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柳剑 by michongzi
25-11-12 17::1
七柳剑 by michongzi
第1章 [苏大小姐]
雨。
江南的雨。
梅雨季节的昏黄总是令人厌烦的。
今天小蔡也很烦,但他并不是因为这几天连绵不绝的梅雨使他意乱心忧,而是因为他本打算留在今天好好享受的白糖酥居然长出了青斑。他斜靠在破庙的神龛柱子旁,嘴里咕囔了一句。
他吞了口口水,紧缩眉头,无奈叹了声怨气,这几块白糖酥是好不容易从苏大小姐那里讨来的。苏大小姐家中开的那间茶楼“田铭居”虽然不比京城大茶楼,在这江南小镇可也是远近驰名的。江南人氏,谁人不知道他田家“田铭居”茶香,人甜,茶点酥?
苏大小姐其实并不姓苏,她本姓田,真名叫田苏苏。不知道为什么认得她的人都喜欢叫她苏大小姐,叫得久了,也没有人去计较为什么田家“田铭居”的大小姐会姓苏, “田铭居”的大小姐姓苏仿佛变成了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这苏大小姐出落得婷婷玉立,骨子里透着江南山水间的秀气,眉眼间透着那么灵透。
“小蔡!小菜头你在不在?”小蔡揉揉肚子,无精打采地抬起头,看见庙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几缕乌黑长发随风飘逸。如此美女登门,他却懒得看上一眼,继续低下头死死盯着着油纸包里面的发了霉的白糖酥长吁短叹,美人看见小蔡,微启朱唇,笑意盈盈地走了过去,齿间饶酥语:“小菜头?你在这里呀!怎么不应我一声?”
“已经快饿死了,哪有力气应你。”小菜连头也不抬,因为他的眼睛还在死死盯着他的那几块已经发青的白糖酥。
“难道我长得还不如这白糖酥糕好看?难得我上门来,你倒也不瞧一眼!”苏大小姐的脸上写着“不高兴了”这四个大字。
“我宁愿画张饼看也不要看你。”
这位艳名远播的苏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消遣,苏苏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那发霉的白糖酥还要青,怒气道:“你居然说我长得不如一张饼好看!”
“画饼可以充饥,看你也填不饱肚子,看你做什么?”
“难道你没有听过有一句话讲的,叫做――秀色可餐?”苏大小姐眼珠转了转,那些怒气,不知怎么转眼间烟消云散,突然挂上一脸贼笑,“有时候看女人,也是可以填饱肚子的哦。”
小蔡一百个不愿意地抬起头,扫了苏大小姐一眼,突然眼睛发起亮来,盯着苏大小姐说道:“果然是美人,果然是――秀――色――可――餐――”
当然小蔡的眼睛里并不是苏大小姐精致的五官,也不是她小家碧玉妖娆身材,而是苏大小姐伸出来在他眼前晃了又晃的食盒。
“我是不是还不如一张饼好看呢?哼!”苏大小姐把食盒晃了两晃,又收在身后。
“哪个混帐说的!苏大小姐如此妙人,正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苏大小姐回眸一笑,西施昭君无颜色才是。光看着苏大小姐的脸,就可以吃下几碗白饭。最重要的是,苏大小姐不但人美,心肠更比菩萨。”小蔡咽下口水,眼睛片刻不离苏大小姐身后被她一甩一甩、晃来晃去的食盒。
苏大小姐听了,不由婉尔一笑,把食盒递给小蔡“嘻!有人在我家茶楼订了桌子,饭菜都好了客人却没来,这不就想着给你送过来了!喏!趁热吃,还没凉透呢。”小蔡真的好像感觉苏大小姐那一笑让自己身上酥了一酥。
小蔡很不客气地抓起一只烧鸡撕咬起来。他从小流浪于江南各小镇之间,因为年纪小,身体瘦弱,又没有一技之长,最后只能落脚在这间破庙,靠时不时有人来上供的供品为生。倒是只有苏大小姐时常周济他。
“慢点吃啦!”美女蹲在小蔡旁边,一脸温柔看小蔡吃饭,“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这是你做的?”小蔡很难想象,眼前这位裙带飘飘的美人在厨房的样子。
“当然是,我家开茶楼的嘛!当然会学些手艺。别说了,快些吃,凉了味道就差了。”苏大小姐蹲在小蔡旁边,笑意盈盈。
没过一会儿,小蔡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满足的呼出一口气,“有今天这些,几天不吃不喝也没有可以撑过去了。”
苏大小姐见他吃完了,麻利地卷起衣袖开始收拾起碗筷。一眼瞥见了那几块发了霉的白糖酥,收拾起来就要走,小蔡一把拉住她,把苏大小姐被吓得一惊,小蔡趁苏大小姐发楞的间隙突然跳起来一把抢走苏大小姐手中的白糖糕。死死护在怀里。
苏大小姐回头咬着嘴唇,甜甜笑道:“发了霉的东西不可以吃哦!”
“这个很好吃的。”手抱得越来越紧,目光如小狗在哀求。
“那当然,我家的白糖酥糕可是谁都要伸大拇指的!而且全天下只此一家做的出来。哎、不行啦,坏掉了不可以吃的。”苏大小姐伸出手来,“来,给我。”
“就算看着也好。。。”小狗眼泪汪汪。
“下我记得给你带来就是了。”苏大小姐眼珠转了转,说道:“如果你吃了坏掉的东西,就会肚子痛,肚子痛的话,刚才的烧鸡就会很快飞出来的!”小蔡虽然知道苏大小姐在戏弄自己,单还是反射性地捂住肚子,表情变得更加痛苦,闪着雾气迷蒙的眼睛,想继续哀求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很不甘心地把手中的白糖糕递给了苏大小姐。
苏大小姐接过酥糕,转过脸捂住嘴,偷偷笑地肩膀发抖,甩下一句江南味道很浓的几个字,“十五我再来看你……”扭头走掉了。撑着油纸伞的苏大小姐在昏黄的梅雨中快步走了出去,长长弯弯的碎石小路上,那股妖娆的江南味道很快就消散在细细的风雨中。
小蔡完全没有去注意那股妖娆的风韵,因为他正在冥思苦想如何能让剩下来的饭菜不受潮。这样他才能多撑几天。想了很久很久,最后他在半梦半醒间决定还是明天一早就放进肚子里最保险。这天夜里,风雨分外的狂暴肆虐。一个大雷闪过,惊醒了小蔡,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怎么又是那个梦?好像风雨天总会做那个恶梦。总是重复着同样的那样令人窒息的红色。
小蔡倚靠在墙角瑟瑟发抖,脑子似乎还留在刚才的梦魇中,血!满地的血!都是红色,腥红色的,天空也全都是腥红色的。。。他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死死抱着被子,指甲用力地抠扣住被角。
第2章 [卖汤圆的老伯]
冷。
雨天总是有些冷。
阴雨连绵的晚上越来越冷。
细细雨丝被风微微扫过破庙,小蔡蜷缩身体窝在被窝里,但还是感觉到阴冷阴冷的寒风,肆无忌惮地穿过他的家,两三扇破烂不堪的窗户被风拍地“啪啦、啪啦”作响。
被窝里面虽然残留自己的体温。但是体温不能治饿病。小蔡揉了揉肚子,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肚皮再唱空城计只怕就要去见佛祖念阿弥陀佛了,城中华,不如去觅些食吃。”
小蔡只好强打起精神,在江南的烟雨中穿梭过几条羊肠小路。
城中果然热闹,而且到在准备八月十五闹灯,好不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地摊也出的比寻常时候多的多,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人在卖。只要你有是银子,又有什么买不到呢?
“去你娘的!今天不叫秋月下来陪老子,老子就砸了你他娘的这个鸡窝!”远热闹更比寻常,已经被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蔡抓了抓头,不由自主被那汉子的粗鲁叫骂声吸引了过去。凭他瘦小枯干的身材,在大堆人群里面钻来钻去还是不成问题。小蔡毫不费力扒开人群,左钻右钻,钻到了最前面。
这小蔡已经饿地前心贴后背了,所以他一抬眼没看见别的,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桌子好菜。就在他对着那一桌子苦咽口水的时候,耳边忽听一声巨响“啪!”,把小蔡惊了一惊,小蔡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人。只见那人一个巴掌拍在饭桌上,印出一个清晰的手印,可是桌子上酒杯里的酒却丝毫没洒出来。接着那汉子一把抓起龟公衣襟怒吼道:“你这老小子是不是看不起老子?还不叫秋月下来给老子倒酒?”
天底下的龟公恐怕都是一个德行,欺软怕硬,只怕都是专捏软柿子的主,也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看见那汉子在桌子上的掌印,立刻明白眼前这位爷不好惹,马上低头哈腰,涎着脸道:“这、这、这、秋月姑娘现在正在陪高尚书的二公子吟诗作对,恐怕现在不方便。爷!我们这儿不光有秋月姑娘,还有春姑娘,夏荷姑娘,冬梅姑娘,如姑娘,个个都是天仙下凡般的美人儿……”
那汉子扶住龟公的肩膀,稍稍向下用力,狞笑道:“高尚书?二公子?嗯?看来你老小子是想尝尝老子这铁砂掌的滋味了。”
龟公一听此话,立刻连滚带爬飞奔二层小楼,凄厉的叫声传了下来:“秋月姑娘、秋月姑娘救命啊!!!”楼下大汉哈哈大笑起来。看热闹的人群中也哄笑不断。小蔡恍惚中好像看见那汉子冲自己眨了眨眼睛。小蔡揉揉眼睛,心底跟自己说:大概饿昏了吧,怎么好像看见那人瞪我似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老鸨妈妈带着两个绝色美女从二楼飘了下来,老鸨虽然上了 些年纪,还是风韵犹存,看她现在的轮廓,小蔡就能想像得出,她当年的也是魁般的风采。老鸨扭动腰肢,手中丝绢在空中胡乱飞舞,脚踩云莲,轻移碎步到这位汉子前面,伸出一只白嫩的与她年纪十分不搭调的小白手,纤纤玉指搭在那汉子肩上,轻点笑道:“这位爷,生什么气呢。秋月姑娘这不是来了。”
人群中赞叹声不断。小蔡心中暗想:若这老鸨妈妈如果算妖媚妇人,她身后这两位姐姐倒也算做惊为天人了。
“这暮云楼真不愧是秦楼翘楚。”
“秋月姑娘真乃仙子下凡!平日千金难得一见,今日居然下楼来了。”
“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
“秋月姑娘下楼来了?!魁娘子下楼来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这热闹没白看……”
小蔡一屁股坐在地上,耳中充盈着男子们的赞美声,心中暗想,也不知道这两位姐姐哪里美了,可美得过桌子上的糖醋排骨?可惜那一桌饭菜就要凉了……
“爷,这位是春、这位是秋月……”老鸨妈妈满脸堆笑。
“老子……老子是……何时了何公子……”大汉似醉了一样眯着眼睛盯住这两位姐姐,调笑道。人群中已经有人“扑哧”笑了出来。也有人皱眉道:“也不知这汉子是吃酒来的还是捣乱来的……”(详情请见下面的注解^^)
“原来是何时了何公子,久仰久仰!春、秋月两位姑娘来陪公子倒是相得益彰。”二楼一位翩翩少年郎缓缓踱步走了下来。
“二少爷?!”早有家仆上前伺候。
那汉子哈哈大笑:“你就是高尚书的二公子?”
那少年唱了个诺道:“非也、非也、在下知多少知公子……”
旁边青衣侍仆小童黑着脸拉拉少年袖子,悄声道:“二少爷,少惹事为妙。”人群中早有人笑翻在地,起哄声不绝于耳。小蔡捧着脸,心想,这汉子脾气不好,那少爷又出言刻薄,一言不和肯定会打起来了,不知道能不能趁乱抢下一盘排骨呢?好久都没吃肉了……
那汉子却只是抱拳回礼,“不知知公子是否有兴致与在下共浮一大白?”那汉子居然变得恭谦了许多。少年点了点头,跟那汉子道:“本公子有酒一定喝的,尤其是不要银子的酒。”然后两人居然当真喝起酒来,敲碗放歌,兴致颇高。
小蔡重新打量了那汉子一番,怎么看怎么还是破衣烂衫。这汉子身上的蓝衫儿是最普通的粗布料子,下摆已经被挂破了几。胡须扎扎的脸庞略显紫红色。额头微微发亮,也许是兴高所至,扭开扣子显露的胸膛是油亮油亮的。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在刀尖上打滚的行走江湖的汉子。但是,为什么成天舔血的汉子居然会酸溜溜的吟诗作对,居然可以和一个文邹邹的少年如此尽兴对饮高歌?招来美女也不享用,只教倒酒?而且刚才他好像还在看我?小蔡的兴趣渐渐离开了桌子上的菜,转移到了那汉子身上。
“小兄弟,来来来!”那汉子冲小蔡招了招手。小蔡这才发现自己正在死死地盯着那汉子看。不由脸上一红,他有几分尴尬地别过脸去。
“来来来,小兄弟!”那白衣少年也朝他招了招手,朗声叫道。小蔡指指自己。他二人点了点头。小蔡再左右看看,发现人群不知何时早已散去。只剩下自己还在死死盯着那汉子看个没完。
小蔡看看眼前这二人,一个是文质彬彬的儒雅少年,另一个是文武双全威武堂堂。自己却只是在等死的酸臭乞丐,顿时眼泪涌了出来,转过头去,撒开脚丫子就跑。虽说是个小乞丐,野小子身上也带着一股野兽的味道。小蔡一边抹眼泪一边飞奔。越哭越伤心,十几年憋在心里的委屈似乎全部凝结在了一起,哭得跑不动了,就蹲在路边继续哭。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哭得天昏地暗。
小蔡突然觉得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蔡吓地跳了起来,这一惊倒把眼泪吓回去了。小蔡一扭头,是刚才那两个人,一个文质彬彬的儒雅少年,另一个是文武双全的威武堂堂。小蔡一溜身,想继续跑,却被肩膀上的手死死压住,如何也迈不动步子。
小蔡用袖口擦了擦鼻涕,转头怒道:“你二人有好好的酒不吃,倒来追我做什么?”
“老子还要问你呢,老子叫你,你这小鬼怎么扭头就跑?还怕老子吃了你不成?”汉子拎住小蔡的领子,把小蔡拎了起来。可怜小蔡N小就营养不良,从小流浪江南小镇间的他,只有最近结识的苏大小姐看望他时才能吃顿饱的。从小受饿捱冻的、瘦弱得不比小鸡强多少的小蔡,只能被大汉这样拎来拎去。
“小兄弟,你看见我们为什么要哭呢?难不成我们长的如此吓人?还是这人前欺负过你?”白衣少年用自己的衣袖给小蔡擦了擦眼泪鼻涕。
小蔡呆了一呆,心中暗想:对我如此温柔的人还没见过呢。苏大小姐虽是好人,但是性格坏的可以。只知道欺负自己,还不如眼前这男子温柔待人。就算自己的娘亲,也快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娘死的时候,我太小了…… 想到这里,小蔡不由又落下泪来。
那白衣少年见小蔡不答话只是呆然落泪,怒道:“果然是这人欺负过你不成?”话音未落,白衣少年已经欺上身去,双指扣住大汉的腕子。这大汉毫不示弱,一手拎着小蔡,用另一只手和那少年缠斗,一边打,一边怒道:“老子何曾欺负弱小!老子虽然的确觉得他眼熟……”
“眼熟?还不承认!”
“啊!!!!!!!气煞我也!!!!”那汉子大吼一声,闭嘴再不多言,认真和那少年纠缠打斗在一起。那少年看似文弱书生,手下功夫却不弱,化拳为掌,只打要害;又化掌为指,专攻刁钻穴位。汉子脚下生风,迈步八卦阵,每一步一个脚印,下盘稳如泰山,上身只有一只手抵挡住那少年掌风,却不还击。二人打得难分难解。
小蔡突然冒出了一句: “我说、咳咳…… 你们能不能放下我再打?转得我晕…… 想吐……”
八卦阵是走圆圈的,那汉子走得快了,小蔡自然就晕了。那汉子听小蔡的声音,料是自己走得快了,低头再看小蔡面色苍白如白纸,那汉子立刻跳出圈外,说道:“停手!停手!你这人好没道理!好好问他才是,如何不说个明白就来打我!”
那少年嘻嘻一笑,说道:“也好!也好!就来问问是非,断个明白。”这白衣少年拉那汉子衣袖,一起蹲在小蔡面前,少年柔声问道:“可是这人欺负过你?你明白些告诉我,我帮你报仇。不用怕,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很能打的,最少,打他还是不成问题……”
小蔡抬头望了一眼那温柔男子,眼前这位正在对他嘻嘻调笑的文弱书生的手却已经擒住那汉子的咽喉。
温柔?男子?文弱?书生?小蔡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说道:“漫说他没有欺负过我。就算他真的欺负过我,也不干你的事情,不用你来报仇。你想打架便尽去打来,休拿我做借口。”
白衣少年放开那汉子,拂袖道:“你这小子好不讲理!难得本公子心情好打算管一管闲事。却遇到个狗咬吕洞宾的。”
“我这闲事你管不了,欺负我的人多了,你能都打了吗?想欺负我还没欺负我的更多,你都能打了吗?今天你打一个,明天就来一双。”小蔡索性蹲在地上。
白衣少年一脸铁青,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扎须大汉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倒也有趣,把我们刻薄成性的高二公子气地说不出话来。不过,小子,老子刚才就看你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干你P事!”小蔡瞅准机会转身狂奔。那汉子时刻留心,怕那少年再偷袭,完全没有注意小蔡。而那少年已经被小蔡气地黑了一张脸,只顾得生气,也没有留意小蔡。就这样,小蔡在两个武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成功逃窜回自己的破庙。
小蔡回到庙里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吃的也没有寻觅到。
“倒霉、倒霉……”小蔡靠在神龛柱子上,望着房梁嘟哝道。
“小菜头?小菜头你在不在?”门外传来好听的声音,江南味道十足的娇媚声音。门外先飘进了几缕乌黑秀发,接着出现的是苏大小姐灵秀的五官和调皮的表情。妖娆的江南味道就这样在十五的晚上的降临在小蔡身边。
“看见你真幸福!”小蔡的眼睛烁烁放光,透过眼前的异香美人,死死盯着苏大小姐身后的漆栗色的食盒。
“嘻!到外面边赏月边吃吧?”苏大小姐眨眨眼睛微微笑道。
“嗯!”小蔡又感觉到苏大小姐的微笑让自己身上酥了一酥。他很难得非常听话的跟在苏大小姐身后,和苏大小姐并排坐在破庙院子里的台阶上。这院子虽说是个院子,却只有破烂的篱笆做成的围墙。
“……真的!然后就有两个漂亮姐姐下楼来了!”小蔡把一块火腿豆腐塞进嘴里,边嚼边含含糊糊地说道,“但是,她们都没有你漂亮……”
苏大小姐支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不由得酥酥地笑了一笑。
“……然后我一回头,居然看见那两个人在身后,他们很厉害的,都会武功。打起架来,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然后呢?”苏大小姐问道。
“然后我就跑回来了。”小蔡吃饱了,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向后躺下,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
“就这样跑回来了?”苏大小姐大惊。
“否则呢?还能怎样?”小蔡悠悠说道。
苏大小姐刮了刮这小子的鼻子,忽听耳边有人叫卖:“汤圆!热汤圆!”苏大小姐看见一个老汉佝偻着身子推着小车边走边叫卖,她站起身来喊道:“卖汤圆的!我要买汤圆。”顺手把一个油纸包扔在小蔡圆滚滚的肚子上。
“一文钱十个,小姐要几个?”老汉低头问道。
“三十个。小碗装五个,大碗装二十五个。”苏大小姐摸出三文钱递给那老伯。
那老汉如言装了两碗,苏大小姐接过小碗留给自己,把大碗放在小蔡身边。小蔡刚刚吃饱,还要喘口气再吃。小蔡抓起肚子上的油纸包,把弄起来。苏大小姐瞅着他笑了一笑,自己先端起碗来,咬了一口,赞道:“好味道!不过,老伯,今天是八月十五,如果卖月饼是不是更应景些呢?”
“十五月圆,什么都一样。”那老伯抬起头来痴痴看着月亮。
小蔡轻轻捏了捏那油纸包,揣在怀里,坐直了身子悠悠说道:“十五月圆,有的吃和没的吃的还是很不一样的。”小蔡端起身边的汤圆就要往嗓子眼里倒。苏大小姐突然扑过来猛地一掌打掉了小蔡手里的汤圆。汤圆撒了一地,粘粘的洒了一地。
小蔡吃了一惊,本想问苏大小姐发什么疯,抬头却见,苏大小姐嘴角缓缓流出一缕鲜血。娇小妖娆的江南灵秀之气突然多了股血腥的味道。小蔡见了血,呼吸差点停住,腥红的颜色,腥红的气味和梦中的满地的血重叠在一起。小蔡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种规律地跳动声令他只想呕吐。
散发著蓝色的光晕的满月洒下的寒光也格外诡异。被那诡异的银色寒光笼罩住的苏大小姐紧咬银牙,勉强站稳身形,紧绷的嘴唇蹦出两个字来:“有仇?”
那老伯直起身子,身形不再佝偻,他吃吃笑着摇了摇头。
“有怨?”
那人还是摇了摇头。
苏大小姐凄然一笑:“放过这孩子。”
那人又是摇了摇头。
第3章 [叶七柳]
“放过这孩子。”苏大小姐在月光下勉强站稳身形,凄然一笑。
那人却摇了摇头。
苏大小姐紧咬银牙,暗中运了口气,上前便要一掌劈过去,那人却如鬼魅般神速闪过,那人看着苏大小姐的脸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变形,只是痴痴发笑。
血不断从苏苏嘴角滴落,滴答、滴答,滴落的血被地上的土吸了进去,很快变成了赫色。小蔡抬头望着苏苏,却见苏苏已经苍白如纸的唇边渗出来的血的颜色更显红艳。再看苏苏的脸色越来越青,嘴边的血颜色越来越。
血!又是血!满地的血!苏苏姐身上的血迹,似曾相识。苏苏嘴角的血滴落的声音和小蔡的心跳声重合在了一起,小蔡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种令人只想呕吐的律动。
“扑通”一声,苏大小姐跪倒在地,护住小蔡在身后,苦苦叫道:“他还是个孩子……”话没说完,便瘫软了身子,倒在地上。
小蔡惊恐地瞪着他,只见寒光一闪,那人从身后抽出一条银光闪闪的细链铁钩。小蔡只看见那链子映着月亮寒光,闪闪发亮,很美。但是小蔡并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拿出武器的,也没有看清楚那人是如何将细链铁钩出手的。只是突然感觉胸口一凉,小蔡低头一看,原来那如鬼手般的铁钩已经勾住了自己的胸膛。
小蔡抬头,咬牙颤声问道:“为什么?”
那人只是痴痴看着天上的月亮笑道:“十五的月亮总能让人心情愉快。我说过了不是吗,十五月圆,都是一样的――谁碰上我都会死。”那如鬼魅般的气息让小蔡很不舒服。
这话从这人口中说出,好像与小蔡饮酒聊天拉家常般稀松平常。小蔡不可致信地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他脸上的皱纹都不见了,这个说不上难看的男人在明朗的月光下的那张脸,却如此诡异扭曲。
小蔡忽然悠悠一笑,走上前去用袖口擦干净田苏苏嘴角的血迹,拜了一拜。然后大咧咧坐在苏苏旁边,双眼一闭,笑道:“生非生、死非死,命也。”
那鬼魅般的人也笑了出来,邪魅的嘴唇勾出一个弧形。让人后脑发麻的声音从他齿间飘了出来,“十五月圆,真是让人感到愉快……”他的视线从月亮上慢慢移到小蔡身上,手一抖就要收紧手中那条细链铁钩。
忽听不远传来一声清啸震耳欲聋,还闭着眼睛的小蔡感觉在自己胸膛上正欲缩紧的鬼爪不知怎地,突然轻颤了一下,一下子停止了动作,猛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小蔡惊奇地睁开眼睛,见那鬼魅般的男子收了武器在手里,眼睛恨恨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从他邪魅的嘴唇后面的后槽牙磨出了三个字:“叶七柳!”
虽然如锯齿般摩擦的气息让小蔡后脑一阵发麻,但是他还是听清了这三个字,他低声喃喃重复道:“叶七柳?”小蔡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如鬼魅般的古怪男子。
那邪魅男子耳力不差,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小蔡一眼。吓得小蔡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后脊背寒气上窜。小蔡咽了咽口水,壮了壮胆子,抖声问道:“请问、那个、你、你、到底、还、要不要杀我?……我这样等着很郁闷的说!”(咳咳,表计较,表计较……)
那男子回头如鬼魅般绚然一笑,道:“今天老子没空杀你!”身形一抖,人已经朝那声清啸发出的方向飘出了很远,等他话音落下,已经几乎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小蔡见他去得远了,连忙俯下身,探了探苏苏的鼻息。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身体寒而不僵。“也不知道中的这是什么毒?”小蔡嘴里咕哝了一句,轻拍苏苏脸颊,唤道:“苏大小姐!苏大小姐!”
“她暂时还死不了……”高二公子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月下的高二公子微扬清秀脸庞,身上的白衣随清风摆动。小蔡不由在心底赞了一声: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没错。解这毒倒也容易得很。”蓝衫儿大汉也冒了出来。
小蔡对他们的出现感到很诧异:“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你们刚才发出声音把那个人引走的吗?”
“不是。”那蓝衫扎须大汉面色微红,磋了磋手。
“那是叶七柳。”高二公子扬了扬脸庞,眼中满是憧憬。
“叶七柳?”小蔡又一听到这三个字,“一个人的名字?”
“这三个字不止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一个传说,江湖中人谁人不知道叶七柳!手中一把七柳剑谁人能敌!他是多少初出江湖之辈心中的神话!他武功之高,人才之妙,谁人能及?”高二公子用一种“连这个都不知道”的眼神鄙夷地看着小蔡。
小蔡无奈摊开手一笑,说道:“叶七柳……原来是个人……想必是个江湖大豪杰……不过……你们能不能、还是先救人吧……”
二人点了点头,高二公子先施银针封住几要紧穴道;蓝衫扎须大汉再扶起田苏苏,盘坐运气,双掌抵住苏大小姐小腹,不消半刻,苏大小姐一口浓血被咳了出来。悠悠醒转过来。
蓝衫大汉见苏大小姐醒转过来,劈头便问:“小姐可有夫家或者相好的?”
田苏苏听了不由一愣……再低头见这汉子双掌抵住自己小腹,话又问得粗鲁,按说作为正宗女性的第一反应就是:“啊!!!”地一声尖叫,然后一个巴掌甩过去,再大叫一声:“流氓啊流氓!”的。可是这苏大小姐身中剧毒不是吗?虽然这二人说这毒好解,但是目前还是二人合力施救才勉强让苏苏喘过一口气来。苏苏料得这汉子在为自己解毒,身体虽然绵软无力,却不卑不亢回答道:“奴家虽然出身市井,但是自问身家清清白白,从不做得苟且之事。老父怜小女年幼无知,尚未婚配。小女子贱命一条,不敢劳壮士费心相救!”
这蓝衫汉子虽然粗中有细,却少懂女儿心性,他闷闷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我好心救你,你倒生什么气呢!”
旁边高二公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解释:“这位姐姐,你休怪他。因为你中的这毒甚是蹊跷。他心急救你,才会这样问你的。”
蓝衫汉子又不适时宜地插了一句:“那可有心上人?”
小蔡听得直摇头:“这位兄台……你是不是……先救人……至于以后的事情慢慢来,莫要着急……”
苏大小姐沉下脸来,怒道:“我死便死了,死了也好过受你们装假好心来调戏!”
高二公子在旁冷冷笑道:“小姐身上的毒,唤作‘寒潭蜈蚣’,其歹毒正如其名,是由千年寒潭底的千足蜈蚣炼制而成。寒性歹毒,可想而知,是专为提取女孩儿身上阴气修炼邪门武功的专用药。其解法只有一种,就是吸取男子的元阳之气。你若不想死,就尽快找个男人行房。我的银针和何公子的真气不可能在你身体里面维持多久。如若不然你会冻僵而死。所以何兄才会有此一问。何兄何等人才,若想要调戏女子,不知多少女子会跑来让他调戏,即便是我也是第一个排队等着给他调戏。”
蓝衫汉子尴尬地笑了一笑,憨厚可掬的脸上依然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苏苏。苏苏面上一红,低声说了声:“抱歉。”
那汉子爽朗地哈哈一笑,继续追问:“你若有心上人,或者未婚的夫家,我们立刻送你过去,今晚行房的话……可以活命……”
苏苏咬咬牙,牙缝中迸出七个字:“城南方府……方景直……”这七个字吐出来之后,便垂下眼帘,紧闭双唇,再不多言。再看苏大小姐连脖子根都通红如煮熟的虾子。
“方景直……没有听过!”高二公子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小蔡跳了起来:“我认识!跟我来!”
“跟你来?”高二公子嘻嘻一笑,已经顺手把小蔡拎了起来,“你只管指路就好!”小蔡顿时只觉耳边风声嗖嗖作响,睁眼一看高二公子正拎着他的衣领,凌空窜越,脚下的一片林子折射出银色的波粼。回过头去,蓝衫汉子正抱着苏大小姐,跟在高二公子和自己后面凌空飞跃,始终保持一段距离,面不变色气不喘。回过神来再看高二公子,因为速度,高二公子额前的几缕碎发都被风吹到耳后。小蔡借着月光,清楚地瞧见了平常藏在碎发后面的眉眼。小蔡偷偷望着他,只见他眉头紧蹙,微吊眼角的眼睛暴出寒光。英挺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勾勒出清晰分明的轮廓。清朗的面容和眼中的寒意虽不搭调却更加吸引别人目光,让人想更加接近他,再多了解他。
“就是这里了!”小蔡顺手向前一指。
高二公子拎着小蔡一个急刹车,翻身跳入这家墙垣,小蔡回头盯着蓝衫大汉,他们也……安全降落……小蔡擦了擦冷汗,吁出一口长气。(自己汗一个先,介锅素虾米比喻~)
“就是这里?”高二公子问道。
“就是这里!方公子?方公子?”
高二公子一把拽过小蔡,用手堵住他的嘴,连忙低声道:“别这么大声!吵醒了别人,如何办事?”
高二公子捂住小蔡的手飘过阵阵幽香,是白糖酥糕的味道!小蔡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在高二公子的手心,高二公子心头一惊,连忙松手,暗中红了脸,心里扑腾了几扑腾。高二公子连忙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小蔡趁机挣脱高二公子的魔爪,高声叫道:“你以为这里还有别人吗?”
蓝衫大汉也递给高二公子一个无奈的眼色,高二公子抬头打量了一下,残垣断壁,不过如此。小蔡栖身的破庙跟这里一比,似乎还算好的。
“方景直!”小蔡扯着脖子高声叫道。
“小菜头要请我吃夜宵吗?”唯一的一块还算完整的房檐下面窝在由书堆砌成的“床”上,懒懒的躺着一个人。
小蔡跑过去,一把把那人拉了起来,急急道:“要你救命!”
懒懒靠在“床”上的方景直抓了抓散乱的头发,一脸的迷茫:“救命?”
“你可愿娶这位姑娘?”蓝衫大汉也走上前去。
方景直一看蓝衫大汉怀里的女子脸色发青,嘴唇已呈黑紫色。他脸色顿时变了变,紧紧抓住小蔡问道:“苏苏她怎么了?”
高二公子按住他的肩膀:“她中的是‘寒潭蜈蚣’。她要你帮她解毒。”
方景直听了此话,面上一红,身子挺了挺,扑通一声上前便跪:“你们从那个人手上救下她的?还请救命恩人受我一拜!”
蓝衫大汉一把拦住正要下跪方景直,“不是我们。不必下跪。”
“那……?”
“叶、七、柳、”高二公子一字一顿吐出这三个字来。
方景直身子一颤:“难道是那个……叶七柳?”
“没错!就是那个……叶七柳!”蓝衫汉子微颌笑道,一脸的赞许,憨态可掬,“先救人。今天就是你们的好日子了。”蓝衫汉子含笑拍了拍方景直的肩头。
蓝衫汉子把苏大小姐交给方景直,高二公子上前拍出苏苏身上的银针,转头拎起小蔡凌空窜了出去。他三人正在空中疾行,忽听远又是一声清啸,高二公子兴奋道:“是叶七柳!”掉头就追。小蔡紧紧扒住高二公子的脖领子,抬眼再看高二公子,那寒光暴射的凤眼竟然起了雾气。再瞧那蓝衫汉子依旧保持那个距离不急不缓跟在高二公子身后。
“……到底还是没有追上……”高二公子敲了一敲小蔡的脑袋,“都是你!看你挺瘦的,没想到居然这么重!要不是你我……”
“要不你怎样?”小蔡习惯地倚靠在神龛的柱子上。
清朗少年倚靠在神龛的另一棵柱子上,透过破陋的屋顶,直视星空,脸色黯淡下来,叹了一口气:“没有你……大概也追不上……毕竟那是叶七柳!”
看见蓝衫大汉也一脸的惋惜,小蔡嘟哝道:“他真的这么厉害?连你们两个都打不过他?我猜他一定是青面獠牙的人面兽身,反正肯定是个怪物!我也想看看这神秘人到底什么样子……”
高二公子不悦道:“什么怪兽!乱说什么!哪天一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英雄,什么叫好汉!!!”
“虽然江湖上把他传说的如神明一般厉害,但是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模样,为什么他总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也没人知道他的功夫路数……”蓝衫大汉脸上的惋惜之色还挂着。
就在此时,远又是一声清啸响起。
他二人对上眼神,高二公子一把拎起小蔡飞身便要追。小蔡却不像前般扭动挣扎,一动不动任由高二公子拎着。高二公子立刻察觉不对,飞身又奔回庙里,只见小蔡牙齿打颤,面色白中发青,唇色已呈紫色。脸上不断沁出豆大的冷汗。高二公子二话不说立刻下手施针。那蓝衫的汉子也飞身回来,双掌抵住小蔡的小腹,送他一口真气护住七经八脉。
“咳……”小蔡咳出一口浓血,勉强睁开双眼。
“你不是没吃汤圆吗?”蓝衫汉子急道,“怎么也中招了?”
高二公子一把撕开小蔡的衣衫,小蔡的胸膛上如鬼爪形状的伤痕已经结成黑紫色的血痂。“真毒!勾魂爪上也涂了‘寒潭蜈蚣’……”
“这……男孩儿身上……这毒该怎么解?那人真是个疯子!”蓝衫大汉暴怒。
“这‘寒潭蜈蚣’用在男人身上,不就是无法可解的必死毒药了?真不知道那个疯子脑子里面在想什么!”高二公子低声喃喃自语。
“送他去窑子?找个女人?”
“不行。这寒潭蜈蚣不是春药。是吸取阴气的专用药。若找女人不异于毒上加毒……毒上加毒……不如试试以毒攻毒……以寒阻寒……给他喝点儿砒霜、鹤顶红之类的、什么什么的……”
“砒霜?鹤顶红?”蓝衫汉子磋着手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我……死不了……”小蔡勉强扶住自己坐稳在地上,“命贱的人都没那么好死的……”话音未落,已经被高二公子灌下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咳咳……咳咳……什么呀这是?这么难喝!!!”小蔡翻起身来在自己被扯下的衣服堆里面乱翻起来。
“难喝?救命的药!能救你一命就不错了,还要好喝?杏酒、女儿红、竹叶青好喝,可惜那是穿肠毒药……你老实呆着不行吗?翻这么乱、找什么呢?”高二公子按住他。
“白糖糕!我的白糖糕呢!你这药太难喝了!”
“你怀里揣着白糖糕?我刚才还在奇怪你血痂上面的白色粉末是什么!原来是白糖糕,这就难怪了!如果没有这些白糖糕替你糊住伤口,吸干了血迹,我们能早些发现你的伤口,也许还能把毒逼出来……你有没有在听?”
“又是这样!每都看得到吃不到!”小蔡长叹了一口气,仰天躺下,“不过,高公子你抓烂了我白糖糕不说,刚才又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真的……很难喝!”
“砒霜……”
“砒霜?!”小蔡一声尖叫跳了起来,分贝一窜多高的。
“你不觉得你现在精神好了许多吗?还是你也想找个男人行房?”高二公子捏起小蔡的下巴,嘻嘻坏笑道:“本公子瞧你这小子长得倒也不赖,不如我就委屈一下?还是你想让何公子来?”
“我……我……我……还是喝砒霜好了!”小蔡搭拉个脑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那二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远又是一声清啸声传来,小蔡抬头咕哝道:“叶七柳?”
第章 [田老爹与云妈的对决]
“我倒了什么霉居然和你们这些人纠缠不清?”小蔡皱起眉头,拨弄着桌子上面摆放的茶壶。手指顺着茶壶上面“田铭居”这三个字的刻印轻轻抚过。
高二公子嘻嘻笑道:“你识字?”
小蔡又皱了皱眉头:“我告诉过你我不认字吗?”
“自小认字,想必你家道不错。为何如此破落?”那蓝衫汉子问道。
小蔡眨眨眼睛,手指不断抚弄着手中的茶壶,停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小时候的事情,基本上都忘记了。但是认得的字还是认得的。我离开家的时候还太了小,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蓝衫大汉把面前的一大碗酒一饮而尽,擦了擦胡须上沾着的酒水:“老子早就看你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区区在下也觉得小兄弟这张脸好像似曾相识……”高二公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上下打量起小蔡。
小蔡被他二人盯得好不自在,便道:“我的名字早就已经忘记了,只知道‘田铭居’的苏大小姐叫我小菜头,我想也许我姓蔡……不说这个了、二位大哥如此敬佩的那个叶七柳,可否给我讲讲那人曾经的风光?你们可曾见过叶七柳本人?”
他二人无不得意的点了点头,“见过!”
蓝衫汉子清了清嗓子,先说道:“三年前,老子打遍关东武馆没有遇到敌手,后遇一人,老子瞧他豪情仗义,就约下日子来比试了三天三夜,结果老子还是输了……”
“何兄和那叶七柳居然打了三天三夜,何兄果然好功夫!”高二公子拍手赞道。
蓝衫汉子,脸色微红:“没有打,连一招都没过。”
“那三天三夜是……?”小菜头发问。
“斗酒!那叶七柳说如果我斗酒斗得过他,才肯和我过招。”蓝衫汉子尴尬一笑,随即爽朗道:“虽败下阵来,那酒喝得可真叫痛快!若要再遇上叶七柳,斗酒还是要斗,比武还是要比!就算明知道会输……和那人比斗好不痛快!”
“小弟是在一年前……”高二公子用手指点了点桌子,目光漂移,好像回到了一年前的某日,“巧遇叶七柳,那人名声早就如雷贯耳,怎能就此放过他!我缠住他要和他比武,他却要和我下棋,应承说如果我在棋盘之上嬴了他,他才肯与我过招……想我自小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武功音律无一不精,对弈更不在话下,七岁的时候全尚书府的人便没人能嬴过在下,13岁的时候师父师叔师伯同门的兄弟也都沦为我的手下败将!从那之后,棋盘之上再没败过。当时我心中狂喜,心想他叶七柳也有失算的时候,武艺也许不如他,可对弈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他一介草莽武夫!”高二公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那你定是嬴了,和叶七柳对了几招?”蓝衫汉子激动地面色微微发红。
高二公子摇了摇头,无奈苦笑,耸肩道:“输了。九天对了十四盘棋皆输……一招也没对上……”
“想不到那妖怪如此厉害……”小蔡咕哝道。
高二公子一个暴栗敲在小蔡脑袋上,不悦怒吼道:“跟你说了多少了!叶七柳不是妖怪!”
“你们……认识……叶七柳?”旁边桌子上的少年,站起身来走到他们旁边,瞪大眼睛。
“认得。”高二公子嘻嘻一笑。似乎一提到叶七柳,高二公子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小蔡扫了那少年一眼,粗布灰色的衣服,本应朝气十足的脸上却散着阴郁之气,眉头紧锁,眼中似有一团怒火在燃烧。口中语气却是急切的。
那少年“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求二位侠士带我去见叶大侠!”
高二公子和蓝衫汉子相互对了对眼神,高二公子突然摊开手,耸肩笑道:“那叶七柳可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到的。认得是认得,见过是见过,不过要找他这闲云野鹤却难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昨晚到鬼叫的不就是那妖怪吗?!”小蔡用胳膊支着自己的下巴嘟囔着,手中还在抚弄着那把茶壶。
高二公子狠狠瞪了小蔡一眼,小蔡低头盯着茶壶而浑然不知。那少年表情更加坚定:“侠士不必骗我离去。您见过叶大侠,总比我一个人瞎撞来的强。”
“你干什么一定要找那妖怪?”小蔡歪着脑袋盯着那布衣少年。
“我姓伍,双名天行。是镇江人氏……”话未讲完,咬紧下唇,泪已落下。
“镇江伍家?”
少年点了点头。
“你休要乱讲!镇江伍家三个月前已经被灭门,怎么可能多出你这样大的小子?去去去,去别说胡话混去。”蓝衫汉子怒道。
少年道咬牙道:“伍家的确早被灭门,可惜老天有眼独独放过我。我因为犯错被爹爹罚在后山跪祖宗牌位思过十天。十天已过,也不见有人来接我,我怕爹爹还在生气,又多呆了几天才敢回家……没想到……短短十几天……回家再看……可怜我那亲生姐姐,怀胎已九月,就快生产,却……却……一尸两命……”说到这里,少年已泣不成声。
茶楼里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安静,只有少年的低声抽泣声。
“你想让叶七柳帮你报仇?可知道仇家是谁?”高二公子叹了口气。
少年咬着牙点了点头,“我知道仇家是谁!因为我家思过的时候不可进食,有伴读家仆小厮偷偷为我送了几趟饭食。在他尸身怀里,我搜出他亲手画下那仇家嘴脸。可惜我年少贪玩,不好好练习武艺,方到今日才知悔恨!但求叶大侠收我为徒,我学成之后定要亲手报仇!十年不晚!求二位侠士带我一见叶大侠。”
蓝衫汉子把那少年扶了起来:“小兄弟,坐着说话。”随即一拍桌子,“反正我们也是要找叶七柳再比试过的,不如带着这小子,如何?”
高二公子目光闪烁,皱了皱眉头,猛地身形一展,突然向窗口飘了过去,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窗口的黑衣大汉挡了回来。高二公子苦笑道:“苦也!”高二公子再飘身到不及大门口三尺远,突然被定住般停住了身形。
“我说二弟,你怎么每看见我就跑,”从大门走进一人,青大氅,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踱步缓缓逼近高二公子,“你也知道,若不是爹爹要找你,我也懒得到这种地方找你的,是不是?”和高二公子七八分相似的脸上,已经脱了青涩稚气,棱角分明的脸上沧桑抵了锐气。
高二公子慢慢蹭到他身边,嘻嘻笑道:“大哥,好久不见了,我很是想念你呢……可不知大哥最近在忙些什么?”那笑容,那笑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大公子把扇子“啪”地一合:“爹爹要你回去,有要事相商……”话音未落,猿臂轻舒,铁爪般的大手已经一把抓住想从他身边蹭过去转眼就要溜的高二公子,“二弟啊二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有正经事不做,成天跟一帮江湖草莽鬼混!你就不能让爹爹和我省省心!”
“爹爹有你帮衬就足够了,大哥,就还我个自在,如何?”高二公子被大公子拎着衣领。
小蔡心想:“我说他怎么那么喜欢把我拎来拎去的,原来他也有被人拎的时候……好像拎小鸡哦……”小蔡想到这里不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高二公子狠狠地又瞪了小蔡一眼,四脚乱蹬,高声叫嚷:“我要教训那个小子!我要教训那个小子!居然敢笑我!!”
“帮爹爹把这的事情解决完了,就放你来教训这小子。”大公子一脸冷峻把高二公子拎到外面大街上,紧紧扭扣住他的胳膊。
高二公子回过头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一溜身,如泥鳅般溜出了大公子的手掌,一下子便飘了出去好远。远远地,他留下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皮飘了过来:“何兄,日后我自会去寻你!”
大公子在大街上跺了跺脚,留下一道硬生生的命令:“把这几个人给我压回府去!”便身形一振,追高二公子去了。再看早已没了身影。
见那群侍卫气势汹汹逼了过来,蓝衫汉子哈哈仰天长笑,一掌震碎了桌子,一把拎起小蔡,另一只手掌呼呼生风,与一群侍卫缠斗在一起。伍天行紧随蓝衫汉子身后,虽然年弱,打起架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一群人围着一个汉子拎着一个小鬼,旁边还有一个小鬼,打了起来。
突然“嗤”地一声飞过,汉子手中拎着小蔡,一个转身没来得及,一颗银针刺进了右臂。汉子把小蔡放在地上,说了声:“小伍,你护着他!”便飞身上树,把那发银针的人拽了下来。
“不错不错!躲过了要害。”那人捻着三缕黑须点头赞道。
“呸!”汉子拔出臂上的银针,“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又瞧见那银针与高二公子为小蔡、苏苏疗伤的银针一摸一样,嗤鼻笑道,“也想不到高二公子的师父是如此不良的小人!”
“江湖中谁人不知我夏塘枢一囊银针踏遍江湖无人能敌?二公子也是学我针灸穴道之法,从未伤人从未伤人!这银针就算打入穴道也是无害!无害无害!呵呵……”夏塘枢呵呵笑了起来,笑得身子前摇后晃,三缕黑髯随风飘飘,疯颠之态中透着股憨傻之态。
“无人能敌?老子今天偏要试试你夏塘枢的银针是否就真的无人能敌!”蓝衫汉子带动掌风,飞身逼近夏塘枢,夏塘枢也不躲闪,再一抬手,又射出一枚银针。汉子不得已,只得跳开。只见他二人越战越远,一个越飘越远,一个越跳越远,两个人谁都不肯相让。夏塘枢再逼近,蓝衫汉子再被逼闪开,那汉子急得嗷嗷直叫,满脑子都是银针,早把小伍和小蔡忘在一旁。
得亏小伍功夫不弱,护住小蔡左右,手上一对鸳鸯环上下翻飞,别人均近不得身。众侍卫只得把他们团团围住,谁也不敢贸然靠前。
僵持了半日,远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众侍卫循声而去。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再看蓝衫汉子和夏塘枢也早已没了踪影。
除了眼前的一地狼藉,谁能证明他们真的存在过?
……
“小爷,结账不结?”田铭居的田老爹眯着一双眼睛,虚着被打破的桌子片,椅子腿儿,还有一地的瓷器狼藉。
小蔡看到田老爷子勉强翘起的嘴角后面,田老爹在磨着后槽牙。小蔡四下寻觅那蓝衫汉子或者高二公子,他们却消失的干净,不留一片云彩。小蔡还不死心,希望能用眼睛把他们瞪出来。虽然眼睛已经瞪得很酸了,小蔡还在瞪……
“不用找了,他们一时半刻回不来。”伍天行在一边冷冷说道。
小蔡悄悄拉了拉伍天行的衣袖:“伍兄,你可有银子?可否借与小弟……”一抬头但见伍天行紧闭嘴唇,脸色比锅底还黑,小蔡只好也闭上了嘴巴。
“田老板,那个、那个、我在你这里干活儿抵债可好?”小蔡眼珠转了又转,无奈只得出此下策。
“你会干什么?”
“端个菜报个菜名还是会的。”小蔡脸红有些无措。
田老爹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以为店小二这么好当的?没有三四年的功夫出不了师的!”
伺候田老爹旁边的田铭居正宗店小二终于忍不住也给了他一个白眼:“就凭你!”
“店小二还要拜师?”小蔡很茫然。
“废话!你顶多去厨房洗碗去!”那小二愤怒爆发中。
“我们那儿的小二可不需要拜师哟!”这话随着一阵清香飘了进来,大伙抬眼一看,是暮云楼的老鸨妈妈轻踩云莲,扭动腰肢出现在田铭居里面。
“云妈妈!你……”田老爹显然没想到这位半老的徐娘会出现在他田铭居,田老爹不悦道,“你这是又来凑的什么热闹!”
云妈妈的小白手轻轻点在小蔡肩上,手中攥着丝绢,媚声笑道:“他们在我那里的帐也没有结。不知道小兄弟能不能也替他们把我暮云楼的帐结了?”
小蔡看了看田老爹,再看看云妈妈,左边眨眨眼,右边再抓抓头,顿时没了主张。他无措地望着伍天行:“伍兄……这如何是好?”
伍天行一把拉住小蔡,朗声说道:“他白天在田铭居洗碗,晚上到暮云楼端盘子!工钱抵债。但是,您二老要给他提供住和三餐。可好?”
小蔡咽下一口口水,把伍天行拉到一边,悄声说道:“伍兄,想来咱们无仇无怨的,要事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其实叶大侠呢,最近一直在这儿附近出没……”
没人理他……
小蔡又吞了口口水,抬头撇见田老爹和云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再看看伍天行坚定的表情,小蔡“咕咚”一声,应声倒地,他双眼一闭苦苦叫道:“天啊!你干什么要让我和这些吃霸王餐的人纠缠不清……”
……第5章 [抓狂]
小蔡直了直因为洗了一天碗而酸痛的后腰,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个人,无力地问道:“伍兄?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我身上的银子已经用光了,在你这里借住几日。等我一寻到叶大侠,自然离去。”
小蔡冲上前去抓住伍天行的衣领,猛地摇晃起来,怒吼道:“我为什么要收留你!我为什么要收留你!我为什么要收留你!我为什么要收留你!!!”
“因为我的建议,你不但有屋子住,而且每天还有双份饭菜。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小蔡呆了一呆,立刻纳过闷来,继续抓住他前后摇晃:“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我还要感谢你?我还要感谢你?我还要感谢你?我还要感谢你不成!我还要感谢你?我还要感谢你?我还要感谢你不成??!!!”小蔡把胸中怒气一股脑的撒在小伍身上。
小伍很正经的点了点头:“不错!你的确该感谢我,你现在进入田铭居和暮云楼,不但不用给银子,他们还要倒找你银子,所以你的确该感谢我。”
小蔡抓起他的衣领又猛摇:“我是去干活的!别人吃着,我看着;别人左拥右抱,我在旁边伺候着,你以为我是去喝酒吃茶点吗???”小伍脸上的表情让小蔡在心中暗暗咬牙:我恨这张扑克脸!(麻将脸?咳咳……表计较……)
小伍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在小蔡眼前晃了晃:“今天你在田铭居没有按时回来。这暮云楼的盘子可是我替你端的!还有这个……”
“白……糖……酥……糕……”小蔡立刻笑颜逐开,上来便抢。小伍也不难为他,一把把油纸包扔给他。用鼻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小蔡拿出一块白糖糕递给小伍:“你替我端盘子,那我请你吃白糖糕……”
伍天行一听这话,不由得气乐了:“这是苏大小姐给特意给你做的白糖糕。里面掺着砒霜哪。是专供给你的‘特制品’!我可不敢吃。你自己好生留着,苏大小姐特地让我吩咐你:不可以贪嘴一下子全吃掉,要像吃药一样慢慢吃。”
“苏大小姐怎么知道我的事?”小蔡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递出的白糖糕包了回去。
“好像是高二公子告诉她的。说你嫌砒霜难喝,让苏大小姐混着砒霜给你做成白糖酥糕。今天他们两个本来是一起来找你的。结果你不在,让我给你带回来的。”
“高二公子不是被他大哥抓回府去了吗?”小蔡抱着油纸包满屋子找,找得满头大汗。
“听说他又溜了。”
“你怎么不跟着高二公子去找姓叶的那个妖怪?”小蔡继续找。
“我一个不留神,高二公子他就没影儿了……”
“你叫伍天行?”小蔡终于找到一个他认为很安全的地方,把酥糕小心地放了进去。
“嗯……对……你叫什么?”
“小菜头。”小蔡冲着伍天行微微笑道。
“啊?”
“我叫小菜头!”小蔡微怒。
伍天行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收敛神色,正色道:“你当真没名没姓?”
“有是自然有的,就是……不记得了……”
“为什么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伍天行不解问道。
小蔡透过窗户,望着遥远的星空,一时间他的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就在此时,伍天行突然跳起来,吹灭了桌上的油灯,猛扑过来,从身后抱住小蔡,并捂住小蔡的嘴,在一片漆黑中,小伍用力抓住小蔡正欲推开他的手,在小蔡手心写了“屋顶”二字,小蔡停住挣扎,屏息细听,才注意到房顶上面正“簌簌”作响。
“这什么声音?”小蔡呲着牙,用眼睛询问小伍。
“可能是贼……”小伍在月光下做出这四个字的口型。小蔡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见小伍躬起身子消了足音,蹑手蹑脚取出自己的鸳鸯双环,暗中运气,左手环脱手而出,照着房顶响飞去。
“轰隆”一声,房顶立刻破了个大洞。小蔡已经吓懵了。
顺着房顶的大洞,轱辘下一个人来,这人蜻蜓点水般点了几着脚的地方,再几个跟头,稳稳地坐在小蔡的床上――跟小蔡来了个面对面。仔细一看,却见这人左手抓着一只啃了两口的三黄鸡,右手托着一坛刚刚开封的陈年雕。
伍天行用手中鸳鸯环压住那人脖颈,说道:“你可是偷儿?手中的东西可是暮云楼的东西?”
那人点了点头,苦笑道:“银子用光了,肚子却饿,暮云楼真是好地方,全镇子最好的雕全在这儿了,菜也是上好的菜……”话还没说完,小蔡已经扑上去,抓住那人的衣领,猛摇起来,冲他吼道:“你看你干的好事!你看你干的好事!你看你干的好事!你如何赔我?你如何赔我?你如何赔我?”
那人顺眼看去,刚刚被他踩到的地方已经“劈里啪啦”地碎了满地。那人尴尬地耸了耸肩,笑了笑:“银子是没有的,菜已经动了,酒已经开封了,要不然我以身抵债?”
小伍一脸的严肃,厉声道:“你难道不知你是个大男人,谁要你以身……”
这边话也未落,小蔡用另一只手抓住小伍的衣领:“还有你……没事把屋顶大个窟窿出来……你叫我怎么睡!你叫我怎么睡!?”
“我是抓贼才……”小伍辩解道。
“有贼你自上屋顶去抓,干什么没事把屋顶打个窟窿出来?这样我还要收留你?我还要感谢你?你就没有正常点儿的神经吗?你不能做些正常人做的事情吗?给那两个收拾烂摊子也就罢了,连你也要害我?……啊!……对了,你只是要找叶七柳那个混蛋而已……我算什么……”小蔡发泄完了怒气,把他二人一下子甩到床上,自己扶着额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闷闷地走了出去。
床上的那两个人呆呆看着小蔡离去的背影,都愣住了片刻。
“叶七柳……那个……混蛋……?”那人喝下一口雕,喃喃自语。
“阁下好功夫,小弟伍天行,请问阁下尊姓高名?”小伍问道。
“叶七柳……那个……混蛋……?”那人眼中有了笑意。
“请问、兄台?”小伍感觉有些渗得慌。
“叶七柳……是个……混蛋……!”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拍着大腿一边笑地前仰后合。
“兄台勿怪。我那小兄弟年少不懂事,才出言莽撞……”
“你找叶七柳?什么事?”那人啃了一口手上的三黄鸡。
“想拜师学艺。”小伍面色微红。
“他不会收你的。”那人摆了摆手。
小伍一愣:“为什么?”
“我说不会就不会。”
小伍皱眉道:“为什么你会知道他不会收我?莫不是……你认得他?”
那人点点头:“熟得很,熟得很。”
小伍叹了口气问道:“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叶八柳。”
第6章 [砒霜白糖糕]
“叶八柳?”小蔡悠悠笑了起来,“你信?”
“他自己说他叫叶八柳的!我想他定是叶七柳叶大侠的嫡亲兄弟。”小伍兴奋地说。
小蔡摇了摇头:“他骗你的。”
小伍不悦道:“你怎么知道他是骗我的?”
小蔡叹了口气:“我不但知道他是骗你的,我还知道你想把他留下来,想趁机接近叶七柳那个混帐……然后拜他为师。”
小伍磋着手,脸色微红:“你怎么知道的?”
“要不是这样,你干吗一直讨好我?居然还跟我一起到田铭居来洗碗?”小蔡收拾好今天的最后一个碗,长吁出一口气来,“你放心,那个混帐不会这么快就走的,他要是想走,任凭你怎样都是拦不住的,你没看见他昨天翻了几个跟头,手里的酒一点也没洒出来吗?那叶七柳虽然混帐,这个名号倒也不是假来的。”
“叶七柳?你说他就是叶七柳?他不是说他叫叶八柳吗?”小伍皱起眉头。
小蔡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可曾听说叶七柳有兄弟?”
“那倒没有,也许是名字上的巧合……”
“伍兄啊,据我所知,叶七柳之所以叫做叶七柳,并不是因为他在家中排行老七,而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他老爹懒得给他想名字,数了数家中院子里的柳树,刚好七棵……所以叶七柳才唤作七柳。幸亏他家院子里不是桃树、杏树,否则你心目中敬仰万分的叶大侠也许就会叫做叶四桃、叶九杏之类了……叶老爹胡乱起个名字竟然和欧阳先生的字号得了异曲同工之妙,也算得上撞了小雅。”
“欧阳先生?那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不是自小行乞吗?不但认字还懂得这些?你到底是谁?”伍天行睁大眼睛,诧异地盯住小蔡。
“是啊……什么欧阳先生……他是谁?我不是一直在等死的小乞丐吗?我怎么知道这些?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啊?!”小蔡皱起眉头,突然觉得胸口一闷,一股寒气自小腹涌上,晕了过去。
好暖和啊……
小蔡睁开眼睛,只见叶七柳一双手掌正抵着他的小腹为他运送真气,从他的手掌中缓缓流出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叶七柳身后是一脸焦急的伍天行。小蔡再看叶七柳,只见七柳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双目紧闭,微微皱起眉头,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口鼻之中均匀吐息。小蔡心想:他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混帐……
“醒了?”七柳柔声一笑,打断了小蔡的思绪。
小蔡点点头,勉强坐了起来。小伍把他又按了下去:“你好好歇着。今天暮云楼的盘子我继续替你端……有叶大侠看着你,没事的!”说完,小伍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在七柳身上转了一转,一跺脚,转过身就跑没影了。
“你中了‘寒潭蜈蚣’?”叶七柳问道。
小蔡点了点头, “嗯”了一声。
“居然还没死?”叶七柳大摇其头。
小蔡满脸黑线,心中暗想:混帐终究还是一个混帐,长得再好看,说到底也是一个混帐……
懒得看他,小蔡闭目养了一会儿神,觉得身上清爽了许多,再睁眼时小蔡把头扭到一边,却见昨晚被踩坏的家俱都以修补好了,连房顶上的窟窿也补好了。
“都是你修好的?”小蔡开口问道。
“是。叶七柳那人虽然混帐,但是我叶八柳还是有借有还的。”七柳眯眼答道。
“少装了,骗鬼呢?!”小蔡见家中恢复了原貌,口气也缓和了些。
“你知道了?”七柳眨眨眼睛。
小蔡叹了口气:“唉!为什么江湖上的人都喜欢装神弄鬼?”
“……”
“你是怕伍兄缠住你要你收他为徒?”小蔡斜靠在床头。
七柳摇了摇头:“我只是怕麻烦。”
“那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肯定会告诉伍兄的。那你还不趁伍兄回来之前赶紧离开?省得你也麻烦,我也麻烦,伍兄也麻烦……”
“你有什么好烦的?”
“我现在只是一个洗盘子端盘子的,要养活自己,还要收留伍兄,我可不想连你一起养……”
叶七柳指着自己的鼻子,瞠目道:“我叶七柳要你养???”
小蔡点了点头:“我这工作是还债的,没有工钱拿,只给饭菜,两个人已经不够分了……不如你就收了伍兄为徒,一起到山里面去练功如何?”
七柳不由大怒道:“我叶七柳何时沦落到要你这种臭小子养的地步?若我叶七柳真的让你养上一日,不说所别的,便给你一生给你作牛作马、作奴仆丫头使唤!亏我还好心替你疗伤!哼!”
“那样最好!”小蔡白了他一眼,自己勉强下床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又摔倒在地。
叶七柳叹了口气,“逞的什么强来!”上前把小蔡扶起,“你要干什么?”
“肚子有些饿了,想拿白糖糕来吃。”
“可是田铭居的白糖糕?”七柳随口问道,再把小蔡按在床上,“我帮你拿好了。”
小蔡 “嗯!”了一声,见七柳已经把包着白糖酥糕的油纸包拿在手里了,小蔡不由惊奇道:“你怎么知道藏在哪里的?”
“修理屋顶的时候,嗅到的。一翻果然是白糖糕。”
“你没吃吧?”小蔡问道。
“吃了两颗。”
小蔡一脸不悦:“吃人家东西之前是不是要先问过一声?你这人好没礼数!不过我不妨告诉你,这白糖糕是砒霜做的,你还不快去找大夫救命?”
七柳听得不耐烦,不爽道:“我们行走江湖的,哪里顾得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子来说教叶某!想我叶某行走江湖多年,若有砒霜我会觉不出来?想撵我走也用不着这般胡说!这白糖糕我就偏不给你,你能奈我何?”说着,叶七柳把一整包白糖糕都塞进了嘴里。气鼓鼓地故意大声地嚼给小蔡听。
小蔡大惊,上前要去抓七柳的衣袖,急得小蔡乱叫:“吐出来!快吐出来!!”
“吐出来你也要吃吗?”叶七柳眨眨眼睛,飞身在屋子里面乱窜。
那小蔡哪里是叶七柳的对手,再加上又是寒毒刚刚发作,身子虚的厉害,周身无力。这一着急,气血再上涌,只觉得寒气直撞脑门,一下子又要晕,七柳手疾眼快,早把小蔡扶在怀中,小蔡晕过去之前,从牙缝挤出四个字来:“真、的、有、毒!”
一股熟悉的暖流窜遍全身,让小蔡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眼模糊瞧见叶七柳正在为自己运功疗伤,一双手掌正抵住自己的小腹,身上舒服的暖流正从这双手掌源源流出,走遍周身。小蔡舒服的闭上眼睛。
“醒了?”又是叶七柳的柔声一笑。
“血!”小蔡睁开眼睛,七柳嘴角缓缓流出的鲜血,让小蔡猛然警醒了很多。
七柳用袖口随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我有内功护身,没有大碍。你睡吧。”说罢,把小蔡安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角。见小蔡乖乖闭上眼睛,七柳这才转过身去,靠着床,坐在地上盘膝打坐,开始屏息运功逼毒。
小蔡在七柳身后偷偷睁开眼睛,见七柳的背影有些消瘦,黑亮的发随便挽在一起,肩上披着散落下的碎发。看上去,柔柔的,好想摸摸看。这人的背看上去这么可靠,虽然有些消瘦。小蔡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捻着七柳肩上的碎发,果然,和看上去一样的柔软,触感真好。这么黑亮柔软的发,怎么可能生在这种无赖的身上?刚刚他……好像是先救的我,才想起给自己逼毒……也许他没有那么坏……
七柳感觉到小蔡在抚弄他的头发,七柳并没有做声,他不想打断小蔡这种轻柔的动作。那种轻抚让七柳感觉很安心很舒服。在江湖上风风雨雨那么多年,这种如和风般的轻柔感觉真是久违了。
七柳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某天,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身边躺着的那个人儿,含苞儿一样,睡醒后,对他柔柔的笑,朦胧的眉眼,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庞,随后也是这样抚过他的发。妙人儿的手和小蔡的手渐渐重合在了一起。七柳把手搭在小蔡的手上,扣缠住他的十指。然后转过身去,见小蔡正不知想着什么,也在对他柔柔的笑,妙人儿的笑容和小蔡的笑容也渐渐重合在一起,七柳抚过小蔡的脸庞轻轻吻了下去。
额头、脸颊、脖颈、都落下七柳灼热的气息。七柳粗重的喘着气,轻轻咬着小蔡的耳朵,低喃:“方儿,我好想你……”,含糊的话语未落,七柳湿润的唇已经印在小蔡的唇上。小蔡嗅到七柳唇上还带着白糖糕的香味,便轻启嘴唇,上去舔了舔七柳的唇。这一舔不要紧,这种回应似乎激起了七柳身上的某种原始的欲望,七柳的舌贪婪的纠缠着小蔡的舌,小蔡也在他口腔中仔仔细细寻找的白糖糕残余的香味。白糖糕的香味混着七柳特殊灼热雄性荷尔蒙的味道似乎更能挑逗吸引小蔡挑剔的味觉。
突然,小蔡猛然警醒过来,一脚踢开七柳,缩在墙角脸上不由泛起潮红,觉得也许压在自己身上的小蔡会听见自己的心跳:“你、你、你干什么!”
七柳仰头躺在他身边,把他揽在怀里,喃喃道:“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身上的寒毒未清,这样睡比较暖和。”
小蔡哪里挣扎得过他叶大侠,只得叹了口气,乖乖的窝在叶大侠的怀里。
“干什么叹气?”七柳柔声问道。
“白糖糕!这又是这样!每都是看得到,吃不到!这混了砒霜的居然也有人跟我抢!唉,天,为什么啊……”想到这里小蔡气就不打一出来,用鼻子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七柳紧紧抱住他:“砒霜这种东西,治标不治本,无异于饮鸠止渴。”
“那要怎样?”
“第一见面我就说要以身相许了……”
“不要!”小蔡很坚决。
“不要你真的会死。”
“生非生,死非死,命也。”小蔡悠悠一笑。
“……”
“哎!我说!”小蔡轻咳一声。
“嗯?”
“你他娘的……顶着我了。”
“……”
嘴唇上面的触感依稀还在。小蔡用手指轻轻划弄自己的嘴唇,抬头偷瞧了七柳一眼,七柳早已闭上眼睛打起呼来了。七柳均匀低沉的呼吸声,也把倦意传染给了小蔡,小菜头也觉得自己的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合上眼睛沉沉睡了。
半梦半醒间小蔡好像听见房门“吱呀”、“吱呀”响了两声,小蔡揉了揉眼睛,铆足了力气推开身边的叶七柳,被小蔡用力一推,七柳居然“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七柳身上死沉死沉的无力让小蔡心底一沉。
小蔡连忙摇晃起七柳的身子,急急唤道:“姓叶的?姓叶的?”再看七柳时,只见七柳紧闭双目,面色发青,毫无反应。
第7章 [死活之间]
小蔡连忙摇晃起七柳的身子,急急唤道:“姓叶的?姓叶的?”再看七柳时,只见七柳紧闭双目,毫无反应,淡稀的月光映着七柳的脸色泛青得诡异。小蔡使出吃奶的力气劲用力摇晃七柳,七柳嘴角的鲜血却被他晃了下来。小蔡看见一缕鲜血顺着七柳已经变成透着青玉色的肤色流下来,腥红的颜色缓缓流过七柳越来越苍白的嘴唇,颜色鲜明的对比让小蔡心底蓦然感到揪心欲裂的感觉,突然小时候的恶梦突然在脑际翻滚。
小蔡像疯了一样,疯了般地叫,疯了般地哭喊,疯了般地抓挠着七柳的身体,“叶七柳,姓叶的!你快醒来!姓叶的,你他娘的不是大侠吗?姓叶的,你别吓我!姓叶的,我养你、我养你,你别死、只要你别死……啊!!!”
伍天行本来从暮云楼拿了饭菜回来,但只怕叶七柳已经离开,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回家以后偷眼看了一眼小蔡屋里,正看见七柳搂着小蔡,正跟小蔡说一起睡觉比较暖和也能抵御寒毒,知他起码会待到天明。
小伍小心翼翼地关上小蔡的房门,回到自己房间里一心的兴冲冲的睡不着觉,躺在床上正盘算着明天一大早要伺候叶大侠起身,也许能让叶大侠收自己为徒。
却忽听小蔡疯了般的嘶吼。小伍推开小蔡的房门,面前的景象不由得让小伍惊呆了:叶七柳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嘴角渗血,面泛青光;而小蔡瑟瑟窝在屋子的死角,听不清他口里在不停地低喃些什么。
几抹惨淡的星光冷冷照在七柳已经泛青的脸上和小蔡木然放大的瞳孔中。小蔡恍惚着:“姓叶的……姓叶的……姓叶的……姓叶的……姓叶的……姓叶的……姓叶的……姓叶的……姓叶的……姓叶的……”
“叶大侠?叶大侠?”小伍扑上去拍打七柳的脸颊。却不见七柳有所反应。小伍冲到小蔡面前,揪起小蔡的衣领吼道:“叶大侠他怎么了?”小蔡被小伍猛地一抓倒缓过神来。两个人合力把七柳安放在床上,扶他盘坐好,小伍想运功给他逼毒。可惜小伍内力薄弱,刚把手掌贴到七柳背脊之上,刚稍稍运气,早被七柳的护体内力弹开了老远。
小菜头急得团团转,伍天行却还冷静些:“小菜头,你快去找苏大小姐,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那天她和高二公子一起来给你送白糖糕的,我想她也许能找到高二公子。你快去,高二公子精通医术,说不定有办法。这里有我护着,快去!”
小蔡想也不想就飞奔了出去。撒开了身上的野气,拼着一口气,一溜烟,径直跑到方景直府上,上前砸门:“方公子!苏大小姐!方公子!苏大小姐!”
“原来是小菜头。还苏大小姐?该改口叫方夫人了……”方景直慢悠悠开了门,嘴里叨叨咕咕的。
小蔡从方景直胳膊底下钻进方府,见苏大小姐正在月下饮酒。小蔡冲过去,一把抓住苏大小姐,咽了口口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急急问道:“高二公子呢?”
“怎么了?”
“家里要死人了!”
“小伍病了?”
“不是!别问了,回头跟你仔细说。高二公子在哪里?”
“估计在和药铺‘无疾堂’的老板研究怎么给你解毒呢,今天他刚刚找我一起去商量了一下给你采办砒霜的事情。”
“快!带我去!快!慢了就死了……”
苏大小姐回首瞧了一眼方景直,那谦谦君子晗首道:“救命要紧,我陪你们一起去。”
“你跑的太慢,只需在家等我就好……”苏大小姐咬着嘴唇,话未说完,已被小蔡拉了出去。
无月黑夜,依稀见两个黑影,在夜里的萧索街道上狂奔。在路上,小蔡一五一十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苏大小姐。
“付老板!付老板!付老板开门来!我是苏苏!”苏大小姐用力拍门。
“苏苏,这么晚了,什么事情?”随着“吱呀”一声,药铺付老板出现在苏苏和小蔡面前。
“高公子还在吗?”
“在是在,可这解毒的方子还没有配好……”付老板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大小姐已经拉着小蔡冲进了内厅。
高二公子正在低头磨药,坐在他旁边喝茶的那人还是一袭蓝衫。小蔡一把抓住高二公子,“快!快!快!跟我走!”
高二公子拂袖甩开小蔡:“别闹,正配药呢。”
小蔡瞪圆了眼睛,吼道:“叶七柳死了也没关系吗?!”
高二公子和蓝衫汉子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那混帐妖怪要死了!别问了,快去救人!”
“在哪里?”
“暮云楼。”“我家。”苏大小姐和小蔡同时回答。
高二公子扔下手里的活计,一把抄起苏大小姐,喝了声:“指路!”便飞身上了房顶,凌空飞跃而去。本在喝茶地蓝衫汉子安放好茶碗,突然掠到付老板面前,一把拎起药铺的付老板,跟在高二公子身后,保持某种距离,不急不缓地跟着。
看他二人的影子越去越远,小蔡终于送了口气,“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才发现扶着自己的脸的手上湿嗒嗒的。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小蔡蜷缩在药铺院子当中,冷风嗖嗖刺痛了还在流泪的面颊。
小蔡回到家中的时候,七柳已经睁开了眼睛。高二公子喜道:“叶兄?可曾记得在下?”
七柳道:“宁飞?你莫不是宁远的弟弟?”
高二公子点了点头。
七柳一眼扫到那蓝衫的汉子:“瞎子!你怎么也在?”
“瞎子?他是瞎子?”小蔡,苏苏和高宁飞一起诧异道。
“不是!不是!他本姓罗,名子峡。一日我们喝多了,便把对方的名字倒过来念,他的名字就成了――瞎子罗。”七柳笑了起来,“那与子峡比酒好不痛快!”
罗子峡面上微微发红,低头整理了下身上的蓝衫:“哪年的陈年旧事了,亏你还记得!”
高宁飞拍着大腿嘻嘻笑了起来,“瞎子罗……”
罗子峡突然一掌劈了过去,怒道:“有什么好笑的!”看似已经笑软的高宁飞,却如泥鳅般顺着墙根溜出去半尺。再运口气,满屋子乱飘。罗子峡想抓住他,也属不易,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飘来飘去、你追我赶。
小蔡看着自己的家具在罗子峡和高宁飞的脚下再“噼里啪啦”被踩了个粉碎。小蔡看着满地木头碎屑摇了摇头,闷头走了出去。
七柳跟在小蔡后面,见小蔡走到暮云楼偏院池塘边坐了下来,用胳膊支着下巴,肩头一抖一抖的颤抖着。七柳站在小蔡身后,柔声道:“别哭了,我会都给你修好的。”
小蔡回过头来,泯了泯嘴唇,月光映着小蔡的眼睛好亮:“你以为我在哭?我在笑。”
七柳走过去坐在小蔡旁边:“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你的家具。”
小蔡微微翘起嘴角:“没有,我在想,好像有家的感觉了……”这后半句话,小蔡并没有一起说出来:但是为什么胸中一直涌动着不好的预感?那不安的潮汐就快令我窒息了……
第8章 [暮云楼内的暗战]
小蔡端着盘子,满脑子却都是七柳。高二公子虽说他已无大碍,可是他脸色还是泛着青色。眼睛也有些枯黄。
“小菜头!二楼黄龙溪叫菜牌点菜。”老鸨妈妈从二楼探出半个脑袋,把小蔡拉回了现实。小蔡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嫖客们和嬉戏笑骂的俏姐儿们,小蔡叹了口气。
“黄龙溪……”小蔡拿着菜牌,转身登上二楼的雅间。
黄龙溪里面除了老鸨妈妈之外,只有一个男人。小蔡走到那男人面前,躬身道:“不知这位爷想吃点儿什么?鲁、川、粤、淮扬菜、应有尽有,包您满意咧!”
这男人饶有兴致看了小蔡一眼,与老鸨妈妈调笑道:“只知道你这里美女如云,千金难买秋月一笑。没想到跑堂的小子也如此俊俏。今天等不到秋月,就让这小子陪我吧,却不知道这小子价钱如何?”
老鸨妈妈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随即展颜媚声笑道:“这小子是跑堂还债的,不做卖身的勾当。”
“只要他陪我喝酒说话。不买他身子。” 这男人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金子,递与云妈妈,“还望妈妈成全……”
小蔡听见那人如此放肆,气得浑身发抖,手中拿着的菜牌就要扔到那人脸上,却被云妈妈一把拦住。云妈妈把小蔡拉到旁边:“小菜头,这客人妈妈我得罪不起。妈妈求你勉为其难陪他说说话。说些甜话,把酒给他喂醉了也就罢了。若今儿你能把他打发了,你在我暮云楼的债就清了。以后你愿意留下我给你工钱,愿意走妈妈也绝不拦着。可好?”
小蔡见云妈妈满脸哀色,又想两个人都是男人,他能把我怎样?小蔡便点了点头。把手中菜牌递给云妈妈。坐在那男人旁边,学那堂前俏姐儿的样子,给那男人倒了杯酒:“这位爷,贵姓?”
那男子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姓谢,名原顷,小哥怎么称呼?”
“谢公子,叫我小蔡行了。”小蔡又给此君满了一杯。
谢原顷再饮尽杯中酒,借着酒劲,一把把小蔡搂在怀里,在小蔡耳边吃吃笑道:“蔡小哥怎地只是给我灌酒?莫不是盼着我这厌物早些吃醉了,你就可以落个耳根子清净?”
“谢公子儒雅温良,是端方君子。又是海量,小的切不敢存那种念头……”说着,小蔡又给谢原顷倒了满满一杯。
谢原顷听了小蔡的米汤,心神一荡,手落在小蔡的臀上,捏了一捏,窃笑道:“不如小哥喂我吃酒。”他叼着酒杯,一边抚弄着小蔡的腰身,牵引小蔡的手到自己嘴边的酒杯上。
小蔡往前挪了挪身子,忍着胸中怒气:“谢公子,笑得如此开心,想必有什么好事?”
“想当年太上皇抄了沈王府,多少人为了争夺沈家那东西,闹得你死我活。多少江湖名士,多少方外的高手为了它死于非命。那些江湖草莽空有蛮力,却不用脑,如今那东西却落在我这不懂武功之人的口袋。岂不有趣?”
小蔡皱皱眉头,只顾着躲开谢原顷越来越灼热、越顺越不是地方的爪子,小蔡闪到一边,低声含怒道:“谢公子刚刚也听云妈妈说了,小的不做卖身的勾当。”
“你情我愿自然不算买卖了。”谢原顷狞笑着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谢原顷猛然用力把小蔡的手按在一起,再把小蔡拖到内间床边,谢原顷一把解开自己的裤子,用裤带把小蔡两只手捆绑于床柱之上。又顺手扒了小蔡的裤子。小蔡用力蹬踹,破口大骂道:“你这畜生要做什么!”
谢原顷捉住小蔡的脚踝,把小蔡的脚抬了上去,还不忘调笑道:“你大概不知道和男人怎么做吧?我现在就告诉你……用我的身体告诉你的身体……”
小蔡怒骂道:“我不想知道那种事情!”
谢原顷没有回答,他的嘴角往上翘着,回给小蔡一个戏谑的笑容,在手上吐了口吐沫,用手指进入了小蔡的身体。翻转着,摩擦着……小蔡口中的怒骂的声音有了种奇怪的转变,小蔡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妖媚而酥软,不由一惊:“你对我……啊……做……啊……做……做……什么?”
“舒服吗?”谢原顷戏谑着。
“舒服个屁!”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个“屁”字,而自己的屁股正在别人的刀板上,等待别人鱼肉。小蔡不由得立刻涨红了脸,死命咬住自己的嘴唇。
“真是个不老实的人。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你的小腰为什么一直在扭动?扭得像个妖精。比秋月那个小贱货还骚,想要我?说啊!说你想要我啊!你这么想要我啊?你这小腰扭得真让人兴奋……”
“那是因为我想大便!”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谢原顷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毫不留情的巴掌扇得小蔡一阵头晕。接着身下一阵涨痛使小蔡几乎窒息过去。小蔡死命咬着嘴唇,不想再发出那种煽情的声音。谢原顷用力的冲撞让小蔡痛苦不堪。从鼻子溜出来几声呻吟令谢原顷更加冲动,“你莫不是第一?这么紧……”
小蔡突然想起了件事情,急急唤道:“快、快、啊!痛!”
“快?还要快吗?真是淫荡的男人……” 谢原顷果然加快了速度。
“不……、不是……你会死……快拿出去……快啊……”
谢原顷根本没有听懂小蔡说什么,他只是趴在小蔡身上,递送越来越快。谢原顷的不断加速的冲撞让小蔡感觉到撕心裂肺的难受,小蔡晕过去之前,咬着牙根说出他刚刚想起的事情:“不行!我身上有毒,你身上没有内力会死的……”
当小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谢原顷还趴在他身上,而他那条东西感觉还在自己的身体里涨涨的。小蔡厌恶的别过头去。谢原顷似乎还没有玩够。把小蔡翻转过来,吃吃笑着,拨弄开小蔡颈子后的散发,吹了口气,恶作剧般轻轻地咬了一口,越笑越大声。
突然,谢原顷的笑声嘎然而止。接着是谢原顷见鬼了般的尖声:“你……你……你……莫不是姓沈?”
“我姓沈?”小蔡调过头来,“你认识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谢原顷抽身下床,自顾自穿上衣服,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巧合!定是巧合!竟有如此巧事……”
小蔡顾不得自己光着身子,顾不得身下撕裂般的疼痛,也顾不得顺着大腿内侧慢慢滑落的鲜血,跳下床一把抓住谢原顷:“你认得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爹呢?我娘呢?他们是谁?他们在哪里?你在说什么巧合?”
谢原顷呆呆看着小蔡一会儿才开口道:“那胎记……不可能啊……如此巧合……不可能的……”
“我到底是谁?”小蔡死死抓住谢原顷的衣袖。
谢原顷犹豫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塞在小蔡手里:“你若真是沈悠,不该在此,应该在天边,拿着这个东西有多远跑多远!”
“沈悠?我叫沈悠?原来我有名字的……”小蔡低头喃喃自语道,小蔡抬头含泪问道:“我爹呢?我娘呢?我可有兄弟姐妹?他们都在哪里?他们都是谁?”
“那胎记……没错……你姓沈名悠,字侧轩。你有两个兄长三个弟弟,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你爹叫沈子轩,你娘李氏,是偏房。你家是沈王府。你爷爷是沈老王爷。你奶奶是个一品夫人,也是个美人。你自小便聪明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全家上下最疼的就是你。可是你自那天起便失踪了。”
“那他们人呢?在哪里?也在江南么?”小蔡满脸期冀看着谢原顷,忽而低头低喃:“过目不忘?聪明过人?”小蔡自嘲地嗤鼻一笑,“我整天傻愣傻愣的哪有那种本领?只是巧合罢。”
“最好是巧合。沈悠……是个……苦命人。可是那胎记,怎会有第二个?既然有了肌肤之亲,我也不瞒你,只为当初爱慕子轩,我一直未曾娶妻。那子轩不嫌弃我性情乖僻,始终待我如亲出的兄弟,我也以手足自居。直到在法场见他最后一面时,才发现……”谢原顷的神色黯淡下来,“刚见你时,也是恍如又见了子轩而不能自已。”谢原顷咬牙道:“对你做了那等事情……我……会补偿的……”
“法场?最后……一面?”小蔡的心沉了下去,语调有些哆嗦:“我爹娘、兄长姐姐、弟妹都在哪里?”
谢原顷收回飘远了的思绪,“他们……他们……啊……”谢原顷话音未落,一口浓血喷了出来,应声倒地,身体蜷缩成一团抽搐着。
小蔡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的毒都让谢原顷受了去。谢原顷刚刚说他根本不懂武功,更别提取别人阴气化解为自己内力的这种邪门的上乘功夫了。小蔡突然发疯似的拍门嘶声大叫:“云妈妈!云妈妈!快去叫叶七柳来!”
――
强Jian又见强Jian,偶无良啊无良,偶去撞豆腐,撞他一百遍啊一百遍=o=……
(注1:妓院的话一定有床的。注2:润滑很重要……)
第9章 [竟是故人]
七柳推门进来,见一屋子的凌乱,一个男人窝在披头散发的小菜头怀里,浑身痉挛,嘴唇发呈黑紫色。看着眼前这种傻子都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情形,七柳脸色变得铁青,看也没看小菜头一眼,把谢原顷从小菜头怀里接了过去。小菜头感觉怀里忽然一下子空了,随后一件还带着体温余温的衣服不知从哪里飘落在自己的背上。
随七柳过来的高宁飞,动作轻柔地把衣服替小菜头裹上,却一眼撇见小蔡腿间向外渗出的血液。高宁飞捻了一捻,嗅了一嗅:“已经全然没有了黑色和异香,看来你的毒是解了。你……已经没事了,也不必再服砒霜,再修养几日……”
小菜头突然松开紧抓着裹着身子的衣服的手,两只手死死钳住高宁飞的双腕,摇晃着高宁飞,嘶声叫道:“救命!高二公子救命!救他!快救他!”
高宁飞递给罗子峡一个眼色,罗子峡接过小菜头,搀扶着他,帮他穿好衣服。而高宁飞走到七柳旁边:“叶兄大病初愈,不可妄动真气,不如小弟与子峡兄集二人之力以真气替他逼毒可好?”
“虽他中毒时间尚短,毒性还未入,但这寒毒甚是歹毒。我来就好。身边的事还请宁飞、子峡照料。”说罢,已闭目入定,双掌抵住谢原顷的小腹,运动真气。
大约两个时辰后,七柳收气完毕,宁飞过来试探谢原顷的鼻息,再替他把了把脉,冲七柳点了点头。七柳脸上虚汗不断往下滴落,宁飞满心关心地问他:“不如子峡和小弟帮你……”话未说完,七柳一个手势便打断了他,掉头走开了。瞧着头也不回的七柳,小蔡耸肩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玩味。
刚刚醒转过来的谢原顷,只见了叶七柳的一个背影。谢原顷看着小蔡,掉出眼泪,伸出手轻轻呼唤着:“子轩?可是你来接我了?”
小蔡呆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我很像他吗?”
谢原顷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原来是侧轩。自己长得像不像自己亲爹难道还要问我?你怎变得如此呆傻了?”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总是觉得自己活得浑浑噩噩,不知道想要什么,不知道想做什么,似乎只是活着。一想以前的事就会头痛,头会很痛很痛,好像要裂开一样。但是每逢风雨交加我总会重复一个梦,梦里面都是血,满天的血,满地的血,满眼的血,连吹过的风都有浓重的血腥味道。”小蔡抓住谢原顷的衣领,用衣领紧紧勒着他的脖子,“你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有时什么都不知道,有时突然又会知道一些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从来都没听说过的事情?为什么我总觉得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直很想死?为什么我总觉得欠了什么人的债,很多很多的债,却怎样也想不起来欠谁的……” 小蔡松开勒住对方脖子的双手,哽咽起来。
谢原顷把手覆在小蔡攥紧的双拳上,虽然小蔡碎碎地吐出他的那些词不达意的心情片断,谢原顷却用目光告诉他,他懂。他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爱怜,有些歉疚,更有说不出来的某种情愫:“你爹他……你忘了也好……要不,我给你当爹吧。”
在场的人全部楞在那里,几双眼睛齐刷刷不可置信地射向正躺在床上刚缓过一口气来的谢原顷,小蔡不由又呆住了,肩膀在不住地抖动,谁也看不清他到底是哭是笑:“你这人确是个疯子。”
谢原顷呼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没错,我的确是个疯子。刚刚对你做了那种事,如今又来说这种话。我果然是个疯子……”
高宁飞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感觉被谁拧了一下般抽痛,他走过来拍了拍小蔡的肩膀,柔声说道:“咱们回家去。”
小蔡重复咀嚼着:“咱们……咱们……回家……家……”他呆呆望着高宁飞,有谁曾如此温柔对待过自己?天知道他自小孤身流浪的苦楚;天知道他多渴望一句温暖的话语。眼泪涌了出来,小蔡咬住嘴唇点了点头,死死抓住宁飞的衣袖,不肯松手。宁飞把小蔡抱起来,用七柳留下的外衣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小蔡被蒙上眼睛之前看见,罗子峡也抄起躺在床上的谢原顷跟在高宁飞后面,始终保持那个距离,不远不近。
小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自己的房间的床上,高宁飞和罗子峡都早已不在眼前,坐在地上是个熟悉的背影,黑亮的发随意挽在一起,散落下几缕碎发,看起来很柔软。小蔡下意识抬起手想去捻揉那发丝,手却停在半空滞住,慢慢地缩了回来。我在期待什么?我可有资格拥有什么?没有!小蔡耸了耸肩,挂上自嘲的笑容,挣扎起身。
七柳正在闭目调息,额头沁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小蔡知道七柳大病初愈,如今又妄动真气,忽觉心疼,拿出方巾试图给七柳擦拭,手却又在半空中停滞住,他喃喃问自己道:“我在干什么?我在期待什么?那人是疯子,我却是傻子。”
小蔡甩了甩头,向外屋走去,却发现外屋多了张床,确切的说,多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的“床”。上面躺着谢原顷。谢原顷正瞪大眼睛望着房梁。
“你怎么还在这里?”
谢原顷看见小蔡,坐了起来:“你那个朋友把我扔在这里的。让我杀剐随你。所以我在等你杀剐。”
小蔡摇了摇头:“不管你怎样都是救了我。我不杀你也不剐你。”
谢原顷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我想补偿你。让你开心。你若不想杀人,打骂几声也好。”
小蔡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用胳膊支着下巴,眼睛透过窗户望着天上挂着丝丝白云:“你若觉得对不起我,就跟我说说我爹的事情,还有我娘,我想听我家的事情,兄弟姊妹,家里有没有狗,有没有猫?我都想知道。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谢原顷跳下桌子,也拉了把椅子,并排坐在小蔡旁边,也学小蔡用胳膊支着下巴,同看那片丝丝白云:“我告诉过你了吧,你姓沈名悠字侧轩。”
“嗯,我叫沈悠,沈侧轩,不叫小菜头。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好的人。完美的人。连一根头发丝都让人爱的发狂的人。”
小蔡“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长得什么样子的?”
“他是个十分干净整洁的人。衣服从来不会有皱褶。头发从来不会凌乱。脸和你非常相似,但是比你高壮,稳健得多。他文武双全,不但饱读诗书,而且对武学也很有研究,自创了几套剑法,都送人了。自己只留了那套自创的武功心法,因为他说那套心法没有试验过,不知是否对人有害,所以一直留在身边潜心研究。武功我是不懂,但是每逢桃盛开时,我奏琴,你爹舞剑,满天飞扬桃瓣和你爹一起纷纷起舞,那时候我就知道子轩是神啊!”谢原顷讲的眉飞色舞。
“你……喜欢我爹?你们怎么认识的?”沈悠问道。
“喜欢!喜欢啊!某日我路过片竹林,见一个少年在那里练剑,那叫一个英姿飒爽,我正看得过瘾,却见他皱起眉头,把剑扔再地上不练了,跑到一边蹲在地上用树枝画起画来了。我正看得心头发痒,就出声叫他,问他为何不练了,他说他正在想一套新的剑法,想到一半想不出来了。我再看他地上画的都是剑式。于是我蹲在地上和他一起想,后来我们就认识了。从此便形影不离。”
“你和我爹如此要好,为什么我爹还是娶了我娘?你没有对他说你喜欢他是不是?”
谢原顷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说呢。那时候全天下都知道我谢原顷的性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神鬼不怕,只怕沈子轩。后来你爹要和我义结金兰,你知道我喜欢你爹,死活不肯拜,我就说了,我说我喜欢他,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可是他说他身为沈老王爷的独子是一定要娶妻生子,给沈家留条根的,我无计可施只好就此作罢依了他拜了金兰。”谢原顷摇了摇头,“不对、我在他面前向来是无计可施什么事都依他的,这件事也依了他。”
沈悠眼前朗朗男子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旁边的伊人还是模糊的:“那你恨我娘吗?我娘是什么样的人?”
“不恨,我谁也不恨。要恨只恨我自己,好好的大姑娘不去喜欢,偏偏喜欢你爹。你娘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她喜欢你爹不亚于我。你爹这么优秀,大家都喜欢他!”谢原顷苦着脸说,“如果他是麻子脸生疮、瘸腿长癞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我独自一人爱着他,那样该多好……”
沈悠哑然失笑,随即在谢原顷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谢原顷吃痛,见沈悠笑了一笑。谢原顷呆了一呆:“你笑起来真的很像你爹。对了,刚才我好像看见叶七柳了?”
“叶大侠救了你,是他帮你把毒逼出来的。”沈悠点点头。
“那叶七柳不是好人,他恨不得我死了才好,怎么会救我?”
“江湖上流传的只是以讹传讹的传闻。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好人。”叶七柳抱着双手倚在他们身后的墙上开了腔,“是小菜头要救你,我才救你;并不是我要救你才救你。你若死了,我倒落个眼前干净。”
“叶七柳?你在这里?”这谢原顷一直在外屋的桌子上躺着,而七柳一直在里屋调息,谢原顷并不知道叶七柳原来也在这里,而且早他一步就在了。
七柳用鼻子哼了一哼:“谢原顷!你可以在这里为什么我不可以?”
第1章 [渐渐清晰的真相]
“你们……认识?”
“不认识!”两个人异口同声忿忿地说。
沈悠左边看看,再右边看看,摇了摇头,继续问谢原顷:“我爹娘可疼爱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可还健在?我可孝顺?”
谢原顷也不去理会身后的叶七柳,耐心回答道:“你小时候长得和一只球一样圆滚滚的。五官也没有现在清秀。一点也不可爱。非常讨厌。可你娘宠爱你,你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你娘亲手做的,她从不肯你穿旁人做的衣服。你爹也很疼你,我记得有年冬天,你要吃栗子,刚刚出锅的栗子,很烫,你爹剥一颗,你吃一颗,你爹就瞅着你吃一颗就笑一下。真是羡煞旁人。虽然我当时很想把你掐死……幸亏没冲动。”
沈悠微微一笑:“爹娘如此疼爱我、那我可孝顺?”
“你那时候那么小,哪里懂得什么叫孝顺。你爹娘也还在壮年,还用不着你孝顺。但是你小时候的性子却非常奇怪,很多下人都非常怕你。我也有些怕你。”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怕一个小孩子?”沈悠歪头笑道。
“记得有一,一位武林异士送了只鸟给你爹,那鸟羽毛很长,尤其尾巴非常漂亮,你爹就把那鸟让你养着。平常也不见你多喜爱那鸟,都是下人喂食养它,你从不理它。却有一日,倒是常与你玩耍的一条狗一时贪玩,把那鸟一爪子拍死了。你便把那死鸟尾巴上几条羽毛绑在这狗的尾巴上。那狗在院子里面转圈抓自己尾巴,却怎样也抓不到,活活累死了……”谢原顷咽了口唾沫,继续回忆,“然后你下令让下人扒了了狗的皮给你爹做了块踩脚的垫子,煮了那狗的肉分给下人吃,拆了那狗的骨头喂了野狼。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毛骨悚然,却不知子轩温文儒雅,蚂蚁也不肯去踩的人怎会生出个如此恶毒的儿子来。那时你才不到六岁。”
沈悠听得直打冷战,随即笑道:“谢公子,我看你是认错人了。小菜头不是沈悠,我……定然做不出那等事情来。”
谢原顷摇了摇头:“我也不希望你是沈悠,沈悠是个苦命人。可是你颈子后面那胎记……我不敢想还有第二个人有,虽然淡了些,我还是记得很清楚。”
沈悠低头沉思:“那我可有兄弟姊妹……”
“有,你爹一共娶了三个老婆。正房陈氏,产了一女,是你的姐姐。后来娶了你娘,但一直无所出,即又娶了三房夫人余氏,又无所出,再娶房氏,生了两个男孩儿便是你那两个哥哥。后来你娘又生下你。再后来余氏夫人又产下两女三男。”谢原顷掰着手指头给沈悠数他一共有几个兄弟姊妹。
沈悠忽然叹了口气,拍了拍谢原顷的肩膀,狂笑道:“就这样你还喜欢我爹?娶了这么多女人?生了这么多孩子?你都看在眼里居然还能继续跟他做兄弟?”
谢原顷笑道:“你不懂的。可以的。见他一步步实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包括娶妻生子,他开心我就高兴。我怎忍心霸着他让他不如意?每天都能看见他,我还奢求什么?足够了,能看见我放开他变成他的快乐,对我来说便值得了。他要什么我都依他。他要怎样我都依他。”
沈悠笑不出来了,低头道:“是我爹不懂珍惜你。若换作是我,定然不会娶妻生子,定然会和你一生一世。”身后却传来七柳用鼻子冷冷哼了一声。
谢原顷又摇了摇头:“你又不懂了,他是沈老王爷的独子,又有万丈的抱负,岂是我一份单方面的感情能拴住的。”
“单方面?”
“怎么你希望他也爱我?不希望他爱你娘吗?”谢原顷笑道。
沈悠沉吟道:“因为我娘无所出,便又娶了两房夫人,虽然我也希望,但是他怎么可能爱我娘。”
“我连碰都没碰过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会不会讨厌。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
沈悠拍案而起:“那他现在哪里?我帮你去问他。”
“他……悠儿,你可受住了……他被斩首了。当年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下了一道令,莫名其妙说沈王府屯兵造反,抄了沈家满门,你沈家九族被诛,都……都……都死了。”
沈悠倒吸一口冷气,多年重复的梦里,那满地的血,那满天的血,那满眼的血在他脑际奔腾翻滚。他跌坐回椅子上,抬起头来冷眼看着谢原顷,语调出奇的冰冷:“既是如此,那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陪他死?你为什么不陪我爹一起死……”
谢原顷低头轻叹,掉下泪来:“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你爹临终前说了两句话,让我想死也死不成。你爹他……真厉害……”
“他跟你说了什么?”
“第一句话:还要烦请原顷帮我保住悠儿一条命脉。我这才知你逃过大难,四下寻你多年。第二句话是……”谢原顷擦了擦泪水,却止不住泪水滴落,“他说:原顷,是我负了你,我会投胎再世为人,到时再与你弹琴论剑、逍遥终老,你记得十年后要来找我,你若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你,你定要等我,决不可轻生。切记、切记。这最后两件事你定要依我。”
“爹爹果然厉害,这样你便想死也死不了了。”
谢原顷摇了摇头,却轻笑起来:“所以我疯了。自那天起我便疯了,你便傻了。”
沈悠闷头站起身形,失了魂般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却被谢原顷叫住:“悠儿,知你活着,虽算了了一桩心愿,但我却对你做了那般事……我……有负子轩所托,也对不住你。你若不嫌弃,我可以照顾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
沈悠回过头来,凄然一笑:“你……认错人了罢。我不是沈悠,我是小菜头。”说罢,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出去。
梦里满天的血,满地的血,满眼的血还在沈悠脑子里面翻腾。沈悠走到暮云楼偏院池塘边坐下,耳边不断响起谢原顷的话语,像苍蝇一样挥之不去。沈悠无意识却摸到怀里一个物件。是什么?沈悠把那物件掏出来一看,却是白天谢原顷塞给他的那本册子。
沈悠紧紧握着这册子,上下翻看。却发现这册子上蓝下绿,前后两面都可以读。从蓝色封皮往下看,记录了一些口诀心法;从绿色封皮往下看则是一些剑式。沈悠摸着册子上面的潦草却苍劲的字迹,眼泪滴落下来:“这便是谢原顷所说爹爹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可是爹爹亲手写的?却不知这本东西爹爹了多少心血。”
罗子峡和高宁飞看见沈悠,便朝他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坐在沈悠身边,宁飞拍了拍沈悠肩膀:“一直不敢告诉你,可该知道的迟早还是会知道。谁想半路杀出个谢原顷。那谢原顷也是因为子轩西归,从那时候便变得疯颠起来。”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虽说我们也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身世,但是还是宁愿你就此彻底忘记。做一辈子快乐无忧的小菜头。无论怎样,我们都会一直保护你,跟在你身边。”
“你们为什么要保护我?”
子峡缓缓道来:“既然谢原顷都与你说了,我也不便再隐瞒,你爹与我师傅交情不错。师傅下了道密令一定要让我找到你,然后保护你。他老人家说沈家最后一条根不能断了,交待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好沈小王爷。”
宁飞道:“家父和沈家有些渊源……”宁飞说道这里,便紧紧闭上嘴唇,不再出声。
“高二哥,有难不便讲便不用勉强,”沈悠把手上的册子递给高宁飞,“高二哥,这上面记载的东西,我可练得?”
高宁飞翻了翻,惊道:“奇啊!练得!练得!”
罗子峡接了过去,看过之后叹道:“难怪人说沈子轩是奇才,这种招式也亏他怎么想得出来。这套心法加上剑式,若练个二三十年,便成了武林的顶尖高手也不是难事。”
“还烦请二位哥哥指点!”
“小菜头怎生要练起武来了?有我和宁飞在侧,如何也无人能伤得了你!”
沈悠摇了摇头:“我不是要练武。只是这东西是唯一能和爹爹有联系的。我想练,就好像爹爹在身边一样。”
高宁飞闭目叹道:“该来的还是会来,好,我和子峡会日日教你,以后每日这个时辰你就来这里,我与子峡在每日都会在这里等你。今日就先练些基本的心法。”说罢,让沈悠盘坐稳当,用银针刺他脉络穴道,沈悠只觉得上身有些麻痒胀痛,再听子峡讲解心法气息的吐纳方法,渐渐入了定,不觉过了几个时辰。
沈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不由得让惊呆了的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看见叶七柳拿着把匕首正指着谢原顷,刀尖几乎就快碰到了谢原顷的咽喉。那匕首半尺长短,一看刀刃寒光闪动,便知是件千金难求的削铁如泥的利器。而七柳的手正稳稳握着并不华丽的刀柄。
谢原顷似没有意识到危险般,优雅的笑着,照旧倒他的酒,照旧大口地喝。还抬手示意不忘邀请眼前人共进一杯。
七柳的面色却比被刀指着的人更显凝重得多,他根本没错眼珠一直死盯着谢原顷,另一只手丝毫不差找到面前的酒杯的位置,一仰头灌进自己的肚子里。酒杯里一滴不剩。他沉声问道:“你不怕死?”
谢原顷却笑意更了,反问道:“你听说过哪个疯子会怕死?倒是你不怕酒中有毒?”
“毒?如果有毒的,毒性发作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杀你。我也有足够的把握。”七柳拿着刀的手很稳,凝着眉。
谢原顷点了点头,这每点一头,咽喉就更靠刀尖近了些。这谢原顷却如瞎子般,根本不在意自己面前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七柳蹙眉道,“即使你想那么做,你也决不会那么做,因为我了解你。若你会给人下毒,那谢原顷便不是谢原顷了。”
谢原顷又点了点头,又饮下一杯美酒。他每一个动作都会使自己的咽喉离刀尖更近一些,他似乎在向七柳的耐性挑衅。
“也正是因为我了解你,”七柳终于仰天叹了口气,放下一直僵持的手臂,匕首瞬间滑下溜进他的靴子里,“所以我很羡慕你。你是如此纯粹的一个人。可以活得这么纯粹,爱得这么纯粹。但是我却……决不可以。小菜头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混帐。”
第11章 [余毒未清]
“那小菜头说的没错,叶七柳的确是个混帐……”七柳放下匕首,缓缓坐在谢原顷面前,拿起谢原顷又给他满上的陈年雕一饮而尽。
谢原顷自顾自倒了一杯:“我还以为混帐从来不知道自己是混帐,既然你叶七柳知道自己是混帐,看来总算还是有些血性的。”
“既然是混帐,自然有些混帐事情还是要办的。”七柳与谢原顷对饮起来。
“只要你不伤我悠儿性命,我管你如何混帐!”谢原顷悠悠说道。
“如若不伤他,就一定要你的命抵偿,你如何说?”七柳的盯住谢原顷的眼睛爆出寒气。
“那就……生非生,死非死,命也!呵呵……”谢原顷悠悠笑道,神态像极了前几生死关头的小菜头。
七柳吐了口长气,叹道:“原来谢原顷也是个混帐。”
“非也,非也,谢原顷原本就是个疯颠之人。如今也是疯子,不是混帐。混帐么……是你叶七柳。”谢原顷与七柳对视片刻,二人拍案狂笑了起来。
沈悠心中暗想:原来他二人是老相识了,却不知有什么渊源?“咳咳……”沈悠干咳了两声,现身出来。径直走到谢原顷身边坐了下来,七柳站起身形,退到墙边,抱着双手倚靠在墙上。
“悠儿?你回来了?”谢原顷拉起沈悠的手。
沈悠抽回自己的手,尴尬地笑了笑:“我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你肯定我是沈悠?不是小菜头?”
谢原顷点了点头。
“那……我沈家为何满门抄斩?”
“那时候,太上皇还在位,有人参了沈老王爷一本,说沈老王爷通敌叛国,屯兵造反,简直是莫名其妙、混帐加十极。你沈家从不过问朝政之事。沈老王爷吃斋念佛多年,久居家庙之中,少与我等世人、俗人来往。只与得道的佛爷和高僧品茶说话。他老人家是如来佛祖的俗家弟子,何来的通敌叛国之说?你爹爹习文尚武,也不屑去官场争名夺利。只与穷酸文人、武林异士来往,那穷酸文人只会写写文章,武林高手一个比一个孤高,长久在他身边的也就是我这疯子,何来的屯兵造反之说?可惜那太上皇混帐得很,比这叶七柳还要混帐……”说着,谢原顷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七柳,七柳挑起嘴角来苦涩笑了笑。谢原顷继续说道:“那太上……不那混帐加十极也不勘察谁是谁非,见了那本,二话不说就下了诛杀令,要诛你沈家九族。”
“灭我九族……那我……为什么还活着?”沈悠出奇的平静。
“子轩只说你师父会救下你,我不知道是你哪个师傅。你有个教你读八股文的夫子,你叫他师父;你有教你弹琴的琴师,你也叫他师父;还有个师父教你天文地理;还有教你八卦阵法的师父;还有个师父教你洋文;对了,你爷爷也给你选了个高僧教你佛法,你也叫他师父;还有教你规矩礼仪的师父;教你阴阳术法的师父……”
沈悠扶住“突突”只跳的额头,打断了谢原顷,问道:“那我一共有几个师傅?”
“二十七八个。你生性好学,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这些师傅都是教文的,你也有学兵法战略,只不过都是纸上谈兵。却不曾听说你有教武的师父。沈府被抄,这些个师父也作鸟兽散去了。这些年来我有留心一一寻访他们,不过,奇怪的是,无论你哪个师父,我都找不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好像在人间消失了一般,真是莫名其妙。”谢原顷摇着脑袋,还是想不通。
“那么……是谁参了我沈家的本?”
“你问这个干什么?”七柳和谢原顷同时开了口。
“想知道而已。若死也该死个明白吧?”沈悠皱着眉头。
“……只是听说是几个大臣联名起的奏折,我身无武艺,又无官爵,进不了皇城,无法证实到底是哪家的混帐,吃干饭闲着了……”
沈悠突然扯住谢原顷的袖子:“答应我,别走。每天都让我能看到你。”
谢原顷用手覆住沈悠攥成拳头的手,轻声道:“我不走,子轩在我心里,你随时想听,我随时给你讲,只要我知道的,都会一五一十告诉你。你想知道得多清楚,我就给你讲得多清楚。”
沈悠凝望谢原顷呆了半晌,心想,他如何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他?我要问他什么?莫不是他会读我的心?他的手……这么软,也很暖,不知道爹爹的手可会有这么软?可会也有这么暖?我……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疯子……跟刚见面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我呢?是不是我也在变?会不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身后七柳干咳两声,沈悠才觉尴尬要甩开谢原顷的手,谢原顷却不管不顾,只是死死拉着沈悠的双手。
……
日子天天照旧过,只是小菜头有了名字,每夜都必到暮云楼侧院的池塘边,与高宁飞与罗子峡研习他爹留下的武功心得。自不必赘述。
……
却说黄叶飘落,入了初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街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套上了棉袍,沈悠却觉得一天比一天燥热,面色也越来越红润。有了固定的收入,改善了生活习惯,不再饥一顿饱一顿的,沈悠的面色越来越健康,粉扑扑的小脸养的水嫩水嫩的像足了诱人的苹果。初冬的晚上,沈悠还是一条单被子,身上只是薄衫,好久也不见他生一回病。
神态虽然健康,但是夜里的沈悠却越来越烦躁。燥热难安。这件事只有叶七柳知道。因为叶七柳天天在沈悠的房间里盘坐打息。
七柳调息完毕,缓出一口气来,却看见沈悠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一会就把被子踢了下来。
七柳叹了口气,上前把被子给他盖好,掖好被角。七柳刚刚转身,沈悠又把被子踢了下来。七柳再给他掖被角的时候,却见沈悠睁大眼睛正瞪着他,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热。”
“懒得管你。”七柳把被子扔在沈悠身上。
沈悠一把抓起被子,扔在地上,眉头越皱越紧:“我热。”
七柳把被子拣起来,回扔到沈悠身上,“谁管你!”
沈悠把被子往七柳身上扔,瞪着他:“我热。”
七柳闭上了嘴,他发现和沈悠吵架的话,还不如找一头驴一起去喝酒。七柳把沈悠死死按住,把被子给他盖好:“你再闹,我就点你穴了。”离沈悠这么近,才发现他真的满头大汗,身上的薄衫已经湿透了。
沈悠被七柳死死地按住,心中烦躁难耐,不停扭动身子,口中只说:“热!怎生这样热!我热。”汗水和眼泪不停地劈里啪啦地往下掉。七柳突然发现,这小子怎么长了这么多力气,居然要发动些真气才勉强按得住他。
沈悠顺势拉住七柳往怀里带,七柳被沈悠猛地一把拽到床上,沈悠翻身压住七柳。四脚死死缠在七柳身上,以求七柳的体温似有一丝凉意。七柳感觉身上的沈悠如火炉般的烫。伸手摸了摸沈悠额头,额头却没那么烫,却也热的吓人。七柳挣扎着爬起来:“你身上好烫,我带你去看大夫。”
沈悠喃喃道:“我不去。你嫌我脏,是么?”
七柳摇了摇头;“没有。”
沈悠把脸伏在七柳胸膛之上,正常的体温和没有一丝多余脂肪的胸膛令沈悠如此舒服,沈悠笑道:“不是?你自己算算你已经躲我躲了多久了。”
七柳把脸别了过去:“我只是有些生气。”
“生气?”沈悠蹙着眉头,轻轻亲吻着七柳的胸膛。
“气我自己,还有你。”七柳被沈悠轻轻一咬,顿时涨红了脸,“你现在神志不清,别……我不想……”话音未落,沈悠的亲吻已经落在了他的唇上。七柳感觉到沈悠紧紧贴在自己腿上的下身已经起了变化。沈悠狠狠吻着七柳。七柳渐渐放松了自己,闭上眼睛回应着他的吻。脸上几滴清凉让七柳睁开了眼睛。七柳看见沈悠的眼泪正在眼眶里打着转,他在哭。
七柳推开他,叹了口气:“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清醒。”
“清醒的很……”沈悠一口含住七柳的分身,舔舐起来。七柳在他口中渐渐坚挺,直刺沈悠的咽喉,“你这里很软……硬起来以后,摸起来还是很软……”
七柳在咽喉咽下一个“嗯”字,喉头的颤动却如此煽情。沈悠贪恋地看了一眼后,扭过身去,趴在床上,哭着嘶声叫:“撕了我,把我撕了。”
七柳被沈悠的哭叫声惊醒,看着眼前红艳的脊背,圆润的臀,和被捉在他手里正在寻觅沈悠菊的自己的分身。七柳从后面环抱住沈悠,擦拭掉他的眼泪,亲吻他的颈子,找到他的分身,轻柔地摆弄着。
“你干什么?快进来……”沈悠摆脱不开七柳的手,他紧紧攥着被角。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七柳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啊……”随着七柳动作的加快,沈悠释放在七柳手里,“进来,把我撕了,求你。”沈悠喘息着,哭泣着,乞求着。
七柳只是抱着沈悠,什么也没说。沈悠哭累了,靠在七柳的肩头,突然打起冷战:“冷……好冷……”七柳也感觉到沈悠在自己的怀里体温骤降,刚刚还是一盆火,很快就变成了一块冰,七柳问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在练功,你练了什么功夫,这么邪门?还是走火入魔了?你还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谁?”
沈悠蜷缩着自己,打着哆嗦,使劲往七柳怀里钻:“我是……小菜头……小蔡……不是,我是沈悠……我是……你别问了,我想不起来。”
七柳立刻点穴制住在沈悠体内乱窜的真气,先送一口真气护住沈悠的七经八脉。七柳把所有能找到的被子都盖在沈悠身上。转身出门,去拍高宁飞的房门,却见房门虚掩着,推门进去,见高宁飞和罗子峡正坐在床头,床上躺着谢原顷,谢原顷也紧闭双目,浑身打颤,一直喊冷。他身子上已经布满银针。罗子峡正在给他输入真气。
两个人忙得满头大汗,高宁飞看见叶七柳,急急问道:“小菜头是不是刚刚叫热,现在叫冷?现在和谢原顷一样意识不清,只是打颤?”
七柳点了点头:“是,所以我这才来找你问,可是最近练功走火入魔?却……”却看见这边床上躺着一个跟那个一摸一样的病人,“可是那毒?”
高宁飞点了点头:“定是那毒。不能是走火入魔。这谢原顷丝毫武功不懂,不可能走火入魔。他二人都沾了那毒。除了那毒不做其他想。”
“看来只有那人手里的解药了?”
高宁飞点了点头。
“这里还要请宁飞和子峡照应,我去去就来。”说罢,叶七柳飞身出去,在浓密的夜色中疾驰飞奔而去。
第12章 [索魂鬼手]
高二公子的银针尽得了夏塘枢的真传,加上罗子峡施以内力辅助,沈悠和谢原顷竟醒了过来,只是叫寒。江南初冬的季节,两个人已经穿上了毛皮厚棉袄。
“哎呀!”高宁飞猛然一拍桌子,“坏了!”
坐在他旁边的谢原顷和始终保持那段距离的罗子峡同时问道:“怎么了?”
高宁飞指着面前的谢原顷怒喝:“那小菜头的血,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血过于粘稠!你这人害死他了!我说你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居然都没死,还那么快醒来,定然是你生生受了他的毒。却没把他身上的毒解开。虽然不能保证能顺利解毒,但是我这里有一条房中心法倒可以试试拖延死期。我传授与你,你再去与他办事看看是否有效!”
“他身上还有毒?我……刚见他的时候,恍如见了子轩,满脑子都是子轩,发觉他是子轩儿子,完全乱了阵脚,恨不得上吊死了干净,倒叫我如何继续办事?那……如何是好?”谢原顷红了脸。
“如今他已有武艺在身,且日日精进,再制住他恐怕倒难了。”罗子峡道。
高宁飞嘻嘻一笑:“制住他倒是不难。只是这毒必须要解了。再拖下去只怕是要命丧于此了。只是谁去呢?原顷是不行的,一点武功底子也没有,弄不好就会丧命。不然,子峡你去做,我告诉你运功护他心脉的心法。”
“我不要,”罗子峡红着脸低头喃喃道,“要去你去。”
高宁飞走到罗子峡面前,嘻嘻坏笑道:“你去不去?你不去就只有我去了。若我去,谁给我们施针?你会?你就等我死了以后再来找你算帐!”
罗子峡咬着嘴唇,一拍桌子:“我去就我去!”
高宁飞瞪圆眼睛高喝一声:“不许去!”
“咱们三个谁也不行,这却如何是好……”三个人眼睛顿时一亮:“叶七柳!”七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三人身后,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解药呢?”高宁飞伸出手来。
七柳放下茶碗,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指了指外面。高宁飞和罗子峡冲出去看见本不宽裕的院子里面,多了一堆东西。在那堆东西上面,五大绑躺着一个人,那人面色倦怠,眼睛透着邪魅。腰间挂着一条细链银钩,那钩子如鬼爪一般形状。他看着站在院子里面盯住他的高宁飞和罗子峡,和抱着手倚在墙上的叶七柳,他闭上眼睛居然笑了出来。
“不愧是叶七柳。连索魂鬼手也能绑了来!”高宁飞赞叹道。罗子峡在一边不停点头。
“我猜他该卖粽子了,没想到就这么巧,真的就碰到他了。一想干脆把他一起送过来,解药慢慢找他要。”七柳轻轻笑道。高宁飞和罗子峡看他一脸风尘仆仆便知他的一个“巧”字掩盖了多少辛苦。
这时,沈悠裹着毛皮棉袄走了出来,看见那索魂鬼手,不由一愣,随即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汤圆还有没有得卖?”
索魂鬼手笑了一笑,邪魅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原来是熟人,我改卖粽子了。汤圆不好卖。”
沈悠道:“粽子……也罢,你现在卖什么,我就买什么。”
索魂鬼手面向沈悠问道:“现在只还剩一颗会讲话、会吃饭、会杀人的人肉大粽子,你买不买?”
“这么神奇?可会打架?”沈悠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会,很会!不但会打架,而且还会使毒。”索魂鬼手道。
沈悠点头:“怎么卖?多少银子?”
索魂鬼手用眼睛斜睨着七柳:“狠狠揍那人一拳,不用银子就卖给你。”
“好办。”沈悠朝七柳招了招手,七柳走了过来,沈悠照着七柳的胃,一拳打了下去,快要碰上的时候,七柳顺势向后倒了下去,直挺挺倒在地上。沈悠笑眯眯地问:“打好了,粽子给我!我现在很饿……”
索魂鬼手眨了眨眼睛:“我就是那颗粽子了。”
“别玩了……”高宁飞走了过来,上下其手他索魂鬼手全身搜了个遍:“这位粽子兄,请赐解药。”
索魂鬼手闭眼悠悠道:“没用的,我身上什么也搜不出来。解药这种东西是没有的。你如何搜也搜不出来。”
罗子峡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少废话,解药!”
索魂鬼手狞笑道:“说了没有,即便打死我,还是没有。不过,我劝你莫要碰我的好,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有毒、哪里没毒。”
七柳在他们身后开了口:“这世界上有上千种方法,可以让你想死却死不成。而我,知道的不多,只刚好知道七八十种,你是不是要试试我叶七柳的耐性?”
“你除了打人还会用刑?我倒是想见识见识江湖闻名的大之侠者你叶七柳有什么歹毒的手段。”索魂鬼手邪魅的笑声令在场的人后脑一阵发麻。
沈悠上前把绑绳给索魂鬼手松开,拍了拍他的肩膀:“粽子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打的。”说着,拉住索魂鬼手的手走了出去,“打打杀杀的事等吃饱了肚子再说,你这颗粽子无论如何我是吃不下去的,所以你要请我吃好吃的正宗的云南火腿粽子,你请客,你付账,你给银子。”
在场的人都呆住了,七柳一把抓住沈悠的衣袖:“你知不知道你如若再不解毒,你性命堪虞!”
高宁飞和罗子峡一左一右架住索魂鬼手:“小菜头,你太不体谅叶大侠,你可知他费尽多少辛苦才捉了这索魂鬼手回来?若他跑了,如何再追?”
沈悠甩开七柳,一把抓起索魂鬼手的手,回头望着谢原顷:“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去找我爹?”
谢原顷微微挑起嘴角,缓缓点头:“生非生,死非死,命也。”
众人皆愣在当场,沈悠瞅准机会,拉着索魂鬼手出了门,一路狂奔,二人跑到街上,索魂鬼手任由沈悠拉着自己,第一感受别人指尖传来的暖意,他看着紧紧握着自己手的沈悠:“你……为什么放了我?”
“当然不是白白放开你,我有条件。”沈悠说道。
“什么条件?你为什么碰我?你不怕我身上有毒?你不怕我跑了?”索魂鬼手也纳闷起来。
“反正我也快死了,毒不毒的,无所谓了。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索魂鬼手抽出自己的手,冷笑了起来:“原来到最后还是要我给你解毒。”
沈悠摇了摇头,又上前扯住索魂鬼手的衣袖:“希望你帮我办一件事。不是解毒。毒么,无所谓,生非生,死非死,命也。可那事,无论如何我都想知道……”
“什么事?你不怕我跑了么?”索魂鬼手问道。
沈悠拉着他坐在路边:“你想跑的话,现在就请跑。别耽误我找别人。”
“到底什么事?为什么找上我?”zybg
“听着,我要你上皇城,查出十年前沈王府被诛灭门的来龙去脉。把众臣参沈王的那个奏折偷过来,给我。我找上你是因为我见识过你的身手,不比叶七柳差。想必这是你失算上了那混帐的当了。”
索魂鬼手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接受?你和沈家有什么关系?”
沈悠眯起眼睛:“我也想知道我和沈家到底有什么瓜葛……你问题还真多。不过,你好像已经把自己卖给我了。所以……我知道你会接受。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足够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身上所有的银子都被叶七柳拿走了,所以这顿你请客、你付账、你给银子。”
在家里迎接他二人的是五双诧异的目光。索魂鬼手居然没跑?还跟小菜头一起回来,两个人居然还有说有笑。叶七柳、谢原顷、高宁飞、罗子峡和替小菜头端了一整天盘子的、刚刚听说了全部事情的、正在懊悔没看到精彩片断的伍天行,这五个人没有一个人会料到那索魂鬼手居然会回来。而且索魂鬼手主动留了下来。不知他从哪里抱了床被子,钻近了沈悠的房间。
沈悠回房却见自己原来的床已经被拆了,换上了白色石头床,沈悠坐了上去,却发现那石头摸起来是暖的,沈悠喃喃道:“暖玉?”
“是暖玉没错,你身上发寒,睡这个也许好些。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大的一块暖玉,做床刚刚好。”七柳闭着眼睛,坐在地上调息打坐。
索魂鬼手趴在用几张桌子拼起来的“床”上,咕哝道:“用的却是我的银子。”七柳顺手抄起一块碎玉,弹向索魂鬼手,索魂鬼手只好闭上嘴。
“鬼手,你为什么要杀人?”沈悠躺在暖玉床上,果然舒服了许多。
“只是月圆时才想杀人,难以控制,平常我都不杀人的,我讨厌血溅出来弄脏衣服。但是月圆时,我会非常想见到血,渴望见到血喷出来的样子。”索魂鬼手似睡非睡,咕哝着。
沈悠奇道:“那你每提炼精阴之气,都不会杀死和你行房的人么?”
索魂鬼手继续咕哝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每行房过后,我都会让对方喝下我的血,方可解毒。其实……我身上的血才是解药。”
索魂鬼手话音未落,七柳已经飞身过去擒住了他的咽喉:“原来你的血才是解药。难怪我们遍搜不到。你是要自己取些血来呢,还是要我动手?”
索魂鬼手用鼻子冷冷“哼”了一声:“既然告诉了你们,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第13章 [真相中的真相]
话说七柳擒住索魂鬼手的咽喉,索魂鬼手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告诉了你们,我自有我的打算。”
七柳浅浅一笑,手指用力压住索魂鬼手的咽喉,发出的声音让索魂鬼手都觉得发寒:“无论你有什么打算,都是逃不过我的。”
不知什么时候,沈悠走到了他们面前,沈悠拉过椅子,把手支在那用桌子拼成的“床”上,一掌打掉了七柳擒在索魂鬼手咽喉上的手:“他既然告诉我们,自然是不想我死了。现在不是月圆的时候,想必他也不喜欢看见死人。”
七柳紧闭嘴唇,哼了一声,从靴子中取出匕首,向扔在索魂鬼手扔了过去,只见寒光一闪,匕首直挺挺插入桌子约两寸,落在索魂鬼手枕边,索魂鬼手耳鬓一缕头发悄然落下。那索魂鬼手似乎没有发觉,还是趴在“床”上,半闭双目。突然他一骨碌坐了起来,拔起匕首在手中把玩:“你必须和我先行房,我吸回阴气,你再喝下我的血方可解毒,如何?想死还是想让我上?”
沈悠回头看了一眼七柳,闭目道:“叶大侠,请给个方便。”说着开始宽衣。七柳盯住他,目光闪动,脚跟却直挺挺地僵硬,不停使唤。像钉在那里一般。
索魂鬼手笑了起来,笑声阴冷,使人觉得后脑一阵麻痒:“你叶大侠莫不是有看人办事的嗜好?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这位小兄弟怕是要不好意思了。”
七柳咬咬牙,看沈悠也不看他,只是宽衣,七柳一跺脚,闪了出去。
沈悠见七柳闪了出去,停了手中的动作,如泄了气的气球般坐了下来,叹口气道:“他……走了……定又会气我……”
索魂鬼手把手搭在沈悠肩膀上,帮他褪去脱了一半的衣物,在他耳边吹气:“那么,下面是我们两个的事了。”
沈悠躲开索魂鬼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已经走了,你还装!”
索魂鬼手眯起眼睛笑起来,“只怕还没走远。”口中这样说着,一把把沈悠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他扶着沈悠的腿,摸索着,“我觉得你很有趣,想吃了你,我很期待你的味道。”
“我可不想被一颗粽子吃掉,”沈悠一巴掌打掉索魂鬼手在他腿上越摸越不是地方的手,“要吃也是我吃你。”
索魂鬼手魅声笑了起来,邪魅的眼睛像加了迷雾般迷离,“吃我?说的好!”索魂鬼手扶沈悠躺下,自己躺在一边,用手轻抚沈悠耳鬓还未成熟的绒毛,“你看上去很好味的样子,我很想尝尝看……嗯……”索魂鬼手泯住嘴唇,用七柳的刀子在自己的腕子上割了下去,鲜血流了出来,“来,尝尝看,我的味道也不错。”说着,索魂鬼手把自己的手臂递了上去。
红色的鲜血涌出,在沈悠面前晃来晃去,沈悠的脑海里面又翻滚出红色的天,那满眼的红色,和带着腥味的刺鼻的风。沈悠的胃立刻翻江倒海地翻腾了起来,他一把推开索魂鬼手,跑了出去。
院子当中高宁、罗子峡、小伍正在陪七柳喝酒,七柳边死死瞪住沈悠的房门,边狠狠灌自己雕。那几个人也面露焦急之色,不时观望沈悠的房间。却见沈悠的房门突然“砰”地一声被谁踹开,随后沈悠光着上身在前面飞奔,索魂鬼手披头散发在后面狂追。
沈悠跑到河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索魂鬼手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除下,披在沈悠身上,在他身后叹了一声气道:“我有没有这么恶心,真是……”
沈悠擦了擦嘴,脑子里的影响却清晰起来,满天的血,满地的血,满眼的血,一片血色的迷雾中,模模糊糊一排人跪在那里,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凶狠异常的刽子手,每个刽子手都拿着一把邪气冲天的鬼头刀。沈悠心中焦急万分,哭喊一声:“爹爹!娘啊!” 沈悠只觉得被一双大手捂住口鼻,顿时急得气血上涌,随即,晕了过去。
沈悠醒来的时候,发现索魂鬼手又割伤手腕,正打算给自己喂血。沈悠皱了皱眉头,面露厌恶之色,拨开他的手腕:“这毒不解也罢,死了干净。”
“生非生,死非死,命也?”索魂鬼手道。
沈悠看了一眼抱住自己的索魂鬼手,不由笑了出来:“你这人记性倒好。”
“你若不喝我的血,就真的要用房中术了。房中术我只试过女人,你身为男儿我没有把握救活你,你还是喝下我的血罢,我的血做解药百分之百有效用。”
沈悠摇了摇头:“你先去盗奏折,没有奏折回来,我就死。”
“嗯?你不怕我远走高飞,丢下你不管?任你自生自灭?”索魂鬼手问道。
沈悠站起身来,直勾勾盯住索魂鬼手:“你以为我死了,那叶七柳会放过你么?那高宁飞、罗子峡会放过你么?以前的小菜头也许死了就死了。但是如今的沈家小王爷的命却好像值钱了些。现在三把看得见的刀已经架在你脖子上了,这样你去办事的时候也好惦念着我,不至于把我忘了。否则你真的把我忘了,我还真是会伤心的。”
索魂鬼手看着面前的沈悠,不由打了个冷战,之前买他毒丸子,只是躲在苏大小姐身后的胆小鬼,什么时候变得敢正视自己,毫不怯懦,而且如此工于心计。那个闭上眼睛,口中叫着:“生非生,死非死,命也。”毫无还击能力只是等死的小乞丐,眼睛中似乎多了一团火。让自己觉得有寒意的人已经不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和沈悠对视片刻之后,浑身便布满了令人不舒服的感觉。索魂鬼手笑了一笑:“既然如此,我倒要尽快给你个满意的交待了。”
沈悠点了点头:“在我死前回来。”再转身,索魂鬼手已经不见了踪影。沈悠心想,但愿此子可了我心愿。
叶七柳、高宁飞、罗子峡、伍天行追过来的时候,只有沈悠一人在河边悠然坐着。
高宁飞急道:“果然还是让他给溜了么?你的毒可怎么办!”
罗子峡怒道:“卑鄙小人!”
伍天行一把抓住沈悠:“你没被他怎么样吧?!”
叶七柳把自己的衣服给沈悠披上:“更露重的,回家罢。”
沈悠笑了笑:“回家吧,几位哥哥也染了寒气就不好了。有叶大侠在我身边,几位哥哥什么都不用担心。鬼手说还差一味药做引子,他去采药了,很快便回来的,几位哥哥不必焦急。”
自这天起,沈悠气血渐渐不济,夜夜发梦,总是在梦中哭醒,惊醒。这些只有七柳知道。白天的沈悠又像换了个人似的,继续修习沈子轩留下的册子,有高宁飞银针刺穴道,又有罗子峡以内力引导辅助,更有七柳不时与他喂招,教他对敌之法,沈悠功夫渐入佳境。剑法也习得十分精湛。只有七柳知道他时不时会气血攻心,有时真气和寒毒遍体流窜,控制不住便会吐血。可沈悠一直咬牙在练。片刻也不停歇。
直到索魂鬼手拿着奏折回来的时候,高宁飞和罗子峡两个人联手都已经不沈悠的对手了。叶七柳和沈悠过招,沈悠也能拆他个七七八八。高宁飞时常赞叹沈子轩为奇才,沈悠也是天才。目前沈悠的资质还没有全开,但是依沈子轩的方法,以沈悠的目前的资质,短短几个月沈悠已经没有谁能打得过沈悠了,包括叶七柳在内,当然也包括索魂鬼手在内。
索魂鬼手把奏折扔到沈悠面前,自己把腕子再割破,把血滴进茶碗里:“喝了它,再迟的话,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
沈悠接过奏折一目十行,扫完那折子上的字,狠狠一拍桌子,怒喝骂道:“昏君!佞臣!”这一拍不要紧,震碎了茶碗,满茶碗的血撒在已经碎成粉末的桌子上。
索魂鬼手看那洒了一地自己的血,叹气道:“我是上辈子欠你的!”之后拿出匕首再搭在手腕之上,准备再割腕。沈悠捏起残留在衣服上的碎末,射向索魂鬼手手上的匕首。只听“啪”地一声,匕首被远远地弹开。
沈悠微微一笑:“不必了。我自会给你立个字据。以后谁死谁活,两不相干。”
索魂鬼手奇道:“你练了什么功夫?难道自行化解开了那寒毒不成?”
沈悠笑道:“我只是想留着这毒,你这毒能激发我的内力,你这毒和我的内力有时在我体内会相互对抗。我想要压住你的毒便需要产生更多的内力。如果没有你的毒,我的内力也不会一下子激增这么多。所以对我还有些用。”
索魂鬼手看那地上的碎末心中暗暗惊叹,果然是厉害!但是叶七柳太清楚沈悠得到这身功夫的代价,时间太短了,身体有时候会承受不住如此激发出来的潜能,所以沈悠有时候精神恍惚,夜夜恶梦,甚至有时候身体会不停使唤,吃饭的时候,沈悠的筷子已经不止一掉在地上了。晚上寒毒来袭,本身的内力又在身体乱窜,让沈悠的身体有如几千棵针在身体中乱扎般痛苦不堪。沈悠又不让七柳碰他。七柳只有趁他浅眠的时候引导那些真气归位,压住寒毒。
却说这日,沈悠挑起剑,游走在竹林之间,满天竹叶飘散,沈悠跳起,横扫一剑,竹叶片片断碎,竹子却丝毫无伤。沈悠继续练,从早上已经到了夕阳西下了,沈悠突觉喉头一甜,喷出一口浓血来。沈悠用剑支着身子,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气凝丹田,又要出招,却觉脚下一软,单腿跪在地上。
七柳从后面环住沈悠还在喘气地身子:“别练了,别逞强了。再练你会气血逆流,痛苦不堪的。”
沈悠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我是痛苦还是痛快干你叶大侠什么事?”
“我不想看你如此痛苦。做回快乐无忧的小菜头不好么?”
沈悠挑起嘴角,冷冷笑道:“不想看我痛苦?你……喜欢我?爱上我了?”
沈悠感觉环住自己身子的七柳更加用力地抓住自己,身体不住地颤抖:“不、我不是、我不能、我……”
沈悠回过身子,闪电般扣住七柳腕上的脉门,七柳又惊又怒:“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现在突然很想尝尝你这江湖传奇人物叶大侠是什么味道。”沈悠的目光冷冷扫过七柳涨得通红的面颊,唇印上唇的时候,沈悠松开了七柳的脉门,七柳并没有反抗,只是闭上眼睛,任沈悠激缠自己的口舌,占领自己的口腔,双手只是死死抓住沈悠的肩膀,越抓越紧,沈悠甚至能感觉出七柳手上厚厚的茧子在摩擦自己的脊背。
沈悠灼热的唇从七柳唇滑到他的颈子,粗鲁地一把扯开七柳身上的衣服,他的手也不老实起来,顺着七柳光滑的上身向下摸索着。沈悠的手搭在七柳的腰带上的时候,七柳浑身一震,猛然推开了沈悠。
被他推开的沈悠的手死扣住七柳的腰带,在七柳腰带的青色方玉上面轻轻一扳,只听“呛啷”一声,沈悠的手闪过一条银光耀眼,他从环绕在七柳腰间的腰带里面,抽出了一把软剑。那软剑如出洞的毒蛇,晃动身子,吐着阴冷的信子。沈悠加了些内力在手上,将剑一抖,那剑立刻变得笔直。减弱些真气,那剑便入鞭子般坚韧。
“果然好剑,剑如其名,七柳剑,在你叶七柳手中可变作七种武器,剑、鞭、枪、环、镖……还有两种叶大侠拿手的武器是什么?……如此软剑,薄如蝉翼,想作什么形状的武器都是可以的,只要有内力加诸剑身,又何止七种变化?千种万种都不在话下……”沈悠仰天笑道,“你说是不是啊?大内高手……叶七柳!”
沈悠的眼冷冷扫过面色已如死灰的七柳。
第1章 [交易]
“你早已知道?”七柳的心沉了下去。
沈悠嘴角向上翘起,轻轻笑道:“小菜头虽是傻子,我沈悠却不是。不管我是流浪街头的小菜头也好,落魄含冤的小王爷也好,你叶七柳如厮妙人怎会天天跟在我身边?你一不该我,二不欠我,难不成真是喜欢呆在我身边不成?……你当然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我当然也没有那种无聊的想法。你天天跟在我身边定然是有事要办,却又不是想要我的命。虽然我懂了一点武艺,但是你若真想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
七柳整了整身上衣衫,站起身形,看着沈悠的眼睛闪过复杂的神情:“不愧是沈家小王爷。只想到这些就能判断出我的身份。不得不佩服。你怎知我腰间藏剑?又如何得知我这七柳剑的机关所在?”
“稍微推算一下便得知前因后果,你想要的,不、你主子想要的,应该是这个了!”沈悠从怀中掏出那本沈子轩留下的册子,在七柳面前晃了晃,“你主子是不是要你拿到这个之后才要我的命……是不是?”沈悠眼中寒意直逼七柳。
“你如何得知?”也不闪躲他的目光,紧紧盯住沈悠。
沈悠用鼻孔冷哼了一声:“只少少推算一下便知前因后果。”
“看来你已经记起以前的事了……怎么,想起自己是小王爷了?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打算和我一战么?”寒风吹过七柳柔软的头发,头发拂过脸庞,露出坚毅的眸子。
沈悠玩弄着手中长剑,听了此话,不由冷笑起来,“一战?笑话!”他说着把手中的那把稀世的软剑扔回七柳手里,挑起嘴角冷冷道:“我只是要和你做笔交易。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事情办妥后,这东西我自然给你,当然,到时候,连我的命自然也是你的。”
“答应你一件事?你要问的我不能说,这是职责所在;你要报仇我也不能帮你,而且势必阻拦于你!除此之外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七柳把剑横在胸前,皱起眉头。
沈悠笑着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用讲,我想知道的事情早已经知道。我也不是要你找你那主子算帐……我知道你向来没有窝里反的毛病,倒是条好狗。”
七柳仰天长笑:“沈小王爷果然恶毒刻薄得很,名不虚传。你要我答应什么事?能办到的话,自然不会驳小王爷的面子。”
沈悠踱步走到七柳身边,轻声叹了口气:“不是我的事,我只是要你帮小伍报仇。报他仇伍家灭门之仇。但是仇人要留给小伍亲手杀。你……可以答应我么?”
七柳没有说话,只是咬住嘴唇,皱着眉头。看他这副样子,沈悠又笑了:“你不必担心。我也去。”
“你知道我想什么?”七柳的眉头锁的更了。
“只怕你是在想我是不是给你使了一招调虎离山,先故意支开你,然后趁机溜掉?别担心,我跟你们一起去。再说以你的功夫,我即使想跑想必也不会很容易……那小伍也是被灭门的遗孤,我看到他便觉得同病相怜。怎么说呢,我们好像是同类的动物。能看见彼此身上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伤痕。我们都明白对方心里那团复仇的火如何燃烧着、折磨着对方。何况他对我不错,在我死前也要为他做些事情。我这里有你挡着,难以成事。索性就帮他报了仇罢,也当我了了心愿。”沈悠低头叹道。
“死前?”七柳倒吸一口冷气。
沈悠点了点头:“身上的毒,我不打算解了,帮小伍报仇之后,我就会散去功力,没有内力压着,寒毒定然发作。我死了以后,东西都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我的尸身也是你的,你爱拿给谁就拿给谁,爱怎么置就怎么置。”
七柳觉得心被沈悠的话揪住了,那样疼,他却只是把剑放回腰间软袋之上,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说罢,便转身回去了。
沈悠见七柳走远了,松了口气,直挺挺倒在地上,觉得天上的浮云变幻得有些诡异,夕阳的光使眼睛干涩得想掉泪,他闭上眼睛,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喜欢呆在我身边,那该有多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如果每个人都像看上去那样好,那该有多好。如果我只是小菜头,没有那么沉的债,那该有多好。”沈悠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在心中暗自盘算起下一步的计划。
这天晚上,沈悠拉七柳与他一同睡下,沈悠调笑他说道:“晚上也好监视我,才对你住你的职责。”
七柳也不反抗,就顺着他的意思躺在他身边,看沈悠毫无戒备之色,睡得如婴儿般香甜,七柳抚摸着沈悠的侧脸,耳边还没成熟的绒毛,轻轻的吻了下去。沈悠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似驱赶苍蝇般挥动了下手臂,便翻身翻了过去。七柳无奈笑笑,也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均匀,入了梦乡,却没看到把脸别到一边的沈悠眼角闪烁的泪光。
阵阵秋风渐入凉,满天卷出飘叶黄。千般悔意万般恨,伍家小哥泪两行。
沈悠溜到伍天行的房间,见伍天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沈悠爬上伍天行的床,半倚半靠在床头:“睡不着?”
“嗯,想一些事情。”小伍知是沈悠,也爬了起来,和他并排倚在床头,皱起眉头来。
“想报仇的事?”沈悠问。
“嗯。和你想的一样。想报仇。原来人都活着的时候,我知道我伍家人不少,却从来没有数过到底有多少个人。都死了以后,我点数尸身的时候,却发现我伍家原来有这么多人……”小伍撸起袖子,露出一段伤痕累累的手臂,“一条伤疤便是一条性命,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忘了。”
沈悠扫了一眼,只觉心酸,轻轻帮他拿衣袖盖住惨不忍睹的手臂:“只怕全天下只有我们两个在想同样的事情。最了解你的人,只有我了。一百六十七条性命的血债啊……”
小伍一惊,如何沈悠只轻轻扫了一眼便知有多少条伤痕?自己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身上的伤痕,小伍瞪大眼睛道:“你……”
沈悠望着窗外的星空,苦笑道:“以前的事情在脑袋里越来越清晰,我的记性就变得越来越好,很多东西看一眼便忘不了,还莫名其妙地知道原因。我讨厌自己变成这样。”
“你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伍天行问道。
“还未全部忆起。”沈悠答道。
“那你如何报仇?”伍天行又问。
沈悠收回飘远的目光,盯住伍天行,表情凝重:“所以先帮你报仇。”
伍天行摇了摇头:“凭现在的我,只怕还不成。叶大侠不肯收我为徒,根本没人指点我,只凭在本家学的那点东西,保命还可以,杀仇家就难了。”
沈悠开口道:“你要叶七柳收你为徒,就是为了拜师学艺,好去报仇,是不是?那我问你,如果你身上没有血海仇,你可会拜叶七柳为师?”
小伍摇了摇头:“本来另投门派就是欺师灭祖的不肖的行径,倘若爹爹尚在人间,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起一丁点儿另投他派的念头。”
沈悠点头道:“如此甚好。叶七柳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手刃仇人。可好?”
“哎?为什么叶大侠他……?况且……这是我家的事,我只想自己复仇,不要别人插手。”小伍皱上了眉头。
“不是插手,只是助你一臂之力,最后的仇还是要你自己去报的,到时候没人能帮你。别人只为你开路……你答应我吧,我只是想……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沈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微微一笑道:“有我给你打下手,应该没有问题的。”
小伍皱着眉头凝视了沈悠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伍天行在桌子上摊开那人的画像时,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只因那画像只有寥寥几笔,实在潦草的很。这即便是认得也变得不认得了。罗子峡摇头,高宁飞摇头,叶七柳摇头,连沈悠也摇起头来。
“难道都不认得?”伍天行急躁了起来,“连你们都不认得,这人却上哪儿去找?这笔血债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沈悠皱眉道:“你伍家是镇江名门,伍家的鸳鸯双环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他既能灭你伍家满门,杀了你一家一百六十七口性命,定然功夫了得,身怀绝技的人想在江湖销声匿迹,倒也是很难的。这人即便我认得,只怕也是想不起来的,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楚了,旁人的事情更……唉……”
七柳抱着手,倚在墙上:“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高宁飞也点头:“看着的确似曾相识,这画像却太过潦草,倒叫人难以分辨。”
罗子峡紧皱眉头,搓手道:“为什么连我都觉得此人面熟?莫不是我们都认得的人?那倒不如把我们认识的人都列出来,看看有谁是我们都认得的,然后再一一去确认……”
正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的沈悠突然停住,打断了罗子峡,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有办法。”
四人的目光同时“齐刷刷”地射向他,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沈悠微微一笑:“赶明儿一早,到‘田铭居’对面,摆摊,卖画!”
第15章 [谢云烟]
茶楼是收集情报的最佳场所。罗子峡、高宁飞、叶七柳坐在“田铭居”二楼大厅的窗边,一眼便能望见沈悠和伍天行。而沈悠和伍天行看着身后裱糊好的人物画像,几个人心情都极为复杂。
话说正午,一年轻公子,手摇羽扇装摸作样而来,上下打量了那画像一眼,开口问道:“这画像上面是谁?画者是谁?卖多少银子一张?”
沈悠笑道:“这画卖识家,认得妙的要三千两黄金,不识画中玄机的万金不卖。”
那公子立刻瞪大了眼睛:“三、三、三千两……黄金?”
沈悠点点头呵呵笑道:“没错、没错!认得此画妙的,且讲得出来妙的,才卖三千两黄金。若不懂画上玄机之人……万两黄金不卖。”
那公子抚掌仰天大笑起来:“你这疯子,这画画没画法,笔没笔法,要落款没落款,要印章没印章,如何值得三千两黄金!照这画风笔法,依我看只值一文铜钱。”
沈悠只是点头微笑:“若识得画中妙,一文铜钱也卖得。”
此时酒楼上下已经涌过不少看热闹的,纷纷议论开来:“那小子的画居然要三千两黄金,他莫不是疯了?”
“既然要他如此要价,一定有什么玄机。”
“通常越是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往往越是价值不菲。”
“那画上的人好生面熟啊!”
“不知最后那画落谁家?”
那公子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面露厌恶,一脸的鄙夷:“只是你画上这人,莫说是只卖一文钱,只怕你倒找别人三千两黄金也没人会要。”
“哦?”沈悠用手死死压住紧咬下唇正欲起身的伍天行,转身对那公子微微一笑道,“难不成你知我这画上画的是谁?”
“不就是邹天道么?那人烧成灰我都认得。拿他的画像来卖,也不怕被人拆了摊子,哼!”说罢,那公子冷哼一声,转身悻悻而去。
沈悠抬眼望了一眼七柳,只见七柳和高宁飞都冲他点了点头,而罗子峡一掌拍碎了桌子,沈悠一溜身,挡在那公子面前:“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府上在哪里?”
那公子上下打量了打量沈悠,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改日在下定然奉谢三千两黄金到府上。”
“呵……”这公子摇起羽扇笑了起来,“和那人沾上关系的黄金也变做粪便,少来污我耳目。”说罢,摇摇摆摆而去。
“邹天道……原来是他……”罗子峡与高宁飞同声喃喃低语起来。
邹天道这个名字顿时在几个人的脑子里映了出来,那邹天道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年纪轻轻的便有了自己偌大的山庄。此人在不但在白道上与六扇门的人厮混得很熟,与黑道上几个魔教也都各有交情。官场上时常见他身影,时常出入名门将相府邸,其人脉广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位江湖上心黑手辣的有名之人。
人越有名就越好找,要找这名人的宅子却是容易的很。沈悠一行人很快找到了邹天道的老窝。下人通报之后,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见到了传说中的经商天才邹天道,此人清瘦身材,一张孔脸眉清目秀,双眉很长很秀气漂亮,手上的皮肤比女人还要白嫩几分。这人神态看似顽皮,玩世不恭,目光中却透出一股沧桑狠毒的劲儿来。棕色绢丝的长衫,穿在身上更显稳重成熟。
邹天道彬彬有礼,上前施了一礼,笑道:“不知是哪方的朋友?”
伍天行一见画中人,分外眼红,拍案而起:“镇江伍家!”
邹天道轻笑一声,走到主位,稳稳坐了下来,拿起放在桌上的茶点,放入口中,轻嚼慢咽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脸来对视小伍:“镇江伍家?”
小伍怒拍桌案:“没错!就是被你灭了门的镇江伍家!今日上门是讨债,讨的是我伍家上上下下一百六十七条人命!你要如何还我!”
“啊!原来如此。”邹天行又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轻嚼慢咽之后轻声笑道,“那镇江伍家的确是被我杀光了,你上门来讨债,想必是来杀我报仇的了?”
“不错,我是来报仇的!说!你跟我伍家有何羁怨?!”
邹天道冷冷哼了一声:“既没世仇,也没有宿怨。”
伍天行强压胸中怒火,问道:“既无仇怨,你为何要杀我伍家满门!”
邹天道品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只为一个人。”
“为谁?”
“便是自小与你定亲的谢云烟。”邹天道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茶碗盖。
随着邹天道直接清脆的叩击声,一位女子缓步走了出来,抬眼却看见伍天行,美人一见伍天行又惊又喜,不由得一时间一双杏目泪水涟涟,低声唤了声:“天行,你还活着……”
“云烟?”伍天行看见谢云烟,顿时失了魂。
邹天道挑起嘴角笑得暧昧:“怪只怪你这未婚的妻子长得太过标致,也怪我看见她时,一时难以把持,心猿意马之下,决定把她娶回家做夫人。可她誓死不从,说什么早已跟你伍家有了婚约,不可违背。所以我想如果没有伍家,她就没有了夫家,也就没有了什么婚约可言。”
伍天行的脖子暴出青筋,落下泪来,竭力嘶吼着:“所以你灭我伍家满门?杀我伍家一百六十七条人命?你……你……只杀我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要累及这么多无辜!!!”
邹天道微微皱了皱那两条秀气的眉:“我之前又不认识你,不知道哪个是你,所以都杀了省得麻烦。没想到天不绝你,还是让你给活了下来。斩草不除根还真是麻烦!”
伍天行取出鸳鸯双环,横在胸前,圆睁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目,小伍嘶声叫道:“有本事的,今天把我也杀了,省得你以后更麻烦!”说罢,便挥动双环攻了上去。
邹天道展开眉头,面露不屑,轻声笑道:“就凭你?”话音未落,人已飘起,把小伍左右封住,绕在小伍周围,只守不攻,小伍顿时难以施展。邹天道占尽上风,沈悠和七柳对了对眼神,七柳捻起一块被砸碎的瓷瓶碎片,只听“嗤”地一声,那瓷片穿进了邹天道的身形残影之中。小伍捉住机会,左手鸳鸯环抵住对方咽喉,右手鸳鸯环抵住对方小腹。一时间,邹天道被小伍制住。
“杀了他。”沈悠在小伍身后沉声道。
小伍抵在邹天道咽喉上的鸳鸯环微微颤动,小伍只需稍一用力,便能取邹天道的性命。突然,谢云烟飞扑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跪在小伍面前,抓住小伍的下摆衣襟:“求求你放过他,错不在他,是我不好,你要杀先杀我。”
小伍的手顿了一顿。
七柳抱着手倚在墙上,叹道:“自古红颜多祸水。”
沈悠却摇头:“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被小伍制住的邹天道却说:“知道酒会醉人还要去喝,只能说这人蠢。我明知要娶谢云烟必定祸事连连,还是决意娶她,为了她不怕犯下滔天大错,只能说我蠢。”
沈悠笑道:“你倒是明白的很。”
邹天道也笑:“明白是一回事,要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我杀人如麻,早就料想到会有报应,每天都在等人来杀我。正等得不耐烦,你们就来了。”
谢云烟跪在小伍面前只是叩头,她趁小伍的手稍微松了些,便冲上前去把邹天道护在身后,只是跪着:“天行,要怪只怪我不好,当初只当你死了,万念俱灰没了主意,才被他强抢了来。他现在已经是我丈夫,放了他罢。”
小伍搀起谢云烟:“既然被他强抢而来,为什么如此护着他?”
美人被小伍搀扶而起,不由得双眼再泛泪水涟涟:“他再坏也是我的丈夫,他再毒辣也是我的夫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是一个女人的一切。丈夫就是我的天。我已经受过一丧夫之痛了,我不要、不想再承受一。我会受不了的,我会疯的,你要杀他,先杀了我,我实在不愿再尝到那种苦楚了。”
小伍呆了一呆:“以为我死了,真的让你这么痛苦么?”
谢云烟只是一味哭泣。
沈悠开口缓缓道:“小伍,你下不了手么?这个女人的话,你最好不要相信。听信这女人的话,迟早会吃亏的。”
“若云烟的话我都不能相信,那这世界上我还能相信谁呢?”小伍放下手中的鸳鸯双环苦笑道。
邹天道见他放下鸳鸯双环,不由皱眉道:“今日你不杀我,来日定然追悔莫及。我为你着想,速速杀了我了事。”
小伍一拳打在邹天道小腹上,邹天道没有防备,被他打翻在地,小伍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朝邹天道秀美的脸庞打了下去:“你没看见云烟在为你求情?你没看见云烟正在苦苦哀求?你没看见云烟在哭么?”
被小伍拳脚相加的邹天道看见小伍伸出的拳头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疤,邹天道只觉得小腹中升起了一股奇异的快感,他一把捉住小伍的拳头,紧紧攥着小伍的手,轻抚那些伤疤,轻声笑道:“一个女人值得你这样么?是男人就想想你伍家百余口的性命,是男人就杀了我为你伍家报仇。”
说时迟,那时快,谁都没料到,谢云烟从怀中迅速抽出一把匕首,用尽全力插在小伍曝露给她的后背之上。
鲜血涌了出来,滴落在邹天道的衣襟,邹天道连忙放手,出手点穴,止住小伍的不断涌出的血。小伍回过头来诧异地盯住谢云烟。同时盯住谢云烟的不止伍天行,还有叶七柳、沈悠和邹天道。
“为什么?”小伍问出在场所有人心里想问的话。
“因为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他是不可以死的。我知道你的仇是非报不可,今天你又有高手助阵,今天天道终究难逃一死,到不如先把你杀了,留给天道一线生机。”谢云烟咬住嘴唇说道。
沈悠面无表情,沉声道:“你难道认为你把伍天行杀了之后,我们会放过你?”
“你们自不会杀我。如果天行、天道都死了,沈家唯一的一条命根便在我肚子里,你们会杀我么?”谢云烟仰起头,脸颊上还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小伍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邹天道呵斥道:“云烟,闭嘴!”听到邹天道呵斥,谢云烟只好闭上嘴巴。
小伍上前摇晃谢云烟的肩膀,怒吼道:“你说什么呢?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悠叹了口气:“只怕她要跟你讲的是,邹天道其实并不姓邹,而是和你一样,是姓伍的。伍天道、伍天行,就名字来看,你们是兄弟的可能性很大。稍微推算一下,他是兄,你为弟的可能性更大。”
小伍心里一惊,一把揪起邹天道的衣襟,声音嘶哑:“他们说什么呢?他们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姓伍?你姓伍怎么可能杀我伍家满门!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给我讲清楚!”
邹天道只是轻笑:“刚才你那位朋友说了,女人的话,最好不要相信。”
伍天行一拳下去,邹天道清秀的脸庞已经泛青扭曲,小伍不停地打他:“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要我杀你?为什么帮我止血?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邹天道挣脱开小伍的铁拳,轻声笑道:“你如果非要知道,我就告诉你实话。但我只能告诉你我恨的是伍家,想灭伍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我想杀伍家满门,谁也拦不住。我虽然恨伍家,却不恨你,我还是有些喜欢你的,所以你想杀我,我就给你杀。就这样,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小伍似乎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被他打得脸已经扭曲变形,却还在微笑的邹天道,喃喃道:“难道你是……”随即小伍不由落下泪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谢云烟低声带着哭腔嘶声道:“他……是你嫡亲的……兄长……”
伍天行望着谢云烟,神情恍惚起来,“云烟,你一直都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是和他一起瞒着伍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么……在你心中,我只是个白痴么……”小伍见云烟紧紧咬住嘴唇,嘴唇已经快被她咬出血来,谢云烟虽不敢抬头直视伍天行,但还是死死护住身后的邹天道。
只听“呛啷”清脆一声刺耳,小伍把手中双环狠狠撇掷在地上,鸳鸯双环碎成了几瓣,有如金莲瞬间盛开般美丽,这美丽稍现即逝成一堆残骸。小伍只觉得气窜上胸膛,紧紧闭上双目,仰天长啸,两行清水,泪洒腮边,小伍哽咽着自己的喉咙:“为谁辛苦为谁忙,到头来不过是场天大的笑话!伍天行从此再不提报仇二字!也罢,伍家这鸳鸯双环,今天改了名字,从今以后便叫做绝情环!伍天行从此自当如此名!绝了爱……”小伍的眼睛扫过谢云烟,接着盯住邹天道,“也绝了恨……”说罢,头也不回,便走了出去。
沈悠伸手拦住了他:“你的仇就这么算了?你伍家一百六十七条人命就这么算了?不去问他到底为什么?不去问他为什么独独放过你?”
小伍回头望过去,看见的是自己的没过门的妻子、自己爱的初恋女子谢云烟死死护着身后灭了他伍家满门百余口性命的却是自己嫡亲的哥哥。小伍顿时觉得百感交集,胸中一团怒火气愤难以控制,只觉气血攻心,他凄然一笑,摇了摇头,双目垂泪,顿时,晕倒在沈悠怀里。
第16章 [仇人的名单]
沈悠抱着已经昏厥的伍天行,冷眼看着谢云烟:“你最好上香跟菩萨祈愿小伍没事,否则的话,我会来找你剖腹取子。会让你亲眼看着你肚子里面的儿子是怎么死的。他伍天行不舍的,我沈悠可舍得!”
邹天道蹙眉唤道:“等等!”
沈悠冷哼一声,不听邹天道废话,抱着小伍奔回家中,让高宁飞把脉之后,只说没有大碍,刀没有伤到要害。失了些血而已,好好养着身体很快就会恢复。
但是从那天起伍天行便似失了魂般,谁也不理,只是闷头窝在床上。有时候半夜会听到啜泣声。沈悠很难想象,平常脸上很少有表情的伍天行,在受了那天的刺激之后,释放了所有压住自己心头的东西放声哭泣的模样。光是想着就会觉得心疼。身上的伤好医,心上的伤却如何医治?之后,邹天道把鸳鸯环修复好了送了过来,看见伍天行的样子,便天天来看伍天行,陪他说话,沈悠只怕邹天道下手要害伍天行,可又知伍天行不想杀他,只得和叶七柳在暗中保护小伍。听多了邹天道的絮叨,只是觉得他伍家的是是非非,谁又能论断。
却说这天,邹天道刚刚离开,伍天行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出来。”
沈悠和叶七柳现身出来,七柳抱着手靠在墙上,沈悠爬上小伍的床,倚在床头:“你总算好歹和我们说了句话。”
“只是想些事情,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这么久。”小伍仰天躺着。
“以后怎么打算?”zybg
“好想继续睡,不想醒。”这是伍天行留给沈悠的最后一句话。
自从伍天行失踪之后,邹天道也再没有来过。伍天行消失了,随后高宁飞与罗子峡也接连不见人影。而七柳也从不跟他再提那天竹林里的事情。只是很沉默地紧紧跟在他身后,片刻不离。本来热热闹闹的家里突然变得冷冷清清,没有伍天行、罗子峡、高宁飞的家里,沈悠总觉得像少了些什么,心里难以踏实。
沈悠拿起七柳存放在这里的雕,一掌拍开,猛然灌进嘴里。酒性烈了些,沈悠几乎一口呛了出来,强行咽下之后只是感觉一阵头晕,沈悠笑着自言自语:“原来酒是这个味道。”
“怎么你没有喝过酒?”七柳从他身后走了过来。
沈悠点点头:“这么难喝的东西,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呢?”
七柳笑了笑:“想醉的人才会喝酒。”
沈悠皱起眉头:“我也想醉。”
七柳把酒倒在茶碗里,满满的几乎快溢出来了:“想醉几口便能醉了。”
沈悠慢慢啜饮着,好像习惯了那苦烈的辣劲儿,话却多了起来:“那……你为什么喝酒?也是想醉么?你可是心头有苦?为你的差使还是为女人?”
七柳给自己满了一杯,摇了摇头:“不是为女人,却是为个情字。”
“那情字在你心里写,就变成了方儿两个字,是不是?”沈悠笑眯眯地看着他。
七柳看见沈悠的眼睛里丝毫没有笑意,七柳紧紧闭上嘴唇,苦笑无语。
沈悠借着酒劲站起来,扶着七柳的肩膀,脚下一软便摇摇晃晃倒在七柳身上,七柳扶起他的时候,却见他死死盯住自己,从那两片嘴中吐出来令自己一时心悸不已的语调:“你不要喜欢他了,行么?”
七柳还没答话,刚刚吐出某让人心动的句话的嘴唇已经堵住了他的嘴唇,沈悠口中还残留的酒被小巧的舌送入自己的口腔之中,混着沈悠口中的独特的气味,七柳便吸吮过来咽了下去。沈悠连脖子都变得粉红,七柳觉得那粉红的颜色和沈悠身上独特的体味混在一起,实在能挑逗他的情欲。七柳贪婪得吻着那两片刻薄恶毒的嘴唇,咬起来软软的,平常它们毒舌的时候一碰一碰的就很想咬了,七柳用力咬了咬。又觉得不过瘾,捧着沈悠的脸,吸吮起沈悠的耳垂来。沈悠被他热气吹到耳后敏感地带,脸色更红,哼了一声,却激起七柳的兴致。七柳把沈悠抱起来,扔在床上,趴在沈悠身上开始添噬沈悠的身体。沈悠扭动着身体,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七柳急躁起来,翻过沈悠的身体,开始揉搓沈悠身后的小穴,低头去舔,沈悠缩了缩身子强忍身下疼痛,颤抖的声音在埋怨:“你……轻一些……”
听了略带娇意的埋怨,一时之间,七柳只觉得冰融雪销,也埋怨自己今天动作怎么也忒粗鲁,只怕伤了沈悠。七柳放慢节奏,费了足足半个时辰弄软了沈悠的小穴,才用插入自己已经涨得快到极限的性器,怕沈悠疼痛,只是缓缓进出。
沈悠见七柳满脸涨的通红,满头大汗却紧咬嘴唇,正强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沈悠笑了一笑:“别光顾着看我脸色,你不是想要我么?我就给你啊……你想怎样就怎样,只管舒服痛快就好,快些……再快些……嗯……啊……嗯……啊……”鸳鸯枕上颠鸾倒凤的事自不必细说。
七柳还没有从沈悠身体里面出来就趴在沈悠身上睡着了,沈悠下床又喝了口酒,用口灌在七柳口中,七柳半梦半醒间吞了那酒,继续迷迷糊糊地吻着跪在床边喂他酒的沈悠,见七柳睡得熟了,沈悠随即站起身来,摊开手才发现攥在手心那张原本包着蒙汗药和春药的纸已经被自己手心的汗水浸揉烂了,他看着身后喃喃叫道:“悠儿、你去哪里……”的七柳,翘起嘴角冷冷一笑:“不是方儿了么……变成悠儿了么……哼……”
转天七柳醒来,发现沈悠也不见了。本来只容得下两间小屋子的小院子,一下子挤满了人,一下子这些人都消失了。七柳翻上屋顶,饶有兴致地看看他第一送给沈悠的、后来又被他补好的那个大窟窿,七柳扬起嘴角,无奈笑了笑。一个跟头翻到床上,躺在沈悠的暖玉床上,躺在平常沈悠躺的位置上,上面似还有沈悠的余温,枕头上面的发丝好像飘出沈悠的味道。七柳拿起沈悠的发丝轻轻扫过自己的脸庞,朦胧中好像沈悠的手正抚摸自己的发稍,七柳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陷了进去,他又挂上了嘲讽自己的苦笑。如果不是屋子里面到残留的证据,七柳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春梦。
以为自己做了梦的何止七柳一人。沈悠细细看折子上面那一大长串署名的时候,呼了一口气,心中想,如果爹爹如谢原顷所言只与文人雅士、武林高人来往,怎么会结下这么多仇家怨恨?爹爹怎可能是坏人?但愿只是做了场梦,如昨夜那场春梦,只是梦见而已,明朝醒来在爹爹怀中哭诉做了个可怕的梦,爹爹抱我在腿上只是笑我又做奇怪的梦,该有多好。
沈悠合上索魂鬼手给他盗来的奏折,叹了口气。
第一家,户部侍郎,李云朗。
户部侍郎的府邸就在城内,户部侍郎还是户部侍郎,却由十几年前姓李的李云朗改成了姓房的。李云朗在哪里?沈悠想见李云朗。沈悠只说是寻亲,房家的人告诉沈悠,李云朗早就辞官了。虽说辞官,却还在长安城附近居住,就在城外几里地的清源镇。镇上最大的宅子就是李府。
三年清知县,万两雪银。沈悠瞧见李府的宅子就想起了这句话。沈悠就不信李府的宅子是用做官的俸禄买的,别说沈悠不信,明眼人谁都不信。沈悠扣门只说是西南军参将胡歆有秘函需面呈李老爷。李家人听了胡歆的名字不由得个个神情闪烁。胡歆这个名字是沈悠在折子那一大串的名字里挑的。他在想一个是常驻长安的户部侍郎和一个是常驻边疆的西南军参将,若说有瓜葛想必也就只有他沈家的瓜葛了。虽然是这样推想没错,但是沈悠其实是听从心底的那个声音说的,李家听见胡歆这两个字定然会乱。
果然,李云朗的儿子就一脸的不待见,愣头愣脑就说:“我爹已经辞官了,就是不要再和你们这些人有来往,你们如何还不肯放过他?怎么还要害他?”
沈悠只推脱说是参将命令,不得不从,这秘函必须面呈李云朗李老爷,李老爷是看也罢,不看也罢,我是必须把信笺亲自交到李老爷的手里,说参将说不准经过二人之手,事关重大,不得推诿。
这李云朗的儿子好像知道些什么,一脸的暴怒,却似有忌惮。不得已,只得带沈悠去见李云朗。总算见到李云朗的沈悠,仔细打量着李云朗的房间和李云朗本人。这户部侍郎李云朗和沈悠想象中相差甚远。
沈悠没有想到这李云朗已经受了戒,头顶九颗戒疤,正在敲木鱼颂心经,听见身后脚步声响,站起身来,转过身瞧见沈悠正在打量他。李云朗稍一沉吟,沉声道:“福儿,你出去。”李福虽面有不甘,还是唯唯诺诺地出去了。沈悠知道他其实并未走远。
李云朗面对沈悠又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叹道:“该来的还是会来。”
沈悠靠在门上,悠悠一笑:“你知道我是谁?”
李云朗捻起自己三缕白须:“你和你爹当年简直一个模样,想不知道也难。”
沈悠不改慵懒神色:“那你可知我今日的来意?”
李云朗指了指旁边:“早就等着你了。”沈悠顺着李云朗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佛堂里面原来陈着一具棺材。
沈悠慵懒地笑了起来,笑得如一只狡猾的猫:“不知这棺材是你为自家准备的还是为我准备的?”
“自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李云朗低头叹道,“等你来杀我,已经等了十几年了,既然你来了,你就给我个痛快吧。”
沈悠笑意更:“我为什么要杀你?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杀人,我只是问你几句话而已。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地事情,不用死。”
“小王爷你要问的,我不能说。你一定要我说,我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沈悠捏起棺材一角,没见他用力,只是面不改色随意一捏,那厚实的柳州棺木立刻碎成满天纷飞的木屑,沈悠又笑:“你也不顾及家人性命?”
李云朗只是紧紧闭着嘴,老泪纵横,摇了摇头。
沈悠拍了拍李云朗的肩头:“既然如此,我不为难你了。你……你……那……玉团雪还活着么?”
李云朗抬头诧异:“你还记得那只猫?”
沈悠慵懒的靠在门上,神情像足了一只在睡午觉的猫:“怎么会不记得,当初我觉得你和它好像,都一样又白又胖的像个球儿一般模样的,才想着送了给你。没想到十几年后你居然瘦成这个样子……你……好好待它,它若瘦了我可不饶你。”说罢,李云朗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还没看清楚,沈悠已经不见了踪影。
去往胡歆府中的沈悠听到,在擦黑的傍晚,似乎有人在身后锤地痛哭失声,痛彻心扉地只是叫着:“悠儿,悠儿,别走!”第17章 [预谋已久的报复]
第二家,西南军参将,胡歆。
西南军应该镇守西南的边疆,这点不但沈悠知道,长安的百姓哪个都知道。但是西南军的参将胡歆自从十几年前便很少回西南边疆,而是人多在长安。
关山万里远征人,一望长安泪满襟。 青海波涛空夜月,黄砂碛里似无春。今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么……
这几个句子随着边关二字涌上心头,沈悠虽有几分感慨,但并没有放慢脚步。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沈悠便到了胡歆的府上,在奉茶的地方仔细打量起来,只见四面墙壁之上尽是名人字画,一面八扇屏上是寥寥几笔傲雪风霜朱红的玉梅。桌案条几虽然古旧却及其干净。胡歆的家里的摆设看起来书卷气十足,但是胡歆本人并没有让沈悠失望,因为胡歆本人看起来并不文弱,或者说,和文弱二字丝毫沾不上边。
胡歆看到沈悠的第一眼,也似吃了一惊,没有多做言语,吃惊的表情虽然瞬间就被掩饰住了,还是被沈悠看了个满眼。沈悠放下茶杯,冲着胡歆露齿笑了一笑:“我和我爹长得可像?”
胡歆双目中的惊恐一闪即逝,只是点了点头,扯家常般地说道:“今日有皇上赏下来的蛮帮糕点,叫做撒琦玛,小王爷可尝尝?我军虽常与蛮帮交战,也早听闻那蛮帮的糕点味道不错。”
沈悠却撇见胡歆的手不住的抖动,这位驰骋沙场许多年的铁血汉子正不知该把自己正在发抖的手藏在哪里。沈悠笑了,笑得如同一只狡猾的猫:“撒琦玛啊,许久未曾吃过了,现在听你说起,倒是有几分怀念。见了你,便又想起胡参军你泡的茶来,倒也是有几分怀念的。”
胡歆“噌”地一声,站起身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将这就亲自给小王爷去拿,再亲手给小王爷泡一杯温茶来。小王爷请稍安。”
撒琦玛的味道不错,却不是胡歆端来的,茶虽是胡歆泡的,却也不是胡歆端来的。胡家婢女站立在沈悠身侧侍奉,她轻咬嘴唇,神色忧伤。沈悠发现这婢女眨眨眼睛,便能眨出一滴泪来。沈悠问道:“为何哭泣?”
这婢女越咬嘴唇越紧,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沈悠皱起眉头正欲再问,却隐隐传来一阵哭声,这婢女听见了,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沈悠心中暗叫一声“不妙!”,起身奔往哭声传来的方向。
沈悠看见的是一群女眷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床上躺着直挺挺的胡歆,枕边飘落一段白绫,是胡歆用来绞死自己的白绫。风扫白绫欲断魂。胡歆脸色暗青,脖子上的淤痕清晰可见,人已经没了呼吸,渐渐僵了。沈悠只觉得心里突突直跳,心中呕闹得慌,只是想吐。
“我不杀伯人,伯人因我而死,终究是我逼死的么……”沈悠紧咬牙根,转身出了胡府。心中愤恨又添了几分,却不知这笔帐该算在谁的头上。查来查去等着他的却是一具棺材,一条白绫。想来想去,沈悠只觉得心头分外窝火,一拳狠狠砸在墙上之后又翻开奏折,扫了一眼那串名单。
第三家,刑部尚书,高耀敏。
十几年前的刑部尚书还是刑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是姓高的。有了前两诡异的经验,沈悠上下打量了一下高家朱红色漆的大门,生怕高耀敏也有不测,决定不再大大方方的上门,而是趁着夜色,飞檐走壁,从房顶上造访高家。
沈悠潜入高府,偷偷摸进高耀敏的房间里面,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只有两位青衣公子低头跪着。沈悠见到那正对着他,跪在靠前面那位公子的俊朗面庞,不由得失声叫道:“高二哥?”
高宁飞抬头见到是沈悠,不由苦笑一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沈悠觉得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形容,只是忽然间有想哭的冲动,他松开紧紧咬住的嘴唇,把高家兄弟搀扶起来,问道:“你们在等我?”
高宁飞点点头:“圣人教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父生我养我,身为人子难以报答滴水养育之恩。父亲的债我来偿还。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算帐。”
高家大公子高宁远在高宁飞后面开了口:“沈家小王爷,若能代爹爹一死,用我兄弟二人性命换取爹爹活命,我兄弟二人决不皱一皱眉头!”
沈悠脑海中翻滚过初识高二公子那翩翩少年轻狂样子,高二公子拎着自己领空飞越长街上的屋檐,风吹过,高二公子碎发后的眉眼,他眼中的寒光和雾气;高二哥知道自己不爱砒霜的味道,去找苏大小姐想尽办法做成他最喜欢吃的白糖糕,这份心意,沈悠怎能忘记。
沈悠不由抚掌仰天大笑,笑出几滴泪来:“高耀敏原来是高宁飞的爹爹,高二哥寻我护我原来只是为了偿还爹爹欠的债。难怪高二哥不肯说出和我沈家的渊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高宁飞紧紧皱着眉头,吐口气道:“以前那些事情,谁是谁非不好论断,但的确是我爹爹对不住你沈家,我只是在你找我算帐之前,尽量保你周全,我的确想补偿你,却做多少事情都不能补偿万一,不是我有意要瞒着你,只是初见你时,见你单纯可爱,我实在说不出口,后来更难开口。现在你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是该晓得的都晓得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悠睁大眼睛,想从模糊的视线中看清楚高宁飞的表情:“你想让我杀你?”
“既然决定报仇,就不要婆婆妈妈的。不杀人叫报仇么?”高宁飞直视着沈悠。
沈悠叹了口气:“我只是要问点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只是想高老爷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唯独这件事……不能说。以你记忆恢复的情况来看,不久之后你就会想起事情的始末。”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已经过不惑之年微微发福的高耀敏推门走了进来。
“爹爹!”高家兄弟齐声低唤。
高耀敏紧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如果让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选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大概所有的父母都会选择宁远自己去死。活着的空留伤心不如早死早投胎。是不是,沈家小王爷?”高耀敏的眉头一直紧紧皱在一起,他经年累月的皱眉,已经成了习惯。
“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事情原原本本的过程。你和家父可有怨恨?家父可曾得罪过你?为什么这么多人一起参奏家父?家父可曾把这些人都得罪了,还是……家父的确做了错事?”
高耀敏低头,缓缓道来:“沈子轩虽挂王爷名号,却在野不在朝,和我们这些人并无权力之争,政见之争,也无私人恩怨,相反的,朝中不少官员都受过沈子轩的不少恩惠。沈子轩见人落难,无论是谁肯定会帮忙,所以甚得民心,是个好人。但是发生了一件事,把他牵连在内,这件事我不能讲。至于到底是谁的错,难以分辨,也不能讲。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嗯……”沈悠低头沉思起来。
高宁飞把高耀敏护在身后,脸色凝重:“你动手吧,高宁飞今日把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爹爹和大哥。”
“自从我丧失记忆以来,流浪天涯,四海为家,人人都只知欺负我,第一为我擦拭眼泪的是高二哥,第一细语柔声劝慰我的是高二哥,第一以为有人欺负我想为我报仇的是高二哥,第一给我解毒救我一命的是高二哥,第一教我武功的也是高二哥,这样的高二哥,你让我如何杀?这样的高二哥,你让我如何恨?”沈悠带有几分自嘲地笑着,眼睛透过窗户却瞟到外面墙角的阴暗角落,露出来那一角蓝衫。
高宁飞没有说话,也低头瞟着那一角蓝衫后面的黑影。
沈悠忽然笑了:“你说,你今天把命给我?你的意思是,你就是我的了?随我置?”
高宁飞点了点头:“你若放过我爹爹和大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成交!你的命我要了!”沈悠眼珠一转,也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高宁远却冲了过来,手持一把青锋剑,吼道:“想伤宁飞,做梦都别想!”
沈悠眯起眼睛瞧着那把青锋剑:“你认为你有几分胜算?”
高宁远咬牙:“我知道我现在打不过你,但你休想伤害宁飞!跟你拼命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晚了!”这两个字音刚刚落下,沈悠的手上已经多了半截青锋剑,沈悠笑道:“这就是你的胜算?就算你真的有胜算也晚了,高二哥我已经接收了。”
“换我的命!”高宁远黑着脸,把手中半截青锋剑扔在地上。
“货已售出,概不退换!高二哥已经是我的了。我明天就娶他做老婆。”沈悠欺身过去扶住高宁飞的腰身,拉起一脸哭笑不得的高宁飞就往外走。留下搞不清楚状况的一脸诧异的高宁远和高耀敏呆在原地。
只听“不行!”一声暴喝,随着“咕啷”一声门窗破碎的声音,同时出现了两张眼睛充血的面孔。叶七柳怒目一把拉过沈悠,死死钳住沈悠的手臂,而罗子峡也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一把把高宁飞抢了过去,护在身后。两个人都瞪大眼睛死盯住沈悠。
沈悠就由七柳抓着手臂,他露齿慵懒一笑:“你们说不行,高二哥还没说不行呢。是不是?”
高宁飞突然反映过来,红着脸躲在罗子峡身后,罗子峡朗声道:“我替他说不行了。”
“你说的……可做得高二哥的准?”沈悠眯起眼睛笑得如同一只狡猾的猫。
“当然做准!”罗子峡拼命点头。
“为什么不行?没有满意的理由,我还是决意要娶他做老婆的。”沈悠挑起眉毛看着罗子峡。
“因……为……因……因……因为我喜欢他。所以你就别惦记了。”话刚一出口罗子峡才突然明白原来沈悠早就看见他了,正发坏消遣他玩呢,但是说出去的话如同射出去的箭,收不回来了,罗子峡涨红了一张本就发紫的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很好的理由,”沈悠眯起眼睛点了点头,转脸又问七柳:“你怎么也说不行?难道你也喜欢高二哥,也想娶他回家做老婆不成?”
“不是。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要你。”七柳的声音很低,恰巧所有在场的人都能听见而已。
沈悠立刻红了脸:“去,我在报仇,我要杀人。”
七柳笑了:“因为一只十几年前的猫都不肯为难李云朗的你,难道你指望我相信你真的会动宁飞一根手指么?只怕你看见宁飞的时候,早已恨意全消,再看见子峡的时候,早就忘记报仇的事了,心中只是在想怎么戏弄他们。对么?”
沈悠耸肩一笑:“的确如此。当众拆穿我很过瘾么?”
罗子峡听言定睛瞧了瞧高宁飞,只见高宁飞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俊美的脸庞已经如同一块红布一样上下通红,比醉酒时还要媚上几分。子峡一时间不由看得痴醉了。
高耀敏见了眼前这一幕,震惊怒道:“飞儿,你竟然和男人搞在一起???!!!你!!!你!!!好啊你!!!!你想气死我吗!!!这样的话,你倒还不如死了的好!”
高宁飞紧咬嘴唇,拉着罗子峡跪在高耀敏面前:“爹,我也不想的,孩儿也不想自己变成这样。爹,恕孩儿不孝。孩儿是真的喜欢他。离开他,孩儿无法独活。为高家传宗接代就拜托大哥大嫂了。爹,您就放孩儿一条生路,让我和他在一起……”
高耀敏直跺脚:“逆子啊!不孝子啊!冤孽啊!”
罗子峡也给高耀敏叩头:“高大人,我也是真心喜欢宁飞,我会善待宁飞,定不叫他受丁点儿委屈。请老人家网开一面。”
谁也没想到,沈悠也“扑通”一声,跪在高耀敏面前:“高尚书,成全他们是我放过你们唯一的条件。”
七柳也跟着跪了下去:“望老人家成全。”
高宁远也跪了下去:“爹爹,二弟从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个性轻狂,今第一对个人这么感兴趣,虽然是个男的,却能让二弟低头下跪,我看二弟用情颇。若棒打鸳鸯,只怕是弦紧易断啊!望爹爹三思。”
第18章 [初恋的方儿]
高耀敏看着跪了满地的年轻人,颤抖的手指着高宁飞的额头,轻轻戳点了一下,低头长叹一声,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走了出去。高宁飞和罗子峡冲着高耀敏的背影再叩首:“多谢爹爹成全。”
高宁远搀起沈悠,扑通一声跪倒在沈悠面前,拜了一拜:“多谢小王爷不杀的恩德!大恩不言谢,我……”宁飞看见大哥跪下,自己也跪了下去,罗子峡见宁飞跪下,跟着也跪了下去。沈悠摆了摆手,高宁远不再多言,站起身来随高耀敏去得远了。
沈悠笑眯眯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张大红脸,调笑道:“高二哥跪我做甚?小菜头怕折了寿。快快请起。”
高宁飞抬头说道:“小王爷,你还认我做二哥?”
沈悠蹲在高宁飞面前,捏起宁飞的下巴,阴冷笑道:“本来是想认做老婆的,只怕你不肯从我,又怕得罪了某人后,从此以后不得安生。想想罢了,不如把你送个人情。只是可惜了。”
听得高宁飞和罗子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冷,一阵热。七柳搀起宁飞和子峡,问道:“今后如何打算?”
沈悠拉下脸来,沉声道:“如何打算?还不回家?好端端的突然失踪,害我担心的要命。”
宁飞却皱紧眉头,摇了摇头:“小王爷你不记前嫌,我在小王爷面前却难以抬起头来。”
“你不是说要补偿我?”
“我……要如何补偿?”
“看到你们幸福就是给我最大的补偿。”沈悠抓起高宁飞的双手,苦色哀求道:“还当我是小菜头行么?还给我做高二哥行么?没你天天在我身边絮叨,我实在是不习惯。”
“噗……”宁飞终于笑了。
“那你的仇……?”罗子峡问道。
“我选择了你们。”沈悠笑着说。那笑容如同第一看到他时一样,笑得无邪纯净。我选择了你们,七柳、宁飞、子峡都跟着笑了。选择了我们,就是放弃报仇。
四个人回到江南,冬天就快过去的江南,阳光难得的明媚。
刚刚回到江南,高宁飞和罗子峡便天天在苏大小姐那里泡着。却说这天,高宁飞和罗子峡照常在苏大小姐家里泡着。高宁飞正在学做白糖糕,罗子峡在他二人身后,与方景直看着他二人,含笑对饮。
就在此时却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见了此人,高宁飞与罗子峡不由吃了一惊,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把自己绑成粽子卖给沈悠,之后不知所踪的那个变态――索魂鬼手。
“鬼手?”高宁飞和罗子峡同时低呼起来。
索魂鬼手一见他们便苦着脸埋怨:“你们去哪里了?我去找你们找了几都扑了个空。”
“你找我们干什么?”罗子峡问道。
高宁飞却飞身堵住去路,笑道:“你是自投罗网来的。”
索魂鬼手好似没有看见宁飞堵住去路,只是坐了下来:“我想来想去还是该回来给沈悠解毒的。我去找了他几,他死活不肯饮下我的血。刚才又去找他,他还是不肯。出门的时候看见你们往这里来了,我只好找你们来了,你们能不能想个办法哄他喝下去?”
罗子峡上下打量起索魂鬼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索魂鬼手居然主动跑来要给小菜头解毒?这是什么世道?还是离开江南太久,人都变了性子了?”
索魂鬼手也上下打量起罗子峡:“连你都被那毒舌带得如此尖酸刻薄,还有什么不可能得事情。”
高宁飞忍住笑,拍了拍正在翻白眼的罗子峡的肩膀:“我说鬼手,你怎么会跑来给我们送血?我也是想不明白。”
索魂鬼手脸上一阵红白交替:“你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反正我告诉你,我的血,只有刚从身体里流出来温热的才有效用,一旦冰冷便没用了。”
“好,我这就把他带来,你先藏起来。”高宁飞递给罗子峡一个眼神,罗子峡点了点头,高宁飞转身窜上房顶,飞奔而去。回到家中,先见到七柳,让七柳俯下耳来,讲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七柳点了点头,让高宁飞先回去,稳住索魂鬼手。
他们如何得知,现在就算是打死索魂鬼手,鬼手也是死活不走的,如何还用的他们来稳住?却不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平地又要起风波。
七柳和沈悠推开苏大小姐家虚掩的大门,苏大小姐一手白面,高宁飞一手白糖,还在研究白糖糕。他们身后的方景直站起身来,笑呵呵道:“苏苏,小菜头来了,小菜头……你……来了……”方景直看清楚跟沈悠来的七柳后,笑容顿时凝在脸上,僵住了。
七柳和方景直打了个对脸,面对面。两个人不由愣了片刻。方景直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脖子霎时间变得通红。七柳呆了片刻嘴唇碰了碰,碰出“方儿?”两个字,随后干咳了两声也尴尬地别过脸去。
虽然声音很小,站在七柳身边的沈悠却非常清楚的听见,七柳在刚刚失神的时候,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方儿”。没错,就是那天七柳吻他,抱着他,忘情的时候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沈悠的心沉了下去,没有理由的一直往下沉。
奸夫?沈悠再熟视无睹也明白他们之间肯定有过些什么。
“你说喜欢我原来也是骗我。我本以为只有这件事你说了实话,却原来我沈悠还是被你所骗。谢原顷说的没错,你叶七柳是个大大的混帐!混帐加十极的混帐!”沈悠指着七柳的鼻子破口大骂。
“不是,你听我解释。”七柳拉住沈悠。
方景直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苏苏、宁飞、子峡不知所以然,带着几分疑惑望着七柳。苏苏扬声问道:“小菜头,什么事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他……”沈悠突然紧紧闭上了嘴。难道要在光天下日之下告诉别人自己被窝里的事?难道告诉苏苏她丈夫和自己的情人有一腿?沈悠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反正他是个混帐就对了!”
“还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已经知道他是个混帐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骂?”高宁飞想起以前提到叶七柳,沈悠总是一口一个怪物,一口一个混帐,让宁飞和子峡暴栗了不知不少。
“这……这……这不一样……”沈悠欲言又止,“哼!”沈悠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小菜头,白糖糕出锅了哦!”苏苏叫了一声。
苏苏话音刚落,沈悠便转身回来,二话不说,气鼓鼓的坐在苏苏旁边。完全不理睬七柳。七柳见沈悠没事,上前给方景直施了一礼:“在下……叶七柳。”
方景直连忙还礼:“原来你就是叶七柳……啊、久仰久仰。”
“装模作样!”沈悠狠狠咬了一口刚刚出锅的白糖糕。
苏苏支着下巴,看沈悠吃白糖糕:“味道可好?”
“嗯!”沈悠点点头。再抬头找七柳时,七柳已经和方景直不知所踪。一直到天已经擦黑了,沈悠独自回到家中,也没见七柳。沈悠依偎在七柳找来的暖玉床上,沈悠跟自己低声呢喃着:“沈悠啊沈悠,你看你又被别人扔了。爹娘不要你,他也不要你了。他说喜欢你只是想先稳住你吧,可是你们在一起连那种事都做过了,还不能真心的喜欢么?方儿是他情人,我是他的差使。他拿了我不一定要喜欢我……”
“谁说的?你还不信我对你的心么?”沈悠觉得有人从后面环住了他,熟悉的气息喷在耳后,这句话随着一阵酥麻传入耳中。
“你不是找到了你的方儿么?还回来做什么!”沈悠闭着眼睛也知道背后的人是七柳。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这是吃的哪门子干醋。不过,你刚才那样跳起脚来骂我,我心里还真有点欢喜。你从不曾跟我说过你喜欢我,却为我吃醋方寸大乱。你终究是喜欢我是不是?”七柳故意放低了声音,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磁性与诱惑。
“我……我……我喜欢……骂人而已。”沈悠心中一阵慌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那几个字。
“真是口不对心。”七柳捏着沈悠的鼻子,轻声笑了起来。
沈悠本想把七柳踹下床去,却一翻身,扑在七柳怀里,紧紧抱住七柳,抱得好紧好紧:“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再被遗弃的话,我会受不了的。”
七柳吻去沈悠脸上的泪痕,轻咬沈悠的耳朵,在沈悠耳边厮磨:“我怎会舍得如此美味的人儿呢。只怕到时候也是你扔下我不管。”
沈悠只是窝在七柳的怀里,任他摆弄。七柳轻轻啃噬沈悠每一寸肌肤,好像要尝遍他身上的味道,吸吮他每一个突起的部位,轻轻的咬。沈悠觉得已经脚软了,七柳每碰他一,他便脚软一分。没有一会儿功夫,沈悠觉得身体好像要溶掉一般,沈悠扭动身躯,呼吸急促起来,却紧紧咬住牙关。偶尔从鼻子飘出几声颤抖的呻吟声,让沈悠自己听得都会脸红。
“如果我给你身体,你就不会弃我而去,那你就拿去。”沈悠闭目呻吟道。
七柳继续上下其手,手口不停,喘息着道:“你若真要留住我,不但要给我你的身子,心也要给我才行。我想要你,你的身子,你的心,你的全部,我都想要。”
沈悠颤抖着手去碰七柳的大腿根,感觉七柳明显浑身一颤。七柳引导沈悠的手握住自己的早已坚挺的分身。七柳也握住沈悠的分身,沈悠学着七柳的样子上下套弄起来。两个人吻着对方,套弄着对方,时机把握十分默契,同时高潮,释放在对方的手里。
沈悠在高潮的时候喘息:“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包括我的命。”
这天晚上,外面雷雨交加,沈悠做了个梦。很久以前一直在做的那个梦。自从遇到七柳后第一又重复了那的梦。好像雷雨夜里,沈悠经常会做的那个梦,满天的血,满地的血,满眼的血,连吹过的风都带着刺鼻的血腥气。面前跪着一排人,每个人后面都站着面目狰狞的刽子手,每个刽子手手里都抱着一把邪气冲天的鬼头刀。每个人的脸孔都清晰起来,跪着人的脸,刽子手的脸,监斩官的脸,法场侧面所有人的脸,清晰放大,如此诡异恐怖。
沈悠醒来的时候,并没有惊呼。他缓缓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沈悠已经明白,那梦不只是梦,而是之前令他痛苦不堪被他丢弃的记忆。连斩杀他沈家前一夜下的那场暴雨,雷雨交加,电闪雷鸣的肆虐沈悠都清清楚楚的记起来了。
沈悠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他苦苦追寻的真相原来就在自己心念之中。沈悠收拾停当,看了一眼睡在暖玉床上的七柳,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我本想忘了报仇的事情,昨夜却让我想起来所有的事情。我沈悠扪心自问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却有人做了无法让我原谅的事情。看来我又要跑一趟长安城了,你最好不要跟来,若要跟来也不要阻挠我。”
七柳翻身起来,叹了口气:“你就是要去地府送死,我也只能跟着去。谁让我栽在你沈家小王爷手里了呢。”第19章 [英雄迟暮]
长安城皇城别院。
沈悠踹开宫门,只见青玉铺就的地面上只有些简单的摆设,一张桌子、几张凳子、顶墙独放一张龙床,那黄色锻面映着青玉的光却显得如此素雅。
床上坐着位头发已经白的老人。
那老人目光呆滞,直愣愣望着前方,口中涎出口水滴落在身上绢制黄袍之上。沈悠恶心地皱了皱眉头,随即笑道:“装?”
旁边已经吓瘫了的一位太监壮了壮胆子尖声道:“启禀这位小爷,太上皇的确已经中风呆傻了,沈家满门抄斩之后,他老人家恍惚不可终日,食不安宁,睡不安寝,连皇位也退了,在民间小的家乡,上了年纪老人,不少都得了这病的。万望这位小爷不要为难太上皇,他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家。”
沈悠听了这话,纵声大笑道:“有胆子杀人就别怕冤魂索命!你今天就算装出儿来也没用!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沈悠!”
靠在床头的老人目光呆滞,死死看着前方。
沈悠漫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一块软布擦起剑来,半晌才开口缓缓道来:“不过,我不明白,你装傻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要杀你。”
那老人目光一闪,随即立刻黯淡下来,依旧呆滞地盯住前方,口中不断有口水涎出,胸前湿透了半扇衣服。
“以为我会杀你么?呵!天大的笑话!我的确想要惩罚你,但是我怎会杀你呢?我还没有这么傻……让你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沈悠收起剑来,冷冷笑望那床上的痴呆老人,老人呆呆坐着并没出声,沈悠踱步走到龙床旁,距离老人只有几步之遥:“你可知道,如今就算你这大内第一高手叶七柳,也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杀几个区区的王爷。皇上我本不想杀,他还算个明君,但是他错就错在被你生出来,做了你的儿子!所以我也非杀不可。你杀尽我全家,我便杀尽你子孙。我可要血洗你的大好河山了。”
忽然那本瘫坐在墙角的小太监,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剪刀,他闭上眼睛朝沈悠飞扑过来,哪知沈悠早有防备。用脚轻轻一磕桌子,桌子上白玉凝脂的茶碗飞了出去正扣在剪刀尖儿上,茶碗在小太监手中爆开,如雪散落一地,其中一片碎片镶在那太监腕子上,“咣啷”一声,剪刀掉在青玉的地面,随着剪刀清脆落地的声音,小太监再一瘫做在地上。
“你这奴才倒还算忠心,”沈悠背对那小太监说道,“可惜,不该在我沈悠面前昭显你这狗奴才的忠心。我沈悠恩怨分明,不想牵扯别人是非。今日不杀你,只断了你的手筋,以后若要再拿什么想做什么,先瞧一眼右手腕子,心里掂量掂量。”
七柳把那小太监抬了出去,埋怨道:“就算偷袭,连我都没把握赢他,你找死呢!”
小太监警醒过来,连忙给七柳叩头:“谢叶先生救命之恩,还望叶先生救太上皇啊!”
沈悠纵声狂笑:“救太上皇?我根本就没打算杀他,救什么救?我只是要他亲眼看着我是如何杀尽他的子孙,嫔妃,亲眷和姘头。反正当今皇上和几家王爷,还有这长安城内沾皇亲的,都已经入了我的瓮。我随时一抬手,这长安城就会成了皇家的祭坛。”
七柳一惊,一把拉住沈悠:“你可知道,你这样已经犯了大不敬之罪,十都不够你死的。快放了皇上和众家王爷。皇上和太上皇不同,皇上已经答应七柳要给沈家雪冤,还你王府和爵位。”
沈悠冷眼看着七柳:“死?你以为我还想活着么?我只恨他为什么独独放我一条生路,如果那时把我一起斩了,哪里来的这么多事让我天天挂念天天烦恼?让我亲眼看着爹娘兄弟姐妹的头一颗一颗落下来,他……那……那是人做的事吗?”
七柳嘶声叫道:“那你现在所作,岂不是在重复这种事情,比他更甚,更非人能忍受,更加恶毒!那善心温良的小菜头哪里去了!”
沈悠拍案狂笑起来:“你还当我是人?我……早不是了……忆起一切的时候,我便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小菜头了,从那时起,我便化作了沈家的怨气,我便是索魂的冤鬼,我便是三十四条人命的债!”仰天长笑的沈悠,两颗珠泪滚落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床上的痴呆老人突然动了起来,如狡兔般灵敏,沈悠和七柳发觉时,床上的老人已经捧了一个竹筒在手里,拿着那竹筒对准沈悠,开口道:“只要我一按蹦簧,就会有千条见血封吼得毒针射出。你能躲得了十条百条,我却不信你能闪过千条。”
“哦?”沈悠冷眼扫过那床上的老人,看着他胸前被口水浸湿那一片水渍,沈悠挂上讥讽的笑容,在桌边稳稳当当坐了下来,“果然是只老狐狸。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装疯的。”
“只因你手段毒辣是出了名的,自知道你漏网之后,我早就防着你来杀我报仇,最后还是想到装疯上。虽然我早就想到你定然不会轻易杀我,一定会折磨我,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如此狠毒,要杀尽我皇子皇孙。你放了我王儿,我给你沈家平冤,还你王府爵位,然后自尽。否则咱们同归于尽。”太上皇扣住竹筒的手指的指节已经发白。
沈悠坐在太上皇面前,耸肩一笑:“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你的皇子皇孙已经在我手心里捏着呢,我若不回去,他们一个个都会憋死,饿死,渴死。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哎……听说六皇子刚给您添了第一个重孙子,虎头虎脑的确是可爱啊。不像我……谢原顷说我小时候就跟一球似的,一点也不可爱,所以我很喜欢你的小重孙子。本想多看几天,与他多玩几天的,谁想他这祖爷爷却不顾他的死活,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太上皇怒道:“就算我不杀你,放你回去,你不一样还是要他们死!还不如先把你杀了,我再下令细细检查。”
沈悠点了点头,悠悠一笑:“你猜对了,我根本没打算回去,我根本就打算饿死他们,渴死他们,憋死的可能性会大一些。人哪,无论哪方面都是有极限的,根本不用我动手,时间一到,他们自然会死。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先把我解决掉,再细细地盘查,不过……”沈悠突然伏案狂笑,声音却冰冷如刀,丝毫没有笑意:“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
太上皇咬了咬牙,喝道:“叶七柳,你身为大内高手,还不拿下这个乱臣贼子?更待何时?”
沈悠冷眼扫过七柳:“看来你也是炮灰啊。什么大内高手,临死之前的挡箭牌!给自己坟里垫背的!”
七柳抱拳道:“我是吃皇粮的,皇命难违。请!”说罢,从腰间抽出名动江湖的软剑――七柳剑。七柳剑如毒蛇吐信般爆着寒光,被叶七柳一甩,已变得笔直。
沈悠翘起嘴角,露出如贝般洁白的牙齿,也抽出自己刚刚收回的剑。沈悠听得七柳一个“请”字,便飞身攻了过去,却不是飞向七柳,而是如鬼魅般飞向坐在床上的太上皇,太上皇一惊:“护……”驾字还没说出来,就让沈悠点了穴道。太上皇便当真一动不动了。沈悠把剑架在太上皇脖子上。
“你……聪明啊,知道挑拨这头混帐驴。是你最后一颗棋子了,你也不忘利用一下啊。”说罢,一个巴掌“啪”扇在太上皇脸上。太上皇嘴角缓缓流出血来。
“不可以!”七柳想扑过来阻止却也晚了。
沈悠用剑划破太上皇颈子少许,鲜血缓缓流出,七柳无措,无计可施。沈悠道:“叶七柳,你过来。”
七柳如言站在沈悠旁边,只听“啪”一声清脆响声,沈悠一个巴掌扇在七柳脸上,七柳捂着脸:“干吗打我?”
“他叫你杀我你就杀我?什么吃皇粮的!什么皇命难违,我看你就是欠抽!你还不知道我的手段?就是灭了他皇族让你做了皇帝也不是难事!”沈悠说着,火气又上来了,“啪”又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再说我沈悠岂是你说杀就杀的?若不是我有心想死,不想活着,试问天下谁人能杀得了我!”
七柳跺脚急道:“我怎会不知你的手段,你就放过他们如何?!你就别再跟自己较劲了!”
“难道我喜欢跟自己较劲?欠抽!”一个巴掌。
“别闹了,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你为私仇,不可乱了国家。”
“我管你这么多了!欠抽!”又一个巴掌。
“难道你还要造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只知恨的沈悠出来吗?”
“放心!我会杀得干干净净!欠抽!”一个巴掌。
“难道你忍心杀死这么多无辜的人?”
“对!杀得一个不剩!欠抽!”又一个巴掌。
“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不会留给他们报仇的机会!欠抽!”一个巴掌。
“放手吧,放手之后我与你退隐江湖,相伴终老。”
“你……你就当我死了吧……”又一个巴掌。
七柳咬了咬牙,抬手扣住沈悠的脉门,沈悠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居然松了口气,开口笑了:“你也学会了……”
那在竹林,沈悠回过身子,闪电般扣住七柳腕上的脉门,七柳又惊又怒,七柳涨得通红的面颊,唇印上了唇,沈悠松开了七柳的脉门,七柳并没有反抗,只是闭上眼睛,任沈悠激缠自己的口舌,占领自己的口腔,双手只是死死抓住沈悠的肩膀,越抓越紧,沈悠甚至能感觉出七柳手上厚厚的茧子在摩擦自己的脊背。这些画面在二人脑中不断翻过。
七柳定了定神,伸手解开太上皇的穴道:“太上皇,臣已制住沈悠。还请太上皇从轻发落。饶他性命。”
“这人留不得!”说罢,太上皇拿起竹筒便扣下机关。只听“唰唰”几声,几千支针齐向沈悠飞去。沈悠却直勾勾看着七柳,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七柳一看不好,急忙回身把沈悠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沈悠,滚到墙边。几千支针全都刺在七柳的背上。七柳立时便晕了过去,沈悠安放好七柳,面无表情,一步步逼近太上皇,冷冷道:“解药,拿来!”
太上皇抱着竹筒,浑身颤抖。
“那个已经发过了,变成了废物,还抱着他做什么?把解药拿来。”沈悠启齿笑道,“不然的话,我有的是手段整治你那皇子皇孙,还有重孙子。至于你,一天敲断你一根骨头,接上再敲断,断了再接上,接上继续敲断如何?不、不、不、这法子应该留着给你大儿子享受。不然每天天梳下你一条肉来,再撒些盐水泡着?嗯,不好,这法子留给你二儿子享受。再不然,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在你身上撒些蜂蜜,引蚂蚁蜜蜂来啃食?你想动却不能动,骚痒却不能挠,这法子好不好?嗯,这法子还是留给当今皇上享用好了。你那重孙子……不如就做了我的娈童吧,忘记告诉你了,我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尤其喜欢粉嫩的小伶哥儿。调教好了,还可以接客赚银子。你看你,生了这么多儿子孙子的,我很长一段事件都不会寂寞了……至于你……我可要好好想想……”
太上皇抱着竹筒,浑身颤抖。几滴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放了他们,放了他们!”
“解药!”沈悠把手一伸。
太上皇抱着竹筒,浑身颤抖着摇头:“你若放了他们我自然给你解药。”
沈悠眯起眼睛,甜声笑道:“等我放了他们,眼前这人只怕是死定了,太上皇,你说我是会要个死人伺候我呢,还是会选你那重孙子做我的娈童呢?你知道吗?我曾经用沾了辣椒水的小刀划破猛虎门掌门的大腿根,每天只是浅浅的划一刀,那猛虎最后变成了只疯虎。所以……他如果有半点损伤,我管你是玉皇大帝,整不死你的!”
太上皇稍稍看出了些倪端,气息稳了下来,笑道:“他对你很重要?你若怕叶七柳命丧于此,不如与我做笔交易,你放手报仇的事情,我救叶七柳性命。”
沈悠抬起太上皇的下巴,对他微微笑着,声音却冷如刀刃:“他的确对我很重要,所以他若死了,我肯定会发疯的,你就不怕他死后我发疯么?我若发起疯来,是连自己都怕的。到时候若做些什么只怕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太上皇的笑容僵住,脸色一变,把脖子一梗:“横竖是个死。”
沈悠摇了摇头,冷笑道:“死法却多得很,多得很,可以都试试。”
太上皇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但是还是不肯妥协:“你放了他们,只对付我一个人,我便给你解药。”
“只要你自尽,我便不再为难他们。”心里计算着时间的沈悠也越来越急。
“一言为定,击掌为誓!”太上皇与沈悠三击掌后,太上皇从怀中摸出一支黑色瓷瓶。沈悠一把抢了过去,倒出一颗,捏起太上皇的下巴,就扔了进去,“咳咳……咳咳……你放心,是真的解药,他们在哪里?”
“你冷宫井中的密室里。”沈悠话音未落,就抱着七柳飞身飞了出去。
“冷宫井中的密室里?”太上皇浑身冷汗,打了一个激灵,“幸亏没有杀他,若他不说,我定然想不到他所说的瓮就在我的后宫之中……”
第2章 [尾声]
沈悠嚼碎了药丸,嘴对嘴灌入七柳口中,抱着七柳的身子,手放在七柳鼻息之上,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仔细看七柳的鼻翼开始扇动,沈悠拍了拍七柳还有几分红肿的脸庞:“刺猬?混帐?驴?刺猬?醒醒!”
“你就不能好好的叫我一声七柳么?”七柳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抱怨,“混帐也就罢了,怎么又多了驴和刺猬?”
沈悠把他扶了起来:“驴是因为你的确很像一头驴。刺猬是刚才帮你拔那些针的时候想到的,你满背都是针,很像刺猬的。”
“太上皇怎么会给你解药?”七柳问道。
沈悠看着他,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你怎么会躲不开那些针?”
七柳尴尬笑了笑:“就知瞒不过你。你可怪我?”
沈悠叹了口气:“不怪,放过他们,我心里也轻松了许多。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不算数?”
“什么话?”七柳问。
“我打你巴掌的时候,你说我若放手,便跟我一起退隐江湖,相伴终老,不离不弃。”沈悠答。
“算数。嗯?我好像没说不离不弃这四个字吧?”七柳又问。
“那么你是打算安抚我之后,随后离我而去了?”沈悠反问。
“嗯,我好像的确说了不离不弃这四个字!绝对说了……怎么会忘记呢?嗯?这里是哪里?”七柳不由笑了出来。
沈悠也笑了:“太上皇寝宫的屋顶。”
“我刚才虽然晕了过去,却还有一些意识的,你刚刚说冷宫井内有密室?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七柳问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沈悠伸了个懒腰向后仰天躺下。
七柳斜靠在沈悠旁边:“那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算数。”
“你打算以后与我一起浪迹天涯?”七柳轻轻抚着沈悠的侧脸。
“也许先帮谢原顷找找我爹投胎的地方,”沈悠轻笑,“若找到了,我也要给他剥栗子,刚出锅很烫的那种,我剥一颗,他吃一颗。”
“放弃报仇,你不后悔?”七柳轻握住沈悠的手掌。
“放弃官爵皇粮,你不后悔?”沈悠抬眼,反问道。
“我喜欢你。”
“我知道。”沈悠把涨红了的脸别了过去。
“你是不是该说:我也喜欢你。呐。”
“你是不是把嘴巴闭上,你怎生变得如此罗嗦了。”沈悠看着远方悠悠说道。
“想我不罗嗦,倒也简单……”七柳扶住沈悠脸庞,把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唇上,轻轻地用唇摩擦着对方的唇,沈悠吸住七柳的下唇,轻轻咬了一咬,真软,如看上去一样柔软,触感真好。
房顶上面春色无边,房顶下面却炸开了锅。
“冷宫的枯井下面四周都已经凿开了很大一个洞了,根本没有密室。”
“不可能!继续凿!”
“有水的井要不要试试?”
“一共几口井?”
“四十九口。”
“沈悠!!!!!!!你给我记住!!!!!!!”
“都挖!都给我凿开!”
“启禀太上皇,皇上给您请安来了。”
“王儿来了?快进来……什么?……王儿?!?!?!”
“王儿你可有怎样?有没有不舒服?是被困在哪口井中?我立刻命人去找。”
“什么井?”
“冷宫的井中啊,可怜的王儿啊,真是委屈你了,就你一个人出来了吗?”
“父皇,您在说什么呢。我今日一直在文华殿批阅奏折,妹妹平川郡主一直在侧与儿臣商议和亲之事。”
太上皇听了此话,只觉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差点吐了出来,指天怒声吼道:“……沈悠!!!!你这个大骗子!!!!!!!!!……”
“父皇,这沈悠可是沈家漏网的沈小王爷?他来找过父皇?”
“找过了,他要我自尽……就算不自尽我也已经被他连惊带气,整了个半死了。快,拿条绳子来,我要自尽!省得以后再看到那个妖怪!!”
“父皇!不要啊……儿臣不孝……保护不周……”
屋里炸开了锅,屋顶上却情意绵绵。
沈悠已经伏在七柳怀里笑地上气不接下气:“原来这一家子都是呆子!”
“你原来是在骗他,根本就没有井下的密室,你只是想让他自尽?”七柳问道。
“走吧。”沈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拉起七柳。
“若他食言而肥,不自尽的话……”七柳疑惑道。
沈悠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他自不自尽,与我何干?”说罢,拉着七柳飞奔千里之外。
……
山明水秀,山涧溪边,绝世之地却立着一间茅草屋。
“这里做我们的家,可好?”沈悠拉着七柳走了进来。
七柳上下打量了打量,屋内地方不大,却五脏俱全。窗户下面是张桌子,桌子上有几片不知从山中何吹落的瓣。桌子上面的笔架挂着几支笔。砚台整整齐齐放在一边。这桌子旁边便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床,睡两个人嫌小,睡一个人嫌大。七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床不错。”
沈悠坐在床边:“不如过来试试?”
七柳脱了靴子,爬上床,一把环住沈悠,邪气笑道:“试试就试试。”沈悠侧脸回头,额头碰上了七柳的嘴唇。七柳抱起沈悠扔在床上,二话不说便压了上去。沈悠红着脸,咬住自己的嘴唇,看七柳隔着他的衣衫乱摸起来,沈悠帮七柳解开身上的外敞,扔在一边,用眼神示意七柳帮自己宽衣。七柳坏笑,不消半刻,便把沈悠剥了个干干净净。
沈悠依偎在七柳怀里,与七柳激吻,七柳捉住沈悠的分身,上下活动起来,就在两人口中都要窒息,放开对方,猛地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七柳感觉沈悠浑身肌肉紧绷,紧紧扣住自己的手指更加用力,七柳加快手中的动作,随着“呃……”地一声,沈悠在七柳手中释放了出来。七柳取了些沈悠的Jing液,混上自己的吐沫,擦在沈悠菊里面,一根手指、两跟、三根、七柳手指灵活的蠕动使沈悠的腰臀扭动起来,沈悠喘息越来越不规则,他轻轻咬住七柳的耳垂,吐出几个如气息般的字来:“快、快进来……”
七柳一把扯下自己的裤子,胯下的棒棒早已坚挺欲滴。七柳对准沈悠菊便递送了进去,沈悠用脚勾住七柳的腰:“啊……嗯……快……”七柳也不客气,前后动了起来,七柳被沈悠包裹住炙热难耐,越动越快。沈悠在七柳身下,紧紧咬住嘴唇,使本就潮红的脸更加红艳。偶尔从鼻间漏出去的“嗯哼”声,令七柳更觉销魂:“叫出来,没关系的。”“嗯……嗯……啊……”七柳停了动作,将沈悠翻了过去,沈悠把手伸到身后,摸到七柳的老二,送入自己菊,沈悠配合着七柳的动作,也慢慢律动起来。七柳一只手扶着沈悠腰肢,另一只手不忘去照顾沈悠的分身。
突然两个人一起向后仰了一仰,同时释放。两个人伏在一起,呼哧呼哧喘着气,拥吻着对方。直到做累了,吻累了,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起床,沈悠却发现七柳不在身边。桌子上只有一纸片语:悠儿吾爱,夫辞职交接之事安排妥当之后,即回。
沈悠穿上衣服飞奔长安城,转了三四条街,突然看见七柳正与一华贵女子走在路上谈笑风生。沈悠心中暗暗咬牙:这便是你交接的工作?先是方儿,如今又是郡主,你却叫我如何与女子抢你!
沈悠飞身过去,拦住他们,冷眼扫过七柳,怒喝道:“还说喜欢我?却与她在一起说笑?你还说喜欢我?你当我是什么?”
街上人群不由侧目观看,几十双眼睛盯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七柳,和正在怒目而视盯住七柳身侧华贵美人的沈悠。
七柳苦笑道:“你又发什么疯?”
“哼!你现在若不跟我来……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沈悠撂下话,转身便走,头也不回,越走越快,眼看他越去越远。
“郡主、这……抱歉……那事咱们改日再议,我先送郡主你回府。”七柳嘴里的话是说给郡主听的,眼睛却望着越去越远的沈悠。
这郡主微微一笑:“柳先生,还不去追?”
“在下岂能丢下郡主孤身一人?”七柳的目光却还追随着远去的沈悠。
好个平川郡主,双掌一拍,只听清脆“啪啪”两声,七八个黑衣人,稍现即隐,郡主笑道:“你以为父王会让你一人看护我么?放心去吧。”
七柳道了声:“感激!”话音未落,便飞振身形追沈悠去了。
他没听见郡主在身后喃喃自语:“去吧、但愿来生我也能如你随性自由……”
“沈悠!你慢些!小菜头!你跑个鬼!”七柳在身后的叫声越来越近,沈悠气凝丹田,加快脚步。飞一般躲进山涧溪边的茅草屋。自己钻进被子里,蒙住了头,不肯出来。
“如果我不来,你打算就这样躲着我?”七柳抱着双手,倚靠在门上哭笑不得。
“对!我打算闷死自己也好,睡死也好,就是不要见你!”沈悠躲在被子下面气哼哼地说。
七柳一把掀开沈悠身上的被子,双手支在沈悠两侧:“为了你,我可是把郡主扔大街上了,你要如何补偿我?”
沈悠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七柳在他正上方的头,狠狠地吻了上去。激缠了片刻,沈悠觉得脸上发烫,便把泛起潮红的脸别了过去,七柳二话不说,一把扯开他的衣服,一路吻了下去,一口含住了他直挺挺早竖起来的分身,手指迫不及待探入沈悠身后的菊,沈悠的身体灼热起来,在前后两重刺激下,正在扭动腰臀的沈悠突然推开七柳,抱着被子缩窝在床角低着头,红着脸:“有……有谁……在看我们……”七柳眼中闪过一丝邪气,他露齿坏坏一笑,顺手拿起飘落床头的瓣,凝了口气,那瓣向他二人身后直线飞了出去,只听“啪啦”一声,窗户落了下来,正停落在窗口歪着头看他们的那只鸟儿被这道真气吓得一惊,“扑楞、扑楞、”拍着翅膀飞向云霄。
“你到底要小菜头还是要沈悠?”沈悠突然问道。
“你要如何?我要小菜头如何?要沈悠又如何?”七柳无奈苦笑。
沈悠低头道:“你若要小菜头我就变回小菜头;你要沈悠,我便继续做沈悠。”
“都要行不行?”
“行!”
屋内时而传来销魂的呻吟和喘息。
屋外,草长鹰飞,微风抚弱,春天,还是不可抑制地来了。
第21章 番外
这是最初的设定是的小菜头他失忆之后,到流浪,初识小伍时最无忧最快乐的片断。
说实话,这是原来初稿的开头部分,本来是想写个轻松搞笑的小白文的,胡乱开了个头,写着写着终于连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只当废弃了。现在贴出来当个笑话的番外胡乱凑个数罢。
小蔡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身破庙中,他翻个身想继续再睡。却发现破庙墙角多了一条黑影。小蔡心中恐慌,但还是放轻脚步,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只见一人紧紧缩着身体,贴在墙上,一动不动。小蔡壮了壮胆子,颤声问了声:“谁?”
“在下正在赶路,却逢大雨,进来避避雨。在下不知这庙中有人。明早天亮雨停便走。还请小哥放个方便!”这人传来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有几分沧桑感,小蔡猜他应该已经年过而立了。
小蔡点点头:“这间破庙也不是我的,你请便。”话虽这样说,但是向来就自己在这里的,突然多了一个人,小蔡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只盼望那人天亮快些走,可以落得个眼前干净。反反复复的这夜他没有睡好,光在想着那人的事情。有那生人使小蔡一分神,小蔡倒是没有再做恶梦。
那人倒也不过来相扰。两人相安无事如此过了一夜。
小蔡天还没亮就醒过来了,怎么也难再入眠。小蔡坐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墙角那人,那人衣服破烂比自己还不如。已经烂掉的衣袖露出一截满是灰色污垢的手臂紧紧抱着一个包裹,半坐着睡在那里,呼吸均匀。
小蔡想,也不知那包裹里面是什么,他怎么连睡觉都要抱得那么紧?小蔡想到这里不由走到那人身边,细细打量起那人来,那人睡得正熟,除了那个包裹,那人全身上下都被污泥和烂布包着。小蔡摇了摇头,喃喃道:“我只是觉得我是天下活得最辛苦的人,没想到居然有比我还要惨烂的人。”
既然他如此惨烂,难保这小子不侵占自己的破庙,想到这里,小蔡二话不说用力前摇晃那人的身躯:“喂!喂!天亮了,雨也停了,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赶路吗?喂!醒醒!喂!”
那人身躯随着小蔡的力量前后摇动,手中的包裹松掉,只听“呛啷”一声,这人和手中的包裹一起倒在地上。小蔡吓坏了。连忙扶住这人的额头。天,好烫!小蔡顺手抄起昨天剩的半碗鸡汤,捏起那人的嘴就灌,可是那人不受,鸡汤顺着那人嘴角流下。小蔡见鸡汤流下,混着这人脸上的污泥成了泥汤,小蔡这个心疼啊。也不管这么多了,自己含住一口,捏起那人的嘴,就往里灌。小蔡心说,反正这鸡汤也糟蹋了,要是能救他一命也算是他的造化。小蔡用自己衣袖上的补丁好歹擦了擦这人的嘴巴,然后用自己的口舌撬开了这人的唇舌,把鸡汤一滴不漏全都灌了下去。
“能喝汤就肯定死不了……”小蔡吁出一口长气,小蔡指着这人骂道:“你要死也死远一点,这里如果死了人,叫我还怎么住!”
小蔡还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发热的时候,娘亲好像是给自己擦身子降温。小蔡心想,这人脏成这样,还不知要打几盆水呢,干脆,直接把他背到山后小溪那里。小蔡把这人背到身后,掂量了一下。倒不觉的很重。小蔡心中暗暗咒骂:麻烦死了。却也只好把他扔到了溪边,给他宽衣后细细地给他擦拭身体。
没想到把这人擦干净后,居然发现这人是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剑眉朗目,眉宇间散发着一股英气。脸颊因发热变成了潮红色。小蔡看得呆了一呆,没想到这人如此好看,心想,这人和苏大小姐倒是蛮般配的一堆璧人。若是撮合苏大小姐,说不定苏大小姐会请自己再吃一烧鸡呢。
那人悠悠醒转过来,一睁眼,却见一个少年流着口水盯着自己的脸发呆,那眼神好似很想把自己吃掉。这人打了个寒战,低头一看自己,赤身裸体,身上什么都没有穿。这人浑身一激灵,迅速从小蔡怀里跳了起来,红着脸,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问小蔡:“小哥,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小蔡见他突然跳起吓了一跳,心里骂道: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倒吓我一跳。小蔡沉下脸来,侧目阴阴说道:“我打算把你剥干净煮了来吃。”
“你居然……吃人?”这少年问道。
“不行吗?你以为就快被别人烹调下酒的材料可以反对吗?”
“拿我下酒?哼!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这少年剑眉一挑,手又往怀里一摸,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是赤条条的。他见小蔡一脸坏笑一直盯着自己的下身,只好把手又捂了回去。这少年又怒又急又羞:“我的包裹呢?你把我的包裹拿到哪里去了?快快还来!”
“还有空担心你的包裹?我劝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小命要紧。”小蔡露出自己那排整齐的小白牙阴森森笑道。
这少年呆了一呆,忽然仰天长叹,“没想到,我伍天行大仇未报,如今却要成别人口下之食!爹爹、娘亲啊!恕孩儿不孝!”说罢,这少年跪倒在地,落下泪来。
小蔡在一旁早已笑翻在地,蹬着腿在草地上打着滚,喘着说:“大男人,还哭嘞!难看不难看呀!就算你求我吃你,我也不会吃你的,瘦得比排骨还瘦。剥了皮去了骨也没有几两肉!自己也不会看这里也没有锅也没有柴,我要怎么煮你,哈哈……哈哈……你这人,可真好笑……”
伍天行擦了擦脸上泪痕,问道:“你刚才是戏弄我?不是要吃我?”
小蔡点点头,说,“谁让你吓我一跳来着。我也吓吓你,这样叫做有来有往,我们就两不相欠了。不过如果赶上今天我肚子真的很饿,那也说不定。”
伍天行又打了个寒战:“那、我的包袱呢?”
“还在破庙里,藏的很好,如果你再让我不高兴,也许我会忘掉藏在哪里哦。”小蔡很早就像试试苏大小姐在他身上百试百灵的这招了。
“嗯,那……我的……我的……我的衣服呢?”
“给你洗了呀,那么脏怎么穿的!晾干了再给你缝缝吧。回到破庙我把我的衣服借给你好了。”
“那、现在、现在怎么办。”伍天行红着脸低下头,撇了小蔡一眼,示意自己身上没有衣服。
“你捂什么呀!那玩意儿谁没有似的。都是男的就别那么小家子气了。”小蔡虽然口中这样说,还是脱下自己的烂袍子给伍天行披上。
这伍天行气恼一消,原先硬顶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他又晕厥了过去。小蔡碎碎念道:“你这人命倒好,来也是我背你,回去也是我背你。”
伍天行沉沉睡了两天才醒过来,醒过来第一眼又是看到小蔡流着口水在盯着自己的脸看。伍天行连忙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他再睁开眼睛不但小蔡那张垂涎的脸还是摆在面前,而且自己还偎在他怀里。
“你、你又做什么?”伍天行脸上潮红更红。
“做什么。我倒想做什么呢。你呀!已经睡了两天了,昨儿晚上喊冷,直哆嗦,这两天雨总是在下,不能去小溪给你擦身子。我也没钱给你抓药,满林子的树都是湿透了的,也没法子烧火。只好用自己给你降温了。我倒想问问,对着你一个大男人,我能干什么???”小蔡那两片嘴皮子可不是用来吃亏的。
伍天行掀开被子一看,自己和小蔡果然赤条条的交缠在一起。伍天行刚想躲开小蔡一点,小蔡连忙把被子严严实实地给伍天行盖上,“你就好歹凑合点吧,我也想抱着大姑娘睡啊,谁想抱着你这样的大男人。”
伍天行用被子埋着自己的脸,露出满委屈的样子,小蔡只好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和我睡再一起,可是你要是再受凉,这病想好可就难了。你就将就一些吧,今晚捂出一身汗来就好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伍天行背过身去。
“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吗?那要快些好啊。”小蔡心里窃笑,你好得越快,就越快离开呗。“但是你怎么这么爱昏倒呢。”
“因为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很饿又发热。所以会昏倒。”
“很饿?……很久……没吃东西?……”小蔡想起来苏大小姐送来的饭菜已经只剩下半只鸡腿了,小蔡的心中在犹豫,小蔡很痛苦,他在挣扎,要给他吗?那可是专门留下来的最好吃的部分,本来想好好享受的。要给他吗?小蔡问自己。“不知道你吃不吃鸡?”小蔡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良心。
“可以吗?”伍天行从被窝里面探出两只发光的眼睛。
“哎!”小蔡叹了口气,“只剩半只鸡腿了。”小蔡伸手翻出那半只鸡腿,已经放了三天的鸡腿早已经硬邦邦的了。这两个少年,四只眼睛全部集中在这半只油腻的鸡腿上。小蔡送到伍天行嘴巴前面,“张嘴啦。”
伍天行接过鸡腿,一小口一小口仔细咀嚼,咽下。小蔡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半只鸡腿,越变越少,小蔡的眼珠跟着伍天行的下巴蠕动,吞下一口口水。小伍吃完,来了精神,冲着小蔡微微一笑,小蔡却一眼瞧见他嘴角还有一小块油亮亮的鸡皮,便扑上去,舔下来,吞了下去。
被小蔡压在身下的小伍见小蔡扑过来,着实吓了一跳。见小蔡在自己嘴角浅啄一下,露出了那种心满意足似的可爱微笑。小伍脸上不由再泛潮红,觉得也许压在自己身上的小蔡会听见自己的心跳。
虽然自己发热昏厥,可还是依稀有记忆。嘴唇上面的触感依稀还在。小伍用手指轻轻划弄自己的嘴唇,抬头偷瞧了小蔡一眼,小蔡早已闭上眼睛打起呼来了。小蔡均匀低沉的呼吸声,也把倦意传染给了小伍,伍天行也觉得自己的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小伍再顾不上忸怩,合上眼睛沉沉睡了。
第22章 [后记]
记得之前写文和别人打口水仗,你一篇我一篇、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某日,QQ上面私下打口水仗的时候,对方却调侃我连写口水文都有古龙的味道,值得膜拜。笑。后来,他成了我BF。
喜欢也好,鄙视也罢,怎么办呢?本人最喜欢古龙的作品了,每一本都看多少遍的。每当写不下去的时候,或者觉得自己写得很烂要修改的时候,就会想,如果是古龙老爷子,会怎么下笔呢?不知不觉就沾了古龙的味道。在我来说,如果被人说古龙腔,是非常高兴的事。
我知道这样想很没出息,应该希望有朝一日也许会形成自己的风格。但是,我的确是很没有出息的人,我把这文给某同学看的时候,他也骂我没出息,写什么同性恋,还是在伤痕文学里面冒泡泡。我问他,那你说,什么才算有出息的?他说,你不如写写煤矿惨案,挖掘政府黑暗面之类的,再不然写我,这么英名神武的人物不写简直浪费。我晕,召唤大家一起BS他吧!
物是人非事事休,日晚倦梳头。
要说原来的大纲,汗一个,是要恶搞阴阳决里面那两只的。写了一个爆小白装可爱的文贴到文库,才两章就立刻被pia,原来起的那名字也素个令人汗死的。原本坚持下去就可以完成一部可爱滴小白文鸟,那素偶多年来的梦想。可实在掰不下去鸟,小白文看着可爱,读起来轻松,写起来却有些难度。结果那个却被我拿来当番外了==……
我十分期待板砖砸下,众人开pia,这样我可以知道文中的缺憾,下少犯类似的错误。这文改么?就不改了吧,下注意就是了。哪,说好了哦,不许说我文笔嫩,不许说我情节滥俗,不许说我桥段老套,不许说我细节描写不细致,不许说我前后不搭调……其他的请随便pia……
最后感谢各位一直在关注《七柳剑》并留下脚印的兄弟姐妹们,感谢各位的回贴和脚印,亲一个^^b~~ 如果有想转载的朋友,记得留下地址再抱走。另外,敬请期待正在连载的校园系第一人称清新作品《青杏落地》。
PS:不知道七柳剑加个姊妹篇的话,写伍天行和邹天道的是否有人看,这个以后再说吧,有了灵感立刻开始写。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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