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重天》(美攻强受主仆冰恋)BY:月佩环

1

《两重天》

烛光明灭,照得简陋的屋内有些飘摇之感。

是亥时三刻了。他慢慢起身,去给桌上烛火旁的一盆开得极为妖W的浇水。细碎的朵开了一盆都是,几乎要溢出到红木桌上。

这种没有绿叶,只有殷红的瓣,一朵叠著一朵,层层叠叠。开得恣肆,意态扬扬。这一盆开得茂盛,但在别是少见的,并非难种,只因挑剔──一杯烟浮山所产的茶叶泡出的清茶,於子夜之时浇灌,并且在避光养著。

这是他最後一浇了,以後不能浇,也用不著。这给不知道的人种,最後还是不免一死。

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外,没有人。

今天是那个人重夺烟浮宫的日子。那个人跟自己的爱人久别重逢的一个晚上,当然是要在一起的,不会再来找他了。如果赶过去告诉他一声,正好碰到了恩爱的场面,反而尴尬。反正他也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一个无谓的存在,其实道别不道别也都无所谓吧,只是不告而别总有点不妥。

他暗自鄙视自己只是想临死之前找一个再见到那人的理由,却听到一阵缓缓的脚步声。一个紫杉男子从他的门外进来,神情淡淡地,没有一丝笑意,如同他每与他欢爱之前。

怎麽会?怎麽会?难道他不去看他现在的恋人了麽?在这种时候他还来找自己,显然他的心里其实是有自己的存在的吧?

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他正要起身迎接,却发现由於般若毒性的关系,根本站不起来。

般若性烈如火,可以激发人的体质潜力,但其自身是有毒的,除了每夜子时服食的人会全身乏力之外,毒性慢慢延至全身,最终无药可救。他用般若帮那人夺回了烟浮宫宫主之位,即使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其实也是值得的。

“你怎麽来了?“他有些激动,却只能坐著,看著紫罗轻衫的男子慢慢走到自己面前。临死之前能见到自己所爱之人,其实是最幸福不过的吧。他垂下头,心里有些暖意。

“秋容身体有恙,难经人事,就到你这里来了。怎麽找了这样一个地方来住?太偏僻了。“淡月痕皱了皱眉,今天是他最高兴的一天,谁知秋容却生了病,大概是今天的一战让秋容受了惊吓吧。

三年前,秋容被师弟云中羽抢走,这三年中,淡月痕日思夜想,再见面难免有些情动,谁知秋容却忽然头疼起来,舍不得让他疼,便照旧让秦重给他泻火。虽然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势力,等待他宠幸的如过江之鲫,但是已经形成习惯,一年来身体上的欲望都是找秦重,一时要改也改不来。

找了一夜,才在烟浮宫的角落见到秦重,淡月痕不禁有些不耐,走到坐在桌前的秦重面前,直接去扯他的衣裳。

秦重呆了呆,道:“别在这里"原来只是因为秋容病了才来找他。他直觉地就去推拒淡月痕,但是全身无力,反而变成欲迎还拒。

淡月痕抓住衣襟,两手一分,便将秦重的衣衫当中撕开,看著秦重小麦色的肌肤覆盖下的健壮柔韧的身躯,忽然欲火更加炽热,听到秦重阻止他,不由得笑了一声,“有哪里没做过?还害羞什麽?”

虽然他已经认命了充当淡月痕的泄欲工具,但是从来没在大门敞开不知什麽时候会被人闯进来的情况下做过。

秦重起身便去关门,才刚起来,就被淡月痕压倒在地上,桌子倾翻,一盆也摔到地上,碎成好几片。

“我的!“秦重吃了一惊,挣扎著要去捡摔出来的,却被淡月痕紧紧压著不能动,淡月痕看著他的脸笑了起来:“长得又不漂亮,要那麽妖W的干什麽?”

2

被淡月痕压倒在地上,秦重挣扎了一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常常被淡月痕随时推倒在任何一个地方就做,按理说早已经习惯,但是仍然本能地抗拒这种毫无情爱的交媾。

淡月痕撕下了秦重下身遮掩私的衣物,按住了他挣扎的下体,用自己早已炽热的坚挺几乎是毫无前戏地进入那紧致的穴口。

淡月痕的挺身而入让秦重感到下体仿佛撕裂的剧痛,他几乎浑身痉挛起来,在地板上痛苦地扭动著。

但是他的反应更激起了淡月痕更大的兴趣,饶有兴味地看著秦重在自己的身下徒劳地扭动,享受这种强迫性爱的刺激。

健壮的身体久经人事,怎麽蹂躏都不会受伤,这也是淡月痕喜欢找他发泄的原因。

“秦重,你真的很了解我,知道我就喜欢反抗的。“淡月痕勾起了一抹笑容,忽然间前後动起了身下的坚挺欲望。

秦重闷哼一声,面部因为瞬间的痛楚而扭曲,他其实不是想反抗来激起淡月痕的欲望,只因体内般若的毒性早已翻江倒海。

自从半年前为了帮助淡月痕夺回原先属於他的权势,他就已经开始每日服食般若的瓣。以前知道自己被当成秋容的替身,百般挣扎却无能为力,现在虽然拥有跟淡月痕等同的力量,已经能跟淡月痕抗衡,却因为每天晚上般若之毒发作,仍然被压在身下。

秦重不由得为这一切苦笑起来。秦重,秦重,这一段感情终究到了终结的时候,他亲手为自己无望的感情画上了终点。

贪恋地看著淡月痕无可挑剔的绝色姿容,秦重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想起了初识的时候,自己就是被淡月痕的容颜吸引,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随他,从而让自己沈沦在这一场永无止境的孽恋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淡月痕在他的身体里释放了自己,当肉刃从秦重体内抽出时,白浊的液体也随之缓缓流出。

秦重此时已经丧失了所有力气,只能躺在地上,看著淡月痕从他身上起来,整理自己的衣冠。

“云中羽的形体已碎,但他的元神不灭,被我封入了玄龙幻镜,以他的法力如果能破出玄龙幻镜,就是这三天了。不过他若是有这种本事,也不会败在我手中。我还要接管烟浮宫别的事务,秦重,这几天你帮我照顾一下秋容吧。“淡月痕吩咐著秦重。

“秦重正要向你辞行"秦重犹豫著开口,“秦重的心愿,是想周游天下,浪迹天涯"他找著早已经想好的借口,不敢想象自己在淡月痕面前呕血身亡,他脸上的表情是会怎样的冷漠无情。

不如离开,从此形毁神灭,不入轮回,永远不要再见到他。

“你不是爱著我的麽?怎麽连我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做不到?“淡月痕皱著眉头,毫不留情地戳破这层事实。

早在不知道什麽时候,秦重就已因为抗拒不了情欲的诱惑,在欢爱时向他吐露了爱意,淡月痕也毫不掩饰地利用了这一点,让秦重无怨无悔地为他做尽一切。

三天麽?自己的身体,或许还能撑过三天吧。秦重苦涩地一笑,看著淡月痕似乎料定了他的应允,没等他回答就已经转身朝门外走去,他再也忍不住头晕目眩,一口鲜血狂涌而出。

他慢慢地尽力往前爬了几步,颤抖的手从碎落的般若丛中摘下三枚,妖W的朵盛开在掌心,慢慢放入口中,瓣苦涩的味道直直进了心里。

3

绮阁

自在飞,无边平湖。

这是烟浮宫临湖的最好宅第,背山面海,一片山,每当春天快要过去,清风徐来,便会飘过一阵雨,轻漫漫,整个楼阁都会隐在一层似雾非雾,似非的梦境中。

秦重在绮阁的长廊上走著,去往秋容的住。

早上天色渐白,他法力已经恢复大半,虽然体内仍然剧痛,站都站不稳,仍然按照淡月痕的指示去保护秋容。

淡月痕无论说什麽,他都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即使是他第一被淡月痕当成秋容发生了情事,愤然要离开,却被淡月痕简简单单的一句"留下来吧"而阻止了。从那时他就知道,他对这个人是这麽无可奈何,那是发自心底的不能拒绝。

幸好就要死了,不用再为这个而挣扎。秦重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容,随即因为迎面碰到了人而敛去了这唯一的一丝柔和。

沿路上有认识他的烟浮宫弟子,纷纷跪下行礼,脸上都是又惊又怕又恨的表情。

昨天秦重跟随淡月痕身後第一上烟浮宫时,众多弟子看他外表平平,行止缓慢,都以为他比较好对付,纷纷挑上了他,因此在他手上落败的不计其数。

烟浮宫的弟子都是越美貌的法力越高,对他这种异类当然是比较惊奇了。秦重苦笑起来。

修仙两道,自古分为两派,一正一邪,恒久对立。而当今天下,正教以清修无心派为领袖,而邪道中的至尊则是烟浮宫。清修无心派向来被认为是道学正宗,讲究无欲无求,而烟浮宫完全反其道而行,弟子之间互相合藉双修,自然越是美貌的越是容易法术高强。

刚开始时秦重跟在淡月痕身边,只是服侍他的起居,後来因为淡月痕一时酒後将他当成了秋容,恣意妄为了一回,日两人都没有提及此事,他也不知淡月痕只是想利用他,然後顺理成章地,他开始修习烟浮宫的心法。

淡月痕与云中羽两人自幼在烟浮宫中修炼,势同水火。後来老宫主把秋容带回宫里,自然也是因为秋容娇柔的美貌,两师兄弟各分阵营,老宫主常常闭关修行,也不管他们斗法。

秋容入宫後,淡月痕爱上了秋容,常常跟秋容私会,渐渐被老宫主发现,淡月痕便率先发难,弑师夺位。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云中羽表面上对他屈服,暗地里练成了灭神分影大法,在三个月後,将淡月痕击败。

这些旧事都是秦重从淡月痕无意的时候跟他说的话里推算出来的。他跟淡月痕,其实常常无话可说,两人的关系外表看仅限於主仆而已。他也知道,淡月痕教他道法,其实也是因为要他助他夺回宫主之位。

而两人之间的情事目的,除了淡月痕发泄以外,当然也是为了让他更快地修习烟浮宫的心法,其实他跟秋容半点也没有相象之。秋容之美,是让人用心呵护的,而淡月痕对他向来都不必如此。

秦重走到绮阁前,一座高大的亭台上摆了一张长琴。抚琴的白衣少年美若仙子,眉间一缕轻愁,让人看见了就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

秦重等待他一曲奏罢,上前跪下道:“属下秦重,奉命以後三日前来保护秋公子。”

秋容眉心一皱,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袍袖慢慢拂过琴弦,低声道:“是不是淡月痕让你这麽做的?”

秦重垂头看著地下,说道:“正是。”

秋容哼了一声,冷冷道:“是来监视我的吧?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属下不敢。“秦重跪下仍然不敢站起。很多人在主子和下人面前表现得都不一样,想不到秋公子也是如此,看来这个秋容并不简单,秦重有些心惊。

这是他第二见到秋容,第一是昨天,淡月痕破入绮阁,秋容满面喜色,衣衫不整地从内室扑入一身血迹的淡月痕怀中,一双明眸如同水漾,情凄然,只说了一句:“怎麽此时才来?”

秦重便知道为什麽淡月痕会爱上他了。

这本是一对神仙眷侣,偶然分开,终於还是会重新聚首。自己又算什麽?难道还想做第三者不成?秦重不禁为自己的幼稚再冷笑。

秋容蹙眉道:“不行,我要去问他,到底什麽意思。“说完起身就要往烟浮宫的前殿去。

秦重从地上站起,不急不徐地跟在秋容身後,道:“秋公子,公子有事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为是。“这一句虽说是尽了侍卫的责任,但是实在是一句废话,淡月痕又怎会不见秋容?

果然秋容理都没理他,直接往前殿去了。

厌恶自己为了不愿意见到他们卿卿我我而百般阻挠的可笑行为,秦重徒然地跟在秋容身後,进到烟浮宫的前殿。

此时烟浮宫的前殿太冥殿中,尽是淡月痕的弟子门众。烟浮宫是以法力高强者为尊,云中羽当宫主时,淡月痕一派的弟子就被打压下来,而淡月痕重新夺回宫主之位,自然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异己。

此时太冥殿已经几乎全是淡月痕的手下弟子,看见秦重和秋容进来,都不禁好奇地打量著两个人。秋容美貌娇弱,法力不强,那是因为已经被老宫主毁掉了丹田,此生是不能再练法力了,但是秦重法力高强,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

烟浮宫的心法不同别家,道家正宗讲究无欲无求,法术高强可能是天生冷淡,或者是聪明过人,但是烟浮宫却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来不得半点虚假。秦重的法术修为他们已经在昨天见过,那是确实无疑的烟浮宫心法,无论是御剑还是缩地,一看就知道是烟浮宫的绝学。

无论是久战沙场还是常盛雨露,总之,这个秦重久经人事是确实无疑的了,此人黝黑平常,看起来十分老实,委实不像将人强行掳来欢欲恩爱的人,那定然是在床上另有一番销魂技法,颠倒众生了。

能进太冥殿的弟子在烟浮宫中都是地位超然,不是娇柔美丽温柔动人就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人物,此时一齐看著秦重,目光诡异到了极点。

秦重不是笨人,每天晚上被淡月痕折磨,淡月痕还是一副施舍的语气,当然知道他们是什麽意思,此时恨不得挖一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只有低著头看著地上,脸已涨得通红,幸好他长得黑,也看不大出。

秋容已经抱住了淡月痕,头轻轻埋进了淡月痕的怀中:“月痕──”

淡月痕看见秋容,严厉的表情缓和下来,轻轻摸著秋容的头发,转头对太冥殿的众弟子道:“你们出去吧。”

所有殿中的弟子齐齐躬身行礼:“是,宫主。“随即从太冥殿中鱼贯而出,经过秦重身旁时,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秦重要保护秋容,当然不能离开,只能站在殿中等待两人之间的缠绵。别人的目光虽然让他如坐针毡,但是比起看著两人的温存,已经不算什麽了。

“秋容不想有人跟在身边,不要这个讨厌鬼跟著我,叫他走开。“秋容撅起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已经习惯秋容的任性,淡月痕爱怜地捏捏秋容的鼻子:“小傻瓜,玄龙幻镜已经千年不用,也不知有没有失去灵气,如果囚不住云中羽,反而被云中羽破出,势必造成後患。”

“不要!如果一定要人保护我,我要馨云居的云若,他不也法力高强嘛?”

“云若?他打得过云中羽麽?秦重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能保护你啊!“淡月痕任由秋容怎麽撒娇,就是无动於衷。“如果你不要他保护的话,那就跟在我身边吧。“淡月痕邪气地一笑。他对自己爱的人向来十分容忍,即使是秋容做了什麽越矩的事,他也毫不在意。

秋容摇头道:“不要,你要理公事,跟在你身边,一点不好玩。我要你天天陪我。”

“那我有时间就去找你。乖啊!“淡月痕安慰著情人,转过头,看了一眼秦重,淡淡道:“秦重,你伺候秋公子不周到麽?他怎麽会这麽讨厌你?”

秦重呆了一呆,嗫嚅著道:“属下不知。“秋容昨天见到他时,就是十分不悦的神色,想来烟浮宫中从来都是飘然出尘的仙子美人,像他这种平常人十分少见,第一见到,难免会吓到。

秦重心里猛地一阵刺痛,猛然间想起淡月痕酒醉後将他当成秋容的那件事来。

那时淡月痕醒过来,发现与他缠绵一夜的竟然是秦重,脸上也是这种嫌恶的神色。但是淡月痕为人阴沈冷酷,想必是发现自己对他的爱恋,觉得可以当成泄欲练功的工具,便一直忍了下来。

烟浮宫中多美人,其实谁都可以的吧。这三天过去,淡月痕一定恨不得他早点离开。

淡月痕柔声道:“容容,你跟秦重回去,我做完了事情,就去找你。”

“那你要早点来。“秋容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5

秦重跟著秋容回到绮阁,秋容的面色更为不悦。他被老宫主带回到烟浮宫後,老宫主怕他功力越来越高,毁了他藏聚法力的丹田,但在烟浮宫弱肉强食,如果不能自保,早已被人凌辱至死,埋骨在烟浮山上。因此他早已找到能代替丹田的法器,玄龙珠。不巧的是,玄龙珠正是镇在玄龙幻镜上的一颗黑色明珠,而淡月痕正是用玄龙幻镜囚禁云中羽的元神。

云中羽虽然跟秋容在一起很久,却也从不知道他暗自练功,他担心的是,云中羽吸收了自己放在玄龙珠上的法力,从而使自己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昨天晚上试图取出来,却发现已经被淡月痕用破魂符封住,玄龙珠已经不能脱出玄龙幻镜。

本来他想趁淡月痕不在的时候取出,谁知淡月痕却让秦重来保护他,寸步不离。一想到这里,秋容就更恨秦重这个讨厌鬼,长得丑也就罢了,还出来吓人。他素来美貌,见过的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见到秦重这样普通一点的就认为是丑了。

为了让秦重离开,秋容找了淡月痕说情,谁知淡月痕不为所动,他只有从秦重身上下功夫。让秦重倒茶,先是嫌烫,让秦重弄凉了再嫌冰,温了茶又挑剔茶味太浓,冲了水又嫌淡,一件事要他重复做个七八遍。秦重却是一一做来,毫无不悦之色。

秋容不禁暗暗心惊,不由多看了秦重几眼。这个人不是强忍著内心的不悦,而是从心底都没有一丝怨言。

“呆子。“秋容狠狠地骂,“我去游湖,你是不是也要跟著?”

秦重欠了欠身,抱拳说道:“秋公子,在下奉主人之命,服侍秋公子左右,还请秋公子见谅。“秋容不喜欢他他当然看得出,他又何尝愿意看著他跟淡月痕缠绵?幸好不用多久,以後再也不用见到淡月痕。人死之後如果不进入轮回转生中,魂魄就在七天後渐渐消散。这样连转世之後会遇到他的顾虑也没有了。

这样绝望的爱情,如果再来一,会是更惨淡的毁灭吧。

秦重默然无语地跟在几乎快要气死的秋容身後,去到绮阁旁边的湖边。山上山下都种著醍醐醉,这是一种带著轻微酒气的朵,烟浮宫的弟子们用这种来做酒,不仅酒香馥郁,还可以助长情欲,有助於法力。

现在正是谢的时候,满天的雪飞散,飘落到绮湖上,湖中的鱼儿饮了泡著瓣的湖水,醉得都浮起了白肚皮,酒劲过去後又是一尾活鱼。由於红色瓣和白色细浪一片一片,像极了情事後的淫糜画卷,因此这绮湖又叫做情湖。

秋容慢慢走在湖边的长堤上,一边跟秦重说著绮湖的来历,一边想著怎样才能摆脱秦重,秦重本来神情一直淡淡的,看到秋容说完後别有意地扫了一眼他的下身,脸上不禁一红。

秋容不由得失笑:“这麽害羞,实在不像烟浮宫的人,你该不会是只跟淡月痕一个人做过吧?“烟浮宫的弟子对情欲之事向来看淡,在他们眼里,清修无心派练功的姿势是盘膝打坐,他们是在床上的不同罢了。欲与爱,向来不相关。

秦重一听,不禁十分尴尬。他跟淡月痕开始於一个误会,後来练功也是因为淡月痕要他练的,如果不是淡月痕,他万万做不出来。他出身贫寒,少年时颇多坎坷,本来已经到了绝路,淡月痕正好救了他,他便跟在淡月痕身边。虽然两个人已经历尽所有情事,但是对他来说,仍然是难以启齿的事情,本来以为别人不会知道,但是到了烟浮宫,他才知道这并不是什麽秘密。秋容一句话就已戳破了他跟淡月痕之间薄薄的一层的关系。

其实什麽也不是,只是欲望发泄的对象罢了,就是他死了,淡月痕也不会多看一眼。

秦重恍惚著,不觉失神,没注意秋容的一只素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胸膛,脸上神色十分暧昧:“原来你还没跟别人做过不如跟我试试怎麽样?”

“不不,不行的"秦重大吃一惊,结结巴巴起来。他不敢对秋容动用法力,挣扎间不免十分狼狈,眼看就要被秋容剥了衣裳,秋容忽然"哎呀"一声,把他推开了。跑到湖边去看,满脸焦急:“都是你,我的指环都掉到湖里去啦!”

秦重连忙跟过去看。这一段湖水很,看不见底。秋容原先的确是手上尾指戴了一个指环的,现在已经不见了。想必已经脱飞出去。

秦重看了看水,正打算用分水术把水分开,後面猛的一阵大力,推在他背上,他猝不及防,落进了湖里。

6

掉进水里,立刻一阵透心的凉意传来。秦重打了个寒噤,不想浪费过多的法力,从水中跃起,他在水中浮沈著,正试图游到岸边,正看到秋容露出得意的神色,而淡月痕已经走到秋容的身边。

清晰的声音是秦重熟悉的好听磁性:“容容,你在干什麽?”

秋容微笑不变:“你看他好笨,找个东西都会掉进水里。”

淡月痕急著把公事办完,立刻赶来见秋容。此时看到秋容妩媚的笑容,不禁宽慰地一笑,自从他回到烟浮宫,秋容对他虽然跟以前不同,但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很少露出笑容,这是他第一笑得那麽开心,肯付千金搏一笑,秦重的落水也不算什麽了。只是他这麽久还没上来,未免有些没用。

淡月痕皱了皱眉,看向绮湖的湖面。秦重本来还露出半个身体,在水中浮沈,现在已经看不见人影。心里不禁有些不知从何来的慌乱,他冷冷道:“秦重,你死在水里了麽?”

秦重看到淡月痕将秋容拥在怀中,温柔无限,心里不禁一痛,沈在冰冷的湖水里,嘴里不停地涌出血来。般若毒性已经发作,不会坚持太久了,即使还能撑过三天又能怎样?还不如就这样死了。死在他面前,或许他会多看一眼吧。

绝望如同湖水般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倾没,绮湖的湖水已经被瓣染红,也看不出血和汁的区别。秦重吐了血,已经昏昏沈沈。听到淡月痕冷冷的一句,渐渐清醒过来,缓缓地向岸边游去。

“你身上脏死啦,换了衣服再来。“秋容嫌恶地看了秦重一眼,把脸转过了一旁。秦重虽然可以靠法力来蒸干身上的衣裳,但是汁的味道还是除不净的。

“没听到秋容说麽?还愣著干什麽?“淡月痕皱了皱眉,从湖水中出来的秦重脸色好白,白得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惊慌,他并不喜欢这种不熟悉的感觉,只有让秦重离开,才不会碍著自己的眼。

秦重看了淡月痕半晌,眼中的爱恋痛苦之色渐渐掩去,他慢慢弯下腰,行了一礼。

“是。”

从湖中出来,他步履凌乱,已经真气不纯,湖水的冰冷让他的身体再度承受重创,但是淡月痕似乎并没有发现。其实早该承认了,自己在他心里,根本没有一分一毫的地位。

已经为他倾尽了所有,一死就能换得终结吧。

秦重转身准备离开,嘴角渐渐扯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

淡月痕忽然道:“你快去快回,我陪容容的时间不长,要是他出了什麽事情,唯你是问。”

仿佛利剑穿心而过,秦重身体微微一晃,应了一声,慢慢走回自己住的屋子里。在淡月痕心里,只有秋容一个人。其实早就应该知道的。

因为本来就准备淡月痕夺回烟浮宫之後就走,秦重并没有选择住在烟浮宫的弟子旁边的房间居住,而是在烟浮宫的一个角落。尽管淡月痕埋怨过他,找他的时候会很困难,但是自己已经决定走了,也不必在乎淡月痕的想法。别的房间虽然环境要好很多,还是不要跟烟浮宫的弟子有过多的牵扯的好。烟浮宫的弟子虽说容貌都极为出色,但是衣著打扮都十分暴露,不像正经人家。

浑身湿淋淋的,秦重低著头路过烟浮宫的长廊,准备去到几乎是另一个角落的自己的屋子里换衣服,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7

秦重本来不想理会,但是那个声音又叫了一,秦重不得不回过头来。原来是馨云居的云若。

秦重虽然在烟浮宫中像是一个外人,跟这里格格不入,但是也知道烟浮宫中很多弟子对云若十分敬重,看见他都纷纷行礼的。云若虽然不是老宫主的弟子,只是老宫主在带秋容回来之前侍寝的人,为人十分随和,所以很多人都对他倾心,导致他的法力越来越高强,甚至有传闻其实他才是烟浮宫法力最强的人。老宫主担心他以後在床上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忽然动手,想废了他,却不忍心毁了他的丹田,於是就没有再临幸他,让他住在馨云居里,任何人不得踏入馨云居一步。後来再带秋容回来的时候,就先毁了秋容的丹田,让他以後再也没有办法练功。

後来老宫主去世,云若就又恢复了自由之身,可以在烟浮宫出入。只是这时他年纪已经近了三十,行走间虽然有从容优雅之态,成熟的相貌更添了几分魅力,却已经没有了少年时妖娆身段,自然也不再有人理会他。

“今日殿前相遇,见到秦公子风范,在下好生仰慕,想不到再相逢,不知是否赏脸,到舍下喝一杯?”

原来今天早上在太冥殿时见过。秦重看到云若颇有意的目光,浑身有些不自在,连忙道:“不必了,在下适才落了水,正赶著回去换衣裳”

“既然如此,在下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到秦公子府上一叙?”

秦重正待拒绝,云若又道:“在下只是想跟秦公子说说话,别无他意。秦公子当然不会这麽小气,是吧?”

秦重也觉得自己有些多心,苦笑一下,道:“只怕寒舍简陋,屈尊了阁下。”

“哪里哪里。华第豪宅,生前也不带来,死後也不带去,世间最珍贵的,乃是多情人眼中一滴泪,不知秦公子以为如何?”

秦重微微一震,避开了云若探究的目光。云若微微一笑,放过了他,不经意地道:“在下虽说是别无他意,若是秦公子有意,在下也不介意。”

秦重的脸登时胀得通红。云若的风流潇洒果然让人望尘莫及,相貌又是极美,却偏偏喜欢捉弄人。

到了秦重狭小简陋的居,秦重换了一套灰袍布衫出来,正打算以要去绮阁为名,把云若赶走,却发现云若正拿了一片碎瓷仔细看著,又闻了一闻。

般若的残骸盆他早已扫走,谁知竟然还留了一片,被云若看见。

云若看见他出来,收了调笑的神色,看著他的双目,静静道:“已经多久了?”

秦重知道对於他没办法隐瞒,只好告诉他道:“还有两天多。”

云若喃喃道:“果然,果然,我看到你身上有水,却没有用法力去掉,脚步虚浮,显然不是中了毒就是受了伤你不想活了麽?”

竟然连身外人的云若都看得出,枕边的那个人却根本没注意。其实也不算枕边人吧?那个人来去匆匆,有时候甚至是酒醉的暴力发泄,秦重甚至怀疑淡月痕到现在都没有看清自己的长相,才能把自己当成秋容来发泄。

“云公子,不知能否托付你一件事?”

“如能办到,定当万死不辞。”

秦重苦笑一下:“我死了之後,把我葬在乱坟岗上,不必立碑了。“魂无所居,散得也更干净一些。

云若看著他漆黑的双眸中有种死寂的绝望,黯然点了点头:“好。“心死就是这种滋味吧?无心的人,或许不会明白这种绝望。

秦重欠了欠身,道:“有劳云公子。宫主有事传我过去,请恕在下先行告退。“他说完笑了一笑,转身向外走去,衣带当风,高大的背影慢慢消逝在门外。

云若不禁叹了一口气,观秦重的相貌虽然不是俊美之极,但十分端正,竟比清修无心派中的人更像清修无心派的人,怎麽会跟淡月痕认识的,看来真是冤孽。

8

秦重回到绮阁的时候,淡月痕已经离开了,秋容正在光滑漆黑的玄龙幻镜前若有所思。

这座玄龙幻镜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光滑漆黑,削成一块古雅的石碑,碑面透明,可见人影,立在绮阁大厅的中央,是千百年来烟浮宫中犯了重罪的弟子惩戒之。一入玄龙幻镜的元神,白天受烈火焚烧之苦,晚上受寒冰冷冻之苦,片刻不能停息。元神凝聚不散,直到十年之後,才渐渐被冰焰消磨殆尽,可说是世间三大酷刑之一。

云中羽被淡月痕锁入玄龙幻镜,又被锁魂符封住,他已经没有躯体,法力减弱,若是没有人从外面帮忙定然破不出这面镜子,淡月痕的担心可说没有必要。

秦重欠了欠身,道:“秋公子。“秋容的指环又已经回到他的指上,可见他刚才的确是在耍人。秦重少年时在世间流落,看过不知多少人的各种面孔,这个少年的小坏心当然不算什麽,他脸色也不变,仍然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边。

秋容的眼睛看著玄龙幻镜上面的玄龙珠,道:“秦重,你能把上面的玄龙珠取下来麽?”

“宫主说过,这玄龙珠取下来,云中羽必定会破出玄龙幻镜,後患无穷。“如果元神能破出,云中羽就能倾占别人的躯体,到时重新回复法力,到时会再度掳走秋容的吧。这个少年如斯美丽,怪不得会得到那麽多人的爱恋。

秦重看著秋容的面容,不禁有些出神。

秋容已经习惯别人注视的眼光,也不在意,道:“既然你这麽说,看来是能取下来了。快帮我取下来。“淡月痕的锁魂符果然厉害,他想尽办法把淡月痕骗走,趁著淡月痕不在他的身边想办法把玄龙珠取下来,谁知了好大功夫仍然没能破掉锁魂符。

至於是否把云中羽放出他并不在乎,即使云中羽破出玄龙幻镜也不会向他报复,因为在云中羽的眼中,他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小玩意儿。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云中羽把他寄放在玄龙珠中的法力吸收得涓滴不剩,他好几年的苦心将尽成东流之水。

“请恕在下不能帮忙。”

“宫主叫你伺候我,不是让你听我的话的麽?怎麽说句话也不听?“秋容皱起眉头,“只是想把玄龙珠取下来玩玩,又不做什麽,再放上去就是了。”

“请恕在下无能为力。“无论秋容怎麽说,秦重就是这一句话,连面色也不变,把秋容气得个半死,直骂秦重是丑八怪。秦重充耳不闻,连在绮阁中服侍秋容的婢女都不禁佩服这个男人的度量。她们服侍秋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秋容骂人的本事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

总算一天已经结束。秦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做完自己的事情,洗了澡换了衣服正准备睡下,推门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淡月痕进他的房间从来不敲门。想不到在最後的三天仍然不放过他,秦重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僵直。

9

“秋公子身体还没好麽?“秦重慢慢从床上起身,抬头看淡月痕看不出表情的脸。淡月痕一袭紫裳,娟娟委地,已经走到秦重的面前,听到秦重的问话,不禁皱了皱眉。

“他不生病就不能来找你?”

不知道为什麽,秦重为这句话欢欣雀跃起来,淡月痕这句话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在他心里是有一些地位的?秦重为自己的痴恋感到惭愧,居然到死都不能忘,还在期待淡月痕是有一点爱著自己的。

秦重苦涩地一笑:“月痕,我们不做了吧,让秋容知道不好。“如果秋容知道淡月痕现在还跟自己牵扯,一定会难过的,他虽然对那个少年没什麽好感,但是还是希望月痕跟秋容在一起能够是一辈子的幸福。

真的,只要他幸福就好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你管那麽多干什麽?“淡月痕皱了皱眉心,他的眉毛细长,越发显得容貌精致,几乎让人窒息。他三两下就脱了两人的衣衫,抓住了秦重已经变得灼热的下体。男人每见到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兴奋,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这让他不用什麽前戏就能轻松进入这具身体。他享受这种强行进入的快感,却不愿意听到难听的惨叫,这麽多年来,只有秦重能满足他。

淡月痕的直接让秦重不知所措,直到那粗大的性器顶住他下面的穴口他才真正反应过来。但是他刚刚开始挣扎就被淡月痕按住,猛然间被刺穿的剧痛让他痛苦地在床上蠕动痉挛,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残存的理智让秦重不停地辗转,发出低细的呻吟。

秦重的不同寻常痛苦表情让淡月痕放慢了速度,声音里不带半点感情:“怎麽了?”

他今天在绮湖边看到秦重湿淋淋的爬出湖,湖水浸透了衣衫,湿湿地贴在身上,显出修长高大的身躯,登时烟浮宫的几个弟子的眼光就像蜜蜂盯住蜜似的盯在秦重身上,但是秦重还毫无所觉,看著淡月痕,脸上露出十分脆弱的表情。

衣裳湿了还不想著快些弄干,还不知道这种表情会激起多少人的欲望。淡月痕本来勃然大怒,但是看见他苍白的脸色,想来是受了寒气,使不出法力,就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让他回去换衣服。

後来淡月痕虽然陪在秋容身边,脑海中全是秦重的影子,身体已经欲火难消。秋容让他离开,他立刻就答应了,本来去往秦重的住,但是欲火已经忍不住,於是就随地找了一个弟子发泄,去到秦重房里时,秦重已经不在了,只看到云若懒洋洋地躺在秦重床上,心里已经不舒服到了极点,当时秦重不在,他便忍了下来。

晚上终於忍不住,淡月痕来到秦重的房里,秦重居然推三阻四地不肯跟他做,也不知跟云若有些什麽苟且。

这些事情在烟浮宫平常之极,淡月痕向来对争风吃醋嗤之以鼻,也不认为自己会对一个下仆放在心上,可是不知怎地就是忽然间非常生气,动作毫无怜恤之心,恨不得将秦重做得下不了床。

秦重感到下体有些什麽从交合的地方流出,痛得钻心刺骨,知道是出了血,听到淡月痕询问,慢慢摇了摇头:“没什麽。“既然已经开始,就做完吧,反正以後也不用再做了。秦重在心里安慰自己。

1

淡月痕看著秦重闭上眼睛忍耐的表情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十分温柔,慢慢俯下身,嘴唇几乎要碰到秦重的脸颊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脸色变了一变。

他心里只有秋容一个人,他很久之前就一直喜欢秋容,而且已经回到烟浮宫了,也见到秋容了,为什麽他还会跑到这个地方?昨天还可以说是因为秋容生病,今天秋容病已经好了,难道是因为可怕的习惯,所以才会继续留恋这个毫无姿色的男人?

不,不可能的!

强忍住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淡月痕不再多看秦重一眼,整理了衣衫,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听到脚步声已经远去,秦重慢慢睁开了眼睛,转过头,却只看到那个紫色曳地长裳的男子的背影。如果不是在黑暗中做,并且在完的时候他还没有晕过去的话,秦重就能这样看著淡月痕的背影。

由於淡月痕经常在他面前嘲笑他的痴恋,所以在淡月痕面前,他再也没有这麽痴迷地看著这个人,只能在背後看著他远离。

其实一直呆著不肯走,也是因为只想看著这一掬不属於自己的背影吧。

秦重嘴角动了一动,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淡月痕的性欲很是强烈,等他做完的时候,已经天亮。眼看又到了一天,秦重艰难地爬起来,准备打水擦拭自己的身体,解开衣衫,全身上下都是淡月痕的粗暴产生的青紫和红白相间的污迹。由於淡月痕每都是发泄完就走,所以从来没见过他这麽悲惨的样子。

当秦重换好衣衫时,已经到了他该到绮阁的时候。此时他里面穿著白色的中衣,领口已经围到了极高的地方,仍然露出几个不大明显的淤青。摸著脖子上的隐痛,看著镜中铜镜的自己,秦重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到了绮阁时,秋容仍然在设法将玄龙珠取下来,看见秦重,柳眉一轩,道:“你在看我的笑话嘛?”

秦重欠身行了一礼:“不敢,秋公子。”

“看来你是想看,只是不敢而已,是嘛?”

面对秋容的无理取闹,秦重只好苦笑,正想著辩驳的言辞,秋容已经甩了他一巴掌:“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还敢看我的笑话?看见我取不下来,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秦重被这一巴掌惊得回不过神,原来般若的毒性发作时,法力会渐渐消散,此时他竟然已经连秋容的这一巴掌都躲不过!

秋容看见他呆著不动,知道自己打他他也不会还手,只会浪费自己的力气,不由得泄气,忽然想到在绮湖旁非礼他时他的反应,不禁嫣然一笑,伸手就要扯开秦重的衣裳。

“你、你干什麽?“想到里面都是见不得人的青紫,秦重胀得面孔通红,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不让秋容得逞。

“我看看你也不行?“秋容发现秦重居然没有对他动武,更是得意,秦重一剑上烟浮宫无人可敌的威风也似乎被自己的轻薄而打压得干干净净,不知道为什麽,看见这个向来从容坚强的男人露出狼狈万分的羞耻表情居然会让人觉得万分的享受。

11

般若毒性本来是每天只在子夜的一个时辰发作,但在最後时刻就会越来越频。感到身体里如同翻江倒海,连秋容的动作都没办法抗拒,两个人纠缠起来,在地上翻滚著。

秋容拼命要脱掉他的衣裳,秦重抓紧了衣襟不让他动手,狼狈万分,脸已经涨得通红。

只听一个冷冷地声音道:“你在干什麽?“两人一起回头,门外一个男子淡紫衣衫,长身玉立,说不出的俊秀优美,缓缓地走进门来,门里门外所有的弟子跪了一片,齐声道:“宫主!”

原来淡月痕昨天晚上在秦重的房里发泄了欲望後,仍然提不起兴趣去见秋容,回到自己房里,脑海中尽是秦重高潮时喘息的表情,他相信自己是爱著秋容的,只是因为三年来一直跟秦重在一起太久了才会被一时迷惑。他怎麽会爱上那个没姿色没体态,连话都不会说的秦重?

尽管他是这麽想的,但脑海中翻来覆去,尽是秦重强忍著情欲的表情,秦重低沈浑厚的声音,竟然再也不想去见秋容,只想再到秦重的房里,按住他结实修长的身体,把自己的火热坚挺狠狠地刺进他的身体里,听到他忍著痛苦的喘息。

一定是疯了!怎麽可能会想著那个人,会睡也睡不著?就连他当初爱上秋容时也没这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被他迷惑才会这样。

淡月痕想著,连公事也不做了,直接来到秋容的绮阁里,他要见到秋容,确定秋容才是他唯一最爱的人。可是才一踏入绮阁,就看到一幅让他血脉崩张的景象──秦重跟秋容居然纠缠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

淡月痕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强忍著震怒,慢慢走进来,暗暗握紧了手心。

两人看见淡月痕进来,不由得都停住了纠缠,从地上爬起来。秦重震惊地看著淡月痕的怒气,讷讷地解释:“宫主,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只是"只是怎样,他却没有说就停了话,他忽然想到,即使说是秋容轻薄他,淡月痕也不会相信吧。怎麽会有人对他这样的人有意思。淡月痕是因为以前身边没人,现在已经习惯,而秋容大概也是因为想捉弄他。

淡月痕沈著脸,道:“只是怎样?”

秦重看了一眼秋容,只见秋容绽开了笑颜,向淡月痕道:“月痕,你来啦!“随即扁了嘴,“月痕,你不早点来,他欺负我!”

秦重没想到秋容会这麽说,看到淡月痕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沈,不由得一阵紧张,话也结巴起来:“不,不是的,我们只是只是误会”

“胡说,你敢说你没欺负我嘛?“秋容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淡月痕,发现淡月痕看著秦重,眼里居然全是妒意,不禁吃了一惊,又见秦重焦急著想解释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麽,换了委屈的表情,说道:“要你做什麽你都不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嘀咕著,意味长地看著秦重。

这一点本来是秦重心里最软弱的所在,听到这一句不由得浑身一震,向秋容看去,只见秋容望了一眼淡月痕,其中意味不言而明。显然指的是他苦恋淡月痕的事情。

想不到还是被他看了出来。秦重心如死灰,也不想解释,只是看著淡月痕,看著他熟悉而冷漠的面孔,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只恨自己为什麽不早些死去,不必面对这些痛苦。

淡月痕听到秋容指责秦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没注意到秋容的眼色,看到秦重一句话不说,显然是默认了秦重想对秋容做出什麽不轨之事,一阵怒气涌上,一掌拍出,打在秦重胸口。秦重不由得倒退几步,一直撞到玄龙幻境,内伤加上毒伤,让他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他感到腹中剧痛,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12

淡月痕看到他吐血,脸色微微一变,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想过去看看他怎麽了,但是玄龙幻镜中的一幕让淡月痕吃了一惊。

由於秦重撞到了玄龙幻镜,淡月痕的法力波及到漆黑的幻镜,幻镜上仿佛被人投了一颗石子入湖,激起层层涟漪,涟漪平静时,里面出现了一幅奇景,本来应该奄奄一息的云中羽竟然试图挣脱捆缚在身上的铁链,无视於他周遭的烈火焚烧痛苦,看到了幻镜外三个人的表情,云中羽俊雅的面容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淡月痕知道是他的一掌启动了封锁幻镜的锁魂符,但是以云中羽的力量,决可能会让他有法力挣脱锁链,一定是有人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淡月痕皱了皱眉,显然正是由於这种外加的力量,让云中羽有了破出幻镜的机会。此时铁链声越来越急,云中羽大喝一声,身上铁链尽碎,他从镜中伸出一只手,就要抓住靠在幻镜身边的秦重。

只要被他附身,他就能施展所有的法力,而且附身的人精神力不够强,就会被他所控制,到时秦重的法力也会被他所利用。

万全无视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担忧,淡月痕上前一步,一手抓住秦重的衣衫,将他拉开幻镜,另一手格开云中羽的手。

云中羽大笑一声,化作一团青光,忽然飞向秋容。他前天跟秦重交过手,当然知道此人不好控制,而他抓住秦重的动作其实也是虚招,他的用意本来就是转移淡月痕的注意,从而附身到秋容身上,控制秋容的身体。

附身对於元神而言十分困难,很难找到自己合适的身体,即使找到,也不一定能控制身体原本主人的精神,让身体变成自己一个人的,如果找到脆弱的身体,强大的精神力就会逐渐摧残寄居的身体,从而尸毁神灭。所以最好能找到自己本来的身体。而云中羽本来的身体已经被淡月痕毁掉,对云中羽而言,此仇不共戴天,要报复淡月痕当然是从秋容身上报复。

他爱秋容,但在他被淡月痕刺中一剑的时候,他发现原来在他身边温柔乖顺的秋容居然扑向了淡月痕的怀抱

云中羽重出幻镜,第一件事就是要带走秋容,问他为什麽要这麽对他。

看见云中羽破出幻镜,秋容已经脸色变了一变,云中羽能出幻镜,当然是靠的幻镜上的玄龙珠,自己存在上面的法力显然已经被云中羽吸净,几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但当他看到云中羽忽然向他飘来,吓得大叫一声。

元神不能碰触实物,淡薄如雾,但云中羽吸了他的法力,虽然如果不能附身还是会最後消散,但是已经能攻击普通人。秋容尖叫一声,连忙退後,此时淡月痕已经向云中羽一掌袭来。

云中羽只好跟淡月痕斗了起来。

秦重已经受了重伤,摇摇晃晃地站起要去保护秋容,云中羽原先能跟淡月痕匹敌,但此时身体已经毁了,不可能会跟淡月痕缠斗,最终还是会袭击秋容。

就当是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

秦重刚刚站起,云中羽果然一掌向秋容打来,要把秋容打昏,进入秋容的身体,秦重运起浑身仅有的力气,迎了上去,为秋容挡了一掌。本来已经受了重伤,这最後的一掌让他忍不住软软倒了下来,嘴里不停的涌血。

云中羽一看偷袭不成,而秦重将死,即使能进入秦重的身体也活不了多久,化作一道青光,霎时一闪,已经飞出门外。

13

淡月痕狠心不去看在一旁奄奄一息的秦重,走到秋容身边,柔声问道:“容容,你没受伤吧?”

秋容摇了摇头,还在为玄龙珠中的法力被云中羽夺走而十分不快。说道:“月痕,我们走吧。我有些不舒服,想去歇歇。”

淡月痕犹豫一下,想到秦重有法力护体,应该不至於会受太重的伤,只是表面看起来严重罢了,而自己如果转头看他的话,就会忍不住一错再错。他明明是爱著秋容的,不能被他再迷惑了。此时听到秋容的话,於是说道:“好吧,容容,这里太危险了,你到我住的地方去。这里虽然景致好,但怕是云中羽忽然回来。”

秦重软软地躺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飞快地消失,就是连呼吸也渐渐不能了。但是心里仍然有些话,直到此时仍然不能放下,看见淡月痕淡紫的身影就要跟秋容离开,低低地道:“月痕你有没有爱过我?”

曾经床第的缠绵,让他一直沈迷其中,尽管淡月痕是粗暴的,但是他也能细心的发觉粗暴中的温柔,就是这样的温柔,让他一直相信,其实淡月痕或许是有一点爱过他。如果临死前听到他一句,哪怕只是欺骗,也会让自己此生无悔吧。

淡月痕听到身後秦重有气无力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秦重的脸上全是血污,说不出的狰狞悲惨,却是竭尽全力地一笑,那一笑全是冀望的温柔。

淡月痕不由得吃了一惊,但此时秦重的脸色难看之极,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刺目。秋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我们走啦,别管他了。”

淡月痕心里忽然有些忧伤,却又说不清楚,到底爱不爱过他,自己也不明白,等以後自己弄明白再说也不迟。秋容又在一旁催促著他,他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跟秋容走了。

秦重看到他绝情离去,心里忽然一阵剧痛,血就不停地从嘴里涌出,比刚才还多出几倍的血,他用手捂住口,血从指缝里涌出来,流得到都是。

秦重笑了一声。原来跟著他的这些日子,都只是自欺欺人的一场幻梦罢了。淡月痕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爱过他的话,他也早该知道,这只是一场从来不可能得到回报的苦恋,而淡月痕最後一句话也不说,也只是赤裸裸地让他看清了他从来没爱过自己的事实。

从来他对自己都只是一场发泄而已。直到现在,也应该死心了吧。

秦重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看著他的背影,仿佛永恒来一直就是这一个背影,不由得笑容更是愉悦,轻声道:“我愿用一生换你幸福,但是我来生来世都不愿再见你了。“只愿魂飞魄散,从此再也不为人。如果再见他一,他怕自己会再沈沦,堕入这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魂飞魄散,是最好的结局吧。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渐渐没了呼吸,连心跳都停止了。周围的侍卫看见他受伤,也没敢围上来,此时有人壮起胆子叫了他两声,却没反应,伸手在他鼻下一摸,发现他已经断了气,不由得慌乱起来,登时乱成一团。

淡月痕耳边隐约听到秦重在说些什麽,但他跟秋容已经渐渐走远,听不清楚了。

1

秦重身亡,烟浮宫的众多弟子有人说要去禀告淡月痕,立即有人反对,说道:“刚才秦公子也没说自己重伤,宫主也不理会,显然对秦公子并不在意,宫主又跟秋公子在一起,定然是要恩爱一番,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也不迟。我们黑泽堂善於理後事,就让我们来办吧。”

说话的人是烟浮宫的黑泽使裴思一。烟浮宫共分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堂,裴思一是最末的黑泽堂使者,堂中人人都精於使尸身不变之技,裴思一岂有不知?他这一句,一部分便已知道他心中是何心思,黑泽堂众人对W尸向来有特殊爱好,想不到竟然连这种类型的人也不放过,不由得对秦重衣裳下的身体十分好奇。

其中一个声音不阴不阳地道:“黑泽堂中不仅精於後事,也精於掘墓吧?“说话的这人是烈火堂的一个小小的堂众,秦重落湖时,他正在绮阁轮值,正好也看到了裴思一脸上的表情。

裴思一冷笑一声,淡淡道:“烈火堂是对我们黑泽堂不满麽?”

眼看两帮人马就要开始打起来,绮阁乱成一团,已经分不清是为了什麽要吵了。此时忽然有人慢慢进来,眼尖的一人已经看到,失声道:“云若!”

在烟浮宫中,云若就是云若,能在总多情欲纷争中从来不陷身其中,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从来也没有因为他大打出手,也不会被他伤心,在烟浮宫中可说空前绝後。

云若缓缓进来,轻声道:“你们在吵什麽?”

众人自然都不敢说,低下头,不敢看他眸中轩华光明。

云若轻声道:“人都死啦,你们安静一些,也让魂魄散得快些,好麽?”

刚死的魂魄还不会散,积聚在人的身体里,过了一天後才会散掉,散掉之後如果游走世间,没有人超度,也不进入轮回,心中也没有怨念,七天就会无影无踪,任是大罗金仙也找寻不到。

云若看著怀中的尸体满脸血污,脸色苍白中仍然带著一丝绝望,用衣袖轻轻擦净他的脸,忍不住道:“傻瓜,到死你还不死心麽?“笑了一笑,“散了好吧,痴情的人本来就不该活在世上,只会被无情的人伤尽一生。”

众人都静了下来,看著云若抱起了秦重的尸身,纷纷让出了一条路,让云若离开。

云若抱著秦重的尸体去到後山。烟浮山前山烟烂漫,一派春景,後山却因为向北之故,仍然荒凉一片,特别是乱坟岗。上百座的坟埋在这里,很多都是烟浮宫求道不成的宫众,但到死他们都不曾後悔来过烟浮宫。

葬在这里的都是一群傻子。秦重自己也知道吧,只是痴於道痴於情的不同而已。云若用锄头挖好了坑,也不急著把秦重放进去,坐在秦重身边,看著天边一轮暗红的落日。

余光照在他白皙的面颊上,显出一种幽的肃冷。

“秦重,如果你後悔的话,就进入轮回吧。忘记一个人,不是很难的事,只要把心放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你就能忘记了"云若眯著眼睛,看著暗红的余晖,在山坡上辉映,多年前他离开那个人,也是这样一轮落日,肃穆得仿佛在哀悼,哀悼失去的什麽。

从来没有得到,就不能算失去吧。

云若将秦重放到坟穴里,慢慢盖上了土。默默念了安魂咒,又施了法术,让新坟长草,看起来像旧坟一般。

15

太阳西沈的时候,云若离开了後山,心中惆怅茫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窥测的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看著他所有的动作。

烟浮宫的毓华宫,是淡月痕的住,毓华宫本来离绮阁极近,他进主烟浮宫铲除云中羽後,本来想把秋容接到毓华宫住,但是秋容总是不答应,只说绮阁景色很好,又住了太久,舍不得离开。

秋容终於答应了淡月痕,搬回去跟淡月痕住在一起,但是淡月痕心里却有些寂寞空虚。这本来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不是麽?他终於能跟秋容在一起,将这个让人怜惜的少年放到自己的身侧,用心呵护了。可是为什麽还会感到空虚?

淡月痕轻轻摸著秋容的脸庞,白皙的面孔浮起娇羞的表情,万分的惹人怜爱,但是眼前於秋容的面孔重叠的却是另一张脸,忍耐的,绝望的,甚至近於悲惨的

淡月痕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过往的不好记忆。柔声道:“容容,你晚上就在这住吧,想吃什麽,我叫人去做。”

“不想吃。“秋容失去了玄龙珠中的法力,正想著怎麽才能补回来,看到淡月痕无意跟自己欢爱,有些不悦,却没表现出来,半低著头,抬头看了他一眼,流光婉转多情:“月痕,人家想你了。”

淡月痕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笑了起来:“想我你又不早点搬过来跟我住?我也想你啊。”

秋容轻轻蹭了蹭淡月痕的身体,试图挑起淡月痕的情欲,淡月痕会心地笑了笑,挥手让左右退下,为他解了外衣。

纯白的身体一如当初无瑕,白玉一般诱人。淡月痕看著自己的恋人,却发现本来应该急不可耐的自己,却根本没有那种心情。

秋容侧身卧在自己的床上,浑身散发著动人的光彩,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衫,只要解开衣带就能接触到他滑嫩的肌肤。淡月痕却因为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浑身微微一颤。

从来没有过的无助让淡月痕站在了秋容旁边,却完全不能拥抱自己的恋人。

秋容忍不住轻轻皱眉。让他用口去为淡月痕做,他是绝对不会的。以他身体的本钱,还没到这个地步。

秋容皱了皱眉,说道:“月痕,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我们下再做吧。”

淡月痕对秋容的解围报以一笑,道:“既然如此,下再说吧。容容,你服些清心丹丸就好好睡一觉,我不打扰你了。”

淡月痕嘱咐了服侍秋容的使女几句,快步离开了自己的毓华宫。内心的疑问几乎是张皇失措地涌起──为什麽,为什麽面对秋容,竟然毫无欲望,但是想起那个人,就会忍不住疯狂?难道是中了法术?

道术中有一种的确是惑心术,但术法高强的人中了别人的术法,神智清明时完全可以察觉得到,他浑身无恙,显然并没有中惑心术。怕是怕是自己已经习惯了那个人,再换别人已经不行了。

淡月痕咬了咬牙。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无论找谁都可以,千万不能再找那个人。否则一宫之主,竟然会跟那种才质的人纠缠不舍,岂不丢尽了颜面?

16

淡月痕循著绮湖慢慢走著,云中羽破出玄龙幻镜在他意料之外,这件事他怎麽也想不通,元神本该不会再有法力,云中羽是绝对没办法破出的,想不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淡月痕想了一阵,仍然没想明白,却不知不觉走到秦重住的地方。这里极为偏僻,无意中也能走到,只能说自己来的数太多了吧。

淡月痕皱了皱眉,准备回头,忽然又停了下来──既然已经到了,何妨再进去看看?

淡月痕勾起一抹笑容,忽然觉得自己下身一紧,迟疑之时,已经推开了秦重的门。门已经很破了,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他这麽推开门,秦重都会在房里,等待他。

可是让淡月痕奇怪的是,秦重这一并没有在房间里。他向来沈默寡言,不喜多话,每天除了在他身边就是在自己房里,不会去哪里的。

淡月痕在房里坐了一阵,秦重仍然没有回来。越等越是心焦,急急地走出门去,召人过来询问。那弟子呆了一呆,看到淡月痕满面怒容,心里有些害怕,说话也结结巴巴了起来:“启禀宫主,秦公子今天受了重伤,已经过世了。”

淡月痕只听到嗡的一声巨响,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捶了一下,伸手就是一巴掌,那弟子承受不住,牙齿都碎了几颗。

“胡说!他法力高强,哪有那麽容易就死?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谎!“秦重怎麽可能会死?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那弟子不知他为何生气,慌忙跪下来磕头,连声道:“属下句句实言,不敢说谎,秦公子今天早上的确是在宫主走後,吐血身亡。”

“怎麽没人告诉我?“淡月痕的脸色沈了下来。

“云若公子说,他负责安葬,就不必告诉宫主了。”

淡月痕的拳头忽然间握紧,冷冷道:“谁让他那麽做的?”

“属下不知。”

淡月痕一言不发,直接去往云若的住馨云居。他要问清楚到底是这麽回事,秦重胆子竟然那麽大,没他的允许,竟敢死了!

心里有种难过的感觉,像挖开什麽,却又不知是什麽,只能任由它痛著,血淋淋的,几乎难以呼吸。

到了馨云居时,云若正在门外的圃种除草。淡月痕看著他慢条斯理的动作,更为恼怒,他对草草向来不大注意,直接就踩死了几棵,走到云若面前,冷冷道:“谁让你这麽做的?你不知道他是我的下人?“云若竟敢碰他,不想活了麽?还敢私自理他的尸首

云若并没有抬起头,看著淡月痕的紫色衣袍一眼,又开始浇自己的。这个男子让所有人窒息,但是他却不会看他一眼。看一个人只有看心才是正确的,但是能直接看到别人心里去的人太少了。

“云若!“淡月痕脸上泛起了紫气,玄光在他眸中显现。

云若并不抬头,舀水的木勺放进水桶中,水桶中氤氲一片,雾气升腾,渐渐结了冰。

17

淡月痕嘴角微微动了一动,道:“你跟他到底是什麽关系?“云若向来不会跟人争斗,竟然为了一个下人要跟他动手,怕是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什麽苟且。

恼怒如同钝刀一般,在他心头来回挫动,但是却不明白怎麽会这麽痛的,一个下人的背叛,就会让他变成这样麽?

“我跟他"云若听到他的问话,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慢慢抬起头看著淡月痕无可挑剔的容貌。烟浮宫最美的人其实不是秋容,而是淡月痕。秋容之美是一种温顺之美,却少了一种W色,仿佛慑人心魂的W色。但是淡月痕的法力太高,又有一种高傲霸气,是以连老宫主当年也没敢对他下手。

“我跟他一见如故,他让我死後为他安葬。宫主有何指教?“云若看著淡月痕渐渐脸上有些扭曲的表情,笑得越来越愉悦。

淡月痕淡淡地道:“是麽?原来他早就知道他会死。”

淡月痕说到後来,声音已经变轻了,渐渐有些恍惚,想著秦重死之前有何征兆,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记忆中只有他令人厌倦的痴情和他诱人的身体。

跟秦重在一起时是很舒服的,因为在折磨秦重,看到他痛苦却又承受不住情欲在床上婉转扭动时的表情时,就会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特别是他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痴恋,让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可以不必自己去做。可是除了他在床上的表情之外,淡月痕实在没有兴趣去看那张让人倒足了胃口的面孔。

原来他竟然早就要死了。竟然没有告诉他。

被欺骗的愤怒没有让他作色,反而被另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冲淡了几分。淡月痕不动声色地看著云若。

云若微微一笑,看著他的眼睛,道:“不错。他早就知道要死,我们恩爱之後,他就告诉了我,并让我为他安葬。”

“住口!“淡月痕暴怒起来,不知刺耳的到底是哪一句,让他恨不得将云若杀死。

“淡月痕,虽然你可能不信,不过,他的确是已经移情别恋了。他还说,你太粗鲁了,不及我半分斯文温柔"云若淡淡地微笑,看到怒气在淡月痕眼中显现,知道已经达到了目的,只是淡笑不语。淡月痕对秦重会不会太粗鲁他并不知道,只是随意猜猜,竟然一说就中。

淡月痕哼了一声道:“对一个下人用得著什麽斯文?云公子未免太多情。”

云若微笑道:“秦公子自然有秦公子的好,你我心照不宣罢了。“他对情欲久已不沾,不知秦重有什麽好,但是淡月痕日夜用秦重的身体泄欲,他却有所耳闻。如果真的一无足取,淡月痕也不会流连不舍。

淡月痕狠狠地瞪著他,像要把他的眼珠子剜出来,厉声道:“云若!今日我非杀你不可!”

云若道:“秦重已经入土为安,我不想再让他尸骨未寒。七日之内,当为我此生的知己恋人止杀。”

淡月痕看了他半晌,没有把握杀掉他,随即转身离开。长长的衣袂当风,飘然若仙。

云若看著他的背影远去,松了一口气,手心上尽是汗水。他也并没有把握打败传闻已经是当世第一高手的淡月痕。淡月痕御剑之术已经登峰造极,心动剑出,无形无迹。数百年来,烟浮宫已经无人能及。

不知他的障眼法避不避得过淡月痕的眼睛。如果淡月痕要挖坟,恐怕秦重至死都逃不过。

18

淡月痕难以平复内心中说不出的不快,脑海中只有云若可恶的笑容和秦重临死前满脸血污的样子直到想到秦重那麽悲惨的表情才舒服了一点。

秦重临死都忘不了自己,可见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难以取代。云若的一番话只是胡说八道罢了。

淡月痕本来是个极有理智的人,只是一时被人激怒,才心潮起伏,想过之後立时明白,但心里仍然存著疑窦。云若对秦重如此了解,他们的关系只怕菲浅。

在绮湖旁边走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淡月痕不由得暗暗心惊,想不到他竟然为了秦重耽误了那麽长的时间。

回到毓华宫时,已经掌灯了。外面都是灯火光明,毓华宫中却是镶嵌著夜明珠,到了夜间,就会发出晕黄的暧昧光芒。

淡月痕走进毓华宫,想到娇媚的秋容已经住进了毓华宫中,心里就十分安定起来。脚步也不由得缓慢几分。

隐隐约约地,像是有些轻微的声音从毓华宫的後院一个卧室里传来,仔细听去,烟浮宫的人都不会错认,那是淫糜的欢爱声音,守卫的人脸色微微一变,淡月痕衣袖一拂,阻止了他要转身通报的动作。

淡月痕缓缓走进了卧室里,看到秋容半裸著身体卧在床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容容,你一个人在?“淡月痕微笑,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衣橱。只要有轻微的气息,就不会有人逃得过他的眼睛。

秋容娇声道:“当然只有我一个人,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淡月痕十分宠著秋容,如果是在往常,一定会惯著秋容无论秋容做些什麽,但是今天不知为何有些厌倦。

他衣袖一挥,衣橱便已应声打开,里面躲著一个赤裸的男子,正在瑟瑟发抖。淡月痕露出一个极是讽刺的笑容。今天的事情还真多,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秋容没想到淡月痕竟然一点余地都不留地抖了出来,连忙道:“月痕,其实我还是爱你的”

淡月痕哼了一声:“是麽?“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发现自己知道秋容跟别的人在一起时,并没有像刚才知道秦重竟然跟云若有关系时那麽恼怒,难道是遭遇了第二打击,所以不再在意?

秋容看到淡月痕面无表情,有些心慌,道:“月痕,我只是我很想跟你一起,但是你刚才没有所以我找了别人”

淡月痕脸色一寒,袍袖一挥,衣橱里的男子脑浆迸裂,立时已经死了。

“秋容,你可以跟任何人搞,就是不要在我的毓华宫里。听见了没?”

秋容颤抖了一下,没想到淡月痕竟然怒气如此之大,慢慢垂下了眼睛。他现在除了毓华宫,到别的地方根本不安全,云中羽来时怎麽办?

淡月痕怒容满面地出了毓华宫,令他生气的是自己心里并没有那麽受到震动。当初在看到老宫主带著秋容进入密室练功时自己内心如同烈焰焚烧的妒意现在似乎已经全无,不愿见秋容也只是因为秋容说出了今天他不举的事情,让他大损颜面。

19

绮湖的春风缓缓吹著湖面,却吹不到自己的心里。展转不去的,是秦重死之前的样子,此时想来,并没有当初觉得的那麽狰狞。

他临死之前问自己一句,有没有爱过他,不知为什麽,此时因为暗夜的春风吹得有些醺醺欲醉,那麽凄苦悲伤的一句话,婉转地在耳边一遍遍想起,竟然有种缠绵不去的温存伤感。

淡月痕以前是因为秦重的苦恋纠缠烦不甚烦,因此在床事上拼命折磨他,让他死心绝望,现在他终於死了,自己却觉得有些茫然。

他跟他已经结束了吧。也只有在结束的时候,才回去回想这整个过程,其实他也没有那麽讨人厌。或许自己在他临死的时候应该说句谎话让他安心离去,不致於让他绝望而死。

淡月痕不愿意回到毓华宫中,就在绮湖中徘徊不去。

此时已经到了夜,烟浮宫中的弟子已经睡下了。服侍自己的几个弟子都有些以身相就的意思,但是他却没了兴趣。把他们都屏退了。

四周没有人。湖风静静地吹拂,留下醍醐的余香。醍醐本来是让人清醒的,可是到了极极的清醒时,人却情愿沈醉下去。

想太多也是没用的,人已经死了。如果自己多说那一句谎话,说不定会造成下一世的纠缠,如果秦重投身轮回之前决定要下一辈子还见到自己,那可有些不妙。

淡月痕安慰著自己,心安了几分,一抬眼,竟然又是秦重的门外。

既然暂时不想去见秋容,那麽留在这里一晚上也没什麽吧。淡月痕想著,已经进了房门。

房里漆黑一片,淡月痕按照自己的印象走了进去。床旁边摆著一张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面还有一盆,极为妖W地妖W地溢出了大半桌。

越是妖W绝美的,越是没有香气,这种的味道淡得几乎闻不到。

现在已经没有了,倒有些不习惯。但是房里的空气中依稀留著的气息,依稀回想起秦重身上也带著这样的味道,淡淡的,有些渺茫,榛子的苦味。

哪天问问这是什麽,也在房里养一盆,定然十分别致。

淡月痕在床上躺了下来。秦重的床总是十分干净,即使刚刚发生了情欲,他离开片刻後回来,又是十分洁净,那个人,即使忍耐著身体的不适,也要弄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不过上一他来时,云若也躺在这张床上。淡月痕不安地动了一下,像要把云若压在下面。

床单上还留著秦重的气息,想必已经洗过了,只有他一个人的苦味。

淡月痕心里静静的,不知不觉,一夜无梦。

2

淡月痕就这样仍旧过著平静生活。每天到太冥殿中议事,在绮湖附近走走,偶尔回到毓华宫看看秋容,却没什麽情欲的意思。

烟浮宫四周已经设了屏障,只要云中羽试图进入烟浮宫半步,就会让他知道。以云中羽现在的能力,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已经很难,更不必说要打败他了。

淡月痕尽管有时在毓华宫睡,却总是睡不著,只能跑到秦重以前住的地方才能安心。使女小鱼说既然他要住在这里,就让人过来整整,但被他拒绝了。

整过了之後,不会再有这种气息。淡月痕心里一惊──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一时的沈迷而已,过了几天自然会好转,看来是不行的。如果是这种香让自己觉得安定,不如找一些那样的来种,不必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淡月痕去到了烟浮宫的霜雪楼。这里是沈水堂的地方,无论水陆各种草习性都会记载得一清二楚。沈水堂用木为本辅助修炼法术,与别的分堂又有不同。

霜雪楼门外一片海,开得虽然绚烂,却绝没有秦重养的那一盆那麽疯狂,几乎让人隐隐有些惧意的疯狂。

淡月痕避免让自己再去想那个男人,缓缓地,从石径进入霜雪楼里。

沈水堂堂主丁如意早已接到消息,在门内迎接,听到淡月痕的描述後,沈吟一阵,道:“宫主说的可是般若?盛开时朵绚烂夺目,期甚长,足有半年?”

“不错。”

“启禀宫主,属下无能为力,此虽有记载,但是并无栽种之法,所以沈水堂中并没有本。此毒性甚大,微量时有活血化淤之功,大量时能使人法力增强,但是人却会因药石罔效而亡。”

淡月痕吃了一惊,盯著丁如意的眼睛,道:“你说的是真的?“想了一想,已经明白,除了原来如此之外,并没有什麽其它感觉。

他三年前教秦重修炼之道,但是秦重进境甚慢,淡月痕也因为这件事没少发泄到秦重的身上。淡月痕也知道自己强求,自己已经算天资极高,秦重即使拥有跟自己等同的天资,修炼到相同水平也要二十年,短短三年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谁知後来竟然被他办到了。

淡月痕没问为什麽,秦重也不说,想不到是因为这种毒。

这个傻瓜,修炼那麽高有什麽用,人都死了。

淡月痕勾起一抹笑容,淡淡的,心里有些苦涩。

丁如意点了点头,命弟子到藏经阁去取谱,翻开了谱,找到般若的书页,里面还有做好的一朵般若的标本,用两片薄冰夹住了,形态依稀妖娆。

丁如意取出标本,道:“宫主请看是不是此?”

标本离开书页後,薄冰渐渐化为清水,淡月痕看著般若慢慢盛开在自己的手上,娇嫩欲滴,耀眼夺目,依稀如同往日。

淡月痕忽然间眼睛被灼伤了一下,将放入怀中,很仔细地放入怀中,淡淡道:“既然查不到,那便算了。丁堂主,告辞。“淡月痕没等丁如意反应过来,便已出了霜雪楼门外,脚步缓缓,紫衣翻飞,霎时已经去得远了。

丁如意呆呆地望著淡月痕的背影。霜雪楼中草木本都是世间难寻的,宫主也已经知道般若罕有,想不到被他说也不说的就放进了怀中。但是他们做属下的能说什麽呢,只能下再去寻找了。

丁如意无可奈何地让弟子们把谱收起来,并让人去寻找般若的种植之法,以免宫主下突如其来地查一遍。

21

淡月痕迷迷茫茫地走出了霜雪楼,旁边一个使女行了一礼,看到他有些恍惚,便道:“宫主小心。”

淡月痕随意地点了点头,沈吟一阵,问道:“小絮,知道秦重葬在哪里麽?”

那使女小絮没想到他会记得自己的名字,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想了一下,道:“宫主说的是秦公子罢。那天云公子抱著他去往後山去了。想必是葬在後山的乱坟岗"她刚好在绮阁做事,虽然见过淡月痕,只是暗自想过这个让人魂牵梦萦的男子,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不由得更是紧张。

淡月痕仰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几点苍云,遮住了太阳,心里不由得有些沈下。恍惚间,又想起了绮阁那日,自己带著秋容离开,让他一个人躺在地上,他问著自己有没有爱过他,自己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

当时,他低低说了一句,已经离得远了,他气息幽微,听得不大清楚。

淡月痕抓住了小絮的肩膀,急促地道:“小絮,你那天在绮阁吧,你告诉我,那天秦公子临死之前说了一句什麽?”

小絮被淡月痕的动作吓了一跳,脸上红得更是厉害,娇羞地垂下了头,努力回忆著那天的景象:“他说,他舍却一生,只要宫主幸福,来生来世不愿再见宫主的了。”

仿佛晴天霹雳,淡月痕蓦然呆住,低声重复了一句,道:“他说,他再也不愿见到我了?”

小絮被他惨白可怕的表情吓得浑身不敢动弹,几乎要哭了出来:“是是的宫主,你放了我吧”

淡月痕松开了手,心里只觉得倏然一空,没有著落的地方,脑子一片空白,像是完全听不懂小絮的意思,怔怔地看著小絮,仿佛第一认识小絮,眨了眨眼睛,又喃喃说了一遍:“他说,来生来世不愿再见我了?”

世间辗转,早晚有重逢之日,说不会再见,那就是不入轮回,化入世间虚无之意。他不要见他,所以连永世都放弃了。

小絮被他恐怖的表情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淡月痕看到小絮离开才反应过来,已经知道自己失态,吸了一口气,要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反应已经超出常规了,必须镇定下来,只是一个秦重而已,他的离去对自己并没有什麽损失,已经夺得了烟浮宫宫主之位,以後还有很多人可以用,没有什麽可以在乎的只要度过了这一段时间,就不会再难过

难过?难道自己在难过麽?

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是水。

下雨了麽?

他抬头看著那几点苍云,虽然阴阴沈沈,却没有下雨的迹象。

淡月痕茫然地走著,却是去往後山的方向。心里一个轻微的声音告诉自己,要亲口听到他说,再也不见。

算起来已经六天了,挖到的时候,已经开始朽坏了吧。

淡月痕木然地想,细长宛如白玉的手指已经地嵌进了泥土里。

22

後山上到是无主的坟,云若决不会告诉他是哪一座,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竟然眷恋秦重到这个地步。法术会挖开泥土的同时,也会损坏他的尸身,只有小心的一点一点地挖。

淡月痕已经忘记了可以用锄头,手指地挖进去,把坟上的泥土挖开,第一座坟里面是白骨,第二座棺材里是个女子,第三座,第四座淡月痕的指尖已经渗出了鲜血,却恍然不觉,只是一把一把地把坟挖开。

在挖到第十一座时,泥土里终於是个男人了。淡月痕不敢分辨这个人的真面目,紧紧抱紧了男人冰冷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淡月痕才擦干净尸体的面孔,再的绝望袭来,淡月痕推开了尸体,摇摇晃晃地起身往前走去。

不是,不是

淡月痕茫然地想著,在他身後,已经七零八落,全是挖开的孤坟。

此时天已微明,薄薄的晨曦光芒照著後山,荒草在风中摇曳著,竟然有些迟暮的悲凉。

淡月痕看著身下的坟头,伸手要继续挖下去,一个尖叫声忽然响起:“宫主,你你在干什麽?怎、怎麽有多麽多坟被”

侍女小鱼是服侍淡月痕起居的侍女之一,看到淡月痕一晚上不见踪影,知道是出了事,一大早就四去找人,想不到在後山的坟地上看到了淡月痕的身影。此时淡月痕双手都是血污,神情却是沈静依然,美丽的眼睛轻轻一挑,就能让人失了魂魄。

淡月痕看到小鱼,神色仍然十分从容,淡淡道:“没什麽,你叫烟浮宫的弟子来,把秦重的尸体起出,以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下葬。”

小鱼唯唯诺诺地应声退下,心想秦重生前一定是对宫主不起,不然不会死後还被他挖坟。

小鱼正要离去,淡月痕忽然抬手让她停下,道:“别让云若知道。”

小鱼心里疑窦重重,却也不敢多问。

天色已经大亮,淡月痕直接去了太冥殿议事,当事情理完时,到後山挖坟的弟子已经回来复命,後山所有坟茔已经挖过,发现秦重的尸首寻找不到。有人说看到黑泽堂的人经常来後山盗尸,怕是已经被他们盗去了。

淡月痕一听,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回不过神。想不到一个不慎,竟然连那个人的尸首都保不住。

淡月痕立时让人彻底清查此事,杖毙了不少人之後才有人说出真相,原来他们受了黑泽堂使者裴思一的指使,到後山盗尸。

裴思一慌忙跪下请罪,脸上冷汗涔涔:“宫主饶命。属下一时迷了心窍才会这样"他本来以为淡月痕决不会计较此事,才会盗了秦重的尸首,谁知淡月痕竟然不知哪根筋不对要挖坟,连声道,“宫主饶命,属下想秦公子看起来可能还有一口气,所以看看能不能救活,可是途中被人劫走了”

23

淡月痕抓紧了手中的杯子,手指上残留著淡红色的血迹,轻轻道:“被谁劫走了?”

淡月痕越是生气,声音就会越轻,裴思一吓得连连磕头道:“是秋容秋公子,他说一定要拿尸首去看看,属下没办法,只好”

秋容!淡月痕心里一惊,秋容要尸体干什麽?淡月痕全身发寒,厉声道:“裴思一,你有没有对尸体不敬?”

黑泽堂中的弟子自然不是无故盗人尸首,但是裴思一看到淡月痕如此生气,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千万不能承认,方才已经撒了一个大谎,只盼这个谎言能骗过淡月痕,便道:“属下万万不敢!”

淡月痕道:“相干人等,一律杖责一百。”

淡月痕走出门去,心里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那具身体已经被不知多少人猥亵过了,浑身却不由自主地发抖。

好难过怎麽会这麽难过的?他迷迷糊糊地走著,心里裂开了一块,却又不知道是什麽感觉。只有他可以欺负那个人,别人都不能动他一根毫发,就连他自己也不可以怎麽会变成这样?

他让他被那麽多人碰过了。

说不出的痛苦感觉在心上如同刀割,如果再见到那个人,决不会让他轻易死掉。他要他活著,永远在自己身边,即使是死,也不能离开一步。

淡月痕暗暗握紧了手心,细长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转眼已经到了毓华宫,随行的人没敢跟在他身後进入毓华宫,只能在宫外等著。淡月痕让人不得惊动秋容,他要知道秋容拿了秦重的尸首去做什麽。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是淡月痕没见到事实之前绝不敢相信会见到这一幕:

这是一幅妖W绝美的春宫图,纱帐委地,白皙窈窕的身体在另一具身体上抽插著,他身下的身体无力地将头垂下,仿佛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抗争,只因所有的努力最终得到的却是无望。

淡月痕颤抖著手挑开了纱帐,眼前清晰的场景淫糜到了极点,秦重紧闭著眼睛,身体被黑泽堂秘制的防腐药水泡过後有种淡淡的清香,神情十分安详,仿佛不曾经历所有情事,但下身却一片狼藉,穴口大腿内侧尽是白浊的液体。

秋容此时才发现原来淡月痕不知何时已经进来,正站在床边看著自己,浑身一震,脸上却波澜不惊,慢慢披了一件衣衫盖住自己,整理著身上的衣裳,抬头看向淡月痕,幽幽笑了一笑。

“月痕,你怎麽来了?”

秋容被淡月痕发现跟别人在床上後,自己也知道尽管淡月痕不回毓华宫来住,但是自己也已经不能再把人带到毓华宫里,他不愿放弃多年的苦功,几天前在黑泽堂附近看到有人用尸体练功,就动了心。尸体是没有任何声息和温度的,淡月痕即使再术法高强也不会发觉尸体藏在毓华宫,就以秦重是淡月痕的侍卫不能让他们凌辱为名,将秦重带回毓华宫。

这几天淡月痕一直没在宫中,秋容也松了戒心,以为淡月痕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再回毓华宫,不料淡月痕竟然忽然闯了进来。

2

“这是毓华宫,我为什麽不能来?“淡月痕淡淡地看著秋容,表情平静之极。看著自己所爱的人跟这个爱著自己的人的尸体在一起,心里没有一点妒意,却是说不出的伤心难过。

秋容一怔,反而笑了起来,柔声道:“月痕,你是不是想知道什麽?为什麽不问?只要你问我,我就会告诉你,你不敢问,是不是因为心里还爱著我?”

淡月痕没有说话,本来想问,秋容有没有爱过他,但是看来这一句话都不必问了。奇怪的是,心里竟然没有为之难过的感觉,难道这三年真的变了太多,已经完全不能再回到当初?

淡月痕道:“容容,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秋容有些吃惊,他以为淡月痕会恨他,却又不得不留下他,想不到竟然会让他走。淡月痕神情十分冷淡,即使哀求也只是平白丧失尊严。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披了一件外衫走出门去。

房里只有淡月痕一个人。看了床上仿佛随意弃置的破布娃娃般的尸首,头垂在一旁,发丝散乱,却显得甚是柔顺。淡月痕站立半晌,缓缓走上前去,抚摸著他的发丝,吻了吻他的额头,一阵冰凉。

曾经用炽热的眼神看著他的这个人,已经不能再睁开眼睛了。嘴唇的颜色白得仿佛起了一层严霜。仔细看时,还能从唇角看出临死前的那一丝仿佛自嘲的伤感微笑。

淡月痕忽然将尸体紧紧抱在怀中,喃喃地道:“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在别人不可进入的密室中,淡月痕的声音变调得连他自己都已发觉,忽然停了声音。

错了,不是这样的。自己本该追出去,不让秋容离开,不该在这里,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几乎哽咽出声。

一切本该是按部就班的理智存在,却在一刹那间改变,几乎只是一个惊雷的裂响,忽然自己变成自己也不认识的样子。

或许只有秦重的复生才会解开这个秘密。尸体上有般若和防腐毒水的毒性,即使招了魂也不能让魂魄附身在上面,只能将身体上的毒排静,再用清修无心派的定魂丹回魂。

屈指算来,离七日之期还有几个时辰,魂魄还没有消散,只要立刻开坛作法,招集魂魄,就会把还没有进入轮回的魂魄招回。即使魂魄已经转世为人,也能算出投胎的方位。

怀中的身体冷如冰雪,淡月痕却完全没有感觉,紧紧抱在怀中,缓缓走出密室,让人准备开坛招魂,众多弟子面面相觑,人命天定,招魂是逆天而行,自然会遭到天遣。有人上前想要反对,却被淡月痕喝止。

他不怕天遣,只相信命操纵在自己手中,只要努力,就能战胜一切。

白色的招魂幡在夜空飘摇,坛已经设好,淡月痕缓缓走上台阶。西南方向的房内已经设成了收魂囊,除了一扇门外面都贴满了锁魂符,只要魂魄进入房内,就自动合上。淡月痕将尸体放在坛上,将秦重的生辰八字用朱砂划在黄纸上,两指凝聚真气,瞬间一口长剑在手,划破长空黑夜。

仿佛闪电般的光亮照耀了整个天际,黄纸飘飘扬扬地飞到空中,猛然间燃烧起来。

淡月痕一身紫裳,绝丽的姿容上显出一丝微笑,越发显得惊心动魄地美丽。

25

黄纸能自行燃烧,显然搜魂大法已经奏效,淡月痕将尸体放入停放在烟浮宫禁地的白玉棺中,用法术封存放好,来到密室。

密室外面密密麻麻地贴了黄符,只要黄符不落,进了密室的魂魄就不能逃逸。虽然不能久存,但一时之间找不到法器,只能如此了。

房内漆黑一片,淡月痕手中点了一盏长明灯,缓缓走了进去,照亮了整个内室。

室内角落的黑暗,站着一个半旧的蓝布衣裳的男子,从淡月痕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眼角细长,神情十分平静。长明灯的晕黄光芒照耀下,整个人是无比的柔和。

魂魄没有法力,因此看得到,可是不能碰触实体。况且阴阳相隔,他的接近,对魂魄会有很大压力。

淡月痕在这个人三步前站定,露出自己最自信最美丽的笑容,低低说道:“秦重,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人听到他说话,慢慢地转过头来,脸上露出迷惘的表情:“你是在叫我吗?”

“你你说什么?“淡月痕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却像完全僵掉了──他忘记了?他竟然忘记了?

淡月痕上前一步,就要抓住秦重的肩,却摸了一个空,一惊之下,怔怔看着秦重。秦重面色平静,道:“我已经忘记我是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他慢慢抬起一直垂着的头,看了淡月痕一眼,这一眼时间长得几乎有一生那么长,淡月痕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不要骗我了!如果你忘记了,早就转世了,怎能还会被我招到三魂六魄?“淡月痕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居然想欺骗他,真是痴心妄想。

“转世?为什么要转世?“他的神情像是听到了不懂的话,静静地看着淡月痕。

“秦重,你为什么要装成不认识我的样子?你不是爱着我么?当初我怎么赶你你都不走,怎么现在就装成不认识我?“淡月痕的表情微微扭曲,心里有种莫名的慌乱,他没想到找回了魂魄,却不肯承认他就是秦重。如果这样,即使用白玉棺解了尸体的毒,也找到了定魂丹,魂魄不肯进入尸体,也没有办法回魂。

秦重眼底现出一丝波澜,随即又是平静,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里好难受,我要走了,告辞。“他说完,慢慢向门外走去,淡月痕也没去拦他,阴冷的表情看着他,露出一丝报复的笑意。

果然秦重的手一碰到门就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显然那门上有锁魂符,他仍然坚定不移地加大了力气,试图打开房门。但那门对他而言仿佛烧红的铁板,他闷哼一声,慢慢滑倒在地,在地上皱眉扭动着。

好痛!淡月痕看见他滑倒,心里忽然有种几乎快麻痹的感觉,几乎是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却发现自己没办法扶起他,甚至连碰触都没有做到。即使即使想对他温柔都不能办到了。

淡月痕看着秦重紧闭着眼睛,痛苦的表情,忽然发现原来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么无所不能以前他看到秦重虚弱的表情时,就会不由自主的有种怜惜之感,他也只有在折磨秦重的时候才有这种对待秋容时的温存。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变得超出了他的掌握,就连碰到他也那么难。

26

“你你能起来吗?“淡月痕竭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低低地说。如果今天晚上没有招魂,或许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对他好了。他该庆幸的,他该庆幸在他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前,事情还能挽回。

秦重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他的确是没有忘记,但是这一死也让他明白了很多,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强求,也不必纠缠着不放,迟迟没转世为人,也只是因为不想再做一错事罢了。自己是个蠢人,如果再转世,说不定会把一切忘了,再错一。

从第一见到他时,淡月痕那春风烟雨的一笑就惊散了他的神智,他开始无可自拔地疯狂地爱着他,可是来世如果忘记了教训,很难说不会再错一。像他这种笨蛋,魂飞魄散才是应有的惩罚。

在墓穴中停了一天,魂魄就已散了,本来以为在天际之外飘游,将会渐渐散成烟雾,谁知被一道惊雷收回了魂魄,他又回到了淡月痕身边。此时他看着这个人,已经无比的清醒,他对自己,除了无情的利用之外,也只是残忍的折磨而已。

现在他又找回他,大概也只是想再利用他罢了。秦重自嘲地笑了笑。已经不再可能了,上一生,早已赔得干干净净,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再听到他。

秦重挣扎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站直了身体,就要再去开门。淡月痕不能碰到他,自然也不能阻止他这种白痴的行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试图做着这种无望的事情,心里仿佛被一柄钝刀在慢慢切割,痛到几乎无力。

“够了!秦重,你到底要我怎么对你你才满意,你说啊!”

眼看着秦重被锁魂符上的法力灼伤得只能躺在地上蠕动,仍然试图爬过去开门,淡月痕再也看不过去,衣袖一挥,秦重便如同烟雾般被吹离了门边。淡月痕一惊,这才想到秦重此时全无法力,已经连一个普通人都比不上,这小小的一袖只会让他更痛苦,不由得呆住。

他怎么对他都不够小心。淡月痕看见秦重在地上痛苦地扭转,却咬着嘴唇不肯呻吟出声,心里不由又是一阵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秦重才颤抖着声音说:“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只求淡月痕看在他往日对他的感情上,不要再利用他了,虽然跟在他身边多年,自己却从来没有求过他,只有这一。

“秦重,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来好么,只要你回来,我就会好好对你。“淡月痕极尽温柔地说。虽然不能肯定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知道,要好好对他自己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此时锁魂符的灼痛已经渐渐缓了过来,秦重试图慢慢起身,却是不能办到,只能伏在地上,轻轻道:“你要找的,是个死了的人吧。他既然已经死了,有些什么,你也该放下了。何必搅得他魂魄不安?”

淡月痕看见他无法动弹,也不能再去摸那扇贴满符咒的门,心瑞安定了几分,却因为他的无力而更有些心疼。他从来不知道,怎么会对一个人心疼成这个样子,虽然对秋容是很好很好,却是充满了欲望的欢爱甜蜜,不像这样,几乎把他的整颗心都揪疼起来。

27

“你明明是他,你为什么不承认?难道你以为说这些话迷惑我,我就会上当了么?秦重,你想骗过我,再过两百年或许也不可能。“淡月痕微笑,心情竟然有几分愉悦。秦重的声音仔细听时是极温柔缠绵的,虽然听得出是淡淡地无情,但是偏偏就是能从这平淡的嗓音中听得出徐缓的温柔。

“你就是找到他,要他承认,又有什么意义?“秦重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最后的声音几乎都像喘息。他伏在地上,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淡月痕忽然有种想看到他极力分辨却又苦于无力的窘迫表情。

淡月痕忍不住轻轻走近他的身边,蹲了下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感觉,只想将他轻轻抱在怀中,吻一吻他的唇,不含任何的情欲地一吻。

秦重此时正试图着直起身体,一抬头,已经与淡月痕的绝美面容相距不过一寸,淡月痕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眼睛却紧紧盯着他。

“秦重,回魂吧。只要你回魂,我就会好好对你。”

秦重怔了一怔,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低低地道:“你认错人了。”

两人陷入短暂的僵持当中。

淡月痕脸色渐渐变得十分难看,道:“你不答应?”

他每在秦重不愿意时就会这样,他也一直纵容他,任他予与予求。可是,总有到结束的一天。秦重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是那个人,自然不能答应你。”

淡月痕不再说话,站起身来,转身向门外走去。

日子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度过。密室中没有阳光,淡月痕每天来一段时间,再气冲冲地离开。密室中虽然空虚无聊,但淡月痕不在总比他的时候过得容易些,不必面对这个人,再回到现在想起来几乎是噩梦的过去。

烟浮宫中胜过他的人比比皆是,淡月痕找谁都比自己强,他以前痴心妄想,竟然希望他是有一点点爱着自己的,幸好淡月痕在自己临死的最后一刻让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惊醒了。自己并不恨他,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欺骗过自己。而自己当初在他身边,也只是想要他幸福,只要他幸福就够了。

可是人到最后,总是会有些妄想,直到死的时候,才发现这种妄想可悲可笑。

秦重越发地觉得装作不认识淡月痕其实是最好的决定。只是他太木讷,淡月痕根本不信,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放弃了。

不知多了多久,门慢慢开启,淡月痕站在外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衣袂轻飞,竟然有些阴冷之意。

秦重坐在角落,并没有起身。

“你想清楚了没?“淡月痕的声音有种冰冷的狠厉,让他微微有些犹豫。这一似乎有些跟往常不同。

“都说了,你认错人了。“秦重淡淡地回答,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吸力传来,几乎让他无法保持平衡,他一惊,看到淡月痕手上的玉扳指发出强烈的光芒。

这是可以吸人魂魄加大法力的法器翠玉扳指,与玄龙幻镜一样,是世上七大法器之一。当秦重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失去了神智。

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从翠玉扳指中放了出来。仍然有些头晕目眩。扳指很小,在里面几乎动也不能动。

28

秦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转头看向淡月痕,虽然心里有疑问,却没问出来。无论如何他不能承认自己就是秦重,回魂术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魂魄归位,如果这一步办不到,别的都不可能成功。

他知淡月痕的厉害,虽然定魂丹在亲修无心派是至宝,但是只要存在於世间,淡月痕就能取到。起死回生虽然是逆天而行,但是淡月痕心性狂傲,从来不把天地放在眼里。如果让他成功的话,就是铸成大错,以後很可能会受到天遣

秦重不敢再想下去。

“秦重,你不肯承认是麽?“淡月痕露出一丝微笑,声音越来越轻,却透出一股阴森。锁魂符不能坚持太久,而且尸体不可能永存,最好能早一天回魂。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才会逼得他承认。

淡月痕手指一弹,一点火光出现在他指间,飞向远,划破昏暗的空间,一一点燃了房间四壁的灯火。秦重才发现这里是另一个房间,房间里什麽也没有,只有一具白玉棺木。房间四周也贴满了黄符,显然也是为了不让他逃跑。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淡月痕缓缓走到白玉棺木旁边,推开棺盖,朝秦重看了看,露出一丝微笑:“想不想看看是什麽?”

秦重脸上不动声色,道:“不知道。”

淡月痕脸上的笑容轻轻淡淡:“来看看吧。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很面熟?“淡月痕慢慢把棺木中的尸体抱出,放在地上,一手托住尸体的上身,另一只手轻轻摸著脸庞,“你看,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

秦重虽然跟淡月痕有过多床第之事,但是每淡月痕都是发泄完就走,偶尔说些凌辱的话,却从来没有用这种这种近乎轻薄的态度。秦重感到自己险些快晕厥过去,声音也在颤抖:“你你要做什麽?”

隐隐之中,他似乎感到淡月痕会对他的尸体做出什麽可怖的行为,但是他没想到淡月痕竟然会这麽肆无忌惮。

“我要做什麽,你不是很清楚麽?“淡月痕看著秦重惊惶失措的表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这种方法有效,能够最快地让他现出原形。

淡月痕从只有一件白色单衣的身体的衣襟探手入了衣裳里,隔著衣裳,可以清晰看到淡月痕纤长白皙的手指在他的身体上游移。

“不,你不能这样"秦重声音发颤,如果不是因为只是一缕魂魄,或许他早已晕厥过去。他虽然跟淡月痕发生过多情事,但是从来都是闭著眼睛忍耐,也不去想被人压在身下凌辱是怎样的淫糜悲惨,今天却要被迫看著自己的身体跟淡月痕交媾。

淡月痕慢慢脱落了尸体身上穿著的单衣,露出了被药水泡得有些发白的肉体。多日脱离生命的存在,让这具身体变得有些苦萎,却有种药材的清香。

29

“我为什麽不能这样?“淡月痕眼角斜斜了秦重一眼,似笑非笑,手轻轻覆上了秦重的下体,轻轻揉捏著,“可惜身体没有反应”

“你你他都死了,你为何不能放过他?“秦重没想到淡月痕竟然会这麽狠,竟然对著一具尸体也会起了色心,秦重的嘴唇颤抖著,浑身也在微微发颤。

“你看他的表情,可爱到让人想一口吞下去"淡月痕微笑地,一边抚摸著秦重的身体,眼睛却看著秦重的魂魄。

秦重看见他的手指已经在试图探入身下的密穴,虽然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但是他却觉得浑身不停地在颤抖:“求求你,你对死者尊重一点吧,他已经死了,你放过他”

淡月痕轻轻一笑,道:“我尊重他啊,我现在很尊重他,他最喜欢我这麽对他,每当我这麽对他的时候,他就会皱著眉头轻轻呻吟,声音也很好听”

淡月痕一边说著,将自己早已坚硬的欲望慢慢放入了秦重的下体密穴,秦重惊声叫喊一声,缓缓跪了下来,仿佛整个人被击成崩溃一般,双手捂住面孔:“不!不”

淡月痕居然会这麽残忍地对他,连他死後也不放过

面对秦重无力悲苦的脆弱表情,淡月痕忍不住也有些情动,心里有种奇特的温柔感觉。他向来不掩饰对秦重的利用心理,也觉得在肉体上让他觉得快乐已经有所偿还,却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这麽爱著另一个人,为了他爱的人所爱著的人而死。

淡月痕忍不住托起了秦重的脸,慢慢低下头,在唇上一吻。他原先只想逼著秦重承认自己的身份,没想到竟然碰到他时就会起了反应不管怎样,秦重得为此事负责。

淡月痕没去想自己的复杂心情,只觉得面对修长的赤裸身躯有些情不自禁,抱紧了怀中冷如冰雪的身体。

看到淡月痕居然抬起了自己的双腿,露出了耻,让他的坚挺更地进入了自己身体的内部,秦重终於终於忍不住濒临极限,惊叫出声:“淡月痕,你发发慈悲,放过我吧,你到底要我怎样,我答应你就是”

听到他强忍的悲音,淡月痕满心的情欲不由得停下,转过头看去,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秦重的凄恻的表情让他的心瞬间揪紧了,与此同时,让他心惊的是,秦重的魂魄颜色渐渐变淡,化为几点碎星的白芒,在房间里四飞舞,碰到锁魂符时,发出尖锐的声响,而那几点星芒的光亮也在渐渐变弱。

他的魂魄因为刺激太在渐渐消散。

淡月痕吃了一惊,知道如果不及时抢救的话,秦重的魂魄或许就这麽永远消散不见。

3

淡月痕将手伸出,手上的玉扳指发出强光,将秦重的魂魄吸入扳指里面。玉扳指只能增加佩戴者自身法力,却不能让让魂魄重新凝聚,有这种功效的,只有玄龙幻镜而已。

秋容走後,淡月痕立刻发现玄龙幻镜上的玄龙珠已经消失不见。他本来是聪明绝顶之人,立刻便已想通一切。秋容在他身边,的确只是为了变得更强而已,完全没有爱过他。

淡月痕发现这一点时,心里并没有感到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认为自己松了一口气只是因为秋容独身在外,有一颗玄龙珠在他身边会让他放心一点,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并不想亏欠他。

爱过?

淡月痕心里沈了一沈,难道自己的爱情竟然是那麽短暂的东西麽?曾经为了秋容,不废寒暑,日夜练功,谁知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收场

虽然秋容没有爱过自己,但是他却不能容忍自己短暂的爱情──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跟对方有没有爱自己无关。淡月痕不会为了一个对方爱不爱自己就左右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真的不爱秋容了麽?

难道他是为了这个人才改变的?

淡月痕看了一眼指环上的余光闪耀,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沈。

玄龙珠已经被秋容带走,但是没有玄龙珠的玄龙幻镜只要用别的灵器镇压,也会有相同的效果,比如说手上的指环。但是玄龙幻镜虽然能保存魂魄,却对人的精神极为耗损,被打入玄龙幻镜的人常常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可是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如果不这麽做,到头来秦重只会魂飞魄散。淡月痕看了一眼指环的光芒越来越弱,一时竟然有些犹豫。

想到要再度折磨这个人,淡月痕脸上有些少见的茫然,走向了绮阁。不管怎样,这是唯一的办法,总要试一试。

淡月痕将秦重的魂魄打入幻镜,将翠玉扳指取下,放在原来玄龙珠所在的地方,再加持了咒术,翠玉扳指没有法力,秦重当然不会像云中羽一样破出幻镜,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到清修无心派取得定魂丹。

看著幻镜中渐渐平静的涟漪,明明可以看到秦重此时的惨状,淡月痕却不敢看,只是凝视著光滑的幻镜中自己寥落的身影。

如果一切都还没发生,他此时必定在自己身後垂首等待,永远永远都在等他。淡月痕心里静静的,忽然想到那天自己醉酒时与他初发生情事的情形。

那时他有了七分酒意,却还有三分清醒,依稀记得他按捺不住情欲时在自己的逼迫下说出爱著自己的心事。其实他早就看出了秦重喜欢他,却没想到他说出来时是那样惊惶失措又羞惭无地的表情。

那时就已经有些意乱情迷了吧。

本来他不会觉察到这一点,但是秋容的绝情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情,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一点喜欢这个除了比别人多一点痴情就一无是的男人,淡月痕的脸色更为阴沈,再也不看玄龙幻镜一眼,转身走出门去。

31

从玄龙幻镜里面看外面倒是清晰异常,仿佛只隔著一片湖面,对面的才是水。或许人生总是这样吧,当局者迷,不知道从另一个地方看过来是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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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重看著淡月痕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露出了一个无谓的笑容。烈火的煎熬仿佛要将整个人烧成灰烬,浑身如同割裂般的剧痛。淡月痕总是有最残忍的方法来折磨自己,像这样的感情如果说是爱,未免有些滑稽。

早该清楚的事实,却一直在自我欺骗,如今重新回到他身边,却仿佛只是为了将这个事实看得更清楚而已。

已经连挣扎的力气也丧失,秦重更没有力气挣脱身上的重重锁缚。可是痛苦却让他一直保持清醒,只能尽量想著除了淡月痕以外的别的人,别的事情。

他猛然间想起了云中羽,云中羽当时是怎麽破出幻镜的,淡月痕派人去查过,但是并没有结果。他看过淡月痕跟云中羽的那一场恶战,云中羽的法力并没有比他强,他能逃出幻镜,就证明幻镜其实并不是没有瑕疵。

烈焰寒冰的交替折磨让他在神智不清的边缘,每过去一分一秒都是更的一层痛苦。传闻有弟子受了惩罚,元神在幻镜中过了三天,三天之後回魂归窍,重新醒过来,人已经变成了白痴。

淡月痕也是因为这一点才确定三日之後云中羽再也没有可能破出幻镜。想不到云中羽仍然找到了机会。

但是,自己出去之後又有什麽用呢?还不如在这幻镜之中过了三天,淡月痕没有办法找到定魂丹,到时他在幻镜中变得呆傻,也如同死了一般,虽然过程不同,但是结局相仿,这件事情也可算作了结。

大约过了两寒冰彻骨之冷和烈火焚心之痛,秦重嘴唇已经惨白,神智也有些迷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一声轻响,幻镜爆出一片七彩光芒,秦重睁开重如千钧的眼帘,看见幻镜外站著一个秀丽绝伦的少年,长发束在身後,说不出的柔弱飘摇之态。

竟然是秋容!

秦重微微皱了皱眉,只见秋容正在施法,将镇压在幻镜上面的翠玉扳指取下。他先是一掌震动幻镜镜面,正如淡月痕当天一掌打在他身上,激起了层层涟漪。随即将翠玉扳指从幻镜上取下,套在自己的指尖上。

秦重忽然间明白了玄龙珠就是这样被取下来的。

秋容朝秦重笑了笑,道:“想不到是我吧。“也不等秦重回答,他旋转手中的翠玉扳指,便将秦重的魂魄吸到扳指里。

秦重吃了一惊,却也无法反抗,已经被秋容吸到了扳指上。

扳指中所能见到的都是白茫茫一片,他已经在这个地方三,却还是第一觉得这种窒息的感觉其实已经比幻镜中仿佛炼狱的所在要舒服太多。

32

秋容要将他带到什麽地方,为什麽要将他带走,秦重没有想过。元神出窍,只是一缕游魂,没有什麽会更惨吧。已经遭遇了太多,不会再有比在淡月痕身边更令人难堪的境地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秦重感到四周的景物在变,秋容竟然已经将他放了出来。

秦重摇摇晃晃地从爬起,平静地看著眼前这个原来一直弱不禁风的少年。想不到现在位置交换,本来他的法力远远高於秋容,但是现在秋容已经能将他的生杀大权操纵在手中,只要秋容愿意,他立刻就会魂飞魄散。

“没想到会有今天罢。“秋容淡淡地,露出了一丝诡谲的冷笑,伸出手指,便要抬起秦重的下巴。

尽管明明知道秋容绝不可能碰到他,秦重还是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秋容向来任性,这种轻佻的举动也不是第一对他做,但是这一却让他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怎麽,你不是被淡月痕碰过很多了?又碰不到你,你紧张什麽。“秋容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却转身径自走远了,长发飘摇,说不出的潇洒妩媚。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这四周我已经设了结界,你逃不掉的,不要妄想了。”

秦重虽然觉得这个秋容有些诡异,却说不出是为什麽。

这是一座孤岛,岛上种著许多奇异草,但秦重知道这一切都是幻景,很可能他所在的只是一片设置了奇门遁甲的森林或者沙漠。

秋容每天都会来看他,有时表情冷冷的,只是阴狠狠地盯著秦重看,仿佛跟他之间有什麽仇大恨。孤岛上有两间房屋,一间是他住的,另一间就是秋容,秋容每天把不同的绝色美人弄晕,带到岛上,第二天又带走,秦重自然知道这是烟浮宫的采补之术。秋容如此频地练功,看来是为了对付什麽极厉害的人物了。

秦重在幻镜中已经将散成了星芒的魂魄重新聚合,此时虽然精神无力,魂魄的颜色仍然十分淡薄,但是已经不会再散。

看到秋容再地用仇恨的眼睛冷冷看著自己,秦重怎麽也想不出是为什麽,他没有自恋到认为淡月痕为了自己会抛弃秋容的程度,也相信淡月痕虽然心狠,但是其实十分痴情。但是他问秋容时,秋容却不肯回答,只是阴阴地冷笑。

在这一瞬间,秦重忽然明白了什麽,只觉得一阵悲凉之感──这个世间有那麽多莫明其妙却又无可奈何的事。

心里一沈吟,秋容已经缓缓走出门去了,长发在身後飘扬著。

秋容原来虽然也是长发,但是是不束发的,只是十分慵懒地盘了半个发髻,斜斜地插半支簪子。这个人虽然容貌跟秋容十分相似,但是其实并不是秋容。

秦重不再问秋容什麽,有时见面也只是平静地看著秋容。秋容有些奇怪,仔细地盯著他看,看见他竭力不想让他看到的一闪而过的怜悯。

秋容怒从心起,冷冷道:“你看什麽?”

秦重虽然只是一缕魂魄,但精神力极弱之时,脸色十分不好,嘴唇也仿佛焦裂,此时淡淡地露出一个笑容,道:“其实,你是云中羽吧。”

33

秋容脸色微微一变,忽然大笑起来:“看不出你眼力倒是不弱。不错,我就是云中羽。”

秦重面色不变,淡淡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有什麽用呢?“他在淡月痕心中无足轻重,这淡月痕费尽心机也要将他救活让他觉得十分奇怪,或许只是想再利用他而已,难道云中羽会知道其中的秘密?

云中羽露出一丝冷笑,盯著秦重的表情,仿佛要看出他内心的恐惧,慢慢道:“我等著你的老相好来救你。”

原来他是设置了陷阱等著淡月痕上当。或许是因为淡月痕在他死後仍然保存他的魂魄吧,云中羽竟然认为他在淡月痕的心里有一丝分量。秦重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放心吧,他不会来的。”

云中羽哼了一声,道:“他不会为你,难道不会为秋容麽?“秦重跟淡月痕夺了烟浮宫,秋容背弃了他,这三个人跟他仇似海,他一定要他们受尽折磨而死。早已伺机而动,看见秋容下山,趁其不备,附身到秋容身上,甚至将秋容的魂魄逼出。

秋容是生魂,躯体还存在的时候自然不能转世,只能四游荡。云中羽夺到了秋容手中的玄龙珠後,想禁锢秋容的元神,却被秋容逃逸。他追踪秋容到了烟浮宫,听说淡月痕已经离开,无意中发现玄龙幻镜上的翠玉扳指,他偷听到守卫谈话,知道淡月痕是为了秦重亲自去清修无心派夺取定魂丹,便在取走翠玉扳指时带走了秦重的魂魄。

即使淡月痕得到了秋容的魂魄,云中羽也占了秋容的身体,淡月痕最终会找来。秦重想了一下,不禁露出苦笑:“云中羽,什麽都被你想到了。“尽管他自己无足轻重,但是秋容的身体还是万分重要,如果有什麽损伤,淡月痕必定会十分心疼。

云中羽看了他一眼,不禁露出奇异之色:“你不怕?“秦重落到他手中,知道他是云中羽,不仅没有半分害怕,反而跟他相谈甚欢,不怕自己散去他的魂魄,反而告诉自己淡月痕不会为了他而来,云中羽不禁怀疑秦重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秦重淡淡笑了笑,慢慢道:“我助他夺了烟浮宫,你要报仇是应该的,我为何要怕?”

云中羽不由静了一静,看著他的眼睛,低声道:“你不怕没有来生来世?以後永远不能再见这天地万物?”

秦重笑了一笑,看了看天际的几点苍云,他本来本来就没打算再入轮回,这天地万物虽然留恋,但是这种心痛却不想再历一。如果云中羽散去他的魂魄,或许他会感激云中羽,但是他不会告诉云中羽,否则这个愿望就达不到了。

秦重露出一丝奇特的微笑。

3

云中羽看见秦重的表情,心里不知为何竟有几分不忍,但秦重跟他之间有仇大恨,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了他。云中羽哼了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秦重看著他远去的背影,心中诸事杂。云中羽现在的身体是秋容的,淡月痕自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自己已经是一缕游魂,毫无法力,不必考虑要不要出手帮助淡月痕夺取秋容的身体。他在这里,只是等待著淡月痕的出现而已。

如果能帮忙的话,或许自己还会犹豫吧。毕竟直到现在自己还是不能否认还爱著他的事实。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不会做出魂飞魄散的决定。

秦重靠在墙角上闭目养神。此时脸上十分憔悴,本来温暖的眼睛闭上,脸上登时消失了神采华光,依稀能看出脸上一层隐隐的死灰之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仿佛只过了几天,又仿佛经历了万年。云中羽来看他的数少了,有时眼底还有种秦重熟悉而陌生的光芒。

或许因为这是秋容的身体,所以才会觉得熟悉吧。秦重没有再想下去。

烟浮宫依旧鸟语香。

淡月痕带著众弟子回烟浮宫,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愉悦。虽然道家号称烟浮宫与清修无心派并立,但此时烟浮宫已经隐隐有超出清修无心派之势。他带去的弟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得了定魂丹,并且还掠取了不少仙丹法器。

想到那个男子在他的手段下无奈承认身份,淡月痕不由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虽然在残忍地对待他时会感到愉快,但是仍然有种不知从哪里来的不忍。连他自己也觉得为什麽会这麽对待这个人。或许是因为那个男人太过火热的目光逼得他无藏身,并且自己可能会爱上他,觉得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心有不甘。

淡月痕就这样在心里解释著自己扭曲的感情,也不去多想为什麽会有那麽多不寻常的举动,为了这个男人冒著可能会被天遣的危险开坛搜魂。

等到秦重服下定魂丹,再将魂魄打入身体,秦重就会回魂了。淡月痕让手下弟子押送棺木,上了清修无心派的大殿,让秦重的身体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服下定魂丹。此时白玉棺木已经吸收了他身体大半的毒性,虽然经过了那麽久,身体或许已经萎缩,但是有的是仙丹灵药,定然不会让他死去。

只有最後一步,将魂魄打入身体里了。想到那个人一定又是愤怒又是无可奈何,淡月痕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愉快,脚步也轻快起来。身後的弟子虽然跟在他身後,只见宫主脚步飘摇缓慢,但是却是怎麽也跟不上,不由得暗暗心惊佩服。

淡月痕还没进绮阁,看守玄龙幻镜的属下就已跪了下来,脸色惨白:“启禀宫主,属下罪该万死,看守不力,让秋公子夺走了秦护卫的元神,不知为什麽,秋公子的法力好高强,属下敌不过”

淡月痕只觉得胸口重重的一击,仿佛浑身被抽空了力气。秋容带走秦重的魂魄,到底要干什麽?是不是还想回到自己身边,所以用秦重的魂魄威胁自己?还是因为

在自己的寝宫毓华宫的那一幕忽然在脑海中浮现。秋容跟秦重有染的可能再一袭上他的心头,他感到有种清晰到了极点的愤怒酸苦。

35

原来到烟浮宫的人不是秋容,竟然是云中羽!

如果云中羽夺得了秦重的魂魄,很可能会因为仇恨而百般折磨他,甚至认为他无足轻重而将他的魂魄散去,到时到时自己此生再也不能见他了,即使用搜魂大法搜出来的也只是空气

淡月痕站在那里,几乎不能思考。这些日子以来,他夜夜陪著白玉棺木而眠,抱著那个男人的身体在怀中,就感到心灵的宁静。

原来他是爱著他的。是那个男人,不是秋容,是那个面貌平凡无奇十分木讷的男人,曾经在激情的颤抖中吐露著爱语却被自己嘲笑的男人。

淡月痕感到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站立不稳。唯一的疑问已经打消得干干净净即使那个男人再怎麽不堪,但是爱著他毕竟已经是事实。

纷的思绪让他有些茫然,没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弟子的苦苦哀求,默默地走到玄龙幻镜前,轻轻抚摸著光滑的镜面。

就在这里,他因为猜忌秦重对他不忠,所以给了他一掌,让他再也承受不了一掌而重伤吐血。虽然本来他就已经受了毒伤,而且是被云中羽打死,但是他救秋容,其实也是因为秋容是自己心爱的人,而自己也要他保护秋容的原因吧。

毕竟他说过,要他幸福的。他说,愿用他的一生换他幸福。可是可是自己失去他之後,以後永远不能见到他,永远不能再见到他了。

在取得定魂丹时,曾经幻想过多重新拥抱他的情景,但是已经成了奢望了。就是问他一句,有没有後悔爱过他,也已经不能。

或许他一直是後悔的吧,否则不会逼到绝境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月痕,你有没有爱过我?”

那麽低沈温柔的声音,仿佛轻轻地在耳边。淡月痕静静地站著,脸上因为木然而没有表情。

这种绝望的心情,其实是叫做伤心吧。因为失去了爱的人。

爱?他是爱他的吧,一边爱他,一边也忍不住折磨他,直到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才有一种温柔的感觉。因为他不能允许自己爱著一个如此不堪的男人,所以对他没有半分温柔怜悯,可是看见他痛苦,又会有些下不了手。其实,那些才是发自自己内心的感觉,可是自己也一直在忽视著这一点。

他知道,云中羽一定会散去秦重的魂魄的,因为云中羽的信上完全没有提到秦重半个字,只是写著,如果想得到秋容的身体,就自己亲自去找他。

如果如果赶得及,或许秦重的魂魄还在

淡月痕再也不迟疑,疾步走出门外。

当淡月痕走出烟浮宫时,身後一个纤长人影慢慢从角落走了出来,一手轻轻抚摸著自己另一边衣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秋容,你还放不下麽?”

36

这个人是云若。他衣袖中放的是秋容的魂魄。秋容被云中羽逼得灵魂出窍,游荡在三界,无可去,只好来到了烟浮宫,在云中羽的追踪下,他不得已逃到了云若的馨云居。云若就将他藏在自己的袖中。秋容是生魂,不像别的魂魄一般容易消散。

云若也从秋容的口中得知了淡月痕挖了秦重的尸身,将秋容逐出烟浮宫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与秋容在一起,当年老宫主因为他的缘故,对秋容十分忌惮,毁了秋容的身体,让他不能练法,云若对秋容一直心怀愧疚,而他也是唯一知道秋容在练法这个秘密的人。

似乎感到衣袖的飘摇,云若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秋容,你就是得回了自己的身体,得回了法力,练成了至高无上的法术,又能如何呢?你没看到麽?淡月痕得到了一切,但是他过得并不开心,他连自己要什麽都不知道。”

云若低低说著,缓缓走出了烟浮宫外,望了一眼远山青青,长袖随风而起。从他衣袖中仿佛青烟般飘出一缕幽魂,渐渐化为秋容的样子。

云若淡淡地道:“秋容,你要是不甘心,就去吧。我不再拦你了。”

四周荒草凄凉,秋容站在荒野中,与云若相对而立,云若衣袂翻飞,他却是淡淡的一个影子。秋容低低说道:“云若,你什麽都看得清楚,你告诉我,为什麽我总是这麽不幸”

云若爱怜地看著秋容,仿佛看著一个小小的孩子,微笑道:“傻瓜,没有什麽人总是不幸的。只是得到的时候从来没想著去珍惜只有珍惜才会一直幸福。”

秋容疑惑地看他:“我有得到什麽了吗?”

“很多人都那麽爱你,你怎能还说自己没有得到?“云若无奈地笑,“淡月痕爱过你,云中羽为了你连身体也毁了”

“他现在已经恨死我了。“秋容摇了摇头,他对云中羽没有感情,也不介意云中羽有没有爱过他。

云若微笑起来:“傻秋容,他早就跟我说过,他知道你不爱他啦,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希望你早晚有一天会爱上他。”

“可是他後来恨不得杀死我。”

“他说,如果这一辈子你不爱他,他一定会拉著你一起进轮回,下一辈子还要在一起。”

“可是可是谁知道下辈子还会不会在一起?“秋容扁了扁嘴,眼睛却垂了下来。他们修道之人只是活得比别人长久些罢了,但是最终还是摇进入轮回的。可是轮回之後,还是不会记得先前发生的事。

“傻瓜,只要两个人到死都还想在一起,下一世就一定会在一起的。“云若露出了笑容。

“云若,你是不是已经能知过去未来了?“秋容吃了一惊。传说这是最高的法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很少有人能修成。看来云若的法力其实并不弱。

云若笑容渐渐变淡,说道:“知道很多事情,并没有好。”

秋容一惊:“云若,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事情?”

云若摇了摇头:“没什麽。“随即又是一笑,“天机不可泄漏,你不要害我。”

秋容呆了一呆,佯怒就要捶云若的肩膀一下,猛然惊觉自己已经不能碰到云若了,啊了一声,呆呆站著不动。

云若收了笑容,道:“淡月痕去找云中羽了,他们师兄弟二人实力相当,此时也已该分出胜负。即使云中羽胜了,他怕是也拿你没办法了,想要回自己的身体,就快去吧。”

秋容嗯了一声,看著云若道:“云若,你也要好好的。”

云若微笑点头,看著秋容的影子在眼前渐渐淡去,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变得十分寂寞。他练这种能知过去未来的法术只是想知道,他跟那个人有没有缘分再见,可是到後来才知道,他跟那个人不再有缘,跟这个世间所有人都不会有缘。

在这个世间,他只是一个过往的行人而已。

37

广阔无垠的海层层地将潮水涌向岸边。一个淡紫衣衫的男子徐徐走入海中,却轻飘飘地浮在水上,双足滴水不沾,盈盈地走入海中。

这片海是云中羽化出的幻境,其实根本不是海,但是人若是陷入了幻境,就有可能会被海之水溺毙。

一丝淡淡的笑容在淡月痕的唇角旁边浮起,他径直向海中的孤岛走去,在孤岛前方站定。

“云中羽,你不是要见我麽,我已经来了,你出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少年慢慢走出门外,五官神秀,依稀如同往日的柔弱,但脸上却带著淡淡的一层杀气。

“你来了。”

淡月痕的心里沈了下去,道:“秦重的魂魄呢?”

此时此刻,淡月痕居然问的是秦重,秋容在离开云中羽时对淡月痕充满了爱恋的表情,仿佛还在云中羽的眼前浮现,他脸上露出一丝讥诮,道:“你来得太晚了。”

“你把他怎麽了?”

“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云中羽盯著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慌乱,谁知淡月痕仍然面无表情。

原来他的魂魄已经被云中羽散去了。

淡月痕的心里也十分安静,安静得像是什麽也没听到。又仿佛什麽都不在乎了。如果已经不能再见到那个人,也不能再对他说话,那麽就代表以後已经不再如同自己所想的一样,依旧度过那种有他在身边的日子了吧。

其实曾经想过,如果他再重生还魂,或许会对他好一点的,至少不会再嘲笑他,因为他爱著自己就借著这个理由让他为自己出生入死。不不只要想著,他有可能会死,他都不会让他去做,让他就在自己身边,什麽也不做

可是已经永远不能再见到他了。淡月痕感到有什麽东西,想要从心里面流出来,很痛,却痛得无法出声,只能梗在心口。

“淡月痕,秋容呢?怎麽没跟你一起?“云中羽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

淡月痕微微一笑,淡淡道:“你问他做什麽?难道你还想著他?“随即悠然地道,“可惜,他根本没有爱过你。”

云中羽浑身微微一震。抬起头,冷冷地看著淡月痕:“我只是想一网打尽罢了。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细长的手轻轻一挽,一口真气所化的长剑登时出现在手中。虽然只有秋容的法力而已,但是由於有翠玉扳指的加持,云中羽的法力已经与淡月痕相差无几,长剑的剑气足有四尺之长。

淡月痕扫了他手上的翠玉扳指一眼,神情仍然淡淡,左手捏了一个剑诀,淡紫的剑气随即出於右手。

明知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两人谁都没有迟疑,尽力将对方和自己逼入绝境。几乎在同时,海浪乌黑如墨,滔天而起,剑光如同闪电,划破天际长空。

大雨倾盆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淡月痕的剑气渐渐变弱,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而云中羽手中的长剑也渐渐失去了光芒,明明只是幻景,但两人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大雨打湿。两人都已经完全陷入了幻景里。

淡月痕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却在此时,另一间的茅舍的门被人缓缓从里面推开,出来的人一身半旧的蓝衫,神情坦然自若,气度间极是沈稳。

此人竟然是秦重。

38

原来云中羽用结界将他锁在旁边的茅舍,不知为何,并没有动手散去他的元神,此时云中羽念力变弱,已经无力维持结界,便被秦重破出。

淡月痕一时怔住,竟然忘了反应。云中羽看到有异,举起长剑刺向他的胸口。时间仿佛在这一瞬之间停住,淡月痕动也不动,看著远身影。

这是梦麽?这是临死之前的梦麽?让他居然出现了幻觉,让他再度看到了他。他不是已经消散了麽?怎麽又会再见?

淡月痕静静看著那抹身影,担心自己一个眨眼就会让人消失不见。

秦重没想到自己第一幕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这个人本该是他要忘记的人,已经脱口而出:“小心!”

正在此时,长剑没入了淡月痕的胸口。

云中羽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显然无法预料到自己会刺中淡月痕,怔忡了一下,正是这稍稍分神,淡月痕已经一掌击在云中羽的胸口。

云中羽丹田损毁,这具身体并没有操控自如,立时晃了一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不杀他,我也不会杀你。“淡月痕按了一按胸前的剑伤,露出一丝微笑。真的,只要他还存在这个世间,他什麽都可以不要。

淡月痕剑光收入掌心,含笑而立。“今日就这样吧。”

秦重看到他虽然身受重伤,显然已经看到自己,想到刚才已经失态,脸色微微一变,转身要走,淡月痕袖中长绫飞出,缚住了秦重的腰身,长绫一收,登时已将秦重的魂魄收入袖中。

“你我之间的仇恨,今日如果不算清,以後我也不会放过你。“云中羽冷声说道。两人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再到後来也不知谁胜谁负,但是淡月痕竟然会退出,让他大为意外。想来淡月痕所受的伤,并不比他轻。

淡月痕神情极为愉悦,绝丽的面容浮起一丝微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麽,渐渐露出思的表情,却是什麽也没说,转身走了。

此时浓云散去,天地仿佛已经分开,阳光照得海面一片茫茫。淡月痕已经掠波而去,海面上只见淡紫的一抹光,悠悠地划过寂静的一点。

云中羽再也掩饰不住重伤的疲倦,缓缓坐了下来,准备盘膝运气。虽然淡月痕跟他所受的伤相当,但是由於身体是秋容的,根本无法承受这一掌,只是感觉眼前一阵漆黑,仿佛元神要脱离肉体而去。

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无法坚持太久。

云中羽暗暗叹息,在没有见到秋容之前,一定不能失去法力。即使所有的都能放弃,也不能放弃秋容,要把身体坚持到再见到他的元神,两个人一起去轮回–即使秋容不愿意也不行。

云中羽咬紧牙关,但一阵阵晕眩涌上,几乎已经濒临崩溃。

只听一个冷冷地声音道:“挺不住就还给我,占了人家的身体那麽久,不害臊。”

云中羽吃了一惊,只见秋容如的面容就在自己的面前,登时几乎无法呼吸。秋容的手按在云中羽的眉心上,念起了移魂咒,云中羽脸上变色,却无法阻止秋容的动作,只能看著秋容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感到一阵强大的力量传来,云中羽不得不离开了秋容的身体,与淡月痕那一战已经丧失了他所有的力气,即使已经元神出窍,仍然软软地没有力气,踉跄了几步,身後冷冷的声音让他几乎摔倒在地。

“这几天你用我的身体,没少摸过吧?“秋容进了自己的身体,虽然也是身受重伤,但是毕竟比较适应,手指轻轻搭在左手无名指上的翠玉扳指,只要轻轻一转,便能将云中羽收入指环。

云中羽慢慢转过身来,跟一脸敌意的秋容默然对立。

他做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再见秋容一而已,如今换到的只是秋容无情的对待。如果再有来世可争,想必也是不能了。

39

秋容被云中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怒道:“你看什麽?”

“你散去我的元神,就能跟淡月痕两相厮守了。为什麽不动手?“云中羽低声道。

“你又知道了?“秋容哼了一声,想到云若的话忽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云中羽说要生生世世缠著他,居然现在任由他散去他的魂魄却无动於衷,实在很可疑。

“你不怕我散了你的魂魄?“秋容淡淡地看著云中羽。

“散去了,一了百了吧。“云中羽沈沈地看著秋容,眼里不可测,他愿意就在他的手中消失,至少会让他再也无憾。忽然之间,他明白了秦重心里的想法。已经用尽了一切心机,仍然得不到,那就决绝地放弃。

秋容有些不知所措,不愿面对云中羽热烈到绝望的眼,秋容转动翠玉扳指,绿光闪动,收起了云中羽的魂魄。

玄龙珠在怀中,翠玉扳指在手上,他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只要养好了伤,他甚至能跟淡月痕一决高下。此时已经什麽都得到了,但是心里却没有原先想的那般快乐,有种茫然萦绕在心头。

该拿云中羽怎麽办呢?散去他的魂魄?那意味著这个人永生永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好像有些不忍。将他投入轮回?他心里的爱念如此之强,说不定下一世还会纠缠在一起。留他在翠玉扳指中?如果他哪天逃出来,到那时就轮到自己被他整治了,一定比他还惨。

秋容否决了种种想法,却觉得更加头疼。这个地方是云中羽练法所在,所有的东西摆放都像他当初跟他在一起欢爱时的地方,一桌一椅,一点不变,充满了云中羽的气息,让他每想起云中羽都会觉得难受。

秋容休息了片刻,就离开了这里,心事重重。他不会再回到淡月痕身边,而可能会重新开始修仙之路。

手上扳指光芒闪烁,显然那个人很不满意自己的这种做法。秋容忍不住好笑,云中羽强硬霸道,被自己困在扳指上,一定气疯了。

秋容就这麽走著,在路上边走边看风景。七大法器他就有了翠玉扳指和玄龙珠,还得到了原先的法力,秋容也不急著修道,却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人生不过如此罢了可是,这些就是自己想要的麽?

秋容有些茫然,临水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此时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意气风发,说不出的神采飞扬,但是眼中却有种寂寞,永不消失。

秋容怔怔看了半晌,忽然有些茫然。这些日子他都没有把云中羽放出来,就这样困在扳指上,他为了自己,已经毁了肉身,又在宛如炼狱的幻镜中过了那麽久,一定很惨。

可是他还将他困在扳指里。

身边的声响惊醒了秋容,他回头看去,只见竹林,一只黑貂在跟一条巨蟒进行殊死搏斗,黑貂死死地咬在巨蟒身上,巨蟒的身体缠上了黑貂,紧紧地,不肯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巨蟒断了气。秋容走上前去,看见黑貂虽然还剩一口气,但是却已快要活不成了,叫声越来越低。

这个时候附身最好,黑貂没死,不需要定魂丹,云中羽的精神力也不会损伤。秋容心里一动,手按在黑貂的小小头颅顶上,念完咒语,扳指中一道光芒射出,附身在黑貂身上。他念的咒语,除了他能解开,就只有黑貂死了云中羽才能出来。

看到黑貂闭上眼睛之後很久,再睁开,宝石般的眼睛里尽是愤怒之色,不甘心地吱吱地叫,却由於身体的伤势而不能动,显然就是云中羽的脾气。

秋容不由得得意起来:“云中羽,别担心,我以後会养你的。“一边说著一手摸了摸黑貂的脑袋。他所气闷的只不过是任云中羽摆布,现在终於轮到云中羽任他摆布了。

从此之後,尘世间多了一个美貌少年,怀中抱著黑貂游戏江湖。开始时,秋容对云中羽的威严还有些忌惮,到後来,他已经完全不畏惧云中羽眼中的愤怒之色和举起来示威的小爪子,将黑貂当成宠物般摸来蹭去。

秋容本来只是想等云中羽养好伤势就把他放走,後来因为留恋黑貂柔软的小身子和光滑的皮毛而舍不得。而云中羽也被秋容的疯狂报复而无奈地想要离开,却几被秋容抓住两只後腿倒提著打屁股而不得不放弃。如果被人知道当年烟浮宫雷霆一怒就会让千万人跪倒的云中羽变成这个样子,一定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云中羽对秋容的所作所为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只能愤愤地瞪著秋容。秋容放下手中的筷子,看著身边站在一张椅子上伸长了小身体,却只有两只小前爪够得著桌沿,根本没办法吃到碗里的饭的云中羽,正愤怒地瞪著他,吱吱地叫个不停,秋容忍住笑,板著脸:“吃饭时不要说话。如果吃不到,就爬到桌上去,你都不是人了,不要再学人的样子。”

云中羽为秋容的坏心和有心的折辱终於绝望。他一直以为秋容只是因为少年不幸的过去而始终郁郁寡欢,只要他小心爱护他,他最终还是会爱著自己,却没想到他心里竟然连自己都怨恨,怨恨到不惜一切地语言伤害。如果只是这样地在他身边,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就忍受他对自己的凌辱,真的不如死去。

云中羽不再吃饭,也不再喝水,常常只是蜷著身子,一动不动,小小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开始时秋容只当他是开不起玩笑闹别扭绝食,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後来黑貂奄奄一息,秋容才慌了手脚,找了羊奶捏开他的嘴巴灌进去。

秋容这才发现云中羽原先对自己的百依百顺是多麽难得,就连自己也很难做到,而云中羽本来的脾气也大得不可思议,为人居然极为高傲,稍稍不顺就闹绝食,偏偏每都来真的,只有赔尽小心,说尽好话才行。

已经将魂魄封在身体里,要取出来很难,即使是秋容自己封的,也只能等待一定的时机。秋容只能无奈地接受养了一只脾气超级大的黑貂的事实,每天把大半的时间浪费在养貂上,一时之间也忘了他平生的志愿是修仙练法。

淡月痕心中充满了愉悦,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秦重叫人小心,显然是不能忘记对他的感情,而也因为这一点,即使当初察觉到秋容就在身边,即使还有可能借此完全击溃云中羽,他已经完全不在乎。

淡月痕情急之下,竟然忘了夺回翠玉扳指和玄龙珠保存魂魄。秦重已经是死魂,藏在袖中很难不散。只能最快赶到烟浮宫,放到四有锁魂符的房内。淡月痕赶回烟浮宫时,才发觉自己仿佛已经精疲力竭。

白雾缓缓从袖中流出,化为人形。半旧的蓝色衣衫,仿佛融入淡紫的烟雾里,淡月痕慢慢走近这个男子的身旁,微笑不语。秦重终於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又显然对他十分关心,让他忍不住心里有种温柔,只想著将这个男人轻轻抱在怀中。

1

“重,我已经解了你身体的毒性,虽然还有余毒未清,只能凭借你自身的力量,抵御毒性,不久之後一定会复原的。你重生吧。“淡月痕催促著身旁的秦重。如果他能碰到他,早已经将他推到玉棺旁边,逼著他进入自己的身体。明明秦重是爱著他的,怎麽到这个时候还闹什麽别扭。

似乎觉察到淡月痕言语的不耐烦,秦重的嘴角抽了抽。想要忘记他毕竟不是容易的事,可是不该那麽容易地就在他面前失态。果然要永远消失是正确的决定,可惜不能做到。

即使淡月痕再怎麽折磨自己的尸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身体到最後也会化为尘土,只要不看,不听,不想,无论淡月痕再怎麽逼迫自己,也不能再承认。

现在已经够缚手缚脚的了,如果再回魂,或许就如同自己生前一般,为感情所驱使,在他身边过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秦重暗暗下了决定,对淡月痕的催促不理不睬。

“重,你向来都是听我的话的"淡月痕好声好气地道,强忍著没有发作。淡月痕的忍耐力向来有限,即使知道自己爱著秦重,却也不能忍耐秦重对他的熟视无睹。就凭他这样一个丑八怪,自己爱上他就不错了,还敢拿乔?

秦重慢慢侧转身来,抬头看他,眼里尽是困惑之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麽。”

淡月痕看见他的表情,吃了一惊,盯著他的脸想要看出什麽。他已经露出了两形迹,为什麽直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就是秦重?

“你不肯承认是麽?“淡月痕淡淡地道,“你知道,我会用什麽办法让你屈服,希望你不要让我再用一遍。”

第一逼他的时候就逼得他魂魄飞散,只能放在玄龙幻镜中让魂魄凝聚。这一没有玄龙珠也没有翠玉扳指,再也无法镇住玄龙幻镜,如果魂魄散了的话,就无法再度聚合。淡月痕一出口便已经後悔。但是看到秦重仍然面无表情,只得硬著头皮继续。

淡月痕走到了玉棺面前,打开棺盖,慢慢将里面的人抱了出来。又过了几天,男人的身体更轻了,脸色苍白如纸,双颊地陷了下去。淡月痕看得越来越心惊,竟然有些移不开眼睛,只觉得怀中的男人脆弱得不堪一击,已经再也不能承受住任何重负,甚至仅仅只是重生。

“重,你不介意麽?“淡月痕凝视著秦重的身体,仿佛对著睡著的男人说话,身边秦重的魂魄却像失了神般,茫然地看著前方,脸上淡淡地没有表情。

淡月痕看见他没反应,咬了咬牙,轻轻抚摸著秦重的侧脸,低声道:“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这几天我带著你去清修无心派去取药,每天晚上忍不住时,我就把你从玉棺中抱出来,放在身边。每只有这样,才能睡得著。我原先以为,你一定是对我下了蛊,但是世上已经不会有人能让我中蛊,你到底用了什麽法力,让我这麽迷恋你的身体,到死都不变?”

淡月痕刚开始只是想要秦重崩溃,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谁知到後来,自己也有些情动,忍不住慢慢靠了过去,吻住了冷如冰雪的唇。

已经经过法术的封存,身体冰冷异常,眉发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却越发地显出一种仿佛来自心灵的宁静。

淡月痕极近地看著秦重,有一种熟悉的欲望自身下传来,却没有动,只是怔怔地凝视著这个人不放。仿佛第一看到了这个人,其实却是看了千百万,只是自己一地抹杀这种让自己迷恋的感觉而已。

2

秦重看到淡月痕似乎一直在看著尸身,几乎陷入了一种疯狂的执迷,秦重不禁避开了眼睛,走过了一旁。

身体只是蝉蜕,只是困茧,既然已经挣脱,何必还要留恋?

秦重告诉自己,不去理会淡月痕,不管他做出什麽疯狂的行为,都只是对待以前的自己。

已经过去了吧。

想到自己的痴迷,秦重眼里有些黯然。这样爱他,但是又能怎样?他跟秋容在一起,这不正是自己的愿望?

淡月痕只是不能忍受自己忽然变得无情,感到自尊受到损伤,只要自己稍稍点头,又会再受到他的轻视利用,甚至是冷嘲热讽。只要他不再理会淡月痕,淡月痕再怎麽折磨,他都不承认,淡月痕一死心,自然会放他离开。

“我每碰你的时候,你都不说话,但是高潮的时候就会发出声音,你皱著眉头,眼里尽是水光,又是痛苦又是绝望的表情,我真是好怀念"淡月痕看著秦重的背影渺如烟雾,怀中抱著他的身体,眼里露出了一丝冷意。

这样逼他,他都不肯承认,看来是真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淡月痕美貌强势,向来都是别人自愿甘居他身下,何况都是为了练功,真是为了情爱而跟他燕好的,可说绝无仅有。秦重为了他做的那些,自然不是为了法力。淡月痕的怒气忍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淡月痕才缓缓开口:“你说你爱著我,我自然知道。但是每个人的爱都有个底线,到了那一步,感情自然会收回。所谓赴汤蹈火,至死不渝,只是欢场戏言,自然不能信。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不能再对你好,你再说爱我,我只会恨你想趁虚而入,不顾我对他的感情,所以心里一直不喜欢你,只觉得你自不量力。我拼命折磨你,只是想知道你的底线,看看你到底能付出到什麽地步”

秦重眼里暗了一下,只是不语。自己第一跟他欢爱之时乃是阴差阳错,如果不是意外,他本来是打算一辈子放在心里,打死不说出来。想不到意乱情迷之际,终於被他发现,却又舍不得离开他,只能用这种决绝的方式为他做了所有事情。本来以为毫无所求,只是甘心付出一切,但是到了最後关头仍然会有所奢求,想让他亲口说出爱著自己的谎言。

毕竟一个人如果完全不爱另一个人,是根本不会跟他上床的吧。

谁知这一切,也只是淡月痕做的一个试验罢了,只是为了试验他的真心而已。而自己的感情,竟然低贱到如此地步。

秦重甚至有些恨起了淡月痕,就是淡月痕的招魂,让他看清自己的感情盲目到可笑,让他明白在淡月痕眼里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小丑般的角色

秦重低下头,目光投向地面。魂魄没有影子,甚至自己也不能触摸到自己,除了练法修仙的术者,一般人甚至看不到自己。

如此没有存在感的事实也让他更加觉得黯然。

淡月痕抱起了怀中的尸体,让尸体躺在自己的怀中,从衣襟里取出一朵冰霜冻结的娇W朵,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般若跟你实在是不配,以後不要养了。不过偶尔看看,也是无妨。”

秦重心里陡然一沈,转过身,看到淡月痕正拈而笑,那朵正是般若,不由得微微一震,眼里仿佛滴出血来:“你你”

3

淡月痕慢慢回头,脸上笑容不变,眼里却有一种奇特的光彩:“原来你到死都不想让我知道可惜我还是知道了。我也决定,以後要好好待你,你是不是很开心?”

秦重眼里涟漪散去,退後的一步,淡淡说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麽,我又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淡月痕笑了一笑:“倒看不出,原来你这麽执拗。秦重,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淡月痕慢慢剥开了身下身体的衣衫,尸体感觉不到寒冷,所以穿得极为单薄,淡月痕也为了方便自己,没给他穿得太多。

距离他死去的时间已经太久,即使有法术封存,身体也已经有些干枯,瘦得让人感觉稍稍用力就能将整具身体的骨骼弄碎。完全不像他以前。

秦重的魂魄只有一个背影,几乎不敢想象他现在的身体变成这样,如果他回魂的话,他本身又有法力,大概身体无法承受灵魂,只能暂时将他的法力封住,以免他为了挣扎而做出自残的蠢事。

淡月痕垂下长睫,掩住自己的心思,暗暗在怀中的身体上下了禁手,为了遮掩住骨骼声响,他开口说道:“我碰你以前的尸身,你果真不介意麽?其实,你心里还爱著我吧,不然不会当时叫我当心。”

秦重眼帘动了一动,仍然看著地上,轻轻道:“你让我走吧。我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即使你真的找到了那个人,你逼他还魂,他若是不想在你身边,仍然有机会离开。何况,你硬逼著一个已经不爱你的人在身边,又有什麽意义?”

这一句话仿佛刺痛了淡月痕内心的最,他眼里有些尖锐的寒芒闪过,冷冷道:“你不爱我?你有胆子再说一!”

秦重露出了一点自嘲的笑意:“很多人都爱你的,你又何必强求再多一个人来爱你?“像他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没有自己,他也会很幸福的。秦重垂下了头,没去看淡月痕紧紧地抱著怀中的身躯,眼里露出疯狂的光芒。

“住口!你明明爱著我的,说谎!“慌乱瞬间充满淡月痕的内心,难以置信地狠狠地抱紧了怀中的身体,几乎在同时,听到了一声骨骼的脆响。淡月痕愕然松开了手,却看不出什麽异样。

多半是肋骨断裂。秦重吃了一惊,抬起头看著淡月痕。他对他,终究是残暴到丝毫没有任何的怜惜,所以才会不知轻重。以淡月痕的性格,一定要逼得他承认为止。

淡月痕呆住,怔怔地看著秦重,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

秦重露出了一丝苦笑,缓缓的,又像是厌倦:“月痕,你心里,其实只是因为我不爱你了,所以觉得难受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麽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不想爱你了,但是办不到,所以你成全我,让我散了吧。”

淡月痕只觉得一点一滴的痛楚,慢慢渗透到心里,却又无法发泄。只能看著秦重,半晌说不出话。

如果爱著自己那麽绝望,为什麽还要爱?淡月痕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人

“月痕,其实那几天我在天地之间漂浮,看尽了山川,那几天是真正忘记了你,所以如果我能散去,一定很感激你。“既然已经承认,不如说清楚,让他死心。秦重忽然想通,心里登时释然,淡淡地笑起来:“月痕,你就当是,成全了我吧。”

淡月痕看著他的笑容,心里忽然觉得茫然。忽然感到自己一直求的只不过是他这样的屈服,不得不承认爱著自己却又不能拒绝的痛苦,但是真正所有的已经到了眼前,却发现有种到达终点的茫然。

他一点也不想他这样。他只要他继续爱著他,在他的身边而已,难道这样就不能办到麽?

“秦重,你到底想要些什麽?说啊,你要什麽我都给你,你不是要我爱你麽?只要你肯答应回魂,我立刻就会爱你"淡月痕忽然反应过来,秦重已经算是自己承认了身份,可以用法术强迫他回魂,却看见秦重静静地看著他,目光十分和缓,仿佛已经预料到他会做些什麽,却又像是厌烦了这一切。

厌烦了跟他在一起了麽?淡月痕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本来不想按照他以为的去做,但是怀中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再不回魂,身体也会坏掉。

“我做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就拜托你了把我们之间的关系结束吧。“秦重慢慢说著,声音居然十分温柔。

淡月痕不会罢休的,此时只有赌一赌淡月痕即使对他没有爱情,是否还有一点过往相之情

秦重看著淡月痕的神情似乎十分迷惘,随即变得面无表情,纤长的手指慢慢曲起,显然就是术法之兆,但秦重清晰地看到,这分明是封魂之术!指尖光芒在淡月痕手中流转不停,秦重浑身仿佛被浸入冰窖般的凉意,他终於还是错信了他淡月痕的手按在了尸身的天顶,感到一阵绝望传来,秦重消失了所有的意识。

淡月痕感到怀中的人虽然脸上仍然有些憔悴之色,但已经渐渐有了呼吸,身体已经有了温度,不禁露出一丝自己也难以察觉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秦重才渐渐有了意识,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间极大的卧室里,身边什麽人也没有。胸口间十分疼痛,显然是断了肋骨,暗暗运气,法力全无,显然淡月痕是想囚禁他,不让他走了。

不管他的目的为何,不能留在这里。

秦重闭了闭眼睛,已经定下神。慢慢支起身体,胸口一阵抽痛,忍不住咳嗽起来。毒性已经褪去,但是多日身体被冰冻过,浑身酸痛难当,即使有法术自保,要想再恢复成原来那样已经不大可能,何况现在身体已经被下了禁手。

他慢慢下了床,便要离开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只走了一步,几乎就要摔倒在地,眼前一阵晕眩,漆黑一片,过了不知多久,才渐渐看清眼前的景象。

勉强走了几步,再也不能支持,他微微一晃,便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淡月痕正满面春风地往自己的毓华宫走来。已经算到秦重此时会醒,他吩咐了沈水堂的人用草药煮了一桶热水,给秦重浸泡身体。他的身体多日水米不沾,早已干枯得不成样子,以前是因为尸体泡水不好保存,但是现在他既然醒了,正该沐浴一番。

淡月痕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看到秦重的表情,不管他是伤心绝望,还是愤怒难过虽然之前是看到了魂魄,但是不能得到他实实在在的回应,现在总算可以了,可以碰到他,感受著他的一切感觉。不知为什麽,他就是想知道他的感觉,让他像原来一样爱著自己。

尽管心里已经有些异样,但是淡月痕仍然拒绝去想为什麽,缓缓走进门,却发现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不知是不是又是云中羽淡月痕紧紧抓住了门边,感到自己浑身已经不由得微微发颤:“来人!”

弟子们很快就已赶来,俯首听命。淡月痕闭了闭眼睛,仍然无法掩饰眼中的涟漪:“人呢?快给我去找人!”

感到淡月痕几乎难得一见的咬牙切齿,有些年轻的弟子已经吓得浑身发颤,连滚带爬地出去找人。

秦重走得并不远,很快淡月痕就已经发现他晕倒在角落里。淡月痕感到心里仿佛抽搐似的疼痛,这个男人居然这麽不会照顾自己,才刚刚醒过来就要离开,宁可晕倒在这麽冰凉的地面,也不肯好好躺在床上

淡月痕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感到他身上的体温,才渐渐平静下来。他已经不像从前了,甚至比以前的秋容还虚弱,如果再加上他变得那麽任性,这一要是再招魂,恐怕身体也无法承受。

淡月痕第一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他即使可以逼他面对自己,逼他不得不还魂,甚至逼他还爱著自己,却不能让他好好对待他自己因为他认为他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想要他自己消失。

真是一个傻瓜。淡月痕忍不住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心里不知怎麽的竟然有种温柔的感觉。他说要自己幸福啊可是却从来不肯让他自己稍稍快乐

如果可以的话,应该可以对他温柔的吧。

5

淡月痕本来便是十分骄傲的人,爱他的人如江之鲫,即使多了一个秦重也没觉得有些什麽,最多对他好些罢了,如果要承认爱他,那是万万不能。

但看到秦重再醒来,淡月痕不禁脸上现出喜色,抓住他的手,道:“你醒了?”

秦重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说道:“宫主,我想你该去找秋公子了。”

淡月痕神色极为古怪,看了他半晌,道:“你是在吃他的醋?“他自己不喜欢乱吃飞醋,也不喜欢别人争风吃醋,因此烟浮宫上下的弟子们因为情事而产生斗法争执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分毫。不知为何,这一看到秦重吃醋竟然有些窃喜。

秦重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宫主,你不陪著秋公子,他不会生气麽?“他自从死後直到现在都没见到秋容,也不知道秋容已经离开。对於淡月痕的反应很是奇怪,以前他或许不知分寸地难过,现在想都不去想,自然也不会伤心。所谓吃醋,真是不知从何而来。

淡月痕微笑道:“我已经让他走了,你开心吧?”

秦重惊诧地看著淡月痕,不仅因为他的话,也因为他自以为是的态度。他以前的确无法控制自己,希望淡月痕曾经对他有一点点的爱,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死心。“你把他找回来吧。“秦重低声说。

“为什麽?“淡月痕难以置信地看著秦重。

秦重干裂的嘴唇慢慢扯开,笑了一下:“宫主,他是你喜欢的人”

“住口!“淡月痕感到秦重的笑仿佛在嘲笑他的变心,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床上,却见到他吃痛皱眉的表情,不由得有几分後悔,此时两个人已经十分接近,淡月痕几乎能感受到秦重几乎细不可闻的鼻息。

秦重神情渐渐恢复平静,低声道:“他是你喜欢的人,所以你跟他在一起会幸福你去找他回来吧。你现在跟我这样算什麽呢?月痕,你只是自尊上面过不去,所以受不了我对你的冷淡而已,其实我还爱著你,这样你的自尊是不是已经可以保全了?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的身体"秦重慢慢解开了自己薄薄的衣衫,露出里面消瘦的身体,“月痕,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不能再为你做事了,也不能再尽情地伺候你,如果再伺候你,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你放过我吧!”

淡月痕看著他几乎变得单薄的身体,眼睛里不由得一酸,紧紧抱住了秦重,眼里的湿热都留到了秦重的衣衫上。仿佛内心绞痛的痛楚,让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只听到秦重缓缓地,低低地声音在耳边道:“月痕,你不要难过,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自己知道自己长得不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现在只要你幸福,我心里已经很愉快。你将我留在身边,又有什麽意思呢?我知道,你从来不爱我,所以我也不能再爱你了。”

淡月痕不顾眼睛已经有些发红,赫然抬头看著他脸上的表情,发现只有决绝的无情而已,冷冷道:“你这是什麽意思?”

难道他真的要离开,不顾而去?

淡月痕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是狂怒,却又想不出阻止他的理由,如果用法力强行将他留下,只会造成他的自损。而看到他此时身体的情况,淡月痕也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的磨折,只有一千倍,一万倍的小心。

秦重没有回答,合上衣襟,慢慢系上衣带,低著头整理自己的衣衫。从领口依稀还能见到他的身体。

不知为何,淡月痕看著已经变得明显的锁骨竟然有些情动,忍不住就想抱住他一吻,想到他定然会拼命挣扎,难免受伤,心里一动,说道:“好吧,既然你要走,我也不留你。你喝完这杯酒,便当是我为你饯行。”

他说不要再爱他了,只有在床上让他情不自禁才会迫使他不得不承认已经离不开自己的事实。烟浮宫的酒大多是醍醐所制的催情酒,秦重只到烟浮宫几天,又不好酒色,自然不知。

淡月痕击掌命人上酒,在两只茶杯上各斟了一杯,青碧色的酒液芳香醇厚,淡月痕拿起一杯,略一致意,道:“请。“便一饮而尽。

6

秦重不由得稍稍犹豫一下。他跟淡月痕在一起已经有三年的时间,淡月痕虽然没有注意他,他却早已知道淡月痕的心性。这酒中定然下有东西。可是不饮下这杯酒,淡月痕万万不肯放自己离去。

秦重端起杯子,举到淡月痕面前,静静看著淡月痕半晌,淡月痕几乎要脱口而出让他不要喝,心跳如同擂鼓,但此时秦重的嘴唇已经碰上了杯子,慢慢喝了下去。

淡月痕发现秦重的动作神态都正直得让人有种想猥亵的感觉,不由得无意识地上前了一步,想要将他拥入怀中,却发现他谨慎地退了一步,拱手一礼,徐徐说道:“淡宫主,後会有期。”

淡月痕这才想起来,他答应了他会放走他的事,寒著脸,点了点头。看著秦重往外走去,脚步十分缓慢,显然身受重伤,完全没有复原,即使没有催情酒,他也断然无力走下烟浮山去。

只见他身上衣裳十分单薄,风吹之下,便能看出衣裳底下的骨架匀称,如果还是半个多月前,以他的矫健结实的身体,一定还没出烟浮宫便已被人拖到了暗但是现在

淡月痕几乎立刻想到了他此时已经变得黯淡的肌肤,渐渐萎缩的肌体,忍不住心里一疼,走上前去,想从身後抱住他的腰,却见到秦重微微一晃,只再走了一步,便再也走不动,软软倒在地上,几乎是痉挛地扭动著。

淡月痕感到心脏也似乎抽搐起来,几步便已走到他身边,却见他面色酡红,紧紧看著自己,目光中又是绝望又是伤痛的神色,似乎不肯相信自己会那麽对他。

淡月痕知道他更是不肯原谅自己,不由得失措起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要扶他起来还是眼睁睁地看著他在地上扭动挣扎。

淡月痕在烟浮宫已久,催情酒药性虽烈,但他以前早已喝过不少,自然没有秦重发作迅速,但看到他在地上扭动时无意识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衣裳下赤裸的身体,虽然他此时身体虚弱,看不出什麽风景,但淡月痕却不啻看到了最淫糜的景象,只觉欲火骤然自小腹升起,竟然有些情不自禁。

淡月痕从来不是一个禁欲的人,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便要将秦重抱在怀中。

“放开!“秦重怒道,猛然推开了他。他此时气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推开淡月痕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淡月痕猝不及防,被他推开,退後了两步,但秦重自己也不由得滚到了一旁,激得内息激荡,咳嗽不止,血便咳了出来。

淡月痕看得眼睛湿热,想说什麽,却又说不出,只觉得心里像被一把钝刀划过,讷讷良久,也不肯认错服软,低声说道:“你又何必到这时才来倔强?我们不是早已欢好过无数?“他在房事上十分精通,认定只要自己对他温柔,秦重自然会沈溺於他的温存之下。谁知秦重竟然如此强硬,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秦重眼前头晕目眩,几乎已经看不清淡月痕的人影。他低低笑了一下,道:“都是我的错,你忘了以前吧。“淡月痕要用以前的事情来羞辱他,那他无话可说。秦重挣扎著,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几乎是踉跄地便要走出门去。

“不要走!“淡月痕连忙从身後抱住了他,惶急惊惧几乎充满了他的内心,他从来没想到秦重会不顾一切地离开他,即使到现在。

“秦重,无论你要什麽,我都给你,只要你留下来!“淡月痕惊慌之下,竟然开出了如此之大的条件。他不敢用法力逼迫秦重屈服,害怕他抵抗之下伤害自己,只能紧紧地,抱著他,不让他挣扎。

但秦重几乎已经陷入了颠狂的状态,淡月痕只有紧紧地将他压在地上,不让他乱动。

两个人都喘著粗气,淡月痕看著身下的男人嫣红的双颊,几乎濒临崩溃的绝望表情,心里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暖意,不由得低下头去,吻住了他的嘴唇。柔软的唇瓣仿佛蕴含著汲取不完的蜜意,淡月痕几乎完全沈浸在了这一吻里。

忽然从舌尖传来的剧痛让淡月痕登时清醒,放开了身下的男人,只见他闭上眼睛,像是等待承受他随之而来的暴风骤雨般的怒意,脸色苍白而镇定。

一滴鲜血从淡月痕白皙的唇角逸出,他慢慢拭去了血迹,微笑起来。

“秦重,我是说过,你越是挣扎我就越有兴趣。你现在这麽对我,是要我虐杀你吧。可惜,不会如你的愿的。”

7

看到秦重瞬间惨白的面容,淡月痕知道自己猜的完全没错,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你就这麽想死?“将秦重抵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淡月痕声音虽然平静,却感到下腹有些欲火难耐,慢慢抱起了秦重,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慢慢解开了秦重下身的衣裳。

秦重只仰起了上身,还不及将淡月痕推开,猛然间气血翻涌,立刻浑身无力,只能靠在淡月痕的手上,感到淡月痕的纤长的手指已经握住了自己的中心,秦重喘息著,不由得浑身微微发颤。

虽然两个人之间情事无数,但是淡月痕还是第一碰他的那个地方,他却发现自己除了有种难言的羞辱难堪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激情的快感。

他的手轻轻放在淡月痕极有技巧的腕上。这只手或许取悦过了无数的人,所以才会那麽熟练秦重张了张嘴,几乎已经不能说出,淡月痕靠近了他,让他更地陷在自己的怀中,听到他细若蚊蝇的低语:

“月痕,不要了"声音低沈嘶哑,让淡月痕几乎有些按捺不住。

淡月痕转头看向秦重苍白的表情上只有无奈的苦笑,发现自己丝毫没有当初那种想将他疯狂地蹂躏的感觉,只是有种淡淡的悲伤。淡月痕温言道:“再忍忍,泻了火自然就会好。”

淡月痕感到湿热的粘液喷洒在自己掌心,此时秦重低低呻吟了一声,极力压抑的声音,让淡月痕有种淫糜到极点的感觉,多年来历经无数情事,却从没有现在的感觉这麽好过。

淡月痕凝视著怀中的男子憔悴而羞耻的表情,恍惚的双眸,仿佛已经丧失了焦距,慢慢无力地软倒在自己的怀中,手臂垂了下来。

只碰了一下就晕过去了。

淡月痕不禁苦笑,下身虽然情潮暗涌,却也不忍再度对他施暴,那里毕竟不是天生欢爱的地方,即使再三小心,也无法避免造成伤害。

淡月痕用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秦重的额头,双手将他抱起,放到床上。原先打好的热水已经凉了,淡月痕便让人换了一盆,屏退了下人,打开他的衣裳慢慢擦拭著他的身体。

从胸口到下腹,大腿中心,自己下半身的欲火早已坚硬如铁,淡月痕感到汗水慢慢滴落下来,慢慢俯下身看著秦重,纤长的手指将他的乱发拨到耳後,忍不住有些出神。

原先不愿看他,不想看他,所以其实根本没看清他的容貌,其实仔细看来,他虽然不俊美,却有种正直之气,特别情爱之时的隐忍表情,越发让人有种想猥亵的感觉,怪不得烟浮宫的众多弟子看著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淡月痕心里一凛,现在才发觉自己是多麽粗心,脸色越来越阴沈。

8

淡月痕就这麽看著秦重,不知看了多久,只见床上的人眼帘动了一动,睁开眼睛,仍然是恍惚的表情,似乎还没从情欲之中挣脱出来,心里也不知是什麽滋味,慢慢地躺到他的身边,横过一条手臂,轻轻放到他的身上,让他几乎是躺到自己的怀中。身体的温度让淡月痕微微一静。

沈默了半晌,淡月痕低声道:“我以前,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心里自然有了人,自然不能再接受你,可是无论我怎麽逼你,挖苦你,你都不肯离开,谁知道你接近我会有什麽目的,我心里自然要防著一点。既然我现在已经决定好好对你,你又何必还要闹别扭?”

秦重闭上眼睛,神情却是漠然。淡月痕还是舍不得放弃自己的身体,找了种种理由让自己回头。如果真的只是猜疑,何必又要跟他上床?其实淡月痕对他,一直只有折辱之心罢了。

“你还在生气麽?嗯?“淡月痕看到他不理会,皱了皱眉,忍不住便去摸他的身体,但是看到他动也不动,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厌倦,自己也有些无趣。

“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淡月痕自认已经做到了极致,对秋容也不过如此而已,秦重居然没有感激地抱住他,实在是没有天理。

不知过了多久,秦重才轻轻开口道:“月痕,你说过,要让我走的。”

淡月痕微微愕然,寒著脸道:“我说过吗?我忘记了。”

“月痕,你强留下我,又有什麽意义,不如去找秋容"秦重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完全平静下来,仿佛对待多年好友。

淡月痕却像被人咬了一口,抓住了他衣衫的前襟,看了他半晌,道:“你怎麽总叫我去找秋容?你什麽意思?”

“秦重扯开了他的手,却被他的手抓在手里,不由得吃了一惊,讷讷道:“毕竟他是你爱的人”

淡月痕有些不悦:“你是不是嫌我不爱你?我已经承诺对你温柔了,你还要怎样?”

秦重不由得苦笑起来。对淡月痕来说,对他这样一个没姿色没身段的男子作出这种承诺,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吧。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求之不得,可是,已经死过了一,已经什麽都看穿了,自然也不能用假象再蒙骗自己。

秦重笑了一下,有点惨淡的笑容让淡月痕看得惊心,他慢慢起身,便要下床,淡月痕拦住他道:“你要去哪?”

“我腹中有些饿了"虽然是修道中人,但是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他十几日滴水未进,自然会感到饥饿,但是他的真实意图却只是想离开这里。跟淡月痕交谈都会让他有种无力之感。

“你身体不好,不必下床,我让人去做即可。“淡月痕看到他起身时软被从身上滑下,露出里面已经散乱的衣裳,只觉得一阵欲火焚身,再看一眼就忍不住将他压在床上狠狠地做个十几。

淡月痕不敢再看,站起来,道:“我让人过来看护你,有事让他们去做。我去去便回。”

秦重看到淡月痕急急转身,也没多想,心里却有些茫然。淡月痕叫人看护是假,看守是真,他此时法力受制,又被他囚禁,要想离开这里根本不可能。

9

总不能就这样下去吧。现在这个样子,算什麽呢?秦重苦笑起来,慢慢支起身,只觉得胸口肋骨断裂的地方痛得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下,眼前不由得一黑。

“秦兄,别来无恙?“一个微笑的声音,让秦重一惊,凝神看时,只见一个男子衣衫缓缓,从门外行来,却并没有人阻拦,正是云若。

当遁地术比别人高过两三层时,便可掩人耳目。云若无声无息地进来,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秦重不由得吃了一惊。

“云若兄,你怎地来了?“被云若看到自己这麽狼狈的样子,秦重有些尴尬,想故作平常,但云若似笑非笑的眼神,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烟浮宫无聊寂寞,我正要出宫去了。不知秦兄可否愿与我同路?“云若微笑道。

“你"秦重吃惊地看著云若,轻轻吐出一口长气,道,“不知可否有劳?“云若既然提出,肯定有这个能力。

云若浅浅一笑,道:“我出去有些事情要做。举手之劳,有何不可?只是不知秦兄是否舍得?”

秦重脸上一红,说道:“有什麽舍得不舍得的。“淡月痕对他占有式的欲念让他无力,再这样下去,双方尴尬,不如一走了之。

云若神色肃然,说道:“境遇虽是命定,到头究关人力。一念之差,或许便是天地之别。秦兄,我只能预知你在此地,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结局如何,我却并不能清楚。秦兄,你我均是修道之人,我也并不瞒你。若是你随我出去,虽能见天地之广,山川辽阔,但是你会再遇一劫,生死难定。如果留在烟浮宫中,当可避免灾劫。”

秦重摇了摇头,道:“我早该是一个死人。如今苟延残喘,也是逆天而行,多活一日也是幸事。如果早些死了,或许不会延祸到他身上。云若兄,你忘了招魂是天遣之事麽?”

云若沈默片刻,道:“原来直到今天,你还是为了他。”

秦重不由脸上一热,十分惭愧。虽然已经决定不在理他,不再爱他,但是仍然放不下他,灾云若眼里,必定可笑之极吧。忽然想起云若的声音有些古怪,似乎颇有意,却见云若朗声一笑,清音渺渺,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带你出去罢了。”

云若伸手一揽,便将他揽入怀里,他心里怦然一跳,只觉耳边风声响起,人如掠波一般,已经消失无踪。

虽然说是去厨房,但淡月痕去完回来,心里却烦乱之极。即使当初爱著秋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犹疑不定,就是连情事也像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般战战兢兢。想听他的声音,想抱他,想要他在自己的怀中无法自抑地轻喘,但一切却因为他的身体而犹豫不前。尽管当初也因为秋容身体不适而推迟过欢爱,但是也只是因为不想让秋容拂了自己的兴致,从来没有过这种温柔感觉。

他一定是疯了。

淡月痕烦乱地想著,可是奇怪的是,心里并没有之前不安恼怒的感觉。承认自己爱上他,其实也没什麽了不起的吧。

淡月痕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登时回不过神──秦重不见了!

这他找了烟浮宫太冥殿十二侍使守卫毓华宫,又在秦重身上下了禁手,他居然还能逃脱,定然是有人帮忙。淡月痕眉心一蹙,握紧了拳,神情极为难看,命人立刻追查宫中所有人行踪。

5

不过半晌,立刻有人查到馨云居的云若不知去向。淡月痕这才想起,云若法术高强,若是要趁他不备,从烟浮宫中带走一个人,可说轻而易举。

此时再後悔不小心已经来不及。他毕竟是走了

想到云若当初对秦重态度暧昧,越发让淡月痕妒火中烧,恨不得将烟浮宫整座山脉都掀一个遍。

烟浮宫中所有弟子看到淡月痕脸色不悦,都不敢捋其虎须,不是必要时刻在他面前出现都纷纷避让,淡月痕虽然清静了好一段日子,却宛如困兽般,在烟浮宫中动不动就雷霆大怒,让烟浮宫所有弟子人人自危。

去寻找的弟子纷纷回来报讯,却都毫无消息。云若要藏著一个人,总不是难事。也怪不得这群笨蛋。

淡月痕想也不想,直接下令让扶风堂堂主易十三代宫主之职,自己带人亲自下山寻找。

从烟浮宫出来已经有半个多月。

云若法力极为高明,淡月痕在秦重的身上下的禁制早已被云若解开。虽然法力已经恢复了八成,但是由於毒伤太久,秦重只能缓慢调养,并且不能受到外界惊扰。

云若便买了一条船,在江中放船而行。

江上多是渔民,偶尔有些凶杀成性之辈,也是沿江一带的漕帮中人,不必动用法力便能打发。据闻漕帮的帮主陆方鸣原来是清修无心派当今掌门的师弟,後来因为不惯修仙的清淡乏味,便下山做起武林豪客。他修仙不成,外功倒是不弱,据传有武林第一的美誉。

云若站在船头,掐指算了算,望向茫茫天际。此时恰有细雨,绵密地在江上织成雨幕。江上烟波浩渺,无边无际。

秦重从舱里出来,便看到云若站在雨雾之中,若有所思。他停了一停,说道:“可是有要事?”

云若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说道:“秦兄,今日我便要离开,但你身上的大劫我却不能解,甚为愧疚"他算出自己留在这里,只会留下死门,将秦重唯一生机都葬送掉。而此时自己必须立刻赶到另一个地方,能解开他自己泄露天机的死劫之地。此时秦重身体虽然半点没有复原,但法力已经恢复了八成,想必理应无碍。而烟浮宫里的那个笨蛋,现在也知道到底应该怎麽做。

秦重淡淡一笑,道:“生死有命,福祸在天。云若兄看破尘世,本来是自在之人,怎地於这一关看不开?”

云若沈吟想了片刻,脸上慢慢露出微笑:“秦兄洒脱宽厚,正是云若仰慕秦兄之。”

秦重不由得微微一惊,看到云若温和而炽热的目光,不由得冷汗涔涔,讷讷无法自答。

云若自失一笑,道:“秦兄,若是遇到急事,便点燃琉璃烟火,让烟浮宫门下弟子相救无妨。”

已经离开烟浮宫,自然不会再自投罗网吧?秦重苦笑,说道:“秦某自有计较,云若兄不必挂怀。”

云若退後一步,抱拳说道:“秦兄,他日有缘,必当相逢。”

秦重还了一礼,道:“後会有期。“便看到云若已经凌波而去。

51

云若走後,秦重在船头默默坐了一会儿。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江清月近,浮光掠影,远听到有人吹笛之声,轻轻渺渺,仿佛横亘了浩浩江水,迢遥地飘了过来。

不知是谁,吹得如此好笛技。秦重恍惚地想起三年前。那时家乡遭到瘟疫,在尸横遍野的荒凉村庄,他便听到了这样的笛声。早已疯了的母亲病重在床,神志不清,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时间里,紧紧抓住他的手,叫著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他葬了母亲後,本来以为会流浪他乡,那时遇到了淡月痕。淡月痕淡紫的衣裳,仿佛梦中的天使般降临,将他带离那个梦魇之地。他身上系著一支竹笛,但在跟著他的三年中,从来没见他吹过笛子,只是见他时常拿出来抚弄,露出思的表情。或许是秋容送给他的定情之物吧。

月已升上中天。笛声仍然渺渺地飘来,越来越清晰的是浆声激水的声音。

竟然能无声无息地进入他所停的船只方圆百里,船上一定有人精通术法。秦重吃了一惊,站起身来,只见迎面一只大船,比自己所在的船只大了一倍,船上寥寥站著几个人,青衣长衫,隐隐有仙气,面貌却并不相识。

当先一人穿著道袍,年约四十上下,相貌却颇为俊雅。看到秦重,眼里有些沈沈之气,道:“就是他?”

旁边有人躬身说道:“正是。”

“空叶,你去试试他。“那人说道,眼底有锋芒突现。

那名叫空叶的道士躬身行了一礼,细声细气地道:“是,师父。“足尖轻轻一点,掠过江面,轻飘飘地站到了秦重所在的船上,船身纹丝不动。

向秦重合十行礼道:“施主,贫道空叶,向施主请教。还请施主手下留情。”

秦重拱手一礼,说道:“不知各位找秦某有何贵干?若是秦某多有得罪之,还请见谅。”

52

听到秦重略带低沈磁性的嗓音,空叶似乎有些愕然,仿佛不敢置信这样的声音会出自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之口,抬头看了眼前的男子两眼,眼底的轻蔑之色渐渐转为奇异。只见他一身半旧的蓝裳,除了形容憔悴,略显病容,也看不出什麽特异之,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空叶听到他询问,便解释道:“在下是清修无心派门下弟子空叶,由於烟浮宫宫主前对本门无礼,竟然强夺本门至宝长生丹,长生丹炼制时有一味药带有异香,即使经人服食後,药香仍然存於体内。燕子过时,必定回旋,因此名曰燕回香。此丹极为名贵,世间仅有一枚,乃是掌门按照上古丹书所炼。若是被人误服,也不防事,可将此人投入丹炉”

“空叶,你跟他多说什麽?还不速速将他擒下!“那道士名叫卓云山,是清修无心掌门的师叔。虽然羽冠翩跹,一副仙人之姿,却是姜桂之性,不能忍受空叶不紧不慢地在这关头还说这些旧事,心想空叶本来是弟子中十分骄傲之人,怎地今日居然滔滔不绝。

空叶咳嗽一声,行了一礼,说道:“秦兄,有谮了。”

秦重还了一礼,心中已经明白。想来淡月痕去到清修无心派,原先是为夺取定魂丹,定魂丹是安神定魂之物,远不如长生丹名贵。但烟浮宫与清修无心派乃是世仇,各自的门人在世间相遇之时常常一言不合就已动手,淡月痕上门讨取丹药自然不会有人给他。淡月痕这个人性格强取豪夺,人家不给,他便要强要,自然是进了丹房就去找药。秦重元神出窍那时,淡月痕带他进清修无心派,不知给他吃了多少丹药,那长生丹显然便是误服了。

而这一群人此行,只是想带走他的身体,投入丹炉。

秦重淡淡笑了一笑,伸出右掌。长剑在掌心凝聚,纯白光芒显出一种森冷寒意。他极少用剑,只因剑光到,血肉横飞。但是此时身体无法施加法力,只有借助真元所化长剑。

空叶看了看他的剑光,不由得咦了一声。剑芒之色乃是元神之色,由心性而定,剑芒白色者心性坚定,朴质正直,清修无心派门下也少见,想不到居然在烟浮宫门下见到。暗道一声"可惜”,挽了一朵剑,向秦重刺来。

秦重还剑一挡,真气相交,震得手腕微微一麻,不由吃了一惊。对手法力高强,以他此时体力,打败了他也不能逃过剩下的人的追杀。

空叶似乎看得出他的迟疑,步步进逼,尽是杀招,迫得他不得不回剑自挡。

秦重步步退後,几乎已经到了船舷,长剑刺中空叶剑尖,人已斜斜掠起,宛如飘尘。空叶不由得一阵窒息,只觉寒光照眼,手腕剧痛难当,自己青碧色的长剑已经碎裂成点点星芒。

空叶垂手说道:“我败了。“看著秦重神容憔悴,这一击,几乎像是耗尽了他所有气力,高大的身体只能靠在船舱边勉强支撑,十分孱弱无力的姿态,空叶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古怪之色。

“秦某无意服了贵派的神丹,甚为歉疚,但但"他自觉亏欠於人,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总不能束手就擒。

或许,这就是云若所说的灾劫吧。

大船上众人都当他是心怯,大笑起来,另有一人大叫道:“你既然歉疚,自戕了便是,元神转世轮回小爷还能送你一程,要是落到小爷手中,可没那麽幸运,定要将你慢慢凌迟而死。”

秦重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有谁要来领教,尽管上前便是。烟浮宫弟子,绝不低头。”

清修无心弟子有几个已经变了颜色。烟浮宫修行时用的法术过於诡异,向来为正教中人不耻,擒到时便当妖孽杀了,想不到这个妖孽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叫骂起来,纷纷跃上船头,显然便要以众凌寡。

两重天 53(美攻强受主仆冰恋)

秦重只跟一人对敌已有些不支,此时又遇上多人围攻,一时气力不支,已经渐显颓态,落於下风。想起云若分别时说的话,不禁自失一笑。点燃琉璃烟火可以让人来救,但是此时已经是火烧眉毛,又有谁会来救?

屈指成印,轻轻一弹,一点星光登时从指尖冒出,升上如墨的夜空,瞬即将半天照亮。

有人大叫道:“这是烟浮宫求救的法印!““没错,别让他叫了帮手!““杀了他!来一个杀一个!”

清修无心派自诩名门正派,想不到也会作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秦重左掌一翻,云雾在掌心氤氲。这是烟浮宫的绝学之一裂神分血之法,可以激发自身潜力,却对自身伤害极大,当年云中羽就是用这种法术击败淡月痕,却使得他三年法力都不能恢复,最後重新使出时法力不足,连自身的身体也被毁掉,被淡月痕夺回宫主之位。

云雾飞速旋转,形成巨大漩涡,众人只觉得劲风扑面,一阵巨大的气力袭来,不由得退後几步,气血翻涌,法力不够的早已吐出血来。再看时,只见秦重也仿佛丧失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浑身不由得微微一晃,只能勉强站立。

此时一个声音由远而近,厉声道:“裂神分血,你好狠!”

众人抬头,只看到一个紫裳男子凌空而来,轻飘飘地落到船上,衣袂翩然,气度无比轩然静雅,仿佛看不到所有人惊讶赞叹的目光,独自走到秦重面前,两人凝视著,半旧的蓝色与淡紫几乎凝滞在了一起。

对於淡月痕过於热烈的目光,秦重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眼睛,目光投在了地上。已经用尽了浑身的法力,身体也几乎无法承受而炸裂开来,体内气血翻涌仿佛沸腾,却在这时见到了他。

秦重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凭借本能,抓住了淡月痕要擦拭他唇角血迹的手,几乎是喃喃地道:“是梦麽?即使是梦,也是不能的”

便是以为在梦中,他也不肯接受自己的一点温柔。淡月痕心里几乎像是割裂般的疼痛,接住了他缓缓倒下的身躯。

“你们害得他这样,还想活麽?“淡月痕一字一句,冰冷如同刀锋。众人都是一愕,卓云山大怒道:“淡月痕,多说无益,有本事就分个高下!”

“你们清修无心派弟子能与我相抗者,不过一两人而已。凭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卓云山,你不肯跪下给我磕头,休怪我无情。”

卓云山大怒,运气於剑,便要迎战,只见淡月痕轻嗤一声,只见到一道剑光,自己胸口已经多了一个大洞。心里想道:我死了麽?怎麽可能?

身体已经软软倒了下来。恍惚中,只见淡月痕已经怀中抱著一个男子,仿佛来时一般缥缈,凌波飞去。

5

浑身每一寸都像要分开裂成千百片,秦重昏昏沈沈地睁开眼睛,看到淡月痕坐在床边,担忧的表情渐渐变成狂喜,这张素来绝丽的面容竟然露出了如此温柔的表情,竟然是对他

秦重不由得闭了闭眼。

错了,早已离开烟浮宫,怎麽还能想著那个人,竟然还在迷离的时候还能见到他的幻象。错了从初的相逢,就是一个错误,怎能还任由自己陷入这种幻觉当中?

睁开眼,淡月痕却仍然在眼前。秦重吃惊地看著他,说不出话。

他强自镇定的表情让淡月痕不由得微笑起来,心里不由得有些情动,轻轻唤了一声:“重"低下头去,便要在他的鬓发间一吻。

秦重侧过了脸,避开了去,暗自嘲笑自己大白天的做这种不知廉耻的梦,竟然还梦到他亲吻著自己。

疯了,一定是疯了否则怎麽可能?

秦重低低说道:“浑其心者,若晦若昏。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这是无心诀中的秘奥,修道时用於收敛心神,使得不被心魔入侵。淡月痕一听,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以为我是幻象麽?哪有这麽清晰的幻象难道你做梦的时候,也会梦到我会这麽摸你?“淡月痕极为情色地摸著秦重的小腹,慢慢往下,直达他身体的中心。

秦重抓住了他的手想要阻止他的不规矩,但这只纤长的手掌已经握住了自己最柔软脆弱之,秦重不由得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木然地表情,任由他的掌心操纵著自己的无助。

“你怎麽会来?“尽管竭力克制自己不出声,但艰难的吐字却显出他忍得十分辛苦。淡月痕看到他额角细汗渗出,便将他抱在自己的怀中。尽管秦重此时身体十分虚弱,但是由於身材高大的缘故,重量不轻,淡月痕却随随便便地将他抱起。

“我看到有人点了烟火,所以过来看看。裂神分血,你还真敢用,如果毁了身体,要到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淡月痕越说越生气,忍不住轻轻捏了手里可怜的东西一下。秦重闷哼一声,却是没什麽表情。

看著他憔悴的神色,淡月痕不仅有几分後悔。慢慢俯下身,几乎近到他的耳边:“秦重,有没有後悔跟过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麽意思"他慢慢地侧过脸,避开淡月痕的询问。

淡月痕沈默片刻,道:“我们重新开始吧。”

秦重吃惊地看著淡月痕绝丽的姿容,讷讷说道:“你你说什麽?”

“你在的时候,我没什麽感觉,大概已经习惯你在了,你走後我才发现,原来早就不能离开你。秦重,回到我身边吧,我会好好待你。“淡月痕自认已经十分委曲求全,虽然明知所说的是事实,脸上却冷冷地没什麽表情。

秦重轻轻笑了一下。面对他难得的笑容,淡月痕不禁有些吃惊,一时间竟然有窒息地错觉,心头有些什麽酸楚得仿佛流出来。

秦重轻轻道:“月痕,我已经死过一了。所以有些事情,看得比较清楚。其实你只是习惯罢了,早晚有一天,你也会习惯我不在你身边的。你救了我,以後我会另当报还於你。今日分别,他日未必不会相逢。“他笑了一笑,已经释然,心里也如释重负。挣开了淡月痕的钳制,他慢慢起身下床。

淡月痕猛地将他按倒在他床上,冷厉的双眸瞪著他,几乎要将他刺成十七八段,一字一句道:“你说什麽?给我再说一!”

身体撞到床上,一阵血腥气息涌上喉间,秦重勉强咽了下去,已经头晕目眩。

55

“无论怎样,我是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淡月痕低声说道,虽然一时忍不住粗鲁,但是看见他如此,又有些後悔,凝视他的眼睛,慢慢低下头去,便要一吻。

秦重将脸避开,低声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吧。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以他的相貌而言,在烟浮宫自然不能说是上上之选,现在连身体也弄得一团糟,自然已经是一无是了,不明白淡月痕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麽。

淡月痕看见他避开自己的吻,怒气渐渐在双眸中凝聚,不知过了多久,沈沈说道:“你不是说,要我一生幸福?我就是要你在身边,我才高兴。“淡月痕从不肯屈低服软,从他口中说出这句话已经算是难得的表白,但於秦重而言,不过只是认为淡月痕将他钳制在身边,以折辱他为乐事。

秦重慢慢侧转过身,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轻声咳嗽起来:“那都是死前胡说的,现在重生,以前所说的,自当宛如梦幻你我俱是修道之人,当知欲之一事,若是牵扯到情,不免著了下乘,永远到不了顶峰。月痕,虽然你已经夺回了烟浮宫宫主之位,但世间修道者层出不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清修无心派只是一时式微,依我看,三两年内,必出不少好手”

他说得十分淡然,似乎已经毫无情意,但言语间却殷殷情,淡月痕本来有些不耐,看见他有些支持不住,脸色极为苍白,不禁有些情动,慢慢低下头去,吻住他带著血丝的唇瓣。

铁锈的腥咸之气进入口中,另有一种奇特的甜意。淡月痕细细地啃咬著他的上唇,灵巧的舌尖试图进入他口中,柔软而甜蜜的错觉让他几乎再沈溺其中,他猛地挣扎起来。

下身的身体的挣动摩擦著自己早已按捺不住的欲火,淡月痕紧紧按住他的身体,有些焦躁的不耐,声音也充满了警告意味:“别动!你想再出血麽?”

早已经不知出了多少,又何必多在乎这一?

秦重暗自嘲讽著自己,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量的挣扎在淡月痕眼里却宛如蚍蜉捍柱,但完全的不配合让淡月痕只好放开了他的嘴唇,却仍然压著他的身体,有些被打败的无奈:“想对你温柔都不行,你到底要怎样?”

这样算是温柔?秦重扯了扯嘴角,默不作声,紧紧地抓住了自己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的衣衫,暗自嘲笑自己这般情状真是悲惨得难以形容。

淡月痕阴阴沈沈地看著秦重,无论怎样,他都不肯开口说话,似乎最初的表白成为他们之间唯一一的交流。尽管自认为已经够低声下气,他却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明明还爱著自己,却又千方百计地要离开,真不明白他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淡月痕有点恼怒地道:“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高兴?”

秦重沈默不语。即使还恋著他,又能怎样?难道自己当真只能这样毫无尊严地陪在他身边,让他喜欢的时候上上,不喜欢的时候扔到一旁?

或许只能这样了吧,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只要你放开我。“秦重低声说道。

淡月痕知道他虽然性格温暾,但若是已经做了决定,便再也无法改变,淡月痕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觉。

不管做些什麽,都已经不能再挽回了。

56

56

“好,你走吧。“淡月痕松开紧紧环住他身体的手,直起身,神情恢复为一贯的漠然。即使是秋容,现在在自己心里也不过是淡淡的一个影子,秦重又算得什麽?总有一天会忘记的。他是淡月痕,没有什麽做不到

淡月痕望著远山一抹烟尘般的暗云,脸上神情冰冷如雪,有种出奇的俊美。

秦重看了他半晌,没有说话。本来以为这个人会折磨他到死,谁知竟然肯放开他。

“如此,多谢宫主。“他下了地,慢慢跪了下来,十分艰难地行了一礼。

淡月痕并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看著窗外飘在烟浮山边的暗云。窗台上一面半月铜镜,照见身後那人苍白干裂的唇,倔强冷淡的面容,缓慢而毫不迟疑的脚步,拉开门的把手,慢慢地,离开了。

绝丽的容貌上,瞳孔几乎微微收缩,淡月痕瞬即恢复平静。

只要他想忘了他,就一定会忘了他。

美丽白皙的容颜微微扭曲,手指僵冷如冰。

在他死去的时候,他有他的身体陪伴,现在已经什麽也没有了

淡月痕不知站立了多久,忽然出声道:“来人!”

侍卫们本来守在门外,看到秦重离开,本来有些惊奇,但想到淡月痕此人冷漠无情,便也不觉得奇怪。听到淡月痕叫人,急忙进去跪倒。

不知过了多久,淡月痕仍然寒著脸,一言不发。一个侍卫忍不住颤颤说道:“宫主可是要我们将秦重生擒回来?他走得不远,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谁让你们生擒他的?“淡月痕冷冷道,沈吟片刻,低低说道,“你们负责暗中保护吧。“那人身体未愈,又受到重创,如果再遇到清修无心派的弟子,一定无力自保。自己亲手救下的人,不能让他随随便便地死了。淡月痕给了自己一个理由,顿时安心了许多。

左右侍卫面面相觑,怀疑自己一时听错,忙道:“宫主”

淡月痕沈下脸道:“怎麽?没听到我说话?我烟浮宫的门人,决不会任人欺辱。你们快下山去吧,如果他损伤了一根寒毛,唯你们是问。”

左右侍卫不敢多言,连忙领命退下。出了毓华宫,相互对视一眼,才发现对视脸上都是又惊又奇的表情。宫主与秦护卫的事,他们也知道一二,均是暗自在想秦护卫不知哪里得罪了宫主,竟然在情事上被如此惨虐。烟浮宫合藉双修,从来没有这种残忍的爱欲之事,想不到宫主居然会下令保护他。

秦重直到山下仍然没有人将自己抓回去,便淡月痕是真的决定要放下了,心里虽然有些茫然,却松了一口气。

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所有的爱恨,醒过来,一切成空。

身体虽然毁了,但是禁制早已解除,因此道术并没有废掉,但反应已经大大的慢了。走了两天,才隐隐约约感到有人在身後跟随自己,既然没办法甩脱,便让他们跟著。

57

一年後

望月江中,江水澄碧一片,远山茫茫,隐隐有亭台楼阁,据传却是蜃景,若是船摇到近,又是烟水朦胧。

江畔边上,一个蓝裳男子腰间挂著佩剑,缓步而行。离开烟浮山已有一年,这半年中道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身体却一直差下去。再用道术,也不能支持太久。已经死过一的人,要想再跟原来一样,那是根本不能的了。

早在半年前已经设法摆脱了後面的跟屁虫,一个人徜徉山水之间,越发觉得天地之大,浮生仿佛飘萍,种种往事都已经放下,却一直不能忘记那个人。所以一直有意无意地,打探那个人的消息。

修仙术剑中,烟浮宫是邪门歪道,正道中除了清修无心派之外,还有金莲寺也是名门大派。金莲寺是释家,向来不管道门中事,但传闻金莲寺跟清修无心派释道两家已经渐渐看不过惯烟浮宫的无耻行径,近日要联合上烟浮山剿灭邪派。

那个人已经夺得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却听说他根本无心宫内事务,半年前宫中黑泽堂和惊雷堂等手下教众甚至联合起来想要夺取宫主之位,据说淡月痕是清理了门派,但烟浮宫已经元气大伤,这或许就是金莲寺和清修无心派为何敢上山门的原因吧。

或许是因为秋容还没有找到的原因,所以让他失意。传闻秋容得到玄龙珠和翠玉扳指後,道法大成,却不肯再回烟浮宫。秦重找过他一,他却根本没理会秦重,每天逗著怀里的小貂玩,到最後甚至甩出一句"你不是忘了他麽?”

忘了

或许是忘了吧。只有在夜的时候忽然想起以前遭受的蹂躏折磨,便忽然间惊醒,冷汗淋漓。

可是他有危险,自己却不能坐视不管。

秦重有些踌躇,据打探得来的消息,金莲寺和清修无心派上山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淡月痕无心事务,每日醉生梦死,宫里的人看见他不管,有些胆小的已经走的走,散的散了。如果自己也不管他,或许他真的就醉死在烟浮宫里。

淡月痕逆天招魂,已经带了天劫,很难说不是这一。他总算是为了自己带了天劫的秦重苦笑著,为这个终於找出的理由笑自己的呆傻。

罢了,上山之前易一下容,他决不会知道。

过了望月江,就是烟浮山脚下了。这是烟浮山必经的一条路,只是山下设有临歧阵术,所以世人不能靠近。知道道路的只有烟浮宫的人。但现在道门流散,或许别的术剑修仙者也知道了。

此时天色已晚,江边只有一条船,艄公戴著斗笠,坐在船尾独钓。

“船家,过江!”

秦重唤船家过来,那艄公放下竹竿,站起身,将船摇了过来,到了秦重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嘶哑著嗓子道:“这麽晚了,先生还过江麽?”

秦重微微笑了一下,眼角也带著笑意:“正是。麻烦老伯了。“江水平静,或许半夜就能到烟浮宫。

58

秦重上了小船,船身微微一荡,艄公竹篙一点,撑离岸边,小舟摇摇晃晃摇向烟水。秦重看著远烟波,有些若有所思。想不到过了一年,仍然无法忘记他,或许今生都不能忘记了吧。

那艄公声音十分缓慢,道:“先生夜过江,不知所为何事?”

秦重怔了一怔,道:“其实我不是过江,是到云波洲的一个地方。”

那艄公道:“那里据说是修仙的真人所住之,先生也修仙吗?”

秦重吃了一惊,盯著艄公的眼眸,却发现鸡皮鹤发之下,一双眼睛绝丽之极,正静静地望著他。

秦重不由吃惊,退後了一步:“你你”

淡月痕摘下斗笠,用道术恢复了自己的本来容貌,走到他面前抱住他再退後就要掉入江中的身躯,低声说道:“我等你很多天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秦重又是气愤又是恼怒,下意识地要挣开他的控制,淡月痕也不敢用太大力气,两个人在船上扭打起来。淡月痕早已熟练之极,抓住了秦重双手手腕,压在舱面上,用身体紧紧压著他,看著他双颊已经胀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脱力,心里微微一动,只觉得说不出的诱人,不由得慢慢低头下去一吻。

秦重避开了脸,淡月痕亲在他的脸颊上,慢慢凑过去,吻他的唇瓣。秦重惊惶失措,拼命要避开他,淡月痕感到他猛然一阵大力,下意识地也用了真气,紧紧按著他不放,皱眉说道:“怎麽过了那麽久了,你还这麽不听话?”

原来他让自己走是想过一年他总该气消了,做什麽都由著他。秦重一言不发,便要推开淡月痕压在他身上的身躯,此时淡月痕的腿分开了已经的两条腿,让他根本没办法合拢,只能大张著腿,仰面躺在床上。

淡月痕轻轻一扯便一将他下身的衣物撕碎,绝丽的容颜在月夜的江波荡漾下,越发显得不可测。

下半身的赤裸让秦重有种说不出的羞耻之感,暗暗握指,结成发印。一道白光忽然袭向淡月痕,淡月痕只好闪身避开。闪避过,白光击中船蓬,一声巨响,船身剧震,震得白浪滔天而起,打在船头。

秦重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晃晃,胸腹剧痛层层涌上,喉间一阵腥甜,不由得吐了出来。浑身再也没有力气,只能软软倒在船上。

淡月痕满面恼怒之色,看见他变成这样,只好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俯下身,将他抱在怀中。

秦重惊怒交集,此时淡月痕若是在对他怎样,自己再也无法抵抗,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不由得微微颤抖。

淡月痕看了他半晌,低声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很糟,情爱之时也很粗暴因为我以为爱著另一个人的时候会是发自内心的爱怜和温柔体贴,就像我对秋容那样我既然能那麽对你,多半是不爱你,而且──我明明是爱著秋容的,怎麽可以变心呢?所以,我以为对你的感情或许只是怜悯,或许只是动摇,总有一天也会像忘记秋容那样忘记你结果你走之後,我心里一直想著你,这一年来,我都没有去找过别人"这最後的一点实在是大损他宫主的尊严,淡月痕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一声。

秦重苦笑道:“还记著做什麽呢?我都已经忘了”

淡月痕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既然忘了,为什麽还要来烟浮宫?即使是观光游玩也不该正好是我遭遇强敌的前夕”

秦重被他说破心思,难堪地避开了眼。

淡月痕声音渐渐温柔,道:“我已经辞去宫主的职位了。所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

“你你为何"秦重吃惊得几乎语无伦,不敢相信淡月痕苦练三年,夺回烟浮宫主之位,就这麽拱手让人。

淡月痕笑嘻嘻地吻了吻他的唇,秦重还因为吃惊而没有反应。淡月痕笑道:“我当初只是为了秋容,现在自然是为了你。以後我们浪迹天涯,不知有多快活”

秦重许久没有回过神来。淡月痕肯为了他做到这一步,或许是爱著他的吧。本来以为今生无望的事情忽然降临,自己却有种宛如梦中的感觉。

梦里空,如雾如电,如梦幻泡影

原先的自己或许会欣喜若狂,现在却有些木然。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重才沈沈地开了口:“经过这些事情之後,大概我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麽爱你了死的时候好痛我宁可干干净净地了结,不要再经历一所以所以”

淡月痕感到自己的心几乎像窒息似的疼痛,眼里有些什麽酸酸的,难以克制地留下来,只能用力地抱紧怀中的身体,只觉得怀中的身躯几乎稍稍用劲,就会揉碎,轻声道:“我不要你他爱我,我要你好好地,爱护你自己你还记得吗?我本该遭受一天劫的,可是这一年来,什麽也没有发生,我在想其实,我的天劫就是你,因为即使我喝醉的时候,想到你就会担惊受怕你身上的伤直到现在还没有痊愈,又不肯好好对自己,我我好担心。“淡月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以为这些话不会说出口的,但此时看到秦重茫然而不相信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心疼。

秦重看著淡月痕痴痴的表情,不由得惊得说不出话来。能做到招魂的,术剑修行的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敢逆天而行的更是少之又少,至於天遣也只是传言,未必应验,但淡月痕竟然会连这个也怀疑,或许真的是爱吧。

“别担心,我好好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秦重低声说道。

淡月痕斜斜看了他半晌,轻轻笑了一笑,道:“好到能经受情事麽?“一只手慢慢探入他的内衣里。

秦重不由得"啊"了一声,惊惶失措地要阻止他,却发现淡月痕只是为他疏通筋脉而已。劲道恰到好地为他揉捏著四关节,但贴身抚摸,总觉得说不出的情色。脸上表情又是尴尬又是奇怪。

淡月痕不由得轻轻一笑,道:“你这个表情,真是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也不能怪我以前会那麽粗暴吧。你这个样子,我哪里忍得住?“淡月痕说到後来,小声的几乎是嘀咕,却仍然传到秦重耳里,秦重一张脸登时胀得通红,刚要动一动,却被淡月痕阻止了,看著他的眼睛,凝重地道:“别动!”

秦重不敢再动,只见淡月痕慢慢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嘴唇,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不能情事,总可以亲亲摸摸吧?别担心,我不会怎样的,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有的是时间”

秦重只听淡月痕嘴巴说的越来越下流,尽是一些调情的话,吃惊羞恼得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

或许,这样带著一些酸楚和苦涩的甜蜜,就是期盼已久的幸福吧。

夜风轻轻吹到船上,朗月当空,江水静谧地流过,悄无声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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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重天》(美攻强受主仆冰恋)BY:月佩环 谷润 15k -8 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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