11
顾惜朝眼睛眨了眨,从睡梦中转醒过来。山中本就偏冷,何况此时正值晨间,苗家的竹楼纵挡住了风霜雨露,到底挡不住潜渗进来的寒潮。不过这时候就显出身边有个活火炉的好了。忍不住转过头去,身边的人大眼依旧闭着,但是……闭得也太用力了吧?
用胳膊肘撑起身体,顾惜朝笑眯眯地抓起一缕戚少商的头发,轻轻扫过那人的脖子,蜿蜒而上一点点就向那又高又挺的鼻子进袭,直到忍无可忍的声音爆发出来:“够了哦!”勾人的桃眼倏然睁开,琉璃般的眼眸里带着无可奈何和宠溺,“大清早的火气正旺,”声音沙哑低沉,炙热的呼吸就这样喷在顾惜朝的脸上,“再玩就玩出火来了!”
这苗侗本就不大,待人接客的竹楼也是简陋得可以,三个人将就着睡了一间房。这几日戚少商早就内伤痊愈,只是还需一个将养的阶段。但住在客栈里的时候,一人一间房也就算了,现在明明跟自己心爱的人睡在一起,却又因为旁边另一张竹床上还睡着一个大风而什么都不能做,自然是心中郁闷了良久。而令人烦恼的还有,那个人就似全无感觉一般,睡着了还一味往自己身上靠,硬把他那线条完美的身子整个都缩在自己怀里了才舒服,偏偏休息的床也不过是个大大的竹榻,就算戚少商想稍微离得远些都做不到,结果弄得他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睡着过。此刻那人竟然还来撩拨自己,戚少商实在很想仰天悲啸一场。
而听戚少商这样一说,顾惜朝顿时就挑了挑眉,但丰润如菱角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出来,手里放开戚少商的头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竹榻旁边就是墙壁,还开了个竹窗。顾惜朝手一推便打开了床侧的竹窗,然后还带着露水的山岚就卷了进来。
山间的晨色如薄纱拢着的名画,或可见淡云舒卷着从山腰缓缓掠过,而再往上就是被晨曦镀了金边的山峰,美不胜收。空气清新无比,可是,寒意却也彻骨。顾惜朝才缩了缩肩膀,一个宽阔的胸膛就贴着后背拥上来,“也不怕着了凉!”毛茸茸的一颗脑袋从旁边凑过来,火热的吐息擦着他的颈畔,吹动了后颈的短发,忽而就变成一声叹息,“这头发什么时候才长长啊?”
顾惜朝在那胸膛拥上来的时候几乎本能地混身一阵僵硬,而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头发长那么长做什么,又不是娘们儿。”
戚少商俏薄的唇轻轻碾过那修长白皙的脖子,低声笑了笑,“若无哪些卷卷绕绕的青丝挡着,你这脖子可要遭殃了……”
顾惜朝尚未反应过来,却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叫:“戚少商!”却是那个混蛋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竟然还不轻。
待要挣脱出去,却又听见那个王八蛋说:“别,惜朝,别乱动,我控制不住自己的……”
这真是他妈的好极了,老虎不发威他还真当自己是hello kelly了!顾惜朝气得唇角当时就勾起一抹冷笑,缓缓抬高手肘,“那我就帮你一把!”
可惜功亏一篑,但还不等他的肘击为自己的脖子讨回公道,身后那人就已经快一步用自己的胸膛实实抵住了情人的手肘,竟而再发不得力。偏这混蛋口中还要卖乖,“呐,都不用惜朝你辛苦,我自己就先送上来好不好?”
顾惜朝冷哼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手施展小擒拿手,五指分张就向戚少商搂着自己的胳膊抓去。两人就在竹塌上你来我往的动起手来。
戚少商大眼放光,笑眯眯地见招拆招,“顾兄弟,我早说了你的擒拿手是有问题的,若你每动手时藏三分回力,定然……哇哦!这是什么?”
顾惜朝菱形的红唇得意洋洋地抿了抿,“好叫大当家的知晓,这就是那昔年天下第一大帮长空帮的长空指法了。”
戚少商看着他那小狐狸精的样子,忍不住舔了舔唇,“哼,你欺我百日动不得真气么,靠内力争胜也不算什么英雄。”
顾惜朝当场翻脸,“就算不用内力,戚少商你就赢得了我吗?”
戚少商嘿嘿一笑,“试试!”猛然一招泰山压顶,整个人就呈肉山状往顾惜朝的身上压去。
顾惜朝猝不及防顿时就被那家伙压在身下,而几摩擦下来,两人顿觉一把火就从心底烧了上了。戚少商再忍耐不住,一低头就向那双他盼了很久的唇吻落下去。
可惜顾惜朝却在唇堪堪落下的时候猛一转头,结果那吻还是落在了他修长白净的脖子上,“……别,师傅,还,还……”
戚少商这才想起来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不由沮丧地一大头载入顾惜朝的肩窝,倒叫满面红霞的顾惜朝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但随即觉得不对,眼睛往大风的床上瞄了瞄,却猛地一把推开戚少商跳了起来,“师,师傅呢?”
大风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空了!
*****
等到两人穿好衣物冲出竹楼,大风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饶是戚少商没少觉得这个岳丈大人麻烦,此刻也担起心来――大风平素小疯小癫的时候就够要人命的了,现在真疯了,老天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猛然,一声女人的厉喝从竹楼后方传过来,两人再顾不得其他,当即展开身法掠了过去。
昨日来得匆忙,也没有在这里多看,现在绕到了竹楼后头两人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大片的田。而此刻在田的中央,一个穿着苗家女子惯常穿的厚厚的百褶裙的女人手中一道灵蛇般的乌鞭却正向呆头呆脑的大风抽过去。
“住手!”戚少商大喊。顾惜朝却已经直掠过去,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抓的一把石头罩头就向那女人扔去。
偏就在这时候,大风却动了。但他不是向着那苗家女子动,反而一转身,双手一圈把顾惜朝扔出去的石头全部收纳下来,空着背就这样硬生生受了那女子一鞭子。
顾惜朝大怒,“师傅你……”声音却在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猛然刹住。
大风就像背后全没有受了一道鞭子似的,欢天喜地的拉住顾惜朝,“小皮蛋,你看你娘好好的……你娘来了……接我们来了……”
戚少商的下巴差点跌下去,“小,小皮蛋?”再看顾惜朝的时候,却见他整个人都跟大风一样,傻了,只懂呆呆的看着那苗族的女子,眼圈都要红起来。
可是那个苗族女子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厉喝一声:“汉人!”鞭子顿时就又抽上来。
“住手!”
“翩跹!”
“娘?!”
“侗主!”
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股脑窜出来的时候,戚少商一把抱住顾惜朝却把自己的背心罩门都露出来。他唯一的念头是,惜朝,伤不得的!楔子:一一世界,一霎一千年
天一点一点亮起来,很快――也许其实也不是很快,太阳就把第一缕阳光投射在了山洞的洞口。从位于这个半山腰的这个山洞洞口看出去,层层叠叠的绿色便充斥了所有的视野。而金色的阳光却把山岚镀上了一片金箔,就像一道道的金色沙丽笼罩在绿色之上,生机勃勃,盎然多姿!
戚少商紧紧握着顾惜朝的手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还没有开口,眼睛却突然一热,然后,很丢人地那颗泪水就这样滑下他的脸落在交握的双手之间。
濡湿了两个人的心。
“啊,昨天没有休息好……呵呵,你看……”有点手忙脚乱惊慌失措,连云寨、金风细雨楼和象鼻塔的总大当家竟然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急着用手去擦眼睛里再度涌出来的液体,“打个哈欠就会掉眼泪,呵呵……”
慢慢,慢慢扯开唇角,顾惜朝再也忍不住地喷笑出来,“戚少商,你真的是,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自嘲地笑一笑,戚少商终于停止了自己无聊的举措。不过想想也是,他是堂堂一代大侠,哭就哭,笑就笑,掩饰什么?!再紧紧交握的双手,“那么,你呢?”
“……”收敛了笑容,微微低头片刻,顾惜朝抬起头来,“我变了。”
山间的风把和着清香的树草木的味道送了进来,拂在身上暖暖的,却又爽快得紧。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的眼睛,“嗯。”然后酒涡就地跳出来。
顾惜朝却微微有些诧异,“你怎么不问我,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万一我变得更坏了如何是好?万一我更加心狠手辣,更加丧心病狂了呢?哼,你怎么还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惜朝,惜朝……”戚少商苦笑着制止他接连不断的问题,“嘘!看那里――”
顾惜朝不由自主顺着他的手指看出去,山洞外面的景色越发靓丽迷人起来,山川溪流,层峦叠嶂,间有林间百鸟振翅而飞,几欲破天而去。
“我,听不懂昨天晚上你跟小良一直在说的那些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发生在了你们身上,我只是死过了一的人,惜朝……”戚少商轻轻叹口气,“当我再度活过来,我只希望,在我还能够看见这些青山绿水的岁月,能跟你在一起。”抬眼直视那人黑玉一般的眼睛,“其实,惜朝啊!一辈子只是一个刹那,我们没有太多可以彼此折磨的时间的!”
纤长白皙的手指颤抖着慢慢抚过戚少商的脸庞,“所以,我回来了。”顾惜朝轻轻地说。
戚少商长臂一探把顾惜朝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是啊,你回来了!”幸好,你回来了,还好,你回来了!想到那个擦着他的衣角却终于没有拉住他的片刻,戚少商依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如果他不回来……如果就这样失去……
拥抱太紧,勒得胸口闷痛,心却酸酸的不知道该算痛还是甜。一一世界,一霎一千年,戚少商,你不知道我跨越了多少距离来找回你,你不知道我们曾隔了多么远的时空,你不知道!但我,终于还是放弃了那个我以为已经释放了我自己的世界,回来这里!
稍微松开一点,戚少商用手揉开顾惜朝蹙在一起的眉头,“惜朝,过去的,就让他们统统过去,可不可以?我们还有更远的路要走,忘记,至少学着忘记好不好?”
顾惜朝闭一闭眼睛,再睁开,微微一笑,“……好!”
我会学着忘记,努力去学。你说得对,我们其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彼此折磨,一霎一千年,一千年太短,只争,朝夕!
正文
1
天下间最美好的时间,当然就是情人相拥相的这片刻光阴――至少戚少商绝对认同这个观点,只不过,这突然发出的声音是什么?
“咕,咕,咕咕咕……”
“什么声音?”顾惜朝微愕地皱起眉头。
“鸟!外面鸟叫!”戚少商理所当然地回答,继续努力把心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戚少商,”顾惜朝又好气又好笑地推开他,“那鸟在你肚子里吗?”
真遗憾!不过看见顾惜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戚少商还是心头一热,凑过去他耳边先轻轻吹了口气,“你当然知道‘鸟’在哪里……”
顾惜朝当时就是一愣,根本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戚少商也会跟他讲这样的疯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气好还是该笑好,顿时满头烟霞烈火,“你这个,这个……”
戚少商忍不住哈哈大笑,“惜朝惜朝,我以为你这番回来会长进许多,原来,你还是不会骂人的顾公子啊?!”
顾惜朝怒,“我为什么要会骂人?我会的东西少了吗?骂人这种,这种……”
戚少商趁机在他白皙却又红晕布满的脸上偷了一吻,“是,你是天潢贵胄,骂人这种事情完全不需要去学。”
顾惜朝本来要生气的,但听见后面的说话,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戚少商静静地望着他,“嗯”一声后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顾惜朝猛地抬起头来,“你又希望我怎么办?”
抓抓脑袋,戚少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想想,反正以后的日子都要在一起,要是自己的想法都要藏藏掖掖的,那真是没趣得紧了。最后一咬牙,“我当然是想你一直、永远、一辈子,不,生生世世留在我的身边啦,什么烦心的事情都交给我……什么天下,什么功名利禄我们都不要,只要在一起……哇!你拿什么扎我?”
“针筒,里面是镇静剂!”顾惜朝面不改色地说,“我看你精虫上脑,需要冷静一下!”
沉沉的睡意涌上来,戚少商强撑着,“你,你在生气!”
斜斜地甩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顾惜朝毫不掩饰,“对!”
“为……什么?”话音未完,戚大当家已经进入沉睡状态。
而望着他的睡容,顾惜朝眼中的冷意散去,良久,慢慢叹息了一声,“大当家,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想不去管就不会发生的。”
想着后来的辽、金、南宋、元、明、清等各朝各代的命运,顾惜朝猛地站了起来,“如果我没有回来那也就算了,但是既然我都已经回来了……”
已经回来的,怎么还能继续看着那种命运发生?
眼睛转过去看看本来要交给小哇的大旅行袋,顾惜朝慢慢,慢慢露出一个清冷的微笑。
一一世界,什么意思呢?
的每一种姿态,每一种变化,每一个可能就会衍生出一个跟现实世界平行的世界。正如他在这个世界叫做顾惜朝,而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就叫做钟小哇,他们其实是一体,但是他们又不是一体,只是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而已。(不理解这个世界设定的同学,请去看李连杰主演的《宇宙追辑令》,谢谢!)
但也正是因为生命这样的多姿多彩性,所以他的变化就会带动他的世界的变化。就算在钟小哇的世界里,宋朝最后的命运是那样的,可是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那种结局,现在他又回来了,他必将建造起另外一个平行的世界。
天下,嘿!天下!
若是勘破了这天,预知了千年,还有什么不在他的手中?
云上龙啸九天玄,他早已到过了比这云、这天更高更远的地方,天都在他脚下,何况天下?
天下……
****
戚少商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生了一堆火,却没有人。他整个身体不由自主一震,反射性地跳起来,“惜朝……”
难道他又走了?难道就因为自己先前这样一句实话,他就又离开了?难道他就这样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感情?
手脚冰冷,心痛欲裂!
但下一刻洞口出现一个身影,“戚少商,你,你起来干什么?”顾惜朝抱着一推柴火掠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很凶狠,“你的内伤那么重,怕死得不够快……你……”
柴火落了一地,他纤瘦的腰身落入了某个人的怀里,紧紧的!
“我以为你走了,”沙哑的声音不需要认真地听就能轻松地听见里面的恐惧,“我以为你听了我说的话,离开了……”
被搂得几乎连呼吸都难以维持,但是顾惜朝的心里却涌起酸跟甜掺在一起的味道,“傻的!”低低地斥责一声,“我既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又怎么会离开……”
未完的说话被那个重伤的家伙一口吞进嘴里,顾惜朝吓一跳地要挣扎,又怕自己的动作让戚少商的伤更重,但是不挣扎,不挣扎就只好让他略带干燥的嘴唇狠狠蹂躏着自己的嘴唇,吮吸,舔舐……
良久,唇分。一根唾液的银丝挂在戚少商的唇边,在火光下反射着淫媚的光芒,看得顾惜朝不得不烧红了自己的脸颊,猛地一把推开戚少商,“你,你疯了你?”
被顾惜朝一推,内伤并未痊愈而身体正虚的戚少商踉跄了两步,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顾惜朝反而被他又吓到,慌忙跑过去,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腕脉间,诊脉半晌脸色却更加难看了,“戚少商,你真的想死?身上又是毒又是伤的,你还能给我想……想那种事情?”
戚少商自己的脸也红了一片,但是他是光明磊落的大侠,而且反正在顾惜朝面前也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去,索性就给他承认,“是!”戚大侠大言不惭地回答,“我怕你会走,想……想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你就是我的人了嘛!对不对……”
“啪!”一个耳光扇上来,戚少商躲无可躲,乖乖承受下来。
“你当我是什么人?”顾惜朝看着他脸上浮起来的五条指印,声音冰冷,“如果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吸一口气,“既如此,我就遂了你的不信任好了!”起身转头就走,但是不出所料地衣角被人紧紧拽住。
背朝着戚少商,顾惜朝的嘴边浮起一道笑纹,但又迅速敛去,“你还拉着我做什么?”
“那,那啥……”某大侠有点羞有点愧可是总也不放手,咋吧咋吧嘴,好半晌憋出一句,“啊啊,惜朝,你身上这衣服怪是怪了些,不过你人好看,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啊!”
三道黑线出现在顾惜朝白皙的额头上,“戚!少!商!放手!”
“不放!”戚大当家理直气壮,“放了你出去岂非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这是真的声音都冷下来,“哼,你当我是什么人?”
“知音啊!”戚少商说,“若是分开了,便是高山流水弦断又有谁听?所以,放不得的。”
顾惜朝白皙的脸庞上刚升起一片嫣然,但转念一想却又不对。豁然转身,一把揪住戚少商的衣襟,“汴梁华得狠哪!连戚大楼主都懂得诗词歌赋了……嘿,嘿嘿,那白牡丹果然风情万种吧?”
戚少商看着他,眼睛突然眨了眨,“谁是白牡丹?”
“你别跟我装傻,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谁是李师师!”
戚少商还是看着他,薄唇一张酒窝就灿烂地跳出来,悠悠然道:“顾公子,莫非你是在吃醋?”
“吃醋?”顾惜朝冷哼,“我在吃醋?我为你吃醋?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在吃醋啊?我哪里像在吃醋了?呸!我告诉你,你才在吃醋,你们全家都吃醋!”
“……”
顾惜朝却火气越发大起来,“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咳!”戚大当家无奈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我还是一个病人,而且,”他叹口气,“那该死的伤势似乎又发作……了……”话音未晚一口热血喷出来,人又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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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的时候,戚少商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已经开始缓缓转动,虽然不能跟受伤前相比,但是至少性命应该是已经保住了。
可是更让他欣喜若狂的,却是他的手跟另外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而那只手的主人正坐在他的身边,呆呆看着面前的篝火。
满足满意,简直愉满悦啊!“惜朝……”
顾惜朝听见声音立刻就转过头来,先搭测了他的脉,半晌方松了口气,脸却还是冷冷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戚少商得意洋洋地挥挥手,“有你在我身边怎么会不好呢?我现在感觉好得简直连老虎都可以打死几头!”
顾惜朝翻翻白眼,这家伙!小强一样的生命韧劲,水仙一样的自恋情结,还有傻瓜一样的自大得意,自己还真是白问了。但是看见他得意样子还是忍不住想刺激一下。
“你现在的功力还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
“哦。”戚少商不在意地应一声。
顾惜朝掀起唇角,“而且还会越来越低。”
“哦?”好像有点在意了,不过为什么他觉得更多的是戚大当家在装紧张给自己看呢。
“最后会全部消失,”顾惜朝恶狠狠地笑着,“你三十年的功夫都会白练了!”
“哦~~~”戚少商一声长叹,眼神亮晶晶的,身体往前倾,完全一副笑嘻嘻的坏蛋的样子,“那岂非很糟糕?”
顾惜朝知道自己不用害怕,不用害羞,因为这样的病鬼的调戏就脸红也太对不起自己“玉面修罗”的名号了,但是可是然而是――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但是他忘记了,他的手还牵在戚少商的手里,所以无论他往哪里躲,也只能拉到自己手臂那样长的距离。又窘又气又有些不知所措,“戚少商!”这家伙怎么死了一以后也像换了个人似的?过去那个正直又光明磊落还傻乎乎任自己耍着玩的大狗熊到哪里去了?
看着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太靠近火堆了所以被热气薰得发红的脸,戚少商轻轻笑起来,停止了那明显的侵略,“我所谓糟糕的意思是,带着一个功夫被废的相公,惜朝你岂非很糟糕?”
我咧!
前一刻还窘得满面通红的顾惜朝玲珑剔透的眼珠微微一转,也笑了起来,反而倾身过去,“大当家,”纤长的手指调戏良家妇女一般地勾起戚少商的下巴,“要是你的功夫废了……你说,我们两个,谁是谁的相公呢,哦?”
这死包子平时不修边幅,看起来胡子拉渣的,但是仔细看,他的眼睛又圆又大又亮,微微一笑两颊顿时显现两枚酒窝,绝对溺得死一票男男女女。稍作修饰,顾惜朝不无恶意地想,或许他会比自己更――绝、丽、天、下!
戚少商被他的眼神看得抖了抖,对哦,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慌忙去拍顾惜朝的手,一面还要若无其事的傻笑,“呵呵,呵呵……”结果伤后乏力,顾惜朝手一缩一弹一捋,戚少商根本来不及制止那颇有些凉意的手指就这样从自己尚来不及穿回衣衫的胸口上摸了一把过去。
带着半傻半愣还有大半没有搞清楚状况的表情抬起头来,恰好看见顾惜朝微笑着把刚刚摸过他身体的手指轻舔在那丰润的红唇之间,“顾,顾顾顾顾惜照!”九现神龙窘得满头烟霞烈火――这回看来真的是糟糕了!
好吧,他果然还是那个正直又光明磊落还傻乎乎任自己耍着玩的大狗熊!顾惜朝却满意了,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柴火,想想刚才的对话,不由自主扑哧扑哧偷偷笑了起来。
戚少商又气又好笑,但是又不能不顾形象地跟着他一起笑出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每一丢脸出丑差不多也都是被这个家伙看了去的,只怕在顾惜朝的心里,自己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索性厚着脸皮仰天哈哈一笑。然后自以为聪明地转换话题,“惜朝,我觉得自己现在精神很好啊,脉络间也有真气流动,怎么会功力衰退下去呢?”
“怎么,现在又知道要紧张了?”似笑非笑地睇他一眼,顾惜朝恢复正色道,“先前你心脉险些断绝,又运不得功自我修复,我只能输了十年我自己的功力给你,但我的内功走的是阴柔一派,与你的体质不合,你若自己不去转换吸收变为己用,迟早会流失殆尽……”
“等等!”戚少商猛地打断他的话,“你输了十年的功力给我,我记得你又给了小良十年的功力让他自己驱毒,那么你现在……”
顾惜朝苦笑道:“所以我才说糟糕啊。”江湖上要杀他顾惜朝的人只怕随便一抓就是一把,但是戚少商的仇敌只怕也不少。本来两个人都是武功横强之辈,谁见了都要忌他们三分,然而现在,两个人身上的功力加起来不足二十年,在这个胜者为王的江湖上能不能活出去还是一个问题,更不要说顾惜朝原先想着的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
戚少商微微蹙了蹙眉头又豁然开朗,“糟糕是糟糕了一些,不过也不算什么。当年你追杀我的时候,我可比这会儿更加狼狈!”
“说起来好得意么?”顾惜朝冷冷的一眼扫过去,他这辈子最错的事情就是接下了谋杀戚少商这个案子,结果反而让自己失去了一切。
“不是。”戚少商看着顾惜朝黯然的神情,不由更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是感动!”他说,“我想到我们经过那样的一场,现在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聊聊天,说说话,我就觉得很是感动!惜朝,既然老天让我们这样那样都死不了,还有今天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那定是我们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所以还怕什么?”他爽朗地笑道,“我就不相信我们两个联手,这世上还有我们过不去的!”
顾惜朝挑挑眉毛,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就是不想让眼前的人看出来他被感动了,所以只好哼了一声:“好听的话什么时候说都可以,但是戚大当家,你倒是给我拿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出来,让我们至少可以活着去过吧。”
“啊?”被问到的戚大当家顿时傻眼,最近一段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不用动脑筋了,因为身边有一个很像顾惜朝但是又好说话的钟小良,所以理所当然就把所有动脑筋的事情交给了小哇,结果竟然也不错。而现在真正的顾惜朝都回来了,难道反而要他戚大当家自己来动脑筋?这还有没有天理?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顾惜朝叹了口气,转身扔了本书给戚少商,“算了,办法我来想。你一边疗伤一边加紧练功,有空的话呢就多读读书,不要以为会念两句诗词就可以当状元了。”
戚少商讪笑了下,拿起书,“咦?这是什么书?好怪……”
“这是后代人写的宋史。”顾惜朝微微一笑,“你不妨猜猜看,你一心要抗辽救助的宋朝,最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呢?”他高莫测地引诱着,“看了这书,你就会知道了。”
戚少商戚少商,以你义薄云天的大侠性格,若是知道了日后宋朝的历史还能安之若素,那么他顾惜朝也不在乎要不要这个天下了。
不妨,就赌这一把好啦!
3
顾惜朝坐在山涧旁边,手里拿了一把瑞士军刀正在把刚才经过竹林的时候折下的一枝青翠欲滴的竹子的一头削成锋利的尖端。他的目标是山涧里悠然游动的那些鱼,若能浓浓地熬上一碗鱼汤,想必对戚少商的伤口大有好吧。不过没有锅碗瓢盆,算了,先给他烤两条鱼填填肚子。
虽然说这个时节正是杜鹃开得最绚烂最美丽的时候,但是要摘醉鱼实在琐不堪,何况现在他也没有这个心情。
他很烦……
那本厚厚的史书若真要完整看完,没有一两天的功夫是不行的,但是他不相信以戚少商能忍耐地看完哪些哩吧嗦,只怕连作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评论。他一定会跳着看,只看宋朝的历史,只看最后的结果,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那么,自己也会很快就知道自己会面临怎么样的结果。
如果他选择了帮助自己,自己会快乐吗?如果他选择了放弃这一切,自己会甘心吗?好像又回到了刚刚到达小哇那个世界的时候,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自己会碰到什么样的人,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但是!就是这些不可测的未来,让他充满了斗志!
而这样的心情,戚少商戚少商戚少商,你会了解吗?
轻轻一叹,顾惜朝手腕翻出,手中的竹剑闪电般刺入山涧中一条肥鱼的肚子,连血丝都没有来得及渗出来,大肥鱼已经落到了岸上。
如是者三,顾惜朝看看差不多了,遂放下手里的竹剑,脱下身上的休闲西装,挽起衬衫袖口开始杀鱼准备烧烤。
所以当戚少商找到顾惜朝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爱洁的家伙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裤子上的泥痕。完全不同于他面临生死关头的杀伐果断,顾惜朝对着自己弄脏的衣裤反而有种小孩子似的烦恼无力。
戚少商看在眼里,一时间只觉得――好可爱!
“看够了没有?”顾惜朝早在戚少商走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了,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看见他走近,不禁扬声道,“想吃烤焦的鱼吗?”
戚少商摸摸鼻子走了过去,嗅了嗅,“真香!”然后伸手就去抓,结果爪子被人拍个正着。
顾惜朝恶狠狠地瞪着他,“吃饭以前要洗手这种小孩子都懂的事情还要我说吗?”
“哗!”戚少商缩手缩脚地跳开,“搞什么鬼撒,我手上又不脏,洗什么?”
“怎么可能不脏,那么多细菌――对了,你都不懂细菌……”苦恼地皱皱眉头,顾惜朝一咬牙,“不管了,反正不洗手不许吃饭!”抬头却看见戚少商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笑什么?”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敢成亲了。”戚少商看着顾惜朝越瞪越大的眼睛,心情却好得一塌糊涂,“被老婆管着的滋味,实在是……”
“戚少商!”顾惜朝白皙的脸庞浮上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涩的红晕,衬着午后的阳光,当真叫作美得不可方物,戚少商不由得看得呆住。
顾惜朝脸上越红,心头越怒,等看见那个家伙竟然看着自己看呆了,更是又羞又窘,提起腿一脚把戚少商踢往旁边的山涧,“好好洗一下你那龌龊的脑子!”
戚少商这么多年的功夫总算不是白练的,身在半空一个旋转,人虽然还是落入了山涧,但至少还称得上姿态优美。除了手中握着的书和逆水寒安安稳稳地落在旁边的草地上,半空中还落下了戚大当家一连串豪迈快活的笑声。
双颊依然红艳的顾惜朝吸了一口气,却不知怎么地,让一朵笑靥慢慢升了起来。
戚少商在山涧里泡着,眼里看着一派青山碧水,鼻中嗅着岸上烤鱼的香气,最重要最喜欢的人就在自己不远的地方翻动着烤鱼的支架――这个情景简直就像梦里一样,他心脏缓缓地跳动着,但是快活和满足的味道却充斥了他整个身体。
如果可以永远这样就好了,这个想法杀进来的时候,刚刚看的书里面说的那些事情却又紧接着刺了进来。很快,金国铁骑就会杀入中原,掳走靖康二帝,然后宋朝不得不南迁……再然后北方蒙古铁木真崛起,中原汉族终于沦为他族奴仆。想到堂堂中华千年传承,却被那些蛮夷奴役,戚少商心里就是一疼。
但是如果不想要这个疼,自己就要舍弃眼前的青山绿水大好风光,帮着那个不远微微笑着的人儿重涉红尘,再翻孽海――
心,隐隐有着更加的痛。
何去何从?戚少商觉得自己有些乱。
“你洗完了没有?”顾惜朝看鱼都快烤焦了,一边小心地熄火一边不禁喊了一声。
猛地一咬牙,戚少商挺身而起,男儿立世便是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既然天下事已经落在肩头,就算躲又能躲得了几时?何况,既然是跟那个人在一起,就算要颠覆天下又有什么畏惧,死便也就死吧!
卖给你了!
不过――“惜朝,”脚在山涧底一蹬,整个人掠起,两三下蹿到顾惜朝的身边,也不顾满身的水就这样勾住顾惜朝毫不设防的脖子,“惜朝……等等,这是什么?”
顾惜朝精致的锁骨上,一条碧绿的链子猛地活动起来,抬起小小的三角形的一端恶狠狠地朝着勾住顾惜朝脖子的戚少商吐着鲜红的舌头。
戚少商吓一跳地松手跃开一丈,“这,这是什么?”
顾惜朝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这是我的护身符。”
“活,活活活的护身符?”戚少商咽一口口水,“这分明是条蛇!”
“是啊,龙龙是一条小竹叶青,但是很听话。”顾惜朝笑了,“这是我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一个叫做龙龙的女孩子送的小宠物。”
龙龙?嫉妒嫉妒,愤怒愤怒!“竹叶青是毒蛇!还有,你,你你怎么能够随便收女孩子送的东西?”
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龙龙的头,龙龙又乖乖地恢复到一条碧绿的项链的样子,顾惜朝笑笑,偏偏就是不作解释,“大当家的原来怕蛇?”
戚少商怒,“谁会怕那种东西……”乍眼看见龙龙又抬起头来瞪他,下半句话就咽了回去。
“哦~~”顾惜朝做一个理解的表情,“对了,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戚少商冷静了一下,直视住顾惜朝的眼睛,“惜朝,那本书我看了。如果这真的是以后宋朝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我便是拼了命也要跟你一起把乾坤扭转。可是――”他慢慢地说,含着微笑,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对我设计诱算,有什么你就说什么!你要什么做什么都直接告诉我!我很笨的,不知道把自己得心思掩饰起来,也不懂得怎么看穿你的层层算计……可是……”他吸一口气,“可是我想到,你就连我都要算计……”缓缓吐气,“我就会很难过!”
山风安安静静地吹着,香草香甚至山涧特有的水香被风吹得扑面而来,整个世界因为山林间偶尔一两声的鸟叫而显得更加静谧。顾惜朝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山山水水一起温柔起来。
……
“当我再度活过来,我只希望,在我还能够看见这些青山绿水的岁月,能跟你在一起。”戚少商抬眼直视他黑玉一般的眼睛,“其实,惜朝啊!一辈子只是一个刹那,我们没有太多可以彼此折磨的时间的!”
……
“我想到我们经过那样的一场,现在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聊聊天,说说话,我就觉得很是感动!惜朝,既然老天让我们这样那样都死不了,还有今天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那定是我们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所以还怕什么?”他爽朗地笑道,“我就不相信我们两个联手,这世上还有我们过不去的!”
……
“我很笨的,不知道把自己得心思掩饰起来,也不懂得怎么看穿你的层层算计……可是……”他吸一口气,“可是我想到,你就连我都要算计……”缓缓吐气,“我就会很难过!”
……
“好。”顾惜朝望着戚少商的眼睛,“我记住了……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我这余下的一辈子,就算骗尽天下人也不会骗你,就算颠覆乾坤江山社稷,我也不会再让你难过!
看着戚少商伸出的手,顾惜朝忽而一笑,把自己的手交握了上去。
然后!
“什么味道?”
“啊啊啊啊啊,鱼焦了!”
再然后!
“什么声音?”
“马鸣风萧萧……”
两个人一起跳了起来,“幽冥血河车!”
“未知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与顾惜朝顾先生可在山上?”一把浑厚清朗的声音响起,乍听似乎并不是特别大声,倒像是贴着人的耳朵在说话一样。只是看那山林间突然被这声音惊起的山鸟,便知来人的这一句问候竟然是响彻山麓,不管两人身在何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戚少商一愕,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顾惜朝却冷笑一声:“炫耀内功么?”就欲掠起跟来人一会。
戚少商连忙一把拉住他,“惜朝,来人应该是方……”
“方歌吟嘛!”顾惜朝从鼻子里“哼”一声出来,“好了不起啊?”
戚少商的头顿时便痛了,“人家好歹是一代大侠……”
“大侠就可以擅自喧哗破坏生态环境吗?”顾惜朝冷冷地反驳。没错,他在大风的教导下,从小就对这个方歌吟不感冒,若不是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办好,早就杀过去找这什么狗屁大侠的麻烦了,哪轮得到他今天还来这里嚣张。于是黑白分明的鹰眼一瞪,“你不是很仰慕这位大侠吗?怎么人家叫了半天还不下去见见?”
戚少商苦笑一下,比比身上,“顾公子,我的衣服是被你撕掉的,是你撕的!记不记得?你让我就这样,啊,这样下去见方大侠?那日后我连云寨跟金风细雨楼还有象鼻塔的兄弟们怎么在江湖上见人啊?”
刚才还冷若冰霜的顾惜朝看着他手脚并用的夸张口气,终于忍不住“哼”一声笑了出来,“做到赤膊上阵,你这大当家还真是白给了。”用脚踢起先前放在地上的西装,“你先穿这件吧!”
“哗!”戚少商哇哇叫,“这件衣服好古怪啊,啊啊,还有一股味道。”
“味道?”有轻微洁癖顾惜朝眼睛都瞪出来来,“什么味道?!”
“我是说,这上面有你的味道,”戚少商手忙脚乱地一边运功逼干身上的水气,一边穿衣服还要一边解释,“很香……”
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又被调戏了的顾惜朝差点又一脚踢过去,好在方歌吟的第二喧哗又传了上来,“未知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与顾惜朝顾先生可在山上?”
这就连戚少商也有些烦了,“这什么狗屁大侠,还是真罗嗦啊!”
“对!”顾惜朝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恶狠狠地往他们原来的山洞方向掠过去,“你先下去,我拿了东西就赶过来。”
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戚少商看着顾惜朝的背影,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好。”
***
结果事实证明戚少商的预感是正确的。他赶到山下,还来不及仔细欣赏传说中的“幽冥血河车”,就跟传说中的大侠方歌吟就彼此欣赏敬仰的话题废话了半天,再然后,俊眉微挑的顾惜朝肩上抗了一个两手臂粗的铁筒,手里拎了一个大大的包飞快地掠了过来。
顾惜朝跟方歌吟打了个照面,但一个捋须微笑,一个傲然淡嘲,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却让站在当中的戚少商被顾惜朝那股丝毫不隐藏的敌意刺激得鸡皮疙瘩都跳了起来。
“咳,咳!”狠狠咳嗽了两声,戚少商只好先为他们介绍,“方大侠,这位就是顾惜朝顾公子;惜朝,这位……”
“方大侠!”顾惜朝放下手里的包,却把肩上的铁筒扛得更稳一些,“听闻方大侠的血河剑乃是天下第一等犀利的剑法,小可不才,愿与方大侠一试。”
方歌吟拿眼睇了睇顾惜朝肩膀上的铁筒,还是温文尔雅地微笑着,“好,好……”接着却道,“只是老夫车中尚有一位顾先生的故人,顾先生不妨先去看了他再来与我比试如何?”
顾惜朝鹰眼微眯,然后猛地瞠大,“大风?”立刻把肩上的铁筒卸了下来,拎起地上的旅行袋闪电般掠向血河车。
却听见一声娇喝,一只雪白的手掌探了出来,“什么人敢径闯血河车?”接着转眼间,那雪白的小手竟然翻出十七八个诡异的掌印向着顾惜朝身上拍过去。
戚少商一见之下大惊,正要赶过去却被方歌吟拦住,“戚大侠,既然顾先生现在有事,你就不妨陪我玩两手吧。”手指微屈,“长空神指”弹出,“嗖嗖”两声,可怜顾惜朝从现代穿过去的这件意大利纯手工西装上顿时多了两个洞。
一时间两个人竟然同告危急!
顾惜朝眼见那雪白的掌印拍过来,想也不想便以“落凤爪”相迎,但那手印貌似奇诡,内里却恢弘正大,隐隐的竟是“落凤爪”这等九幽门下的邪门武功的天生克星。幸亏顾惜朝也不是易与之辈,手里旅行袋一扔,双拳推出,以快打快,却是已经用上了后世的“截拳道”手法。而这时候,戚少商的逆水寒也“呛啷”一声出鞘了。
“咦?”雪白手掌的主人发出一声娇柔的轻咦,随即整个人从马车上翻身而下,“你这是什么武功?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那竟然是一个雪肌红唇的美貌少女,看起来年纪也不会超过十七,正是最最绮年玉貌的时候,只是这样的红颜落在顾惜朝的眼里却是另外一回事。
听见逆水寒出鞘的时候,顾惜朝就慌了。戚少商所受的伤,只怕他比那个大当家自己更加清楚,这个时候切忌切忌就是妄用真气与人动手,更何况对敌的还是名震江湖几十年的“大侠”方歌吟,传说中的变态级高手。只怕下一刻,威震江湖的戚大当家就要吐血身亡。一想到这,顾惜朝就心脏紧缩。
无论如何,无论无论如何,他也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又白又嫩却已经身负如此高的武功,想也知道必然是方歌吟的女儿――至少也是亲戚!
那么与其转身去跟方歌吟缠斗救人还不如先痛下杀手,掳劫了这个丫头当人质。想到这里,顾惜朝脸上却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你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功吗?好啊,我来教你!”
5
戚少商急得简直要跳脚,其实逆水寒一出鞘他就后悔了。虽说是方歌吟先动的手,但人家方大侠一试探就发现他其实身负重伤,然后每招出手不但留有余地,更不断借由交手把内力输入他的体内,助他镇气疗伤。
但顾惜朝那里却显然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戚少商太了解顾惜朝了,这个人越是笑得愉快手段就越是毒辣,倘若他一语不发冷哼一声说不定反而没有事。
眼看着顾惜朝下手越来越快,戚少商忍不住开口:“方大侠……”
“嘘!”方歌吟却一笑,“戚大当家不用着急,我们继续看戏。”
“但是……”
“没事!”方歌吟还是一派悠然,“对了,大当家的内伤不浅啊,而且,奇怪,真是奇怪!”
“惜朝……”
“顾惜朝不会有事,反倒是大当家的内力不对啊!”
“方大侠你听我说……”
“生死存亡关头,当然是你听我说!你的内力有问题,根本不容于你的体质,你究竟是怎么练出这种奇怪的内功的?”
“我现在的内力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啊哟,对,那也就对了!”
“对……”
“别废话了,你现在的内力不适合你,不消十天半个月就会消融在你的经脉之间,与其这样,不如让我帮你把这些无用的内力散了吧!”
“不……”
“不什么?这种不适合你体质的内力多一天停留在你体内都对你的身体有莫大伤害,正好老夫今日心情好,就帮你把这病根子除了吧!”
方歌吟百年功力到,顾惜朝留在戚少商体内的阴寒内力顿时就如同残雪遇见了阳光,眨眼间消融得一干二净。而方歌吟血河神功的阳刚内力却恰好填补了修复心脉伤势的空白,戚少商只觉得浑身一热,然后心胸间就活泼泼地热了起来,再也没有半日前那种越练功越冷的感受。
但他还来不及谢一声方歌吟,就听见顾惜朝那边传来了小姑娘一声尖叫,“呀呀呀呀,蛇啊!”
戚少商跟方歌吟一起愕然转过头去的时候,就看见一条碧绿的小蛇吐着鲜红的舌头盘在了那少女的肩头,而顾惜朝则一手扣着人家小姑娘的咽喉一手却不停地抹着口鼻间的鲜血。眼神凶狠,面色却是一片苍白。
“爹……爹……”女孩子几乎要哭出来了。
方歌吟也大为诧异,“小见,你怎么,怎么……”
顾惜朝恶狠狠地喝道:“方歌吟,把戚少商放了!”
戚少商则慌忙大叫:“惜朝不要动手!方大侠没有伤我!”
四个人同时大吼,然后大家都愣了愣,最后反而是戚少商首先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摆脱了方歌吟跑到顾惜朝的身边,“惜朝,我没事!方大侠是在帮我治伤。”
顾惜朝蹙着眉头放开手中的人质,“治伤……”话音未落,眼前却是一黑,然后仰天倒下去,幸亏戚少商反应快一伸手就抱住了他,“惜朝,惜朝!”
本来倒是一番好意,结果却弄成这样,方歌吟都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不由沉声喝问:“方如见!这是怎么回事?”
小见长这么大还没有被父亲这样训斥过,不由一阵委屈,小嘴一扁当时就哭了出来,“我,我怎么知道他的功夫那么奇怪,内力却又那么烂?呜呜呜呜……而且他自己凑上来,我,我根本收不住手嘛!”
“名震江湖的玉面修罗内力烂?”方歌吟捋着胡子大奇,“看他脸色不像也是受了内伤啊!”
戚少商简直要被这对父女气昏过去,“惜朝是为了救我,所以把他的内力都输给了我来维持我的心脉的!”
“啊?”方歌吟吃了一惊,“哎呀,你也不早说!”慌忙跑过来搭住顾惜朝的脉搏,“你早点告诉我,我就叫丫头动手小心点了嘛!”
大侠,你有给我机会说话吗?戚少商的额头都要冒烟了!
而那一边方如见的哭声更响了,“呜呜呜呜!救命啊,谁来帮我把……这条蛇……呜呜呜呜,弄走啊!救命!”
女孩子的哭声把顾惜朝从昏迷当中吵醒,谁知道甫一睁眼就看见最厌恶的“方大侠”正拉着他腕脉号诊,当时就脸色一沉把胳膊猛地抽了回来,“滚开!”
戚少商虽然也有些气方歌吟父女,但人家怎么样都刚刚救了他,连忙抱紧一点顾惜朝,“惜朝,惜朝!方大侠是好意……”
“我不要他的好意!”回答得干净利落。
“呜呜呜呜!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爹明明是要救你~~呜呜呜呜~~~把蛇拿回去,呜呜呜呜~~~”
方歌吟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手站了起来。戚少商却急了,“方大侠,惜朝他……”
“嗯,不用救了!”方歌吟说。
戚少商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什么……什么意思?”颤抖的话音,连眼睛顿时都红了。
顾惜朝同样叹了口气,用手指戳戳戚少商脸颊上的酒窝,“我只是受了点内伤,根本不用别人救,自己运气调息就会好的!”心里却有股暖暖的甜意涌上来,“我刚才是故意挨那丫头一掌借机把龙龙放到她身上去的。”微微一笑,“我这样会算计的人,又怎么会搭上自己的命?”
刚刚还被蛇吓得差点疯掉的方如见简直看呆了,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应该,都是男人吧?
“咳!”方歌吟不得不咳了一声,“两位,那个……”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这样的情景被还完全不识情情爱爱的女儿看见终归不好,只好转过头去企图给女儿解释,“小见啊,知道了吧,这就是男人间的友情!”
“嗯!”小见乖巧地点点头,“难怪我都觉得好眼熟――上个月在京里的时候,我就看见应看哥哥也是这样望着六扇门的成崖余成捕头呢!”用手压了压升起红潮的脸庞,“原来这就是男人间的友情啊,好~~好好哦!”
方歌吟石化!
“噗嗤!”顾惜朝再也忍不住地喷笑出来,对那脸红红的小女孩顿生好感,手指一撮,口中打了个唿哨,“龙龙回来!”竹叶青小蛇立刻腾空跃起,像一道碧绿的闪电快速地绕回顾惜朝的颈间,却把戚少商吓了一跳。
这时候血河车的车门打开,一个美貌的中年女子不耐烦地跳了下来,“你们闹完了没有?大风的伤势不要治了是吧?”
“啊,娘!”少了蛇的威吓,方如见顿时又活泼泼起来,快活地扑过去偎在那美貌中年女子――桑小娥的身边,“我跟你说哦,爹刚才教我看了什么是男人间的友情哦……”
方歌吟石化的脸上开始出现龟裂!
而始作俑者――喷笑不断的顾惜朝跟想笑却又不得不忍住而导致包子脸变成高粱馒头脸的戚少商,只能匆匆对着桑小娥行了个礼,然后彼此推搡着跳上了血河车。
6
原来传说中的血河车就是这个样子的!戚少商简直叹为观止,面对那设计精巧可折叠的座椅,橱柜还有加了好几层褥子的车室地板,不由自主发出了赞叹,“霹雳堂也算机关精妙了,但是这样精致的设计,还真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顾惜朝却冷冷一笑,“这种乡下巴士都不屑的东西,亏你也说精妙!”转身去看躺在座椅上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大风,口中却又说,“倘若你喜欢,改日我给你设计一辆凯迪拉克加长跑车,那才叫做威风!”
戚少商听得心痒难搔,很想问他什么叫做“凯那个什么拉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看见他认认真真为大风诊治的样子,又不能去打扰他。但是想到他说的“倘若你喜欢,改日我给你设计……”这样的话,又从心里快活出来。遂安安静静地蹲在顾惜朝的身边看他怎么治疗大风。
顾惜朝的手按在大风的脉搏上,越是诊断眉头就蹙得越紧,半晌后缓缓呼出一口气,“我以为我都算厉害了啊,跟着师傅学了那么多年武功,从来只有被他逼疯的分……你跟小哇到底是搞什么鬼啊,竟然能把我师傅弄成这样?”
“小哇?”戚少商微微一愕,“啊,你是说钟兄弟?”
顾惜朝眉毛轻斜,哼了一声“好舍不得么?”
戚少商摸摸下巴,喃喃道:“奇怪,奇怪,我今日怎么总是嗅到一股子醋味?”
顾惜朝装作没有听见,“你们到底对我师傅做了什么?”
“这可真是冤枉了!”戚少商叹口气,“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一边把发生在那个川中小镇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顾惜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惜朝越来越黑的脸色,最后,结结巴巴地总结:“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做的,已经够多了!”顾惜朝抬抬眉毛,真不知道该哭好还是笑好,他们,他们竟然让一个从小就净身修炼一心专注在武道上面的武痴去闻含有强烈春药的迷香!!!
被从来就没有的情欲刺激到的大风没有当时就疯得杀死他们,他们两个还真是家山有福啊!叹息着,顾惜朝拿出银针在大风相应的穴位上扎了下去。
看着顾惜照神情专注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戚少商心里就暖暖的,但看见那透明的汗珠在白皙的额头泌出来的时候,那暖暖的感觉突然就变成了一把火。
“咳,那个……”戚少商决定自己还是找点事情做比较好,“要我做什么吗?啊,我来帮师傅运气吧。”
顾惜朝斜睨他一眼,“你还有内力吗?”
一语中的,戚少商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状况。方歌吟用血河神功把他体内顾惜朝输给他的内力融得一干二净,而他自身的内力却早在前夜被大风破了护身罡气散于四肢百骸。也就是说,现在他的丹田之内空空荡荡的,一丝一毫的内力也没有!
“啊,”一瞬间吓白了脸,“糟糕!”
顾惜朝看他脸色不对,连忙腾出一只手搭上他的脉搏,然后他的脸色也变了,“这个老不着调老东西……”
话音未落,那“老不着调的老东西”就在车外喊了,“戚大当家,趁着顾先生替大风道长疗伤,请来一叙。”
顾惜朝冷哼一声,挺身而起,“又打算做什么蠢事吗?”却被戚少商拉住。
“方大侠虽然那个了一点,但是,啊,哈哈,还是大侠嘛!”不知所谓地安慰一下顾惜朝,“何况他刚刚也算救了我一下,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哈哈,你不用担心。”
顾惜朝看看他,却突然一笑,“倘若是他要你对付我呢?”
戚少商拿着逆水寒站起来,看着他同样笑笑,露出一口白牙,“那么我就大喊一声:风紧,扯呼!你呢,索性就抢了这血河车过来拉了我跑,怎么样?”
真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哭好,顾惜朝瞪了他半晌,“土匪!”
戚少商看着他因为微微有些生气而鼓起来的脸颊,忍不住笑着伸出手去在他雪白的腮帮子上捏了一把,“等着我!”然后推开血河车的车门跳了下去。
长到这么大还真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顾惜朝明明看见戚少商伸手的,也明明可以躲开的,但是结果却是还是让那个内力全失的土匪掳劫了一把。直到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他才反应过来似的,轻抚着自己刚才被捏的脸颊,咬牙切齿地诅咒一声:“土匪!”嘴边却弯起了笑纹。
***
“戚大侠。”方歌吟看见戚少商下来,不禁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不敢当。”戚少商忙不迭地还礼,“方大侠是武林前辈,称呼我少商即可。从方大侠嘴里出来这个‘大侠’的称呼,晚辈实在不敢当,不敢当。”
“嘻嘻,没有想到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九现神龙也有谦虚的时候。”方如见蹦蹦跳跳地过来,“不过就算是应看哥哥也说了,你组织义军抗辽,保卫了连云山水八百里一方平安――虽然人是笨了一点,运气是糟糕了一点,性格是粗野了一点,武功也不怎么样,又不懂得计谋策算,心机也差还不懂得隐藏……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个大侠呢!”
“……”这小姑娘真的是在表扬他吗?戚少商忍不住咬了咬牙。
方歌吟大尴尬,“小见!”老头怒喝,“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实话――呃,我的意思是说,那个……”
戚少商捧捧碎掉的信心,“我明白我明白!”
――老不着调的老东西,惜朝,你形容得太对了!
“呐!总之,我当你是自己的子侄辈看待,少商啊!”方歌吟捋捋胡子,“我看你这一身的伤也不是办法,不过,或许,可能……”他顿了顿,“少商,你师出小雷门,但现在你的武功已经远远不是小雷门教得出来的了。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门派?”方歌吟突然充满希翼地看着他。
“不!”戚少商肯定地说。
“但是……”方歌吟急了,“你倘若换了一个门派,必然能够学到天下第一等阳刚猛烈的内功,不仅能助你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武功,更有附送的掌门令牌一枚,着实风光威风得紧呐。”
戚少商习惯性地摸摸下巴,“虽然不要钱的买卖我喜欢,然而……”
“完全不需要然而!”方歌吟急道,“血河派知道吧,虽然传到我这一脉已经没有了其他正统的门人子弟,但是我总也要把它传承下去。唉!我年纪也大了,应看有他自己的主张,小见一个女孩子根本不适合修炼血河派的武功――少商,你如今内功全失却恰好避免了日后体内真气跟血河真气相冲突的问题,我想来想去,你简直就是老天送给我血河派的中兴之主,请万勿推辞。”
戚少商脸上的酒窝都现出的忧色,“方大侠,不是我要推辞……”
方歌吟一吸气,“打住!”老头子气呼呼地说,“我不接受任何拒绝的理由。”话音一落伸手急点戚少商身上各大穴,“哼!我现在就把血河派的内容灌入你的体内,我看你接着还怎么拒绝!”
“方……啊!”一股雄厚的内力以排山倒海的趋势自方歌吟按在戚少商头顶的百汇穴澎湃而下,戚少商只来得及吼出一声,便进入了无思无想的修炼状态。
7
顾惜朝把大风体内的毒用银针逼到一个角落,只等大风醒来自己运气逼毒就可以大功告成。只是大风先前受的刺激太大,跟方歌吟一顿恶打以后又逆了真气,所以多少有些伤了脑脉,具体怎么样都要等他醒来以后才能诊断,因此顾惜朝索性下了针以后就让大风自己躺着,他却下了车去看那个让他更加担心的大当家。
而一推开车门就发现方歌吟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按在戚少商的脑门上。不过幸亏顾惜朝也知道这是在运输功力,所以没有去惊扰他们。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顾惜朝随便扫了一眼,就把目标定在了人家方小姑娘的身上。
当时方如见正站在血河车的旁边,一看见他下来本能地就是往旁边逃。若不是知道老爸给戚少商运输功力正到了紧要关头不容半点惊扰,她几乎当时就大声尖叫了起来。顾惜朝身上的蛇看来实在是把人家小姑娘吓得不轻。
但是顾惜朝向她笑了笑,顿时一股如同拂面春风般的感受涌上了方如见的心头――这个男人笑起来,真的是,真的是,好好看啊!
“方姑娘。”
“啊啊啊,什么?”不由自主的身体就开始往那个帅哥的方向走过去。
“刚才失礼了。”帅哥彬彬有礼,美女当然也不能无礼。
“顾,顾大哥不必客气。”
“龙龙是一条小蛇,其实很乖的。”顾惜朝继续说,“你完全不用怕她。”
“是,是吧。”方如见傻笑,顾大哥温柔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醉啊。
“对了,你们刚从京城回来吗?京城怎么样,好玩吗?”顾惜朝漫不经心地问道。
“好玩!”方如见高高兴兴地说,“可热闹了呢,有各式各样的把戏,还有捏糖人啊,油炸果子啊,可好玩了呢。”
“哦,那可真的很有趣。”顾惜朝翻了翻自己的裤子口袋,结果拿出来一款手机,“我这里也有一个好玩的玩意儿,要不要看看?”
“……这是什么?”忍了大约两分钟,小姑娘终于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了。
顾惜朝笑笑,打开手机盖,调出里面的游戏,“看,这里……”他把手机递过去,指导小姑娘玩,“按这里,这里……对!”
“天啊!”方如见大开眼界,“他们,他们都会自己动诶,啊啊,他们的样子,好,好好笑!”
看着小姑娘笑得开心的样子,顾惜朝也很开心,“这是西域的朋友送的。对了,你们在京城住在小侯爷家里吧,他是不是也有很多他国的好朋友?”
“是啊。”方如见心不在焉地回答,“辽国人,金国人,西夏人,回纥人,蒙古人……哎呀,惨了惨了,被打中了,啊啊,坏掉了坏掉了。”
顾惜朝走到她背后,伸手按了两下健,“没关系的,这些游戏都可以重新来过的。”
“真的诶,重新开始了呢,好棒!”
“啊,你刚才说,你还看见了蒙古人?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蒙古人的?他们穿的衣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应看哥哥给我介绍过啊,哎哟,那个怪物又下来了,哎,呀呀呀呀……”
“走这里,看,还可以放箭了。”顾惜朝指导着她,“你应看哥哥亲自给你介绍啊?”
“是啊,那个蒙古的王公看起来好像一头猪哦。”
“那么……”
“顾先生。”桑小娥走了过来,眼睛紧紧盯着顾惜朝托着方如见手腕教她打游戏的那只手,“顾先生如果有什么问题想知道,直接来问我就好了。小姑娘不懂事,顾先生就不必多费心机了。”
顾惜朝轻轻一笑,放开手,“方夫人所言极是。然而,顾某想要知道的,方夫人就能直言向告吗?”
桑小娥拉过打游戏打得入迷的女儿,看着顾惜朝突然叹了口气,“应看虽然是我们的养子,但我们从来就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儿一般看待。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变得太厉害,我们又怎么会仓促离京?是了,顾先生一代人杰,又是天潢贵胄的身份,自然对我方家也有一分提防之心的了。但我们已经离京,这一生一世只怕都不会再回去那个地方,顾先生不必多虑。”
顾惜朝身躯一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对他的身世了如指掌,更钦佩这个女人三言两语就把方应看的野心点出来,还撇清了与自家的关系,阐述了自己的立场。当真厉害,不愧是前天下第一大帮长空帮帮主的掌上明珠啊。
遂恭恭敬敬地行一个礼,“惜朝受教了。”他自己醉心权势,但对于这些真心视权贵如浮云的人还是很钦佩的。
“外子已将血河神功以及血河派交给了戚少商戚大侠,顾先生师从大风道长也算是血河一脉,日后还盼顾先生辅佐戚大侠重振血河派的威名。”桑小娥突然抿嘴一笑,“不过这句话我就算不说,你也会帮他的不是吗?”
顾惜朝白皙的脸上不禁一红,但是他为人高傲,就算是说谎也不屑,索性也不搭腔来个不承认也不否认。
“应看这孩子,毁就毁在一辈子太过顺遂上,顾先生日后见到他能劝他回头自是最好,如果不能劝……”桑小娥叹了口气,“如果不能劝,那也是他的命。”依然娇美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道狠厉,但转瞬又被慈母的哀伤所掩盖掉。转手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本书册,“我听说你为了救人把自己的内力送掉了三分之二,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你,这本‘长空指法’你不妨参详一下。也算,为我桑家武学留一血脉。”
顾惜朝双手接下秘籍,“谢夫人赐书。”
桑小娥微笑着又说:“我本来对你印象不好,你千里追杀义兄,所到之杀戮无常,血流遍野,还逼宫弑君父……我认为你实在是不亚于当年大风的一个魔头。不过后来听说你计破辽军,又救了连云寨的父老,再加上这几日我的亲眼所见,我想,你到底还不愧是一个好孩子。”
“好孩子?”顾惜朝苦笑,这个名字还真的很适合钟小哇啊,可惜,这位方夫人桑小姐到底还是认错了人。
“……总之,日后你便好自为之吧。”桑小娥拍拍手,“不过还是有些遗憾,你是戚少商的,戚少商是你的,否则你们两个随便哪一位我都好欣赏来当我的女婿。”
顾惜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掉,女,女婿?
这时候方如见又死了一盘,扑过来喊救命,“顾大哥顾大哥,我又坏掉了,帮我,帮我……诶,这是什么?”乍眼看见顾惜朝腕上的新款手表,“顾大哥也带手镯?”
“这不是手镯!”顾惜朝温柔地笑,“看见这上面一动一动一直自己在走的小舌头了吗?这也是西域产的小毒蛇,叫做‘幽十二’,你看它的头上有12个黑点呢……”
“哇啊啊啊啊!”方如见又不敢大叫,只好压低声音着逃开。
顾惜朝耸耸肩膀,女婿?方歌吟的女婿?呸!他还是跟那个丫头保持距离比较好。他再也没有兴趣当任何人的女婿。
8
功运十二周天,戚少商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暖暖洋洋的,好像一股温暖的水流把他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经脉舒张,源源不断的真气从四肢百骸涌回丹田,但转瞬又流转出去,可是这一进一出的过程却让他的丹田重新充实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猛地似乎眼前一亮,戚少商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一时间,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真气充沛的啸声,一波高过一波,一浪盖过一浪,竟似层层叠叠永无休止的样子。
好半晌,戚少商收功而起,向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方歌吟一揖到地,“多谢方大侠成全。”
方歌吟反而呆了呆,“你,你不怪我不经过你同意就硬要把功力输给你吗?”
戚少商看着方歌吟,“其实呢,这也正是我前面要说的,方大侠。我虽然是从小雷门出来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拜过师,也就是说,我从来就没有过门派。”
“……”方歌吟愣愣地看着这个貌似忠厚的土匪。
“所以你让我换个门派,这完全没有必要。”戚少商还是笑得一脸忠厚老实童叟无欺的样子,连酒窝都显得特别可爱,“但是你老人家总不让我把话说完,”他抓抓脸,“我也很无奈的!”
“……”所有人都等着看老头子喷血,但方歌吟却一闪身回到血河车上,把大风踢了下来,“小娥,小见,还不走?”
戚少商连忙赶上前抱住大风,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方大侠,方大侠!”
桑小娥哭笑不得地摆摆手,“老头子恼羞成怒了,不要理他。”然后拉了一把小见,“走了。”
小见虽然害怕顾惜朝身上的“蛇”,但是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顾惜朝微微一笑,把手机交给她,“慢慢玩吧,每个健都按一下,你会知道怎么玩的。如果发现上面的图画不出来了,就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晒几个时辰,它会自动充电的。”
虽然不懂什么叫做“充电”但是小见却知道这是人家送了她一份好礼,不禁大喜,“谢谢顾大哥,谢谢。”一面笑着一面跟着桑小额跃上了血河车,从车厢的窗户往外还送给了顾惜朝一个大大的笑脸,“顾大哥,谢谢你!”
这时候,一块黑黢黢的铁牌似缓实快地从血河车里飞出来直到戚少商的身前,却又突然直落下去,然后方歌吟气呼呼的声音从血河车上传了下来,“戚少商,血河派的掌门令牌归你啦!以后这一摊子麻烦也归了!别说老头子欺负小孩子,你刚刚得到的血河神功因为都是我强灌入你体内的,所以百日之内,不得擅动真气,否则,嘿嘿……”冷笑两声,血河马一起长嘶一声,奋蹄而起。眨眼间,幽冥血河车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下面。
“顾大哥?”戚少商站在顾惜朝的背后,对于方歌吟那个“百日不得擅动真气”的警告一点也不以为意,甚而落在地上的血河派掌门令牌也丝毫不放在眼里,反而一想到小见的称呼就忍不住就酸酸的,“一会儿工夫,就那么亲热了?”
“奇怪啊,奇怪。”顾惜朝揉揉自己的鼻子,“我怎么也嗅到一股子醋味?”
戚少商虽然脸皮厚,但是这时候却是最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的,扑上来一把勾住顾惜朝的脖子,“对,我就是吃醋,就是吃醋!”
“你这个……”顾惜朝一张嘴,就被那土匪攻城掠地地侵入了进来,最后,只能化为一串暧昧的“咦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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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缠绵了一会儿,直到自己差点没有气了,顾惜朝才运了点内力把紧紧搂住自己的戚少商推开,怒道:“滚开!”
戚少商看着他不知道因为缺氧还是害羞的关系,白皙的脸上一片粉嫣,真是越看越好看,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顾惜朝推开人,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只是那么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还以为自己刚才的用力又伤到了戚少商,不禁大急,“你没事吧?戚少商?!”然后就要过来搭他的脉搏。
谁知戚少商猛地跃了起来,身体在半空中还翻了个跟斗,“我好快活!我好快活!我好快活!”身体落下地来一个旋转就把顾惜朝牢牢地抱在了怀里,“惜朝,我好快活!”
顾惜朝不敢再用内力挣脱他,本来又嗔又怒的情绪在看见那大大的亮亮的圆圆的一双眼睛里比太阳还要炙烈的感情的时候,突然间就化为了乌有,最后只有幽幽地叹了一声出来,“傻瓜……”
而戚少商还在叽哩哇啦乱七八糟地喊:“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加快活,我突然觉得什么都是有希望的!惜朝,希望,你知不知道?你看你看,就连大侠方歌吟都承认了我们,对不对,他还传了我血河神功,我不会死了,我会活着跟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我好快活,我们之间的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大家都承认我们了……我真的好快活,好快活!我恨不得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的快活!对了,我们去武林大会,我牵着你的手进去……”
顾惜朝的脸色越听越差,这个笨蛋戚少商,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他顾惜朝以后还怎么做人啊?猛地屈指在戚少商的大头上敲下去,“你这个猪头!”
“啊?”戚少商的“快活”发言不得不中止,“惜朝,怎么了?”
“放我下来!”顾惜朝脸黑黑地瞪着他,脚甫踩到地面就忍不住又一个暴栗砸在戚少商的头上,“你这个猪头!还武林大会呢?刚才你怎么不想办法叫方老不着调的驾着血河车去武林大会逛一圈?他说一句比我们说一百句都有用!只要他说,唐门下毒,就算唐门没有下毒也下毒了!可是现在呢,你这个血河派新掌门好威风么?一百天内不许用真力,跟废柴有什么区别?而我的功力只剩下三分之一,自保都有问题……”
“自保都有问题。”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戚少商跟顾惜朝一起呆住,然后两个人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去,大风道长一派道骨仙风地站在那里。
“师,师傅?”顾惜朝小心翼翼地叫。
“师,师傅!”大风认真严肃地回答。
“大风道长?”戚少商当心地碰碰他。
“大风道长!”大风一巴掌拍过来,若不是戚少商躲得快,包子脸就该变成大饼脸了。
顾惜朝手脚冰冷,“完了完了,师傅的脑脉出问题了。”
大风看他一眼,“师傅的脑脉出问题了。”
戚少商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他还挺会挑话说,每都说最后一段,哈哈!”
大风又转过来看着戚少商,结果又是一巴掌拍过来,“哈哈!”
戚少商弹身而起,虽然他的内力一百天内不得动用,但是他其他的武功可没有搁下,一边哈哈笑着,一边闪身躲着大风的追杀。
而大风就摆着极其严肃的表情,嘴里跟着戚少商满嘴的胡说八道一掌接着一掌拍过去。
顾惜朝看着这一个疯了的前武当派掌教,一个不能动用内力的新血河派掌门,只觉得头痛欲裂!啊啊啊啊啊,他的天下啊!他的雄心壮志啊!他的逐鹿问鼎的才华啊!
微末,他现在却会被困在这种状况下啊!!!!
血淋淋的人生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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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也早就听见了那里的喧闹,但耳朵一耸却发现脚步声都是冲着这里来的,顿时心里就有了底,淡定自若地继续收拾东西。
果然不过半晌功夫就有人来敲门:“神医,神医!请开门啊。”
施施然抖抖衣衫甚至还有闲擦了擦鞋子上的灰尘后,顾惜朝走过去开了门。却见门外站着几人,高矮胖瘦不一,顾惜朝一眼看过去不算太陌生的却只有他们所住小客栈的老板,“老板,这是?”
小客栈的老板也是当地的苗人,因为会说几句汉话,所以就开了这家简陋的客栈,让来往汉人也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本来也没有赚大钱的想法,只是想着与人方便,自己混口饭吃罢了。但顾惜朝来了三日,他这小客栈却足足赚了以往一年的利润,况且顾惜朝因着顺手还帮他解决了多年关节风湿的疼痛,心存感激之下这老板就差没有把顾惜朝当神供了起来。
这侗里出了大事,也正是这老板去向长老说的项,因而此刻也就当仁不让地开口引见:“神医,这几位是我们侗里的长老。傩长老,这位就是这些日子来解救了我们无数苗人的白家神医。”
那个傩长老瘦高瘦高的个子,脸上的皱纹得如同沟壑一般,乍看下来,就像是过了百岁的老人精。此时听了老板的引见,当先就拜倒下去:“神医大人,以往种种恩德,我苗侗已经谨记在心。日后但凡有所吩咐,苗家子弟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惜朝微微一笑,伸手相扶,“长老乃是长者,如此大礼小子愧不敢……”手中已经用上几分内力,却见那个老人精还是半点不动,不由一惊。
却听傩长老又道:“本来不该再向神医提出非分所求,只是这实在是,实在是……唉,无论如何,请神医救我们侗主一命。”
顾惜朝心中有了提防,口里却说:“救人性命本来就是我辈医者分内之事,长老就是不说我也会救的。”
这句话别人说来都是悲天悯人,但刚走到这门口的戚少商听在耳朵里却没来由地浑身一个激灵。
“长老起来吧。”顾惜朝说着,手下加了两分内力,却又憋口气涨红了自己的脸。
傩长老浑似未觉,依然拜倒不动,“神医慈悲心肠,但老苗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他道,“请神医待会儿救我们侗主的时候就说是苗疆弟子,勿自称汉人……唉,我知道这实在是委屈了神医,只是我们侗主……我们侗主脾气古怪,这又是因为汉苗之争受的伤……无论如何,请神医答允了老苗子,老苗子才敢起身。”
顾惜朝黑白分明的眼睛蓦然一亮,“长老多虑了,这种小事又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无妨。起来吧。”
傩长老听他这样说了,才高兴地站起身来,“多谢神医。”
“是了,不知那汉苗之争所为何事?”顾惜朝问道,“若有需要,小子说不定还能为大家居中作个调解……”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一个粗鲁的声音蓦地插入进来,“就凭你小小的一个大夫能动得了唐门那百年的基业?”
“莱岱!”傩长老勃然怒道,“你胡说什么?!”一面急着向顾惜朝打招呼,“神医请不要往心里去……”
那个被唤作“莱岱”的是个四旬有余的肥壮苗子,先前跟在傩长老身后,此刻却站了出来,“傩长老,我劝你也不要急病乱投医了。你看看这小子,分明还是个娃子。就算他是白家子弟又如何,大宅门老白家好大的名头,不过这里可不是汴梁城,你看他那单薄的身子骨……嘿!傩长老,方才你也试过了,这娃子就连你的三成功力都不敌。这样的人,你还指望他能救得了侗主?”
傩长老气得老脸上的皱纹都跟着颤抖起来,“你这个混帐东西,你,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傩长老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照我说,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下一任侗主是谁来得更稳妥。”
傩长老猛一挥手,“来人呐!把这个没上没下的东西给我绑了,关进水牢!我看还有谁敢胡言乱语!”
当即就有两个年轻苗人从后面进来扣住了莱岱,莱岱一脸冷笑也不再多说,任由他们绑了押下去。
当时戚少商正站在门口,两个苗人进来的时候他连忙侧了侧身让人通过,他们押了莱岱出去的时候他又“惊慌”地闪开一条路让他们下去。顾惜朝横他一眼,包子脸就笑出两个酒窝傻兮兮地回应他。
但只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数。谁说苗人纯朴,这帮苗子分明就是在演戏,想激起白家和唐门的仇怨。不过顾惜朝却也正想去认识一下那个侗主,便装作全不知晓的天真样子,义愤填膺地露出一口白牙,“小子虽然是老白家不成材的子弟,却也知道医者父母心,唐门又如何?就算是唐门也不能无端害人!长老请前面带路,小子功夫虽然不成,但救人还是可以的。哼!”丰润的双唇一抿,“我倒要看看是唐门的毒药厉害,还是我们老白家的医术更加高明!”
*****
收拾了东西,连大风也叫上了,一行人在傩长老的带领下沿山路而上,半多时辰才走进那个苗侗。
只是进了这个苗侗,戚顾两人不由对望一眼,一起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诧异的神情。本来以为这个侗主既然敢跟唐门叫板,多少也是应该有些斤两的,谁知道进来一看才发现这个苗侗并不大,而且就连穿戴着盔甲的战士都大部分由女子组成。
但当苗侗柱子上的图腾落入两人眼中,两人同时都愣了愣。那图腾虽然画风简陋,倒也看得出画着蝎子、蟾蜍、蛇、蜈蚣、蜘蛛五毒,衬着鲜红的廊柱,特别有种狰狞的味道。
“难道是……”顾惜朝首先忍不住喃喃。
“什么?”戚少商问。
鹰眼瞟了他一眼,顾惜朝抿了抿唇,“跟你说了也未必懂……”心中却不免暗暗吃惊,原来这个苗侗竟然是蛊苗。
说到蛊苗,这时候,顾惜朝再也不敢小窥那些穿着战士服的女子了。苗疆的蛊娘,除非自己疯了才会去招惹她们。突然脚步顿了顿,自己虽然不去招惹她们,但是身后那个看见谁都露出两个酒窝的大当家,可是在江湖上以风流著称的!
压下心里突然涌现出来的不爽,顾惜朝猛地回过头来,果不其然!那家伙又在向着那些不溜丢的蛊娘们微笑了。
“要是不想死得莫名其妙凄惨难言,你就给我收回你的酒窝!”顾惜朝恶狠狠地关照,“这里的姑娘不是怡红楼的姑娘,招惹了……”
“是!”戚少商出乎意料地听话,“这里的姑娘我绝对不会招惹。”他认真地说,“哪里的姑娘我都不招惹,惜朝,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你信我!”
傻乎乎的大风跟在后面保证:“你信我!”
顾惜朝俊脸不由得一红,这,这混蛋!他当他在干吗?
“所以,惜朝别吃醋了,嗯?”戚少商微微地笑着,特别有种得意洋洋的味道,“我知道你着紧我……”
“我着紧你去死,混蛋!”顾惜朝终于恼羞成怒,一拳头挥过去轰在那狗熊大当家的肚子上,然后转头气呼呼地走开。
“哇,呼!”莫名其妙被揍了一拳,戚少商却只好自己咽下去,怎么办呢,他家惜朝的脸皮就是薄啊!
“哎哟,这个俊哥哥……”顾惜朝刚刚走到前面的走廊上,突然一根两人合抱才抱得过来的大彩柱后面转出了一个俊俏的苗家女子。若论眉眼的精致,秀雅的气度,只怕她拍马也赶不上江南的任何一个女子,但她只是往哪里一站,浑身上下的野性就没来由地叫人看着不由自主被她吸引过去。
“我刚才有听见你说哦,”那个苗女笑嘻嘻地看着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顾惜朝,“什么是怡红楼的姑娘?为什么她们可以招惹,我们,你就不能招惹呢?”尾音软软的,带一点娇嗲的腻声,听在耳朵里,真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受用。
顾惜朝微微敛眉,还没有回答,戚少商却从后面一把揽住他的肩头向着那个苗女笑道:“因为怡红楼的姑娘都不如你们漂亮,”他笑眯眯地说,“但我们行走江湖的,只要娶个丑丑的婆娘能够安心呆在家里就行了,你们那么漂亮的,我们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噗嗤!”那苗女笑了出来,“你们汉人就是油嘴滑舌,明明是怕了我们才对吧。”眼睛从戚少商的脸上扫到顾惜朝的脸上,“你们都很好看哪,第一来苗侗吗?”
“小月!”傩长老迎上来斥道:“别闹了,这三位都是大宅门老白家的神医,特地来给侗主看病的。侗主现在如何了?”
“啊,你们就是老白家的弟子?”名叫小月的苗女这才微微有些诧异,“我看你们都长得那么好看,没想到还有些本事呢!”转头回傩长老道:“侗主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要不等明日醒了再看?”说着又转回来看他们一眼,“啊,别怪我们不提醒,如果明日真的要给侗主看病,你们可千万记住,别说自己是汉人哪!”
11
顾惜朝眼睛眨了眨,从睡梦中转醒过来。山中本就偏冷,何况此时正值晨间,苗家的竹楼纵挡住了风霜雨露,到底挡不住潜渗进来的寒潮。不过这时候就显出身边有个活火炉的好了。忍不住转过头去,身边的人大眼依旧闭着,但是……闭得也太用力了吧?
用胳膊肘撑起身体,顾惜朝笑眯眯地抓起一缕戚少商的头发,轻轻扫过那人的脖子,蜿蜒而上一点点就向那又高又挺的鼻子进袭,直到忍无可忍的声音爆发出来:“够了哦!”勾人的桃眼倏然睁开,琉璃般的眼眸里带着无可奈何和宠溺,“大清早的火气正旺,”声音沙哑低沉,炙热的呼吸就这样喷在顾惜朝的脸上,“再玩就玩出火来了!”
这苗侗本就不大,待人接客的竹楼也是简陋得可以,三个人将就着睡了一间房。这几日戚少商早就内伤痊愈,只是还需一个将养的阶段。但住在客栈里的时候,一人一间房也就算了,现在明明跟自己心爱的人睡在一起,却又因为旁边另一张竹床上还睡着一个大风而什么都不能做,自然是心中郁闷了良久。而令人烦恼的还有,那个人就似全无感觉一般,睡着了还一味往自己身上靠,硬把他那线条完美的身子整个都缩在自己怀里了才舒服,偏偏休息的床也不过是个大大的竹榻,就算戚少商想稍微离得远些都做不到,结果弄得他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睡着过。此刻那人竟然还来撩拨自己,戚少商实在很想仰天悲啸一场。
而听戚少商这样一说,顾惜朝顿时就挑了挑眉,但丰润如菱角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出来,手里放开戚少商的头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竹榻旁边就是墙壁,还开了个竹窗。顾惜朝手一推便打开了床侧的竹窗,然后还带着露水的山岚就卷了进来。
山间的晨色如薄纱拢着的名画,或可见淡云舒卷着从山腰缓缓掠过,而再往上就是被晨曦镀了金边的山峰,美不胜收。空气清新无比,可是,寒意却也彻骨。顾惜朝才缩了缩肩膀,一个宽阔的胸膛就贴着后背拥上来,“也不怕着了凉!”毛茸茸的一颗脑袋从旁边凑过来,火热的吐息擦着他的颈畔,吹动了后颈的短发,忽而就变成一声叹息,“这头发什么时候才长长啊?”
顾惜朝在那胸膛拥上来的时候几乎本能地混身一阵僵硬,而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头发长那么长做什么,又不是娘们儿。”
戚少商俏薄的唇轻轻碾过那修长白皙的脖子,低声笑了笑,“若无哪些卷卷绕绕的青丝挡着,你这脖子可要遭殃了……”
顾惜朝尚未反应过来,却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叫:“戚少商!”却是那个混蛋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竟然还不轻。
待要挣脱出去,却又听见那个王八蛋说:“别,惜朝,别乱动,我控制不住自己的……”
这真是他妈的好极了,老虎不发威他还真当自己是hello kelly了!顾惜朝气得唇角当时就勾起一抹冷笑,缓缓抬高手肘,“那我就帮你一把!”
可惜功亏一篑,但还不等他的肘击为自己的脖子讨回公道,身后那人就已经快一步用自己的胸膛实实抵住了情人的手肘,竟而再发不得力。偏这混蛋口中还要卖乖,“呐,都不用惜朝你辛苦,我自己就先送上来好不好?”
顾惜朝冷哼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手施展小擒拿手,五指分张就向戚少商搂着自己的胳膊抓去。两人就在竹塌上你来我往的动起手来。
戚少商大眼放光,笑眯眯地见招拆招,“顾兄弟,我早说了你的擒拿手是有问题的,若你每动手时藏三分回力,定然……哇哦!这是什么?”
顾惜朝菱形的红唇得意洋洋地抿了抿,“好叫大当家的知晓,这就是那昔年天下第一大帮长空帮的长空指法了。”
戚少商看着他那小狐狸精的样子,忍不住舔了舔唇,“哼,你欺我百日动不得真气么,靠内力争胜也不算什么英雄。”
顾惜朝当场翻脸,“就算不用内力,戚少商你就赢得了我吗?”
戚少商嘿嘿一笑,“试试!”猛然一招泰山压顶,整个人就呈肉山状往顾惜朝的身上压去。
顾惜朝猝不及防顿时就被那家伙压在身下,而几摩擦下来,两人顿觉一把火就从心底烧了上了。戚少商再忍耐不住,一低头就向那双他盼了很久的唇吻落下去。
可惜顾惜朝却在唇堪堪落下的时候猛一转头,结果那吻还是落在了他修长白净的脖子上,“……别,师傅,还,还……”
戚少商这才想起来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不由沮丧地一大头载入顾惜朝的肩窝,倒叫满面红霞的顾惜朝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但随即觉得不对,眼睛往大风的床上瞄了瞄,却猛地一把推开戚少商跳了起来,“师,师傅呢?”
大风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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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两人穿好衣物冲出竹楼,大风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饶是戚少商没少觉得这个岳丈大人麻烦,此刻也担起心来――大风平素小疯小癫的时候就够要人命的了,现在真疯了,老天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猛然,一声女人的厉喝从竹楼后方传过来,两人再顾不得其他,当即展开身法掠了过去。
昨日来得匆忙,也没有在这里多看,现在绕到了竹楼后头两人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大片的田。而此刻在田的中央,一个穿着苗家女子惯常穿的厚厚的百褶裙的女人手中一道灵蛇般的乌鞭却正向呆头呆脑的大风抽过去。
“住手!”戚少商大喊。顾惜朝却已经直掠过去,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抓的一把石头罩头就向那女人扔去。
偏就在这时候,大风却动了。但他不是向着那苗家女子动,反而一转身,双手一圈把顾惜朝扔出去的石头全部收纳下来,空着背就这样硬生生受了那女子一鞭子。
顾惜朝大怒,“师傅你……”声音却在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猛然刹住。
大风就像背后全没有受了一道鞭子似的,欢天喜地的拉住顾惜朝,“小皮蛋,你看你娘好好的……你娘来了……接我们来了……”
戚少商的下巴差点跌下去,“小,小皮蛋?”再看顾惜朝的时候,却见他整个人都跟大风一样,傻了,只懂呆呆的看着那苗族的女子,眼圈都要红起来。
可是那个苗族女子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厉喝一声:“汉人!”鞭子顿时就又抽上来。
“住手!”
“翩跹!”
“娘?!”
“侗主!”
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股脑窜出来的时候,戚少商一把抱住顾惜朝却把自己的背心罩门都露出来。他唯一的念头是,惜朝,伤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