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之教主前身
作者:fakeyang
1
黑木崖。
议事厅。
任我行震怒地将刚刚传来的密报摔到了童百熊面上。
“赤水河一日不通,我教盐运就一日难以运出滇川境内!难道你们不知道此间的厉害么?一个小小的赤水派,竟让你们了整整六个月时间都未能拿下!废物,全是废物!”
童百熊老脸阵青阵红。
“教主息怒。赤水派祝宗南倒也不是什么高手,只是要取得赤水河盐运,必得得到他所把持的河工盟会帐簿。此帐簿他收藏实在太秘,难以下手啊!”
“你们是三岁小孩么?他的老婆爹娘,他身边最信任之人,哪里不好下手?难道那个祝宗南是个没缝的卵蛋不成?”
座中杨莲亭等人俱被任我行说得抿嘴一笑。
“教主啊……”童百熊苦笑。“他倒还真没什么缝哩!既无父母,也无妻儿,甚至赤水派中更无心腹之人。唯一有点爱好,便就是好男风了。”
“既然有所爱好,必然有所弱点!好男风就给他派个兔儿爷去!”
“回禀教主,属下等如何会不想这个法子?只是,头派了个本地红牌兔儿爷去,结果根本勾引不上那卵蛋。第二专门从北方请来个倾国倾城的,谁知近身倒是近身了,套完话准备传递消息出来的时候,给老祝一刀劈了,还是从腿中间劈的。第三兄弟咬咬牙,找了岳劲。”
“岳劲?”任我行对这个武功出色,机灵活泼,又长相俊美的新晋人才亦有刻印象。“他不错。现在呢?”
童百熊苦着一张脸回话。“之所以找他,因为他早年也是……也是个勾人的孩子。本来以为必能成功,结果……结果,等了他三月都毫无消息,直到数日之前,在荒野竟发现了他的尸身。”
“死了?”
“死了。死得惨不忍睹,后庭撕裂得都快烂了,全身骨节被寸寸捏断……只可怜了他那才进门三个月的小媳妇……”
任我行啪地一声震断了紫檀木桌。“为何此事没有禀报我知道?”
“是杨兄弟理的此事。”
杨莲亭赶紧开口。“属下已经重金抚恤了岳兄弟的家人,本想这个月月会上再向教主禀报的。”
“废物,一群废物,全部都是废物!”任我行气得怒发冲冠。“那个祝宗南也太不把我神教放在眼内了!若不雪此恨,我神教何以服滇川各苗?罔论征服天下了!”
不用童百熊打眼色,厅中众人赶紧表起忠心。“教主,让我去,三个月内必能奏功!”“教主,还是让属下负责此事,必不会让教主失望……”
“住口!都是只会屙不会吃的废物!你们凭什么去?你们找得到比岳劲还俊秀武功还高的人吗?还是靠你们这几张老脸老屁股去跟祝宗南上床?”
童百熊的眼神瞟啊瞟,就停在了杨莲亭的身上。
杨莲亭面上一红,自知在座诸人当中,只有自己姿容最为俊秀。
“教主,让莲亭亲往一试吧。纵使不能取得帐簿,至少尚可自保。”他若不主动请缨,那些个老脸老屁股也该把他往前推了。
“杨兄弟的确是合适的人选――只是,太过委屈杨兄弟了。”童百熊赶紧附和,并假惺惺。
任我行瞥了杨莲亭一眼。
的确,杨莲亭生得够俊,武功智谋也是这些人中极为出色的一个,近些年更是得到了任我行的大力重用,乃是教中最为当红之人。
“不。你不必去。”任我行缓缓摇头,凝声道。
“那谁去?”童百熊急了。
“东方,你去。”任我行目光如电。
众人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了坐在角落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副教主,东方不败。
是,若说俊秀,东方比杨莲亭毫不逊色。
若说武功智谋,东方若认了教中第二,怕是只有任我行一人敢认第一。
可是……可是他是堂堂副教主!
他是东方不败!
要他去做这种事情?
童百熊杨莲亭等都心知肚明。任我行对东方不败的猜忌这几个月已露端倪。
原本属于东方的权力被削弱分散到了他们几人手中。
前几日更是因为东方一个偶然的决策失误,而被任我行大作文章,甚至作出了在例会上禁言的分。
是以此会议之上,东方不败以副教主的身份却坐在了末席,除了闭目养神什么也不能做。
东方不败缓缓睁开眼睛,却仍没有说话。
任我行知他脾性,沉声喝道,“禁言之罚到此为止,你给我张嘴说话!”
东方不败依言开口,却只说了两个字。
“遵命。”
2
杨莲亭向着东方不败的居走来。远远地便听到东方的一群娇妻美妾莺声燕啼地好不热闹。从大敞的门窗看进去,正在玩牌的四个应该是杨诗诗、温情和聂紫絮聂颜姐妹。杨诗诗是东方不败最为宠爱的侍妾,正在推庄,眉目中一派狂放之极的娇艳,乃是黑木崖公认的第一美人。另一面雪千寻同长谷川华懒懒地下棋,长谷川华明显棋力不支,频频用日语向东方不败呼救。
杨莲亭甚为感慨。自己的容貌体格,才华气质都不在别人之下,为何别人就能坐拥天下美色,潇洒风流?自己就只有居于人下,战战兢兢地做事?
“杨兄弟来了?”杨莲亭被东方淡淡的语调一惊,赶忙紧走几步见礼。
“参见副教主。”
“不必多礼。”原本侧卧榻上的东方不败坐起来,披上外衣。
一群美人均认识杨莲亭,吃吃笑着,拿眼睛偷偷瞅他,却偏生忍着不先开口。
杨莲亭尴尬片刻,只好向美人们施了一礼。“众位姑娘好。”
杨诗诗娇笑出声。“东方,他叫咱们姑娘哩!”
东方不败怜爱地拍了拍她的秀发。“真是没规没矩,不怕杨兄弟耻笑。都给我上楼去,去!”
美人们嘻嘻哈哈地转楼梯而上,走得最慢的长谷川华还被东方不败略施薄惩,拍了两下香臀,尖叫着如小鹿一样逃去。
美人去后,杨莲亭惊觉东方不败如同换了一个人似地,那种温柔潇洒的气质刹那间变得镇定沉,难以预测。
杨莲亭恭恭敬敬地将两枚丸药从袖中取出来,递到了东方不败手上。
“副教主,这便是您要的金风玉露丸了。金风丸服下三个时辰之内,内力全消;直到服下玉露丸之后的三个时辰,便能恢复。不过薛神医特别交待,玉露丸必须要在金风丸之后一个月内服用,否则的话可能会导致内力难以完全恢复,抱憾终身。”
“一个月?如此甚好。”东方不败捏着两粒丸药把玩。
“副教主,属下多嘴一句――”
“杨兄弟但说无妨。”
“副教主何必如此冒险?万一身份败露,祝宗南未必会给您留下服药恢复的这三个时辰。”
“那便只有努力避免这个万一了。”东方淡淡一笑。
“就算要以男色勾引祝宗南,却为何要隐瞒武功呢?属下实在不明。”
“你以为岳劲会被发现,是他行事不够谨慎,出了差池么?”东方忽然问道。
“这……当时情况,谁也不知。”
“我告诉你,就算岳劲做得再天衣无缝,祝宗南也绝对不会对他有丝毫信任。――你想,一个有手有脚,武功不弱的男人,为何会去向祝宗南这样一个秃顶老头投怀送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纵是去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总也好过被人玩弄,是不是?”
杨莲亭的额上渗出一点冷汗。“副教主分析得是。”
“所以,要让他相信我已经彻底走投无路,必须要巴结他才能改变人生际遇,我便一定不能留下任何会武功的痕迹。”
东方不败从榻上起身。
杨莲亭一惊。
“怎么,是否觉得我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同?”
杨莲亭点头,由上至下仔细打量了东方不败两遍。“副教主气质陡变,几乎让属下不认得了。可是仔细看来,却又并无任何不同。”
“我只是改变了站立和行走时候的姿势。”他来回走了两步。“练武之人,从小习惯挺胸收腹,战姿雄伟。现今若要冒充柔弱之辈,便必得略略含胸,双肩稍微前倾,视线也不能与身体齐平,而要稍为向下,略带茫然。”
杨莲亭为佩服。“副教主现今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儒雅端庄的书生。属下佩服,佩服。”
――不是衣饰,也非自许,但凭姿态的改变,便能得到令人信服的气质。除了东方不败,还有何人有此能耐?
难怪楼上那些美女对他死心塌地,钟情不改。
只是若她们知道自己枕畔的伟丈夫今竟要去向另个男人承欢,不知会作何感想?
杨莲亭恶毒地假设。
“东方……”杨诗诗见东方不败上楼,刚入口的一枚水晶葡萄便准准地贴了上去,度进了东方不败的嘴。
雪千寻等人纷纷嘘声嘲笑于她。
“好乖。”东方拍拍诗诗香肩。“我出门之时,记得也要这么乖。”
“啊?又要出门?”
一众美人纷纷露出幽怨之色。
“一个月左右便能回来。诗诗你和千寻年纪最大,跟我最久,你们要好好照顾其他人,管好家务,知道么?”
“东方……”雪千寻在众人当中武功最高。“带我去。”
东方不败失笑。“谁也不能跟去。”
“为什么?”雪千寻颇有几分男儿豪气。“雪妾不会为你添麻烦的,雪妾可以保护自己。”
“不是怕你添麻烦――”东方不败踌躇一下,决定以实相告。“因为此我要去以色相勾引一个男人。”
众女一下子噤声,弄得东方不败颇有些尴尬。“怎么了?不能接受么?”
长谷川华忽然笑出来。
聂氏姊妹也开始笑。
温情、杨诗诗都笑起来,最后连雪千寻也禁不住大笑。
“东方啊,”杨诗诗腻了上来。“让我们几个教导你如何运用男人的色相吧!”
几个人拉手拉脚,便将东方不败半强迫地拉去了卧房之中。
3
毕节,距黑木崖一百二十里,赤水河横穿而过,赤水派盘踞之地。
“喂,赶紧去西口看热闹吧!”贩夫走卒之间奔走相告。
“什么热闹呀,那么好看?”
“卖人哩!”
卖人?
谁在卖人?
所卖何人?
城西人来人往热闹的市口之,已经围上了三四圈看热闹的人。
圈中一名客商打扮的男人正哐哐敲着铜锣。“卖人咯――卖大男人咯――要买的快来咯――”
人群一阵嘻笑,有人忍不住插嘴叫道,“谁要买个大男人回家呀?真奇怪唆!”
“哎,这位小哥,您不想买个大男人回家,您就别开声,看个热闹,凑个人气便好。”客商放下大锣,向着四围抱了抱拳。“各位,非是我老杨今日哗众取宠,实在是此人欠我三百两银子还不出来。他是个烂赌鬼,老婆家什全都给自己输光了,居然厚脸皮跟我说拿他这个人来抵债!”
观者爆出哈哈大笑。
“你们说,他既不是大姑娘,又不是小媳妇,我要个大男人有什么用啊?还得供他吃穿!所以今儿个无奈,只得把他卖了,能收回多少就算多少!”
“叫他做工呗!”人群中有人建议。
“做工?能做工就罢了,就当我买个下人用!可惜这家伙从小好吃好穿的,细皮嫩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要人伺候他就算谢天谢地了!”
又是一阵哄笑。
“那你不要,谁要去?”刚才那位小哥再发言。
“这个可说不好。这家伙虽然没用,却生得一身好皮肉,哪位姑奶奶要是喜欢他……也不一定唆!再不济,一刀杀了,煮锅肉汤喝!”
“咦――”不少正经人发出鄙夷的嘘声,转身走了。
剩下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说了半日,你要卖的那人呢?”
“莫急莫急!”
客商嘻嘻一笑,便将脚边一个大麻袋解了开来。
只听麻袋中发出低低的呻吟声,果然,一个大男人被狼狈不堪地拖了出来,两手捆在身后,口中塞着一团麻布,浓眉紧皱,眯着双眼躲避日光。
“哎哟,还真是个俊俏的主儿啊……”人群中发出赞叹之声。
已有围观的小姑娘脸上飞起红云,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三层围观的人群走得七七八八,还剩二三十人看着热闹,不过显然,谁也没有真要买个大男人回家的意思。
客商又开始使劲敲锣。“真是卖大男人咯!给钱就卖!卖了就归您,杀了不论!卖男人,卖男人咯!”
“真是给钱就卖么?”一个年纪轻轻却行动忸怩的年青公子细细声问了一句。
“这个……您真要买他?是给钱就卖,不过好歹也要替他把帐还了!”
有人不屑地转身就走了。“老子有三百两,什么买不着?买个大男人回家干我老娘啊?真是!”
“你等等啊,我叫妈妈来看一看。”年青公子红着脸说了一句,转身掂着脚尖跑了。
“哟,老乡,那位主顾是什么人啊?怎么看着有点怪怪的?”客商悄悄问旁边的人。
“那个呀,明月楼的相公。”
“相公?”
“就是兔儿爷!哎,不过这倒是单好生意,你把他卖给明月楼,兴许能卖着三百两也不一定哪。”
客商一副大喜神色。“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过不了多久,先前那个羞涩的相公就带着一个中年妇人来了此地。
那妇人眉尖眼厉,唇薄体丰的,一看便是个厉害的主。
围观之人只剩下七八九个,客商愁眉苦脸,一见到二人便热情迎了上去。
“怎么样,买不买?”
“急什么?”妈妈凤眼一瞪,伸出纤纤莲足,将地上侧卧的被卖之人拨得翻了过来。“倒是生得不赖。”
那年青公子赶紧邀功。“我说不赖吧!”
“去你个头!这么个老男人,有屁用!”妈妈一手戳着公子的额头,一手叉腰。“走走走,那么老的老货,要他干嘛!”
“哎哎,”客商忙跳了出来,“他可不老,才二十!”
男人面貌本来就没什么定规,地上那人你要说他三十,看起来倒也没差。你要说他二十,倒也觉得就是二十。
“二十还不老?我家的相公可都是八九岁买来,十三四出来接客的!二十,二十都老得出油了!”
“哎呀妈妈,前儿你不是说要找几个硬朗的送给祝……”
“祝你个头!”妈妈再戳一戳那相公的额头。“就你多事,还不走?”
“哦……”年青公子颇为委屈,却又趁着妈妈不注意朝客商挤了挤眼睛。
客商会意,忙追过来。“这位妈妈,价钱好商量,你就当他一个玩意,供喜欢的大爷随便弄弄,总也值几个钱的。”
“哼。”妈妈端着架子停步。“他跟你,可是签了卖身契的?”
“签了签了。”
“可有隐疾?”
“放心,除了嗜赌如命之外,就没别的毛病。”
“可是个雏儿?”
“这个……”客商一愣。“他娶过老婆的……”
“问你有没有被男人干过!”
“没有没有!”客商连连摇手。“我老杨哪是那种人呢?!”
围观者又聚了不少,闻言爆出笑声。
“小意,查查他的身子。”妈妈瞟一眼地上那人,低声吩咐那青年公子。
“哎!”小意颇为高兴地蹲下去。
地上那人正睁眼看着他,一对如星如月的眸子里,有落魄,有无奈,更有微微的恐惧。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小意用手摸了一遍地上那人。手指探入衣襟之时,围观众人发出啧啧的哄笑,地上那人就只紧闭双目,咬着下唇,身体绷得紧紧。
“妈妈,好身段,好香臀。”小意附在妈妈耳边,轻轻说道。
“怎么样?”客商谄颜笑道。“保准是盘好生意。还不止呢,他会下棋,懂文墨,还会好多玩的东西。哎,我怎么没想到呢,他这种人不去当相公,还有谁去?就买了吧,啊?”
妈妈横眉一竖,扔下三个斩钉截铁之字:
“一百两!”
客商愣了一愣。
“不卖就算。”
“卖,卖,卖!当然卖!”
“你叫什么名字?”
明月楼中,众多相公挤在妈妈房门外面,半偷半明地窥探着今日新买来的主儿。
“方一。”男子抚着手腕,背影修长。
“那以后便叫你小方了。我叫白明月,你叫我妈妈,或是白姨都可以。这里是明月楼,以后便是你家――你也不是小孩子,多余话我也不必讲,在这儿,你就是个相公,你的本分就是伺候男人,明白不?”
小方低头,仍在揉着手腕,却不答话。
“我问你明白不明白!”白明月严厉了语调。
“我……”小方声音尴尬。“白姨,您可不可以借我点钱?十两,就十两!我定会翻本赢回那一百两还给您的!”
白明月冷笑。“还真是个烂赌鬼。”两只春葱一样的手指拈起他的卖身契晃了晃。“一百两?虽然我了一百两买你,可是这卖身契上写得明明白白,你若要赎身,要三千两!”
“三千两?!”小方呆住了。
“不过十年之后,若是你想走,妈妈我一两都不会收你。”白明月改用软的。“好了,别再想赌的事儿了,把衣裳脱了,给妈妈我瞧瞧。”
“……”
“叫你把衣裳脱了。”
“……”
“哼,看来你还是没能明白过来。白武,白威,进来,好好伺候下咱们的方公子。”
小方退了一步。
没错,他便是东方不败。
他的眸子里闪着尴尬,屈辱,惊惶,和赌鬼特有的绝望――赌,还有比这更能解释一个气质出众的男人的彻底堕落么?
两个彪形大汉慢慢踱步进来。
小方退无可退,整个人靠在了墙上。
“现在将衣裳脱了,乖乖听话,妈妈便饶了你。否则的话,我担保,你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必定会后悔,非常后悔。”白明月下了最后通牒。
东方不败在迅速地思考。
用小方的人生在思考。
一个出身有钱人家的烂赌鬼,遇见这样的情况,会乖乖脱衣裳么?
――不会。
烂赌鬼纵使没有做人的尊严,却尚未习惯失去做男人的尊严。
无数烂赌之人,回到家中,还是对着老婆吆五喝六,甚至大打出手。
再看白武白威的眼神,东方心中明白,根本没人预期过他会合作。
这恐怕是妓院中日常上演的戏码了吧……更何况是男妓院。
于是,小方猛地推了一把白武,瞅着个空便想从两人之间钻出去逃走。
才走出几步,便被人大力绊倒,后脑敲在地上嗡嗡着想。
再然后,双手被死死锁住,胸口被压得几乎窒息。
再再然后,细细的布带将他的双手双足绑了起来,蹭在白日里麻绳所绑的伤,生疼。
“妈妈告诉了你你会后悔,怎么不听呢?”白明月冷笑着低头看他。“白武,动手。”
寒光一闪,东方吓了一跳,见到一把钢刀横在自己面前。
不会是行藏败露……尚未想完,便安下心来。
钢刀唰唰两声,将他全身衣物挑开。
白武白威撕扯之下,东方的身体便完全裸露在外,除了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一部分肩膀之外,便再无遮盖。
白明月饶有兴趣地蹲下来,居然伸手用指尖轻轻刮了刮东方的男根。
“倒还挺大的么?”她淫笑道。“将他翻过来。”
白武踢了东方一脚。
白明月在他结实的臀部上拍了拍。“身段真是不赖,习过武?”
东方心头一震,哑声道,“没有,只是从前喜欢游水,每日下河。”
“哦。”白明月本来就没太在意。“还挺有意思的……不臭,只是不够软。白武,”她回身交待,“你们这就帮他开了苞吧。省得太紧,弄疼了客人。一百两银子得妈妈心疼,得要早早赚回来才是。”
“妈妈,”门外的一堆相公中,数小意最为乖巧俊俏,也最得妈妈宠爱。“你可别伤着他,武哥威哥都那么大,还两个人,他怎么吃得消?”
“吃不消就多练练。怎么,小意,你也想咬一口?”白明月笑着出门,把房门虚虚掩上。
“啊呀,妈妈,小意哪有?”小意羞红了脸。“伤了他,可不是坏了妈妈的生意么。”
“无妨。第一若不够狠,今后如何镇得住他?”白明月瞟一眼身后。“这宝贝倒是当真不错,难得脸和身子都那么勾人――说你哪,小意,你学学人家,门前就是赤水河,赶紧多练练你那一身烂肉!前儿个黄爷还跟我说你胖了哪!”
门口还在闲扯,门内已经传来一声惨呼。
小意颇为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地望了望房门。
“好了好了,散了散了,各自回自己房歇着去,晚上还做不做生意哪?”
白明月将相公们赶开,自己却忍不住扒拉着房门朝内张了几眼――
白威压着他,白武趴在他身上正干得欢畅。
而小方的脸上,豆大的汗珠和扭曲的表情,在白明月眼里实在是俊俏可爱之极――
她就是喜欢看男人受折腾的样子,越是痛苦,她越爱。
5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小意偷偷地溜进了东方的房间。
俯卧在床上的东方前一刻还如猫一样睁着眼睛,下一刻已经呈现出十分放松恬静的睡态。
“小方,小方。”小意坐到东方床头,轻轻唤了两声。
小方嗯了半声,睁开眼睛,原本舒展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一举一动,实在是十分逼真。
“小方,我是小意,你还记得我么?”
东方点点头,没有出声。
小意羞涩地笑了笑。“你……没什么大碍吧?”
东方摇摇头,还是没有出声。
“流血了么?”
东方迟疑片刻,答道,“一点点。”
“先前我下去吃夜宵的时候遇到武哥,他说你紧得很,他怕弄伤他自己,所以最后还是用了药。真是阿弥陀佛,这样你可好受了许多哪!”
东方撇撇嘴,苦笑一下。
纵然金风丸禁锢住了一身内力,然而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程度却仍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他不想弄伤自己,自然有不想弄伤自己的办法。
“谢谢你。”东方暗哑着嗓子道。“我还死不了。”
小意低头苦涩一笑。“你可是怨我带妈妈来买了你,拉你下了这个火坑?……你若是恼我也是应当的。可是难道你看不出来,那商人见你卖不出去,眼里都是要杀了你的意么?是这样好,还是死了好?若你当真认为死了好,怕早不会被人装在大麻袋里了!”
东方不败心内一惊。杨莲亭眼中的杀意?哼。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再说了,被男人骑难道确是没尊严,没面子,没光彩;可是这天下的万千女子,却不都日日没面子没光彩地服侍着男人么?同是爹娘生养的,女人能做的,男人为何就不能做?”
“女子卖笑,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吧?”
“卖笑十方,和专伺一人,难道有什么根本区别么?还不都是趋附人尾,卑躬屈膝?除非你能做了皇帝,在朝堂上一呼百应,万人之上无人之下,不然的话,做什么人,做什么事,还不都是一样?还不都在委屈自己,作践自己?”
东方不败心内暗叹了一句“好见识”,口中却仍是淡淡答道,“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小意叹了一声。“你若是伤得重了,却还能歇上几日。你既只是轻伤,恐怕待会妈妈起来之后又会找你。”
“找我?”
小意见小方反射性地抖了一下,不禁心内大为同情。“你莫怕,不会再伤到你。不过你却要乖乖合作。”
“还能合作什么?都已经……这样了。”
“吞鸡巴,你会么?”
小方从鼻子里发出厌恶之声。
“舔屁眼,你肯么?”
小方扭过头去,再不理他。
“你莫要如此。你也是娶过妻的人,我估摸着你也该玩过姑娘。青楼里哪个姑娘不是如此服侍客人的?我们也是一样。”
“我才不,我受不了。”
“我知道你受不了,故而这会才来劝你。你若是不肯张嘴,也无人能强逼得了你。不过你可要知道,咱这里不少相公刚来时都是三贞九烈的,后来全都服服帖帖了,道是为了什么?”
小方挑了挑眉。
小意也不勉强,直接说出答案。“实在是因为这世上难熬可怕之事,要比吞人鸡巴舔人屁眼要难熬可怕得多。一会若是你倔不听话,妈妈的三板斧你便能见识了。”
“三板斧?”
“第一板斧,很简单,打。――你莫笑,我知道你们这种好赌之人不怕打,也早就被打皮实了。可是你有没试过蔑条抽阴囊?有没试过拿烫热的铜钱塞在鞋内脚底?有没试过针刺指甲缝?”
东方暗忖,妓院之刑罚,果然皆是以最大的痛苦同时伴随最小的身体伤害而存在的,值得借鉴效仿。
“第二板斧,则是往你后面灌水。可不是普通的水,从盐水开始,冰水,滚水,辣椒水,一样一样,足够做一桌子菜的料。那种滋味,你靠想,可是想不出来。”
“难道你试过?”东方忍不住问。
“这你就别问啦。”小意斯斯文文地一笑。“第三板斧更狠哪。”
“还有什么更狠的?”东方不败是真的想不出来。
“妈妈在后院里,养了一对驴。”
“驴?――”东方不败一愣之下,终于明白过来。“操,这也太……太……”
“我亲眼见过个好孩子,才十二岁,吃了无数的苦头,终于在这一关上败下阵来。与其被驴践踏蹂躏,还不如乖乖做个好摇钱树,对不对?”
“那个好孩子,莫不就是你吧?”东方早已听出端倪。
“啊呀怎么会呢。”小意娇声否认,伸出粉拳轻轻捶了东方一下。“不管那些啦,反正人家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莫要辜负了人家保你全你的一片心意。”
东方沉吟片刻,忽然笑了出来。“‘人家’的一片心意……你说话还真像个姑娘――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莫要走。”
“干嘛?”
东方伸臂抱住他。“我从前虽然玩过姑娘,不过向来老实,从没要求过‘人家’那么多样。你说得那些玩意我委实不会。你教教我吧。”
小意大喜。他一早对东方这一身修美的皮肉垂涎欲滴。“真要教啊……”不待东方开口就已经软绵绵地伏在了东方的身上,一口灵舌向东方的两腿之间蘸去。
“哎……不要这样……”东方稍稍用力,将他扶了起来,自己也坐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你脱裤子。我来试试。”
小意啊地一声红了脸,愣在当场。
内衣的翻边已经被东方快手快脚地卷了起来,裤子向下一拉,可怜可爱的小小男根赫然眼前。
东方闭了闭眼睛,便俯下身去。
6
这个世界上若是有一万个人认识东方不败,那么看见此时的景象这一万个人必定会齐齐晕倒过去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顺便吓死一个。
东方不败穿着一件实在不像他的粉红衣裳,眼中是实在不像他的驯顺神态,跪在软软的棉榻上,正十分认真地用嘴套弄一个木质假阳具。
门外的白明月满意得不得了,忍不住拉过小意亲了一下。“乖宝贝,你真行,妈真没白养你!”
小意羞涩得玉面微红。“哪有啦,是妈妈的红脸唱得好啊!能帮到妈妈,小意最开心了!”
白明月笑得枝乱颤。“行了,妈妈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欢他是不是?反正他也不像个甘心长久被人压的,你喜欢他呢就自个儿去勾引他,妈妈不干涉!”
“哎呀!”小意脸色绯红,一派娇羞。“妈妈!你说得什么话呀。小意天天服侍客人才是本分,哪有心思去谈情说爱的。再说了,妈妈不是预备了将他送给祝老爷作寿礼么?也就没几天功夫啦!”
白明月叹了口气。“倒也是。这么个招财的宝贝,我出心出力调教着,却也不能指望他赚回多少钱来。”
“妈妈别恼,有祝老爷照拂,再有儿子们个个孝顺听话,妈妈还怕不金玉满堂,大富大贵么?”
“你这张小嘴呀,真是逗人爱!难怪黄爷对你恋恋不舍的,定是你下面那张也这么逗人吧?额呵呵呵呵呵呵……”
白明月走后,小意面上的媚笑才慢慢消去,凝着眉头,看向房内认真练习的小方。
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里面那个人,昨夜,是自己第一享受到别人的服务。
虽然对方的动作还很生硬,几乎是自己把着手一点一点教来,跟自己撸也没什么区别,然而小意还是在小方的口中一泄如注。
然后小方用眼神望着他,从下而上望着,却一点也没卑微之相。小意愣了半晌才明白他是在用眼神问“要不要吞”,惊得小意赶忙掏出怀中手帕叫小方吐在了上边,再给他端杯茶漱口。
那手帕湿濡濡的,被他贴身藏在怀中。
小意第一看见,有人竟然可以在居于下位的时候,还能如此坦荡大方地抬眼望人。
想想看,这样的人,想是永远也无法令黄爷、袁五爷、赵爷等人满意的吧。这几个客人,都只喜欢看水灵灵的小相公象狗象马一样趴着,永远只发出淫荡叫声,或是声声甜腻地哀叫求饶。
不过,祝老爷,却定会好小方这一口。
祝老爷喜欢有骨气的男宠,越是不听话,他越钟意,越是用尽了法子,三天大棒两天胡萝卜地设法收服。象他们这种百依百顺的,祝老爷除了逢年过节打赏,连屁股也不会摸他们一下。
虽然离开天黑还要不少时候,不过明月楼里已经开了晚饭。
妓馆向来只开三顿饭,午时一顿,开门做生意前一顿,再就是半夜一顿。客人来了叫相公们陪酒的不算,吃不好,也吃不饱。
“白威,加个位子。”
明月楼里一共有大小相公十八名,四个大相公同白明月一桌,十四个小相公分了两桌,四个家丁、两个洗衣丫头、两个堂倌、八个伺候大相公的小童子又是两桌,热热闹闹也有二三十号人口。另有厨房打杂的三四人,专给外面请来的大厨打下手,兼管自己人的一日三顿,此时正在里里外外忙活。只有东方一人,被叫了下来,却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
“你从昨儿中午到现在,已经十几个时辰粒米未进没吃东西了吧?过来坐啊。”
白明月随便指给东方的座位,却令在座的大小相公齐齐脸色一变。
她指的,竟然是自己那桌的末座。
“白威,听到没,叫你加个位子,耳聋啦?”白明月捞起一大筷子粉丝低头喝汤。“再叫厨房的多添碗饭拿双筷子。以后小方就是自己人了,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自己跟他们交待,啊?”
小方受宠若惊地坐了下来。
然后明显地收到背后和左右射来的大大小小嫉妒的眼神。
东方心中苦笑。
真是有人之便有纷争。何况妓寮。
喷香的大米饭啊……东方不败也是真的饿了。他对吃不太讲究,肠胃又被自己家那群喜欢下厨却没天分的娇妻美妾练得坚韧如铁,见眼前菜肴如此丰盛,禁不住也是食指大动。
“妈妈,你那么快便吃完啦?”小方的米饭未到,白明月便已经搁下筷子。
“岁月不饶人啊……妈妈我究竟是几十岁的人了,再象你们这般胡吃猛喝的,还要见人不?”临走不忘顺手戳戳小意的脑门。“你也少吃点,知道不?”
白明月一走,座中诸人纷纷轻松下来,自如地吃喝交谈,偶有浪声笑语传出来。
东方却等得心焦。白明月明明说给他添碗饭拿双筷子,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眼见同桌一个描了长眉的相公已经快要吃完,东方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下厨房在哪里?”别人不给饭,他就自己盛呗,小事一桩。
小意正开口要答他,那个长眉相公已经热络地拉起小方的手,“好哥哥,让我带你去吧。我叫小清,清水的清。”
“那就多谢啦。”
“小方――”小意赶紧放下筷子一拦。“还是我带你去。”
“哎哟,小意哥,你不是吧?一刻也离不了他呀?真是的,昨晚上瞧见你进他的房啦!”小清一阵荡笑。“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他的。刚好解个手儿,顺路。”
“是啊,”另一名相公也附和道。“小意你都没吃完哪,小清吃好了,让他去吧。”
小意还想说什么,小清已经拉着小方的手一步三扭地走了出去。
“怎么……厨房在那么远的地方么?”
东方是白痴也知道这个方向不对,装傻装了半日,直到穿过个园子出了道门,终于觉得就算是“小方”也该瞅明白了,才大胆开口问。
那小清嘿嘿一笑,伸手去推东方。
东方还没触到他,他便已经猛地向后倒去,一倒在地上便放声大哭起来。
“杀人啦――小方要逃――要杀我灭口啦――杀人啦――”
东方无奈地看着他捶胸顿足的表演,再抬头看看远家丁提着灯迅速追来的影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饿。
7
东方被抓了回来。
他根本就没想逃的意思,如何能不被抓回来?
他费了大劲才进来这里,他怎么可能想逃?
可惜这话东方说得,“小方”却说不得。
所有人都认定小方逃了。
又被抓回来了。
……可能不是所有人?起码,小清哭哭啼啼一抹一把眼泪的,却趁白明月一不注意狠狠扔了一个眼神给小方。起码,那些个大小相公一派幸灾乐祸的表情里还藏着些许计谋得逞的得意。起码,小意看着东方,已经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我想你白日里怎么那么听话,”白明月的脸色十分阴沉。“原来一早就存了这个心啊。”
“我……”东方正想开口分辨,却被白威一掌掴在面上。
“白威!别打他脸!”白明月喝止手下。“去,拿家法来。”
“妈妈……”小意刚想说什么,就被白明月冲了回去。“你再多嘴一句,我就连你一块儿教训!”
东方朝着小意示意,略略摇了摇头。
小意一跺脚,转身上了楼。
红木板子,编成一串的竹篾,绳鞭,盐水,银针,一样一样被拿了上来。
家丁拿来一条板凳,白武白威当仁不让地将东方身上那件粉红衣衫剥除,赤条条地绑了上去。
从头至尾东方不败全是听人摆布,并未有半点反抗。
“妈妈,用哪个?”
“先拿竹篾给我抽到他哭!”
东方的唇边勾起一痕极浅极浅的弧度,他面孔朝下,这个弧度永远也无人看得到。
哭?
难道要设法装哭?
――挑战性越强的事情,越是能令东方不败感觉到一种无论是男女之事还是男男之事永远无法带来的快感。
也许只有天下挑战最强的事,才能令他高潮。
装哭,算不算?
他大概从三岁开始,就再没哭过了。……装哭。有难度。
竹篾抽在他的臀上,然后是背上,腿上。
这种玩意打人,不易留下伤痕,起的红肿引子,隔夜全消,但是,疼。
间中波及下身,令到东方亦有片刻的失神。
只是失神而已。
怎么办?哭?
哭完还有什么?
“哎,奇怪了,今儿怎么这会儿了,明月楼还不开门?”
爽朗的声笑从院门外传来。
该是开门做生意的时候了。
白明月一咬牙,“小清,去门口贴个告示,今儿生意――不做了!怎样也要等教训完这小子再说!”
小清娇媚地应了声,快快乐乐跑了出去。
旋即又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妈妈,生意……生意可不能不做!”
“怎么啦?见鬼了还是被马蜂咬了?慌成这个样子!”
“是祝……祝……”
“祝什么?”白明月恨起来拧着小清的耳朵。
“哎哟哎哟,我的好妈妈……是祝老爷,祝宗南祝老爷,他来啦!”
大门敞开。
东方不败抬头。
秃顶,国字脸,右颈有颗紫色大痣,身量颇高,着暗红色锦袍,手摇钢骨折扇――
没有错,祝,宗,南。
他要找的人,出现了。
可惜,却是在他如此狼狈,身无寸缕但有鞭痕的情况之下。
他会喜欢自己吗?
东方不败的眸子里射出兴奋的光。
8
祝宗南也看见了东方。
――这种状况下,要看不见,也难。
然而他看见的不止是东方诱人的身体,还有东方的眼睛。
那一刹那之间,射来求救一样的目光,却保留着互不相欠的倔强神情。
“白妈妈。”祝宗南若无其事地坐下来,打了声招呼,便低头喝茶。
他不问,白明月也要说。“祝老爷啊,这……你看这叫什么事儿啊,可教您赶上了……”她苦笑。“真是大大地对不住啊!”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啊哟,哪能呢?您老难得赏光来了,自然是要好好伺候您呀!来来来,小清小孟,你们赶紧伺候祝爷到雅间儿里去。小柔你去把小意也叫上。吩咐厨房赶紧备酒菜――”
“妈妈别白忙活。”祝宗南一伸手,沉沉的声音随着丹田之气送出,刹那间镇住了众人。
白明月脸色一变,还以为祝宗南就要发火,祝宗南却和声和气地笑道,“今儿来是想白妈妈了,想和妈妈聊聊天。我看就在这大厅里头坐着吧。”
他一面说话,一面眼神频频朝东方瞟去。
东方回瞪他一眼。死老头,你敢不喜欢我试试?
祝宗南被东方热辣的一眼瞪得面上微红,一时间连白明月说了什么话也没听到,旁边随着的赤水派师爷白面书生庞达赶紧拉拉祝宗南的衣袖。
“啊?”祝宗南回过神来。“妈妈你说什么?”
白明月看看祝宗南,再看看东方,忽然娇笑起来。“哦哟,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您看看,这……说起来也真是,多尴尬啊。”
她大大方方走到东方身边,当他是牲口一般拍了拍。“祝老爷呀,这可是我们明月楼为您的大寿准备下的贺礼!可是呢,这贺礼还没全好,就被您给撞见啦,您说我尴尬也不尴尬啊?”
她一个半老徐娘,却如少女一般捏着嗓子撒娇,祝宗南早已习惯,笑了两声,顺手将她搂在怀里。“我就听说白妈妈买了个尤物回来,才想着来看看呢,没料到白妈妈竟有这份心思!祝某人多谢,多谢啦!”
“尤物,自然是尤物。”白明月端起笑容。“只可惜呀,祝爷您来早了点儿,这石头啊,还没炼成玉哪!”
“怎么说?”
“这不,刚才还想跑不是?正调教着哪,过个三五日,便大好了,到时候祝老爷可就享之不尽喽!”
祝宗南眼中射出精光,差点要化为实物向东方的脊背上抚摩而去。“妈妈辛苦,不过呢,我看这孩子……他叫什么?”
“哦,叫小方。”白明月脸上陪笑,心里却恨恨地想,这祝宗南明明是得了消息来的,还硬要装得一无所知。妈的,让这小子先接个几天客赚回那一百两的心思看来是彻底泡汤了。
“我看这个小方也颇为乖巧的样子,就替他向妈妈求个情吧?妈妈今日允了老祝,以后要是他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妈妈告诉我,由我来负责,如何?”
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这人我要了,我包了。
馆子里的相公,一般有两种身份,一种是大街上的茅坑,人人可上;一种则是府苑里的茅坑,只有定时光顾装修照拂的主人以及偶尔来的客人可以上――当然,主人若是落魄了,供养不起这房子,自然要连茅坑一道转手出去;卖了新主人,这茅坑仍旧只给新主人一个上。
白明月贪财如命,她的馆子里是不会养后一种人的。――一有相公被常客看上,她便想方设法问人敲一大笔金钱,让那相公赎身而去,银货两迄。
只可惜,面对祝宗南这个银主,白明月是一分钱也捞不到的――她也不敢。
“祝老爷真是菩萨心肠啊!有祝老爷说情,明月哪有不允的道理!来人啊,还不快把小方带到楼上梳洗梳洗?待奴家先陪祝老爷喝几杯酒,过会儿啊,再叫小方下来亲自向老爷道谢。”
东方揉着手腕。
这是两日之内寸关之第三被擦伤。
他皱眉。
不能再被人捆绑了。否则,三个月前被种下的蛊毒随时可能发作。
要快些完成这事。漂漂亮亮地。
看着东方赤裸着身体慢慢走上楼去,白明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祝爷啊,这小子买来才一天,以前可是个十成十的大男人,一点儿都不懂风月之事。祝爷喜欢他的话,可要小心看管哟!”
“白妈妈放十个心吧。我老祝是什么人?这样吧,”祝宗南几杯下肚似有酒意。“不如就将他送到我那里去慢慢调教,我赤水派门禁森严,妈妈便不用怕他再逃啦!”
是啊,永远也不用怕他再逃,因为他根本就是飞进别人笼子的鸟儿,再也回不来啦!白明月差点咬碎一口金牙。“祝爷说得有理!祝爷想得周到!”
东方坐到铜镜之前。
自己肩平腰细,臀紧腿长,家中一群妻妾常常流连忘返于其中。诗诗最爱他的肩胛锁骨,每每喜欢在他平躺之时玩闹地灌酒其中,久而久之,得出“能盛半两”的结论。雪千寻却喜欢他的腰脊尾骨,喜欢用指甲掐之,用粉拳揉之,再用脚趾摩之,恨不得再在上面画朵儿。
却原来,男人也是会喜欢他这具身体的。
男人也会对他如此么?
只有祝宗南会,还是其实所有男人潜意识里都会?
比如……任我行,他会吗?
“小方。”小意温柔地出现在镜中。“恭喜啦,只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千百人强。”
“那个是谁?”他沉静地问。
小意拍拍他的肩,留恋地看着他的身体。“总之,是不可以违逆的人。我知道你已经接受了你的命运,你没有想逃,也不会想逃。只是这,你纵然想逃,也逃不了了。”
“难道我是孙悟空,他是佛祖不成?”
“差不多啦!在整个毕节,甚至整条赤水河两岸,都不会有人能抗得过他。”
“那日月神教呢?”东方不动声色地问。
小意大大一惊,“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东方笑笑,站起来穿起给他准备的水绿衣裳。
“别走!”东方一回头,却惊见小意活脱脱整个人地变了模样,胸膛起伏,拳头紧捏,眼中似可以喷出火来。
“怎么啦?”
“日月……日月魔教。小方,你别提日月魔教……我告诉你,日月魔教倒行逆施,终有一天,终有一天,会得到惩罚!那帮魔头,老天必定叫他们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啊?”东方被人指着鼻子大骂还是第一。“怎么了?究竟为什么?”
“我的父母,弟弟,妹妹都是……都是……”小意几乎要哭了出来。“天会收他们的,一定会!”
东方不败早已隐约猜到实情,心中暗叹――任我行,你做的好事,却累我被人骂!
9
祝宗南不愧是个丛老手,对于男人的审美,要比白明月那个想当然的女人高明得多。
被抬入祝府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换衣服。
下人给他打开供他挑选的衣柜里,都是正常的男子衣衫,断没有什么桃红翠绿的奇怪颜色。东方的脑海中正默默回想记忆入来这里的路径,无心细看,随手拿了一件。
“公子品味甚佳,这是从苏州来的绸衣呢。”
东方低首一看,白色衣裳上画着墨竹,看起来还颇为风雅。
正要换上,小童却抿嘴笑着,引领他去了后园。
这位赤水派的掌门看起来颇为懂得享受之道。后园中有一汪天然温泉,八尺来宽,一丈多长,水汽蒸腾。
虽然在南地温泉不算太过稀有,不过能将泉水引入城内,却也颇为不易。
东方抬起脚尖,试了一下,发现水温相当之高。慢慢浸下去的同时,也禁不住低吟了半声。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东方轻轻扫一眼四周,将地形建筑默记了下来。
温泉乃是露天而设,东方躺在水中看着头顶星月,只觉得两日来的劳累慢慢消退。浸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东方慢慢闭上眼睛,更地滑了下去,直至完全潜没在水中。
水的波动告诉他,有人下来了。
他没有睁开眼。
水纹由远而近的轻轻荡漾着。那人慢慢走近过来。
然后东方便感觉到,一双手伸过来,放在自己的肩上,手指顺着水动而微微抚摩。
一时之间,天地寂静。
过了很久很久,东方终于气息吐尽,缓缓地露出水面。
刚想换气,却不备一张口唇贴了上来。
东方仍然没有睁眼。
眼不见之下,男人的唇舌,和女人的唇舌,给人感觉却也无甚不同。
对方亲吻的技巧十分高超,舌尖舔着他的上颚,令他猛然之间有了冲动。
再下一刻,东方竭尽全力将祝宗南推了开去。
他实在是气息已尽。
祝宗南含笑看着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东方,轻轻地鼓掌三,“果然是好水性。”
好水性?差点淹死在温泉当中的好水性?
东方叹了一声。
祝宗南再也忍耐不住,欺了过来。
东方转身下意识地欲要逃开,却被双只铁钳一般的大手箍紧了腰肢。
东方颇为狼狈地闭上了眼睛,选择承受。
――人虽丑陋,技巧却是人中龙凤。
在水中他准准地插入东方之时,东方第一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后庭的愉悦。
热水涌动得快快慢慢,浅浅。
事实上,离开黑木崖之前,经验丰富的聂氏姊妹就曾在床上偷偷告诉他,男人的后庭有十分敏感之地,可令男子感受到如女子般的欢悦。
可惜她们知道归知道,却试了两,不达目的,最后只得换回常态,由东方精准地给予了她们女人所能感受的欢愉。
现今东方明白,两个小丫头说得实在无错。
自己的身体某,的确潜藏着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它与男根带来的愉悦大相径庭,却又微妙相关。如果说前身是火,那么后庭就似是水,慢慢柔柔地来,漫漫律律地涨,舒服,欣快,却不狂猛。
祝宗南边行事,还边不忘用手抚摩东方的前胸,脖颈,耳畔。
每个人这些地方的敏感程度都有不同。
比如东方对于乳头的刺激就十分地不敏感。甚至腋下也是。
最为敏感的区域则是肩膊锁骨,以及臀上尾骨之。
挠弄了片刻,祝宗南伸手一点一点向下移去。
东方早已勃起,祝宗南很容易便抓住了它。
东方口中发出了当晚的第二声呻吟――他全身一紧,肌肉收缩,夹得祝宗南也是一凛,差点泻了出来。
赶紧调整一二。男人同男人之间最好沟通,祝宗南用手指刮搔着所有男人都敏感的共同部位:马眼,马眼下面那条肉筋,阴囊,睾丸。
东方开始喘息。
那是水和火同时开锅的滋味。
身体已经比温泉更烫。
终于他开始迎合起祝宗南的身体。
借助着在女人那里得到的经验,他微微旋转,如荡秋千一般向后贴合,再上下抖动起来。
祝宗南几乎欲要逃开。
他快要到了。
东方上齿轻咬下唇,死死不让。
终于,祝宗南缴枪卸甲,败下阵来。
东方虽未得到满足,心中却颇为骄傲。
――若是自己,可以坚持得更久。
自己雄风更甚。
祝宗南冷哼一声,把东方从水中横饱而起。
去房中再来过。
他绝不容许自己在短于平日的时间内,丢了颜面!
再来过,今夜大不了老子舍命弄死你这个尤物!
东方挑选的墨竹绸衫,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1
“还想不想跑了?”
两个人折腾一夜,俱都筋疲力尽之后,祝宗南瞪着东方不败俊秀的脸庞,忽然问出这一句。
天色渐明,东方清楚看着眼前一张秃头下的大脸,咬了咬牙,很是坚决地说,“想。”
祝宗南瞪大眼睛。
他已经竭尽所能,自以为已经收服此人,难道他最后的求饶只是假象?
“想跑去哪里?”
东方撇撇嘴。“想去吃东西。”
祝宗南失笑。“你饿了?”
“我已经两天多什么也没吃过了。”
东方不败的饭量的确不小。
祝宗南从城内最好酒楼叫来的一整桌饭菜,几乎被他吃了个精光。
吃完还抹抹嘴。“有没有牙签?”
这是让人销魂的可爱啊……祝宗南被东方清澈眼睛里的无辜神情迷了个神魂颠倒。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若非昨夜酣战了三场,祝宗南简直想要再接再厉。“这里的下人你随便使唤,想吃什么,想做什么衣裳,想买什么,想玩什么都尽管吩咐他们即可。”
“那,想要钱,可不可以?”
“钱?”
“城南有个赌坊,是吧?祝老爷,你借我些银两,我赢了便返还本利给您。”东方不败第一露出带点谄媚讨好的笑容。
“哈哈哈哈。”
城南的“聚宝盆赌坊”,正是赤水派经营的副业。自己豢养在府中的男宠有点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实在是令人再放心不过的事情。他有爱好,便有弱点,有弱点,便能牢牢控制在自己掌中。
“你歇一歇,我叫账上给你支两百两,下午叫庞达陪你去那里玩玩好了。――不过,若是你将我的钱全输光了怎么办?”
“手气霉了那么久,必定该是转运的时候到了。”小方咬牙,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我不会输的!”
“好。万一你输了,输一两,我便多上你一。若是你赢了便都算你的,赢够了三千两,你就可以自由离去。如何?”
东方妩媚地笑笑。
祝宗南暗叹。一个赌徒,果然是连卖身都不在乎的。
东方不败吃饱喝足休息精神之后,终于光彩照人扬眉吐气地走在了城中大街之上。
白绸墨竹的衣衫,梳理整齐的长发,洗得干干净净的微黑肤色,配上他俊美的五官,频频引来少女飞来的羞赧眼神。
当时年少春衫薄――他已经不能算多么年少了。
十六岁凭剑杀人。二十岁升为堂主。二十四岁升为右使。二十七岁升为副教主。现今他已经二十八岁。
他预计在三十岁之前要完成的事,已经相当紧迫。
“方公子,这边儿走。”庞达是个白面书生,最最标准的师爷形象,东方不禁猜想,此人是否有被祝宗南垂涎过呢?
一入赌坊,买定离手之声不绝于耳。混浊的空气,热闹的叫嚷,肆意的粗话,人身的汗臭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有的令人兴奋的味道。
庞达斜眼,偷偷看见东方不败露出如鱼得水的表情,揣着银两,颇为熟练地兑换成了筹码。
“方公子爱玩什么?”
“以前什么都玩,后来只玩赌大小。”
听起来果然是老手作派。
下注前,先按捺心情,连观摩了数副牌面结果,再果断押了十两大,押了十两点数的行为,也一看便是此中常客。
往往越是输的惨的人,越相信这骰子的大小,是有规律可循。
庞达越看东方,越觉得毫无破绽,可是心里疑惑就越。
他老觉得东方有问题,也曾问过祝宗南。“老爷,岳劲之后,日月魔教那边一定不会就此罢手,难道您不觉得此人十分可疑么?”
而祝宗南颇为不屑。“魔教方面我自会小心提防。至于你说小方,咳,他从头至尾,根本没主动接近过我一丝一毫,也根本没有以男色事人之念,怎可能是如岳劲一般?你若是魔教中人,会安排出如此不靠谱的计谋来?万一买他的不是白明月,万一白明月只是要他接客,万一我根本没听说他也没瞧上他,那要怎么办?”
这倒也是。
场中东方神采飞扬,原来已经连赢数把,二十两底变成了二百多两。
“妈的,要是刚才就把两百两本钱全押上,这会儿不是该有两千两了?”东方骂骂咧咧,风度全失地掏出怀内大半筹码,押了整整四百两在“小”上。
若是街上那些暗抛媚眼的姑娘见到此刻赌性大发的东方,恐怕会大为扫兴。
“一二三,一二三!”不少人跟着东方下注,也纷纷呐喊助兴。
庞达扫了荷官一眼。
荷官微微点头示意。
开――
一。
好!
四。
哎……
五!
啊!!
十点。庄家大小通吃。
东方哀嚎出声。
“方公子,输了呀?咱走吧?”
“我还有些散碎的。”东方咬牙。“等我翻回本就走。”
这他再也不敢搏,小打小闹地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筹码输光,灰溜溜地跟着庞达回府了。
杨莲亭目睹东方离去,缓缓步入了聚宝盆赌坊。
就是明知聚宝盆是赤水派所经营之,所以才故意选在这里交换消息。
杨莲亭拿出一些银子交入高高的帐台。帐台清点一遍,很快推出一个盘子,盘中垫着一张纸,纸上就是红红绿绿的筹码了。
杨莲亭拿起筹码,顺手将那张纸团起来塞入了袖中。
11
杨莲亭走向牌九桌,挤在人堆中间随便跟了两把,赢了些碎钱,消磨了大概一个半时辰,便将筹码换回银两出了门。
“兄弟,新来玩的吧?”门口两个打手不经意地拦住了他。
“嗯,刚来的,做点小生意。本来不想玩的,禁不住手痒。”杨莲亭笑道,“赢了点儿,去给家里老婆带点东西。”
“哪有出门还给老婆带玩意的?我看是给相好的带吧。”打手粗粗笑了一阵,便让路给杨莲亭离去。
走出二十余步,杨莲亭不必回头也知道那两人已经悄然缀在了后边。
他大大咧咧地向前走,忽然猛不防地拐了一弯。
跟踪的大汉吃了一惊,赶紧赶上前去。
却见原来杨莲亭转入的是一间茅房,帘子半掩,能看见半条白的大腿。
两打手退在转角张了一张,刚好发现杨莲亭从怀中掏出那张垫纸,对折,伸手去擦屁股。
打手骂了两声,讪笑着溜了回去。
“小方,”祝宗南爱不释手地从东方的身上爬了起来。“你可真乖,这么快便有些样子了,我看过几日就算不用药膏便也无碍了。”
“用不用都行。”东方打了个呵欠。“好困。我睡了。”
“睡?你前几日输了我那两百两,欠操欠了两百哪!”祝宗南为了东方,专门吃了药,哪肯就此罢休。“不许睡,给老爷吹一个。”
“吹……那明日再借我两百两可好?”
“你吹得好便有!”
东方二话不说,埋头服务。
祝宗南颇为享受。“这嘴儿虽没屁股紧,却好在有条舌头――小方,再过两日便是老爷我大寿,这两日忙得很,明儿可能不过来了,你歇着便是。”
“大寿?”东方停了嘴,让祝宗南好生不快。“打麻雀不?我也要去。”
祝宗南实在是有些瞠目结舌。
“不打麻雀,就听听戏什么的。你哪能去?叫人笑话!”
“我好端端一个大男人你嫌我被人笑话?”
祝宗南大概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恼。”
“我不恼。赌坊里都不开麻雀的,不如趁你做寿开几桌麻雀吧。我打得好。”
“你?”就这副两个时辰输两百两的臭水准?
“你带我去,就算,就算你派里兄弟。”
祝宗南大笑。“就凭你这点力气,能入我赤水派?”
“我会水,我还会管帐。”东方跟祝宗南一问一答,一面用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伺候他的老二,以防软倒。
“你会管帐?”祝宗南沉吟。“派里倒是缺个管帐的……你真会?”
“我爹以前是县衙里的帐房先生。”
“这个……再说吧。”眼看东方带着失望神情,怒冲冲地伸手向他睾丸,也不知是轻是重,祝宗南赶紧宠道,“反正我答应让你打麻雀便是,好不好?乖心肝,快把老爷的命根子吞吞,挺在外边怪冷的。”
祝宗南虽然好男风的名声在外,却好像对此还不如自己坦然。
老祝走后,东方静静俯卧在床上想。
祝宗南从来不同东方过夜,哪怕做到天色发亮,也必要抬腿去他睡觉。――由此一点,便可看出不是块做大事的材料,东方有七成把握最后这个帐房先生的职位会落入己手。他并无识人的胸襟,做不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连一个真正的心腹都无,事事亲力亲为,所以才会早早谢顶。他对自己内心的东西也无多大把握,所以不敢在他人面前睡觉,生怕有所流露――那么,与其信任那些白日里衣冠相交的同僚下属,还不如相信黑夜里肉棒相交的男宠,好歹更为贴近祝宗南脆弱多疑的那藏一面。
东方迅速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再检讨片刻自己不曾留在妻妾身边入睡的数,安心满足地睡去了。
有雀牌打之前,东方又去了一聚宝盆赌坊。
这是府中家人伺候而去,没几步路却专门抬了顶轿子,许是祝宗南怕东方招来些莫名的红红翠翠,徒增麻烦。相比起东方近日来才被挖掘的对男人的吸引力,东方对女人的吸引力可是已经笑傲江湖了十数年之多。
“换两百两。”银子推入高高的柜面。
筹码放在盘子里推了出来,许是荷官疏忽,这竟没垫纸。
东方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拿着筹码便去开赌。
――联络不上杨莲亭也好。
他本来便信不太过此人。
人生在世,对天下有责任,对妻妾有义务,却唯独只能对自己有信任,有依靠。
谁不是靠自己的两腿支持自己的身体?
――当然,欢好的时候除外。
12
东方终于获准出席祝宗南的大寿。
大寿不在祝府做,而是在赤水派总部。两个地方后门几乎相对,正门却要差了几条街。
“小心肝,”祝宗南偷空在东方的面颊上亲吻了一下。“你瞧瞧,我可把你在明月楼的老朋友都请来了。老爷我头对人这么好,你可要给我乖点再乖点哦!”
一个秃顶老男人用这种甜腻腻的口气说话……东方在想象中吐了一地,在现实中却比他还恶心地眨眨眼睛,嫣然一笑作为回应。
一桌麻雀四个人,分别是东方,白明月,庞达,以及似乎是祝宗南亲戚的某老姑婆。白明月把小意小清也带了来,小意猛朝东方抛媚眼,又眼瞄来三家牌面再给东方飘小眼色,东方乐得配合,一家独赢,打得两个中年妇女嘴里不干不净,庞达苦笑连连。
“哎哟,白妈妈啊,”老姑婆难得摸到一副顺牌,叼着水烟开始八卦。“听说了没,长红馆来了两个国色天香的姑娘哎,据说可是咱们城,甚至滇黔巴蜀都从没挑出过的大美人呢!”
“干我什么事?”白明月输得咬牙切齿,对东方这个非但不给她赚钱还从她口袋里掏银子的家伙几乎要恨之入骨。“姑娘才不干我事,要是姑爷还差不多。”
“哎,你知道好多男人可是姑娘姑爷通吃的啊,才不像我大侄子这么痴情哪。长红馆生意爆好,对你明月楼的好歹也有点影响吧?――哎,跟你说啊,那两个美人当中,有一个年纪轻轻,十七八岁,你猜啥?居然是个倭女!脸上抹着厚厚的白粉,穿着两块砖头那么高的鞋唱倭歌跳倭舞来着,把那些大爷看得一愣一愣的!还有一个美人就高头大马,却美艳惊人,听说脾气爆烈得很,动不动就把酒水洒人一脸……哎?红中?胡了――”
“你也单吊红中?”白明月才没心思听她瞎嚼,“不是吧,我也单吊一个中哎!一炮两响!小方啊小方,你也会有今天?我是清一色,一两半!”
小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小方你疯了?你手里两个红中你还打红中?”
“我――”东方把牌一扣。“啊,我有些肚子疼。小意你替我打两副,我去茅厕。”
白明月掩嘴格格笑。“什么肚子疼?怕是祝老爷雄风太盛吃不消了吧?呵呵呵呵……”她银子到手,心情大好。“哎,说好了啊,小意赢了归他自己,输了小方你还是得付的啊……”
东方第一有了心烦意乱的感觉。
十七八岁的倭女?高头大马的绝色?
他实在很想相信这是个巧合。
他也实在很想告诉自己,他没娶过一个会武功,性子暴,胆大妄为的雪妾,也没收过一个好奇心强,什么都敢试的东瀛小丫头。
“哟,方公子。”祝府管家从小方隔壁坑出来,刚好打了个照面。“您在这儿啊?老爷刚才还问哪。”
“问我做什么?”
“长红馆的赵妈妈带了两个美人来贺寿,老爷叫您招呼她们一块打麻雀呢。”
“……长,长红馆?”
“公子您放心,都是女的,没事儿。”管家还以为东方吃醋。
“我知道了,这就去。”东方没勉强自己笑。
妈的,雪千寻,长谷川华,要真是你们两个小妖精,小心回黑木崖本教主揍烂你们的屁股!
东方吸口气,将可能发生的情形默想一遍,才敢迈入前厅。
“碰――等等,我暗杠,补――啊,杠上开,胡了!算算,四番八番十六番……加上连庄,哈,一家六钱!”
坐在自己原来的位子上,豪爽地伸手要钱的那位大美人,不用看了,听声音就知道了。
白明月大恼。“那个位子太旺了,不行不行,重新摸庄。”
“可没这种道理!”雪千寻发狠,“我才连了两把庄……”
“小方回来了!”白明月眼尖地叫出来。“行啦,这回人够了,重新摸庄,再多开一桌!”
东方微微欠身。“这位姑娘是?”
老姑婆插进来介绍。“长红馆的方雪方姑娘,对了,跟你还是五百年前的一家人哩!这位是赵妈妈,这位是雪姑娘的姊妹华姑娘,刚从东瀛来,不通汉话。”
不通汉话?老子白教你那么久了。
长谷川华扑闪扑闪着眼睛,撅着小嘴,有点害怕地躲在雪千寻的身后。
雪千寻就若无其事地盈盈一拜。“这位是方公子吧?听说是麻雀高手呢,还请多指教!来来来,我们抓紧时间再玩两把。妈妈,你来坐我对家好不好?”
抽死你――东方用眼睛瞪着坐在自己上家死死扣住自己牌的雪千寻。
雪千寻无限妩媚地回他一眼。
万年陪客庞达心中有点忐忑。这两位美人该不会是干柴遇见烈火,彼此看对了眼吧?不行不行,要早点提醒老爷知道。
长谷川华在雪千寻身后吃吃地笑,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看东方,看看牌,再看看自己脚尖,无端端飞红了脸蛋。
完了完了,庞达心想,太混乱了。可怜的老爷,养了个男女通吃的多情种子。
趁着庞达胡思乱想连连冲牌的当口,东方一个回复凌厉本性的眼神杀了过去,暗示雪千寻绝对不许毛燥轻狂坏了正事,雪千寻不敢再造,乖乖点了点头。
东方已经想好了对策,无他,只有四个字,随机应变。别无他法。雪千寻的武功也算不弱,万一有什么变故,的确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只是长谷川华……雪千寻若是不懂得怂恿小朋友一起出来好分担责任的狡黠心眼,东方倒是考虑回家之后饶了她的屁股。
等庞达注意到二人之时,二人早已恢复彼此勾引,你来我往的淫糜神色。
13
要命。
东方不败想咒死那个长舌庞达。
顺便把雪千寻她们两个咒回黑木崖去。
大寿的第二日,祝宗南一到东方之,神情就怪怪的。
“昨儿赢了钱?”
“开始赢了三十多两,后来全输光了,还倒出去十几两。”
“输给谁了?”
“大头是长红馆的雪姑娘。”
“她打得比你好?”
“是手气好。”
“是你没用心吧?”
“怎么会?”
“忙着看美女,自然不会用心了。”
“……她的确生得很美,不过的确也是牌好。”
“就因为人家生得美,你就拿老子的钱,去输给人家姑娘?”
“……才十几两而已。不是说好了肉偿么。”
“就你那又黑又硬的烂屁股,十来日就值四百一十几两?”
“……老爷你说什么呢?”东方皱眉。又黑又硬?这是在说自己么?不太像啊……
祝宗南顿了一顿,转了话题。
“也没什么――那个,对了,你从前有老婆?”
“有。”
“老婆是什么人?漂亮不?”
“……漂亮。”
“还有侍妾?”
“……是。”
“你一般是同老婆睡得多,还是同侍妾?”
事关个人隐私,东方有点冷汗。“……侍妾。”人之常情,侍妾吧?
“找过姑娘?”
“找过。”
“可有相好的?”
“算有吧……”不仅有相好的,还有相好然后收了房的呢……
“哼!”祝宗南猛拍桌子,终于按捺不住,怒气冲天地发作出来。“你是否很怀念跟女人上床的日子?”
废话。“当然不是……”
今儿究竟怎么了?难道……
“不是?不是那你跟长红馆的姑娘眉来眼去的,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死了?”
啊,祝宗南……在吃醋?
东方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就笑不出来了。
祝宗南难得亲自带他出府。
这是什么地方?似医馆,又不像。
祝宗南手劲颇重地将东方推进里间一个黑洞洞的小屋,剥光衣服按趴在了床上。
怎么,在府中做不够,要出来做?
不对……
小床两侧有宽宽布带,祝宗南用力将东方绑了起来。腋下一道,腰上一道,膝上一道。
幸好没有碰寸关……东方看见一旁的小桌上放着的东西,有点点反应过来祝宗南要做什么了。
小桌上放着两三种不同的颜料,或青,或鲜红。
一个戴着眼镜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子推门进来。“老朽见过祝老爷。”
“恩。”祝宗南应了一声。“最近生意怎么样?”
“托老爷的福,还成。老爷是要……啊,是这位公子要刺青?”老头子眼力不济地凑近,看了看东方的屁股。
“不错。给他在这儿,”祝宗南指着东方的左臀。“刺个大字。”
老头子从怀里抖出一包银针,吓得东方太阳穴一跳。
“刺个什么字?”
“‘祝宗南’的‘祝’字!刺得大大的,要一脱裤子就能瞧见!”
“知道知道。祝字……这个,老爷要颜体,还是柳体?”
“妈的,甭管什么体,够大就行了!给老子好好刺!”
东方苦笑着被扯着头发拎起来训话。
祝宗南恶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子道,“刺上了老爷的字,你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以后你无论跟谁做屁股上都都顶着一个‘祝’字,我看还有谁要你!”
祝宗南拂袖而去。
老头子燃起油灯,银针咝咝地在灯焰上冒出青烟。
天光斜斜从窄小的高窗上射进来,将东方微黑的肌肤照得如一种奇异石头的光泽。
针尖刺下去。刺破了肌肤,一串极细的血珠冒出来。
隐约的疼痛,以及那种难以名状的感受,令东方咬紧了牙。
“疼啊?”老头子拿块手帕,为东方擦去额头上微微的汗。
“不疼。”东方答。“……刺青,可能除去?”
“要是除得去,还要刺作甚?直接画一个不就完了。”
“……祝老爷经常带人来刺字?”
“以前常有赤水派的年轻大爷们来老朽这儿刺个青龙白虎什么的。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老伯……”
“怎么了?”
“可不可以烦您替我刺成瘦金体?”
“瘦金体?”……老头子有点激动。“好,好,老朽先拿纸笔试写给你看看。”难得真会有人满足他的艺术追求,老头子乐呵呵地,愈发精益求精起来。
刺了整整半个多时辰。
东方不败站在铜镜前,看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留下了巴掌大的印记。
他垂下眼睛。
“那我走了。多谢老伯。”
“这就走了?祝老爷说来接您。”
“我认得路回去。”
东方不败乖乖回了自己卧房。
他铺开纸笔,用瘦金体写了一个“祝”字。
笔画如竹叶般散开。
他用笔墨添了一些线条在旁边。
凌乱之中,也看不出那是什么。
东方静静凝视片刻纸上墨色,然后将纸团了起来,凑在灯火上面烧成灰烬。
1
很多年后,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将薛神医请入了自己的寝室,当着薛的面,脱下了外袍。
外袍里面他寸缕未着。随着缓缓转过身的姿态,薛神医看见了东方不败身上的那个记号。
然后东方当着薛神医的面,取出了纸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如竹叶般四散的汉字。
同身上记号一模一样的汉字。
薛神医正不解之时,东方不败已经挥毫,横竖笔画细致得清清楚楚,在那个汉字的周围,硬是画出了一副精美山水,那字嵌入其中,浑然天成。
尔后东方不败将宣纸倒转过来,推到薛的面前。
薛神医大惊。那幅正看的山水,倒转过来,竟是一条昂首怒发的苍龙!
“请神医为我刺这幅山水藏龙图。”东方不败说话时候的口气,一点也不似一丝不挂,却与穿着龙袍,戴着冠冕浑然无异。
薛神医惊。
尔后三日,薛被教主东方留于卧室之中,江湖有传其为东方入幕之宾。
第四日,东方不败杀薛神医于帐中。
山水藏龙图毕。
祝宗南小心翼翼看着东方的眼神。“生气啦?”
东方冷冷看着他,就是闭嘴一句话不说。
“真的生气啦?我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好宝贝,你说句话好不好?”
“心肝,给你赔不是了还不成么?”
祝宗南哄了大半个时辰,东方虽然怒色稍霁,却仍是心有不忿的模样。
第二日,祝宗南便带了派中帐簿回来。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赤水派的帐房先生了,如何?”他讨好地看着东方。
东方看他一眼,表情不变。“哼,要我替你管帐,付我多少工钱?”
“每个月一千两,怎么样?”
天下哪有这么昂贵的帐房先生?连东方也吐了吐舌头。“乖乖,够我输五的。”
祝宗南赶紧上来抱住。“你也知道啊?为了给你赚赌资,老爷我这个月可是刚提了半成的河工税哪!那些河工都快造反啦!”
越来越近了。东方随意地问。“河工税?那是什么?”
“那是我赤水派的命脉呀!你连这都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东方随手翻开帐簿。“……哎?这里错了。”
“你还真懂?”祝宗南惊异。
“废话!我从小就对记数之类的东西颇有天分,要不也不会恋上一个赌……这里太乱了,不能这样。你看,这笔开支根本就是胡扯,肯定都落了私人口袋了。”
祝宗南从此对男宠刮目相看。
――自然,男宠也是人,是人,便有擅长之事。
东方了数日时间,替祝宗南好好整理了一遍赤水派的帐目。
他倒是的确精通此道。
升任副教主之前,曾有一段时间,他作为右使兼管着日月神教的财务。
不少其他兄弟都颇为不喜这些琐碎之事。
东方却不然――就算不喜欢,他也要让自己喜欢。就算没兴趣,他也要让自己有兴趣。
区区一个武林门派,财务只需简单清楚,收支有帐就好。纵然有问题,也可巧取豪夺,不在话下。
然而若是天下呢?
若手中的是天下,还能够拆东墙补西墙么?必然要精通平衡有序之理,开源节流之道。
掐掐手指,来到此地已经快要二十日。
快要到初一了。
每个月初一,是河工税入帐的日子。
向来亲力亲为的祝宗南,会让自己过问吗?
东方从自己的发间取出那枚玉露丸。
欢好之时,浑身赤裸,就连脚底也难以藏物。所以,只剩下长发之间,可以让容下这颗小小药丸。
东方想了一想,便去吩咐管家,邀约小意和雪姑娘、华姑娘来打牌。
刺青之事过后,祝宗南看他真的恼怒不似以往,大为忐忑,多许诺允他多交朋友,还说可以随时请小意甚至雪千寻等人过府陪他。
既然允了,干嘛不请?
“对了,叫雪姑娘到对街杂货铺带副新雀牌过来。府里的旧了,手感不好。”
“是,――算您账上?”
“当然。”
“三筒。”
“你打得明明是一筒?”雪千寻咬着红红的指甲,叫起来。
东方瞪她一眼。
雪千寻最受不了东方吓唬人时候凌厉威猛的眼神,骨头也快要化了,强自忍住不表现出来,桌布下一双长腿已经扭来扭去,惹得下家长谷川华笑个不停。
“你们在笑什么?”小意拈起兰指。“笑小方打错牌么?一筒喊三筒?――其实好多人都是这样的啦,口不对心而已,”他飞了东方一眼,“尤其是男人。”
“难道你不是男人啊?”雪千寻问。
“我是相公!”
“相公又不是太监。”雪千寻大笑起来。“我又胡了,自模!手气真顺!逢赌必赢呀!”
再一副,东方再打了个九筒,口中叫着“三筒。”
三人无不笑得枝乱颤。“小方你是否对三筒情有独钟啊?”
再然后,雪千寻摸了个三万,打出来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也叫了声“三筒”。
这下四个人都笑弯了腰,再也打不下去。
“好了好了,老爷快回来了,咱们散了吧。”东方提议。
“怎么可以?”小意急叫。“你和雪姑娘两家赢,华姑娘平,我独输,怎么能散?”
“不散还做不做生意啊?”雪千寻提醒小意道。
“哼。不管,小方啊,”小意伸手过去吃东方豆腐。“下再打过,一定要叫我,记住哦!”
东方送他们到门口。“哎,雪姑娘,”他淡淡地问,“听说你这些天只喝酒,也没做什么正经生意?”
雪千寻还未说话,小意已经替她抢答。“哎,雪姑娘挂出战牌,能喝酒喝赢她的人就可一亲芳泽。只可惜咱们这儿的男人都须眉难比巾帼啊!过了好几天了,还没人能够胜过雪姑娘呢。”
“那……华姑娘呢?”
雪千寻笑道。“她签的是清水契,只管唱歌跳舞,不做别的。”
长谷川华只装作听得不太明了之状,微微笑着,也不插口。
一到暗,小姑娘笑得似一朵一样。
“雪姊姊,副教主真好,挂念我们。”
“哼,那个家伙。”雪千寻撇了撇嘴,却掩饰不住眼中骄傲的笑意。“他说下个月初三行事,你可明白了?”
“明白啦,以前在家里打牌的时候,不也老这样用暗号么?”长谷川华颇为得意。
“好聪明的小丫头。”雪千寻捏她丰胸一把。“有人来啦,赶快装回哑巴吧。”
15
事情实在是进展得出乎东方不败意料得顺利。
九月初一。
祝宗南清晨带东方出城祭祖。
祝家坟地的地下,竟然就是赤水派那本收藏极秘的河工盟会帐簿的所在。
祝宗南亲手旋开墓碑。“这个月的数目在此,你替我登上去,顺便整理一下从前的帐目。一个时辰之后,我下来接你出去。”
“一个时辰?”
“不错,这是我赤水派至关紧要的东西,绝对不容任何闪失。你不用赶时间,以后我每日一早带你来做一个时辰,十天八天也该整完了――对了,下面挺闷热的,你脱了衣裳再下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祝宗南的确谨慎。
一个时辰。谁也无法在一个时辰之内抄写或者复制下整本帐簿来。
脱光衣裳,以免夹带。
东方笑笑,答了声“好。”
一个时辰之后,祝宗南装作不经意却仔细检视了一遍东方光溜溜的身子,顺手还在他后庭探了一下才还他衣裳,带他回府。
“整得怎么样了?”
“从前的那些粗帐还挺齐整的。”东方笑道,“就是要做成细帐尚须时日。”
祝宗南一振,瞪大了眼睛看着东方。
东方知他心中动了犹疑的杀意,只是若无其事补充道,“粗帐呢,一般人看不太出门道;细帐整出之后,老爷就可以一目了然,清清楚楚了。”
祝宗南的眼光慢慢收了回去,脸上似乎有决断的神色。
杀意不再犹疑。就算如何迷恋身旁男宠也好,终归敌不过帐目的紧要。若非这本帐,他如何能将河工盟会牢牢捏在手中?若无河工盟会投效,他赤水派何来今日之地位?若无今日在毕节乃至赤水河流域呼风唤雨的赤水派,他祝宗南何德何能,坐拥家财万贯,怀抱绝世美男?
轻重他还是会分的,好歹也是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老手。
东方很明白。
很可惜,这个明白人,遇上的不是别人。
九月初三,你赤水派会变成一个梦。
记忆里的梦。
也即是说,在现实中,会完全消失。
九月初一,九月初二,九月初三。
接连三日。
“今儿是个黄道吉日啊。”早上回来,管家打着呵欠,服侍祝宗南换衣去赤水派总部。而东方则爬回去补眠。
睡到日上三竿。
同一个时间,雪千寻细细妆饰,樱红的双唇,雪白的柔荑拈着胭脂微微颤抖。
“雪姊姊,今日便回去了。”长谷川华欢天喜地地搂着她。“你高兴不?”
高兴,却有莫名的紧张。
“华,你要小心些,紧紧跟着我,知道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奇怪的不安感觉。
东方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为何还会不安呢?
同一个时间,祝宗南在赤水派总部坐立不安。“九月的天了,为何如此烦热?”面对手下一大堆烦琐事务,他又难以抽身。“奶奶的,这眼皮子跳个不停。老庞,右眼跳是灾还是财来着?”
“右眼跳财啊,恭喜老爷,必定是要发笔横财啦!”
“我怎么总觉得不对?”
好不容易捱到黄昏,祝宗南随便收拾了一下事务,便从后门返去自己家。
“怎么回事?怎么锁了?”
“啊,老爷,您忘了么?是您怕方公子一个人在家不安全,着人锁上的。”
只好从前门绕路。
走到半路,却看见不远火光冲天。
祝宗南也不在意,急匆匆地赶回家中。
东方不在卧房之中。
“小方呢?小方去哪里了?”祝宗南心中疑惑扩大,一把抓起管家的衣领。
“哎哟,老爷,长红馆失火了!方公子一听说就跑去探雪姑娘她们了。”
祝宗南长出一口气。没事――“妈的,还是放不下人家漂亮姑娘?真贱种。”
“老爷您稍等片刻吧,听说火势不大,许是就回来了。”管家傻笑。
九月的天,不知道为何竟黑得那么快。
“老爷……”
“我去长红馆找人。”
“老爷,天晚了,小得伺候您去。”
“滚开!”祝宗南一巴掌将管家掀翻在地。
所有人都有预感了。
九月初三,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16
烈火熊熊。
一辆马车似天降之物一般,趁着人世混乱昂首怒发,冲了出去。
天色将暗未暗。
赶车人一身红衣,飘拂如仙。
“快,华,带记笔了未?”
“带了。”长谷川华眼巴巴地望着东方,想讨一个吻,却被东方凝重的眼神与急迫的语气吓了回去。
记笔是随手携带的细小毛笔,笔管中装有凝墨,耗费少,容易干,是东方闲着无事时候做来以备随时随地往手心里记些东西的。
长谷川华的小记笔放在银色笔筒中,和一串香囊、铃当、胭脂盒子绑在一起。
“脱衣服,脱光!”
“啊?在马车里?”长谷川华羞红了小脸。
“笨!”东方拍她一下。“迟点解释,快脱!脱光了趴在我膝盖上。”
雪千寻刚好探头进来看。“怎么回事?东方,帐簿呢?”
“在这里。”东方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强记到我差点吐血。若不趁现在写录下来,只怕转眼就忘了。”
长谷川华这才明白自己的肌肤要被当成宣纸使用,吐了吐舌头,乖乖伏在东方膝上,咬着细细银牙忍着笔尖在皮肤上的搔痒,任凭马车起伏颠簸也一动不敢动。
“乖华。”东方终于写完,将笔一扔,极度疲累地放松下来。“用完你一支记笔,回去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长谷川华小心翼翼地扭首去吹自己肩背。“副教主,那底本呢?你没拿走么?”
“墨迹已经干啦,穿上吧,夜里凉。”东方微笑着替她披上和服。“底本拿不走,我添了些东西,又吞了几页关键的,还用口水濡湿了一些,算是废了那个本子。”
“嘻嘻,副教主真是英明神武,文成武德,心想事成……”
“还恭喜发财呢!”东方笑着打了一下调皮的东瀛小丫头。“算是教会你几句汉话了,是吧?”
车内车外,同声娇笑。
“东方,”雪千寻赶车奔驰一阵,忽然回头,“怕是有人追来了。你……”
“我午后服的玉露丸,算算时辰,应该是就快了。”东方搂着长谷川华,神色有些凝重。
“无妨,一时还追不到。”雪千寻回头望望,加紧催马。
又行出数里,连车中的长谷川华也听得了后边的蹄声。
撩起后帘看,不远的火把影影绰绰。
“东方……”雪千寻算算时辰。“算了,咱们不跑了吧?反正你也早预备夜里回去大开杀戒的。不如把这些追兵解决了……东方?”
她看错了么?
东方不败的脸上,居然有了慌乱的神色?
怎么会?
她的不败,她的东方?
“难道……你的内功……”她浑身一抖。
“三个时辰已经超出了。”东方不败的声音有点变了。“玉露丸……有问题。”
怎么会?――怎么会那么愚蠢,竟然去倚靠一枚小小药丸?
纵然天才纵横,却因为这么一个关键的失误,而满、盘、皆、输?
他的手搭在长谷川华的肩上,禁不住地颤抖。
杨莲亭拿来的金风玉露丸。
任我行指名执行的任务。
雪千寻,长谷川华。
不会武功的长谷川华。
“千寻,撕一片你的衣襟给我。”东方不败沉声道。
“你放心。”雪千寻心内明白过来。“我会力战到底。”
东方接过大红布幅,咬牙蒙住了长谷川华的眼睛。
“你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力战到底。”他一字一字,如负千钧。
“东方!”
“护小华回黑木崖求援。”
“我不!”
“找诗诗,莫见任何其他人。诗诗自会找到服部千军。”
“荒谬!”雪千寻忍不住忤逆地大喝出声。“找服部千军做什么?来为你收尸?”
“愚蠢!”东方不败喝回去。“找不到帐簿,就有全命机会。若是被他们抓到小华,才真正要找人收尸了!”
雪千寻扭头,狠狠咬牙,用力抹了一把泪。
“莫哭。”东方放柔声音。“我只是失去内力,并非连招式也不会了。你带小华走,我不分心之下,或者还有机会战胜也不一定,毕竟,那些人的武功不值一提。”
追兵急速勒马。
因为他们要追的目标,那辆马车停了下来。
东方不败缓缓从车上下来,手上持着寒亮的长剑。
剑尖斜斜指地。
当头的庞达禁不住控马后退。
眼神中从容的杀意。
身姿里四散的霸道。
这个人,是谁?
“就是他,”身旁赤水派的高手咋喝道。“掌门大寿那日我见过,就是他损毁了河工帐簿!”
祝宗南果然第一时间查探了墓穴。
东方叹。
剑尖微微上扬。
那个说话的高手策马拔刀,当先冲来。
东方凝神,屏息。
剑光划破火光。
剑色碎裂夜色。
侧身闪过奔马。
奔马忽然跪地,下腹涌出鲜血,将那名高手跌了下来。
一时之间众人惊退。
东方大喝,“还不走?――”
雪千寻终于策马而去。
众高手惊疑不定,不敢追去。
东方咬牙,死死控住手上剑。
对峙,僵局。
终于,马车消失在夜色里。
东方不败终于放松肌肉。
长剑脱手――
纵然剑快如雪,奔马之力却早已令他整条手臂酸软欲断,甚至震得他五脏六腑都气血不定。
那空荡荡的感觉。
那依赖了十数年,纵横江湖,杀人谈笑的内力。
令他依赖,令他自信的东西。
不在他手里。
于是,连一匹奔马也抗衡不过。
连一匹奔马也抗衡不过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单膝跪地,脸色煞白。
数把刀剑哐然架在他的颈上。
17
“很疼吗?”
小意轻轻抬起东方的下巴。
很疼。
烧红的铁条按在脊背上,沿着一块一块突出来的脊椎骨,烙了整整一排下去。浸在盐水中的牛皮带鞭打在肌肤上,撕开一条一条口子,血流下来,在地上汇聚成一小个一小个池塘。
然而身体表面的痛苦却远远比不上身体内部传来的痛苦。
手腕被牛筋勒得好紧,然后身体对刑求的自然反应令得牛筋入皮肉,终于激发了三个月前亲手种入自己手腕的毒蛊――
三个月前,服部千军将五百支火枪交到东方不败手中。东方不败却一时难以给付出约定的金钱。于是按照苗人的方法,东方不败将毒蛊种入自己右腕。
“此蛊名合欢,雌雄乃是一对。现今雌蛊在我体内,若无雄蛊,则终生难以取出。”他将雄蛊交予服部。“请妥帖保存,半年之内,我必付清余款。”
小小毒蛊,对东方来说,只是微不足道之事。稍运内力,便可令得雌蛊在体内乖乖安眠,并无任何障碍――现今内力已失的情况,却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雌蛊失伴,又遭挤迫,正顺着经脉朝内爬去。
同这种感受相比,赤水派的刑求,不过是小儿游戏。
然而,身体表面与经脉的双重痛苦加起来,也比不上东方不败心内的痛。
“你以为那辆马车上的人可以逃得过么?”夜地里,庞达绑起他之前忽然神秘地笑了。“前面就是赤水桥了,掌门早已飞鸽传令将桥中间截断,好阻你们的去路。夜黑风高,那马车又奔得如此急,除了掉入河中万无他理――还不如你呢,好歹能苟活些时日。要知道,那桥可有几十丈高,又逢上涨潮……”
雪千寻和长谷川华能及时发现桥断么?
能控得住奔马么?
夜月黯淡,几无星光。
流水溅溅,波涛诡急。
很疼。
真的很疼。
失败到快要崩溃的疼。
东方慢慢抬头,张开眼睛。
“真的很疼吗?”小意看着他苍白的脸。
东方咬住血迹斑斑的下唇。牙很白,白得森冷。
他终于点头。“很疼……很冷。”
冷是因为失血吧。他仿佛看见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无望的绝望,走向死。
“疼?冷?”小意温柔地笑了,像是伸手要去搂他。
东方惨呼了一声。
小意搂住他,却将长长的指甲狠狠抠进了他身上半凝的伤口。
“你是日月魔教的人吧?”小意的声音颤抖。“疼也是活该,活该知道吗?”
他诅咒时候的声音,也带着难以更改的扭捏娇柔,却透出更更无奈的怒与伤痛。
东方没有动,甚至一分退让闪避也没有。
指甲在伤口中嵌入的感觉,让他觉得清醒。
“你家人死时,我还未入神教。”他哑着嗓子。“冤有头,债有主,当年下令在毕节屠村的,是任我行。”
“那有什么区别?总之都是你们魔教的人!”小意大声喊,松开东方的身体,拿起皮鞭就开始猛抽一气。
等他终于停顿下来,东方才抬起眼睛,看他。
“――我是苗人。我的父母是被汉人所杀。你是汉人,我却并未想过将帐算在你的头上。”他很疲倦,强自支撑着精神说话。
和痛苦对抗,所带来的疲倦比痛苦本身,更能损伤一个人的生命力。
“这……”小意愣了一愣。“这算什么道理?”听起来乱七八糟,却令人没办法驳回去。“就算我家人的血债与你无关,难道,难道你就不曾杀过人,放过火,做过坏事?”
东方提起精神朝他笑笑。
“我杀过的人,可能比你接过的客还多。但我从来不杀三种人――比剑矮的小孩,不会武功的妇人,以及向我求饶的普通人。”
小意愣住了。
如果算上这三条,他的家人,一个也不会死。
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谁会不求饶,不乞命?江湖是江湖,人间是人间。
体内蛊毒再一冲来。
东方闭上眼睛。
再没有气力去对抗了。
只是放心不下那两个莽撞的丫头。
只是还眷恋心中那个遥远的志向。
只是害怕诗诗她们,会哭。
“你怎么了?醒一醒,醒一醒!”小意急拍东方的面颊。
东方沉沉似要睡去。
“小方――”小意吻上东方的嘴唇,好不容易弄开了他的牙齿,将一口烈酒度了过去。
暖流入口,东方一震,终于从睡意中挣脱。
“我救你出去。”小意附在他的耳边,狠狠,但是轻轻地说。
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18
然而这决心在东方面前不值一提。
“不……”他在半昏迷的状态中清清楚楚地拒绝。“不要牵……扯进来……”
“听我说。”小意抱住他,用紧贴在一起的面颊遮挡口唇的私语。“我认识你们教里的童百熊……他找过我,要我去诱惑祝老爷。我表面答应,却因为痛恨魔教,所以偷偷向祝老爷告了密……祝老爷信我的。”
“……”
“你再多支持一下,今夜我偷了钥匙就来救你。”小意捧起他的脸。
“……为什么?”东方轻轻地问。
“我喜欢你。”小意直视他黑漆漆的眼睛。“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遇见真正想遇见的人。小时候在一起玩耍,每个人都梦想自己长大以后成为大英雄,去过风起云涌的传奇日子……我知道你是。”
“……”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不过我信你的名字有一日会光彩奕奕,流传后世。”小意站了起来,朝着东方忸怩一笑。
一个相公,也可以有他的梦想和壮志。
人越小的时候,志向就越辉煌,越接近永恒。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屈膝的现实中,存留那份对豪情热血的稚梦。
“我的名字是,东,方,不,败。”
东方忽然抬起头,对着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
小意剧震。
他已经比他想象中,更接近了传奇。
小意走后,再没有人来。
走马灯一样的刑讯已经持续了一夜一日,想必祝宗南他们亦累个半死,要好好休息一宿吧。
东方在等待。
只要机会未曾断绝,他就不能容许自己睡去。
睡去,可能就醒不来。
这一的最大教训,是他低估了任我行。
居然将一精心策划,送他就死的阴谋,当成了任我行的霸道,排挤,嘲讽,和凌辱。
在这个江湖上搏命生存,不能够低估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任我行这样的强者。
之前动不动就形之于色的猜疑,频的吹毛求疵,侮辱性地斥骂惩罚,一切只是为了要给东方不败一个错觉――任我行老了,任我行开始似一个昏君样暴躁无能,任我行被看得透透,算计得死死。
然后这个错觉延续到这任务当中,令东方不败几乎自杀式地主动求取了断绝内力的药物。
任我行知道东方必然会这么做。
为了刻意雌伏,为了刻意顺从,为了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东方必然会作出这样的事。
一步,一步,不是东方在对付祝宗南,根本是任我行在对付着东方不败。
祝宗南毫无提防,他东方不败又何尝不是?
今夜的星月好过昨晚。
月光从高高的小窗中照进来。
赤水河上的断桥……东方心中一扣。
若是昨夜也有如此明月相照,雪千寻当有更大机会脱险――
叹。
生死茫茫,本该早相忘于江湖。
“东方――是我。”
柔软如蛇的男子身段悄悄地闪了入来。
明知故犯。又惹下情债。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不同。
手上牛筋被小意费劲地割断。
脚上镣铐打开之时,东方顾不得腕上啮骨痛楚,紧紧按住了震动的铁圈――
“嘘。”
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靠谁都好,这也是东方不败最后的活命机会。
“无碍。”小意安他的心。“祝老爷已经决定明日杀了你。他们眼里你已经和死人无异,外面看守的两人早都喝酒去了。”
东方不败跪在地上,四肢酸麻一时还无法起身。“与……死人无异?”他低头,闻自己的领口。
幸好,还无死亡的味道。
“你能走么?”小意过来搀扶他。
“能。”
活着一日,便要一日直立行走。
永远不会在地上爬。
他艰难地迈动步子。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小意一手扶着东方,一手去推已被自己开了锁的牢门――
“咦?”还未曾发力,怎么门就自己朝外打开了?
高窗外浓云刹那遮月。
黑沉沉的空洞持续了一个僵硬的片刻。
乌云散去。
小意惊得叫了出来。
牢门之外,一个男人赫然负手站立。
轮廓熟悉。
“是……是……”
“是我,当日卖了他的那个客商。”杨莲亭笑嘻嘻地迈进来一步。
“副教主,好久不见。”
东方闭上了眼睛。
早该想到的。杨莲亭怎可能忽然之间销声匿迹。
任我行怎放心让他的人头落在不知名的山老林。
19
杨莲亭轻轻地走进来。
轻轻地一挥手,就将东方整个人提了起来。
轻轻地一抬腿,将东方踢飞了出去。
东方撞在墙上,又跌了下来。
鲜血从口鼻流出来。
杨莲亭微笑着进前一步。
一脚踏在他血迹斑斑的脊背上。
小意吓得浑身筛糠一般抖着,慢慢蜷坐下来,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杨莲亭再一用力,东方不败的脊柱立刻折断,就此断命。
杨莲亭却没有立即这样做。
他蹲下去,握住了东方不败的手腕。
一股真气逼入他经脉之中,催动合欢蛊急速运行。
失去知觉的东方不败生生痛醒过来。
“临死前,告诉你几件事。”杨莲亭很是怜悯地看着他。
“第一,你同服部千军的交易,教主已经知道了。猜猜是谁出卖的你?”
不是服部本人。也当然不是自己。
东方恨自己的思维。
为何在身体已经崩溃的情况之下,逻辑还清晰到令自己悲狂?
当时在场的,还有两人。
懂得倭语的杨诗诗。
以及负责清点火枪的温情。
两个都是自己的妻妾。
必有一个,出卖了自己。
“第二,雪千寻所驾的马车,已经证实跌落了赤水河中,顺急流而下,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未必说明死亡。
然而此刻东方宁愿雪、华二人已死。
自己一去,她们纵使在黑木崖上,又将如何生存?
“第三,”杨莲亭扯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来看。“凡是爱你帮你的,不管是男是女,都不会有好下场――凡是同教主作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起身,走向吓傻的小意。
“让他陪你下去吧。”杨莲亭卡住小意的脖子。“我最讨厌相公这种玩意了,非常讨厌。我很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相公都长不出屁眼来。”
他劲力一吐,小意连喊也喊不出声,就会力毙当场。
“等……一等。”东方挣扎着,挣扎着支撑起来。
“你竟还有力气出声?”杨莲亭颇为惊奇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的生命力,到底是从哪里而来?
“我们谈一谈。”东方不败的面上带血,却在月光下散出妖异的美来。
“谈?你现今还有同我谈什么的立场?”
“有――”东方大口喘息了一阵。“帮我。”
“你说什么?”
“救我。帮我。投――靠我。”
“你失心疯了吧?”
“你……永远都不能越过任我行……你永远不会是神教的教主……”
“呸!老子追随教主,千秋万代!”
“你……投靠我……却可以!……”
“怎么?”杨莲亭冷笑。“难道你要反过来助我?那还叫我投靠你?该是你乞求我允许你投靠我吧?哈哈哈,东方不败,你莫要痴人说梦了!我杨莲亭不是当什么霸主的料,但凭教主谋远虑运筹帷幄之下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足矣!”
“你……确实不是那块料。但是,但是……帮我!”东方不败喉间的沙哑嗓音有种崩溃的美感。“你永远无法压倒任我行……你却可以压倒我,得到我。若你投靠了我,你会变成那个将日月神教教主压在身下的男人。”他拼尽一口气连续说完,又再吐出一口暗色血来。
杨莲亭愣住了。
“你……你你你……”他竟然开始口吃。“你刚才没有听见么?我最最讨厌相公这种玩意了,你还,你竟然,你怎么会这么说……怎会这样??……”
东方无力再说什么。
然而他的眼神分明在说,我不是相公。
我是,东――方――不――败――
“压倒你?得到你?……疯了……你定是一早就疯了……”杨莲亭仍在不住自语。“我,我我,”他如困兽在牢中走动。“我现在就杀了你!”
“杨爷。”逃过一劫的小意忽然开声。
杨莲亭吓了一猛跳。
“杨爷,答应他吧。”小意冷静无比地说。“他可以得到全天下,全天下却无人可以得到他,就算杀了他,也是一样。――只有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什么?”
“这是真正得到他的,唯一的机会。……得到东方不败。得到他。”
杨莲亭看着东方不败的手指抓着地上泥土。
他的指节泛出青色。
长而有力的手指。
在月光下照成奇异岩石色彩的皮肤。
沾着一点点的血迹。干燥的血迹。
“不可能――我说过我最讨厌相公――”杨莲亭疯狂地叫了一声。
他勃起了。
压倒,东方不败。
得到他。
真正地得到他。
唯一的机会。
杀死他,或者得到他。
杀死他,还是得到他?
杨莲亭终于脱掉了裤子。
骑在了奄奄一息的东方不败身上。
一个男人。
一个不会被任何人得到的男人。
为何令他如此性欲勃发?甚至不能控制?
小意安静地看着杨莲亭在东方不败身上,神态惊狂,慢慢变成爽快,慢慢变成咬牙切齿,最后陷入迷狂。
再高超的性爱技巧,也比不上你对被你操控的那个人,有欲望。
小意看着东方不败慢慢失去知觉。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入裤,开始撸自己的男根。
仅仅看着。
看他被人得到。
“东方不败――”杨莲亭泄了之后,竟然哭了出来。“你发誓,你发誓,真的会被我得到?你没有骗我?”
东方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
“若是你骗我,”杨莲亭神色狰狞地站起。“我便诅咒你,断子绝孙,永绝人伦!”
伴着如此恶毒的诅咒,小意也射了出来。
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
真正的,对强者充满欲望的,永远被占有的欲望左右的,男人。
两个人的精液到都是,甚至在东方不败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那么妖异。
那么美。
杨莲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小丸药。
“你――”他看着小意。“你要认下此事。是你盗了真正的玉露丸,喂给了东方。”
“好。”小意抖动着睫毛,浑然不惧。
“教主知道之后,必定会设法抓你,问你,审你。”
“所以……”
“我必须杀了你。现在。”
小意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抬起了头。
他的脖颈如一朵夜光下的白色的。
“刚才,是我一生中体验到最为欢快华美的时刻。”小意缓缓说道,“很多人一辈子也不能感觉到……不过就是痴痴呆呆地活着,操着别人,或者被别人操着而已。”
他似乎梦呓,又似在说遗言。“现在死,满足了。”
杨莲亭将玉露塞入东方不败口中,迫他吞咽了下去。
然后用力勒紧小意的脖子。
“可惜了,你若不是相公,定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汉子。”
掌力一收。
小意软软倒了下来。
杨莲亭迅速将东方铐回原样,尔后带着小意的尸体,匆匆闪没。
三个时辰之后,东方不败会搞定接下来的一切。
这个地方,不会再有活人。
2
黑木崖。
议事厅。
杨莲亭垂首向任我行耳语密报。
“……并非属下轻敌,实在是东方不败太过妖异。不止女人,竟然连男人都对他倾心舍命……明月楼相公小意男扮女装勾引属下,属下一时不查被他盗去了丸药……”
任我行气得一个大耳刮子掴了过去。
“属下该死,请教主惩戒!”杨莲亭赶紧跪了下来。
“惩戒,惩戒你奶奶的熊!那个相公人呢?”
“回禀教主,属下遍查无着,想是已被东方不败秘密收藏起来。”
“好,好好!东方不败!现在他人在何?”任我行怒极反笑。
“属下得报,他在毕节大肆屠杀之后,已快马返黑木崖而来。”
“他一上山,即刻召来见我!”
“教主是想要……”
“滚!”任我行一脚把杨莲亭踢了出去。
身后一只手托住了他。
杨莲亭惊讶地回头。
“我已经来了。”东方不败洗净了眉宇,落落容颜,映着惨淡肃穆的天色。“请向教主通传一声,东方不败回来复命了。”
杨莲亭的心忽然安了下来。
是上天……上天的微光照着他。
“进来。”任我行的声音沉沉传来。
东方未再多看杨莲亭一眼,便迈着平静的步子入去。
议事厅空旷,颜色沉郁。
堂堂一个空间,只坐着一个任我行,只站着一个东方不败。
无风,任我行斑白的发须猎猎摇动。
东方不败似是看着他,却又似用视线穿透了这个老人的身体。
静默。
任我行忽然开声。
“小小一个任务,竟然把你搞得如此狼狈而归。”
东方不败朗笑出声。
厅外竖着耳朵聆听的杨莲亭,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如冰冻一样的气氛,终于暂且上升,浮到了可以拖延一时,却不可忽略一世的高度。
终须一战。
不过不在今日。
东方不败看着自己的鼻尖,单膝跪地。“是属下无能。”
“帐簿呢?”任我行站起来,热络而友好地拍拍东方的肩膀。
“在这里。”东方从怀中掏出那本有些增减,有些粘连,有些模糊,有些倒错的本子给他。
任我行翻了几页。
“就是如此?”
“就是如此。属下也看不太懂,不如找几个精通帐目的高手研究一下?”
“好好好。此事我会叫小杨去办。你奔波劳苦,先去休息吧。”
“多谢教主。”东方不败微笑着起身。
“有一件事却要告诉你。”任我行看着东方瘦削的背影,忽然露出快意的神色。
东方止步,没有回头,静听。
“你收的那个东瀛倭女……叫,叫什么来着的?”
“长谷川华。”
“对对,什么华的,她溺死了。”任我行的声音不知道要用同情还是恶毒来形容。“东方,你可要节哀顺变。”
“不过一个姬人罢了,教主莫要挂心。”东方淡淡地说,神色空洞。“……是她福浅命薄,不能看到我神教一飞冲天君临天下的那日。”
杨莲亭看着东方不败离去时候的身影姿态,心中明白――
黑木崖上两大枭雄,从今日起,已经正式决裂。
暗斗,不如明争。
愁云惨雾。
东方站在自己家门前,看见开着的门窗里,女孩子们哭得不似人形。
他走进去。
诗诗冲来抱住他。
却说不出话。
艳美如春的杨诗诗。
角落里温情吸着鼻子,眼睛红红。
静好如秋月的温情。
有一日其中一人会被他亲手所杀。
是谁呢?
东方不觉得累,只是觉得有趣。
“小华在哪里?”他叹口气,问。
“在上面。千寻抱着她,不许我们接近。”
“我去。”
千层榻。
无端梦。
千层榻寒。
无端梦醒。
幽幽一灯如豆。
雪千寻红衣已烂,雪肤外露。
长谷川华横放在地上的榻上。和服上春烂漫。
“东方。”雪千寻看了他一眼。“东方。”
东方不败没理她,只是过去,抱起了小华。
面目全非的一个笑容,挂在死亡面前。
“东方你小心些。我带她上岸的时候,她不让我抱她的肩背,只许抱头和腿。”雪千寻絮絮地说。“她说记笔之墨迹,遇水犹能留下轮廓,一蹭的话,便就什么也没了。”
“我知道了。”东方不败柔声答。
和服的领子垂下来。
背上淡淡的墨迹,果然还在。
是他用笔写下的墨迹。
她的催命之符。
“小华还说,”雪千寻的头垂下来,吃力地靠在自己肩上。“……祝你千秋万代,文成武德。”
东方不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东方!”雪千寻忽然嚎啕地哭出来。“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出去。我本该一死谢罪的――可是,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你!我知道你不会死,永远都不会!你是东方不败,你永不会败,永不会死!我怎么也没办法舍下你,我舍不得你东方――”
她如何也不相信,那个叫做东方不败的男人,会败,会死。
此刻如此,多年之后,也是一样。
她一身寂寞的红衣,无论背负多少,终究不肯离去。
东方不败终于搂住了她。
疯狂的,纠缠的吻。
那种刺鼻而颓靡的气息,令两人除了以情欲发泄,别无他法。
却止于一吻。
雪千寻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东方将自己放在床上,站直离去。
“好好休息。”他温柔地说。“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雪千寻心中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奇怪的预感。
东方……变了。
他会越来越陌生。最终远离她,远离她所参与的过去。
“不,不会的。东方不败,永远不会败,也不会死。”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喃喃地,似在说一个咒语。
东方不败走出自己的家。
黑木崖上,正在刮风。
风吹起他的袍子,吹着他的头发。
身后无数惊惶的眼光看着他。
他却只在,静静地,看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