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同人]乱云飞――――七星小马
作者:自由版工 25/7/ :2 1823 收藏
1
终于结束了。
六扇门,晚晴的灵堂门口……
戚少商拥吻着息红泪,把她抱得紧紧的,生怕跑掉一样。
“红泪,我想我该歇歇了。”戚少商如是说。
息红泪甜甜地笑着,却不愿让大当家的看到,别扭地别过脸去。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当家的。”戚少商长吁了口气道。
“要供在龛上,一天三扣首,早晚一柱香,别忘了。”息红泪笑道。
“嗯,不敢忘。”
“跟我回毁诺城。”
“好。”戚少商眯着眼答。
见戚少商忽然变得这样百依百顺,息红泪有些怜惜,他一定是太累了,自己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九现神龙招人怜爱的模样,有点可笑,息大娘索性得寸近尺。
“从今以后不许你叫九现神龙,也不许再理江湖闲事。”
“行,都听你的。”戚少商梦呓般地低声道。
“你还要发誓,再也不离开我,对我言听计从。”息大娘板起脸来正色道。
“嗯……”戚少商的声音低得几乎让息红泪听不到。息大娘薄怒地转头,却见戚少商的眼皮早已合在一起,口中也支唔不出半个字来。
“你……”息大娘皱眉扁嘴,她知道戚少商也许是成心在这个节骨眼上睡觉,一到关键时刻就打退堂鼓,也不是第一了,回想当年,拜堂前缩头的男人不就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九现神龙,算了,不强求了,不过她还真喜欢戚少商这么顺着她说话。
日清晨,风和日丽。
息红泪精心整饰了一下,推门来见戚少商。
“少商,你醒了。睡得好吗。”息大娘,笑问。
“还好,你,你干嘛没事背个包袱。”戚少商问。
“昨天说好回毁诺城的,你忘了。”息红泪道。
“哦……”戚少商拍拍额头,昨晚和铁手喝酒,喝得昏天黑地,说过这话的,应该说过,只不过……“红泪,你先坐一下。呃……我……我给你倒杯水。”戚少商口吃道。
“你还不收拾东西?唉,我帮你收拾好了。”息红泪道,心想一定是又喝多了,不来叫你一定又要误了时辰。

“呃……红泪。”戚少商倒吸一口凉气,怎么根她说。
“怎么了,少商。”息红泪听他口气有异,转头看他,只看见九现神龙一脸的愧疚之色,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戚少商不敢抬头,只感觉息红泪的眼光要把他刺穿,“我答应了铁手和诸葛先生,要在六扇门接替铁手。”
咬牙说完了这话,戚少商良久不敢抬眼,胸口暗自运功,谁备硬接可能到来的伤心小箭。
好久,也许只有几秒钟,可戚少商觉得好久。
“戚少商!”息红泪咒恨地吐出三个字,砸得戚少商绒背脊一阵冰凉。
“对不起,红泪。”戚少商老着脸皮站起,一把捉住息大娘的手臂,“再等我一年,就一年,我欠了人情债,得还。”
“那你欠我的呢,什么时候还!!!!!!!”息大娘狠狠地甩开他。
“红泪,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那么多人为我送了命,我现在是替他们活着,我必须为他们做点事。”
息红泪绝望地摇摇头,“戚少商,你总是这样,你把我当什么。”
“对不起…………”
息红泪眼圈红着:“对不起,昨天你还对我说要根我回毁诺城,要我当你的家,要把我供在龛上,一天三扣首,早晚一柱香,才睡了一觉,今天你就根我说对不起…………”“”
一阵破空声,戚少商向旁边闪身,伤心小箭擦过他的脖颈,一条红痕。
“红泪……”
“不要叫我,戚少商,我技不如人,今日杀不了你,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这个负心人!!!!”
2
息红泪走了,戚少商坐在屋里正发呆,忽听门外有人报门,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捕快来报:“禀戚总捕,圣旨下,请戚总捕到前厅接旨。”
戚少商醒悟过来,跟了那小捕快忙往前厅去。到了前厅,只见诸葛神候和无情、追命、冷血都已经到了,皇上身边的米公公手捧圣旨,笑立厅中。
“都到齐了,好,待咱家宣旨。”米公公尖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日:今有紫禁城谋乱一事,六扇门平乱有大功,特赐黄金百两,以示嘉奖。赐诸葛正我尚方宝剑,朝中一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戚少商平乱有功,赐平乱钰,封为御前总捕与无情、追命、冷血同列四大名捕。御前四大名捕官至三品,加奉3担。另,紫禁城之乱主犯黄金麟、顾惜朝逃脱,限六扇门一月内缉捕归案,钦此。”
“谢主隆恩!”诸葛神侯接过圣旨,妥当收好,招呼米公公坐下,米公公笑着道喜,无情三人也和米公公客套着,戚少商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好笑,自己现在做官了,本以为报答兄弟,接替铁手加入六扇门是自己的事情,不成想连皇帝也惊动了,居然下道圣旨来,如果现在不做了,就变成抗旨了,这一瞬间好象忽然感觉到了铁手穿上这身官身是何等的缚手束脚。黄金麟、顾惜朝,老天毕竟没有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们了,逆了天,天都要你亡。
送走米公公,诸葛神侯叫过戚少商,和无情三人。追命笑道:“皇上嘉奖,升了咱们的官,还赐了师父尚方宝剑,这回六扇门风光了,只可惜二师兄走得早看不到,我这就去放鞭泡,看谁以后还敢欺到六扇门头上。”
“追命!”诸葛神侯喝住他道“你以为皇上这嘉奖好担吗!”
追命扁扁嘴,不敢再多话,无情道:“师父说得是,皇上虽对六扇门有嘉奖,可此番嘉奖之下的任务不轻,黄金麟前日被人劫走必定小心躲藏,而顾惜朝身在何是死是活更是无从得知,一个月内拿下黄金麟、顾惜朝我们并无把握。”
“正是。”诸葛神侯接道:“这是圣旨,一个月内抓不到黄金麟顾惜朝便是违旨,你有几个脑袋,还有心思放鞭泡。”说着狠狠盯着追命。
“不就是黄金麟、顾惜朝吗,让我遇到一个也跑不了。”追命不服气地道。
“可能你一辈子也遇不到他们。”插话的是戚少商。
“不错。”无情接口道,“我们现在是明,他们在暗,人海茫茫,若是有心要躲,到哪里去找。而且……”无情低了头,皱眉想着,总觉得隐隐不安一时又想不出为什么。
“无情,你想到什么了。”诸葛道。

“师父,你不觉得今日这道圣旨不太妥吗?”无情道。
“你倒说说看。”诸葛道。
“疑点有二,第一傅宗书阴谋造反在紫禁城作乱可圣旨上对傅宗书却一字未提;第二,黄金麟、顾惜朝虽然有罪可毕竟是从犯,为何圣旨之上要加主犯二字?”
诸葛长叹一声道:“老夫也正是担心此事,但愿事情不如我所料。”
追命大急,师父师兄一唱一和自己听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道:“师兄,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诸葛白了他一眼道:“不长进的东西,偏偏又爱问那么多。无情这事我们以后再谈,如今任务紧急,我先分工下去,无情冷血你们二人缉拿黄金麟,戚少商追命你二人负责缉拿顾惜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期间可调动各级官府与各地官员,期限一月不得有误!”
3
“神侯可是怕扳不倒那傅宗书。”戚少商悄悄问无情。
无情笑道:“九现神龙不但剑快,心思动得也快。你可知这几日傅宗书关在何。”
“不是刑部大牢吗?”冷血答道。
“非也。他只是被软禁在相国府。而且,昨日,他把小女儿傅婷送进了宫。”无情道。
“难道他想脱罪不成?”追命急问。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堂堂权相。”无情道,“不过我只是猜测,作不得准,只能静观其变,切莫打草惊蛇。”说着这话无情直盯着追命,追命不服气地扁扁嘴,无情轻轻叹口气,转向戚少商道:“戚少商,铁手不在,追命就靠你管束了,他上月喝酒误事,如今还是戴罪之身,切记不要让他再碰酒。”
戚少商点头道:“放心,有我在追命不会乱来的。”
无情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和冷血也要启程了,保重。”
戚少商和追命奉命启程,追命跟本理不出个头绪来,一切都听戚少商的。
一追命问他到底到哪里可以捉到顾惜朝,戚少商那茫然的样子让追命再不敢问。
三更半夜,京城的酒肆多半已经打烊了,郊外却有一间不起眼的小酒肆灯火通明,
酒客只有两个,一个黑衣,一个白衣,酒坛酒碗一地。
上路的头一夜,戚少商和追命在拼酒。
两人都喝十几坛,却都不服输,吓得店家目瞪口呆。
“好兄弟!我们再干!”戚少商道,追命也不示弱一饮而尽,戚少商忽道:“你的酒量什么时侯长进了,上你喝不到两坛就醉了。”追命迷糊着答道:“是吗,哪有。”戚少商道:“怎么没有,你输了,还是我帮你洗的碗呢。”追命笑嘻嘻地道:“你醉了,二师兄,每都是你输,可你总是耍赖,每都让我洗,不洗你就放话说要戒酒,我怕没人陪我喝才答应替你洗的。”
“哦。”戚少商使劲挤挤眼,看清楚眼前的人,忽然间酒醒了一大半,“我在说什么。”
“算了反正你每都不认账,喝。”追命浑然不觉,渐渐睁不开眼,一头倒在桌子上。
“我们回去睡吧。”戚少商扶起烂醉如泥的追命向客栈走去。
冷嗖嗖一阵凉风,直扑追命和戚少商,戚少商忙推开追命,小斧直刮过耳侧,只震得左耳一阵回音。追命也吓醒了酒,喘着粗气望着来人,好凛历的小斧。
夜色太暗,追命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见漆黑中的两点淡蓝。
“顾惜朝,你果然没死。”戚少商道。
“戚少商,我们又见面了。”

那声音低低的,一如既往的飞扬,但却难掩一闪即逝的哀怨。
“哼,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工功。”追命轻笑一声,“顾惜朝,识相的就束手就擒,好让三爷我交差。”
顾惜朝轻轻一笑,转头道:“戚少商,你怎么说。”
“一样,你跟我们走吧。”戚少商道。
“你也觉得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自投罗网吗?”顾惜朝悠悠地道,语气中带着他招牌式的狂傲。
追命把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味地道:“你觉得能打得赢我们俩个吗?”
“打不过。”顾惜朝答得老实、干脆。
“那还不跟着走。”追命就是追命,天下轻功第一的追命,和顾惜朝说了六个字,却早已欺到顾惜朝身前攻出了六七招。
一时间,难解难分。
“戚少商,你还不帮忙。”追命大叫着把拧眉沉思的戚少商吼醒,九现神龙再不犹豫,挥掌攻向顾惜朝。
“戚少商。”顾惜朝叫着退开半尺,手里明煌煌的事物向戚少商一闪。
戚少商忙架开追命,叫道:“等等,听他说。”
“戚少商,我想和你说句话,不想让不相干的人听。”顾惜朝把嘴对着追命轻轻一呶道,听来竟然是命令的口吻。
追命正要发作却忽然觉得背上一痛,浑身动弹不得,耳边戚少商的声音道,“对不住了,追命兄弟。”追命张大了嘴看着一脸歉疚的戚少商,惊得久久合不拢,眼睁睁地看着戚少商跟着顾惜朝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你把红泪怎么样了!”戚少商被顾惜朝引到追命足以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
“戚少商,我听说你是来擒我的。”顾惜朝玩弄着息红泪的发钗,语气淡淡的道。
“你到底把红泪怎么样了!”戚少商怒喝着,这是自己送给红泪的发钗,红泪从来都是贴身存着,难不成顾惜朝……
一丝薄怒,顾惜朝耸耸眉一字一字道:“戚少商,你真是好命,连云寨六大寨主、雷卷、高鸡血、高风亮,这么多不该死的人都为你死了,而你还是活得好好的,枉我费尽心机在你这蠢才身上,却搞得千疮百孔,狼狈不堪,你叫我怎么甘心!!”顾惜朝越说越恨,两道蓝光直刺在戚少商脸上。
“你杀了红泪?”戚少商颤声问。
顾惜朝苦笑着摇摇头道:“戚少商,枉我把你当知音,晚晴走了,我痛不欲生,有时真想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可我宁愿一剑杀了你,却不愿做这种事,她没事。”
戚少商松口气,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戚少商,你来抓我,什么罪名。”顾惜朝道。
“通敌判国。”
“哦,那岂不是和你一样?”
“还有谋反作乱。”
“你信吗。”
“我只管抓捕,不管审判。抓你是我的事。”
5顾惜朝忽然发笑,三分凄苦,三分疯颠,“戚少商,枉我一身才干,竟被人玩弄于掌股之间,如今更成了别人的替罪羔羊,权势、地位全成了过眼云烟,没有了晚睛,我早就生不如死,死我不怕,可是我怕便宜了傅宗书!!”
“跟我走吧,六扇门不会难为你,你犯了法,该受大宋律例惩罚。”戚少商道。
“我说过,我不是来跟你回六扇门的!”顾惜朝怒道,“六扇门,哼,六扇门又怎么样,扳得倒傅宗书吗。我只听说傅宗书还是住在宽敞舒适的相府,过他的好日子。”

戚少商不语,顾惜朝叹口气,道:“戚大当家,息红泪和穆鸠平在我手上,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要你别碍我的事,我会放了他们。”
“你想行刺傅宗书?”戚少商问道。
“是他害死了晚晴,我要拉他一起下地府去见晚晴!”
“不行,傅宗书该由皇上来治罪,还轮不到你。”戚少商道。

“戚大当家,穿上这身官衣,说起话来我倒不认得了”顾惜朝冷笑道,“我不是来和你讨价还价的,不想息红泪和穆鸠平饿死就别挡我的路。”
“你杀不了他,相府有大内高手护着。”
“我这条残命还能做什么,不拼一下我死不瞑目!”
“不行!”戚少商一把捉住顾惜朝的手臂,“世间自有公道,我不许你乱来。”
“放手!”顾惜朝吼着,挣开戚少商。
“诸葛神侯不会就这么便宜了傅宗书,相信我。”
顾惜朝摇头道:“戚少商,现在我才知道能活着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真好,可我还能活吗?连云寨的、辟雳堂的、毁诺城的、神威镖局的哪一个不想取我的性命;逼了宫,作了乱,一样是死罪;晚睛去了,我活着就象死了,我不愿这么活着,但我也不想被那些无名小卒乱刀砍死,更不想披枷戴锁毫无尊严的去死。戚少商,你明白吗?”
看看若有所思的戚少商,顾惜朝笑笑道:“算了,不说这个,要是你心底还未忘旧情的话我想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身后事。”顾惜朝微微一笑道:“我顾惜朝枉来这世上走一遭,没有父母兄弟,没有妻子儿女,没有师长亲戚,没有朋友知已,临终后事居然要托付仇敌,我看我顾惜朝也是古往今来孤苦第一人了。”
“你本可以有的。”戚少商道,“自作自受又能怪谁。”
“算了,我不想听你教训。”顾惜朝打断他,轻叹口气,拿出一个布包,在手里摊开,口里念着:“《七略》。帮我传下去。”
“好。”戚少商接过道:“这书我收着,也答应你不拦挡你去,告诉我红泪老八他们在哪?”
“九现神龙一言九鼎,我相信你,他们早被我放走了,我只是借了第一美女的发钗一用。”顾惜朝得意地笑着,胜利地望着戚少商。
“你又骗我!”
“那又如何。”
“跟我回六扇门!”戚少商身形一闪又去抓人。
“你说过不拦我!”顾惜朝忙跳开。
“那又如何。”
“出尔反尔,这可不象大侠哦。”
“那又如何。”
“戚少商,你……”顾惜朝气极反笑,一股傲气冲天而起,笑笑道:“好,我倒看你戚大当家如何拿我,朝廷给你一月时间,你可小心了别误了时期,受了罚,公门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不用你操心,我说话算话,今天放你走,你若死了,《七略》我帮你传下去,傅宗书那边我们六扇门自有分寸,我不许你乱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戚少商,几天不见,你这打肿脸兖胖子的功夫倒是见长,追命不在,我只略逊你一筹,轻功又比你好,要跑不是难事。”顾惜朝边说边远远地退开,“戚少商,我等你来!”
6
解开追命的穴道,追命就呼地一拳揍过来,戚少商痛哼一声,顿时肿了半边脸。
“戚少商,你在搞什么,怎么你不躲?”追命急忙跑过去看,心下一片歉然。
戚少商白了白眼,苦笑道:“喝多了,躲不开。”
“顾惜朝呢,你把他放了?”追命一脸的不解。
“他轻功比我好,要跑也不难。”戚少商垂头道,“对不住,害你交不了差。”
“跑不了!”追命笑笑道,“我身上洒了六扇门追踪用的粉,他和我过了几招,身上沾得也够了,包你天涯海角也能把他逮到!”
戚少商和追命沿着京郊一路向北,沿途追命会刻意去看一些蝴蝶。
简陋农舍,蝶影成群。
追命停了脚步,得意地看看戚少商道:“是这里了。”
屋内一个晃忽的人影,追命叫道:“里面的人出来!”
那人影一震,却不动,也不答话。
“出来吧,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又能逃到哪去。”戚少商道。
里面的人长叹一声,走了出来。
“黄金麟?!”戚少商和追命几乎同时叫了出来,对望一眼,摸不着头脑。
“戚少商,我们又见面了。”黄金麟恨恨地道,“我隐身在这荒郊辟壤都能被你们发现,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黄金麟,戴上这个,跟我们走。”追命扔出一付手铐道。
“戚少商,告诉我你们是如何找到这的。”黄金麟满面疑惑地道。
“顾惜朝送的大礼。”戚少商笑笑,“追命,我们先押黄金麟回六扇门吧。”
“皇上,老臣冤枉。”傅宗书跪在皇帝寝宫外,大声嚎啕。

“先起来,朕本就不相信傅爱卿是忘恩负义之人。”皇上隔帘应道。
“皇上,我爹他根本不知情,全是下面的人胆大包天,您可要明查啊。”婷妃搂着皇上撒娇道。
“傅爱卿,我问你,私通辽人萧宗佑的信是谁写的。”
“老夫现已察明,都是那顾惜朝和九幽这两个奸人合谋所为,老臣和黄金麟全不知情,老臣有罪,老臣糊涂,养虎为患,请皇上治老臣死罪。”
“皇上,您要为我爹做主啊!!!!”婷妃哭闹起来。
“好好好,一切全听爱妃的。傅爱卿,你既不知情,朕又怎能怪你,那封密信朕看过了,并非傅爱卿的笔迹,朕相信你,爱卿无罪,官付原职。”
“谢万岁。那黄金麟…………”

“他既然也是不知情,朕也将他官付原职可好。”
“万岁!万岁!万万岁!!”
7
六扇门前厅。
“不好,追命,我们中了顾惜朝的调虎离山之计了。”戚少商道。
“没什么不好啊,我们先拿住了黄金麟,再抓顾惜朝,也不错,省了无情和冷血的麻烦。”追命道。
“相府有什么动静?”戚少商沉吟了一下问。
“听说傅宗书一大早被押进宫了,我想这老狐狸的死期该到了。”
“追命,休得胡言乱语!”诸葛神侯急急走进大厅,脸色不善地喝住追命。
“怎么了,师父,我说得难道不对。”追命辨道。
诸葛长吐一口气道:“今日早朝,皇上当朝宣旨,傅宗书黄金麟于紫禁城之乱毫不知情,
官复原职。”
“什么?”戚少商一阵怒,“明明是通敌卖国的千古罪人,凭什么转眼间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当朝权相。”
“这还不清楚,凭的是杨柳细腰石榴裙,轻语柔声媚眼眸,唉,看来傅宗书这招美人计还真管用。”追命道。
“追命,不要胡说,是皇上识得密信上的笔迹,不是傅宗书的。”诸葛道。
“哼,那皇帝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哪还识得什么笔迹。”追命叹口气道。
“追命,你再胡言乱语,对皇上不敬,休怪我对你用门规。”诸葛道。
追命不敢再说,白着眼看看戚少商。
“难不成如此大案就这么完结了。”戚少商问道。
“没完,京城悬赏的告示已经贴了出去,通辑顾惜朝,凡提供线索者,赏黄金百两;亲自捉拿者,无官封官赏金千两,有官连升三级。金殿之上,万岁又下旨,倾六扇门之力,通缉顾惜朝,月底为限。”
“那不就剩下不到二十天?”追命道。
“嗯。”神侯点点头,转向戚少商道,“戚少商,你和追命这几日可有顾惜朝的线索?”
“前几日我和追命见过他,京城戒严,出不去人,我想他应该还在京城。”戚少商答道。
“既然这样,捉拿顾惜朝一事就由你来主持,追命和六扇门的兄弟全由你调遣,我已飞书给无情、冷血,让他们回来给你帮手,我怕人手不够,还特地借调了一队御林军给你。现在相府的人也在找他,江湖上的人也在找他,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他们要的是死人,我们要的是活口。”诸葛道。
“放心吧,我要把他带回来和傅宗书当面对质!”
8
顾惜朝,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戚少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知道你会去哪,我知道。
相府四周,戚少商和追命已埋伏了两日两夜。
天亮了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

“我想他不会来这里。”追命伸伸腰,打个哈欠道,“这时候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有多久就躲多久。”
“可他是个疯子。”戚少商道。
初春的天气,风和日暖,戚少商却脊背一阵薄寒,微簇了眉头,好凛冽的杀气。
逆水寒剑越匣而鸣,戚少商的心里一阵狂跳,他来了。
“糟了,顾惜朝他……”追命急道,“他不是要行刺吗,应该晚上从后院进,他,他怎么大白天走正门?”
青衫素袍,单人独剑,罩了一身清冷的人,一步一步逼进。
“站住!你可知这里是相府。”相府侍卫弓上弦,刀出销。
那人站住。
“我要见相爷。”紧抿的双唇迸出这几个字,黑白分明的眸子射出阴寒的光茫,整个人冷定得象尊雕像。
“你是什么人,相爷不见生人。”那侍卫统领喝斥道。
来人轻哼一声道:“不是生人,熟得很。”
“既是熟人,报上名来,我也好通报。”那侍卫听是相爷熟人,口气竟有些缓和。

那人微抬了眼,缓缓的扬起嘴角,冷冷地道:“顾惜朝。”
“什么,顾惜朝!”那侍卫统领惊觉地一扬手:“围起来!”
齐刷刷的破风声。
刀子,弓箭都停在顾惜朝的身前身后,却没有半个人再敢向前。
见这阵势,顾惜朝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气,
他轻轻拨开抵在胸前半尺的刀锋,挑了挑眉,淡淡地道:“还不快去通报。”
“快去报相爷。”
9
冷冷的刀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脚步声密密集集,搭箭声悉悉索索。“十八尊也来了。”顾惜朝心想,不急,一会儿还会有熟人。
果然,朱漆大门开启,侍卫们让出门口,金戈铁马开路,黄金麟大步流星地踏了出来。
“顾惜朝,你好大的胆子!”黄金麟狂吼道。
顾惜朝看也不看他,轻笑着把脸仰着扭走。
黄金麟讨了个没趣,上前几步恶恶地道:“顾惜朝,你难道忘了,你可是朝庭钦犯,可以不用审判,就地正法!”
顾惜朝微微低了低仰起的下颌,毫不理会黄金麟的狠话,眼也不抬淡淡地道:“几日不见,黄大人的威风倒是见长。”
“哼,顾惜朝,我还没和你算上把我送给六扇门那笔账呢,怎么,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很失望,没想到我黄金麟还有今天吧。”黄金麟绕着顾惜朝的身子,盯着顾惜朝边转边说:“我早说过猴子戴上官帽子还是猴子,只不过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被打回原形而已,只是可怜了晚晴,竟然为你这种人送了性命,我真替他不值。”

平静的胸口略略开始起伏,顾惜朝眼中冷冷的神气由怒转痛,随之而来的是闪电般的出剑,侍卫们还没看清状况,一柄薄剑已经搭在黄金麟颈上。
“带我去见傅宗书!”顾惜朝道,语气又冷又狠。
看了顾惜朝一眼,黄金麟木然道“你想杀我?”
“我只想见傅宗书!”
“弃了兵刃,我就带你去。”
顾惜朝抛下长剑,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黄金麟转过身来,惊异地看着顾惜朝道:“你疯了,真的嫌死得不够快吗!”眼光中竟露出一丝惋惜。
顾惜朝不语,索性转过脸,闭了眼,不于他相对,紧闭的双唇,狠咬的牙关显得无比倔强。
黄金麟微显无奈地一叹道: 押他进去!
1
“戚少商,怎么办,顾惜朝被押进去,一定没命了。”追命急道。
“追命,从后院上屋顶。”戚少商道。
“可大白天的……很容易被发现,我们还是……”
“我知道,你一定有不被发现的办法,还是你不敢!”戚少商打断他道。
“笑话,我追命有什么不敢的,上就上。”
“相爷!”
傅宗书背着身立在相府厅前,漠然地道:“顾惜朝,你来了,听说你要见我。”
“正是。”
“好大的胆子,你可是朝庭钦犯,论罪当诛九族……”
“九族?”顾惜朝冷笑一声道:“我顾惜朝形只影单,哪来的九族。若论起来,我该诛的九族恐怕就只有相爷了。想必相爷忘了我这个布衣女婿了。也难怪,相府门槛高,相爷自然不把我顾惜朝当一家人。
“你……”傅宗书怒恼地转过身来,“顾惜朝,看在晚睛面上,我给你个全尸,你自己了断了,不然我一声今下,万刃齐发,到时侯你死无葬身之地。”
顾惜朝轻笑一声道:“提起晚晴我倒想起来了,晚睛给我留了两封信……”
“什么信?!”傅宗书急问。
“一封是相爷写的,另一封是晚晴写的。”顾惜朝缓缓地道来,见傅宗书脸色铁青,脸上不禁带了些得意,“晚晴写的信里也没什么,只不过和我叙叙旧情,可她最后提到,相爷那封信,叫我勿必妥善保管,还说只要有了这封信,相爷不但不会杀我还会重用。”
好个顾惜朝,果然有备而来。傅宗书干笑几声,转过头来。
“听说相爷和黄大人脱了罪,顾惜朝却成了替罪羊,相爷还在江湖上,官府中都下了格杀令,逼得顾惜朝没了活路……”
“呵呵呵……”傅宗书干笑几声道:“惜朝,我并没想杀你,我是想保护你,想把你招回来,我是你的长辈,又是岳父,我很赏识你的才华,我是一直想把你收为已用啊,怎么会下什么格杀令呢。”
“多谢相爷美意,顾惜朝受宠若惊。”
“那封信……”
“信?”

“晚睛给你那封信,在哪?”傅宗书急切地凑上前来问道。
“哦,相爷,就在我这儿,我拿给你。”
一阵罡风,小斧破空而出,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那弧线的末端是一抹鲜亮的红。
傅宗书大叫着倒在地上,胸口染红了一片。
“相爷小心!”黄金麟大叫着扑向前去。
顾惜朝掠过黄金麟的身前,手不知何时已夺下他的佩剑,“黄金麟你退开,我要的是傅宗书的命!”
黄金麟一掌攻向顾惜朝,却被顾惜朝反手推开,双掌相交,一丝针刺般的寒气从掌心直刺入骨髓,黄金麟痛叫一声,“寒冰真气!”便跌在地上动弹不得。
顾惜朝更不停留,一剑指向傅宗书:“看在晚睛面上,我给你个全尸!”
眼见银光闪烁,傅宗书就要命丧剑下,相府众高手侍卫齐声惊呼,怎耐顾傅二人实在离得太近,顾惜朝的剑又太快,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晚睛!救救爹吧!”傅宗书忽然杀猪似地痛叫,顾惜朝的剑竟然停在空中斩不下去。
“这时你倒想起晚晴来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杀,你还哪有半分情义!”
“顾惜朝,我是晚睛的爹啊!呜呜!”傅宗书痛哭起来,“我是晚睛的爹呀,晚晴死了,我也很痛心,可她心里也是敬我爱我的,我下令杀她,早就后悔,而且也收回了成命,晚晴的死是她命薄,不能全怪我啊。要是她活在世上,你杀了我,她不会原谅你,晚晴,我的好女儿,晚晴。”
“是你逼死了她!!”顾惜朝吼道。
“她是为了你才自尽的,为了救你,晚晴是你害死的!”黄金麟大叫。
不,不是我,顾惜朝象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站立不稳,握剑的手也越来越抖,终于拿捏不住,落在地上。“晚晴,晚睛,是我害了你,是我让你难过,生不如死。”
“是啊,杀了我晚晴会难过的,她不会原谅你的。”傅宗书哭道。
“她会难过的,我不能让她难过,我不能。”顾惜朝喃喃自语着,目光散乱。
黄金麟忙把傅宗书扶到一边,十几个大内高手冲上前把顾惜朝重新围在中间。
“杀了他!”傅宗书狠狠地道。
“等等,他手上有原本的密信。”黄金麟大叫。
“对,抓活的。”傅宗书道。
十几个大内高手一起攻上,顾惜朝猛醒,已然迟了,苦笑一声却不动弹,只是把眼一闭,叫道:“戚少商!你还不下来!!”

11追命惊异地从顾惜朝转望向戚少商,戚少商手握剑柄,显然是早就准备出手了,想是没料想会被顾惜朝点破,脸色有些愠。“我先下去。”戚少商话音未落,人已出手。寒光闪烁,青锋剑出,一道银光洒下,翁地一声青铜之音,可谓虎啸龙吟。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九现神龙的剑快,可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快。如果说顾惜朝的剑快得象疾雷,那么戚少商的剑快得就象闪电。剑,森森冷,人,定如山。剑是逆水寒剑,人是九现神龙。十余位大内高手被点点剑光逼到三尺开外,戚少商捏个剑决,横身挡在顾惜朝身前。“戚少商!!”傅宗书咒怨地道。“这里可是相府,你想干什么。”黄金麟道。戚少商斜身向前,微一扬眉道:“傅宗书,人我要带走!!”黄金麟道:“大胆戚少商,这里是相府,岂容你撒野!!”戚少商从怀中掏出平乱钰,向空中一举,正色道:“六扇门奉王命辑拿顾惜朝,御赐平乱钰在此,不论王府皇宫,畅通无阻!!!”傅宗书咬牙道:“好个六扇门,于老夫做对!戚少商,你以为凭你们俩个就能闯得出我这千军万马的相国府?!”戚少商冷笑一声道:“千军万马又如何,人,我要定了!!!” 傅宗书脸色一沉,杀气立现,叫道:“两个都给我拿下,一个也别放跑了!!”千弓万弩呈合围之势,戚少商和顾惜朝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顾惜朝垂手而立,抬头望天,竟好象事不关已。“顾惜朝,接剑!!”戚少商挑起顾惜朝跌落的长剑,顾惜朝懒懒地伸手接住。两人脊背相贴,站在一起。“不好意思,临死还要拉你做个垫背的。”顾惜朝微微一笑道。“顾惜朝,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我可不想死!!”戚少商愠道。“给我上!”傅宗书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剑光血光,飞舞,百人,千人涌上,近身的都倒了下去,后面的又跟上,前仆后继。“不想死的就让路!!”戚少商怒喝。众人纷纷退避。“退后者,斩!!”傅宗书大叫,“拿下这两个人重重有赏!!!!”人潮又涌了上来,相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顾惜朝皱皱眉,戚少商纵然神勇,也是血肉之躯,如何以一挡千,长此下去,必然筋疲力尽,束手就擒。 “六扇门,追命来访!”门口一声通报,追命老不客气地推门而入,“哎哟,来得不巧,好大的阵仗!!”众人停了手,剑拨弩张。“追命?!你来干什么?!”傅宗书问道。“哦,师父听人回报,说朝廷钦犯顾惜朝来相爷府上捣乱,派我们四大名捕过来拿人,戚少商已经先来一步了,不知戚少商相爷见着了没,哎呀,戚少商,你怎么浑身是血,莫不是相爷难为你…………”“追命,有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黄金麟喝道“哦,这样最好,那我有话直说了。”追命搓搓手道,“六扇门现倾一门之力捉拿顾惜朝,我和戚少商打头阵,我的两位师兄弟和师父还有六扇门的弟兄随后就到…………”追命这招虚张声势果然管用,黄金麟附耳对傅宗书道:“相爷,今天情势不对,诸葛神要是侯来了恐怕…………”傅宗书强压下怒火,哈哈一笑,道:“六扇门要抓人,老夫自然是全力相助,岂有喧宾夺主之理。”“如此多谢相爷,相爷果真明大义,仁义无边,胸襟广阔,义薄云天。”“呵呵!”傅宗书干笑两声,又象哭,又象笑。“如此,我就带人走了,还是……等等我师父一起……”“撒兵刃,让路!” 12远离相府的小树林,戚少商,追命,顾惜朝。顾惜朝向前一步,戚少商横剑一拦,向左一步,追命抱臂在前面一挡。“顾惜朝,我问你,傅宗书写给辽人萧宗佑的那封信是不是在你手里。”追命问道。顾惜朝,轻轻别了脸不答话,眼光飘得老高。追命也不生气,接着道:“交出来对大家都有好,你今天杀不了傅宗书,以后他有了防备,你更别想,你杀不了他,我们来帮你,只要你肯合作。”“我不想和六扇门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尤其是~戚少商。”顾惜朝轻轻甩衣袖道。“冥顽不灵!”戚少商恨骂道。“那没办法,顾惜朝,你等着给傅宗书背黑锅吧。”追命道。“顾惜朝,你还在固执什么?凭你孤身一人,单枪匹马,就能扳得动手遮了大宋半边江山的傅宗书吗?这你侥幸出了相府,他会放过你吗!一样是死。难不成你又发春秋大梦,痴心妄想做权相女婿!你不是很聪明吗,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教你,你自已想想吧!”戚少商边说边从腰间解下精钢手铐,扔给顾惜朝。“两条路,要么把密信给我们和六扇门合作,要么把你送回你岳父家,让他老人家好好疼你……”追命不急不慢地道,边说边盯着顾惜朝脸上的神情。顾惜朝皱了皱眉,眼神飘得很远,思索,犹豫,终于叹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们。”“不过信不在我身上。”“好说,带我们去拿。”追命道。“带你们去可以,不过得出城。”顾惜朝道。“可以,四大名捕平乱钰在身,畅通无阻,出城不是难事。”戚少商道。 “不过最好别跟我们耍样,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追命扬着拳头恐吓道。戚少商上前一步,捉住顾惜朝的左腕,铐上手铐,另一只则铐在自已的右腕上,左手伸指在顾惜朝的胸口和下腹一点,封了他的内力,右腕一拉道:“走吧。”13追命吹声口哨,猎鹰盘旋着落在臂弯,把一张信笺塞进鹰脚上的竹筒,那鹰又盘旋着飞去。“不到一个时辰,神侯府就能接着消息了。”追命对戚少商道。戚少商点点头,看看身旁的顾惜朝,这人始终望天,不给任何表情。三人并肩往城门方向去,戚少商和追命把顾惜朝夹在中间。不是太过小心,而是自打出了相府的那一刻起,周围悉索的窥探从未停止过。由于对三人的忌惮,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敢冒然出手,必竟这三个是追命、戚少商、顾惜朝。周围的杀气越来越重,戚少商微微皱眉,顾惜朝事不关已地轻轻一笑,竟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终于戚少商停了脚步,因为前方已筑起一道人墙。前方来人分两堆站立,衣饰各不相同,显然是两拔人手,聚在一起约有百八十人。
轻叹一口气,戚少商朗声道:“各位道上的朋友,在下戚少商,各位挡在路上,可是为了顾惜朝。”
最右首站出一位红衣老者尖声道:“九现神龙果然快人快语,开门见山,不错,咱们长乐帮的就是要这顾惜朝。”
戚少商皱眉低声道:“长乐帮?”,转头问顾惜朝,“你可和长乐帮结过仇?”
“长乐帮?”顾惜朝冷笑着,“是扁是圆,是猫是狗我都不知道。”
“当真?”戚少商道。
“戚大当家,我顾惜朝结的仇家多得很,你若就是想再给我添上一笔,也无所谓。”顾惜朝微仰着头,看着戚少商道。

“他说的没错,顾惜朝的确与我们长乐帮无冤无仇,只不过天下之人还没有和银子有仇的,月前张了皇榜,这顾惜朝可是上万两的黄金,长乐帮的兄弟们不才,可也想分一杯羹。”
“原来是浑水摸鱼的。”追命笑道。
戚少商笑道:“都是长乐帮的吗?”
“我们是赵将军府的。”左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答道。
“赵凌赵将军府上的怎么也打你的主意?”追命奇道,转头问顾惜朝。
“我怎么知道。”顾惜朝道。
那汉子愤然道:“哼,顾惜朝,你倒忘记了,我们赵凌赵将军的独子赵正被你们抓去做了药人,惨死在鱼池子里,我们赵府家将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少主报仇,这顾惜朝就是罪魁祸首,我们要杀了他,祭我们少主!!”
“赵正?顾惜朝,你可记得这个人?”戚少商问道。
“记得那时他被抓了做药人,试药的时侯他不听话,结果被其它药人杀了,我指使的。”顾惜朝轻描淡写道。
“你!”戚少商怒视着他,就想给他一耳光,又拼命忍住了。不知为何,他明知顾惜朝不是好人,却抑制不住心头的怒。
“戚大侠,崔三爷,明知道从二位手上留人千难万难,可赵将军府的血性汉子们也要拼死一试。”那赵府大汉道。
那红衣老者也道:“我等也会助赵将军府一臂之力。”
戚少商一抱拳道:“各位江湖上的、公门中的朋友,想必也知道戚少商现在是给六扇门办事,现在六扇门抓了顾惜朝,押了他往城外去,想求财的朋友,你们找错了道,想报仇的,将来经了审,定了罪,要杀要剐他顾惜朝自会受着,但诸位要是现在要人的话,戚少商恕难从命,各位要想强留的话,就是摆明了要和我戚少商过不去,和我六扇门为敌,就是这些话,两边的朋友让路吧。”
追命狠狠地瞅了顾惜朝一眼,道:“顾惜朝,你还真有些斤两,江湖上官府中不少人惦记着你,我和戚少商也做了你的保镖了。”
那红衣老者尖笑道:“九现神龙如今是公门中人,和追三爷一起并列了四大名捕,我想不会滥杀无辜的,大家并肩子上!!”
他这一呼“上”,倒让戚少商和追命好声为难,赵将军府的人伤不得,长乐帮的也无罪,而两下人手却有上百人之多,自己和追命轻功了得,要甩掉众人不是难事,可偏身边拖了个被封了内力的顾惜朝,戚少商在这战局中施展不开,束手束脚,索性解了顾惜朝的穴道,一起冲出去。
一道血练溅出,追命大叫:“顾惜朝,莫伤赵将军府的人!!”戚少商腕上用力硬生生把急攻向前的顾惜朝拖了回来,但那赵将军府领头的汉子已不见了一条手臂。
“走!!”戚少商对追命喊道,追命会意,青影白影黑影掠过,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1
三人正急奔,戚少商猛刹住脚,顾惜朝惯性地向前冲,差点被他晃倒。
戚少商恼他出手伤人,一掌向他右颊劈去,顾惜朝闪身后躲,身法快得诡异,戚少商一掌居然劈空,戚少商一掌不中又出第二掌,追命在顾惜朝的身后一挡,他便再也躲不过去,这一记大力的耳光便结结实实打在顾惜朝的脸上,留下清淅的五个指印。
戚少商吼道:“是我戚少商瞎了眼看错了你,总以为你是被情势所逼,迫不得已做了错事,看来我错了。残忍,恶毒,是你的本性,你根本就是天生的坏坯子!!”
“哼,走到今天,大当家的才知道我是块坏坯子。”顾惜朝冷笑着,鲜血从嘴角渗出,一道鲜红。
“你!”戚少商被他气得只想打人,说不出一句话。
“我本就是双手沾满血债的人,这一辈子注定欠人家的,”顾惜朝擦了擦嘴角血迹道,“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氧,再多追债的,我也就这一条命赔。”
“你当真禽兽不如,没有一点恻隐之心?”戚少商咬牙道。
顾惜朝皱了眉头,历声道:“戚少商!我不想听你教训,我欠了别人的自然由我来还,用不着戚大当家的操心。”话音未落,右手已抽出戚少商鞘中的逆水寒剑向自已左臂上斩去,戚少商完全没料道顾惜朝有此一举,百忙中伸出剑鞘搭上顾惜朝的手臂,可逆水寒剑何等锋利,眼看顾惜朝手臂不保。
落下一半的剑忽然停在半空,追命的手指早已抵在了顾惜朝腰间的穴道上,顾惜朝的右手软软垂下,逆水寒剑仗着剑身的重量缓缓跌下,擦过剑鞘和顾惜朝的手臂,顺着一缕鲜血,直坠到地上,必竟这剑太过锋利,顾惜朝的手臂还是被伤了。
“若是现在就让你还,你的手手脚脚,脖子脑袋加起来也不够砍的。”追命道。
顾惜朝垂了头,不再言语,无论如何,这两个人在一起自己是占不了上风,讨不了好去的。

“总以为别人都比你低一等,不可你心的,就可以由着性子乱来,我再警告你一,如果再让我见你出手伤害无辜,休怪我先废了你这身功夫!!”戚少商撕块衣襟往顾惜朝伤口上系,边系边说。
顾惜朝无奈的苦笑,任戚少商手忙脚乱地给自已包扎伤口,虽然自己皮肉痛,但精神上却感觉好象是自己赢了,虽然从头到尾都是自已错,自己因为心中气苦不快,伤了那个无辜的人,可是那句认错的软话到底说不出口,尤其是对戚少商说不出口,甚至宁可拼上一条手臂也要硬撑到底,想想当时的情形还有些后怕,追命若不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这是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还是戚少商骂得太狠了,自己真的气不过?或许……一阵疼,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口中却不知不觉“嗯”了一声。
戚少商长吁口气,怒意稍减,沉声道:“出城!!”
15
亮了平乱钰,出城不是难事,出了城也一路顺畅。
算算从相府出来也有大半天了,天色也阴了下来,追命买了两匹马,打算天黑之前赶到几十里外的小镇落脚。
一共两匹马,追命一匹,戚少商和顾惜朝一匹。
“嘿,上等的好马,没想到这小地方还能有这样的货色。”追命拍着马赞道。
天空中一声清鸣,“是猎鹰回来了。”戚少商道。
“这么快。”追命接住猎鹰,取下字条一看,是诸葛神侯的笔迹。
“怎么说?”戚少商问。
“是师父,叫我先回去,说有要事商议。”追命沉吟道。
“没说商议什么事?”戚少商问道。
“没说,只是说有‘要事’,还要见字速归。”追命叹口气道,“师父总是高莫测的,算了,先回去,自然就知道什么事了,看来我不能歇脚了,得连夜赶回去,这里就交给你了,小心顾惜朝的样,我在神候府等你的好消息。”
“放心吧,我还等和你好好喝一回呢。”戚少商道。
“走了。”追命翻身上马,扬鞭折回京城去。
追命走的远了,戚少商摸摸马背,道:“虽然算不上宝马良驹,可神骏体健,在这小地方,也算难得了。”见顾惜朝不理他,颇感没趣地翻身上马,右手一使力,把顾惜朝也拽了上来。
顾惜朝受伤的左臂和他使惯了的右手锁在一起,若是走路并肩而行并不碍事,可是骑马……
戚少商的双手拉着缰绳,顾惜朝的左臂就不得不环在他的腰间,被他扯得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一头卷发也贴在他的颈上,而且,伤口也有些痛,不过离得这么近也有好,他摸到了戚少商挂在侧腰的一串东西。
一路上戚少商打马飞奔,几十里路程飞掠而过,天黑之前终于到达目的地――昌乐镇,京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
16
傍晚的小镇异常平静,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戚少商和顾惜朝下了马,沿着笔直的青石路,向小镇的中心走着。这里戚少商曾经来过一,知道前面有家不错的客栈。
一路上无语的顾惜朝忽然一阵轻笑。
“你笑什么?”戚少商奇道。
“我笑我真该好好谢谢戚大当家的。”顾惜朝笑道。
“谢我什么?”戚少商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带我出了这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的京城。”顾惜朝笑着说道,同时挥出右掌,直击戚少商的面门,这一掌谈笑生风的击出,还真攻了戚少商个措手不及。戚少商反手一掌相迎,随着双掌相交的一声闷响,顾惜朝飘出老远,只是不知何时,已脱了腕上的手铐。
“戚少商,我的落凤掌,可还使得。” 顾惜朝孩子般的得意道边说边玩弄着手中的钥匙。
“这么快就冲开了穴道,我还真是低估了你。”戚少商恨恨地道。

“有追命帮着拿住我不算你本事,现在大家实力相当,再重新来过,怎么样?”顾惜朝笑道。
戚少商认栽地猛点头道:“好,好,顾惜朝,算你狠,给你保了驾,当了救命稻草,开路先锋,又把你送出城,你当我就是为了和你玩把戏吗。”
顾惜朝长长的抒口气道:“从头到尾,难道不是一场戏吗,成王败寇的游戏而已,戚少商,你总是说我欠了血债,我欠了又怎样,如果我成功了,高高在上,有了权势,谁,还敢来讨我的债!!”
“你就那么喜欢权势?!”
“是!”顾惜朝毫不犹豫地道,“我从小无依无靠,任人欺凌,权势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惜你总挡着我,让我永远也得不到我喜欢的东西!!”
戚少商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骨子只是一个分不清是非,辨不出好坏的孩子,偏激,固执,欠揍,不撞南墙不回头。
“好,顾惜朝,我上了你的当,我认栽,不过我打赌你逃不掉,过不了今晚还会乖乖地回来。”
“哦??”顾惜朝的表情象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不信你就走着瞧。”
17
“今夜有雨,你小心了。”戚少商望着那远去的青影喊道,却并不追赶。
戚少商,你还真无聊,顾惜朝这样想。
出了京城,他只想再回晚睛的坟前看一眼,本来已是了无生趣的,不知怎的,自从见了戚少商托付了身后事之后,自己忽然不想死了,可想活又谈何容易。落到六扇门是一死,落到傅宗书手上一死,落到仇家手中是一死,而且是惨死,要是自己真有那么一天,还得托戚少商给个痛快的。
顾惜朝苦笑一声,夜已了,这小镇出奇的静,连个虫叫声都听不到,顾惜朝隐隐觉得不妥。
前面有片树林,自己得歇一会儿了。
找了棵粗壮的树,往上一靠,意识就模糊了,朦胧中自已陷泥潭,越陷越,他吓得四乱抓,却抓不到一丝物件,救我,救我,戚少商,救我!
喘息着惊醒,原来是个梦,一额头的冷汗。抬头望天,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奇怪,刚才还月明星闪,怎么一打盹工夫变了天。揉揉眼睛,耳边已响起滚滚的闷雷,顾惜朝的心里忽然涌起无边的恐惧,感觉自己象浑顿初开的天地间一只无助的小兽,没有温暖,没有光明,没有同伴,只有无尽的黑暗。
然而这黑暗并没持续多长时间,一道疾电便当头劈下,顾惜朝下意识地腾身而起,那道电光便击在他身后树上,轰地一声巨响,顾惜朝惊出一身冷汗。
电光大作,顾惜朝被这暗夜里突然而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一阵明一阵暗,顾惜朝本能地扭头躲避,待等稍稍习惯睁得开眼,看见的却是数十名手持亮银反光盾牌的汉子,按五行生克之位,排在自己周围。
“劈雳堂!!”顾惜朝惊呼。
“不错,正是劈雳堂!”
18
“劈雳堂!!”顾惜朝惊呼。
“不错,正是劈雳堂!”
“劈雳雷火阵!!”
“不错,正是劈雳雷火阵!”
那说话的声音阴阴的,慢慢的,一字一字的不很着力,可顾惜朝听来却毛骨耸然,因为那声音,那语气,活脱死去的雷卷。
“说话的是劈雳堂的哪位当家英雄?”顾惜朝朗声道。
“英雄不敢当,在下雷顶。”
“雷当家的,这可是来取顾惜朝的性命?”

“不错,顾惜朝欠了我劈雳堂多少人命,走江湖的都是弟兄,总得给劈雳堂死去的弟兄们祭奠祭奠,日子就定在今天。算算,这笔买卖你倒不赔。”
顾惜朝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摸出袋子中的小斧,全神戒备,额头已有冷汗渗出,直流到颈上。
“拿下他,祭兄弟们!”雷顶一字一顿地道。
劈雳堂的汉子们挟着雷火攻上来,顾惜朝被逼得一直后退,单单是人还好说,可这雷火着实历害。雷火阵,雷火阵,凡是阵仗,无论人多人少都有阵中阵眼,这雷火阵的阵眼何在,哪里会有破绽或是弱点呢,顾惜朝边展开轻功躲避雷火攻击,边拧眉苦思。好在他明白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也精通各种阵势阵法,劈雳堂的雷火攻击虽猛,但他总能先知先觉,加之轻功了得,一时间竟奈何不了他。
反九宫,转归昧,左右腾挪,上下翻飞,顾惜朝的轻功虽好,却也禁不住汗流浃背,刚看出阵中一点破绽却被银盾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那机会就转瞬即逝了。眼见雷火越来越猛,自已的身法越来越慢,顾惜朝心念电转,小斧出手,打着旋子在一道道强光中划过,电光击在小斧上,越滚越大,最后竟成了盆口大的一团火球,顾惜朝凌空拍出一记落凤掌,那火球被大力推向人墙,终于打开一记缺口。
一线生机,拼死也要冲出去。顾惜朝疾掠而出,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心却凉了半截。前方竟是一条宽不见边的大河,自己根本不懂水性,又没有船只木筏,可以说是死路一条。劈雳堂的人并不追近,只是远远地守前面,以逸待劳。
顾惜朝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戚少商,今天打的赌,可是你输了,我马上就要死了,想回也回不去了。”
却听一个似乎很远却又仿佛很近的声音道“谁说是我输了。”
19
“戚少商!”顾惜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久久不敢回身,生怕是错觉。
“是我。”
顾惜朝猛地转身,一袭黑衣,在暗夜里悄立河边,不是戚少商是谁。
“哼!原来你早知道劈雳堂的人埋伏在镇上。”顾惜朝恨恨地道。
“嗯。”戚少商点点头,道:“他们跟了一路了,我是霹雳堂出来的,他们碍着我,一直没出手。”又叹口气道,“认输吧,你冲不出这劈雳雷火阵。跟我走,他们不会伤你。”
“冲不出去是我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权当我顾惜朝命该如此。跟你走?你当我顾惜朝是什么人,没有你九现神龙就做不了人,成不了事了。”顾惜朝傲气顿生,扬眉道,“这劈雳雷火阵,我顾惜朝还真要闯一闯!”
青影飞掠,顾惜朝拨出戚少商鞘中的逆水寒剑,直冲阵中。戚少商也不阻拦,只是叹了口气,郁闷地直摇头。
但见顾惜朝持剑穿蝴蝶般阵中飞掠,脚下每踏一步却都有章有法,步伐,位置无一不是中规中矩,脚下也不曾踏歪一步,果然一派大家风范。
顾惜朝左冲右突使终难以打开出口,心中一急,出声念道:“莫不是一直不见面的雷顶才是阵眼?”
却听戚少商在旁吟道:“殷其雷,在南山之阳;殷其雷,在南山之侧;殷其雷,在南山之下。”
“之阳?之侧?之下?”顾惜朝沉吟一下:“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提醒我,之阳?之侧?之下?难道是……不管,姑且试试。”
抢攻阳下位,一脚踏出,顾惜朝便知道大错特错,一步错,接下来便步步错,渐渐乱了章法。在雷火的夹攻下,顾惜朝频频中招,衣服,头发,身上全着了火,整个人成了个火人。
戚少商再看不下去,飞身上前,一把拖住他的手腕,连人带火拖了出来,抛进河里。
顾惜朝浑身被火烧得生疼,骤入冷水,身体一时难以适应,忍不住大叫着挣扎起来。
戚少商见他手脚胡乱挣扎,吓得又忙把他捞了上来。
“原来你不懂水性?”戚少商望着伏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顾惜朝道。
“你,你吟的什么破诗,害我,害我,咳咳,”顾惜朝趴在地上边喘边咳地道。
“雷顶是卷哥的侄子,大名叫雷阳下,我想提醒你他的位置就是阵眼,谁叫你去抢攻阳下位了。”戚少商道。
“你……”顾惜朝苦着脸看着戚少商,郁闷得说不出一句话。
2
戚少商捉住顾惜朝的手腕想把他拉起来,却被顾惜朝狠狠地甩开。

戚少商碰了个钉子,有些生气,悠悠地捡起逆水寒剑,插回剑鞘道:“我从小在劈雳堂长大,知道那里的刑罚历害又与众不同。受刑人会被剥光了衣服,五大绑地锁在铜柱子上,浑身浇湿。铜柱子上有锁链接地,再有掌刑人从天上引雷,击劈人体,罪轻的全身残废,罪重的焦尸烂体,死无全尸。受这刑罚的人全是罪有应得,所以这刑又叫天打雷劈。”戚少商指了指雷火阵中的铜柱子道,“顾惜朝,你猜这铜柱子是给谁准备的。”
电光中那铜柱被闷雷击得劈啪作响,接地的铁锁突突直跳。
顾惜朝低头不语,只看见那湿漉漉的青衫下裹着的身躯微微轻颤。
“我要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戚少商道。
“戚少商!”
“什么事?”
“带我走!”
戚少商停住脚,口中却道:“你不是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吗,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我不怕死,可我不愿这样死,你知道的。”顾惜朝道。
“我知道又怎样,顶多能帮你传个《七略》,你欠得太多,始终要自己扛。”戚少商嘴上虽然呕他,心中却也暗暗佩服,此人确有惊天动地之才,若不是刚才自已帮了倒忙,乱了他的心神,这雷火阵还真被他给破了,还有,《七略》,真是本好书。
“我知道,我始终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那一天,真到了那一天,答应我,给我个痛快的。”
听他说这些,戚少商心中一痛,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见顾惜朝巴巴地等着自己答他,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顾惜朝抬起头,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这笑容让戚少商看得发苦,转头向劈雳堂的喊道:“雷顶,戚少商在此,顾惜朝是六扇门要的人,不能杀。”
“戚大当家,雷顶受过你的恩,不会教你为难,劈雳堂相信大当家的自会还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公道。劈雳堂的,回去。”

21
劈雳堂的人走了,天也渐渐亮了起来,戚少商这才看清楚顾惜朝的样子。
一头卷发因为着了火,发尾已被烧得参差不齐,发梢滴着水贴在脸颊上,脑后的发髻散了开,头上的发钗也不知失落何。衣服上更是是洞,肩头,后腰,大腿,胸腹都有,直露出里面的肌肤。脸上也被烟熏得黑一块灰一块的。浑身的湿衣紧贴在身上,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着,不知是冷,是疼,还是气。
戚少商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忽觉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见他笑,顾惜朝却呕得快要掉下泪来,又不肯示弱地擒住了,狠狠地瞅着戚少商。
“走吧,上集市上,买些衣服换上。”戚少商收了笑,正色道。
顾惜朝却不动。
“怎么了?”戚少商道。
“戚少商,你让我这个样子出去见人,不如一刀杀了我!”顾惜朝狠咬着牙道。
“是我粗心了,”戚少商低头一笑道,“我帮你收拾收拾。”
点了穴,封了内力,戚少商把顾惜朝拉到一边,按坐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用剑把烧焦的发尾割下,重新梳好,又拾根粗树枝削成一只发钗,帮他把顶上的头发打个圈,用木钗别在头上。
顾惜朝在河边洗净了脸,戚少商也没有多余的衣服,便把自已的中衣除下来给他衬在里面,待顾惜朝穿好了,又把他和自己重新铐在了一起。外面青衫虽破,可毕竟不用赤身露体,免强也可以见人了。
镇子虽小,市集却很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
顾惜朝把长袖垂下,盖住手上的镣铐,不原让人看见,戚少商却不知他面子薄,大大咧咧,见了什么东西偏喜欢用公用的右手指指点点,顾惜朝的左手就被他扯出来,惹得行人们们议论纷纷,好不讨厌。
在镇上的成衣店铺里,戚少商给顾惜朝买了件差不多的青衫让他换了,两人日夜兼程地打马向南而去。

以后的几日里,无论吃饭,睡觉,骑马两人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就连内急戚少商也不给顾惜朝解开,每提出抗议,总是被他凶神恶煞地喝回:“你现在是犯人,哪来的自由。”
偏生戚大侠任性地很,做什么事之前也不和他支会一声,几天下来被他连拖带拽,手腕发青。最要命的还是睡觉,睡前摆好的姿势明明是仰面并肩,可一睡下没多久戚少商便开始乱翻身,有时竟把双手都放在胸前,这时自己就不得不环着他睡。再不就睡着睡着乱翻一气,力气偏又大得很,有时竟能把顾惜朝从他身体左边翻拖到右边。每睡觉,顾惜朝都累得不行。好在这几日走的都是隐蔽的小路,竟然没有麻烦,如果一直这样顺畅,再有一日就到了。
22
追命连夜打马回城,三更天不到就来到了城关。
“六扇门追命回京复命,速开城门。”追命勒了缰绳在城下喊道。
“来人可有凭证。”一名守将从城墙上探出头来喊道。
“平乱钰在此。”追命把手一扬,平乱钰举在空中道。
那守将忙从城上下来,将平乱钰看个仔细,点了点头道:“没错,确实是平乱钰,给崔三爷开城门。”
城门大开,追命打马进城,三更天的夜,月黑风高,这城门洞子里却格外的暗,只有门外一丝暗光射入尚能分辨出人的影像,然而这一丝暗光也攸地收缩殆尽,追命只听见身后咣当一声巨响,城门已紧紧关上。
呼拉一声响,火把燃起,把个漆黑的城洞转瞬间照得通亮,刺得追命一时间睁不开眼,忙伸手去遮,耳朵里满是兵刃出销的呛啷声,定睛一看,却是弓上弦,刀出销的一队人马。
“给我拿下了!”那守将叫道。
“等等!”追命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
“怎么回事?”那守将冷冷地道,“在下兵部黄辰,奉命在此捉拿六扇门追命,就这么回事。”
“捉拿我?”追命奇道,“怎么可能,我犯了什么罪?!”
“你没犯罪,是你六扇门的诸葛正我犯了罪,日前万岁召他进宫,他竟敢调戏皇上的爱妃婷妃,现已被关入刑部大牢,六扇门已由相爷和黄大人接管。”
追命听得直摇头,“无情和冷血呢?”
“也一并关进大牢了。”黄辰道。
“一派胡言!!”追命怒喝道。
“是不是一派胡言你跟我们走就知道了。”黄辰道。
“哼,就凭这点阵仗就想拿我。”追命冷笑一声道,虽然他心中知道这阵仗并不小。
“你敢拒捕,就地正法。”黄辰喝道。
“你要拿我可有公文、旨意?”追命扬头道。
“相爷的话就是旨意。”
“哼,又是傅宗书。”追命冷笑一声道,“诸葛神侯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分明就是傅宗书陷害的,你们当我追命什么人了,会乖乖跟你们去吃这等冤狱。”
“如此得罪三爷了,动手!!”黄辰虎吼一声,挥刀向追命劈来,同时弓箭齐发,追命只觉耳畔生风,不敢大意,一口真气提起,踏了马背,向空中直冲而起。弓箭被追命收了个满怀,黄辰的单刀也没碰着他一点。
追命这边却暗叫好险,这阵仗哪里是拿人,分明是要杀人,而且是赶尽杀绝,不留一点活路的意思。这黄辰刀法怪异凛列,杀招,一时也着实摸不透。追命不愿和他们纠缠,又一股怒气难平,手一扬,手中收来的弓箭化做暗器,直向黄辰射去。手中的羽箭刚出手,却听背后疾风呼呼,听得出是三个武功极高的高手从背后袭来。
“卑鄙小人!竟敢偷袭!”追命怒喝一声,双腿连环踢出,背后竟象生了眼睛一样把劈来的三件兵刃一一踢飞。
“你们不是兵部的,兵部没有你们这号人物!”追命道。
“不错,三爷好眼力,我们是星宿派的。”
23

“星宿四杰?!”
“三爷居然知道我们几个无名小卒的名号,抬举了。”
追命倒抽一口冷气,这黄辰虽口称星宿四杰是无名小卒,但追命却知道这四人的来头,星宿四杰的师父星宿神君和九幽神君乃是师兄弟,这星宿四杰的功夫也不在九幽神君的几个弟子之下,这几个人出招狠毒,根本不是拿人,只是一心想结果了自已,好狠,傅宗书,一定是他。
追命不敢恋战,虚晃一招之后便使出了看家本领――――跑。都知道追命的轻功是天下第一的,这星宿四杰也早有准备,眼见白影闪动,四人一齐上前拦挡,却见那白色犹如蝴喋的轻翼般掠过,万箭齐发却哪里沾得到一片衣衫。
“糟了,让他跑了!!”
“刑部大牢,师父被关在刑部大牢,今晚就去,无论如何要把师父救出来。”追命溜进城去,心中只想着师父被人陷害,如今傅宗书一封假信传自己回来,师父恐怕是凶多吉少,想到此不由得心急如焚。
刑部大牢,追命直冲了进去。
“诸葛神侯关在哪,快说。”追命抓住一住牢头逼问。
“哎呀~在里面,直走最里面!”那牢头被追命捏得杀猪般痛叫道。
追命一把扔开他直向里面冲。
“有人劫狱了!!”那牢头儿抱了头大叫着跑开。追命也不理会径自闯了进来。果然,牢房的最,诸葛神侯闭了眼,端坐在内。
“师父!”追命叫道。
诸葛神侯睁了眼,叹口气道:“追命,你来了。“师父,我听说……”
“什么也不用说了,”诸葛神候缓缓站起,历声道:“我就知道你这不长进的东西会来,这么大的人了,成天只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师父,我可是来救你的,你……你还骂我。”追命委屈道。
“胡闹!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谁教给你不服就可以来劫狱的!!”
“师父,傅宗书那只老狐狸分明是……”
“住口!”诸葛神侯一声暴喝,追命冲到嘴边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脚步声响,黄金麟带着一队兵将,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追命,你擅闯刑部大牢,该当何罪!”
追命见是黄金麟,气往上冲,怒道:“黄金麟,跟本是傅宗书陷害六扇门,我正要找你和傅宗书算帐呢!”
“住口!”诸葛神侯凌空虚点一指,封了追命的穴道,追命毫无防备诸葛竟会对自已出手,没有任何反抗就被制住,动弹不得。
“师父……”追命急叫一声。
诸葛却白了他一眼,转头向黄金麟道:“黄大人,劣徒不才,就交给黄大人置。”
“师父!”追命瞪大了眼,惊异地瞅着诸葛神侯。
黄金麟冷笑一声道:“追命,你身为公门中人,知法犯法,竟敢夜闯刑部大牢,来人,给我杖责一百,关入大牢!”
众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将追命掀翻在地,追命被点了穴道丝毫反抗不得,只能任由刑杖雨点般地落在身上。
“黄金麟,这根本是阴谋,傅宗书这老狐狸,没有好下场!” 追命边叫边骂。
诸葛转过头去,丝毫不理会追命的痛呼叫骂,一派淡定气概。
一百杖打完,追命的白袍已被渗出的鲜血染得一缕一缕的红,被封了内力,无法运功抵抗,追命这着实伤得不轻,侍卫们取了铁镣给他戴上,把他拖进诸葛旁边的牢房。

黄金麟走了,追命伏在地上,又气又痛,浑身发颤,向诸葛直叫不服。
诸葛却不急不火,眼皮也不抬一下。等追命叫得没了力气,骂得没了脾气,诸葛才缓缓地道:“追命,师父知道你委屈,你向来做事冲动,胆大妄为,我早料到你知道我蒙冤入狱会不顾后果的来这里,这是你有情有义,为师的要谢谢你。”
“师父,你既然知道还……”
诸葛一摆手,打断他道:“这是为你好,你这两天就呆在这儿,哪也不要去,听师父的没错。”
“无情和冷血呢?”追命问道。
“他俩还在六扇门,我已交待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2.
诸葛神侯正色道:“追命,现在四大名捕和六扇门都不重要,你们切记不要有任何动静,老夫自有计教。我已找人带信出去,过几天无情冷血会保你出去,你和他们在神侯府会合,一切听无情号令,不可轻举妄动。出去之后,你只给我记着一件事,四大名捕也好,六扇门也好,一定要全力保住顾惜朝的性命。”
追命茫然地眨眨眼,问道:“师父,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诸葛笑笑道:“老夫这兵行险着,不成功,便成仁,扳不倒傅宗书就赔上六扇门,。就算我们不动他,他不也是设计陷害我们,老夫索性将计就计,追命,你明白了吗?”
追命点点头,郁闷道:“师父,我是不愿用脑,可也不是没脑子,你早说明白,哪怕跟我通个气,我何苦白痴一样来劫狱,还挨顿好打。”
诸葛摇头道:“教训,教训,还说你有脑子,堂堂四大名捕做这等蠢事,难道还不该打。”
“师父!”追命痛叫,一脸委屈。
“好了,伤不得不轻,就少说两句,记着我说的话,一切听无情调遣。”
追命点点头,诸葛点出一指,替他解了穴,又从怀中摸出金疮药扔给他。
――――――――――――――
过了两日,黄金麟果然把追命送回六扇门,无情和冷血见他如此狼狈偷笑不已。
“怎么样了,顾惜朝可交出那封信了。”无情问道。
追命道:“还不知道,戚少商押他去了,说三五日就到,结果半夜三更被一封假信调了回来。”
冷血道:“那封信多半是傅宗书模仿师父的笔迹写的。”
无情接着道:“不错,傅宗书早就视六扇门为眼中盯,恨不得把四大名捕全都结果了,先是陷害了师父,一时找不到理由治我们几个的罪,只能用暗杀的卑鄙手段。你和戚少商在一起,他们有所顾忌,就把你俩调开,落了单,谁知还是让你逃了。“
“可恶,要不是我轻功好,早就被那什么星宿四杰给杀了,傅宗书,真狠!!”追命恨恨地道。
“追命,你别冲动,师父一切有计教,我们要做的就是和戚少商保持联系,等顾惜朝归案。”冷血插话道。
无情点点头道:“师父让我们切不可有所行动,静观其变,戚少商已飞书到六扇门,说一切顺利,明天就可以拿到信了。”
25、
明日就到了,这一晚戚少商却睡不着,看着身边熟睡的顾惜朝,心中百感交集。自从旗亭那一夜相识,纠缠自己到今天,那个人终于被掌控了。象支带着毒刺的荆棘,刺向每一件靠近他的东西,包括那抚摸他的手心。戚少商忽然有个念头,眼前这人要是无害该多好,自己真的可以和他成为知已并肩闯江湖,若是有那么一天,一定快乐似神仙。他本不该落到如此地步的,他应该拥有和他才华相称的地位,现在却成了阶下囚,将来会被杀,而且全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可怜。
顾惜朝啊顾惜朝,你当真没有一丝悔意?
望着顾惜朝的脸,即使是熟睡中那两道乌黑的剑眉也是微微蹙着。
的确,顾惜朝睡得很不安,朦胧中自己在一望无边的暗黑中,远却有一大群人向自己杀来,自己拼命想跑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原来是被捆住了手脚,眼见那些人就要冲杀过来,任凭自己怎么挣扎也挣不脱身上的束缚,几十把利刃砍了过来……不,不要,不要!!
吓出了一身冷汗,顾惜朝大叫着忽地坐起,右手抚着胸口呼呼地喘气。

“怎么了,做恶梦?”戚少商望着他道。
“嗯……”顾惜朝惊魂未定,喘息着,一头汗。
“唉~”戚少商重重地叹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惜朝白了他一眼,摇了摇脑袋又揉了揉眼睛,重新躺下,把脸别了过去,不再理他。这几天自己没有一天不做梦,前几天晚上梦见晚睛,睁开眼却看见戚少商的脸,想想就郁闷的不行。
“顾惜朝,在想什么。”戚少商知他没睡,搭讪道。
默了良久,顾惜朝终于把脸转了过来,直盯着戚少商道:“我在想的的宏图大志,我的盖世才华,和我究竟输在哪儿了。”顾惜朝的眼中透出晶亮的光,语气中的锋芒和自负让人直想向后缩。
戚少商被他挑畔的眼神激得有火,回敬道:“我知道你一心想飞黄腾达,高官厚碌,可在我看来,你跟本做不了官。你满腹才学,一身本领又怎样,不过是才高万人妒,过洁世同嫌罢了。官场上的虚与委蛇你不懂,讨好别人你不会,上司下属,周围的人,有君子但更多小人,你把人都得罪光了凭什么做官。”
顾惜朝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该当立功缰场,封侯拜相,英雄方有用武之地,难道顾惜朝大好男儿竟要厮混与江湖,干些以武犯禁的勾当!”
戚少商摇头道:“你是将才,应该信马由缰,出将入相,可你这傲性子,狂脾气,将来下场好一点是功高镇主,鸟尽弓藏;要是运气稍差点就做了人家的替罪羊,如今已经应验了,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够吗,怎么这般不知死活,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顾惜朝轻“嗤”一声道:“人各有志,想飞就不能怕跌死。难不成世人都要去学你,做什么狗屁大侠,又用什么用。”
“没用,可乐得一帮朋友真心相待,一生活就活个真性情,我没你那么累。”戚少商伸伸腰道。
“今生输了,还有来世,来世要我选,我还是求我的功名,权势!”顾惜朝咬着牙,狠狠地道。
“你!”戚少商怒道:“死不悔改,冥顽不灵!!”
“不错,我就是死不悔改,冥顽不灵,你杀了我吧!”顾惜朝历声道,边说边把脖子扬得老高,双目紧闭。
戚少商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憋得慌,良久才道:“顾惜朝,杀一个人又有何难,难得是救一个人,改变一个人,我以前没杀你,今后也不想杀你,不过我要让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你现在不肯说,没关系,我不免强,总有一天我会听见那句真心话。”
顾惜朝别过脸去,打一个面积一方寸大的呵欠,同任何人一样,戚少商痛恨别人在自已说话时打呵欠,恨不得把他揪起来揍上一顿。
“要杀就杀,不杀的话,我要睡觉!!”顾惜朝把头扭过,闭上眼,再不睁开,戚少商气得对着他的背虚晃了几拳也重新躺好,却再也睡不着。
26
这几天顾惜朝受够了戚少商碎碎念的长篇训斥,早饭刚吃两口见戚少商又有开念的迹象,便一个饭碗重重顿在桌子上,饭也不吃了。
戚少商也不生气,乐得把顾惜朝那份也吃了气得某人直头晕。
把顾惜朝拖上马,两人继续往前赶路,不多时,戚少商就听见紧帖在身后的顾惜朝肚子叫,放缓了马蹄,戚少商从怀中摸出几个包子,递给身后的人。后半夜没合眼,顾惜朝早就饿了,早上又赌气没吃着饭,这包子香喷喷,热呼呼的,看了大有食欲,真想接过包子就咬,口中却道:“奇怪,刚才你又没买包子,是不是瞅掌柜的没看见,柜上拿的?”
“顾惜朝,你这是什么话,好心拿东西给你吃,还要被你挖苦,真服了你了。“戚少商嗔道。
赌气事小,饿死事大,顾惜朝不再别扭,抿嘴笑笑,伸手接过,一口咬下去。
“好吃吗?”
“嗯…”顾惜朝边咬包子边道。香喷喷的包子,味道真好。
戚少商也笑笑,安安静静吃包子的顾惜朝~~真好。
――――――――――――――
天色渐行渐暗,戚少商心里却越来越沉,贴得很近他可以听到顾惜朝的心跳,那律动越来越快,匀称的呼吸也渐渐散乱,显然,他很紧张,戚少商感觉得到。
一片静谧的树林,几间精致的小屋,环绕四周的灌木丛,远远望去象一幅精致的画,顾惜朝叹了口气,道:“你们要的东西就在那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是什么地方?”戚少商问。

“是我和晚晴的家……”顾惜朝远目道,“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会怪我……”
听他话中略有疯意,戚少商皱了皱眉,正想应声,却听远传来不易察觉的闷响,凭着多年来沙场征战的经验,戚少商暗叫一声不好,忙把顾惜朝扯下马,疾向灌木丛中钻去。
“你干什么?”顾惜朝问。
“麻烦来了,有马队冲过来,至少几百人。”戚少商道。
果然,那闷声越来越响,转眼间竟化作轰轰烈烈,飞扬的尘土后是金戈铁马的骑兵。
戚少商料得不错,来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领头的人倒也认得,是相府护府军总兵陈楚。
27
到了那小屋前,骑兵队停下,陈楚一挥手,几百人马把那几间小屋团团围住。
“就是这,给我好好搜!”
一声令下,一队人翻身下马,屋子里,屋子外,翻来找去。
“就知道傅宗书那老狐狸不会轻易罢休,果然找上门了。”戚少商轻声道。
“他们要干什么,这是晚晴的地方……”顾惜朝显得很激动,胸口一起一伏。
“别出声,他们人太多。”戚少商凑在顾惜朝耳边道。
屋子里的桌子椅子被翻得乒乓响,还有几件被从屋子里面直抛到门外,不过好象一无所获。
顾惜朝紧咬着牙拼命忍住,却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身子微微发颤。
“报将军,屋子里搜过了,没发现书信,只有几本书。”
“知道了,四周也搜搜,林子里,看有什么发现。”陈楚下令道。
“报将军,找到了,前边不远树林里,找到了晚晴小姐的坟。”
陈楚满意地一笑道:“不枉我辛苦二十余日,终于找到了。”回头一挥手道,“走,去看看。”
陈楚一声令下,大队人马齐向前进发。
果然,不远的小树林内,一座精致的孤坟,陈楚下马上前,在坟前拈起一点土,用手碾了碾,沉吟道:“这土不是新的,看来顾惜朝他们还没来过,书信找不到,只能先把晚晴小姐带回去交差了,相爷交待的事总算办了一件。”转过头来下令道:“挖坟!把小姐请回去!”
陈楚一声令下,却使藏在灌木丛中的顾惜朝发了疯,一阵气血上涌,连被点的穴道也冲开了,顾惜朝呼地站起往前直冲,力道大得连戚少商也给拽了起来。戚少商猛地一惊,忙把他往回拖,不料顾惜朝穴道已解,怒不可遏时力气更大得出奇,根本拖不回来。戚少商急了,近身使了个擒拿手,一把叼向顾惜朝的左腕,顾惜朝左手向下一翻,腕子急拧着滑了开去,招式又巧又妙,只可惜他忘记了自己的腕上有和戚少商相连镣铐,招式虽妙却终究难以施展,几个来回终于被戚少商捉住了左腕,扣住了脉门,戚少商变招奇快,右手擒着顾惜朝的左腕向后一带顺势反拧在背后,接着向上猛提,顾惜朝的左手便再也使不上力。戚少商一招得手,并不停歇,接着膝盖压向他的膝弯,顾惜朝硬撑了两下,可戚少商力气实在太大,膝弯一软跪了下来,右手撑着地。戚少商把他压在身下,凑在他耳边斥道:“你疯了,想出去找死吗?”
“放开我!!”顾惜朝挣扎着狂叫,吓得戚少商左手扔下逆水寒剑急捂住他的嘴。
“别叫!要被发现了!”戚少商贴在他耳边闷喝道。
果然,两人这么一折腾,已有士兵发现了动静。
“报将军,那边灌木丛中好象有动静。”一个士兵道。
“带队弓箭手过去看看。”陈楚道。
“是!”
几队兵士从身边掠过,戚少商蹲在灌木丛中大气不敢出,一阵羽箭射下,耳边生风,还有一箭,几乎帖着顾惜朝身子钉在地下。顾惜朝不住的挣扎,只是身上关节的软弱都被戚少商牢牢制住,反抗不得。
“报将军,灌木那边没有发现有人,可能是风声。”一个士兵报道。

“知道了,继续挖吧!”

28
突起的坟头渐渐下降,三丈来的地下,终于露出一付红漆棺木。陈楚的手下七手八脚地把棺木抬出来。
“打开看看。”陈楚道。
两名士兵推开棺木盖子,一阵檀香扑鼻。棺木内傅晚情娴静地躺在里面,神情安祥,若不是面无血色的白,还让人以为是睡着了。由于天气寒冷,上好的红木棺,埋得又,顾惜朝又在里面放了药,所以晚晴的遗体被保存的很好,连陈楚都不自觉地惊叹,晚晴小姐还是那么美丽。
命人重新盖上棺木,陈楚调来马车,把棺木拉走。
这一切被顾惜朝看在眼里刀子剜心一样疼,他们不能把晚晴带走,不能。
放开我,为什么拦着我,晚睛不能让他们带走,放开我。
顾惜朝心中叫着,直摇头,可戚少商的手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嘴,任他怎么挣扎喊叫都发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晚晴被带走,那撕心裂肺的疼让他恨不得冲出去杀光那些碰她的人,他用尽平生力气挣扎着,可戚少商的手铁钳般地紧,而且自己越挣就越紧,被反拧的手臂疼入骨髓,额头冷汗一滴滴的滑下。
看着顾惜朝凄楚绝望的眼神,戚少商恨不得再生出一只手来遮住他的眼睛,真不应该让他看到这幅场景。顾惜朝身体的猛烈挣扎,有几几乎挣脱,自己不得不下重手,除了顾惜朝口中唔唔的痛叫,戚少商还隐隐听到他腕骨碎裂的声音。冷汗自顾惜朝的额头,滑过自己捂住他嘴的左手,滴在地上,戚少商有些不忍,抬头见陈楚已走得差不多远了,手上微微松了松,低声道:“别挣了,手要断了,再忍一下,就好了。”
顾惜朝绝望地看着晚睛的棺木渐行渐远,眼前一黑几乎晕倒,手臂的疼痛又让他瞬间清醒,戚少商的话让他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眼中却有一片润湿涌上,模糊了视线。
马队终于走远,消失不见,戚少商如释重负地松开手,不再压他,却已是累得一头大汗。
“呃~”顾惜朝抱着左臂仰面痛叫,戚少商知道自己手重忙轻拉起他的手臂掀开长袖查看,手腕被捏得乌青自不必说,上臂也红肿了,肩膀脱了臼,原来被逆水寒剑割伤的创口也裂开了。戚少商皱皱眉,歉声道:“对不住,我下手重了些,这就帮你接上。”
关节一声脆响,顾惜朝轻哼一声,戚少商的力道恰到好,居然不太疼痛,手臂又能动了。从怀中摸出大大小小几个药瓶,戚少商拉着他的手,在他受伤的手腕敷上消肿散淤的药,轻轻揉搓,又从衣服上撕块衣襟,包好裂开的创口。任戚少商摆弄着,顾惜朝一声不吭,疼了也只轻轻皱皱眉,戚少商知他心中气苦,一时间也想不出话来安慰,只是静静地陪他坐着,任夜暮降临。

29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戚少商开口问道:“那封信还在吗?”
良久,顾惜朝转过脸来望望他道:“你要信,跟我来吧。”
一片狼籍的小屋,顾惜朝心疼地扶起翻倒的桌椅,走到一面东墙的墙根底下。顾惜朝小心地撬开墙上的一块木板,里面一个藏着一个包得很仔细的布包。
“就是它了,”顾惜朝望着那布包低声道,“这是晚睛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你收好,扳倒傅宗书全靠它了。”
戚少商谨慎的上前一步接过布包,刚想打开来看,顾惜朝却忽然一个侧身,反手将戚少商鞘中的逆水寒剑拨出,向自己腕间斩去,嗤地一声沉响,腕间铁索已被这削金断玉的利刃斩断。
戚少商毫不提防他说变就变,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手中多了逆水寒剑,顾惜朝更有恃无恐,几下辣招迫得戚少商急退。逼退了戚少商,顾惜朝甩了甩久久不得自由的左手道:“戚少商,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现在我要去找晚睛,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先一剑对穿了你!!”
戚少商喝道:“你疯了,要去送死吗?”
顾惜朝长叹一声道:“是我这个夫君不好,让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我不能让她这样。”
戚少商无奈地摇摇头道:“他们人多势力大,我们得从长计议,再说不跟我一起,你回得去京城吗。”
顾惜朝笑笑,左手从长袖中翻上,手中一物正是平乱钰,戚少商一摸怀中,果然空空,顾惜朝微显得意地道:“戚大当家还是这么不小心啊~”
戚少商怒道:“送死快了些而已,用得着这么开心吗?”
顾惜朝扬起逆水寒剑指着他,边指边退道:“戚少商,谢谢你的平乱钰和逆水寒剑,还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两件事。”
青影掠过,顾惜朝已走远。

“喂,顾惜朝,你别这样,先听我说,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戚少商边追边喊,终于越追越远,不见踪影。
“这个疯子!!”戚少商咒骂着,还好,总算拿到救命的密信了,戚少商小心地打开布包,一列清隽的行书映入眼帘――――――妇女妊娠反应指南
3
相府。
傅宗书接到总兵陈楚的飞书,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什么四大名捕,全都没有用,这么些日子拿不来一个顾惜朝,看老夫亲自出马,不出三日,定叫那顾惜朝自己送上门来。”
黄金麟道:“相爷的意思是……”
“传令下去,三日后在宣城大街上给晚晴办丧礼,城里城外都给我贴满告示,勿必人尽皆知!”
“相爷莫不是要用晚晴……”黄金麟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错,以晚睛为饵,不怕他顾惜朝不上钩,周围给我调集人马埋伏了,任他插翅也难飞!!”
黄金麟听得心中发寒,口中只道:“相爷高见。”
――――――――――――――――――――――
失了平乱钰,戚少商正愁回不去京城复命,来到城门口却见城内已不再戒严,城门也已大开,而且城门口贴满了告示。
细看了告示的内容,戚少商心中一惊暗叫“糟了,傅宗书竟然出这招,顾惜朝死定了。”一时也想不出顾惜朝会去哪,更不知该如何帮他,考虑再三戚少商决定先硬着头皮回六扇门再说。
和无情一说,无情心中一凛,道:“傅宗书果然老奸巨滑,他怕六扇门先找到顾惜朝,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追命急道:“怎么办,顾惜朝要是出了事,师父那边也完了。”
戚少商惭愧道:“这出去是我办事不力,没防着让人跑了,信也没拿到,我……”
“这事不怪你,”无情打断他道,“计划没有变化快,人算不如天算,咱们只可随机应变,不可悔不当初。”
冷血也道:“不错,如今我们应该打算下一步计划,不要再追究以前。”
戚少商点点头,心中暗暗感激六扇门的兄弟,无情凝神想了想道:“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明日晚晴的丧礼上随机应变了,料想顾惜朝会来劫人,动手之际趁乱把他救下来最好……”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戚少商道。

31
冬日里的太阳晴辉满天,暧洋洋地洒在人身上,舒适,温和,把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没有一点唳气。
清晨,宣城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今日是相府千斤小姐傅晚晴出殡的日子,排场十足,
出殡的队伍沿着宣城大街一路向东,迎风十里番旗招展,纸人纸马成群,傅宗书的八抬大轿就随在晚晴的棺木后面,大敞着轿帘哭哭啼啼招摇过市,足足在城中转了大半个晌午,最后停在城东门口的一个广场上。
广场正中搭了个过膝高的台子,红漆的棺木被抬了上来。
“晚晴,晚晴,我的好女儿,你去得好快啊,怎么能让我这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啊,呜呜呜……”傅宗书伏在棺木上放声大哭,听得混在人群中的追命和戚少商皱着眉头直反胃。戚少商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寻找,可哪寻得见半点青衫……心道罢了,顾惜朝你不来倒好,若真来了怎么受得了这个刺激
哭了良久,傅宗书的嗓子都哭哑了也不见顾惜朝的人影,心中大不奈烦,收了声下令道:“把棺木给我打开。”
棺木大开,晚睛依然是那么娴静美丽,温柔似水,象白瓷一样晶莹脆弱叫人舍不得触碰,顾惜朝的眼睛湿润了,此生能再见晚晴一面,死而无憾,看来上天还对自己不薄,不指望千军万马中能把晚睛带走,只求能再看她一眼,就算下去陪她,也算是个完美的结局了,想到这儿,一抹笑意挂上顾惜朝的嘴角,温暖,纯净。
眼见日头正午,傅宗书沉吟道,“顾惜朝,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倒沉得住气,我看不捅到你心里,你还真不出来。”跟着把陈楚叫到跟前耳语了几句。

陈楚得了令,命几个侍卫搬上柴禾架在晚晴身旁,叫道:“顾惜朝,你听清楚了,出来自首,相爷就把晚晴风光厚葬,从此不再打搅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去。不然的话~~就一把火烧了!”
四周望望不见动静,陈楚燃起一支火把,喝道:“时辰已到,点火!!”伸手就向柴堆点去。
一阵冽风划过,一把银斧飞劈而至,陈楚长声惨呼,拿着火把的一条手臂离了身体直飞上天,砰地一声直掉在傅宗书面前,傅宗书一惊,呵呵干笑两声道:“顾惜朝,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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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正午的日光下,斜长的人影,一袭青衫,如临风的玉树,似傲霜的苦竹。一人,一剑,顾惜朝,逆水寒。
围观的百姓被金戈铁马分开两边,中间让出一条道路,弓上弦,刀出鞘,架成一条白刃当头的过道,顾惜朝缓步而来。
“相爷。”顾惜朝狠狠地从齿缝中迸出两个字。
“顾惜朝~~好胆色,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傅宗书似笑非笑,阴阳怪气。
顾惜朝一挑眉道:“相爷,我单枪匹马的来~可不是跟你拉家常的。”
傅宗书微一愣道:“哦,你倒说说看。”
顾惜朝正色道:“我只问相爷一句,刚才相爷当着天下百姓说的话可算数?”
“什么话?”
“相爷说~只要顾惜朝出来自首,就厚葬晚睛,从此不再打搅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去。”
傅宗书微一沉吟道:“这话我说过,当然算数 ,只要你放下兵刃,束手就擒,我就把晚晴风光厚葬,从此不再打搅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去。”
顾惜朝点了点头道:“好!相爷,你当着下面的人起个誓,如有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傅宗书怒道:“顾惜朝,你一个朝庭钦犯,竟敢和老夫讨价还价,你可知我已埋伏下千军万马,你凭什么和老夫谈条件,给我拿下!”
刀剑袭来,顾惜朝并不躲避,只挥开逆水寒剑,便听见呛啷声响,断刀断剑一地。顾惜朝一招得势并不停留,仗剑疾转,却是攻向马上带队的黄金麟,黄金麟本就技不如人,再加上逆水寒剑的锋利,此时又一个疏神,被顾惜朝拽下马来,逆水寒剑搭在颈上。
顾惜朝把黄金麟拽到面前道:“相爷,我手中的剑就是你曾经朝思暮想的逆水寒,剑中没了你想要的东西可依旧锋利无比,凭着这把剑我虽然冲不出千军万马,但倒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结果了这相爷的爱将,今天我顾惜朝敢站出来,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多了黄将军这个做伴的,黄泉路上倒热闹得很,我死了一了百了,可黄将军年轻英武、威风凛凛,若是英年早逝岂不可惜。”
“呵,呵,”傅宗书干笑两声道,“顾惜朝,你别冲动,快放开他,难道我堂堂宰相说出的话能不做数么。”
顾惜朝把逆水寒剑在黄金麟颈上一紧,道:“堂堂宰相居然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做饵,还在天下人面前,相爷,这种事你也做得出,你教我怎么信你。”
“哼哼,兵不厌诈,这不过是老夫的诱敌之计,天下人自会明白的。”傅宗书道。
顾惜朝冷笑一声道:“那相爷你迟迟不肯发誓~恐怕也是诱敌之计吧。”
傅宗书干笑两声道:“好小子,有点意思,不就是起个誓么,老夫依你就是,我傅宗书对天,地,天下人发誓,将傅晚晴以宫卿之礼厚葬,入土为安,任何人再若打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还要人人得而诛之。”顾惜朝补充道。
“好,人人得而诛之,天、地、天下人都可为证!”
顾惜朝脸上显出一抹欣慰之色,放开脸色发青的黄金麟,吸了一口气,抛下了手中的逆水寒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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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顾惜朝撒兵刃了!”追命低声道。
“救人!!”戚少商二话不说挺剑就往上冲,却感到后腰一麻被人拿了穴,回头一看竟是无情,冷血随后抱臂而立。
“不行!不能出手!”无情在戚少商耳边低喝道。

“怎么说?”戚少商大为不解道。
“你没见今天形式不对吗,我们不能明着抢人,只能暗中相助,没有混乱,咱们出去必然暴露了身份,他们人太多,非旦抢不下顾惜朝,还得搭上六扇门。”无情低声道。
“那怎么办!”戚少商急道。
“暗中盯着,傅宗书要的是密信,一时不会杀他,只不过顾惜朝要吃些苦头罢了。”无情继续道。
“不行,落到傅宗书手上,恐怕过不了一晚,顾惜朝就被折磨死了。”戚少商急道。
“你这样出去会有用吗,你看傅宗书今天带了多少人来,十队羽林军,上万人,还有咱们六扇门至今还是戴罪之身,要是被傅宗书再抓了把柄,师父那边也完了。”无情道低声道。
“是啊,我们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冷血在一旁插话道。
“无情,那你说怎么办?”戚少商没了主意,刚才一时冲动,没耽量一下对方的人手,现在一看,十千亮寒轻闪,万点人头攒动,确实一点胜算也无,若是莽撞得冲了出去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戚少商无奈地叹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顾惜朝被侍卫反剪了手臂五大绑。
“黄金麟,你过来。”顾惜朝叫道。
“什么事?”黄金麟惊魂未定,摸着脖子上的剑伤退了退道,逆水寒剑锋利无比,顾惜朝并非有意,可还是伤了他。
顾惜朝苦笑一声道:“黄大人,你怕什么,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把你怎么样。”
黄金麟一哼,走上前几步道:“说吧,什么事。”
顾惜朝叹口气,抬眼道:“晚晴的事,我信不过别人,还得托你。“
黄金麟知他心意,点头道:“这个不用你说,我自会做到,放心,相爷不会再天下百姓面前失了信用。”
“嗯。”顾惜朝闭了眼点了点头,复又睁开道,“还有,这把逆水寒剑和我怀里的平乱钰帮我还给戚少商。”顾惜朝微微低头瞅瞅自己的衣襟示意黄金麟去拿。
黄金麟上前一步,在顾惜朝怀中一阵摸索,却被顾惜朝一脚踢开。
“黄金麟,平乱钰就在前襟袋子里,你乱摸什么!”顾惜朝怒道。
黄金麟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道:“脚也绑了,搜他身上,我要找得是书信。”
一枚平乱钰,一把银斧,几枚吃顿饭都不够的铜钱,顾惜朝可算得上身无长物。黄金麟摸索了一顿,别无所获,大感失望。
“书信呢?”黄金麟问。
“我怎么可能把书信带在身上?”顾惜朝冷笑一声道。
黄金麟怒哼一声道:“把他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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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要怎么办!?”转眼望过去,顾惜朝被四名侍卫仰面抬起押往相府,没有着落的脖颈后仰着,有些凄然眼光和人群中的戚少商一对,似有千言万语,戚少商一时间心乱如麻。
无情沉吟一下道:“戚少商,你和追命跟着顾惜朝,看他押在什么地方,顾惜朝暂时没有危险时不要出手,危急时随机应变,别让傅宗书害死了他,我和冷血去这就见师父,你俩等我消息,有情况响箭联络。”
“也只得如此了。”戚少商叹口气道。
追命和戚少商紧跟着黄金麟顾惜朝,不多时便到了相府,两人飞身上了屋檐,可进了相府却不见了黄顾二人的踪影。
“糟了,相府里一定有密室暗道,傅宗书把人藏起来了。”追命道。
戚少商眉头一皱道:“找!就是把相府翻过来也要找到!”
相府,傅宗书私设的地牢,黄金麟和陈楚受了傅宗书的令,夜审顾惜朝。

自打和黄金麟交待了那两件事,顾惜朝再不说一句话。
陈楚被顾惜朝斩了左手,对他恨之入骨,眼见顾惜朝被押进地牢,扯过他的衣襟往地上重重一顿,反手就是几个嘴巴。顾惜朝被筋索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面颊顿时一片红肿,嘴角也流下的一抹鲜红。
“说话!”黄金麟喝道。
顾惜朝扭了头,只给黄金麟一对白眼。
黄金麟大怒,一把扯过顾惜朝的衣襟道:“顾惜朝,我就讨厌你这副目中无人自命清高的样子,从我第一见你你就是这副样子,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你这混蛋,有什么值得你傲,你说!说话!为什么不说话!!说!信在哪!!”
顾惜朝紧咬了牙,任他凶神恶煞,索性闭了眼,扬起下巴,一言不发。
陈楚恨得牙痒痒,早就不奈烦,见顾惜朝反应冷淡,转头对黄金麟道:“黄大人不用跟他罗索,相爷都说了,他是天生的贱骨头,不打不行!”见黄金麟不语,又转向顾惜朝,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道,“不开口不是~来人,先给他松松筋骨!!”
陈楚一下令,便有侍卫上前,把顾惜朝按倒,解开,又重新锁上锁铐,双手拉开吊起,整个人悬在梁上。怕他喊叫被人发现还用布堵了嘴,两名五大三粗的侍卫脱光了上衣,亮亮膀子,抡圆了两条生满疙瘩的细藤杖,沾了水,往顾惜朝的身上狠狠地抽过去。
从后院的一口枯井中顺下,竟是一条通道,戚少商和追命点了火折沿着横七竖八的井道往前摸索。“有声音!?”追命低声道。好象有声音,却听不太清楚,戚少商把耳朵贴上井壁,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那是竹杖或藤条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和顾惜朝发自喉咙的痛叫,听得出是被堵了嘴,该死,傅宗书已经开始用刑了。
追命依样葫芦贴上井壁,听了一会也皱眉道:“好家伙,藤条炖肉,顾惜朝这么快就挨上了。”
戚少商大急,得赶快找到顾惜朝,不能这么拖下去,可那井道偏生迷宫一样,明明听见声音在不远,可就是找不到出路。
“这样不行,我们得分头找,不一定那条路被谁碰上。”追命对头脑已不太清楚地戚少商道。
戚少商回回神,勉强点了点头,向井壁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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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侍卫卖力地表现着,一丝不苟。顾惜朝的身子被抽得在空中直荡,藤杖狂风暴雨般抡过来,每一下都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戚少商听得心中叫苦,这么无休止的打下去,没个头,任谁都受不了。陈楚却并不解恨,把两名侍卫喝退,单手夺过藤杖,用足了十成力道,狠狠地抡过去。
“唔~~”顾惜朝短促的痛哼变成长音,陈楚果然狠,每一下都挑顾惜朝的敏感软弱,被拽得紧紧的腋窝,柔软敏感的侧腰,小腹,膝弯,赤裸紧绷的双脚……打完一下,就停一会儿,顾惜朝的脆弱吃痛后全身泛起一阵战栗,陈楚狞笑着欣赏自己的杰做,不放过每一个表情,每一声痛叫,待颤抖得轻了,闷叫声弱了,眉头有些舒展了,就再来。
戚少商沿着井壁摸到尽头,天,居然没了出路,退回去,不行,声音已经很近了,井壁一定有古怪。戚少商急了,墙上乱摸一阵居然被他找到条细缝,用剑一抠,泥土散落,正好露出两只眼,果然猜得不错,顾惜朝确实近在咫尺了。
那墙壁原来就是地牢的侧后墙,一眼就望见顾惜朝在梁上荡秋千,眉头顾时锁成了疙瘩。
只能干着急,戚少商和顾惜朝的距离只有一尺来远,却横了道铜墙铁壁。
一杖又抽过来,顾惜朝疾甩头,剧痛中忽觉异样,微微睁眼正好对上戚少商紧锁的眉峰。
天哪!这个笨蛋!要不是被堵了嘴,顾惜朝几乎叫了出来。这是条死路,跟本与地牢背道而驰!顾惜朝一线希望破灭,差点掉泪出来,望着戚少商,顾惜朝绝望地摇摇头,苦笑着转了脸,不再理会墙外那衰人。
因为极不愿意在戚少商面前示弱,藤杖再打过来,顾惜朝就向肩膀埋了脸,不再让他看见。戚少商另人讨厌的旁观迫使顾惜朝拼了命地强忍,不再激烈反应,只有一弓一缩的脚尖看得出他在吃痛,毕竟,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离得近了,戚少商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额头的每一滴冷汗,那晶莹的珠儿从额头滑下,经过拉成弧线的脖颈,混着鲜血向下流,直流到紧绷着叠在一起的双脚,从尖细的足尖上滴到地上,滴滴答答。
陈楚见他叫声渐闷,几不可闻,未免无趣,又想起断手之痛,狠咬了咬牙,手上加劲,更使出十二分的力道。只听“喀”地一声响,击在顾惜朝腰背间的藤杖已生生断为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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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见状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挥剑就往墙上劈,却不记得手中只是把普通的剑而已。
“别砍!”追命在后面疾点一指,把戚少商的手腕打偏,低声喝道:“你疯了,全是岗岩,就是逆水寒剑也得好好劈一会儿。”
“你那边找对路没有?”戚少商忙问。
“哈,迷宫一样,转了半天也没找到,真服了他傅宗书。”

“真***见鬼了!!”戚少商低声骂道。
“没办法,顾惜朝还得撑会儿。”追命道。
望着顾惜朝,黄金麟皱眉道:“顾惜朝,你是聪明人,一向最识识务,这里是相爷的地方,你最好放明白了,到了这儿就是铁打的也叫他烧熔了,你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说着拿开了顾惜朝堵在嘴里的布道,“说话吧,少遭罪。”
顾惜朝闭目吸几口气,双唇直打颤,可却死死咬住了,他现在是想说话,不过不是和黄金麟。
“这个时候你还犯什么倔,交出信来大家都好,这相府大牢可不是你逞英雄的地方,这里百八十种刑具,你要不要全都试试。”黄金麟吓唬道。
“不说~~上夹棍!”陈楚手一挥,在旁边喝道,侍卫们搬出圆木夹棍,夹在顾惜朝已流血不止的小腿上,被触到痛,顾惜朝刚仰面一哼又被堵上了嘴。罗丝上了两扣,侍卫们还再要上,被黄金麟摆手制止,黄金麟白他一眼,恨恨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松刑!”
戚少商手中握了飞石,只等他们动手,便会出手相助,不过到时怕有人会血溅当场,却见黄金麟松了刑,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算你黄金麟识相,不然先叫你和陈楚下去给顾惜朝垫背。,
见黄金麟等人走了戚少商又拨开些土轻声叫着,“顾惜朝!怎么样,你~你没事吧。”
顾惜朝苦着脸回过头去,用尽残余力气翻了翻白眼,唔唔两声说不出话。

“喂,你撑住了,我们怎么才能进去,哎呀,忘了你说不出话来了。”戚少商趴在墙缝上道,弄得身后的追命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他。
戚少商继续把追命化做稀薄的空气,自趴在墙上和顾惜朝说话:“这样,外面三条路,左边的路对你就眨两下左眼,右边的路对你就眨两下右眼,中间的对你就一起眨,好不好,我说一二三开始,你就眨。”
顾惜朝唔唔地直摇头,心中暗骂,从这边数过去明明四条路,他九现神龙偏说有三条,直不知道他连云寨怎么跟着一路盲打天下。无奈一顿乱眨,希望他能会意不对,可戚少商却认真地记下,还默念了几危郑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知道了,你撑着,就来了。”说罢转头就往回走,后面跟着个摸不着头脑的追命?BR>见戚少商就这么走了,顾惜朝摇摇头,欲哭无泪,只觉胸口一股真气岔了,吐了一布的血,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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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宗书的书房,黄金麟来报。
“密信交出来了吗”傅宗书急切地问道。
“呃~~”
“怎么了,是不是顾惜朝不说。”
“顾惜朝~呃~不开口,怕是他信口胡说的,哪来什么密信。”黄金麟支唔道。
“不对~”傅宗书沉吟道,“晚睛交给诸葛那份只是抄件,原件至今末见。”
“也许~被晚睛烧了~~”黄金麟道。
“金麟,做大事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傅宗书道,“一天不见这书信,老夫简直寝食难安……”转过头来接着又道:“金麟,问供时可有用刑?”
黄金麟忙道:“有,刑用过了,人已经体无完肤,皮开肉绽了。”
傅宗书冷哼一声道:“我就不信,他顾惜朝难道铁打的不成,待老夫亲自去审。”
一桶冷水兜头淋下,顾惜朝一个寒颤惊醒,睁眼就只看见傅宗书,真是骨髓都发寒。
“呃,相爷,再若用刑恐怕要出人命~”黄金麟道。
傅宗书冷哼一声,不理会他,径自走上前,一把扯下堵嘴的布道:“顾惜朝,老夫没工夫和你蘑菇,现在只问你一,不说,就把你的双手锯了,再不说就锯双脚!信在哪儿!说!”
顾惜朝心中一寒,黄金麟还可以念点旧情,傅宗书却完全可以说到做到,索性一咬牙,抬了眼竟然笑笑道:“相爷,那封信我不会给你的,密信我已经收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了,相爷今天怎么炮制我,我认了,不过就算我做了鬼也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看你会不会被凌迟死,五马分尸,比我惨上十倍!!”
“你!!”傅宗书闻言大怒,拨出黄金麟的佩剑就刺,刺入顾惜朝的胸口数分却忽然停住,呵呵干笑道:“你想用这激将法让老夫一剑杀了你图个痛快的吗,哼,哼,你还嫩了点!”回手拨出剑,顾惜朝伤口鲜血直涌。

“给他止血,别让他死了。”傅宗书叫道。
几个侍卫上前胡乱给顾惜朝止了血,上些药粉,顾惜朝疼得扭过头,嘴唇咬得血淋淋。
“怎么了,失望吧,还是那句话,不说,哼哼,来人,先把他的双手给我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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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顾惜朝怎么眨得眼,该走哪条路啊~”追命问道。
戚少商微一沉吟,郁闷道:“他朝我乱眨,跟本没指路。我是想让他安心,才那么说的。”
戚少商和追命沿着原路反回去,虽然识路不是戚少商的强项,但他却有办法。又到了岔路口,戚少商静一下,问:“追命,现在什么时辰了。”
“半夜,三更天了。”
“嗯,无情和冷血也快回来了。”戚少商点点头道,“追命,我发现这里的石壁都是空的而和地牢相连的一面却是实的,只要我们敲着石壁走就会找到入口。”
“这倒是个办法。”追命挠头道。
又从怀中摸出个硬馍,戚少商用手碾成细粉,边敲着墙走边一路细细洒下。
“好主意,这样无情和冷血要是赶来准能找得到我们了。”追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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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把顾惜朝从空中放下,又取过一个带着两道手臂粗凹槽的粗木墩子,把人按跪在地上,将打湿的长袖掀开,暴露出上臂肌肤,双臂被拉直放进凹槽,手腕被牢牢绑住,两条手臂被平压在木墩子上。凹槽上方一把钢锯,尚未贴上肌肤,却已感到彻骨的寒意。
“拿条毛巾堵上嘴,别让他咬断了舌头。”傅宗书叫道。
“不要,呜,呜~”见这架势,顾惜朝这真的怕了,可话没说完便被堵了嘴,眼睛惊惧地睁得老大,呜呜地直摇头。
黄金麟忙道:“相爷,他怕得紧了,不如先听他说~”
傅宗书道:“先锯下来再听他说!!”
两名侍卫将放在顾惜朝前臂的钢锯左右拉动,先是锯到木槽的边缘,再就是皮肉,最后是筋骨,顾惜朝只觉得前臂撕心裂肺地疼,钢锯并不锋利,确切地说是很钝,只能随着左右的拉动一分一分往下扎,鲜血也随着拉动左右溅开。
边敲着石壁边听见牢里的声音,戚少商心急如焚,顾惜朝嘴巴被堵前的喊叫,钢锯锯木时的吱吱声,锯到皮肉时的惨呼声……戚少商一头冷汗,不能慌,不然又和上一样走错了路,戚少商长吸一口气续敲着墙壁往前走,天可怜见,耳边终于传来了那中空的与众不同的敲击墙壁声……
“是这了!”戚少商双掌厉劈,“轰”地一声将中空的牢门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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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戚少商大喝一声,冲了进来,虽然早料到眼前情景必然惨酷,但亲眼所见还是让他心里一紧,只见顾惜朝手臂上全是血,被按跪在地上不停挣扎,两名侍卫正左右拉着钢锯,鲜血从拉动的锯齿缝隙中一下一下溅出,让人惨不忍睹。
戚少商毫无征兆地闯进来,冷不防把傅宗书下了一跳,黄金麟见有人来,忙对用刑的侍卫叫道:“快停下!”
“戚少商、追命,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相府!”傅宗书怒道。
“相爷你在做什么!”见侍卫们已停了手,戚少商强压了怒火道。
“老夫在审钦犯……”傅宗书厚颜道。
“相爷,谁让你私设刑牢,在地底下关起门来用私刑的。”追命道。
“呵呵,六扇门的管得宽了,我就不信,老夫身为宰相,在自己家里审个钦犯都无权了吗,不许停,继续给我用刑!!”傅宗书怒道。

“住手!谁敢再用刑!”戚少商追命飞身上前把两名掌刑的侍卫点倒,挡在顾惜朝身前道。
“反了,这里是老夫的地方,岂容你们放肆!全都给我拿下耍。 备底谑槔闲叱膳道?BR>“住手!!”又有两人破门而入,飞身而至,戚少商定睛一看竟是无情、冷血。
四大名捕呈合围之势把顾惜朝围在中间,“大师兄,四师弟。你们都来了”追命一仰脖道。无情嗯了一声,亮亮手中的令牌,对傅宗书道,“皇上圣谕,顾惜朝送交大理寺关押,下月初九由大理寺卿亲审,相爷,六扇门的现在奉了皇命来接人!!”
见傅宗书一副极不情愿地表情,无情接着道:“相爷,不想放人,这私设地牢的事~~”
傅宗书干笑两声道:“呵呵,是老夫心急了,本该交大理寺审的,来人,松绑。”
“不用。”戚少商怒喝一声道,“相爷滥用私刑这笔账终是要算的!!”
转头走向满头大汗的顾惜朝,想把他解下来,一时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那钢锯扎进皮肉足有半寸,卡在木槽和皮肉里,可及骨,戚少商轻轻一碰,顾惜朝就疼得呜呜直叫,死死咬住了毛巾,戚少商皱皱眉道:“忍着点,就好了。”想帮他取下钢锯,竟有些下不去手。顾惜朝回过脸来望望他,些许鼓励地点点头。戚少商一咬牙,运气于掌,向木墩上击去,那钢锯受力反震而出,跌出老远。
解了他腕上绳索,细看那手腕因强烈的挣扎已被磨得稀烂,帮他拿出嘴里堵着的毛巾,顾惜朝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戚少商身上……

把人抱走,大理寺的囚车已在相府门口等候,戚少商把顾惜朝抱进去,
刚要走,黄金麟从相府追了出来,戚少商怒道:“干什么,想抢人吗?”
黄金麟摇摇头,把平乱钰和逆水寒剑递过来道:“顾惜朝托我还你的,呃~还有~这是相府密制的黑玉断续膏,专治筋断骨裂,他手臂的筋脉怕是伤了……”见戚少商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忙道:“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晚晴,她若在世,定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成了残废。”
戚少商点点头,接过药,收了平乱钰和逆水寒剑,黄金麟便回了相府,追命他们已经走出老远了,忙加快脚步跟上囚车,默默跟在后面。
大理寺的牢房,追命去找来了大夫,便和无情冷血三人回了六扇门。戚少商却不走,一直跟着大夫。大夫把昏死过去的顾惜朝面朝下平放在板床上,伸手去剥他的衣服,可被藤杖伤了的皮肉早已和衣衫粘连一起,狠劲一撕,顾惜朝哇地一声就痛醒了。戚少商怒道:“快停手,你在干什么!”大夫看了看戚少商道:“大爷,他伤口结了笳,衣服脱不下来,只能一点一点生扯,这位爷,不把衣服脱下来,我怎么给他理伤口。”戚少商看了看趴在床上打颤的顾惜朝道:“呃~没有别的办法吗?”大夫怏怏地道:“我是没有别的办法。”
“呃~这样,你出去吧,我来,脱好了叫你。”戚少商道。
大夫出去了,戚少商走到顾惜朝身边站住脚,重重地叹口气,伸手去掀他的衣领。
“滚开!别碰我!呃~”顾惜朝开口就骂:“戚少商!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你答应过我的,会给我个痛快的,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说话不算数,还当什么狗屁大侠,你这混蛋!白痴!无胆匪类!表子养的!”
平白无故讨顿恶骂,戚少商皱皱眉,心想这人就应该给他堵上嘴,不然一般人还真吃不消。
“顾惜朝,你骂够了没有!”
“没有!我还要骂!你这个无赖,欺人太甚……”
“好了!!”戚少商怒喝一声,顾惜朝住了口,一脸负气地斜眼瞅他。
“再苦再疼不是都已经挨过去了吗。”戚少商叹气,口气软下来道。
“过去了?哪有完?”顾惜朝苦笑道:“傅宗书那算关过了,往后呢?大理寺那边呢?逼宫作乱,怎么也是死,多半还是五马分尸,凌迟死,戚少商,你真为我好,就趁早给我一刀吧!!”
戚少商正色道:“世事无绝对,任何事情都有转机,可就是人死了,再活不过来,你留着这条命,扳了傅宗书,戴罪立功,诸葛先生会在皇上面前求情。你若是没出息得一心只想寻死,我也不拦你,前面就是墙,你自己一头撞死吧,不用我动手。”
顾惜朝无语。
“我先帮你把衣服脱了,好让大夫给你上药。” 僵了一会儿,戚少商道。
顾惜朝皱皱眉,下意识地向后一缩。
“咬着。”戚少商递过一快毛巾。
“不用!我挨得住,你放手扯吧。”
还死撑,还偏偏喜欢在自己面前死撑。

戚少商把顾惜朝扶起,上半身圈在怀中,解开腰带和衣扣,轻轻拉住他的领口,道:
“我要扯了,疼就叫,不用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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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唔~戚少商!你、你撕快点,这么婆婆***,呃~” 戚少商皱眉,什么大阵仗没见过,竟下不去手,想想这样剥法确实象钝刀子割肉,索性牙一咬,手上加劲,顾惜朝上身衣服顿时被扯掉。 “啊!!”顾惜朝吃不住痛,一口咬住戚少商的肩膀,直咬得鲜血淋淋。戚少商没敢出声,他知道顾惜朝更疼,所以忍住了一动不也不敢动,心中暗道:可恶!怪不得你不要毛巾,还以为想死撑,却原来有的是地方可咬。 “戚大爷,好了没有,都半个时辰了~”大夫在门外喊。 “呃~”戚少商回过神来道:“就好了。” ―――――――――――――――― 大理寺的牢房里,顾惜朝默然不语,双眼发直,太夫上这猛药简直可与酷刑相比,整夜疼得合不上眼。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见戚少商拎了一大坛子酒过来。 “给~炮打灯,知道你睡不着,喝点吧。”戚少商倒上一碗,隔着牢门递过去。顾惜朝一把夺过就要喝,可前臂伤了使不上力,竟抬不动腕上的锁链,手一歪,酒都洒在地上。顾惜朝苦笑着摇摇头道:“还活着干什么,废物一个。” “胡说什么,黄金麟给的药很好用,治得又及时,养个把月,应该没事。”戚少商道。 “ 喝酒吧。”戚少商把碗递到他的唇边,顾惜朝仰头咽下。 2 皇宫。 “皇上万岁!”傅宗书趴地道。 “傅爱卿平身~”皇上伸伸腰,有点不耐地道:“这召你来,是想问问顾惜朝私通敌国,犯上作乱的案子~怎么样了。” 傅宗书答道:“案子已移交大理寺了,这月初九大理寺王大人主审,这案子证据确凿,只等顾惜朝当堂画押就可以判了,相信到时定叫他心服口服,甘心伏法!” “嗯,听说这顾惜朝是傅爱卿的女婿~”皇上抬抬眼道。 “呃,家门不幸,竟让这孽障登堂入室,老臣死罪~~”傅宗书忙磕头。 “树大有枯枝,爱卿也不必自责。”皇上摆摆手,做个赦免的手势道,“不过此案牵扯爱卿清白,事关重大,朕决定这月初九与大理寺卿亲审,如何?” “皇上英明!” ―――――――――――― 明日就要过堂了,顾惜朝掰着手指算着,无聊地在墙上的几个“正”字上又添一笔,转眼快一个月了,戚少商来和他喝过一酒,四大名捕一起来问过他一话,诸葛神候来和他谈过一个晚上,除此之外再没有人来过这里,再没有事发生,大理寺的牢房安静得足可以让人发疯……不过自从自已住进这里,就再没有被用刑,身上、臂上、胸口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明天过堂又得脱层皮,顾惜朝苦笑着摇摇头。傍晚,戚少商搬了几坛子酒来,顾惜朝也不和他罗索,自顾自地喝得大醉,人事不醒。第二天早上,人还迷迷糊糊的,就被几个侍卫拖起,扔上囚车,直带上大理寺的大堂。甩甩疼得要裂开的脑袋,揉一下有点模糊的双眼,顾惜朝忽然发现这大堂上氛围有些不对。堂上一个黑脸胖子端坐着,手里掂着惊堂木,想必是大理寺卿王大人,王大人的身后却垂了道薄薄的帘子,帘子后面又坐两人,其中一人黄面短须,紫蟒银靴,化了灰也认得,正是宰相傅宗书,顾惜朝倒吸一口冷气;而另一个方面大耳,颇有威严,应该不会是…… “升堂……” 再看喊堂号的,不是三班衙役,仔细一看,却是穿了制服的追命,无情,冷血和戚少商。堂上的黑胖子大理寺卿王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升堂!!” 3 王大人一拍惊堂木,官腔十足道:“堂下何人?”顾惜朝垂首答道:“草民顾惜朝。” 王大人哦一声道:“你就是顾惜朝,顾惜朝,你可知罪!” 顾惜朝懒懒地道:“知罪。” 王大人松口气道:“既已知罪,那就好办,你倒说说看,你身犯何罪,然后画个押就行了。” 顾惜朝垂首道:“草民不该受人摆布,私闯皇宫,冒犯圣上,死罪。” 傅宗书早已不耐,在帘子后面吼道:“大胆顾惜朝,你莫要避重就轻,王大人问得不是你说的罪。” “那是什么?”顾惜朝轻挑下巴,眉一扬。 “是通辽叛国,犯上作乱,阴谋窃国的重罪!!”王大人接着吼道。 “这些话王大人你应该去问坐在后面的相爷!” 顾惜朝轻哼一声回道。傅宗书闻言大怒道:“这还了得,大胆顾惜朝,竟敢藐视公堂!!先打一百杀威棒,杀杀威风。” “不错,此人太过嚣张,不打不行,来人,拖下去打。”王大人附和道。 ―――――――――――――――――――― 再被拖上公堂,顾惜朝已是满头冷汗,浑身发颤,垂了头,跪在地上。 “顾惜朝,通辽叛国,犯上作乱,你可认罪?”王大人继续问道。顾惜朝不再理他,低头无语。 “说话。”王大人喝道。傅宗书见状叫道“大胆!王大人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再不开口,大刑侍候!” “慢……”帘子后那方面大耳的人终于开了口,道:“待我亲自来问。” “是……”傅宗书压了火,垂首道。 “顾惜朝,抬起头来。”那人道。 顾惜朝一顿,有些负气,但还是缓缓抬起了头,目光虽然没有平视,但他感觉得到有双威严的眼睛在打量自己。 “顾惜朝,你可知坐上何人?”王大人道。 “九五之尊。”顾惜朝淡淡地道。 “哦?你倒聪明,说说看你是如何得知。”皇上疑道。 “不怒自威,龙驭之气,岂同凡夫俗子。”顾惜朝一笑道。 “既知朕在此旁听,王大人问话,为何不答。”皇上有些薄怒道。 “王大人只信一面之辞,一语不中听,便用酷刑,分明是不让顾惜朝说话,王大人有什么再不必问我,自当顾惜朝认了就是。” “好一张利嘴,不愧当年三甲探。”皇上道。 “原来万岁还记得这陈年旧事。”顾惜朝眉一皱,语气中竟有些嗔怪。 “呃~当年朕忙于国事,把殿试一事耽搁了,你既是探,想必有些真材实料,我问你一题,你听好了。” “请皇上赐教。” “我问你何为用兵之道,何又为治国之道。” “用兵之道贤者维藩,百姓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宗子维城,治国之道不外乎四字:止战休民。” “不然呢?” “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皇上皱皱眉,叹口气,怒道:“道理是对,但你当着朕的面,就这么说出来,可要掌嘴。” “来人掌嘴!”傅宗书忙叫道。 “六扇门的,掌嘴!”皇上怒道。追命冷血上前,向后扳了顾惜朝的手臂,按压住他的肩头,戚少商皱着眉,从架子上抽出竹板,心中暗骂顾惜朝不会讲话,只得手上暗藏一股巧劲,向顾惜朝脸上抽过去,竹板抽打在脸上,啪啪脆响,却不十分疼痛,顾惜朝心下明白,但尧是如此,十几下下来,也是嘴角流血,双颊通红。 “戚少商,怎么停了。”傅宗书怒道。 “万岁,再打就讲不出话来了,六扇门还想讨个公道,不想只听相爷的一面之辞。”戚少商道。 “戚少商你!”傅宗书怒叫,若不是皇上在场,恐怕就要发作得跳起来。皇上强压下一股怒火道:“好,就先停下,顾惜朝,我问你,你既饱读圣贤书,为何枉顾圣贤教诲,竟去做这大逆不道之事,你答小心了,答得称了朕的心便罢,不然朕可要继续用刑了。” 顾惜朝叹口气摇头道:“皇上莫再用刑,顾惜朝知道自己死罪,不敢贪生讨饶,但罪在误信奸人,受人鼓惑,皇上若是有道明君,就听我一言,若是不问原由再酷刑相逼,顾惜朝宁死也一个字也不说了。”说罢眉头一紧,牙关紧咬,双眼一闭,却迟迟不觉疼痛,睁眼一看,却是戚少商不知何时挡在自己身前。 “戚少商,竟敢阻止用刑,你好大胆子,该当何罪!!”傅宗书和王大人叫嚣道。 “皇上,顾惜朝却有隐情,何不听他一言。”戚少商道。皇上压下火道:“好,你说。” 顾惜朝抬头道:“不错,逼宫作乱的是我顾惜朝,不过这都是傅宗书指使的,通敌卖国的是他,阴谋窃国的是他,大逆不道的也是他,我自知有罪,决不求生,也不会在这大堂上五十步笑百步,顾惜朝敢作敢当,愿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决不皱眉,只求万岁睁开眼,看清这幕后黑手、千古罪人!” “大胆顾惜朝,无凭无据,竟敢攀诬当朝宰相,来人,大刑侍候!”傅宗书老羞成怒道。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抬上刑具,顾惜朝长叹一声,心道罢了罢了,本就罪有应得,又势单力薄,何必倔强,自讨苦吃,胸口一股真气上顶,浑身骨骼轻响。 “不好,他要自决经脉!”追命叫道。四大名捕齐上前,四指点出封了顾惜朝的穴道和经脉。顾惜朝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皇上,他昏死过去,不能再审了。”无情道。皇上伸伸腰道:“好吧,朕也累了,明天再审。” 5 被重新押回牢房,顾惜朝无语望天,目光有些散乱,眼睁得老大。戚少商皱眉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活着才会有转机,怎么还想着寻死。” 顾惜朝闭了眼,轻哼一声,凄然道:“从傅宗书那里挨过来,又一口气撑到大理寺,我宁愿多吃些苦头,为的就是拼倒傅宗书,如今看来,当今皇上也不过如此,我已无望,万念俱灰,实在不愿意再苟延残喘,也不想再受折磨,只想来个痛快的……”顾惜朝顿一顿,睁开眼狠狠地瞪着戚少商道:“谁让你们四大名捕多管闲事,害我连死都死不成!” 戚少商叹口气道:“你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我还能活吗!!”顾惜朝吼道。 “你为何不把密信交出来?这是扳倒傅宗书的唯一机会了。” 顾惜朝气极反笑道:“戚少商,你真的相信有那封信吗?” 戚少商一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顾惜朝轻哼一声笑笑道:“不错,根本就没有密信,是我信口胡诌出来骗人的。” 戚少商微一沉吟,低头道:“早该猜到了,是我笨。” 说着戚少商在顾惜朝身上一点,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低声道:“你,你走吧。” 顾惜朝抬起头,仿佛不相信自已的耳朵,茫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走,走得越远越好。” “你要放我?” 戚少商抬头道:“不错,你走吧。” 顾惜朝不解地道:“为什么放我走,难道我还不该死?” “别说了,快走吧!!”戚少商对着他吼道。顾惜朝苦笑着摇摇头道:“戚少商,你当我顾惜朝是贪生怕死之人吗。我不走!天下之大,已无我顾惜朝容身之地,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苟活与天地间,我自已做过的事自己会负责,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拖累别人。” “你不走,等着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吗!!”戚少商吼道。 “我就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也要拉上傅宗书!!” 戚少商看他一眼,不解道:“难道你还有办法!” 顾惜朝轻哼一声道:“不错,这封不存在的密信还有用,至少傅宗书就怕得要命。”顿了顿,顾惜朝转头盯着戚少商的脸道:“戚少商,我要见傅宗书,告诉他我要把密信交出来,你有胆别在这跟我吼,去把皇上给我掳出来,我要做出好戏给他看!” “什么……”戚少商一呆。 “怎么,你怕了,没胆!”顾惜朝咄咄逼人。戚少商被他一激,豪气顿生,怒道:“怕什么,私放钦犯都不怕,也不差这一条,你放心吧,我做得出。” “好我等你!!” 6 大理寺牢房…… 傅宗书果然听了密信二字就急急赶了过来。 “听说你要见我。”傅宗书打开牢门,走进去道。 “不错。”顾惜朝有些有气无力,缩在墙角道。 “呵呵呵……”傅宗书听了一阵笑,道:“怎么,顾惜朝,想通了。” 顾惜朝垂了眼,呻吟两下,低声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顾惜朝又怎么能斗得过相爷,再倔强下去,只不过是多受皮肉之苦。” “呵呵。”傅宗书干笑两声道:“识时务了,老夫倒越来越喜欢你了,真有些舍不得让你死了。” 顾惜朝一笑道:“相爷抬举了。” “可惜,可惜,只可惜若没有你这替罪羊,老夫的大业也就全完了,只能委屈你了。”傅宗书阴阳怪气地道。 “好说。”顾惜朝苦笑道:“相爷最近招兵买马,不亦乐乎,应该是要侍机而动了,莫不是要在婷妃的加封礼上……” “呵呵,人才,人才”傅宗书笑道:“你若不是非死不可,倒真是老夫的左膀右臂,胆子大,心眼快,人聪明,又够狠,唉~黄金麟就不成。” 顾惜朝忽道:“这傅婷可是京城金楼的姐儿。” 傅宗书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顾惜朝冷冷一笑道:“晚睛可从来未曾提起过有这么个姐妹。倒是以前顾惜朝围场子卖艺时听说过金楼的魁,看来她和相爷关系不一般……” 傅宗书无耻道:“呵呵,不错,老夫玩腻了的女人,认了个义女,赐了个姓儿,送进宫了。” 顾惜朝轻嗤一声道:“相爷果然历害,不过那傅婷傅贵妃冤枉诸葛神候这招可不怎么高明。” 傅宗书心中一紧,历声道:“这件事老夫自问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怎么会知道。” 顾惜朝一仰头,微有些得意地道:“是相爷你告诉我的。” “好小子,原来你在套我。”傅宗书怒道。 “相爷想皇袍加身,六扇门是最大的阻碍,自然要先除去。”顾惜朝淡淡地道。 傅宗书阴哼两声道:“不错,老夫就是不死心,那昏君整日笙歌,不思进取,凭什么坐这龙位?老夫劳苦功高,这江山就是轮也轮到老夫坐上几年。” 顾惜朝不再言语,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7
“傅宗书,你好大胆!!”一个声音从牢房的角落里传出,怒不可遏。
两个人从角落的草堆中钻出,正是皇上和戚少商。
“傅宗书,你的事,发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戚少商道。
“傅宗书,你、你、枉朕如此宠信你,你竟然……”皇上气得说不下去,上前几步走到傅宗书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傅宗书顿时呆了,结巴道:“皇、皇上,您不是在寝宫安歇吗,怎么……”
“傅宗书,你做得好事!!”皇上大怒道。
“皇上,老臣刚才着了顾惜朝的蛊,胡言乱语,您千万不可当真啊!”傅宗书紧爬过去几步,抱住皇上的脚,磕头如捣蒜。
“你!你大逆不道,该当千刀万剐!!”皇上气怒交攻,手指着傅宗书颤抖不已。
“皇上饶命!”傅宗书边哭,边磕头,爬在皇上脚下,却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剑,向皇上小腹疾刺而去。
“皇上小心!!”戚少商大叫,可傅宗书离得实在太近,和皇上几乎是身贴身,傅宗书狗急跳墙的一招着实难挡,戚少商出手却已然来不及……
眼见当今万岁就要血溅当场,顾惜朝疾步向前,身法快得如同鬼魅,反手拍出一记落凤掌,正中傅宗书的额头,傅宗书啊地一声软软倒下,同时那短剑穿过顾惜朝的侧腰,血流如注,顾惜朝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单膝跪地,就要栽倒,戚少商忙上前扶住他,点了他伤口的穴道止了血。
皇上受惊过度,瞬间昏迷,不知过了多久,苏醒过来,惊魂未定,睁眼一看,四大名捕跪了一地,口称有罪让皇上受惊,傅宗书也已倒地气绝身亡,顾惜朝按住了腰间伤口,摇摇欲坠。
“臣来迟一步皇上受惊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把皇上警醒。
“原来是诸葛神候,爱卿,你终于来了。”皇上一定神松口气道。
“臣来晚了。”诸葛神候道。
“爱卿,朕、朕胡涂,错怪你了。”皇上汗颜道。
“皇上,真相已经大白,都是那傅宗书一手策划,傅宗书也已伏法,害裙之马已除,皇上洪福齐天,化险为夷了。”诸葛朗声道。
皇上长吁一口气道:“不错,真相大白,傅宗书罪大恶极,已伏法而亡,傅婷打入冷宫,永不临幸,顾惜朝,呃~顾惜朝~”转眼望望跪在地上脸色发青的顾惜朝却一时判不下去。
“万岁,顾惜朝救驾有功,请皇上从宽置。”戚少商道。
“请皇上从宽置。”诸葛神候也求情道。
“可他逼宫之罪太大……”皇上薄怒道。
“救驾之功也不小,皇上。”戚少商插话道,“呃~何况上逼得只是个假皇上,呃~并不曾真正犯过龙颜……”

“牵强!”皇上嗔道,但似乎怒气已减。
“请皇上三思,从宽理……”无情、冷血、追命齐道。
“请皇上三思。”戚少商又补一句。
皇上皱了眉,正色道:“这样吧,顾惜朝逼宫有罪,救驾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判你脊杖一百,示众三日,发配边关,即日执行。”
“顾惜朝,还不谢恩。”诸葛神候提醒道。
顾惜朝心中一紧,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苦着脸挤出“谢万岁”三个字,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昏倒在戚少商身上。
“戚少商……”皇上把眼眯成两条细缝,阴阴地怒视着他道。
“皇上!”戚少商低头应道。
“你竟敢劫掠当今皇上,该当何罪!”
“皇上,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皇上要怪就怪那傅宗书,不能怪我。”戚少商回道。
“哼,若不是念在你不得已的份上,朕早就将你斩了,岂能容你!!”
“请皇上治罪。”戚少商略不服气道。
皇上哼了一声道:“光是劫掠寡人倒也罢了,居然还把朕点了穴道塞在草堆里,简直天理难容!!”
无情冷血追命憋住笑,齐齐望着戚少商,戚少商扁了嘴,难得脸上有些红。
“现在就罚你官降三级,调地方制服捕快!!”
“谢万岁!”
8
六扇门张灯结彩,这回傅宗书是真的倒了,无情冷血追命各升一级,诸葛神候加封少保,只有戚少商降了级。追命早就在门口放开了鞭炮,无情冷血谈笑风生,诸葛神候忙着会见来道贺的大小官员,只有戚少商一副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诸葛见状抽空把他叫进内室。“戚少商,这扳倒傅宗书全靠你和顾惜朝,无情他们实在没帮上什么忙,降了职,委屈你了。”诸葛神候道。
戚少商笑笑道:“我加入六扇门,为的是为国为民出力做事,升官降职的事不会放在心上。”
诸葛点头道:“淡薄名利,确实难得。老夫要了你进六扇门也是希望你有所作为,造福百姓,如今皇上薄怒,降了你的职,过几时我会和皇上求情,再把你调回六扇门,否则浪费了大好人才。”
戚少商微一沉吟道:“这倒不必了,戚少商虽人在地方上做个小捕快,但日后神候若有差遗,自当从命,而且必定尽心尽力,循规守法。神候若向皇上求情,就替顾惜朝求个情吧。”
“哦?”诸葛神候有些诧异。
戚少商接着道:“顾惜朝伤势不轻,又挨了傅宗书一剑,这一百棍子挨下来,再示众三日恐怕挨不过来,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诸葛神候打断他道:“老夫听说过你们之间的一些事,你为什么会为他求情?”
戚少商支唔一下,想了想道:“这人虽然活该,但身世际遇可怜,又有惊世之才,凭他这一身的才能,如果有人好好教诲,引上正路,实在是国之栋梁。”
“不错,你给我的《七略》我看过了,又在大理寺大牢里和他谈过一晚,顾惜朝却有惊世之才,只可惜是带罪之身,还是死罪。当初他在京城卖艺投书,遇人不淑,若是老夫看见必定委以重用。老夫见他难逃死罪,当时就觉得很惋惜,不过听他言语,虽身逆境,但仍头脑冷静,胸怀城府,老夫就有直觉,他定能扭转局势,反戈一击。果然不出所料,顾惜朝没让我失望。现在局势动荡,正是求贤若渴之时,顾惜朝若是能为我所用,实在是朝庭之福,百姓之福。”
戚少商忙道:“还请神候在皇上面前求个情……”
诸葛神候一摆手,道“求情就不必了,顾惜朝做了那么多错事,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服完了刑,他就干净了,可以从头开始,不好吗。做错是总要付出代价的。”
“是……”戚少商点头道:“不知顾惜朝这判了多少年。”

诸葛神候道:“按大宋律例,判了二十年,不过老夫看中了他,待等一年半载之后会给他机会,让他到六扇门做事,用他下半生做得好事,继续补尝他以前犯得错。”
戚少商皱眉道:“只是顾惜朝他生性倔强,不听教诲……”
“由不得他,将来老夫会好好管教他,现在吃些苦头也是教训,顾惜朝是聪明人,他会记住的。”
诸葛神候转个身,拿出几道公文,交给戚少商道:“这几日你在六扇门交接一下,五日后启程,到千河县报到,把皇上这道公文带去,然后到沪阳城接应顾惜朝,接手押解他去边关,这道交接人犯的公文你带好了,中途要和接替的解差们导换了,到了边关,把顾惜朝编在郝连大将军所辖的囚营里,边关战事升级,昨日郝连大将军加急来报,希望调些人手来帮忙,你就暂时留下,帮郝连将军抗击辽军。”
戚少商接过公文问道:“不知何时回六扇门?”
诸葛神候道:“等我的飞鸽传书吧,如果战事缓和或停战的话,就很快;如果战事紧急,人手不够的话,我还会把无情冷血追命都调过去帮忙。”
“知道了。”戚少商点点头。
“去罢。”
9
这天一大早,听见开牢门的声音顾惜朝就开始头皮发麻,一群待卫把他架上囚车,在城中绕了半个圈子,最后停在京城的中宣门。日头越升越高,路上旁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挨过棍子,可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挨过棍子,顾惜朝皱起眉。中宣门广场上搭了个台子,半人多高,台子正中央摆了条尺半宽的长凳,还有一个口字型的木架,围观的百姓少说也有几千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顾惜朝脸上一阵麻,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下意识地挣了挣腕上的锁链,不行,弄不断,无奈倒吸一口冷气,认命地闭上眼,一刻也不愿再往下看。
三声鼓响,侍卫们把他拖出囚车,剥光了上衣,绑上长凳,旁边一个文官开始宣读罪状,台下的百姓议论之声大作,吓得顾惜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两名大汉呦喝两声,棍子便雨点般地落在背上、腿上、腰间……
本来旧伤未愈,又被傅宗书刺了一剑,几棍下来,侧腰上刚愈合的伤口就已裂开,顾惜朝紧咬了牙关,免强提一口真气护住心脉,拼了命不让自已叫出声来,冷汗淋漓而下,混着血水往下滴。
一百棍挨过,松口气,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弄醒,原来是一桶盐水泼上身,顾惜朝再也忍受不住,长声惨呼,在凳子上拼命挣扎起来。不等他安静,便有侍卫解了他下来,按跪在台子正中央,双臂向后拉起,吊在身后木架子上。一块沉重的铁牌挂上脖子,压得人抬不起头。三天,三天就好,顾惜朝在心里碎碎念,明知自已罪有应得,心中却涌起难以宣言的委屈,一滴一滴的水珠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下脸颊,不知是水,是汗,还是泪……
好容易挨到天黑,人都走得光了,静静的,又是一个漫漫长夜。
“喝口水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惜朝对耳边传来的话,全当是幻听,可清凉的水碰上自已干裂的唇又是那么真实,艰难地睁开眼,微抬下头,只见戚少商端了个大碗蹲在自己面前。
“走开!不用可怜我。”顾惜朝摇着头,恨恨地瞪着戚少商。
戚少商叹口气,继续把碗往他嘴边一递,道:“喝吧。”
“不喝!你来干什么,看我有多狼狈,多难堪吗。”顾惜朝拼得最后一丝力气想要骂人,只是太过虚弱,一时哽住,皱起眉直喘气。
第三把碗递过去,顾惜朝别了脸,仍不理会,戚少商不语,瞅了瞅他,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捏开嘴,向下直灌下去,好苦,不是水,居然是参汤。
灌下参汤,戚少商接着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倒出些无色的药膏,擦在手上,便往他上身涂,这药擦上去凉凉的,涂在身上很舒服,火辣辣的疼感减轻了不少。
“怎么样,还好吧。”涂完身上戚少商问道。
“嗯。”顾惜朝闭着眼点点头,这药涂上真的好过许多,却觉得后腰一凉,忙睁开眼。
“戚少商!!”顾惜朝怒喝,这人居然在扯他的裤子。
不过没有用,手臂向后吊得紧紧,完全动不了,全身擦完药,顾惜朝已被他搞得满脸通红。
“给我好好活着,你还欠我的!”戚少商扔下一句话,张大眼睛看着他,神情复杂。
“我的命太轻贱,抵不上你死去的兄弟,所以让我活着受罪,是不是?”顾惜朝冷笑一声道。
“是让你活着赎罪,你妻子晚睛不是也说过,希望你好好活着,做个好人……”
触到疼,顾惜朝眉头一紧,收了戾气,不再言语。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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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晒雨淋,水米未进,意识早已模糊,身体也渐渐麻木,微睁了睁眼,又天黑了,数着数着就三个黑天了,顾惜朝轻轻一笑,复又闭上眼。
日是个春光明媚的上午,顾惜朝昏迷中好象觉得被人松了绑,可吊得久了,全身已不会动,跌在地上,象个死人,被侍卫们七手八脚抬上囚车,送回了大理寺的牢房。
简单休养两日,两名解差来提,肩上扛了枷,足踝上挂了锁链,两个解差押着顾惜朝上路了。
出了京城,顾惜朝回首望望,胸口发堵,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京城是自已生长的地方,在这里,自已洒下过血泪,也有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现在只落得一无所有,孤苦零丁。就要远行了,连个相送得人都没有,恐怕哪天自己真的死了,收尸的人也不会有,何等凄凉悲苦。自己本来是有家的,有温婉美丽的妻子,以后还会有好多孩子,将来会儿女成群成欢膝下,可这一切都被自已亲手毁了。顾惜朝摇摇头,你出身微贱,跟本不配拥有这些的,活在这世上,就是要遭人羞辱,自生自灭的,没人会理会你……
京城……可能自己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高个子解差喝斥道。
顾惜朝被他一言警醒,不再乱想,转身前行,再不回头……
“顾惜朝!”
熟悉的声音,顾惜朝心中一暖,竟有些不敢转头。
“原来是六扇门的戚大爷。”高个子公差道。
“我要根他说几句话。”戚少商道。
两名公差识相地退开,远远地候着。
“带了酒来给你送行……”戚少商从身后提出个大酒坛道。
顾惜朝皱着眉一笑,胸口一股热流上涌,眼角竟有些湿了。
“来,坐下,咱们再喝一回。”戚少商道。
两人找了棵枯树,坐在斜倒的树干上,戚少商拍开酒坛的封口,倒上满满一碗,喝一口,大赞好酒,接着把酒碗递给顾惜朝。
顾惜朝接过碗,一饮而尽,却不妨这酒性烈,被呛得连声咳嗽。
“不掺水的炮打灯?”顾惜朝微惊道。
戚少商笑笑道:“不错,不掺水的炮打灯,还记得这滋味吗。”
顾惜朝苦笑,闭上眼喃喃地道:“怎么会不记得,满头烟霞烈火~~旗亭一夜,永生难忘。”
戚少商又倒满酒,递给他道:“给,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顾惜朝接过酒碗,摇头道:“我倒宁愿忘记了,不然也不会弄成这样……”
“后悔了?”戚少商盯着他的脸道。
顾惜朝不答,只冷哼一声,扔给他一个不屑的笑,捧起酒碗,一干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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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我也要上路了,只不过你往西,我往北。这酒就当给你我的栈行酒。”戚少商抬起碗道。
“你要去哪?”顾惜朝问。

“千河县,六扇门有公文要送。”戚少商道。
顾惜朝点点头,又问:“傅宗书的人都清了吗?”
“都清了,只不过黄金麟跑了。”戚少商道。
顾惜朝喝口酒不再言语。
“晚睛的密信,还给你。”戚少商边说边从怀中摸出顾惜朝给他那本另人抓狂的书,递了过去。
顾惜朝凝视了半晌,却不接,摇头道:“你帮我收着吧,我这个样子身上还能带什么东西。”
“你不想看看吗,晚晴真的有信给你。”戚少商道。
顾惜朝一呆,忙接过来,翻开书皮,里面果然夹了个薄薄的信封。
“封都没开,我就知道,你没看过。”戚少商道。
顾惜朝颤抖着双手打开那信封,几行隽秀的小楷映入眼帘:
“惜朝,君见此信,睛已去,见字如见人,晚睛一生所爱,唯有惜朝,一生所暮,神仙侠侣,结伴江湖。只可惜造物弄人,惜朝,我已把命给了你,从此我们夫妻同体,答应我,替我好好活着,做个真正的大侠。妻晚睛字。”
顾惜朝看完这信,心如刀割,一口鲜血呕出来,雪白的信栈染上点点的红。
戚少商吓了一跳,知他过于伤痛,真气岔了,忙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将一股乱撞的气息引回正途。顺便拭了试他的内力,心下释然,虽然连月来都被酷刑折磨得死去活来,可内力却比以前精进了不少。
“早知道这样不该给你看了,这信这书还是我先帮你收着吧。”戚少商边帮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边道,“晚睛是个好妻子,你莫负了她对你的心意,我想,她的话你总该听。”
“别说了!!”顾惜朝怒喝,心头重伤,咬了牙,自己连干三大碗。
见他如此,戚少商不再出声。
52
静了良久,顾惜朝终于抬起头,凄然道:“大当家的,我不想再提这些,我就要上路了,说点别的吧。”
“别这么叫了,我早就不是了。”戚少商摇摇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喜欢叫你大当家的。”顾惜朝轻笑一声道。
戚少商见他笑,心下释然,顾惜朝不愧是顾惜朝,远比他想象中坚强。
“还记得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只凭三言两语,就把你这心术不正的人当了知已,当时你有没有在笑我这个大当家的糊涂。”
“何止糊涂,简直是愚蠢。”顾惜朝想也不想,脱口而道。
戚少商不语,只是脸拧成了包子。
顾惜朝却似不觉,一双眼色飘得老远,口中喃喃吟起诗来:“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至今汾水上,惟有年年秋雁飞。”
戚少商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不快活,以前的事不愿提,如今的事不能提,以后的事不敢提,我又何尝不是。世间苍苍茫茫,世人聚少离多,真正知心的人,又有几个。”
顾惜朝看看戚少商,苦笑道:“你还有你六扇门的兄弟,还有江湖第一美女息红泪,现在是诸葛神候的爱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必定齐人之福,受人尊祟。而我,孤身一人,一无所有,冷冷清清,试问这天下间还有哪个人会记起我顾惜朝……”
戚少商听得心里发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递过去一碗酒,顾惜朝接过,缓缓地道:“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除了晚睛之外从没有人跟我说过一句关切的话,这也罢了,我不强求。男子汉大丈夫该当挥洒热血,建功立业,实不该儿女情长婆婆妈妈,我一心要做一番事业,出人头地,不必再遭人白眼,受人欺凌。可天意弄人,我要什么,他就偏不给。我想要权势名利,偏落得披枷带锁,我想要琴瑟和谐,偏落得孤苦零丁,我想要人尊敬,偏遭世人厌恶。大当家的,你说的那些话虽然蠢,可我听着却喜欢的紧,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不然真的有好多机会杀了你,就因为你先对我好,我才下不去手。这世上对我好的人没几个,所以我不愿杀,三乱也一样,他们虽然是孩子,可他们会对我说,‘顾大当家,你别怕,有我们在’。当初被傅宗书逼得杀了他们,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你蠢,我比你更蠢,都不知道自己最缺的是什么,最想要的又是什么,现在明白过来,已经迟了……
戚少商见他说得凄凉,忙道:“你别胡思乱想,那些都过去了……”
“感怀一下罢了,想起这些若是哭只怕泪都哭干了,顾惜朝又怎会整日怨天尤人,自哀自怨。既然挨过来,我就不会轻易放弃,以前的顾惜朝,我全当他死了。你说得对,只要活着就有转机,我只是感怀此情此景,确实凄凉,如同骨硬在喉,不吐不快。现在有你,我说给你听,以前晚情在,我说给晚睛听,都不在,我憋得急了,就跟黄金麟说……可他又能听得懂我说什么。”

“说了这么多,我想我真的喝多了……我、我该上路了。”甩甩头,站起身来道,这炮打灯还真历害,顾惜朝有些晕。
“要走了吗。”戚少商道。
“嗯。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话,还有炮打灯。”顾惜朝微微摇晃着道。
一高一矮二个解差见二人站起,也走了过来。
“戚爷,可以上路了吗?”一名解差问。
“稍等。”戚少商捉过顾惜朝的左手,轻轻拉开手背,从怀中掏出平乱钰,在他手背上轻轻一盖。
“这样各地方上不会为难你,记住熬到现在一定要好好活着。”
“嗯。”顾惜朝点点头。
“二位公差,顾惜朝一路上就有劳二位多照应了。”戚少商转身抱拳道。
“好说好说。”
望着顾惜朝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种别离之痛袭上心头,就像送走了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明知还会碰面,可心中竟象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隐隐做痛。
“再会了,顾惜朝。”戚少商心中默念,只觉得胸口堵得历害。
我多想有一天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你看见,而不是如今这么狼狈不堪,戚少商,我不要你的可怜,你放心,我会留着命,总有一日,我要飞上天……
53
千河县是个人口几千人的小县,戚少商快马加鞭,十天光景也赶到了,导换了官文,直接到沪水县去等顾惜朝,他们步行得慢,不过再有五六天也该到了。一切都结束了,戚少商心里空荡荡的,偶尔想想老八和红泪,惦记最多的居然是顾惜朝,不知他这些天来情形怎样,一路是否顺畅。
沪水县的衙门口,戚少商算好了日子早等在那里,果然晌午头,一高一矮两名解差押着顾惜朝来到县衙。
“戚大爷,我二人把人犯顾惜朝交给你,就回去交差了。”高个子解差道。
“有劳二位,辛苦了。戚某已备了水酒,歇息一会儿,再上路也不迟。”戚少商道。
“那咱哥俩先谢过戚大爷,不客气了,这路上还真是累呀!”两人边说边大刺刺的坐下,那边戚少商命小厮端上酒菜。
回头打量顾惜朝,几缕乱发搭在额前,脸色发青,拧眉不语,一幅凄苦的样子,憔悴得不象话。
伸手搭了搭脉搏,内息有些乱,而且虚弱得很,虽说一路辛苦,可顾惜朝的内功已不是一般火候,照常理不该这样,戚少商微皱眉。
“怎么了,弱成这样。”
顾惜朝不语。
“不说算了,你也歇歇,吃点东西吧。”戚少商看他一眼,摇头道,“先帮你摘了这枷。”
向二解差拿了钥匙,戚少商揪过顾惜朝,按在凳子上,帮他打开锁,卸下刑枷。顺手一掂,不禁一怔,这东西少说也有百八十斤,生铁所铸,寻常人若是力气小了,抬也抬不动,难为顾惜朝顶着这东西走了大半个月,肩膀,脖子,手腕全都磨破了。卸了枷,顾惜朝如释重负,眉头也抒展开来,吸了口气,忽地起身,拍出两掌,直袭正在喝酒的两个解差。
“顾惜朝,你干什么!!”戚少商大惊,顾惜朝出手毫无征兆且快似闪电,两个解差又功夫平庸,眼见逃不过顾惜朝的杀招就要血溅当场。戚少商情急之下迎上两掌,十二分的劲力,顾惜朝本就真气不纯,落凤掌打了折扣,这下给戚少商大力回击,又不肯撤力放弃,只听哎呀两声叫,两个解差直飞出门去,同时顾惜朝的手腕也给戚商商的两掌震脱了臼。
“你、你要干什么?”两人惊叫。
“别多说了,还不快走。”见顾惜朝又要攻过去,戚少商忙叫道。
二人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顾惜朝见二人逃走,举步要追,却被戚少商大力拖回,反手一记耳光,“顾惜朝,你发什么疯!!”

顾惜朝安静下来,胸口起伏着,负着气,默然不语。
5
戚少商气他出手伤人,捉着他的手腕把他拖进内堂。
“我再警告你一,你若再滥伤无辜,伤人手,赔人手,伤人脚,赔人脚,若是伤了人命,我让你赔命!!”戚少商恼他出手伤人,发力往前一带。顾惜朝被他带得站立不稳,撞上桌角,痛哼一声,几乎跌倒。
听他声音中痛楚不轻,戚少商一愣,忙上前扶他,却被狠狠甩开。
“怎么,又伤了,让我看看。”戚少商奇道。
“走开!!”顾惜朝怒叫,“戚少商!谁用你这白痴蠢材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叫你骂!”戚少商被他骂得火起,捉了他的手腕反拧手臂压在床上。
“放开我!!呜……”顾惜朝的手腕本就脱了臼,又被他反拧,只痛得满头大汗,戚少商并不停手,三两下扯开他的衣服,却呆住了。
“他们打你了?”戚少商忙放开手,拉好他的衣服,皱眉道。
早先那杖刑已有一个月了,背上,腰上,腿上的伤早该全愈了,可顾惜朝全身上下还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想必是那两个解差一路上拷打所致。两人本就是势力小人,顾惜朝又是不会讨好甚至有些招人厌的性子,这大半个月来不知受了多少凌辱毒打,难怪他一口恶气出不来,非要了两人的性命不可。
“呃~就算他们打了你,也不能,也不能……”戚少商还想说些什么,自己却心下虚了。
“也不能不顾侠义,伤人性命是不是?”顾惜朝坐起身子,冷笑道。
“呃~”戚少商语塞。
见他说不出话,顾惜朝倒没了脾气,轻叹一声道:“刚才是我气极了,现在想想好笑,就算杀了两人又怎么样,跟那些势力小人计较,徒显自己促狭了,当初穆鸠平辱我,我也没和他算帐。”
戚少商听他这样说,心下释然,忙道:“你能想得通最好,呃~我先帮你把手腕接上。”
两声轻响,顾惜朝浅浅一笑,戚少商的手劲总是刚刚好,不怎么疼。
“皮肉不能老这么折腾,我给你上些药。”戚少商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
“我自己来。”顾惜朝边说边去接药,可他手筋伤了,使不上力,手接过瓶子抖了几下,跌在床上。
“还是我来吧。”戚少商把药瓶收回来,看了他一眼道,“趴下。”
“呃~”顾惜朝有些迟疑,皱了皱眉头,不太情愿地趴在床上。
戚少商弄来一大桶热水,找了毛巾,把衣服剥光,扯开手脚,从头到脚擦干净,又清冼好伤口,涂上药。
被摆弄了足有一个时辰,顾惜朝脸通红地窝在被子里,不敢抬头,不敢吭声。
“这药是黄金麟给的,很好用,一会儿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来,你这么虚,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吧。这套干净衣服,先穿上吧。”
顾惜朝看看那衣服,心中大慰,居然不是穿了几个月的囚服,淡黄中衣,青色长衫,戚少商又把顾惜朝装扮回了原先的模样,清减了许多,不过望去依稀旗亭初遇时的那个一身孤傲的青衣书生,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55
“卿本佳人,奈何为寇。”戚少商盯着他,打量一番道。
顾惜朝怒哼一声,转头道:“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如今我败了,自是无话可说,若是当初狠下心,一斧子劈了你,自不会落到如今下场,还要被你挖苦。”
“直到今天,你还是这么想,真是无可救药……”
“好了,我不想和你吵,你别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我累了,睡了。”顾惜朝往床上一倒,闭了眼,不再讲话。

戚少商不愿欺他有伤,不然早拉他起来理论,叹口气,在他身上补上一指道:“睡吧,明日启程。”
顾惜朝伤了手筋,这几日穿衣吃饭戚少商都要帮忙,又见他脚上全是血泡,便买了马匹,把枷锁挂在马鞍下面,不再给他戴着。
除了枷锁镣铐,顾惜朝轻松许多,身子虚托,又被点了穴,便整日在马背上补觉。两人共乘一骑,顾惜朝坐前面,若不是戚少商环住他,恐怕已栽下马背好几回了。
没几日,顾惜朝便恢复了大半,手脚也能行动如常。这一日是沪水县的最后一日,戚少商找了个酒肆,叫了酒菜。
时下年景不济,大街上一片萧条,几人少年游荡在街头乞讨,路人们径自走开并不理会。
看了如此光景,戚少商一叹,道:“兵荒马乱,苦的是黎民百姓,多少人家流离失所,可怜。”
顾惜朝转头望望窗外道:“十几年前,顾惜朝便和他们一样,在街上乞讨过活,受尽欺凌,都不知道怎么熬到现在。”
戚少商喝口酒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当年我和卷哥初出茅庐之时,也是到流浪,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那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反觉得有趣得很。”
顾惜朝瞅他一眼道:“那是因为你身边有个伴,知音作陪,行走江湖,相知相扶,岂不逍遥快活。哪象我,永远孤零零一人,自生自灭。”
戚少商听他这么说,倒有些纳闷,道:“奇了,从小无依无靠,你哪里学了这身本事?”
“戚大侠,你要掀我的底吗?”顾惜朝愠道。
“呃~不说算了。”戚少商知他出身青楼,不太光彩,这事说出来难保不会揭他伤疤,便是好奇也不敢问了。
顾惜朝似乎想起什么,望着天,眼中尽是凄楚之色。
戚少商有些心痛,忙道:“都过去了,咱们不说这些,喝酒吧。”
“嗯。”顾惜朝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吃喝完,掌柜的过来结账,一共三两银子,戚少商伸手去腰间摸银子却摸了个空,一时大窘。
顾惜朝见他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钱袋不见了。”戚少商愠道。
“别急,再仔细找找。”顾惜朝皱眉道。
“没有。”戚少商浑身捉虱也不见钱袋的影子,“呃~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顾惜朝甩甩袖子道,“就这身衣服,你又不是不知道。”
掌柜的见他二人拿不出银子,变了脸道:“二位,小店本小利薄,可是概不赊账!”
“你等着,少不了你的。”戚少商从怀里摸出个包袱,打开来却全是顾惜朝的物件,两本书,一封信,居然还有两柄银斧。
顾惜朝拈起来笑笑道:“原来黄金麟把我这家伙也还给你了,倒值些钱,抵了酒债也好,反正我如今也用不上。”
“掌柜的,这斧子是银子的,抵这顿酒钱,够不够。”顾惜朝转头道。
“够了,够了。二位爷,走好。”掌柜的见了银子立时眉眼笑,前倨后恭。
“走吧。”戚少商有些不舍地收好包袱道。
“怎么了。”顾惜朝见他愁眉苦脸,问道。
戚少商叹口气道:“钱袋丢了倒不打紧,可是里面有~平乱钰。”
56

湖山洞天寒烟翠,绿枝新芽别样天。时值阳春三月,乍暖还寒之时,一路上倒也春光无限。
二人一路打马向西,只是没了银钱,不能住客栈,只能住破庙。好在过几日到了别的县衙,多少总能支些银子,以后记在六扇门账上也就是了。
晚上两人找了间破庙栖身,戚少商在地上铺了草,旁边生了火,炖上一大锅草菇汤,一边听着叮当的铁链声。
他没给顾惜朝戴那压死人的刑枷,只是在不骑马时给他戴上脚镣,这样顾惜朝走路时会有声音,自己便知他远近。
这几日没钱到酒肆吃饭,便只能自力更生。这晚和顾惜朝捉了鱼和野鸡,又采了蘑菇,顾惜朝在下面灶上煮鱼烤鸡,忙活得锁链直响。
要是再有些酒就好了,戚少商咂巴着嘴想。
顾惜朝手脚快,一会儿工夫,香喷喷的鱼和鸡便做好了,戚少商边吃边赞,险些连舌头也吞下去了。
不象戚少商般狼吞虎咽,顾惜朝吃得倒斯文,一口一口,不紧不慢。
顾惜朝吃了还不到一半,戚少商便吃饱了。
吃饱了,抹抹嘴,却觉得脑袋大了,晕晕呼呼。“好困。”戚少商强打精神,眼皮却不听使唤,一个劲地打架。身子也渐渐麻痹,手脚象不是自己的,终于坐不住,倒在草堆上。
“顾惜朝!你!”
顾惜朝冷笑着站起身子,伸脚朝戚少商的腰间重重踢了两下,见戚少商丝毫动弹不得,有些得意地蹲下身子望着他的脸道:“对不住,我不小心在你碗上抹了些香郁粉,风大,又是春天,粉到都是,你知道。”
“顾惜朝!”
“戚少商!”顾惜朝拨出逆水寒剑指着地下人的鼻子,一脸坏相。
剑锋离戚少商只有毫厘之远,顾惜朝手腕一抖,又将剑锋滑向他的眉头剑尖微颤,寒光晃得戚少商直眨眼。顾惜朝脸色一变,一股杀气冲上眉间,逆水寒剑猛地一挥。
戚少商只觉寒光一闪,咬牙一闭眼。却听呛啷一声,却是顾惜朝斩断了足上铁镣。
“戚少商!再见了。我实在不想跟你去那塞外苦寒之地熬上大半生,要去,你自已去吧!!”
戚少商已讲不出话来,眼皮也越来越重,只觉得临死之前又被人踹了好几脚,终于模糊了意识,迷迷沉沉……
第二天晌午头,戚少商才睁开眼,肚子饿得咕咕叫,却不敢再碰昨晚那些东西,顾惜朝只把逆水寒剑带走了,连马也没要。看看腰间,被他踢得一片青,又着了顾惜朝的道儿,戚少商心中暗骂自己不小心,捡些顾惜朝碗中剩下的鸡肉鱼肉充了饥,有了些力气,戚少商指天发誓,顾惜朝,不追你回来,我戚少商就不叫九现神龙!!
57
终于自由了,顾惜朝张开袖子,闭上眼,吸一口气,那淡淡的泥土的芬芳沁入心脾。
久久不愿睁开眼,好象做梦一样,又想笑又想哭,今后终于不用束手束脚,遨游四海,驰骋天下,只要不撞见戚少商,终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高兴之余,也不理身上有没有银子,上酒楼要了酒菜,自斟自饮起来。酒是烈酒,不亚于炮打灯,顾惜朝不一会便醉了,一会儿敬晚晴,一会敬戚少商,一会儿吟诗,一会儿作对,疯疯颠颠,胡言乱语。
吃饱喝足,畅快淋漓,顾惜朝把逆水寒剑往柜上一压,道:“掌柜的,我身上没银子,你收了这剑吧。”
“这位爷,有人早付过您那桌的帐了,小店怎么敢收爷这么贵重的东西。”掌柜的陪笑道。
“哦?”顾惜朝一惊,问道:“不知付账的人什么模样?”
“模样?”掌柜的挠挠头道,“是为方方正正的大爷。噢,来了来了,就是你身后这位爷。”
“顾惜朝,别来无恙。”
顾惜朝忙转头,酒吓醒了一半,来人方面阔耳,一脸正气,不是铁手是谁?
――――――――――――――――

戚少商拧眉苦想,什么时候被偷了钱袋,自已一点印象也没有,抬眼一望街上的那些行乞少年,一拍大腿,是了,回想自己和顾惜朝下了马,曾有一群少年从自己身边经过,有几个还真是擦身而过,一定是……
戚少商叹口气,只是自己当时完全没留意那些少年的样貌,看来这平乱钰是找不回来了。
再想顾惜朝,郁闷!三番两着了他的道儿,看他平时并无异样,人也还算顺从听话,敢情一直在算计自己,一刻也没断了逃的念头,心里的固执也是有增无减。倒是自己,一被他利用,戚少商啊戚少商,你若再遇见顾惜朝,断不能再心软,不把他老老实实押去边关,就不叫戚少商!
――――――――
“顾惜朝,请你喝酒吃东西,谢字也不说一声,就走。”
“谢了!”顾惜朝说了两字,拨腿就走。
铁手展开轻功追上,在他前面一拦道,笑道:“我又不是鬼,怎么见了面招呼也不打一声,拨腿就跑,什么意思。”
顾惜朝见走不掉,重叹一口气,扬眉道:“铁手,你现在已经不是六扇门的人了,难不成又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说过要管你的闲事吗?”铁手笑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哦?那你……”
铁手一摆手,拦住他的话头道:“故人相见,就不能叙叙吗。”
“你跟我有什么好叙。”顾惜朝冷笑道。
“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了。”铁手一叹道。
顾惜朝脸上一麻,皱着眉转过脸,在京城示众三日,任凭谁也知道了。
“追命飞书跟我说的。”铁手见他脸色难看忙补充,顿了顿接着道:“这时你应该和戚少商在去边关的路上,而顾公子却一个人在酒楼喝酒,不见戚少商,想必是逃出来的。”
顾惜朝一甩袖,斜着眼冷冷地道:“铁手,你分析得倒不错,脱了官衣,辞了四大名捕真是委屈你了,唉,朝庭不幸啊~”
“多日不见,顾公子爱挖苦人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不过话虽不中听,道理却还有点,铁手自问虽离了公门,但遇见不平不公之事还是要管一管的。”
“哈。”顾惜朝朝天打个哈哈道:“铁二爷想必是又遇到什么不平不公之事了吧,怎么,要拿顾惜朝开刀吗?”
铁手笑笑道:“斗嘴我自不是你对手,顾惜朝,我也不绕弯子了,有件事要你帮忙,跟我走吧。”
“什么事?”
“跟我走就知道了。”

58
跟在铁手后面,顾惜朝苦着脸,一腔怨念。
刚从戚少商那儿逃出来,本以为从此海阔天空,却没想到刚享得片刻自由又遇上铁手,比起戚少商来,铁手更是打不死的蟑啷,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脱,只能乖乖地跟在后面,只是眉头一刻也不得舒展。
跟着铁手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两人在一门庭阔气的大宅院外停了下来,这宅子虽比不得京城的王府相府,但出了京怕是首屈一指的了,红漆的门楼上硕大一快篇:震远镖局。
“到了。”铁手道,“顾惜朝,看见这宅子了吗。”
“这么大一个宅子还有看不见的,我又不是瞎子。”顾惜朝一甩袖子,没好气地道。
“我是让你看这宅子有什么与众不同之。”铁手白他一眼道。
顾惜朝细看,不禁轻咦了一声,看这宅子的外观,八角飞檐的排列,竟是依据两仪四象而定的,转头对铁手道:“这倒奇了,不是镖局吗,怎么房子盖得这般诡异,有点象地下的十字迷宫。”

“别管他诡不诡异,我只问你,这宅子你可闯得进去。”
“这倒不难。”顾惜朝笑笑。
“这就好,一会儿偷偷进去,救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就在正厅第五间房里,不过有星宿派的人在里面把守,我会把他们引开,你帮我把孩子偷出来。”
“那孩子是什么人?”顾惜朝奇道。
“问那多做什么,救人就行了。”
顾惜朝看他一眼,冷笑道:“哼,该不是铁二爷欠下的风流债,瓜熟蒂落了吧。”
“什么话,我铁手怎么会做这等勾当。”铁手微怒,正色道:“其实跟你说了也不打紧,免得你乱猜。那是小玉刚生的孩子。”
“息红玉?”
“不错,也是当今的辽太子妃。”
“怎么回事,小玉的孩子怎么会落有星宿派的手里。”
“这事说来话长,得从我离京时说起。当初我辞了四大名捕,一个人游历江湖,遍览中原山水,半年前遇见了以前一位契丹朋友,便随他去了辽国,顺便也去看望了小玉,当时她已有孕半年了,她留我在宫中小住,我却发现宫中明争暗斗,大有祸起萧墙之势。尤其是辽国南院大王萧宗佑,一心想挑起宋辽之战,便可象从中渔利,皇袍加身。他们多冒充宋人,加害太子和小玉,都被我暗中救下了。小玉的孩子出生后,他们又盯上了这孩子,萧宗佑派星宿四杰把孩子偷走,藏到了这里。”
“这震远镖局就是星宿派的地方,所谓镖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星宿派自傅宗书倒台后,就投了辽南院,专替萧宗佑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离开辽宫两个月,小玉飞书给我,叫我帮忙,我查了半个终于查到这里,只是苦于人手不够,迟迟未动手。”
“哦~原来如此。铁二爷武功盖世,一个人什么场面搞不定,非要我这武功低微,不值一晒的人来帮忙。”
“正如你说的,这宅子诡异,里面全是机关密道,暗器毒药,我试了几都没得手,还吃了亏。”说着铁手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老大一块红,道:“被火烧的,多亏我跑得快。”
“无奈昨日到酒楼上去喝闷酒,不想碰到顾公子,我想都是故人,自然会帮这个忙。”
“谁和你是故人,谁说过我一定要淌这趟混水。”顾惜朝没好气地道。
铁手早料道他会别扭,冷笑道:“我倒忘了,顾公子向来是天大地大性命最大,好容易熬过了刑杖一百,示众三日,自然对这条性命金贵得很,这府中尽是机关疑阵,没有本事的自会送了性命,顾公子怕得要命,我也不勉强,请自便。”
顾惜朝不怒反笑,“铁手,我知道你在激我,不过你这激将法用的可不太高明。”
铁手见他不上道,心中有火,怒道:“好,激将法我不用,人我也不救了,走。”
说罢回身捉住顾惜朝的手腕,拉起就走。
“去哪儿?”顾惜朝忙问。
“我这就把你送回戚少商那里去,省得在这儿没有半分用!”
“等等!”顾惜朝急了,忙挣手腕,可被一只铁手牢牢钳住,半分挣扎不得。
“怎么,有话说。”铁手并不停步,大步拉着他边走边道。
“嗯。”
“说。”
“我去就是了!”
铁手止了步,笑笑道:“叫顾公子做点好事,可真难得紧。”

59
“我把星宿四杰引出来,你去救人,一切小心了。”
“知道了。”
顾惜朝悄悄跃上墙头,潜入府中,不一会便见后院有烟浓烟冒起,耳听得四下咣咣锣响,有人大呼救火,心知铁手已经动手了。
穿过回廊,顾惜朝便入了机关阵,一步一破,五间廊房走完,已破了三十六机关,只累得顾惜朝满头大汗。
终于摸到第五间,只听见里面传来婴儿哭泣的声音和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外面什么事?”
“主人,失火。”
“好好的怎么会失火。人都哪去了。”
“星宿宫的爷都去前院了,说是有人进来了。”
“给我看好阿哥,别让人钻了空子,出了事。”
“不妨事,这三十六路眼门阵铜墙铁壁,岂是凡夫俗子所能破的。主子放心,万无一失。”
“还是小心点好。”那主子模样的人站起身来,去看娃娃,却发现窗外一黑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谁?!”那人大惊,又听得耳后有响,忙又转头,没有东西,再转回来便不见了黑影。
那人转头只是一瞬间的工夫,窗上的影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有鬼?”两人上前几步,打开窗子查看,并无异样。“不好。”那主人叫道,“孩子没了。”另一人掀床一看,果然空空荡荡,不见了婴儿。
“主人,我这就去追。”
“回来,别追了,今日有高人在场,不要妄动。星宿宫的人不在,这人能破了三十六路眼门阵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只要他愿意,随时可取你我性命。”
“那就让他这么走了。”
“蠢奴材,你拦得住他吗?”
――――――――――――
铁手搅了局,便抽身在府外小树林里等着,大约三更天,顾惜朝抱着孩子,急掠而来。
铁手掀开孩子的衣衫,见小手臂上有一块红色胎记道:“是他了,我们走。”
“二位留步。”远传来声音,两人回头,只见星宿四杰簇护着一个方面大耳,气度豪迈的中年华服男子向二人走来。
“两位在我府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总该留个名号吧。”中年男子笑道。
“这位看来不是中原人士。”铁手见他一身胡服,不愿多说。
“不错,在下萧宗佑。”
“哦?原来是南院王。”
“不错,敢问这位……”
“大王既然如此坦诚,我也不必隐瞒,在下铁手。”
“原来是名振江湖的四大名捕铁手铁二侠,失敬,失敬,今日栽在铁二爷手下,萧某也算是得其所哉。”转头又望望顾惜朝道:“这位是……”

“在下顾惜朝。”顾惜朝正眼不抬,爱搭不理地道。
“哦?你就是顾惜朝?你的事,我倒也听说了,只是想不到傅宗书的女婿竟是这等美质良材,呵呵。”
顾惜朝并不理他,把头抬得老高不言不语。
“方才顾公子破了在下的三十六路眼门阵,萧某好生佩服,如此惊才之人却要流落江湖,岂不可惜?良禽择木而栖,不如……”
“王爷好意,不敢领用,我们还有事在身,要告辞了!!”铁手见萧宗佑有煽动顾惜朝投辽之意,忙打断他,心想顾惜朝心性浮躁,难保不被他说动心,却见顾惜朝面无表情,心下也不知想些什么。
“呵,小王失言了,铁二侠莫怪,小王恭送铁二侠,顾公子。”
6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萧宗佑咬牙切齿,铁手,看来以前在辽宫几坏我好事的人也是你,四大名捕果然爱管闲事。倒是那顾惜朝一身本事却看起来并不得志,若是能为我所用,呵呵,萧宗佑心中拿了主意,转头道:“给我查查顾惜朝的底。”
顾惜朝抱着孩子跟在铁手后面道:“人也帮你救下了,现在去哪儿。”
“我要把这孩子送回小玉那儿。”铁手接过孩子道。
“呃~如此,我二人在此分道扬镳如何?”
“你急什么。”
“铁二爷请自便,在下该上路了。”顾惜朝不想再和铁手罗嗦,一抱拳,扭头就走。
“不错,你是该上路了!!”
――――――――――
远远一个声音传来,顾惜朝身子一颤:“戚少商!!”
“是我!!”那声音瞬间飘近,怒意颇重,果然是戚少商追来了。
铁手笑笑迎上去道:“戚少商,你来得好快啊,我还以为得再替你留顾公子一会儿呢。”
“铁手,多日不见,多谢你的飞书。”戚少商对着铁手说话,眼睛却盯着顾惜朝。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铁手淡淡地道。
“铁手,你!!”顾惜朝又气又急,转身想跑,却被铁铁挡在身前。
“叫你跑!”戚少商出指如风连点他四大穴,出手甚重,顾惜朝顿时额头见汗。
“铁手!!”顾惜朝朝他怒目而视,“你这卑鄙……”
见顾惜朝怒极开骂,戚少商忙补上一指,点了他的哑穴。
铁手叹口气走到顾惜朝面前道:“顾惜朝,不是我言而无信,过河拆桥,我这么做是为你好。你此番充军边关,虽然免不了吃些苦头,但这是你唯一一条生路。我知道你并不是甘于平淡之人,外界诱惑太多,一旦再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方才萧宗佑不是也拉拢你吗,别跟我说你一点也不动心。跟戚少商走吧,去边关涤清你的罪,为国家做点事,别让晚睛错看了你。”
顾惜朝胸口起伏着,两眼喷火,这两人跟本是一个鼻孔出气,满口的仁义道德,全不理会别人感受,偏生遇上这两人论也论不过,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戚少商,我这就去辽国把孩子送还小玉,顾惜朝你可看好了,再别让他跑了。”
“放心吧,再让他跑了,我戚少商从此不叫九现神龙!!”
铁手点点头,拉过早准备好的马匹,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走!!”戚少商一肚子怨气,拉起顾惜朝的手臂,连拖带拽地带到马前,扔上马背,打马向西。

顾惜朝全身大穴被制,趴在马背上,心中骂了铁手祖宗八代千遍万遍,却出不来一口恶气,胸口郁闷得要吐血,才明白原来大侠也是可以出尔反尔,耍奸使诈的,自已实在太良识了,早知道就该趁乱溜了,现在后悔也迟了,以后千万不能再相信铁手!
以后几日,戚少商板着一张包公脸,话也不说,公事公办,重新给他上了重枷、脚镣,拴在马后面,顾惜朝身上重,走不快,被他拖得紧赶慢赶的,偏又下了场大雨,走起路来一脚浅一脚,狼狈得很。
顾惜朝心中有气,不肯说话求告,偏生戚少商也是一股火压不下去,有心叫他服软,两人这么僵着,足有五六日,再有一日就到濯州了。

61
初春的雨一场接一场,倾盆大雨后是绵绵的细雨。
城郊的泥土路经不起这么多春雨的滋润,变得象半溶的糖果,一步一粘。
路虽不好走,可顾惜朝咬牙撑着,不肯叫屈,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马后。戚少商坐在马背上,已经故意放慢了速度,这几日跟他这么耗着,心中气还没消,但早就软了,只是顾惜朝一声不吭,倔驴一样,自己下不来台,只能僵着,不知何时是个头。
心中想着事,眼神不济,一不留神踏上个水坑,那马儿顿时失了前蹄,跪在坑里。戚少商回过神来,飞身下马,还好,没事,不然一定溅得满身泥。
可顾惜朝却没这么好运,被绳子猛地一拖,急向前两步,却又被路上一块石头绊上脚镣,身子一偏,失了重心,扑通一声,重重跌在地上,溅起老高的泥水。
这一交跌得甚重,顾惜朝身上又扛了个百十斤重的铁家伙,脚底下绳索、铁镣乱成一团,一时竟爬不起来。
戚少商见他跌交,下意识要伸手去扶,猛想起还在冷战,又缩了回来,却见顾惜朝自已爬了起来,看来没受伤,只不过模样着实狼狈得不象话。衣服全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头发被水打得乱七八糟的,一绺一绺贴在脸上,滴着水,本就象只落汤鸡一样,这下更摔得一脸一身全是泥,膝盖和手掌都擦破了,裤子上还有两个洞。
马儿支起身子,跺跺脚,自行向前,顾惜朝却不走了,拖也拖不动。
“马上进城了,怎么不走了。”戚少商喝斥道。
顾惜朝不语,只是睁大了眼睛狠狠瞪着他,一脸的委屈和不服。
“你瞪着我做什么,有什么话就说,又不是哑巴。”戚少商没好气地道。
顾惜朝眼睛里闪着光,咬着嘴唇,半晌不语。
“顾公子什么事这么难开口。”戚少商冷笑道。
顾惜朝把脖子一扭,脸一扬,恨恨地道:“戚少商!你让我再游街示众一吗,你、你干脆现在一刀杀了我吧!!”
戚少商心里咯登一声,知道顾惜朝面子薄,受不得这个,他是嘴硬心软的人,见他这幅模样,也不忍心,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
“你这算什么。”戚少商道。
“你还要我怎样。”顾惜朝半天憋出这句话。
戚少商占了上风,不再咄咄逼人,叹口气道:“以后还跑不跑了。”
“不跑。”
帮他卸下枷锁,顾惜朝揉揉被磨得生疼的手腕和肩膀,长吁一口气。
“好好记着你说过的话,若是再跑,我就捉你回来游街,我做得出的,你信不信。”戚少商吓唬道。
顾惜朝冷笑一声道:“戚大侠以前做山贼的,什么事做不出,我信。”
“罪还没受够是不是,还有力气冷嘲热讽的。”戚少商白他一眼。
顾惜朝头也不抬哼一声道:“算不得什么,我只当是练功了。”
“死鸭子嘴硬!!”戚少商皱起眉头,不知该拿这人怎么办好。

62
到了濯州城,戚少商拿着公文,先到衙门支了大笔的银子,记在六扇门的账上。带顾惜朝上街洗了澡,买了衣服,吃了饭,一路上顾惜朝任他摆布,倒也安份,只是时不时口角带刺,冷嘲热讽,激得戚少商一肚子的火。
两人打点好了,正要上路,却听东南方向一声尖响,抬头一望,原来是一枚响箭,冲天而绽。
“这是六扇门的急用响箭,莫不是铁手……”戚少商皱皱眉道。
“铁手?他不是去辽邦了吗,怎么会在这附近。”顾惜朝打断他道。
正说话间,又是一声尖响,第二枚响箭又冲上天。
“两箭齐发,形势一定危急,别管那么多了,去帮忙!”戚少商打马回头,直奔东南。
濯州城东南三十里,一片密林,戚少商耳听得撕杀听越来越近,急加了鞭,向密林迎去。
暮色中,铁手被困在百十号人的箭阵中,怀中抱着个哇哇哭叫的婴儿,脚下躺着一个白衣男子,双目紧闭,浑身是血,竟是追命。
铁手挥着披风,挡开攻来的羽箭,但手中抱着个婴儿,还要顾着不知是死是活的追命,已是力不从心,有几支箭擦身而过着实惊险,时间一长,必定难以支持。
戚少商拉着顾惜朝跃入阵中,几个起落挡在追命身前,和铁手抵背而立。再看阵中领头的几个,顾惜朝倒也认得,正是震远镖局里照过面的星宿四杰。
“是辽南院的人。”顾惜朝转向戚少商道。
戚少商点点头,回身问铁手道:“追命怎么了?”
“没死,不过伤得不轻,你先带他走,还有孩子,这里我能应付!”
戚少商点点头,抱起不醒人事的追命,顾惜朝接了孩子,铁手断后,冲开一条路,向西南角退去。
带着个婴儿和重伤的追命,三人走不快,西南角是座荒山,陡崖峭壁,眼见追兵就要到了,三人只得找了个山洞,暂时藏身。
戚少商找些乱石枯枝盖在洞口,只要不出去,一时倒也不会被发现。
“究竟怎么回事?”戚少商望望铁手,一头雾水。
铁手叹口气道:“上飞书给你说要借顾惜朝一用,就是为了这个孩子。”
铁手把来胧去脉给戚少商一说,接着道:“那天和你俩分手后,我本要去辽邦把孩子送还小玉的。可我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就知道这萧宗佑不会那么轻易罢手。他们人手越来越多,我却单枪匹马,又带着个婴儿,怕寡不敌众,救不了孩子,又知道你去边关定要去濯州换官文,就一路往这边来,跟你们汇合。”
“离城三十里,我中了埋伏,若不是追命及时赶来,替我挡了两箭,躺在地下的人就是铁手了。”
“追命怎么知道这里有埋伏?”戚少商奇道。
63
“他不知道,误打误撞而已,我也没叫他来,只是告诉他我要往濯州去,他正在外办事和师父请了假,快马加鞭赶了来,这条路是去濯州的必经之路,正赶上我中了埋伏,眼见中箭,他比我快,想也不想就替我挡下了。”转头望着昏迷不醒的追命,拨了拨贴在他脸上的乱发,铁手接着道,“箭上有毒,我已给他吃了六扇门的解毒药丸,暂时控制住毒性散发,不过只是一时之计,没有解药,追命恐怕……”铁手叹口气,摇摇头。
“他中的是星宿宫的黑星毒箭,这毒中了没有解药,活不过七天。”顾惜朝一旁冷冷地道。
“你闭嘴!”见他大有幸灾乐祸之意,戚少商忙喝道。
顾惜朝却不听他,悠悠地道:“不过我知道有个解法倒简单。”
“什么办法?”铁手忙问。
“多嘴了。”顾惜朝眨眨眼不再说话。
铁手狠瞅戚少商一眼,戚少商忙凑上去,讪讪地道:“呃~快说吧,有什么办法。”

顾惜朝白他一眼道:“把伤口中的毒血吸尽,不能运功,静养七七四十九天就好。”
“如此简单?”戚少商奇道。
“不错,信不信由你,铁二爷不妨试试。”顾惜朝把眼一闭不再言语。
“这法子不难,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救他。”
追命中了两箭,伤在肩膀和腰侧,铁手替他取出断箭,凑上嘴巴,去吸毒血。半途,追命已有意识,伤口剧痛,身子乱翻,戚少商帮忙压住他的手脚,铁手才能再吸。血色由黑转红,铁手知道顾惜朝的法子见效了,心中大慰,停了口,把追命紧紧搂在怀里。追命早就挣扎得没了力气,虚托在铁手身上,两眼勉强张开,眸子散乱无光,口中含含糊糊地道:“二师兄,是你吗,我我好想你……”
铁手心中大痛,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口中反复念着:“是我,我在这。”
6
这边追命高烧昏迷,那边顾惜朝抱着的婴儿又大哭起来。
戚少商怕外面听见声音,忙捂住婴儿的嘴。
“呆子,孩子被你闷死了。”顾惜朝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道。
“那怎么办。”
“呃~点他睡穴好了。”顾惜朝道。
铁手正在摆弄追命,听见二人乱来,忙道:“不行,这么小,一下就点死了。”
“那怎么办。”二人齐刷刷地转头望着铁手。
“伸根手指让他咬着就好了。”铁手道。
顾惜朝一愣,伸了右手食指进去,果然那婴儿不哭了。
夜色降临,山洞中只透进丝月光,暗得很,戚少商正想趁夜出去探探,刚出去半个身子,就被吓得缩回来了。整个山脚火把几乎烧亮了天,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山下队列整齐,弓上弦,刀出鞘,还有几百人的马队满山的搜寻,要想突围出去除非生了翅膀。
到了半夜,追命还在昏迷,那婴儿却饿醒了。
“这孩子快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不行,得给他喂点东西,不然会饿死的。”铁手皱眉道。
“现在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更何况婴儿是吃奶的。”顾惜朝道。
“你平常都给他喂什么?”戚少商问道。
“牛奶和羊奶。”
“哪去找牛奶和羊奶,这里连滴水也没有。”戚少商道。
铁手摇摇头,挽起袖子,割破手腕,把血滴到婴儿嘴里道:“没办法,只能先这么喂着了。”
这几天,几人困在山洞里,轮流割血喂那孩子,孩子虽一时保住小命,可三人水米未尽又整天放血,都弱得很,眼见要被困死在这山洞之中了。
商量了几并无对策,冲又冲不出去,索性听天由命,话也不多讲了,挨得一刻是一刻。
“铁手、戚少商、顾惜朝,你们三人听着,辽南院萧大王有令:只要你们交出婴儿,萧大王既往不咎。现在山前山后有我星宿宫五千弟子,任你三头六臂也是闯不出去,出来投降,还有一线生机,不然,一个时辰之后,就要放火烧山了。”
“不如冲出去,和他们拼了,好过在这里等死!”戚少商拨出逆水寒剑就要往外冲。
“不行,出去等于送死。”铁手拦住他道。
“你说怎么办。”

铁手摇头,也想不出。
顾惜朝缓缓睁开眼,叹口气道:“我倒有个法子。”
65
“什么法子!”戚少商和铁手凑上前来,异口同声。
“办法就是……”顾惜朝猛地出招,两指先后点上戚少商和铁手的胸口,两人毫无防备,顿时动弹不得,跌在地上。
“办法就是拿这孩子出去换命!”
“顾惜朝!你!”戚少商怒叫,“你要去投辽做汉奸吗!”
“二位是大侠,我可不是。”顾惜朝恨恨地道。
“你当真要逆天而行,抹杀天理公道!”戚少商睁大眼睛,狠狠瞪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顾惜朝,我们错看了你,晚晴错看了你!”铁手也道。
“真罗嗦。”顾惜朝皱眉轻哼一声,回身点了二人哑穴。
戚少商铁手二人怒极,却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顾惜朝拾起地上跌落的逆水寒剑,嘴角浮上一抹邪邪的笑意,猛地仗剑一挥,戚少商和铁手只觉寒光一闪,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
“顾惜朝在此,叫萧宗佑出来跟我说话。”一袭青影掠出,顾惜朝卓然而立,宛若一株青松,劲节嶙峋。
“顾惜朝,你什么东西,好大的口气。”
“大胆,如此和顾公子说话,还不退下!”是萧宗佑的声音,他果然亲自来了。
顾惜朝这一宝没有压错,长长吁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萧宗佑拉马踱出,点头道:“果然有勇有谋,坐以侍毙,岂是英雄所为?只不过顾公子此时情形只能任人宰割,反而咄咄逼人,是不是太儿戏了。”
顾惜朝冷冷一笑,也不回话,右手猛地抽出逆水寒剑向那婴儿直劈下去。
“住手!!你不能杀他!”萧宗佑大惊,忙叫。
顾惜朝收剑,第二宝压中,笑意更浓,扬眉道:“我猜得不错,王爷果然舍不得这孩子死。”
“原来你是在试探我,好个顾惜朝,你是怎么猜中本王心意的。”萧宗佑诧异道。
顾惜朝轻笑道:“皇位江山继承,向来最重血统,只有皇家嫡亲骨肉才能名正言顺。王爷想要龙袍加身又恐天怒人怨,江山做不安稳,有了这小娃娃,王爷就省事多了,只须在幕后摄政,一样的权大过天,还会落个好名声。几年之后再改朝换代,自然百姓拥戴,众卿臣服,王爷何乐而不为。”
萧宗佑冷笑一声道:“杀了这小娃儿,本王直接坐江山,又有何不可,你何以断定本王就是要留着他。”
“要杀,当初偷来时就杀,藏在震远镖局做什么!!”顾惜朝一甩袖子淡淡地道。
萧宗佑哈哈大笑道:“顾惜朝,本王服了你,不过本王的心思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若不为我所用,就不能留你在这世上。”
“王爷害怕?”顾惜朝轻嗤一声道。
萧宗佑眼中杀气立现,沉下脸道:“不错,图谋大业,岂容骨哽在喉。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
顾惜朝被他气势所压,身心俱寒,半晌,终于垂手 道:“王爷看得起,顾惜朝愿意跟随王爷,助王爷一臂之力。”

萧宗佑脸色转和,笑道:“好!顾惜朝,本王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66
把孩子交给星宿宫的人,萧宗佑脸色大悦,忽然想起什么,又问:“戚少商和铁手呢?这两人留不得!”
“已经被我杀了。”顾惜朝答道。
“你当真杀了他们?”萧宗佑显然不能相信。
“王爷想必知道我和戚少商的事,我二人仇似海,不共戴天!铁手与我也无交情,反而总挡我的路,所以也杀了。”顾惜朝轻描淡写地道。
萧宗佑点点头道:“我查过你的底,此事倒也不假,他们两人还要押你去边关服刑,杀了他们倒是一了百了。好象还有一人,受了箭伤……”
“是铁手的朋友,已经毒发身亡了。”顾惜朝忙道。
萧宗佑笑笑道:“顾公子虽有本事,可要同时杀了戚少商和铁手,恐怕……”
“这两人武功虽高,却都是匹夫之勇,我略施小计而已。”
“尸首呢?”萧宗佑咄咄逼人。
顾惜朝心中一沉,不动声色道:“王爷来看。”
山洞里果然横着三人,浑身是血,一动不动,触手冰凉,显已死去多时。
“好好,本王放心了,来人,将尸体烧了吧。”萧宗佑认得三人相貌,见果真死去多时终于放下心。
“王爷慢来,这三人也算当世大侠,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说。”
“还请王爷给他们留个全尸,就把他们埋了吧。”
“也好,本王也是识英雄重英雄之人,来人,把这三人就地埋了。”
顾惜朝吓得一头冷汗,终于长长松口气。
67
日,铁手第一个醒过来,把追命扒出来,又把戚少商扒出来。
探探追命的气息,弱得很,脸色苍白得不像个活人。
戚少商狗抖毛般地抖落一身土,眼神凶得要吃人,咬牙切齿地道:“顾惜朝真的投辽了!”
铁手叹口气,摇头自责道:“我对不起小玉,没保住他的孩子,我……”
“怪我!”戚少商打断他道,“当初就不该留着这个祸胎,害人害已!他害死了小玉的孩子,这畜牲,我要找他当面问清楚,然后给他拉个清单,算算总账!!”
“你要去找顾惜朝吗?”
“不错!”
铁手望望地下躺着的追命,叹口气,低头道:“追命不能再折腾了,我得先找个地方让他养伤,等他好些我去找你。”
“嗯。我这就去,你好好照顾追命吧!顾惜朝!我饶不了他!”
――――――――――

顾惜朝骑马跟在萧宗佑身后,心事重重。心中隐隐感觉不妥,却想不出原因。没有那么简单,总之没有那么简单,萧宗佑以辽南院大王之尊,亲自涉险来到中原腹地,难道只为看看星宿宫偷来的小太子?显然不可能,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只是,是什么呢……想不出。还有戚少商现在应该出来了吧,他会去哪儿,要是追来,被萧宗佑见到他没死,自己就死定了……
“顾惜朝,在想什么呢,也不说话。”
思路忽被打断顾惜朝一呆,却见萧宗佑拉慢了马头,已和自已并肩而行,一脸笑意地望着他,好象欣赏一件心爱的宝贝。
“呃~王爷恕罪,我~失神了。”顾惜朝被他看得尴尬,慌张道。
萧宗佑一笑:“原来是失神了,不知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顾公子失神了!”
“呃~王爷见笑了,只是~想起了死去的妻子。”顾惜朝也顾不得许多,胡扯道。
萧宗佑含笑点头道:“果然有情有意,得此夫婿,那傅相之女也该含笑九泉了。”
“呃~王爷此番要带我到哪里去?”顾惜朝名不副实地被赞只觉得脸上发烧,忙岔开话题,心中暗暗跟晚睛道歉。
好在萧宗佑并没注意到他烧盘的面颊,远目道:“何必多问,你既随了本王,本王自会好好安置你,只要你一心一意。”
“顾惜朝对王爷绝无二心,请王爷放心。”顾惜朝忙道。
萧宗佑回过头来看着他道:“呵呵,顾惜朝,你知道本王看上你哪一点吗?”
“呃~王爷错爱,不知……”
“心~比~天~高!”萧宗佑打断他,一字一顿缓缓地道:“我知道你的出身和你过去所有所作所为,包括你吃过的苦,可以说我把你的过去翻了个底朝天。自从那晚在震远镖局初见,我就对你有了兴趣,查了你。了解了你的过去,我对你更感兴趣。按常理说,一个人经历这么多挫折,早已是千疮百孔,失魂落魄,最少也是棱角磨平,志气全无,而你不同,越是经风沥雨,越显得卓尔不凡,凌历剽悍,咄咄逼人。我知道,象你这种性子,是不会这么轻易臣服于人的……”
顾惜朝心中咯凳一下,拉马停步,转头望着萧宗佑,好个历害的萧宗佑,难道露出了什么破绽?不会,他只是在试探我而已,顾惜朝心中念着,手心已全是汗……
68
顾惜朝一扬眉道:“王爷有话请直说,要怎么才能相信顾惜朝。”
“呵呵,聪明人、爽快人。”萧宗佑点头道,“本王也不绕弯子了,你去帮我杀两个人。”
顾惜朝心中一沉,却不动声色道:“什么人。”
“辽太子和太子妃。”
“萧隆绪和息红玉?”
“不错!!”
“可他们在辽国……”顾惜朝微一沉吟道。
萧宗佑打断他道:“太子和太子妃就在附近,铁手已经飞书告诉他们孩子在濯州,他们微服跟了来。探子来报,今晚就到,你带一队人,冒充宋兵,杀了他们!”
顾惜朝倒吸一口冷气,硬着头皮点点头。
――――――――――――
在濯州城三十里外的必经之路埋伏了箭阵,顾惜朝一头冷汗,旁边有星宿四杰监视着,稍有异动,必定死无全尸。
耳听得马蹄声响,由弱渐强,辽太子的马队来了。
数百人的精兵卫士扮了商人,护着中间一辆马车,隆隆重重的,辽太子和小玉应该就在那车里了。只是有些奇怪,好象那车轮印记不是很,莫非……不管了,赌一赌!
“放箭!”顾惜朝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众侍卫四散而去,只留下一辆刺猬般的大车。

顾惜朝急奔向前,一掀车帘,里面空空如也,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星宿四杰中的老大黄辰急道。
只见此时空中几枚响箭炸开,声声刺耳。
“王爷急召!在虎跳崖!!”黄辰转头对顾惜朝道。
顾惜朝微一沉吟道:“去虎跳崖!”
――――――――――
虎跳崖,两拨人马正相对峙。
辽太子带来的几百精兵被萧宗佑手下的千余星宿宫弟子逼到崖边,虽对方人手不足,但个个精勇,又是誓死护主,萧宗佑竟一时奈何不了他们。小玉怀中抱着个婴儿和辽太子并肩而立,四周卫士剑拨弩张,一派誓死如归的气慨。
顾惜朝的人马一到,形式骤然逆转,原来还可相峙,但现在绝对压倒一边。
“怎么回事……”顾惜朝问道。
萧宗佑一脸杀气恨恨地道:“年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中了这小丫头的调虎离山之计,被他偷去了娃儿。幸好你来得及时,给我杀了他们,夺回孩子!”

69
星宿宫弟子大开杀戒,辽国卫士不多时便被屠杀殆尽。
星宿四杰齐攻小玉,夺她手中的孩子,小玉左闪右躲,连连遇险,一个疏神后背空门大开,黄辰看见破绽挥掌攻去,眼见避无可避。
太子萧隆绪飞身抢上,只听砰地一声,双掌相交。黄尘这一掌开碑裂石,萧太子被打得身子急退,收势不住,一声惨叫跌落悬崖。
小玉惊声惨呼,撕心裂肺。
顾惜朝硬着头皮挺剑一步一步逼近小玉,当年的懵峒女孩已出落成仪态万千的人间绝色,一双美目噙满了泪水,顾惜朝执剑的手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把孩子给我!!”
“不给!”
“给我!”
“不!”
她不知道,孩子是不会有事的,顾惜朝无奈,身子掠出,上前硬抢。
小玉回身疾闪,却快不过顾惜朝。顾惜朝反手已捉到了孩子的手臂,小玉心疼孩子,急忙松手,却已踏到了悬崖尽头,忽觉脚下一空,一块岩石松动,脚下顿时失了重心,身子也跟着急坠下去。
“不要!!”顾惜朝大惊,忙伸手拉她,却只捉到一片衣襟,一刹时心中翻江倒海,不知是什么滋味。
萧宗佑打马来到崖边,向下张望,只见崖下云雾缭绕,看不见底,坠落之人必粉身碎骨,但他仍不放心,
转头对顾惜朝道:“你带一队人下去搜,勿必找到两人的尸首。”
搜了大约一个时辰,不见两人尸体,黄辰忽然看见灌木枝上挂着的一串珠子,拿给顾惜朝一看,正是小玉的佩饰,看来就在附近了。
前面是堆灌木林,穿过去是窄窄的峡谷,只容一人进出。
“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没有我的号令,谁也不能进去。”顾惜朝传令道。

长长的窄谷足有一里,窄谷里面别有洞天,窄谷隐蔽的很,又易守难攻,的确是藏身的好地方,若不是小玉荒张在谷口留下饰物,根本找不到。
尽头,小玉、萧太子果然都还活着,不过都受了伤,萧太子伤得不轻,不省人事倒在地上,小玉守在旁边。
“顾相公,你真的要杀了我们吗?”
见顾惜朝冷面不语,小玉急道:“晚睛姐姐当真看错你了,你怎么对得起她。”
顾惜朝脸色一沉,皱眉道:“别提晚晴,让她不得安宁。”
“我就要提!晚睛姐姐虽然死了,但是你是他选的相公,你是布衣不要紧,无权无势她也不在乎,可你怎么可以做这么多坏事,你自己遗臭万年不要紧,还要连累晚晴姐姐给人家说,相府千金痴了,看上个混帐!王八蛋!”
“他本来就是个混帐!王八蛋!”
顾惜朝只觉颈上一凉,一柄长剑搭上了自己的脖子。
7
戚少商来了,顾惜朝一半欣喜,一半忧心。
早知道他会来,这几日一直替他也替自己捏把汗。想那萧宗佑城府极,不可能轻易相信别人,三番两试探自己,显然心中猜疑,要是戚少商被他撞见,两人就都死定了。
正想着,颈上一阵冷痛,顾惜朝啊地一声从思绪中警醒,转眼望去,戚少商正金刚怒目地瞪着自己,剑锋已割破了颈上肌肤。顾惜朝心下暗叹一口气,他是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直来直去光明磊落,自己的心机他能明白吗?要怎么跟他解释?顾惜朝想着,眉峰拧起。
“大当家的,慢动手,听我说。”
“说!”戚少商把薄剑压在顾惜朝的肩颈,又惩戒般地向前一送,入数分。
顾惜朝从心底涌起一阵寒意,戚少商愤怒之极又失望之极的眼光象一把利剑,要把他刺穿。平时伶牙利齿巧舌如簧,可现在却语塞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不是有话说吗,为什么不说了!不知从何说起还是跟本无话可说!”戚少商咆哮着,象头发怒的狮子。
“我没杀人!”实在不愿意低声下气地向人解释,顾惜朝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
戚少商就一个嘴巴抡过去,啪地一声脆响,五道红印。
“畜牲!还扯谎,什么时候变得敢做不敢认了,我亲眼见你抢下了小玉的孩子,交给了萧宗佑,孩子被你害死了,你又把小玉和萧太子打落崖底,现在又过来搜山寻尸!萧宗佑空口许了你些好,你就旧病复发,继续发你的春秋大梦,死心塌地的做汗奸,杀人害命!”
戚少商越说越气一脚踢在他膝弯上,顾惜朝只觉膝弯穴道一麻,顿时站立不住,重重跌跪在地上。
戚少商还不解恨,地上拾起一根藤条,朝他身上抽过去。
顾惜朝穴道被他制住,躲闪不得,只气得浑身发颤。本以为戚少商会听他解释,谁知这蠢材根本昏了头,竟象审犯人一样,咄咄逼人不说,还拳打脚踢,动手动脚。不对,戚少商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是做事却从不莽撞,如今疯狗一样,一定有原因。
“戚大侠,先别打,听顾相公说,也许他真有苦衷。”小玉在一旁喊道。
顾惜朝心念电转,心里一亮,接着一寒,抬头道:“戚少商,你见过萧宗佑了是不是?”
“不错。”戚少商停了手,恨恨地道。
“他跟你说我亲手杀了小玉的孩子?”
“不错!他跟我说你亲手杀了那孩子,做了降辽的投命状,你还发下毒誓,对他死心塌地,助他称王,继而伐金灭宋,一统天下。事成后他便封你为南院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原来如此,顾惜朝冤得皱着眉直摇头,颤声道:“戚少商,我没杀小玉的孩子,孩子也没死,我是抢下了婴儿,交给了萧宗佑,可那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我也不会投辽再做别人的棋子,我要说的就这些,你若不信,就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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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顾惜朝,你为本王除了心腹大患,又通知本王辽太子、太子妃、戚少商都在此藏身,立下大功,本王真是没有看错人。你先把他们稳住,我已包围了所有出口,顾惜朝,你做得很好,快出来吧,本王有封赏。一会儿本王要用火攻了,这是那孩子的尸首,让他们一家三口在此地团聚吧!”
萧宗佑说着,一团事物被抛进谷中,正是那婴儿的尸身。
小玉啊地惊叫,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顾惜朝!你!”戚少商气得一脚踹在顾惜朝腰间,把他踹趴在地上起不来。
好个萧宗佑,这招反间计好毒,落得自己有口难辨,戚少商如今已不相信自己,再多说也只被认定是无耻狡辨。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杀了,不值,也太冤,顾惜朝一咬牙,拾起地上逆水寒剑滚到小玉身边,剑尖抵在她后心。
“戚少商!撒兵刃!”
“顾惜朝!”
“快点,再罗索我就一剑穿了她!”
戚少商无可奈何抛下长剑。
“顾惜朝,你已制住戚少商了,很好,本王太高兴了,你出来吧,本王要放火了!”
好近的声音,顾惜朝循声望去,原来萧宗佑正站在谷顶,把谷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不能出去,萧宗佑知道自己存心放水,定不会轻饶自己。他现在还在挑拨离间而不是带人冲杀进来,看来只是虚张声势,他的人只是堵住了前面入口,后面一定还有他没来得及围堵的出口,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萧宗佑此刻正在拖延时间,调兵封谷,最好自己和戚少商两败俱伤了,他便可坐收渔利。不能中计,一定要找到出口。
顾惜朝解开自己腿上被制的穴道,架起小玉在岩壁上摸索开来。
“不好了,火烧过来了。”小玉惊呼。
原来萧宗佑的人点了火把从谷顶扔了下来,谷中尽是枯枝干叶,又有风,火势如疾电般迅速蔓延开来,转眼就把谷中四人吞了进去。
小玉被呛得直咳,身子站立不稳,倚上一块岩石,那岩石却向一边的斜面滑了去,露出一条两人宽的窄道,“这里有个洞,大家快进去!”小玉忙叫。
顾惜朝拉着小玉,戚少商抱了昏迷的萧太子,直冲了进去。
走了十几米,一条窄道竟分出两条岔路,不知该走哪条。
“我们分头走吧,这样至少有一条是对的,都走一条说不定都困死。”小玉道。
眼见火烧了过来,也不及细想,顾惜朝点点头,拉着小玉走左边,戚少商抱了太子走右边。
窄洞中又湿又冷,火却烧不过来,顾惜朝和小玉在暗洞中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见了亮光,看来出口不远了。
“顾惜朝!你放手!”小玉狠狠甩开顾惜朝大叫起来,双手挡在胸前。却原来小玉的衣衫被火烧得捉襟见肘,春光外泄,刚才暗黑没发现,现在有了亮光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顾惜朝吓了一跳,心里扑通一下,忙转过身去,再看自己也是全身破洞、衣不敝体,实在是大为失礼。
“ 顾、顾相公,你把眼睛蒙上好不好?”小玉怯怯地道。
顾惜朝见她发窘,二话不说,扯块衣襟扎在眼上。
小玉松口气,看看周围,也不知还要走多远,叹口气道:“顾相公,我走不动了,要歇一会儿。”
顾惜朝点头道:“好吧,就在这儿歇会吧。”
说完便摸到块岩石,正襟危坐,一动不动。
良久,小玉道:“好了,顾相公,我歇过来了,咱们走吧。”
小玉站起身来刚往前走,却听“砰”地一声,顾惜朝“啊”地呼痛,回头一看,却见他眼上蒙了布,却急急起身,一头撞在前面的岩壁上,额头一片红,皮也破了。
小玉见他如此,心中好笑,拾根藤条让他牵着,拉他往前走。

“顾相公,我相信你说的话,你没说谎,也没杀我的孩儿。”小玉抿嘴笑道。
“你怎么知道。”顾惜朝奇道。
“那死掉的婴儿不是我的孩子,我是他娘,怎么会认不出,戚大侠误会你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顾惜朝心下一亮,颇有些嗔怪地道。
“早先我吓呆了,后来往外跑时才发现不对,我孩儿的小臂上有一块红色胎记,那尸体上没有,这事我只告诉过铁手大哥,萧宗佑他不知道。”
“难怪。”顾惜朝点点头。
“咦,有水声,顾相公,我们出来了。”小玉拍手道。
“小玉,你走吧,这里太危险,去找戚少商,他会好好安置你。”
“顾相公,戚大侠误会了你,你不要怪他,萧宗佑设的局,任谁都信以为真了,要不是这点破绽,我也要误会你了。一开始我不是还骂了你吗,顾相公,你别怪我,我没心没肺的,原本就分不出好歹。”
顾惜朝叹口气道:“我不怪你,不过有件事托你。”
“我知道,去找戚大侠跟他解释对不对。”
“嗯。”顾惜朝点点头。
“现在只有我能证明你清白了,你放心吧,我会跟戚大侠说的。不过,顾相公,你不和我一起去找戚大侠吗?”
“不了,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那我先走了,顾相公,你自己保重。”
“嗯。”
72
小玉走远了,顾惜朝扯下蒙眼的布,萧宗佑的人快到了,自己得把他们引开,不然小玉还是逃不掉,戚少商非一剑劈了自己不可。
向小玉相反的方向走,一路上故意留下脚印,果然不多时,星宿四杰便扯大队人马追了过来。
数百骑兵呼拉一声在顾惜朝四周围成一圈,左首让出一条窄路,萧宗佑越众而出,威风八面。
“拿下顾惜朝!”
顾惜朝苦笑一声,戚少商,你明白了又如何,只怕那时世上已无顾惜朝了。心灰意冷之余,也懒得反抗,几个待卫上前把他按跪在地上,反剪了双臂,用筋索捆扎得结结实实。
“顾惜朝,你倒底不是真心降我,你可知本王有多失望吗。”
顾惜朝眼也不抬懒懒地道:“王爷抬举了,顾惜朝一介草民,原不值王爷有什么期望。”
萧宗佑历声道:“休在本王面前枉自匪薄。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不肯轻易服人。本王又何尝不是心比天高之人,同是皇子,只因是庶出,便与皇位无缘,只能屈居南院。怎耐本王生就这不甘人后的性子,总想有朝一日能一飞冲天。”
萧宗佑看看他,见他低头不语,复又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以前跟着傅宗书,英雄无用武之地。我跟傅宗书不一样,傅宗书有谋而无勇,做事不懂得当断则断,破釜沉舟,总给自已留条后路,婆婆妈妈,终究难成大事。本王不同,本王早就抱了赴死之心,不成功便成仁,手下也全是精兵死士,只求轰轰烈烈的干一场,成王败寇,不论结果如何,总之要叫后人记得我萧宗佑,大奸大恶也好,十恶不赦也好,胜过淹在滚滚洪流中,连个名字也留不下。”
“傅宗书有眼无珠,没把你放在眼里,把你当棋子,我不是,我把你当志同道合之人,你我一同打天下,等我大权在握,不日伐金、灭宋,一统天下!到时我封你南院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我君臣共享江山!”
“顾惜朝,我只问你一句,如何才能换得你真心降我。”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名利如白驹过隙,顾惜朝心猿意马,只怕要令王爷失望了!”
“顾惜朝,你可知你既不能为我所用,便不能留你!”

“顾惜朝早知会有今日,要杀要剐王爷请便!” 顾惜朝颇有些倔强地扬起脸道。
萧宗佑见他如此,皱眉道:“惊世奇才就这么毁了,本王还真有些舍不得,象你这样的全才本王还是头回遇见。”
“王爷错爱了,顾惜朝跟本不值一晒,世间多少豪杰侠客,雄才伟略,王爷不要坐井观天,小视了天下英雄。”顾惜朝冷笑一声道,一如往日地飞扬。
“你竟敢如此和本王说话?”萧宗佑无奈地干笑,摇摇头道,“罢了,本王就爱你这傲性子,带回去好好整治整治,不愁你还扎手。”
“来人!把他押走!”
――――――――
“放开他!”
一条黑影攸地掠入,似游鱼,如鬼魅,不知何时已欺近萧宗佑的身前,手中长剑寒光一泄,抵在萧宗佑的后心,身旁侍卫惊呼拦挡,却已迟了。
“顾惜朝是我戚少商的垃圾,要杀要剐都轮不到别人!”
“好个九现神龙戚少商,千军万马如履平地,佩服佩服。只不过戚大侠何必动怒呢,顾惜朝为本王办事,立下大功,刚刚又替本王杀了息红玉,只不过做事之时不知规矩,难免触犯军法,本王奖惩分明,只是想稍加惩戒,要杀要剐严重了。”萧宗佑干笑两声道。
“少罗索!吃了它!”戚少商摸出一枚黑色药丸,塞进萧宗佑的嘴里道,“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追来,我就把解药放在前面的古庙里,若是追赶,大家一起死好了!!”
“让路!”萧宗佑铁青着脸道。
戚少商扯着顾惜朝的手臂,把他抛上马背,急加了鞭,向西而去。
见他脸色不善,顾惜朝暗叫糟糕,难道小玉真遭了什么不测,竟不曾和他照面,心中叫苦,不知这衰人要怎么置自己。
73
“你要带我去哪?”
“还没想好!” 戚少商收紧缰绳,拉马停了下来,把顾惜朝拖下马背,重重顿在地上。
“顾惜朝,你杀了小玉的孩子,又杀了小玉,我不能再饶你。我一心期望你真心悔改,对你百般维护,谁知你不但死性不改,反而变本加利,一错再错。今天,我就了结了你这祸害,你有什么遗言,快说吧!”
“戚少商!你这笨蛋,蠢材!我顾惜朝一身血债,又怎会在乎这一笔!我不认,只因我没错!就算我真的杀了小玉,杀了他的孩子又有何不可,那也是保全性命的权宜之计而已,你们这些愚忠愚贤的狗屁大侠又怎会懂得舍卒保帅的道理!”
“混帐!”戚少商大怒,一拳挥过去,打得顾惜朝眼眶乌青,跌在地上,“死不认错还一大堆歪理!就你的性命重要,别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
顾惜朝的手臂被反绑着,戚少商这一拳又颇重,跌在地上,呼呼喘气,一时却爬不起来,只气得身子直打颤。
戚少商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揪起来,挥拳又要打,顾惜朝就把脸一扬,死倔地、毫无惧意地瞪着他,戚少商的拳头打不下去,停在半空中。
顾惜朝又气又屈,索性不再解释,下巴扬到不能再高,嘶声道:“戚少商,你动手吧!杀了我!我本来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投辽,做汉奸,杀人害命,都是我做的,我认下了!你动手吧,杀了我!”
“你!”戚少商怒极,一剑挥起,顾惜朝两眼一闭,牙关紧咬,听天由命。
当啷一声,长剑落地,这一剑终究还是斩不下去。
再看顾惜朝那幅死不认错竟还有些盛气凌人的样子,真想结结实实揍他一顿。杀不得,打不得,戚少商无可奈何之下,怒意更盛,拖起顾惜朝重又抛上马背,继续向西。
“你又要带我去哪儿!”
“去连云寨,去毁诺城,去劈雳堂,去神威镖局!你欠他们的债,难道忘了吗!我要你挨家的还,最后才是这一笔!”
“不要!我不去!” 顾惜朝在马背上挣扎起来,“戚少商!我不去那些地方,你、你杀了我吧!”
“老实点!”戚少商顺手举起马鞭,朝他后身狠狠抽了一记。

顾惜朝气极,身子抖得象风中的柳叶。
还好戚少商只是吓唬他,带他去的地方是高音寺,铁手和追命在那里疗伤。
“戚少商,这么快就找来了,我放了响箭还不到半日,还以为你走远了看不到了呢。”铁手笑迎上来。
“追命还好吗?”戚少商边问边顺手把顾惜朝拖下马背,扔在地上。
“好多了,只是不能运功,闷得很。”追命从里面闪身出来,笑道。
铁手也点点头,转头看见跪坐在地上、鼻青眼肿五大绑的顾惜朝,奇道:“顾惜朝~怎么了,这副样子。”
“被我揍了,太可恶。”
“不轻啊,都成熊猫了。”追命蹲下,抬起顾惜朝的脸左右看看皱眉道。
顾惜朝恨恨地甩开追命,别过脸去。
“戚少商,你,呃~你”铁手支唔起来。
“什么事,怎么了?”见铁手一脸为难欲言又止,戚少商奇道。
铁手把戚少商拖到一边,悄声道:“戚少商,你错怪顾惜朝了,这事,全是误会。”
“误会?”
“不错,是误会,你来看,这是谁。”
7
“戚大侠,是我。”小玉抱着孩子从内堂缓步而出,“戚大侠,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这、这是怎么回事?”戚少商一时愣住不明所以。
小玉道:“戚大侠,我和顾相公分手后路上遇见铁手大哥,他把我安置在这里和追命大哥做伴,他又回去,帮我偷回了孩子。”
铁手接道:“我找回孩子,又回去找你,可四下找不到,就在寺中放了响箭烟,知道你看见定会赶来这里。只是担心你会一气之下杀了顾惜朝,还好,只是揍了一顿。”
“戚大侠,我相公呢?”小玉接着问道。
“呃,我给他注了内力,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在附近的一农家养伤。他看见铁手放的响箭,这两天之内也会赶过来了。”
“呃~小玉,你和孩子真的没事吗?”
“没事,戚大侠,还不快解开顾相公。你冤枉了人家,还绑着人家,这都是萧佑宗的反间计。”
“呃~”戚少商心下大慰,脸却腾地红了,讪讪地走到顾惜朝身边,想帮他解开绳索,刚抬起手又放下。
这时给他解开,顾惜朝的性子,轻的一个大嘴巴子扇过来,重得搞不好要杀人,再看铁手追命站立一旁一声不响,摆明看戏,厅中正么多人,自已又理亏,到时候九现神龙的脸往哪搁,想到此,也不理会众人眼光异样,架着手臂把顾惜朝带近内堂,搁在床上。
“呃~顾惜朝,我现在给你解开,先说好,你别打人。”
硬着头皮看看顾惜朝,那双眸子简直要喷出火来,戚少商脸上发烧,头皮发麻,叹口气,上前边解边道:“算了,打就打吧,谁叫我糊涂,错怪了顾公子。不过,呃~别打脸~”
松开绑缚,顾惜朝真想一掌劈过去,只是手臂被筋索捆了大半日,又麻又痛,使不上劲,揉了揉肩,一双白眼狠狠地瞪着他。
“顾惜朝,我知道是我糊涂,冤枉了你,让你受委屈了。呃~不过~当年你也冤枉过我,这回大家就算扯平了,好不好?”见顾惜朝没有太激烈的反应,戚少商厚颜道。
戚少商一边低头说,顾惜朝一边暗运内力,左手握握右拳关节,卡卡两声骨节轻响,跟着呼地一拳揍过去。

顾惜朝的功力本和他相差无几,招式又妙,加之戚少商本就心虚,这一拳竟没躲过,结结实实乌到眼眶,顿时一片淤青。
“顾惜朝,你!”
“大当家的,这回就算扯平了。”
戚少商拉下脸,难看得象刚吃下个臭鸡蛋。
“什么事。”听见房中乒乓响,铁手追命直冲进来。
“怎么回事。”追命一见这二人顿时愣住。只见顾惜朝抱膝坐在床上,悠然望天。戚少商站在床边,一脸尬尴,妙得是新添了一只熊猫眼,和顾惜朝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戚少商,你,你没事吧。”追命问道。
“呃~没事。”
“真的没事?”追命追问道。
“真的,没事。”戚少商加重语气道。
铁手见他一脸的尬尴无奈,忙把追命拖了出去。
75
晚上,戚少商和铁手追命去喝酒,把顾惜朝点了穴道反锁在房里。席间铁手追命又说又笑,亲密无间,自己插不进话去,无趣得很,早早退了席,回房去看顾惜朝。
轻轻开了门,却见顾惜朝睁大了眼睛,躺在床上眨巴眨巴的。
“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
戚少商除了鞋子外衣,在他里边躺下道:“还在想白天的事,还是还在怪我。”
“大当家的,我不怪你。”顾惜朝扬起脸道,“明人不说暗话,萧宗佑有抱负有野心有城府有智计,所作所为正是顾惜朝心中所想,对了脾胃,我还真动了随了他的念头,想和他一起打天下,名留千古,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业。”
“又发春秋大梦!你想也别想!”戚少商吓了一跳,呼地坐起来盯着他道。
“想想而已,你别激动。”顾惜朝淡淡地道,“现在的顾惜朝早就不是已前那个受人摆布,身不由已,做事又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顾惜朝了。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到底该何去何从。天生我才却不给我路,英雄无用武之地不说,如今更落得龙困浅水虎落平阳。我不服,也不甘……”
听他话中怨念甚重,戚少商忙打断他道:“顾惜朝,你别胡思乱想。想出人头地建功立业没有错,可一定要走正大光明的路子,你记着,歪门斜道,上不去天。”
“我知道。”顾惜朝叹口气道:“我自己选的路总是不通,时也运也。不过我不怨命,只怨自己有眼无珠,看不清这世界。”
“现在我倒想试一试,你给我选的这条路,通是不通。”
戚少商一愣,瞪大眼睛望着他道:“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边关了?”
“不错,去边关,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顾惜朝不做缩头的男儿。”
“好!男子汉大丈夫,肩膀就是用来扛责任、赎过失的,我知道此去辛苦,我会陪你一起熬过去,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顾惜朝点点头轻嗯一声接着道:“戚大侠,我都答应你去边关不再逃了,还不解开我的穴道?”
戚少商笑笑,在他腹间一点,解了穴,顾惜朝也坐起身来。
看看戚少商,顾惜朝笑道:“大当家的,只是我这人天煞孤星,一衰到底,又犯刑克,身边的人都死光了,跟我在一起,你不怕吗?”
戚少商也笑笑道:“放心,我比你煞,又有死不了的狗屎运,不用你瞎操心,乖乖上路好了。”

顾惜朝扁了扁嘴,频点头,倒也是,他九现神龙还真不是一般地衰人,衰别人。
“晚晴的信你还收着吗?”
“在我这,干什么?”
“拿给我看看。”
“这么晚了,还看信,给。”
顾惜朝接过信,细读一遍,握在手中,内力到,化作片片蝴蝶。
“就这么毁了?”
“要这俗物做什么,我已牢牢记在心里,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
重新躺下,皎洁的月色映上顾惜朝玉砌般的面颊,长长的睫毛垂下,安安静静,象个未经人事的孩子。
不多时,听他鼻息均匀,该是睡着了。
戚少商叹口气,也躺下,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象做梦一样,顾惜朝又重新睡到自己身边真是恍如隔世。
“大当家的,你还记得旗亭酒肆吗?”
戚少商一愣,忙转头,却见顾惜朝双目紧闭,眉头微拧,原来是在说梦话。
“旗亭一夜,终生难忘。”
戚少商笑笑,转过头,闭上眼,却一时合不拢嘴。
76
第二日,风和日丽,戚少商早早睁开眼,却不肯起来,去了趟茅房又回来躺下,看看身边熟睡的顾惜朝,象只懒眼的猫儿,好看。
“唔。”顾惜朝翻个身,吓得戚少商忙闭上眼。
顾惜朝伸伸腰,接着起来洗漱,麻利地弄好早饭,端上桌。
“戚少商,起来吃饭。”
“呃,好香。”戚少商大赞,有包子,有大饼,有泡菜,有面条居然还有他最爱吃得油撒子!
捏起一条油撒子就往嘴里放,顾惜朝皱眉给他一巴掌,“洗手去。”
“这么多东西,反正我们也吃不了,不如给铁手追命他们送点儿去。”戚少商边洗边道。
“早给他们了。铁手和追命在厨房做早饭,弄得乌烟瘴气,我便多做了些,分给他们了。”
戚少商洗漱完,边吃边道:“可不是吗,这两人,一大清早起来抢茅房,吵死人了。”
“谁抢着了。”顾惜朝有一搭无一搭地搭着话。
“不知道,不过我看见铁手好象是在后院草丛里解决了。”
顾惜朝正夹了一个包子往嘴里送,一口差点喷出来,呛得边咳边送他白眼。
“嗯,不说这个,吃饭吃饭。”
一会儿,铁手和追命结伴过来辞行,辽太子也找了来,抱着孩子和小玉跟在后面。

铁手抱拳道:“戚少商,我和追命要护送小玉他们去毁诺城息红泪那里,马上就要启程了。”
小玉接着道:“萧宗佑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大辽暂时回不去了,只好先上红泪姐姐那里先避一避。对了,戚大侠,红泪姐姐也一定好想你,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呃~不去了,我还有公事在身,要押顾惜朝上路,你们去吧。”戚少商吓了一跳,忙道。
“怎么听了息红泪的名字,吓得跟见了猫儿的老鼠一样,难不成这江湖第一美女会吃人?我倒要见见。”追命一旁乐道。
“追命。”铁手白他一眼,拉了他的手臂道,“我们也该走了,戚少商,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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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二人也收拾启程,渐离了中原腹地,满眼的黄沙,苍苍凉凉,一如当年的连云寨,一到了晚上竟还能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
这一日,二人到了青州,已是边关之前的最后一站。到了青州衙门已是黄昏时分,导换了官文再出来,天已经黑了。
出了门口,却见灯火通明,五彩缤纷,甚是好看,却原来是青州官衙在办灯会。
边塞小镇挂起灯,别有一番风味,戚少商一路欣赏,赞口不绝,顾惜朝却触景生情,想起晚睛,闷闷不乐。
街上行人越来越多,街道正中一座高起的小亭,四周围满了人。戚少商牵了顾惜朝的手,挤进人群,却见亭中一名衣着华贵的白衣公子,手举了一幅刚出的上联在征下联,四周也不乏书生和文士打扮的游人,却无一人应对。
“踏破磊桥三板石。”戚少商皱眉吟道:“又要工整又要字形贴切还要意境相协,倒难得紧。”
“分开出路两重山,可好。”顾惜朝一旁道。
虽是和戚少商说话,可那白衣书生却已听见,转头向戚顾二人望去,大赞道:“妙对,妙对,磊三石对出二山,工整精致,这位公子已过了第一关,可有兴致再过第二关。”
“哦?过关了吗?”顾惜朝有些纳闷。
“不错,在下在此摆文擂,以助灯会之兴,只要答出在下的三道题目,在下便以这稀有的蓝田玉相赠。”说着打开一个锦盒在戚顾二人面前一晃。
戚少商定睁一望,顿时愣住,锦盒里的竟是自己失落不久的平乱钰。
“这~怎么会在……”戚少商低声对顾惜朝道。
“我去帮你拿回来好了。”
“你,你别乱来。”
“放心。”
77
“放心。”顾惜朝轻轻一笑,翩然入场。
“不知公子这第二关,为何。”
那白衣人笑笑,把顾惜朝仔细打量:“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顾惜朝。”
“敢问顾公子可通音律?”
“略通。”
“妙极,这第二道韪目,便与音律有关。”
说着身旁小婢端上两架古琴。

“这第二题叫做琴吟南北。所谓琴音,分南北两派,南腔妩媚山水醉,北调铿锵刀枪鸣,现在我以南腔开问,公子以北调作答,可否?”
“这倒稀奇,不妨一试,请出题。”
“采苹如何?”
“好,就采苹。”
于以采苹?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于以盛之?维筐及_;于以湘之?维W及釜。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两人配合默契,一气贯通,时而如黄钟大吕,时而如珠落玉盘,高则鹤唳九天,低则龙吟浅海,可谓刚柔并济,以情动人,九曲云水,气象万千。
一曲采苹,戚少商如痴如醉,大叫其好,心中暗赞这二人一青白,丰神俊郎,倒是一时瑜亮,自己也会弹琴,却没想到顾惜朝音律上的造谥已如此之高。
一曲停了,那白衣公子大赞:“公子妙音,不胜敬佩,这采苹本是南曲,蕴有轻欢之意,北调本不易奏出。公子竟能以十指功力,予轻愉于大开大阖之中,如蜻蜓点水,难能可贵,本还想难为公子一下,看来在下眼拙了。这第二关,公子自是过了。”
“还有第三关,公子请出题。”
“这第三关,是画。”
“哦?不知要画什么。”
“画我。”
顾惜朝笑笑,看他一眼,再不抬头,玉腕轻抖,转眼间一蹴而就。戚少商从未见他画画,凑上去看,只见画中人眉如新月,眼波盈盈,风情万种,百媚横生,与那百衣书生神情颇似,栩栩如生,只是云鬓偏梳,罗裙坠地,竟是个女子。
“顾公子果然好眼光,竟看得出我是个女子。”
戚少商再一细看,画中人倒也认识,脱口道:“原来是师师姑娘。”
“戚大侠,顾公子,正是师师,和二位开个玩笑,请勿见怪。二位请到亭内一叙。”
“这平乱钰~怎么会在你这儿。”戚少商有些纳闷道。
“实不相瞒,师师有事相求两位,这些日子我出来游玩,在濯州正遇上有人偷了这东西去当,被我看见,便收了来,拿了当人情还给戚大侠。”
“师师姑娘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说,戚少商定当尽力而为。”
李师师叹口气道:“风尘女子所求自是风月之事。”
“他叫陈中,八年前,去了边关,我多方寻访,却杳无音信,这事我也托过郝连,不过郝连你也知道,多些日子不在边关。再者,他有心躲我,早已隐了真名实姓,郝连查了半天也没查到。我知道他没死,只是躲了起来不肯见我,二位此去,帮我寻访一下。”
“我本要自己去的,只是兵营囚营之中,女子多有不便,这事只有烦劳二位了。”
“好说,这陈中可有什么特征吗?”
“后腰有个骷髅刺青,性子有些古怪,就这些了。”
“好,戚少商一定拿着当个事办,师师姑娘放心好了。”
李师师接着道:“我近来闲暇无事,会在青州小住,如有消息,飞书到青州衙门就行,师师先行谢过二位了。”
“师师姑娘当年与我有恩,这点小事,举手之劳。”
李师师嫣然一笑,万福道:“二位保重。”

“师师姑娘保重。”
走到顾惜朝身边,李师师却停下,望他一眼道,摇头道:“只是顾公子大好青春,人中龙凤,不能吟弄风月,不能叱咤风云,竟要去充军受苦,真是可怜,可惜了。”
顾惜朝别过脸,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戚大侠,顾公子,师师并无恶意,胡言乱语,二位别见怪,就此告辞了。”
78

别了李师师,两人不徐不缓走了几天,不日就要出关了。
中原地界的最后一晚,两人找了家客栈,把酒对饮。
三分微醉后,戚少商沉沉睡去,顾惜朝却睡不着。
“只是顾公子大好青春,人中龙凤,不能吟弄风月,不能叱咤风云,竟要去充军受苦,真是可怜,可惜了。”
这几天李师师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日间,戚少商的公文又掉了出来,自己不该多看那一眼,刑期二十年这几个字一直在他脑子里转,害得他这几日手心全是冷汗。
二十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早知道自己罪重,这样判了算轻的,可是心下还是怯了。
看看戚少商,已经睡熟了,而且他已真心信了自己,现在完全没有防备,现在倒是逃走的好机会。
顾惜朝穿好衣服,轻轻摸到门口。
不行,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走了,算什么。
复又回来。
一想这二十年的苦日子,又摸到门口。
来回几,戚少商却醒了。
“你干什么,不睡觉,一趟一趟的。”
“呃~没什么。”
见他支支唔唔,又穿戴整齐的,戚少商心下明白,叹口气道:“顾惜朝,我知道临近边关,你心神不定,六神无主,又想跑,是不是?”
“呃~”
“顾惜朝,你虽犯了错,但我依然相信你的本性不坏,只是误入歧途而已。正因如此,我留你到今天。”戚少商叹口气接着道,“当年你穷困潦倒,宁肯街头卖艺也不肯打家劫舍,图财害命,更不欺压弱小,强人所难。谦谦君子,人所共敬,可见你是守礼义明事理之人。黄金麟之流欺你辱你,你也可以不计较,并非睚眦必报,可见你有容人之量。在我心中你仍是那个胸怀天下孤高清傲的落拓书生。一朵妖红翠欲流,春光和照雪霜羞,难类同林木,不与世同流。但孤高清傲惊才绝艳的外表下,竟是一幅豺狼心肠,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终将被世人所唾弃,我想,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也是读书人,应该知道什么叫知耻近乎勇。我也不想再说教,论道理你比我要懂得多。”
“你把手伸出来。”
“呃~做什么?”顾惜朝伸出手道。
戚少商捉住他双手手腕,顺手从窗户上扯下围窗的绳条,在他腕上扎了几圈,算是绑住了他。
“戚少商,你干什么?”
“绑得住你的人,绑不住你的心。心魔不除,你终究心猿意马。”
戚少商站起身来,背对着他道:“这绳条是牛皮纸做的,你一用力,它就会断。我现在出去喝酒,今天晚上不会回来。”
说完出去,反身抽出拴门的锁,插上根葫萝卜。

戚少商自斟自饮,心乱如麻,也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他也希望顾惜朝能过些开心自由的日子,一想到充军边关又要再受苦难自己也有些心疼,有时竟有些希望他逃了,找个地方隐顿起来,娶妻生子,过些安乐日子。可是~那些枉死的人呢,自己怎么对得起他们,戚少商,你当真颤倒了事非,混淆了黑白?
独饮了一夜,黎明时分,戚少商回到客栈。
他应该不会留下了,一夜了,他早该走远了。戚少商,你做的好事,从今以后,江湖上不会再有九现神龙,你再也不配这“大侠”二字。 走到门口,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不知什么滋味。直到看见门上完整无缺的葫萝卜,戚少商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眼框一湿,几乎掉下泪来。
进了门,却见顾惜朝安睡在床上,腕上绑缚完好无损,双目紧闭,睡得正香,这几夜总是拧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怕弄醒他,轻轻地拉过他的手,给他解开,把手掖回被子里。戚少商重躺回他身边,知道他睡了,却依然轻声道:“ 我知道你想通了,错了就错了,咱们担得起,以后的日子里,再苦再难就让我们一起面对吧。”
不知何时,顾惜朝嘴角上挂起一抹笑意。
淡淡的,难以察觉的笑意。
79
进了辽宋边境,才知道边关百姓有多苦。路上,辽邦传来消息,萧宗佑在圣京政变,软禁了辽帝,并让他称病退位。萧宗佑已然得势,只是现下朝野不服,不敢轻易登基。朝中大臣多数拥戴三太子萧隆绪,只是太子失踪,连小太子也下落不明,所以一直僵在那里。不过辽帝现已无权无势,成了傀儡,萧宗佑已大权在握,如日中天,只是终究得不到名正言顺四字。
夺了兵权,萧宗佑便急不可待地攻打大宋,如今边关战事又起,百姓苦不堪言。
到了赫连大将军的行营,戚少商把顾惜朝重新枷起锁好,交到大营。
来到囚营门口,却见里面空空荡荡,不见个人影。
戚少商只觉得一阵阴阴的冷意袭来,另人不寒而栗。大步前行,一排竹枪激射而出,戚少商翻身腾挪,身形疾闪,虽然躲过竹枪,却被惊得一头汗。
“好生历害!”戚少商叫道,回头看看顾惜朝,见他竟有些幸灾乐祸外加鄙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愿开口问他,无奈之下戚少商在囚营门口高声通报:
“六扇门戚少商解人犯顾惜朝至赫连大将军行营,这里可有主事的。”
门帘一掀,一个黑衣男子踱出大帐。
“我是这囚营的主事,来得可是六扇门的戚少商。”
“正是。在下戚少商,这是六扇门的解令。”戚少商暗运内力,一张薄薄的公文平平飞出,恰到好地停在那人伸手便能够到的地方。
那人接了,从怀中摸出个官印,往公文上一盖,接着把公文掷回。公文平着又飞回来,力道却大得出奇,戚少商一接之下,手掌居然发麻,暗赞一声,心中却不解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官爷。
“把人犯带进来,其它人不得入内!”
两个侍卫出来,牵着锁链把顾惜朝带进囚营,却把戚少商挡在门外。
交了顾惜朝,戚少商心中空荡荡的,好象失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一样。
交了人,戚少商又拿了公文去赫连大将军的兵营报到。 交接一番,已是黄昏时分,戚少商出了营门,长吐一口气,放眼望去,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好一派塞上风光。
黄昏的余晖下,一人白马银枪,正是赫连春水。
“赫连春水!”
小妖刚在阵前吃了败仗,正垂头丧气地回营,听见有人喊他,心不在焉地回头一望。
“戚少商!”小妖惊的两条眉毛要飞上头顶。
“小妖,别来无恙!”
“戚少商,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六扇门吗?怎么有工夫来这儿。”

“我解顾惜朝过来的。”
“哦?怎么顾惜朝编到我赫连家的囚营里来了?”赫连春水奇道。
“怎么你不知道吗,六扇门早有公文发过来了?”
小妖一扬眉:“哦,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毁诺城陪红泪,只听说顾惜朝充了军,却不知道是充到我这儿来了,更没想到是你解了人来。”
“你~一直都在红泪那儿?”
“当然了,红泪这些日子对我可好了,简直是千依百顺,还说要嫁给我呢。嘻~”
戚少商有些作酸地道:“原来还没嫁给你啊。我还以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呢。”
“你……好~不说这个了,顾惜朝呢?”赫连春水被他说得有些愠,忙转话题道。
“交囚营主事了。”
“对了,听说顾惜朝救驾有功,皇上轻判的,对外只说是私闯皇宫。”
“不错,如今他到了你这儿,还要你费心了。”
“好说,只要戚大侠一句话,保证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呃~小妖,你会错意了。如今的顾惜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顾惜朝了,他已诚心悔改,六扇门的诸葛先生以后还要用他。”戚少商叹口气,“我的意思是,公事公办也好,只是别刻意为难了他。”
赫连春水哈哈一笑:“戚少商就是戚少商,果然与众不同,竟然为当年的死敌说起话来了,单这容人之量就不是常人能及的。佩服,佩服。”
“呃~我只是觉得既然依律判了,就不该再加为难,你根他有些过节,我是怕你放不下。”
“你怕我为难他?我虽与他有些过节,却也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他抓我进鱼池子这件事~好说,既然戚大侠的血海仇都能放下,我这点小事更不值得一提了,多大点事,又不是和我抢红泪。”
“小妖就是小妖,够爽快!只是不知道这囚犯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最近战事起了,搬搬石头,抬抬土,出苦力垒城墙。”
“哎?戚少商,你说那句话该不会是反话吧!”
“哪句话?”
“让我为顾惜朝费心这句,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啊!”
“自是真心。”
“若是真心,我问你,你去刑房使银子了吗?”
“还要使银子?”
“没使银子,哦,那顾惜朝惨了,你别怪我,这可不是我故意为难他。”
“怎么说?”
“照例新来的配军发过来都要先打一百杀威棒,这使够了银子的,免了,记下,或是不疼不痒轻轻地打,没使够的也轻些,这一毛不拨的,或是不懂规矩不开眼的,这一百棍子,鬼见愁的两个兄弟亲自掌刑,顾惜朝怕是去了半条命了。”
“什么?有这等事?我不知道,我这就去找那鬼见愁!”
“等等,戚少商,你来多久了?”
“半天。”
“半天?顾惜朝早就屁股开了,现在恐怕已经被抓去剥皮堂烙印去了。”

“什么剥、剥皮堂?”
“是这里的刑房,都说进了那里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私下里犯人们都管那叫剥皮堂。”
“为什么要去剥皮堂?”
“这是规矩,朝庭的王法,凡是新来的囚犯都要在身上烙上我们赫连囚营的记号,跑了抓回来也好认,戚少商,你怎么了?一头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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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没事。剥、剥皮堂在哪?”
“你干什么?”
“我,我想去找顾惜朝。”见小妖眼神不对,戚少商忙又加上一句,“我有些话问他。”
――――――――――
顾惜朝被两名侍卫带进囚营,那黑衣人居中坐下,两名侍卫近前耳语,“主事,这小子一分银子也没使。”
那黑衣人笑笑,并不言语。
“跪下!”一名侍卫呼喝着,凶神恶煞。
顾惜朝冷哼一声,仰面望天,昂然不跪。
那黑衣人使个眼色,两个侍卫便提了军棍,往他膝弯抡过去。
“跪下!”
顾惜朝微皱了眉,双腿凝力,膝弯绷紧,死死挺住不肯屈膝。
“住手!”那黑衣人做个制止的手势,看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就是顾惜朝。”
“不错。”
黑衣人轻哼一声道:“原来戚少商和七大寨主栽在个书生手上。”
黑衣人站起身来,转着圈子,用一种异样无理的眼光把他浑身打量,那眼光象针,把顾惜朝扎得浑身不自在。
“不跪~性子倔?还是还当自己是相爷的女婿放不下臭架子。”
顾惜朝强压下火气,不再言语。
“先把枷锁给他卸下来。” 那黑衣人一挥手道。
卸了枷,顾惜朝揉揉生疼的手腕,仰首道:“士可杀不可辱,顾惜朝跪地跪天跪父母跪君王,不跪其它闲杂人等。”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顾惜朝,你当我是故意为难你吗?这是朝庭的王法,你犯了事,发到我这儿,就得守我这里的规矩。”
顾惜朝也冷笑一声回嘴道:“若是朝庭王法,顾惜朝自当甘心遵从。若是有人横推力压,故意刁难羞辱,却是不行。”
“好,你既然跟我说王法,咱们就说王法。依大宋律例,新来的配军要打一百杀威棒,把衣服脱了。”
顾惜朝微微犹豫一下,脱下衣服抛在地上。
侍卫搬出两条长凳拼在一起,顾惜朝二话不说便往上一趴。
“撤了内力!”

话音刚落,顾惜朝内息一松,骨骼轻响,暂时撤去了内力。
见他如此爽利,黑衣人倒出乎意料,歪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叫道:“行刑!”
黑衣人一声令下,棍子雨点般的落下,整个操场上只听见刑杖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听不见顾惜朝的一声喊叫。一条条纵横的杖痕添上光滑细致的后背肌肤,身上密布的细汗在正午的日光下闪着光亮,那黑衣人看得竟有些呆了。
一百棍打完,顾惜朝强忍疼痛站起身来,披上衣服。
“倒也骠悍硬朗,只可惜,终究硬不过王法。”那黑衣人笑笑道。 顾惜朝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向前迈出一步却摇摇晃晃,忍不住双手扶上后身。
那黑衣人看出他在死撑,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笑笑道:“看来这杀威棒并没杀去你的威风,看起来竟好象没事一样。”
顾惜朝挨了打,心中反而莫名倨傲,不肯示弱地瞪着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见他竟毫无惧意,有些薄怒,喝道:“带他去刑房烙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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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见他竟毫无惧意,有些薄怒,喝道:“带他去刑房烙印子!”
顾惜朝一惊,猛抬头,倒吸一口冷气。
那黑衣人见他终于露出些许惊恐的表情,心中有些得意,笑笑道:“这虽也是朝庭的王法,但只要我说句话,就可免了。”
顾惜朝咬牙冷哼,不买帐地拿腿就走。
囚营到刑房这几百米,艰难得如同千里万里,背上腿上的伤口走一步扯一下,不住渗血,等挨到刑房门口已痛得几乎晕倒。进了刑房再没力气,两个侍卫把他按趴在一条长桌上,扯下他刚披好的衣服,又用铁铐固定住手脚。
一名侍卫端出一个通红的火炉,住桌前一放,把几块小孩巴掌大的烙铁扔了进去。
黑衣人走到顾惜朝面前,盯着他的脸笑笑道:“这里是我的地盘,自从我来到这里,八年来没有一个犯人敢不服我。囚犯们都收拾脾气,乖乖听话,若是倔强逞能,我就让这些作奸犯科的人渣见识见识什么叫直正的人间地狱。这里的犯人们都送我一个外号,叫我鬼见愁。”
他这边说着,那边一名侍卫从火炉中拿出一块已烧得通红的烙铁,往桌上的湿布上一搁,滋滋轻响,青烟直冒。那侍卫跟着将烙铁举起,在空中一晾。
鬼见愁凑到他眼皮底下,阴阴地道:“刚才你求饶,现在我看你求不求。”
顾惜朝只觉头皮发麻,心中发苦,吸一口气屏住,死紧地咬了牙关,绷着身子只等这一下。
见他死不求饶,鬼见愁倒拿他没有办法,递给他块毛巾道:“咬着这个吧,一会儿别咬断了舌头。”
顾惜朝看看通红的烙铁,不再坚持,张嘴咬住毛巾。
那侍卫举着烙铁,把顾惜朝右侧的薄裤拉下几分,露出后腰,用湿布一擦,便直往那细嫩柔软的地方烙上去。
“呜~”顾惜朝的惨呼声隔着毛巾传出老远,直钻到戚少商的耳朵里,戚少商加急了步子,直往刑房冲过来。
“滋拉”一声,顾惜朝只觉得原本散布在他全身皮肉上的炽痛全部集中在了腰间一,那集中的痛感直冲中枢,聚拢了又扩散开。豆大的汗珠立时布满全身,身子扑腾得象刚捞出来的鲤鱼。
那侍卫也不管他死去活来,将烙铁在他身上一直压着不肯拿开。
“快住手!”戚少商猛冲进来,见状大惊。
那侍卫吓了一跳,猛地把烙铁往下一揭,顾惜朝身子一阵抽搐,两个通红的大字“赫连”便印在顾惜朝的右侧后腰上。
“来晚了,都烙完了。”赫连春水一摊手,叹口气道。

戚少商无奈地叹口气,心里一阵疼。
扯下毛巾,鬼见愁随即端起一碗黑色的汤水,捏着嘴巴给他灌下去。
“你给他喝什么!”戚少商左掌凝力,就要劈出去。
小妖忙拦住他道:“是防感染的药,没事,赫连行营里无论犯人还是士兵伤了都喝这个。对了,你不是有话问他吗?”
“现在又没有了!”戚少商一脸怒气,道:“鬼见愁,你身为朝庭命官就该依律执事,你竟在此滥用私刑,是何道理!”
鬼见愁冷冷一笑道:“赫连春水,你跟他说。”
赫连春水看看戚少商无奈道:“戚少商,这是囚营的规矩,朝庭立的,不能算滥用私刑,呃,鬼见愁也是公事公办,二位不要伤了和气。”
鬼见愁冷冷地道:“戚少商,你兴师问罪恐怕找错地方了吧,这里不是连云寨,也不是六扇门。”
戚少商一时语塞,怒哼一声,拳头捏得紧紧,几乎就要挥过去。
见这二人剑拨弩张互不相让,赫连忙打圆场道:“两位都是为官的,要带头守法,可不能义气用事。鬼见愁,戚少商只是有点误会,戚少商,你紧张什么,顾惜朝年轻力壮,又是习武之人,这点皮肉痛痛不死他,你心疼什么,怎么好象疼的是红泪一样。”
听小妖这么说,戚少商脸色稍缓,松开拳头,再看顾惜朝紧闭了眼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戚少商忙问。
“药劲上来,睡过去了。”赫连道。
一探他鼻息,均匀平稳,再搭他脉搏也正常,戚少商放了心。
“放心吧,戚大侠,我赫连家的囚营可没整死过犯人,对了,我在大帐给你摆了酒,今晚就算给你接风洗尘,鬼见愁,你也一起来吧,大家以后一起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要互相照应。”
“我不去了,戚大侠是高高在上的大侠,我鬼见愁只是个性子怪辟的小小囚头,高攀不起。”鬼见愁阴阳怪气地道。
戚少商怒哼一声。
“不去就不去,戚少商,走,我们喝酒去!”见他二人又有吵闹迹象,小妖忙把戚少商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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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鬼见愁在营房中自斟自饮,那个戚少商怎么看怎么不爽,不过这顾惜朝倒有些意思。
半夜三更,正想回去睡觉,却听得牢房内悉悉索索,进去一看却吓了一跳。
只见顾惜朝被反绑了手臂,蒙了眼堵了嘴半吊着,自己那两个不争气的兄弟一个压了他的脚踝,另一个正想往他身上摸。
“老二老三,你们干什么!”鬼见愁忙喝住他们。
“吓死人了,原来是大哥。大哥对不住,兄弟看见这小子就憋得难受,所以……”
“你们好大胆子,敢打他的主意!”
“怕什么,只是个书生,还能吃了我们。”
“哼,这可是只带刺的。” 鬼见愁白了他俩一眼道。
“不妨,我们在他喝的药里偷加了蒙汗药,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大哥不妨事,你看看,可是极品,若是放过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被他一说,鬼见愁咽了咽口水,两眼开始冒馋火。看了看顾惜朝,好家伙,这小子自打刚进门便显卓而不群,自己就对他有了兴趣,后来又见他挨了打还死撑着,倒有几分英雄气概,拿他当了个人物,再就没往歪想。不过如今佳肴摆上饿汉桌,哪有不吃的道理,鬼见愁酒劲上涌,两眼放光,干笑两声,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喝了那碗汤后,顾惜朝便昏昏沉沉人事不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中觉得浑身刺痛,后腰一更象火烧一般,猛睁开眼,却只见一片漆黑,原来被蒙了眼,再试试话也说不出,原来嘴巴也被堵上了。身边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惊得一身冷汗。忽觉一只冰凉的手摸上自己上身,想伸手去格,却动不了,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扯吊在上方,身子半悬在空中,双脚也被人死死按住。
那双不老实的手开始乱扯自已的衣服,顾惜朝又痛又痒,更觉得一阵恶心,手腕一阵狠命挣扎,还好,只是普通绳索不是筋索,那人只当自己是个寻常书生了。
顾惜朝凝力于腕,“啪”地一声绷断绳索,来不及扯下蒙眼堵嘴的布,听声辨位一掌劈过去。
只听“啊”地两声惨叫,扯开黑布一看,只见到鬼见愁和他两个兄弟。
鬼见愁惊得一身冷汗,倒没受伤,其余两人却被掌风劈中伤的不轻。一个伤了下体,一个伤了小腹,都是鲜血直冒,看样子不死也废了。
“顾惜朝!”鬼见愁大怒,刚才若不是自己及时扯开两人化去几分掌力,这两人只怕已是拦腰折断,命丧当场,便是自己出力化解也是重伤,虽不致死恐怕也废了。
“一出手就要人性命,即使侥幸捡回条命来也绝户了,顾惜朝,你出手还真是毒。”
顾惜朝气得身子发颤,狠狠地道:“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髓,这算轻的了。刚才那人是谁!”
“是我。”鬼见愁毫不掩饰。
“是你就拿命来吧!”
顾惜朝呼地一掌攻过去,落凤掌,绵里藏针。
“顾惜朝,我鬼见愁的囚营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话虽如此说,鬼见愁却不敢大意,凝气聚神去接顾惜朝的这一掌。
顾惜朝掌法虽妙,内力却不及鬼见愁,加之身上有伤,两掌相交,一盏茶时分便落了下风,渐渐支持不住,弱了下来。鬼见愁见如此耗下去,顾惜朝又不肯求和,怕他累死,忙撤了掌力。
却不料顾惜朝只是故意示弱,见他撤力反而发力,鬼见愁只觉得对方内力瞬间大涨,暗叫一声不好,便一口鲜血喷出来,腾腾退了好几步。
“怪不得戚少商和七大寨主都着了你的道儿,却原来你竟是这等有心机有城府的人。”鬼见愁擦擦嘴角血迹,冷笑一声道,“看来对付你这种人,正人君子注定要吃亏。”
“好在我鬼见愁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鬼见愁冷笑一声,一把拖住他脚上镣铐,往牢门柱子上一缠,再反手刁他的腕子。鬼见愁这路短擒拿手顾惜朝本可拆解,但擒拿与反擒拿之技全仗身手灵活,招式多变,身有镣铐已是大为不便,何况又被缠上死物,几个来回,顾惜朝便被鬼见愁制住,点了穴道。
“鬼见愁,有本事鬼见愁一笑,“制不服你顾惜朝,我鬼见愁还算什么好汉,从此也不用在这囚营中混了。”
“鬼见愁,你整不死我,就自己小心了!”
鬼见愁阴哼一声叫道:“来人,押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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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这鬼见愁武功不弱,什么来头。”
“这人说起来也是条好汉,他是平章王爷的三公子,八年前犯了事,被贬到这里管囚犯,人不得志,一肚子的火发不出,这犯人们可就惨了。”
“原来也是贵胄子弟。”
“是啊,自从他接管囚营,倒也治理得井井有条,八年来没跑出去过一个犯人,不论是江洋大盗还是贪官污吏,到了他手上没一个不服服贴贴的。只是这人性子古怪,那里是他的地盘,连我也要让他三分。戚少商,你要是为顾惜朝好,就别去惹他,要不然就是你出气,他受罪。”
戚少商无奈点点头道:“知道了。”
和小妖一饮,畅快淋漓,只是心中还挂着顾惜朝,便拉了小妖,说要到营房走走,好借机看看顾惜朝。

一出营门,往那边囚营操场上望过去,却见顾惜朝被绑在木桩上,两个侍卫皮鞭沾水抽得啪啪响。
“鬼见愁,你干什么!”戚少商在营外大叫,鬼见愁却不理会他,也不给他开门。
“鬼见愁,你滥用私刑,这赫连大将军的行营里还有王法吗!” 戚少商在营外怒叫。
鬼见愁横他一眼,扯过两副单架,指着上面两个重伤的人道:“戚少商,顾惜朝第一天来这,便把我两个结义兄弟伤成这样,无故滋事,你说该不该打。”
戚少商看看顾惜朝道:“顾惜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见愁也看看顾惜朝,笑笑道:“顾惜朝,说出来听听也无妨。”
顾惜朝腾地一下红了脸,抬头对戚少商道:“戚少商,是我咎由自取,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你都听见了。”鬼见愁有些得意地道。
戚少商叹口气道:“你为何无故伤人,我是怎么嘱咐你的。”
“戚少商!你太多事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用你来猫哭耗子!” 顾惜朝忽然觉得戚少商很烦,朝他吼道。
“我一番好意,你……”
“戚少商!”赫连春水眼见情形不对,忙把戚少商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道:“戚少商,你仔细看看,那两人伤那地方。”
“都在下身,快废了。” 戚少商道。
小妖小声道:“我猜顾惜朝定是受了说不出口的气。”
“什么叫说不出口的气?”戚少商奇道。
“呃~”小妖支唔道,“呃~这军营囚营里都没有女人,常发生这种事,不稀奇,呃~就是……就是……”
赫连春水伏在戚少商耳朵上涩涩地吐出“断袖之癖”四个字。
“啊?”戚少商吓得大声叫唤。
“嘘~”小妖吓得忙捂住他的嘴。
“有这等事?”
“别大惊小怪的,你看顾惜朝那副样子。”小妖朝那边一呶嘴。
戚少商看过去,仔细打量开,以前竟没好好看过他。单论外貌顾惜朝确是标致漂亮的男子。如今裸了上身,阳光下露出漂亮的密色肌肤,腰腹纤美修长,肩膀结实圆润,胸肌饱满,锁骨精致,既有武人的刚劲骠悍,又不失文士的清俊纤美,好个刚柔并济的美男子。戚少商不禁心中一赞。以前也给他上过药,当时只是惜他怜他,竟没注意到他这般风情。再看他眉峰紧锁,薄唇狠抿,一条条血痕纵横地添上他密色的肌肤,唯有一下下强忍,却又忍受不住放声痛哼的样子,戚少商只觉得胸口异样地一紧,心揪得好疼。
“戚少商,我猜得有谱吧。”小妖的话把戚少商吓醒,心下一愧,戚少商啊戚少商,人家那边受苦,你一旁胡思乱想不说,还观赏起来,当真混帐!忙道:“不行,得让他们停手!”
“戚少商别乱来,顾惜朝平时傲得跟什么似的,若真是发生了这种事给旁人知道了,非气得自寻了断了。” 小妖忙道。
“那怎么办?”
“鬼见愁这人我了解,性子怪癖点儿,不过不是坏人,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就是教训教训他,出出气。再说你看那两人伤那样子,我猜顾惜朝该是没吃什么亏。”
“不行!”
“不行也得行,鬼见愁不给任何人面子,他不开门,这里全是机关,你根本别想进去他的地方。你若逼得他急了,他不能把你怎么样,只能变本加利地收拾顾惜朝了。”
戚少商叹口气,想想也是,无奈回营。
――――――――――――――――――

中午,戚少商坐不住,又来看他。鬼见愁和他的手下都走了,只留顾惜朝一个人在操场上晒太阳。
鬼见愁恨他出手毒辣,只打得他体无完肤,一条条杖痕鞭痕触目惊心。见他伤成这样,戚少商大是不忍,隔了围栏叫:“喂~顾惜朝,你怎么样~”
“没事。”顾惜朝硬撑着笑笑道,“皮外伤。”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你快回去吧。”
戚少商走出老远又转回来,支唔道:“有没有被~被~”被了半天被不出。
“我都说三遍了,没事,你还不快回去!”顾惜朝有些不奈烦地叫道。
戚少商放了心,又回去。
晚上,顾惜朝还绑在操场上,戚少商在门口踱来踱去。还不把人解下来,要绑到什么时候。几硬闯都被竹枪阵逼了回来,想跟他说句话,可小声说听不见,大声又怕别人听见。无奈在门口的一个土丘上坐了,摸出一管玉萧,吹了起来。
“风下松。”顾惜朝抬头,睁开眼,便看见戚少商坐在营门口,呜呜咽咽地吹起来。
一曲风下松,如泣如诉,婉转幽咽,顾惜朝被他煽得眼泪汪汪,几强咽下,又涌出,只求他别吹了,回去睡觉。谁知那衰人竟然一曲反复吹到半夜。三更时分,戚少商收了玉萧,顾惜朝松口气,还以为他终于要回去了,却见他又拿了把琴出来。
“戚少商,你简直让人忍无可忍!”顾惜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他怒吼。
本想用琴音安慰他一番,谁知这厮并不领情,戚少商大愠,讪讪地回去睡觉。听他说话中气还足,看来真的只是皮肉之痛,并无大碍,自已也落得放心,不用再理他了。躺在床上,脸还在发麻,想想自己真无聊,半夜三更出来吹曲弹琴给只刺猬听,怕小妖之流看见胡说,出来时还要偷偷摸摸,人家不领情不说,还轰人,自己真是神经病,热脸贴冷屁股的典范。
8
戚少商刚走,鬼见愁便踱出,“戚少商被你撵走了。”
“鬼见愁,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可不是什么英雄行径。”
鬼见愁坏坏一笑,挑眉道:“真是辣椒,不过我这人就爱吃辣,今晚如何?”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鬼见愁撕块布条勒过他的嘴巴,在脑后打个结,一掌把木桩从他膝弯击断。
顾惜朝顿时随着木桩向后倒,肩膀跌在地上,小腿却还绑在原地,身子贴随着木桩,身子呈个斜坡撑在地上。
这一变了姿势,身上原本就捆得很紧的筋索便更加收紧,扎入皮肉,有的地方几乎渗出血来。 尤其是脖子,勒得他几乎窒息。
嘴巴也被勒住,顾惜朝痛苦地呼吸着,胸腹剧烈起伏着,脖子后仰,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鬼见愁只觉浑身发热,脸上发烧,再也忍耐不住,松了松领口,狠狠吻上他布着鞭痕的腹间。
“呃呜~~”顾惜朝嘶声惨呼,凄历悲凉,心碎绝望,比烙铁烙上去叫得还惨。鬼见愁倒被他吓了一跳,忙离开他剧颤的身子。再看顾惜朝已是满脸通红,筋骨僵硬,浑身发抖。只是亲了他一下,就这么大反应,鬼见愁大出意料,这人倒是可爱得紧。
鬼见愁忽然想看看他此时的表情,转头却对上他的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气盈盈,里面充满了厌恶、惊恐、屈辱、仇恨、咒怨、愤怒的神情,看他这样,鬼见愁竟呆住,胸口象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种登徒浪子欺负作践了良家妇女的羞耻感,又有一种对心爱的人示爱被拒绝的挫败感,又有一种拉人下道或是教坏了小孩子的罪恶感,又有……总之就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这几种感觉充斥胸中,鬼见愁腾地一下红了脸,叹口气道:“算了,我虽有些恶趣味,却也不喜欢勉强人,待你心甘情愿了再说吧。”
把他解开,顾惜朝惊魂未定,不住喘气,鬼见愁看着他被惊吓到的样子,哈哈大笑。
顾惜朝恶着脸狠狠瞅着他道:“还是那句话,整不死我,你就自己小心了!”
“小心了?我为什么要小心了?我鬼见愁本来就有断袖之癖,能死在可心人的手上,也算人在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顾惜朝只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鬼见愁见他生气,不再逗他,扔给他一件衣服,把他送回囚营,锁好手脚,出了去。
过不多时鬼见愁又折回囚营,蹲在地上怪怪地看着他。
“你又想做什么?”
“给你敷药。”鬼见愁坏笑着去扯他的衣服。
顾惜朝夺过药瓶一脚把他踹出老远。
“我自己来!”
“对你好,还那么凶。”
“你小心了,别让我杀了你!”
“你也小心了!”鬼见愁扔给他一个邪门的笑,闪身出了牢房。
要命了,遇见变态了,真衰!顾惜朝苦着脸,摇摇头,自己总是这么背运,好事从来没被自己遇上过。

85
以后的日子里鬼见愁倒没再来烦他。刚一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一营的囚犯都知道他是刺猬,离得他老远,倒也落得清闲。只是白天顾惜朝在囚营搬石头常常觉得身后有异样的目光,十分讨厌。
晚上会听见戚少商在外面弹琴吹萧,戚少商的琴音大有催眠的功效,晚上睡不着,听听也就睡了。
这夜月黑风高,顾惜朝没听见什么动静倒有些不习惯了。日间听说他和赫连上阵打仗去了,想是还没回来。
想想这人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这听了他一句话,就又受了这许多苦,自己还真是欠他的,算了,也不能怨他,路是自己选的,好在只要鬼见愁不打他的主意,日子倒也捱得过去。
正想着,忽见窗外火光闪亮,顾惜朝忽地坐起,暗叫一声不好,戚少商和赫连春水出战未回,这时又后营起火,怕是中了辽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糟了,顾惜朝披件衣服,冲出牢房,却和鬼见愁撞个正着。
“怎么,顾惜朝,想跑?”鬼见愁阴阴地道,“我鬼见愁接管囚营八年,还没跑过一个犯人,你想试试?”
“鬼见愁,你休小视了人,我若想跑早就跑了,后营失火,主将不在,你这边小心了。”
“只是存放衣服的布库房起火,我已派人去救了。”
“没那么简单,鬼见愁,这可能是辽兵趁夜偷袭,小心营中粮草。”
鬼见愁微一沉吟,点头道:“不错,我这就传令下去,多派人手,保护粮草!”
“不可!辽兵偷袭确为粮草而来,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那座营房是存放粮草的,所以先随便放把火,试探一下。军中最紧张粮草,你若布重兵防护,正中了他们的投石问路之计。”
“那你说该如何。”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布库房起火只是先头小队,探明粮草库所在之后便不会有所行动。直到我方以为没事,撤了兵之后,他们才会大举来袭,烧我们的粮草。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我军兵力全布到囚营这边来,等他们自投罗网,瓮中捉鳖。”
“好!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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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宿四杰在布库房放了火,便在一旁埋伏了看动静。只见宋军并非乱作一团,毫无章法,只是一边救火一边调集人马布派在一座戒备森严的大营周围,想必那里便是宋军粮草所在了。
星宿四杰按兵不动,直到三更时分,宋军撤了兵,才率领五千精兵摸进“粮草库”。

星宿四杰打头阵,先在营外放起了火,火借风势快速蔓延,宋军都在熟睡,听见又起火顿时乱作一团,有的更衣衫不整地冲出来。
星宿四杰一见宋军乱了阵脚,便率辽军杀了出来。
鬼见愁一声令下,早已埋伏的宋军潮涌而出,将辽兵团团围住,乱箭齐发,一举围歼。星宿四杰落荒而逃。
“好险!顾惜朝,真有你的,若不是你,今天我鬼见愁栽在这些辽狗手上了。”鬼见愁笑笑,转头却见顾惜朝一柄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那你今天就栽在我手上吧!”
“你干什么。”鬼见愁一愣。
“帮你是不想你死的太便宜,鬼见愁,上你胜之不武,今天我们公公平平打一场,生死由天,出手吧,我不会占你便宜。”顾惜朝说着踢给他一把剑。
“我不会出手的,你要杀就杀吧。”鬼见愁一脸的不正经。
“你!”顾惜朝怒道,“你以为你不出手我便不杀你吗,你三番四辱我,我怎能留你!”
“你想清楚,我可是朝庭命官,你杀了我,还有谁能保得住你。”
顾惜朝闻言火起,一剑刺出。鬼见愁果真不躲,顾惜朝的长剑停在他胸口,几乎刺伤了他。
“快出手,不然我真的杀了你!”
鬼见愁不理会他,只是坏笑。
顾惜朝无可奈何,抛下长剑。
“怎么又不动手了。”
“哼,不是我怕事,只是不还手的人,我不杀!”
“不杀?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鬼见愁反手一指点了他的穴道,把他送回牢房。
过了会儿,却见鬼见愁抱了一坛酒来。
倒碗酒递过去,鬼见愁笑道:“顾公子,顾大侠,这是我的赔罪酒,不打不相识,我鬼见愁敬你是条汉子,发誓以后再不对你有非分之想,干了这碗,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顾惜朝冷哼一声不去理他,也不接酒。
“怕这酒里有毒或是有蒙汉药吗?”鬼见愁叹口气,脸色一变道,“实话跟你说,这酒里有剧毒的鹤顶红,你喝了之后肝肠寸断、七窍流血而亡,我今天就是来送你上路的。”
顾惜朝白他一眼,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喂,鹤顶红你也喝。”鬼见愁故作惊讶道。
“要杀我何必浪费什么鹤顶红。”顾惜朝懒洋洋地道。
鬼见愁笑笑,“你干了,我就当你答应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惜朝淡淡地道:“你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恩怨,说起来你也算当世英雄,这碗我干了。”
鬼见愁笑笑道:“今后我不会再讨你厌了,明天起,你不用在这囚营搬石头了,兵营有个差缺,明日过去找戚少商报到去吧。”

86
日,戚少商和赫连春水灰头土脸地打马回营。

回到自己的大帐看看,桌上的公文又新添了几封,打开头一封一看,戚少商一拍桌子,心中大乐,昨日被敌军耍弄的郁闷一扫而空。
坐立不安地挨到下午,顾惜朝拿了贴子,懒洋洋地过来报到。
“好样的!顾惜朝!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锥子放在襄中总会脱颖而出的。”
“只要人活着,就会有转机,你说的。”顾惜朝淡淡一笑道。
“嗯。”戚少商点点头,接着笑笑道:“只是顾公子在我营中只当个亲兵,委屈你了。”
“给戚大当家牵马跨刀,伺候戚大当家的,也算我还些欠你的。”顾惜朝叹口气,笑笑道。
戚少商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有出头之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
顾惜朝苦笑一声,怏怏地道:“有没有错我不知道,只知道自从听了你的话,我就一直在挨打,背上都要生茧了。”
“哪有,我看看。”
顾惜朝白他一眼,岔开话题道:“戚大将军,现今战况如何?”
“小妖两阵,我三阵,全是败仗。”戚少商厚颜道。
顾惜朝轻哼一声:“若是我是主帅,只怕早赏了你这无能将军一顿板子。”
戚少商脸色一愠,也转话题道:“呃,战事复杂,一时也说不完,先不说这个。对了,还记得师师姑娘托我们的事吗?你这些日子在囚营有没有注意到这么个人?”
顾惜朝微一皱眉,沉吟道:“八年前来到囚营,性子怪癖的倒有一个。”
“你是说鬼见愁?”
“不错。”
“是他吗?”
“是不是我也不敢肯定,等有机会试试他就知道了。”
“嗯。”戚少商点点头。
“这衣服和被褥是给你的,晚上在我这吃饭,我给你接风,我们好好喝一回。”
________
晚饭时候,鬼见愁提了只鸡抱了坛酒过来。
“戚少商,我来看看顾惜朝,顺便给你们加菜,还有酒,三十年的竹叶青,喝这个吧。”
鬼见愁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坐下,倒上三大碗,端起来就喝。
顾惜朝使个眼色,戚少商会意道:“陈中,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鬼见愁果然一愣,奇道:“我的大名你怎么会知道?”
戚少商笑笑,接着道:“不光这个,我还知道你腰间有块骷髅刺青,是不是?”
“不错。咦?你又怎么知道。”鬼见愁大奇。
戚少商再不答话,和顾惜朝相视一笑,把个鬼见愁搞得莫名其妙。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

“没事,喝酒吧。”
戚顾二人异口同声。
87
第二日一大早,戚少商刚起身,出来看看,顾惜朝正挽了袖子在帐外刷马。顾惜朝是爱马之人,又勤快,一大早便把戚少商的战马、马鞍、盔甲、兵器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伤还没好就做这些,不如先歇两天。”见他前臂露出淡红色的鞭痕,戚少商皱皱眉道。
“比起在囚营里搬石头抬土,这些事算什么。再说,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了,与其整天闲着也是无聊,倒不如做些事,日子过得快些。”顾惜朝笑笑道。
“过些日子,我调你到阵前施展一番如何?”
“免了,我倒觉得现今的日子不错,起码心安理得,不那么累。”顾惜朝甩甩一手的的泡沫,边用毛巾擦手边道。
戚少商一扁嘴:“你既不愿意,那就算了。” 
__________
下午,戚少商在操场上放了飞鸽传书给李师师。
“戚少商,往哪放鸽子?”小妖看见一旁问道。
“朋友的托一件事。说起来这件事你也知道,就是师师姑娘托我和顾惜朝帮他找一个人。我们找着了,我飞书告诉她一声。她说她以前也托过你的,只是你贵人事忙,只好找我们了。”
“他托你找的人可是叫陈中?”
“是啊。”
“你们找到的可是鬼见愁?”
“正是。这倒不是我想到的,是顾惜朝想起来可能是,试探出来的。对了,你跟他共事这么久,竟没发现么?”
“糟了!”赫连春水一拍大腿,“戚少商,你当我当真不知道么,我和鬼见愁共事有些时候了,多少有些交情,是他叫我替他隐瞒,我才一直推托说没找到的。”
“这倒奇了,他为何隐瞒?”
“哦,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鬼见愁对师师姑娘怕得很,一听她的名字都抽筋。”
“哈,这师师姑娘竟有这等本事,让那个不知道自己能上天还是能入地的鬼见愁怕成这样,那她岂不是应该叫‘鬼见愁见愁’了。”不知何时,顾惜朝牵了马溜达过来,闻言大乐道。
“咦,顾惜朝,你怎么来这儿了。”小妖奇道。
“他现在在我帐下帮我做些杂事。”戚少商笑笑道。
“给戚少商溜溜马,整整兵器什么的。”顾惜朝低头也笑笑道。
“原来鬼见愁把你给编过来了。”
“嗯。”
“顾惜朝,我说的你别不信,戚少商这会儿飞书出去,大错铸成,拦不回来,等师师姑娘找上门,非有戏看不可,你们可别说我知道这事,不然鬼见愁非掐断了我的脖子。”
“戚少商,顾惜朝,我走了,记着别说我知道这事。”话音未落,赫连春水已闪得没了人影。
“吓成这样。”戚少商瞪大眼睛。
“闪得倒快。”顾惜朝也瞪大眼睛。

呆了半晌,忽觉有趣,哈哈一阵,两人并肩回营。
88
晚上,顾惜朝忙活完在戚少商帐中看书,戚少商踱到他跟前,凑上去:“顾惜朝,看书呢。”
“嗯。”
“呃,我问你‘狼跋其胡,载F其尾’是什么意思?”
“你在看<七略>?”顾惜朝收了书,歪着头看他。
“呃,是啊,赫连春水也在看,都说是本好书,只是有些地方我俩看不太懂。”
顾惜朝笑笑道:“所谓‘狼跋其胡,载F其尾’字面之义就是狼群过密,前行踩下巴,后退踏长尾,正如用兵之道,最忌夹道拥兵,进退两难。”
“哦,原来如此。”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还要随机应变,不可纸上谈兵照本宣科。”
见他颇有说教之意,戚少商有些不服气道:“你也没打过仗,不也是纸上谈兵。”
顾惜朝白他一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戚少商笑笑道:“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说不过你。”
顾惜朝浅浅一笑道:“其实也不是,我自幼熟读兵书,孙武、鬼谷子、张良、诸葛的行军战法我都烂熟于胸,所谓一法通万法通,我所欠的也只是些许临阵经验而已。不过我以前也投过军,虽然只做了个小卒,但敌方我方每调兵布阵我都会暗自分析,所料中的十有八九。”
“原来如此。”
“明天你和赫连春水出战,回来把对方兵力,主将,地形,战事过程,结果详细说给我听,我帮你拿个主意。”
“不用上阵看看?”
“不用,你没听说有句话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吗。”
“真的不用?”
顾惜朝白他一眼:“我喂马去了。”
__________
第二日晚上,戚少商牵了马回营,顾惜朝迎出大帐,只见来人一身土,一脸泥,看样便知战绩不佳。
“怎么样?”顾惜朝接过马缰,边拴马边不抱指望地一问。
“败了。”戚少商苦笑着摇摇头。
__________
第三日晚上,戚少商再回营却是神气活现一派威武。
“这回呢?”顾惜朝接过马缰再问。
“胜了!”戚少商一脸傻笑。
“顺便在溪边捉了条鱼。”戚少商从身后拎出一条大鱼,足有一尺半长。
“好大一条鱼。”顾惜朝接过来,笑笑道,“一会做了,咱们庆功。”

戚少商杀鱼洗鱼做帮手,顾惜朝掌勺,一会儿工夫一条香喷喷的杜鹃醉鱼便端上桌。
“好香。”赫连春水伸着鼻子找过来。
“好香。”鬼见愁也伸着鼻子找过来。
“来,坐,尝尝顾惜朝的手艺。”戚少商招呼两人坐下道。
“都来了,我再去搬两坛子酒。”顾惜朝转身下去搬酒。
三人刚落坐,一名中军来报:“报戚将军,营外有个姑娘说要见戚将军。”
“是谁?” 戚少商奇道。
“她说她叫李师师。” 中军回道。
“什么!”鬼见愁直跳起来,“这娘们怎么找过来了,赫连春水,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出尔反尔。不行,我得去躲躲,戚少商,赫连春水,你们别、别说我在这。”鬼见愁结巴着边说边飞掠出门口。
“哎,鬼见愁!”小妖边喊也边追了出去。
“怎么了,这两人没吃就走了。”顾惜朝搬了两大坛酒出来却不见了两人奇道。
戚少商一扁嘴:“‘鬼见愁见愁’来了。”
89
鬼见愁飞掠出大帐,本想躲开李师师,不想却和他撞了个正脸,顿时吓得白了脸,转身欲走。
“站住!”李师师轻叱道。
鬼见愁收住脚。
“陈中,我找得你好苦。八年前,你答应过我什么?”李师师泪眼盈盈,无限怨念。
鬼见愁却只听得一阵哆嗦,口吃道:“呃,师师,我对不起你,你、你忘了我吧!”鬼见愁扔下这句话,拨腿就跑。
“鬼见愁,别跑!”赫连春水追出大帐,正撞见鬼见愁拨腿飞奔,拦了一下没拦住,转头却对上李师师咒怨的目光。
“赫连,你不够意思,瞒得我好苦。”
赫连春水苦着脸道:“师师,不是我有意瞒你,你看他这副样子,见了你好象老鼠见了猫一样,我俩共事一场,你知道的,我也是不得已。你当我愿意弄得两头不是人吗。你看,现在他跑进囚营里,你若不走,他怕是不会出来了。”
“他不出来,我就在这住下,直到他出来那天为止!”
赫连春水叹口气,无奈,只得先安置李师师在军营暂住下。
李师师把她和鬼见愁的事简单和赫连一讲,小妖大嘴巴,回来便添油加醋地说给戚顾二人听。
“原来他答应要娶人家的,结果却让人家等了他八年,怪不得师师姑娘找上门来,误人青春,这种男子倒是少见。”顾惜朝摆弄着手中的酒碗直摇头道,“我当他为了什么怕成这样,却原来是心中有愧,活该他听见师师姑娘的名字都要抽筋。”
戚少商脸上一红,厚颜道:“他必定是有苦衷的,我倒能理解他,现在我听见红泪的名字也有些抽筋,只不过没他那么严重罢了。”
赫连春水一顿酒碗大乐道:“最好你抽死了,红泪就是我的了。”
_____________
打发走了赫连春水,顾惜朝要回去睡觉,戚少商却不让他走。
“今天打了胜仗,高兴得紧,就这么睡了岂不可惜。”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你又想干什么。”
“我知道营外十里有个温泉,我们去泡泡,痛快一下如何?”
“呃。。。”
“不要扫兴了,一起去吧。”戚少商牵了他的手,连拖带拽地往温泉那边赶。
“喝!好大好棒的温泉,听小妖说过没想到这地方竟这么大。”戚少商一边大赞,一边往顾惜朝身上泼水。
“停手,衣服都湿了。” 顾惜朝皱皱眉。
“呵呵,快下来,谁叫你那么慢。”戚少商笑着“扑通”一声把他拖下水。
“今日多亏了你,咱们才打了这头一场胜仗。顾惜朝,我一直纳闷,你哪里学的这一身的本事,明阴阳,懂八卦,知奇门,晓遁甲的。”
“这事要从我的身世说起,说来话就长了。”
“说来听听。”戚少商好奇道。
顾惜朝轻叹一声。
“呃,你若不愿提起我也就不问了。”戚少商扁了嘴不太情愿地望着他道。
“跟你说了其实也无妨。”顾惜朝叹口气道:“人人都道我出身青楼,卑微低贱,说来惭愧,其实我顾家祖上也是庙堂之臣。”
“哦?”
“我祖父顾胜,太祖年间官拜兵部尚书,官居一品。只是后来子孙不肖,犯了事,官职被贬,从此便家境衰败,几代不得翻身。到了我爹娘那一代更是穷困潦倒,食不果腹。我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长年穷困,恶疾缠身,我刚生下不久,爹就病死了。我娘为了养我卖身青楼。她不忘祖上教诲,一心想我出人头地,重现祖上荣耀,所以她为我请了许多老师,教我琴棋书画,诗辞歌赋,我天生聪明,一学便会,七八岁时就没有先生能教得了我了。 ”
“我十岁那年,我娘去了,我便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一个人苦苦挣扎,受尽欺凌。十二岁那年,机缘巧合之下,一位武林奇人见我筋骨不错,便教了我两年武功,从此以后我便自己修习。 ”
“我酷爱读书,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算术音乐、易理占卜,什么书我都读,尤其是兵书。 所以我所学杂而不精,班驳陆离,武功也是自成一派,没什么套路。”
“原来如此。”戚少商叹口气,“原来你小时候比我还可怜,我起码还有劈雳堂庇护,你却什么也没有,我能想象你过的日子。”
顾惜朝轻嗤一声道:“你错了,以前的我并不可怜。遇见晚晴之前,我闲游江湖的日子也是逍遥自在。临贴玄密塔,写生富春江,没钱使了便拉了场子卖艺,虽然四碰壁无人赏识,但却也是一段单纯快乐的少年时光。直到遇见你,我便似入了魔,再没过过一天舒服日子。”
戚少商一扁嘴:“那不能怨别人,只怪你的性子。不论官场上还是江湖中你全是异类,把你归到哪边都不象。进一步万劫不复,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偏偏夹在中间,被人两边拖,不受罪才怪。”
“现在由得你说风凉话,谁叫我一事无成,还落得这般田地。”顾惜朝长叹一声,往身上撩些水道,“一世恶名,一身伤疤,这就是我二十多年来的收获。我说了这么多,该你说说了。”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是孤儿,自幼流落江湖,后来被霹雳堂收了做弟子,再后来就到了连云寨。我现在也跟你一样,一事无成,一身伤疤。” 戚少商往身上指指道。
“还真不少,好象比我还多。”顾惜朝望过去眨眨眼道 。
“嘿嘿,说起这些伤疤来头可大了,我一条一条说给你听。” 戚少商颇为得意地道,“背上这条是当年七百里追杀辽贼耶律海,中了埋伏,被刀劈的;前胸这条是和九面煞星比武被他的暗器刮的;小腹这条是连云寨上你捅的。”
顾惜朝脸色一愠:“腰侧这条好,怎么弄的。”
“哦,你说这条,这是当年我行走江湖,吃坏了肚子,卷哥帮我把盲肠割了。”
顾惜朝白他一眼。
“说说你,你身上的伤疤也不少。”
“有什么好说的,大部分你都知道。肩膀上的两条是当年紫禁城你劈的,前胸和后背两刀是穆鸠平捅的,腰上讨厌的印子是才烙上的。”
“手臂上的呢?” 戚少商追问道。

“还问,小心,水里有人!” 顾惜朝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哪跑!” 戚少商隔了水面一掌劈过去。
“呼,憋死了。”赫连春水猛地冒出个头来。
“小妖?你,你怎么在这儿。”戚少商大愠。
“我在潜水,我先来的,潜在下面听你们说书,听到后来有趣得紧。” 赫连春水一脸欠扁地道。
“哪里有趣?” 戚顾二人对望一眼,向他怒目而视。
赫连春水兀自不觉,继续道:“好笑,凡是伤疤,必是败绩,还拿出来现。看我赫连春水,身经百战,还是一身如玉肌肤,完美无暇,呼噜”
戚顾二人将他按回水里,披衣上岸,呕吐去了。

9

自从有了顾惜朝作参谋,戚少商连挫辽军,士气大振,连小妖都对他刮目相看,军营之中无人不赞戚大将军用兵如神,智勇双全。
这日,戚少商大败辽军,斩辽军主帅耶律楚,逼退辽军三百里,一举夺回宋军失守三年的白水关。
萧宗佑折了主帅,失了白水关,盛怒之下调集二十万精兵在虎头岭摆下长阵,誓要夺回白水关,扬言全歼宋军、直捣汴梁。
与此同时,京城捷报直递六扇门 ,诸葛神候金殿之上讨下圣旨,亲做钦差犒赏三军。
半月后,诸葛神候快马而至白水关,登上城楼一望,只见三十里外虎头岭上,辽军已重新扎营,呈反扑之势,现今我军虽胜,但辽军兵精粮足,若是反扑,我军兵力不足,实有败忧。
先颁了皇上的嘉奖令:赫连春水升一品紫蟒,平辽先锋官;戚少商官复原品,封平辽副帅;赫连大将军加封侯爵。 众将士各领封赏,士气鼓舞,军心大振。
___________
“戚少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真是一员智勇双全的虎将。”诸葛神候大赞。
戚少商脸一红:“神候,实不相瞒,白水关大捷诱敌入,后又调虎离山穿插敌军三百里直取主帅,乃是有人授计。”
“哦,何人授计?”
“顾惜朝。”
“原来如此。我这也正为此人而来。我放他在赫连大将军的囚营,一是想杀杀他的戾气,二便是想让他施展才能建功立业,他果然没让我失望。他如今身在何?”
“在我帐下做个内勤亲兵,平时管管兵器,马匹。”
“不曾上阵?”
“不曾上阵。”
“嗯,不曾亲自上阵,便可料敌先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好个帅才!戚少商,明天一早叫他来我这,我要见见他。”
_______________
领了封赏,戚少商和顾惜朝帐内痛饮。
“神候过来封了你什么官职?”顾惜朝倒酒边问。

“平辽副帅。赫连春水做先锋,比他大一级。”
顾惜朝轻笑一声:“这倒是值得庆贺,来,干。”
“干!”戚少商仰头咽下,吐口气道:“明日神候要见你。”
“我知道。”
“咦,你怎么知道。”
顾惜朝笑笑不语。
戚少商知他一向心中有数也就不再追问。
酒过三循,戚少商兴致大好,凑上去道:“对了,好久没听你弹琴了,上你奏的那曲子真是好听,今日再奏一曲如何,算是为我庆贺。”
“什么时辰了还弹琴?” 顾惜朝皱眉道。
“你不弹?好,我弹,你听好了。”
“呃,还是我来弹吧。”见他当真要弹,顾惜朝接过琴来忙道。
一曲弹完,戚少商如痴如醉大赞道:“好曲子!奔腾豁达,气势如虹;凌云壮志,一飞冲天。另人一听之下,心胸开阔,豪情万丈。以前没听你奏过这一曲,不知叫什么名堂。”
“没什么名堂,是我自己做的,感怀一下世事无常,抒发一下不得志之意,无病呻吟一下罢了。 ”
“扯慌,你在扯谎。”戚少商大摇其头道,“你说谎,你的琴音可不会说谎,我听得出,你是在等待机会,仍想出人头地,大展拳脚,做一番事业。你口中虽说现今的平淡日子心安理得,但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
顾惜朝撂下琴,扬眉道:“不错,戚少商,你说对了,我一路隐忍到现在,就是在等待机会。即便我充军路上逃了,也不会去过安稳日子,那样的我活着毫无意义。若是不来这边关,我想我只怕是投了萧宗佑,做了汉奸也说不得。 ”
“这倒险得紧,可你不还是听了我的话,宁可多吃些苦头也不要那些无耻荣华。”
顾惜朝白他一眼:“何止多吃些苦,还差点儿丢了性命。”
戚少商不好意思地笑笑:“记得当年你对我说,如果我逃脱了你便信了我的侠义,直到现在我还活得好好的,我想,你口中不说,心中却是早已信了。”
顾惜朝冷哼一声斜眼道:“戚少商,你别自作多情了,你的侠义之论就和你的琴音一样,讴呀啁喳难为听。”
戚少商脸一黑:“那你还听我的来这边关受罪,这可不象你顾惜朝的脾气。”
顾惜朝叹口气:“大当家的,你还记得你说过的把我当知音的话吗?”
“ 当然记得。”
顾惜朝点点头:“我也记得。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哪怕是随口一句我都牢牢记得。难捱的时候拿出来想想,这日子便过的有滋有味,觉得不枉自己吃了那么多苦,来这世间走一回。至少还有个人关心自己,再也不是孤孤单单形影相吊的一个人。在囚营被人当牲口的日子,我便是这么挨过来的。 ”
“顾惜朝。。。” 戚少商只觉胸口一热,心中一揪。
顾惜朝摆手打断他,“被你的侠义害死的人不比我少,所以我死也不信。我信的是情义。听了你的话,选了这条路,只因为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待我,不会害我,所以你说的话,不管是对是错,我都听。”
戚少商湿了眼眶,摇头道:“你就不怕当真没有机会,出不了头。”
顾惜朝轻叹一声:“上半辈子欠你的,下半辈子还。大不了,我便豁出去这二十年,交你戚少商这个朋友。 ”
戚少商只觉胸口发酸,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紧捉住了他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___________
“诸葛先生。”

诸葛神候细打量开,如今的顾惜朝一身亲兵打扮,神气平和,颇有些韬光养晦,锋芒不露之意,和一年前大理寺牢房中那个满目怨愤一身乖戾的桀傲书生判若两人,只是眉宇间那一闪即逝的傲意却有增无减。
诸葛神候点点头:“顾惜朝,这些日子也够了,男儿大好时光,怎可在这兵营之中做个小卒消磨贻尽。如今辽人犯境,国家危难,正是你报效国家、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顾惜朝戴罪之身不敢奢望朝庭重用。”
“不妨,你虽还在服刑之期,但现在边关战事紧急,正是国家用人之际,只要你有真材实料,我便保了你,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神候。”
“顾惜朝听封。”
“朝庭代天巡狩钦差大臣诸葛正我持尚方宝剑代宣圣意,封顾惜朝平辽先锋,主帅参军,辅佐赫连大将军破辽,破敌之后将功折罪,编入我六扇门为三品正捕。”
“谢万岁,谢神候提拨。”
“顾惜朝,你先别忙着谢恩,这官职封下来,便有职责在身,我来时上城楼一观,见三十里外辽军扎了营帐,绵延数十里,约有二十万精兵,而我方却只有十万兵将,以少胜多,你可有胜算。”
“三十里外虎头岭,辽军阵排一字长蛇,营扎七星北斗,此阵有个名堂,叫做一字定乾坤。神候放心,顾惜朝三个月内可破此阵。”
“好,如此我便回京等你的捷报。”
1
91
一个月后,辽南院
萧宗佑一进门,房间里一团黑气一股药味扑面而来,顶得人几乎窒息。
萧宗佑干咳两声,向薄帘后面朦胧的人影道:“神君,不知神君神功何时大成。”
星宿神君微一抬眼:“王爷的二十万大军和一字定乾坤的大阵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十万宋军。”
萧宗佑叹口气道:“我本以为宋军区区十万兵将,我军以多对少又有乾坤阵相助,全歼宋军直捣汴梁只日可待。岂知一个月不到,一字乾坤阵便被戚少商赫连春水冲成三断,现在正被分割围歼。我军只有将三断兵马重新排成小阵,暂时抵挡,但近日来主将连折,最多只能再挨两个月。”
星宿神君点头道:“哦,三冲一字阵,分割围歼,破阵正法也。王爷遇到行家了。”
萧宗佑叹口气:“不错,此人名叫顾惜朝,现为宋军先锋、参将。此人本王以前见过,虽然年轻,却有些个真本事,本王曾想收为已用,只是此人心机重,性子傲,难以收服。”
“呵呵,顾惜朝。”星宿神君点头道:“听王爷这么说这人还真是不简单啊,老夫倒想试试他的能耐。二个月时间足够了,不出两个月,老夫的八荒六合独尊功便可大功告成,到时候叫顾惜朝试试我星宿神君的八荒六合阵。”
“如此有劳神君了。”
_________
秋风乍起黄叶飞,远远望去,白水关的城墙上竟笼了一层淡黄色的薄雾。
“又起风沙了。”顾惜朝叹口气,随即转头叫声中军。
“顾将军,有何吩咐。”
“起风沙了,叫赫连将军收兵。”
“是。”
“哦,对了,派人再给戚将军送些粮草去,让他安心扎营,没我的命令,不要回来。”
“呃~顾将军……”

“怎么?”见中军欲言又止,顾惜朝问道。
“顾将军,我们的粮草不多了,恐怕挨不了几天。”
“无妨,京城来了消息,押粮草的钦差大人已经出来半个多月了,这几日就到。粮草不必省,给将士们吃饱喝足,才好有力气上阵杀敌。 ”
“是!”
92
黄昏时分,赫连春水收兵回营,到顾惜朝帐下正交令,忽听中军来报:“钦差大人到!”
“这么晚才来,险些误了军情,这钦差好大的架子。”顾惜朝边报怨边和赫连春水一同出迎。
“钦差大人到,戚少商、赫连春水、顾惜朝接旨。”
“万岁万岁万万岁!”顾惜朝赫连春水一同跪下。
“怎么少了一个。”那钦差斜眼道。
顾惜朝道:“回钦差大人,戚少商在外扎营未回。”
“如此顾惜朝赫连春水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日,一品代天巡狩钦差大臣蔡佟押粮草犒赏三军,边关督战。钦此。”
“谢万岁。”
那钦差宣完圣旨,四下环了一圈,最后眼光落在顾惜朝身上。
“顾惜朝,听说赫连大将军旧疾复发回京休养,这里是你主事。”
“不错,赫连大将军回京,圣上命顾惜朝代掌帅印,半月后便会有正式公文送到。”
“如此,这里是军粮五十万担,你点收了。”
“怎么只有五十万担!”顾惜朝忽地站起,“我报请了十万将士两个月的粮食,少说也得一百万担。”
“不错,本来是应该给一百万担的,只是如今京城那边也紧张得很,皇上也是七拼八凑才凑足了这五十万担军粮。”
“一派胡言!”顾惜朝一甩袖:“若是京城紧急为什么不派公文来说明,不声不响到现有才减了一半,我看分明是被贪官污吏调了包吃了回扣。”
顾惜朝边说边扯开一袋军粮,用手一拈怒道:“全是掺了沙子的劣等糙米,这等东西,叫将士们怎么吃!”
“顾惜朝,皇上赐的东西,你也敢挑三捡四!”
顾惜朝火起,一把揪住蔡佟的领子:“皇上让你押粮草过来,本意是让你支援边关将士,鼓舞士气。你克扣粮饷,动摇军心,有负皇恩浩荡。来人,把这克扣粮饷的贪官给我拿下了!”
“我是钦差,谁敢拿我!”
呼拉一声双方兵马拉开阵式,剑拨弩张。
“顾惜朝,你要造反吗!你睁眼看看,这是什么!”
“尚方宝剑!”赫连春水忙揪他衣襟,“顾惜朝,别乱来,他是钦差,又是带人马过来的,你难不成要和他火拼吗。”
“见剑如见君,还不跪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营门口呼拉跪倒一片,顾惜朝赫连春水也单膝跪地,三呼万岁。

“你想拿我?”蔡佟阴阴一笑,“顾惜朝,我告诉你,我蔡佟既然来了这里,就由不得你们说了算。我是钦差,奉旨督战,御赐尚方宝剑,如君亲临,今后营中大小事务都要听我号令,向我汇报,你敢动我?还想拿我?我蔡佟少保封身,御赐免死金牌,即便是我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也是打不得、杀不得。如今皇上又赐我尚方宝剑,二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蔡佟冷笑着,尚方宝剑勾起他的下巴,“顾惜朝,我问你,你有几品?”
顾惜朝甩开他,别过脸去,斜眼瞅他。
蔡佟嗤笑一声:“顾惜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戴罪囚犯,竟敢冒犯钦差,想造反吗?本钦差先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来人,军棍伺侯!”
“慢着!”赫连春水忙拽过蔡佟,从怀中摸出一颗老大的夜明珠,“钦差大人息怒。顾惜朝不知好歹,冒犯了大人,该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必竟是军中主帅,以后还要发号施令,就这么被剥光了衣服打一顿,他失了面子不要紧,大人以后可就要辛苦了。”
蔡佟歪嘴一笑:“赫连公子,你这算是求情了。”
赫连春水也一笑:“算是吧。”
蔡佟接过珠子一端量,放入怀中,冷笑道:“看在赫连公子面子上,只要你给本钦差认个错,这棍子就不打了。”
顾惜朝僵着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赫连春水绕到他身后直掐他大腿。
顾惜朝强压了怒火,低声道:“多有得罪。”
蔡佟怒哼一声:“我不喜欢仰着头和人说话,你的膝盖被霜打了,不会下跪吗!”
顾惜朝一愣,狠抿着嘴唇,攥紧了拳头,却屈不下膝。
赫连春水一脚狠踹在他膝弯上,顾惜朝吃痛,膝弯一软,跪在地上。
“多有得罪。”
蔡佟狠狠一甩袖,“回营!”
93
“这珠子可是我赫连家的家传宝贝,价值连城,我还真不舍得就这么给了不相干的人。” 赫连春水叹口气,悠悠地报怨道。
顾惜朝冷哼一声,赌气道:“你既舍不得,我去挨了这顿棍子,给你拿回来。”
赫连春水一撇嘴:“顾惜朝,你怎么还是这不知死活的脾气。你可知道这蔡佟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
“你站好了,说出来别吓着你。”
顾惜朝冷哼一声,斜眼瞅他。
小妖白他一眼:“你这不上道的,他可是当今皇上的大舅子,蔡贵妃的亲哥哥。”
顾惜朝轻嗤一声:“还不是依靠裙带的弄臣,难道还有什么真本事不成。”
赫连春水高抬了下巴道:“对了,他就是依靠裙带的弄臣。他妹子把皇上迷得七荤八素的,他便在朝庭中呼风唤雨了。这人出了名的贪财、小器、颐指气使、睚疵必报。没什么本事,但却通着天,有着数不清的势力。你得罪了他,以后有罪受了。”
“无耻小人!”顾惜朝狠狠一甩袖。
“不错他就是无耻小人,你拿他没办法也是枉然。他无论权势都压着你一头,又有尚方宝剑、免死金牌,杀不得、打不得,连句狠话也说不得,你想和他横,还差得远了。今天你没挨这顿打,他以后非找上来不可,你自己小心了。对了,你可别想杀他,蔡妃一吹风,谁都活不成。”
赫连春水嗔怪道。
顾惜朝嗤笑一声道:“好笑,堂堂惊艳一枪赫连春水竟对个朝庭权贵怕成这样。”
被他数落,小妖有些急,争辨道:“不是怕,是没有必要强出头。这种人,朝庭里多的是,苍蝇一样拍不完。我赫连家世代为官,若是象你一样不识时务,战功再大只怕也早诛了九族了。哎?我说顾惜朝,亏你还一心想做官,连这点气都受不得,怎么混官场?”

被他顶得没话说,顾惜朝无奈,吐口气道:“我以后小心就是了。我方才气得急了,才根他顶撞。他是钦差,有皇帝撑腰,我算什么,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忍了。”
“这就对了。人在矮檐下,不对,是人在官场上,该低头就得低头。再说他是钦差,不会在这呆很久,忍几天就过去了。不过说实话,我也看不惯他,你那句‘克扣粮响的贪官’到是大快人心。”
顾惜朝苦笑一声道:“他带的军粮筛得出一半沙子,不是贪官是什么。皇上拨的二个月的粮食最多只能顶一个月,而一个月后正是破阵的关键时候,到那时叫将士们吃什么!”
“这个可以等他走了再想办法。铁定是吃了好的,这种事常有,这就叫官场,早就见怪不怪了。”
“也只好如此。”听他一顿说教,顾惜朝叹口气,心中一阵失望。

9
本以为三天五天的蔡佟便要回京了,谁知道他在营中一住半个月还没有走的意思,整日指手划脚,俨然一副主帅神气。
顾惜朝和赫连春水都是一肚子的火,怕戚少商在前方不安心也没和他说,两人都自行忍耐了。
好在这半个月内战绩颇佳,戚少商的先头部队节节进逼,已将辽军逼退到三十里外,戚少商扎营虎头岭,只等机会聚歼辽军残余部队。
这一日,正在城头观战,忽听中军密报说蔡佟派了使臣去辽营议和,顾惜朝再难忍耐,一怒之下直冲钦差大帐。
进了大帐,顾惜朝强压怒火:“钦差大人!听说你要议和?”
蔡佟懒洋洋地一抬眼:“不错!有什么不妥吗,顾将军?”
“大人!破敌在即你竟然要议合?”
“议和是皇上的主意,朝庭一贯是主和不主战的,我派使臣议和又有何不可?”
“皇上的主意?你可有圣旨!”
“皇上当面嘱咐,何须圣旨!”
顾惜朝冷哼一声:“没有圣旨?我看是你钦差大人的主意吧!”
蔡佟一翻白眼:“是我的主意又如何?我身为钦差大臣,代天巡狩,尚方宝剑在此,如君亲临,难道拿不得个是战是和的主意!”
“破阵在即,眼见敌军就要溃败,到手的胜算去换个议和,你是何居心!”
“顾惜朝!休得放肆!你说破阵在即,辽军就要溃败,可在我看来却是毫无进展。戚少商原地扎营七日未进,如今还高挂免战牌,岂不是已落下风!”
顾惜朝强压怒火:“这只是紧要关头两军对峙,戚少商已经连冲了大半个月,如今必须停下来歇歇人马,以备再战。谁都看得出敌军只是在做困兽之斗而已,不出半个月一字乾坤阵必破。”
蔡佟冷哼一声:“即便破阵我方也必有伤亡损失,议和之举,顺应天意民心!”
“现在议和,半途而废,功亏一溃,那将士们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大好河山又要拱手让与他人,何来顺应天意民心!议和~绝对不行!”
“顾惜朝!你说你半个月能破敌阵,若不破阵又该如何?”
“若不破阵自有我担待,要杀要剐随你!”
“你可敢立军令状!”
“有何不敢!”
“好!顾惜朝,你既立下军令状,我便给你半个月的期限。半个月内若不破阵,斩、立、决!”
95

这一日,朝庭信使带来正式委任状,顾惜朝接掌帅印,接替赫连大将军破辽主帅之职。顾惜朝接了委任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自从那日立下了军令状,蔡佟便刁难,干预指挥,七八日战况毫无进展。
这几日时机成熟,本应挥军前进,却又遇上大风沙,若强行出兵,必遭溃败,眼见期限将到,蔡佟冷眼观望,顾惜朝一筹莫展。
这夜风势有些住,顾惜朝登上城楼一观,只见趁风沙大作之机遮掩辽营阵形已大有变动,心中一惊,打马出关夜探敌营。
三更时分,风沙又起,对面竟看不清来人,顾惜朝画了敌军新布的阵形图回来,到了关口却叫不开城门。
城楼上的守将换了蔡佟的人,全不听他说话,只说隔了风沙看不清来人,恐他是辽人奸细,再叫得急了便一阵羽箭射下来。
无奈,顾惜朝只得退去。
折腾了大半夜,人困马乏,风沙又大,伸手不见五指,战马在城关被箭伤了,惊跑得没了方向,也不知身在何。
顾惜朝叹口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漫无目地的向前,心中一线希望,最好能走到戚少商的外营去。
忽地一排绊索扬起,跨下战马一声悲嘶,跌落陷坑。顾惜朝暗叫一声不好,没走到戚少商的外营,却进了辽军外营了。顾惜朝忙飞身而起,却找不着一块落脚之地,只见地上有光亮闪动,想是布了尖刀阵,无奈只得扑向绰绰的一柱黑影,还好,是颗大树。顾惜朝抱了树枝,呆在树上不敢下来,直到风沙住了,有些月光出来,才看准了营外一块空地飘落下来。
脚刚着地,却听铮地一声响,顾惜朝只觉右腿一阵剧痛,小腿已被一个钢制的夹子牢牢咬住。
该死,本来已经出了辽军外营的机关阵了,却踏上了猎人捕兽的夹子,顾惜朝暗叫倒霉,伸手去扳。那夹子精钢所制,老虎豹子被夹到也挣不脱,顾惜朝只撬出一条缝隙便再扳不动了,一撒手,夹子上的倒齿又重新嵌入伤口,只痛得一身冷汗。再挨一阵,血流得多了,脑中一片眩晕,又挣了几下,右腿因为血脉不通已不能动弹,顾惜朝苦笑一声,不再挣扎,听天由命。
一个多时辰后风沙渐停了,顾惜朝昏昏沉沉中觉得什么光亮刺眼,一睁眼却看见几张熟悉却极不想见到的脸――星宿四杰。
黄辰伸了灯笼直照上他的脸,刺得他张不开眼,抬手挡在额前。
黄辰嘿嘿一笑:“本以是捉了鸡鸣狗盗,却不想是萧大王想得头痛的顾惜朝。”
星宿四杰相视一笑:“大功一件!带他去见萧大王!”

96
星宿四杰用剑撬开夹子,拖出顾惜朝,正要往囚车里装,忽地一袭黑影当头掠下,一瞬间拍出四掌。
那黑衣人掌法刚劲凛列,星宿四杰又毫无防备,被那人逼得狼狈而退。
“走!”那黑衣蒙面人一声轻呼,携了顾惜朝的手臂,向宋营方向飞奔而去。
星宿四杰也展开轻功追赶,可那人轻功甚好,拖了个顾惜朝仍旧奔跑如飞,一会儿便把星宿四杰远远甩开。
正飞奔间,那蒙面人的蒙脸黑布被顾惜朝一把扯下,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面孔,英俊,威武,又有些孩子气。
顾惜朝有些欢喜地轻哼一声道:“我就知道是你!”
“可不是我吗?”戚少商歪头看他,一双大眼睛关切又有些调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顾惜朝皱眉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只是我见辽营阵形有变,过来察探,正巧碰上了,好险,若被萧宗佑捉了去,麻烦大了。”
顾惜朝白他一眼:“大不了随了他,又有什么麻烦。”
“还是这副脾气,一点没变。”戚少商笑着叹口气,“伤得要不要紧?”
“小腿被夹子夹到,破了点皮肉,没事。”顾惜朝轻描淡写地道。

“我看看。”戚少商有些不信地掀开他的袍子,“伤口好,还说没事。我帮你包扎一下。”
“别婆婆***了,得快点,这里还是辽军地界,一会辽人追来了。”顾惜朝拖了腿,向前便走,忽觉头脑中一阵眩晕,竟站立不住,跌在地上。
戚少商叹口气,四下一望,背起他便走。
“看来你不止伤了小腿那么简单,怎么样,有没有好些。”戚少商边走边问。
“不知怎么了,头好晕,身子麻,动不了。”
“先回营再说。”戚少商加了力,向虎头岭方向飞奔而去。
伏在戚少商背上,顾惜朝意识渐渐模糊,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看见宋军营帐。
“顾惜朝,你撑住了,就要到了。”戚少商擦把额头细汗,回头看看那人,也不知是昏是醒,心中大急。
到了宋营,顾惜朝高烧不退,戚少商搬出冰块,毛巾,几个来回降不下来,倒折腾得顾惜朝浑身发抖,牙关直打颤。检查了他身上,除了小腿外伤再无其它伤痕,也不象是中了毒。这临时的行营里又没有大夫,戚少商大伤脑筋,出了大帐对着土墙暗暗着急,唉声叹气。
“戚大侠,顾相公有病,让我试试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戚少商猛一转头:“小玉?你、你怎么来了。”
小玉笑笑道:“不光是我,戚大侠,你看还有谁来了?”
“大当家的!”穆鸠平从后面跳出来一拍他的肩膀。
“老八,你也来了。你们怎么……”
小玉打断他道:“戚大侠,我们从毁诺城来的,去了白水关,可是那里的守将不让我们进,我们打听到戚大侠在虎头岭扎营,就赶过来了。戚大侠,我这来带了大辽二十名能人异士来,他们每个人都精通土木工程和挖掘坑道之术,我带了来跟你们一起打萧宗佑。”
“是啊,大当家的,我也把连云寨的义军也带来了,帮你们打辽贼。哦不,呸呸呸,我说错了,是打萧贼,瞧我这张臭嘴!”
“嗯。”戚少商点点头。
小玉接着道:“我们刚一来便听说顾相公病了,这临时的行营中没有大夫,就让我试试吧,我跟晚睛姐姐学过医,也是个大夫。”
戚少商心下大尉:“好,小玉,多谢你了。”
“我也去帮忙。”穆鸠平一旁应声道。
戚少商吓了一跳,忙道:“呃,老八,顾惜朝现在是抗辽主帅,身系万千百姓,国家命脉,你不可念着旧怨乱来,若是伤了他,我可不饶你。”
穆鸠平一咧嘴:“放心吧,大当家的,我虽然念书不多,可也不是不明事理,我不会现在跟他计较的,这叫做大丈夫恩怨分明。对了大当家的,我最近一直在念书,明理多了,还想考个状元呢。顾惜朝害了我连云寨兄弟的那笔帐,哼!等打完仗,老子再和他算!”
戚少商白他一眼:“这样最好,到时候你找他单挑我不管。”随即转过头对小玉道:“小玉,你这就进去看看他吧。”
97
小玉看了顾惜朝的伤口,插入银针一试,银针没有变黑,又凑到针尖上一闻,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戚少商急道。
小玉叹口气道:“戚大侠,顾相公是中了过量的迷药了。”
“迷药?”戚少商奇道。
“对呀,是迷药。他的腿被猎人捕兽的夹子夹到了,一般猎人都会在夹子上涂上些迷药,药量下到能把老虎豹子迷倒,拿到人身上,份量自然是大了些,不及时医治,会死的。”
“可有救?” 戚少商忙问。

“有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小玉有些为难道:“只是……戚大侠,都是我不好,我,我学艺不精,这针灸的功夫搁下没用,生疏了,怕、怕扎错了。”
“扎错了怕什么,扎不死不就行了。”穆鸠平一旁叫道。
戚少商白他一眼,又问小玉:“当真能救?”
“能救,只要出了汗,体温降下来就行了。若是有个高明的大夫就好了。”小玉叹口气道。
戚少商看看顾惜朝叹口气道:“小玉,这里没有高明的大夫,只能将就着用你了。你,你放手扎吧。”
“可是,戚大侠,我学医以来只给我相公医过一病,再就没动过这些医病的家什。”
“无妨,你放手试试好了。”顾惜朝鼓励地点点头。
“戚大侠,那、那我就扎了。”
小玉一针下去,顾惜朝啊地一声痛得直叫。
戚少商大是揪心,顾惜朝向来要强,一般的痛楚他是不会叫的,忙捉住他的手紧紧握了。
“对不起,顾相公,我、我扎错了。”小玉手直抖,颤声道。
“没事,我只是有些紧张,其实没、没那么疼。”顾惜朝咬了牙忙道。
小玉安下心,又下一针,这银针更是歪掉,鲜血直冒,也不知小玉错扎了哪里,顾惜朝只觉得浑身剧痛奇痒,身子不争气地乱翻。
“老八,帮忙按住他。小玉你继续,流的血色不正,你扎对了。” 戚少商按住他的手叫道。
“可,可下一针扎哪?”小玉叫道。
“试试足底涌泉穴,那里管的地方多。”穆鸠平瞎叫道。
“穆鸠平,你按好了。”小玉定定神,往足底一下针,顾惜朝身子一阵抽搐。
“不对,这针不对。” 小玉急得直叫。
摸一下他的额头,这么一折腾倒是出了一身汗,戚少商喜道:“没事,你再试试别的地方。”
小玉乱扎一气,穆鸠平一旁瞎指挥,一个无心,一个有意把顾惜朝整治得死去活来。
一顿饭工夫,戚少商,顾惜朝都是一头汗。
戚少商再一摸他,混身湿漉漉的,体温也降下来了。
半晌,顾惜朝安静下来,轻声道:“我觉得好多了。”
“真的,顾相公,你真的觉得好多了,不是骗我吧。” 小玉喜道。
“哼,祸害命千年,我看他是真的好了。” 穆鸠平一旁哼道。
戚少商忙搭他脉搏,果然平稳如常,心中一喜:“真的好了。”又见他太过虚弱,叹口气道:“小玉,多谢你了。他现在太虚弱,我要给他渡些真气,你们先出去吧。”
一柱香功夫,顾惜朝有了些力气,长吁一口气。
“大当家的,你又救了我一。”

戚少商憨憨一笑:“你老说你欠我的,可我想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话说回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背运,平地上也能踩上夹子,服了你了。”
顾惜朝笑笑:“我向来运气不好,习惯了。”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半夜三更会出现在辽军外营。”
顾惜朝叹口气,把来胧去脉和他一讲。
戚少商听了拍案惊起,怒道:“提起这蔡佟,我刚才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和你说,你猜我昨晚夜探辽营看到些什么?”
“什么?”
“我看见蔡佟连夜去辽营见了辽军主帅耶律贝蒙,说愿意议和,请辽军开条件,耶律贝蒙说辽南院大王想要宋军主帅顾惜朝,只要绑了你给萧宗佑送过去就可议和,那混帐居然答应了。”
顾惜朝心中一沉,面上杀气立现,沉声道:“这蔡佟不除,终究难成大事。”
“他可是钦差大臣,你别乱来。“
“你放心,我有办法,只要你依计行事就好。”
授了计,戚少商点头又摇头:“此计甚妙,一石二鸟,只是,只是,只是……你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顾惜朝白他一眼:“别的办法都除不了他。”
“可险得紧。”
“世事哪有万无一失。不过只要你依计行事不要自作主张就没事。对了,明日回白水关别忘了和赫连春水打声招呼,他得帮忙。”
戚少商一咬牙,“好,豁出去了,就依你!”
98
第二日一早,风沙止了,戚顾二人拨营而回。
顾惜朝清晨升帐点将,宣布正式接掌虎头大印,登坛拜帅。
接了帅印,谢过圣恩,顾惜朝朗声道:“顾惜朝今日既接了帅印,更当尽职尽责,破敌报国。近日来战绩不佳,我军几正面突入敌军范围都被挡回,看来要想尽快破阵,唯有从侧面偷袭敌军,出奇制胜。”
“今日众将稍作歇整,明日我军取道六十里外沙海村,绕道插入敌军,直击老巢!”
“不行!”戚少商越众而出:“急行军怎可取道民村?沙海村尚有百余户百姓安居,军队取道必踏坏田地,断其生计。若是偷袭不成退回村庄,更会连累村中百姓被辽人掠杀。”
“不舍卒哪能保帅!行军打仗必定会有所损伤,自古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戚少商,除了此路再无他法攻入敌营!”
“不行!这几个月的战事枉死了多少百姓。顾惜朝,你不能一味贪功冒进草,草菅人命!”
“戚少商!”
顾惜朝大怒:“你当我在跟你讨论行军战法吗!我是在下军令!军令如山,岂容你动摇更改!你若再阻挠推脱,动摇军心,定斩不饶!”
戚少商冷哼一声道:“顾惜朝,你根本是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你心存不仁,难当主帅重任!”
“戚少商!我已警告过你,你还在些顶撞本帅。你不把我这新上任的元帅放在眼里吗!来人!把戚少商给我推出去斩了!”
“元帅息怒!”赫连春水忙跪下求情,“戚将军屡立战功,今日只是一时冲动,无心冒犯,还请元帅恕罪。”
“还请元帅恕罪!”众将士跪了一地,都为戚少商求情。
顾惜朝怒哼一声:“本帅也不想头一天上任便斩军中主将,看在众将求情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将戚少商重责一百军棍!”

侍卫剥了戚少商的衣服按在地上就打。
穆鸠平冲上来指着顾惜朝的鼻子骂:“顾惜朝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害死了我们连云寨的那么多兄弟,害得我们大当家的差点送了性命,如今你还公报私仇!你这混蛋!老子和你拼了!”穆鸠平越说越气一头撞上来。
“来人!把这些不在编的闲杂人等给我哄了出去!”
“戚少商,你用内力抵抗军棍再给我加杖五十!”
“顾惜朝!你好狠毒辣你借机报复我们大当家的……”穆鸠平被拖出老远还在骂。
“众将听令:明日取道沙海村,侧袭敌军。如有异议动摇军心者,斩!”
99
戚少商挨了棍子,躺着也疼,坐着也疼,只好趴在床上,捂着被子等着顾惜朝来。傍晚时分,屋顶上一阵悉索声。
“来就来,干嘛走屋顶,鬼鬼祟祟的。”
“呆子,不走屋顶,被人看见你这顿打就算白挨了。”
戚少商扁扁嘴报怨道:“不是说好一百下的吗?怎么又加了五十。”
顾惜朝白他一眼:“谁叫你不撤了内力,不痛不痒的打在身上叫别人怎么信。”
“你、你不早说~哎哟~”
顾惜朝扬下嘴角坏坏地一笑:“尝尝这滋味吧,我都挨四回了。”
“你~哎哟~”
“别叫了,我带了药,给你敷些。”
顾惜朝拉下被子,掀开衣服,往他背后擦。
“啊~轻点~痛、痛死了。”
“再鬼叫就自己擦!”
戚少商一撇嘴:“挨了冤枉打,叫几声都不行。”
“你就不能拿出点英雄气慨来。”顾惜朝皱眉道。
“哼~刑房里叫得昏天黑地的,怎么不见你拿出点英雄气慨来。”戚少商回他。
“我在里面受罪,你在外面听戏,倒好意思拿出来说!”顾惜朝拉下脸,恶意地在他身上一刮。
“啊~“戚少商痛得又叫,任他挖苦也不敢再回嘴了。
“明天你就知道,你这顿打没白挨。”
“有什么用?”
“帮我这新上任的元帅立了威。”顾惜朝淡淡地道。
“什么?!我挨了一百五十军棍就为了给你立威!”戚少商直跳起来。
“别急,想看好戏,你得等。”顾惜朝微一沉吟:“对了,戚少商,你~会写字吧”
“什么话。”戚少商脸一黑。

“呃~会写就好。你写封奏折给蔡佟送过去。”
“写什么?”
“我念你写。”
顾惜朝把纸笔端到他面前念道:
“吾皇万岁明鉴:顾惜朝自掌帅印以来,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治军无方、草菅人命,以致战祸绵延,伤及无辜,百姓将士折损,军民怨声载道。特请圣上于以撤查严办。臣与边关将士百姓齐望圣上能准与辽帮议和,止战休民,永保太平。”
“写好了。”
顾惜朝接过折子一看。
“我的字怎么样。”
“还不错。”顾惜朝硬着头皮一赞。
“怎么个不错。”
“工整,刚劲,呃~没有错字。”顾惜朝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作评语。
“接下来如何?”
“你这就把奏折拿给蔡佟。你以前便与我有仇怨他是知道的,今天又当众顶撞我,挨了打,这奏折一送上去,他必视你为同道。他一心议和,必会让你来捉了我送给萧宗佑。你便答应了他,你来拿我,我俩过上几招,我不敌,被你拿住,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蔡佟今晚就会迫不及待地绑了我送到辽帮去。”
“好,我这就去。”
“记得,若他为难我或稍加整治便由他,千万不可冲动坏了大事。”
“记得了。”
1
正如顾惜朝所料,蔡佟果然中计,让戚少商趁夜来拿他。
两人真刀真枪地拼了百余回合,顾惜朝不敌,被戚少商一剑搭上脖子,点了穴道。
蔡佟阴笑着从后面踱出:“把他绑了。”
戚少商接过绳索把他捆成棕子。
“钦差大人,不知我身犯何罪,你为何拿我!”
“为何拿你?”蔡佟冷哼一声,“顾惜朝,本钦差也不瞒你,不是我要拿你,是辽人要你。本钦差要代表朝庭去辽邦议和,正好拿了你当见面礼。”
顾惜朝闻言怒道:“狗官!你分明是收了辽人好,一心卖国求荣,你这朝庭祸害!”
蔡佟大怒,扯过他的领子,左右开弓给他一顿嘴巴:“顾惜朝,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骂我。我是皇亲国戚!你呢~谁不知道傅宗书的白丁女婿是妓院里表子的儿子!把你送去议和是便宜你了!”
“奸贼!”顾惜朝又骂。
蔡佟又给他一个嘴巴。
戚少商忙拦住:“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呃~钦差大人省省力气,一会让辽人来整治他。”
“哼!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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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贝蒙半夜里听说蔡佟押了顾惜朝来议和高兴得直跳起来,忙命侍卫带他们到伏虎堂饮宴议事。
顾惜朝被押上伏虎堂昂然不跪。
戚少商在他膝弯一踹,顾惜朝便跌跪在地上。
蔡佟献媚道:“耶律元帅,蔡某幸不辱命将我军挑拨主战的奸人送与萧大王,任他置,以求两国交好,永保和睦。”
耶律贝蒙哈哈大笑:“好!蔡大人这么有诚意我们先干一杯!”
酒未沾辱却听中军来报:“报元帅!大事不好了!赫连春水在外叫阵,带了三万精兵冲得我们七零八落,说要和戚少商顾惜朝里应外合全歼我军!”
“什么!”耶律贝蒙拍案而起。
“他报得没错!”顾惜朝绷断身上绳索,腰间挣出一柄软剑,剑指席前道:“蔡大人明为议和,实际上只是诈降之计,为的便是全歼辽军!”
“蔡佟你竟敢使诈!拿下了!”耶律贝蒙怒喝道。
辽军卫士呼拉向前,十来把剑搭在蔡佟脖子上,蔡佟慌了手脚惊叫道:“我~没有、顾惜朝、你!耶律元帅你别听他的!”
戚顾二人全不理会蔡佟,飞身而起,似两条游龙般欺近耶律贝蒙,两柄长剑抵上他的后心。伏虎堂内百余辽军猛士竟无力救援。
“顾惜朝!放了耶律元帅,不然先砍了你们的钦差大臣!”辽军副将大喝道。
顾惜朝哈哈一笑:“蔡大钦差高风亮节、劳苦功高。宁可牺牲自己~想出这诈降妙计,如今里应外合,大破辽军,蔡大钦差当记首功。”
“顾惜朝,你!”蔡佟还想喊叫,却被辽国侍卫大刀抵上喉头,便一个字也说不出,吓得脸煞白。
“蔡大钦差大仁大义、为国揖躯,回营之后,我会将你风光大葬,给你立个仁义无边的大大牌坊,让这边关的将士和百姓们都记得当年诈降辽营、大破辽军、被辽人杀害的蔡大钦差。”顾惜朝仰天一笑,“蔡大钦差~一路走好!”
顾惜朝说着软剑前挺,直刺耶律贝蒙后心,耶律贝蒙惨叫一声,顿时一命呜呼。
辽军将士大怒,一刀割断了蔡佟的脖子,推在地上。
主帅身亡,辽军乱成一团,赫连春水的人马也以杀到,辽兵已溃不成军。
顾惜朝看看躺在地上还没死透的蔡佟,蹲下身来道:“你不是有尚方宝剑吗?不是有免死金牌吗?杀不得、打不得、连句狠话也说不得。”顾惜朝嗤笑一声,两根手指拾垃圾般地挟起金牌歪头一看:“免死金牌?这块死气沉沉的破牌子~当真能免你一死吗?天大的笑话!”
“当啷”一声,金牌跌落在蔡佟的颈边,顾惜朝轻轻笑了笑,携了戚少商,扬场而去。
11
这夜大破辽军得胜回营,进了白水关行至军营门口,却见穆鸠平摆了个香案,伏案痛哭,挡住去路。
“老八你干什么?”戚少商问道。
“大当家的,你回来了,你,你没事吧。我,我在祭奠连云寨的兄弟。"
顾惜朝皱起眉,拧过身去。
“这是劳二哥,这是红袍姐,这是勾子,这是游老五,这是马掌柜,这是小七孟有威。”穆鸠平指着桌子上的几个苹果道。
“怎么好好的,在这里祭奠开了?”戚少商叹口气道。
“什么好好的,大当家的你忘了死去的兄弟们了吗,你答应过他们,一旦谁战死了,便立庙安葬。你忘了,我可没忘。你忘了我们在螃蟹河喊的墓志铭了吗,你若忘了,我再喊一遍你听听。”
“江湖奔班 ,人落归天~
虎啸劳穴光二寨主你走了~大伙来送你~

为救被顾惜朝追杀的大当家 粉身碎骨於乌鸦岭废屋;
红袍诸葛阮明正三寨主~红袍姐你走了~大伙来送你~
为引开顾惜朝追杀大当家 身中数箭 呕心沥血 死於顾惜朝追杀路上;
勾子~飞猿勾青峰勾子四寨主你走了~大伙来送你~
为阻挡顾惜朝追杀大当家 跌落万丈悬崖;
枪霸游天龙五寨主你走了~大伙来送你~
为保护大当家躲避顾惜朝追杀 被连云四乱乱刀砍死;
山鬼马掌柜你走了~大伙来送你~
为救大当家施苦肉计 甘愿被三寨主杀死;
棍王小孟孟有威七寨主你走了~大伙来送你~
小孟和劳穴光二寨主 一同粉身碎骨 走时十七岁!”
随着穆鸠平的叫喊,顾惜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八,我知道你心里苦,你先让路吧,先让他们回营,回头,我出来和你一起祭奠祭奠。”
“我不让路,大当家的,顾惜朝现在是抗辽元帅了,身系万千百姓了,不能杀了。可,可兄弟们真的都枉死了吗,我想不通,心里憋得难受!!”穆鸠平边说边用脑袋往桌子上撞。
“老八,你冷静些,听我说!”
穆鸠平又哭又喊:“红袍姐,老八杀不了顾惜朝,你给我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
“老八!”戚少商怒喝住他,“你听我说,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顾惜朝了也一样。他已失去一切,已经受到惩罚,现在又真心悔改。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可知他救了多少大宋的将士和百姓。杀了他,兄弟们活不过来,可是留着他却可以救民于水火。”
“大当家的,呜,呜……”穆鸠平扑在戚少商身上大哭,“大当家的,我该怎么做,你教教我。”
“老八,先让路吧。各位寨主兄弟们生前都是浴血杀场的抗辽英雄,若是他们在天有灵,我想也会留着顾惜朝为民所用的。”
“大当家的,我听你的。”穆鸠平擦擦泪,让出一条窄路。
“大当家的,我想给几位寨主上柱香。”顾惜朝忽道。
“嗯。”戚少商点点头。
磕头上香,顾惜朝一言不发,随即起身,默然回大帐。
一路上,戚少商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道:“顾惜朝,老八粗人一个,你别往心里去。”
顾惜朝叹口气:“大当家的,你不用安慰我,穆鸠平人粗心不粗,是个有情有义威武刚烈的汉子。以前的事,大错铸成无法挽回,便是有十个顾惜朝一起死了,也难以补偿。常听现在江湖上的小子们说~做事不后悔。说得简单~一步错,步步错,万劫不复,再究其源头,只是一念之差,怎能不后悔。有时真恨不得死了,债便清了。”

“笑话,死了债就能清了?只求一死又有何难,不过是逃避罪责的懦弱之举罢了。只有为活着的人尽力做些事,才算是敢做敢当的大丈夫。”
“也只好如此了。”顾惜朝点点头,叹口气。今日大获全胜的喜悦荡然无存。
12
吃了晚饭,顾惜朝睡不着,正拿书出来看,戚少商抱了枕头被褥掀帐帘进来,大刺刺地在他床上铺排好。

“我的大帐让给小玉住了,老八过去小妖那里,我过来和你挤一挤。”戚少商道。
“赫连春水他们都睡了吧。”
“没有,小妖在和将士们在喝庆功酒。我好累,想睡觉,就没去。”戚少商上床躺下道,“都快三更天了,你还不睡?”
“睡不着。”
“还在想刚才的事?”
顾惜朝点点头。
“别乱想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快睡觉吧。”
顾惜朝叹口气:“我知道穆鸠平恨我恨得牙痒痒,事过境迁,他还是如此恨我,我想时间会冲淡一切这句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仇恨是会在人心里生根发芽的,便象烙上的印,永远抹不去,时间越久反而越清晰。”
戚少商叹口气:“我今天被老八弄得心里也堵得慌。不过,也不能怪老八,想想你以前做的缺德事着实可恶,我想起来也恨,说起来你也算是聪明人,怎么会做这等蠢事。”
“一时糊涂呗。”顾惜朝耷拉下脸,怏怏地道。
“哼,好个一时糊涂,你一时糊涂便枉送了多少无辜性命。”
见他颇有挑衅之意,顾惜朝心下薄怒,自己后悔倒也罢了,却容不得别人落井下石,回他道:“你既来翻旧帐,我也有话说,若不是你把我引入连云寨,我哪有机会害你的兄弟。”

戚少商忽地坐起:“你自己的不是,反怪到我头上来了。”
顾惜朝冷哼一声:“是我的不是,可戚大当家的你又做了些什么荒唐事。试问若是逆水寒剑中并无傅宗书谋反的证据,李陵若真是汉奸,这些人不是全被你害死了。李陵被你撞正不是汉奸,若是和我一样心另有居心,这些人的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大当家的做事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戚少商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是我蠢,我瞎了眼,只看见你这绣枕头外表光,就因为如此你就有理由大开杀戒了!”
“你一直不死,叫我怎么办!”顾惜朝蛮不讲理道。
戚少商气极反笑,瞪大眼睛道:“哈!照你这么说我该伸了脖子让你砍,或是大刀一横,自己抹了脖子。”
“哼!逼死七大寨主,并非是我所愿,你束手就擒也好,横刀自尽也罢,早点死了,哪来这许多无辜性命断送!”
“你!哪来的这些歪理!”戚少商气得把脖子一梗,“你想砍了我,又不是没有机会,你下不去手愿谁。就算是现在,我也让你砍。”
“别自作多情了,我当时是替人办事,不得已而为之,若不是傅宗书逼我,你这蠢材伸了脖子过来我都懒得砍!”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蠢材,可你自己又精明到哪里去,傅宗书给了你两句好话,你便不知姓什么了,头脑一热,杀人害命冲当炮灰不说,还跑去紫禁城逼宫作乱,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戚少商!”被说到痛,顾惜朝老羞成怒,随手抓起个香炉丢过去:“人有失手马有漏蹄,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
“哼!你还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戚少商毫不示弱,一掌拍了回去。
顾惜朝转身反手去挡,香炉是挡住了,可这物件早经不住两人一来一回的掌力,从中间裂开,香灰扑了顾惜朝一脸,头发上,脸上一片灰白,只露两只眼。
“戚少商!”
戚少商一伸舌头,拿腿便跑,却听见身后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忙侧头躲过小斧,耳朵震得嗡嗡响。
这场由口角演化为手脚的架直打到下半夜,不分胜负。赫连春水和一班武将们正在饮庆功酒,听报顾元帅和戚将军在外面打架,都大乐着跑出去看热闹。赫连春水带头起哄,将士们围了一圈,有的竟在圈外下注赌起输赢。

五百招过后,两人仍不分胜负,眼见又要缠斗下去,戚少商把剑一扔:“不打了,累死了,屁股也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胡说什么呢,还不够丢人的吗!”顾惜朝沉着脸把他拖回大帐。
回到帐中,躲在床上,戚少商兀自挑衅:“顾惜朝~功夫有长进,能接我五百招了。”
“哼!一千招也行,你要不要再试试!”
“不试!我好累,白天还挨了一百五十棍子,疼死了,若真是非要分出胜负来我们不如文斗。”
“怎么个文斗法。”
“我们不用动,只把折解的招式说出来,谁折解不开便算输了。”
“好!文斗就文斗!赌什么?”
“我若输了,今晚就算我不对,给你磕头认错,叫你师父都行。”
顾惜朝仰天冷笑:“戚少商,你除了有股子蛮力胜过我之外,真以为在招式上也能胜过我吗?”
“先别不服,说吧,输了怎么办?”
“我若输了,给你倒马桶!”顾惜朝鄙视道。
“好!你倒定了!”
“休说大话,放马过来!”
“你这功夫还得练!”戚少商心下大爽。
下流!顾惜朝红着脸,心中暗骂戚少商不厚道,什么下三滥的无赖招式都敢往他身上招呼,偏偏自己折解不开,只得一边倒马桶,一边郁闷得不行。
戚少商正色地望着他的背影出了大帐,再也忍耐不住,放开声,在床上捶胸顿足,笑得直打滚,顺便望望窗外,没睡觉,这天都快亮了。
13
半个月后,捷报传入京城,皇上龙颜大悦,虽说失了蔡佟,但自古忠臣为国也算死得其所,特赐国葬,封妻荫子。诸葛神候心下大慰,请拨了粮响,犒赏军中将士。自大破辽军一字乾坤阵之后,边关的将士们倒过了一个多月的安稳日子。

转眼又是秋初冬,边关的北风早早地凛烈了起来,这日又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寒来暑往又一年,顾惜朝轻声叹口气,抖抖单衣上的青雪,打个寒战。
“天这么冷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戚少商不知什么时候过来道。
“我练寒冰真气的,冻不死我。” 顾惜朝笑笑道。
“别逞能了。给。”戚少商递过件斗篷式的外袍。
“好艳的狐狸皮,这袍子倒是漂亮得紧。”
“前日背着你和老八、小妖一起去打的,一共九只火狐狸,小玉缝的,做好了送给你现在披正是时候,说是大伙的一点心意。”
顾惜朝笑笑,接过袍子,心里一阵暖:“老八他也去了?”
“嗯。他是直肠子的汉子,想通了就不记恨了。说起来他也很佩服你,那天我见他捧着书在念,还说将来要考状元,就算考不上,也要象你一样有本事,有学问。”
顾惜朝笑笑:“我怎么从没听他说过这样的话。”

“在你面前他怎么会说。”
顾惜朝浅笑,复又叹口气:“刚才萧宗佑派人来下战表,我已递了请战书上去。虽然朝中主和主战的各占一半,但有神候,赫连大将军,平章王爷等人力谏,我想,过不了几日,这仗又要打了。”
“不妨,打就打,有你在不怕打不了胜仗,照这么个打法,燕云十六州都要回来了。”
“没那么简单,你往西边看看。”
戚少商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西边怎么了?”
“我每天都上城楼观望,这两天发觉正西地形有变,萧宗佑该是又摆下新的战阵,奇的是不见一兵一卒,却杀气腾腾,倒叫人一时摸不出头绪。”
戚少商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好象正西面有一团黑气,凛烈得很。”
“嗯。大当家的,事不宜迟,趁它还没成气候,我要出去探探。” 顾惜朝转头道。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现在只是雏形,我自己能应付。再说,你摸不着门路的进阵去,反而误事。你在营外接应吧,不管探没探到敌情,一个时辰之后,我都会回来。”
“那你自己小心了。”
越往西走,顾惜朝越是心惊。地貌已完全改变,混不似以前模样,而这改变只是近一两天的事。
入阵中峡谷峭壁,地势险恶的如巨兽之口,随时做吞没之势。八方无限延伸,没有尽头,中心会聚风云雷电。绵延数百里散布巨桩,金刃,毒水,炸药,滚石等五行机关。

“八角空荒,中心六合,莫不是失传已久的八荒六合阵重现世间。尚未进驻一兵一卒便有此气势,若大阵摆成,还能了得。”顾惜朝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皱起。
越行越远,顾惜朝 看看马上沙漏,大半个时辰了,该回去了。打马走了几个来回却走不出去,却原来来时路已变了模样。
静下心,顾惜朝依五行相生相克之理缓慢前行,渐渐找到出路。
路到尽头是一条一人多宽的窄谷,谷前一块破烂不堪的界碑,上写三个大字――乱石谷。
顾惜朝心下一喜,出了这乱石谷,便可全身而退了。
一阵北风乍起,乱云纷飞,战马一声悲嘶向前疾奔,大风掀起顾惜朝的袍子挂上旁边一根树杈,那马一疾奔,袍子便从他身上扯了下来,瓢出老远。
拉住了马,顾惜朝摇摇头,别的衣衫倒也罢了,可这袍子是戚少商等人的一片心意,弃了,舍不得,便拉转了马头去拾。
刚刚弓身拾起,便觉脚下一动,暗叫一声不好,身子急退,却已踏动了机关!
一时间炸地三尺,乱石纷飞,顾惜朝忙跃上马,向窄谷中急驰,希望能冲出乱石谷便万事大吉。
行至窄谷中心,几块滚石当头压下,弃了战马,险险躲过,再一看出口已被滚落的一堆乱石堵住。
无奈顾惜朝双掌拍出将乱石一块一块推开。
正运功间,当头又有一块巨石压下,眼见前路还未疏通开,后路也已堆死,只得双掌上翻,硬托起这块巨石。
这块巨石接近千斤,硬接下来只压得骨节劈啪作响,顾惜朝本不以臂力见长,硬着头皮接了这块巨石心中便暗叫死路一条!
1
戚少商领了一小队精兵,按顾惜朝的吩咐,在宋军地盘的正西边界接应,一个时辰不见顾惜朝回来,心中隐约感到不妥,也顾不得许多,单人匹马往西边去。
行至乱石谷口,戚少商一眼便看见跌在地上的红色外袍。

“顾惜朝~你在哪?”知他就在附近,戚少商扯了嗓子大喊。
“在乱石头后面!”顾惜朝忙叫道。
“你等着,我帮你把石头推开。”
戚少商把谷口清出一个小洞,便看见顾惜朝有里面死撑,臂弯膝弯都在打颤,眼见撑不住了。
“你再撑一小会儿,再推出一块就好了。”戚少商气凝丹田,一记重掌拍出,开碑裂石。
“撑不住了!”顾惜朝臂弯一软,巨石压上肩膀,压力直冲双膝,膝弯也抵受不住,重重跌跪在地上,地面砸出两个石坑,膝头鲜血直流。
“再撑一下,就好了。”戚少商加出十二分的劲力,终于开出一个能进人的窟隆。
顾惜朝却已身虚力竭,再难支持,强顶之下真气岔了,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身子向前猛跌。
那千斤巨石压下,戚少商惊得一身冷汗,飞掠而至,一矮身,气运双臂,把巨石重新托过头顶。
“快从窟隆走!”戚少商大叫。
“我真气岔了,动不了。”顾惜朝在石头低下喘息道。
这块巨石前后左右都没着落,若是撑不住压下来,顾惜朝就压扁了,戚少商心中一沉,口中却道:“你别心急,慢慢吐纳,自会顺畅。”
顾惜朝勉强提一口气,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又吐出几口血来。
摇摇头,顾惜朝道:“大当家的,这块巨石你能顶多久。”
“一个时辰。”戚少商道。
“一个时辰?”顾惜朝苦笑一声道:“若是慢慢吐纳,我至少要半天时间才能动,大当家的,缺口已经打开了,你快走吧,不然会累死你。”
戚少商怒道:“顾惜朝,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叫我扔下你自己逃命去吗?你太小看我戚少商了。”
顾惜朝正色道:“大当家的,现在不是讲侠义的时候,你若走了,活一个,你若不走,就死一双。”
“别说了!”戚少商喝住他,“你当我在和你讲侠义吗?士为知已者死,若是压在下面的那个是我,你会不会一个人逃了。”
顾惜朝吁口气,展颜一笑,再不多言。
“你不用理我,安心疗伤,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放弃。”
顾惜朝点点头。
约摸半个时辰,戚少商的汗水滴在顾惜朝的脸上,顾惜朝睁开眼,却见天色已变得阴暗之极,忽地空中一阵闪电,引着了谷中枯枝,火便烧了起来。
一线生机破灭,顾惜朝却笑了笑:“大当家的,是我这扫把星累死你了,欠你的,下辈子还了。”
戚少商也笑笑:“好得很,黄泉路上,有你作伴也不寂寞。”
两人相视一笑,闭上眼,只听轰隆一声爆炸巨响,便人事不知了。
再醒来,睁开眼,不是阴曹地府,却是宋军的大帐。
顾惜朝四下看看,赫连春水,小玉,穆鸠平,唯独不见戚少商。
“戚少商呢?”
“顾相公,你醒了。”小玉一边包扎他膝上伤口一边道。

“戚少商呢?”顾惜朝又问。
“戚大侠,戚大侠……”
“他怎么了?”
小玉不答,赫连春水叹气,穆鸠平嚎丧,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死了?”顾惜朝颤声道。
“呸呸呸!你才死了呢!”穆鸠平叫道,“大当家的只是没醒过来!”
顾惜朝长松一口气,不再理会穆鸠平,转头问小玉:“他在哪?”
“隔壁大帐里,你去看看他吧。”小玉道。
到隔壁的大帐里一看,戚少商躺在一张大床上,兀自昏迷不醒,裸了上身,浑身焦黑,戚少商变成了“戚烧伤”。
“他怎么了?”顾惜朝问。
“不知道,得等他醒过来才知道他怎么了。”小玉摇摇头道,“现在他就是不醒,我已经给他敷了烧伤药了,一会儿我再打发老八到县城药铺去买些上好的烧伤药回来。”

顾惜朝点点头。
晚上,戚少商醒了过来,却摸索着看不见东西,说话他也听不见,只是乱喊乱叫乱抓乱挠,顾惜朝大急,点了他的穴道忙叫小玉。
检查过后,小玉叹口气:“戚大侠被碎石击中了脊椎神经,暂时失去了听觉和视觉。”
“可有救。”顾惜朝大急。
“不知道。”
“小玉,你要救他。”顾惜朝皱起眉。
见他眼睁里竟有哀求的神色,小玉叹口气:“顾相公,戚大侠当年冒死救过我,我怎么会不救他呢。只是我实在是力不从心,他已经很虚弱了,要是再象上一样乱扎,怕弄出人命来。要想治好戚大侠,得找个高明的大夫来,不然庸医误诊,轻的变得又聋又瞎,重的性命不保。”
“我这就去找太夫。”
“可咱们这军营里的大夫还不如我呢,要找得往远些找,而且要找名医。”小玉道。
赫连春水微一沉吟,忽道:“我倒想起个人来,他是会医病的,而且医术应该算得上还不错。”
“是谁?”顾惜朝忙问。
“这人说来你也认识,便是囚营的鬼见愁。”
“我这就去找他!”
快马小半个时辰奔回囚营,顾惜朝直闯进去。
一排竹枪激射而出,顾惜朝更不避闪,接过一枝,将一排硬挡回去,接着竹枪入地疾挑,三两下拆了埋在地下的机关,大踏步直往里冲。
“顾惜朝?”鬼见愁听见声音从里面出来,笑道,“我当是谁破了我的竹枪阵。顾公子大驾光临好大的动静,好好的叫门我还能不让你进来吗,非得打坏我的大门吗。”

顾惜朝微红了脸道:“不好意思,我事急。”

“什么事急成这样,莫不是想我了,急着回来看我。”鬼见愁笑道。
见他没个正经,顾惜朝白他一眼,沉下脸。
“有什么事,说吧。”
“想请你帮个忙。呃~”不知为何,顾惜朝心下有些怯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有事尽管说吧,扭捏什么。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做了元帅,再不是我营中囚犯,你说的话,我自会听。”
顾惜朝叹口气道:“听说你会医病?”
“伤哪儿了,我看看。”鬼见愁一脸坏笑地扯他的衣服。
顾惜朝忙甩开他:“呃~不是我!是戚少商,他伤了。”
“他伤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害我还当是你伤了,莫不是你们……”
“鬼见愁!”顾惜朝喝住他正色道,“你想得太多了,我们跟本没什么!”
见他一本正经,鬼见愁哈哈大笑:“顾大元帅,我有说过你们两个有什么吗?”
被他抢白一场,顾惜朝满脸通红,却不敢发作,正色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帮是不帮。”
“帮。怎么不帮,我这人最念旧,顾公子亲自来请,我自会帮忙。”
顾惜朝松口气白他一眼:“那还不快走。”
把了戚少商的脉,鬼见愁摇摇头,“他伤了脊椎神经,影响了听觉和视觉。我这庸医只能保住他性命,可要是把他弄得又聋又瞎,我怕有人会怪我。”
顾惜朝皱起眉:“难道没有全愈的可能?”
“有是有,除非……”
“除非什么!”
“有一个人倒可试试,我的医术便是她教的,只是我对医道不甚感兴趣,所以她倾襄相授,我也只学了十之一二。”
“他是谁?在哪里?”顾惜朝急问。
“说远也不远,只是,只是……”鬼见愁支唔起来。
“你说的可是师师姑娘?”赫连春水一旁插话道。
“可不就是她。”鬼见愁一扁嘴。
“我这就去找她!”顾惜朝道。
“我俩有些交情,我和你一起去。”赫连春水也道。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垂头丧气地回来。
“怎么了,难道她不肯来?”鬼见愁见两人神色不对,奇道。
“肯。只是,只是……”顾惜朝支唔开。
“只是要你亲自去请,她才肯来。”赫连春水接口道。
“什么!”鬼见愁直跳起来,“这娘们成心的,不行,我不能去,这她缠上,我死定了!”

“帮人帮到底,你不去戚少商就死定了!”顾惜朝皱眉道。
“他死不死定了我不管,若是不去你就死定了,我便去!”鬼见愁叫道。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去。”顾惜朝急道。
鬼见愁一脸的为难:“不是我不去,只是,只是……”
见他推托,顾惜朝大急,撩袍便跪:“求你了。”
鬼见愁忙掺起他:“快起来,我见不得你这样,去就是了。”
走到门口,鬼见愁停住脚,叹口气:“记得当年你刚来我囚营,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我用尽酷刑都不得你一跪,这姓戚的可真是好福气。”
16
硬着头皮去请李师师,被他柔声报怨了大半个时辰,鬼见愁终于领了李师师来。
把了脉,李师师笑笑:“虽是重伤,可到了我这儿却是无妨,我即日起便研磨药物,三日后可配好药,每日定时服用,十来天便差不多了。
顾惜朝长吁一口气:“多谢师师姑娘。”
“不用谢我,要谢便谢谢陈中吧,难为他了。”李师师柔声道。
顾惜朝点点头。
“对了,顾公子,记得我配好药之前不要让他运功,也不要饮酒。”
“嗯。记下了。”
出了大帐,老远看见鬼见愁站在一边,愁眉苦脸。
顾惜朝上前,一抱拳,正要道谢却被他一摆手拦住话头。
叹口气,鬼见愁道:“不用谢我。能为你做点事,也不枉我识你一场。”
顾惜朝笑笑道:“记得当日在囚营,你我一碗酒干了,两不相欠,一笔勾销。可如今,我却又欠了你的人情。”
“你欠吧,我愿意。”鬼见愁笑笑,“你走之后,我愈想你。想你这倔强书生一脸傲慢无礼,目中无人,气死人的神气;还有明明肉在砧上,却一句狠话也不肯少说的可爱模样。怎耐我对你有心,你却对我无意。戚少商,我好羡慕他。只是这呆子不知能不能识得你的好……”

听他越说越下道,顾惜朝忙皱着眉头打断他:“鬼见愁,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知音人,如此而已。”
“急着跟我解释干什么,越描越黑,不想听!”鬼见愁作酸地轻嗤一声,“我回去了。”
“我……”顾惜朝还待再辨驳两句,鬼见愁却早已闪得远了。
“他走了。”
顾惜朝回头一看:“师师姑娘?”
李师师望着鬼见愁远去的背影,悠悠地道:“我知道他的心思,他喜欢男子,顾公子是他的心上人。”
“呃?”顾惜朝皱起眉,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公子莫奇怪,师师风尘女子,这种事~倒也多见。”李师师笑着叹口气,“我不怪他。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不再介意我是个女子,真心喜欢上我。我想,若是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就不会管他是男是女,甚至是猫是狗。”

李师师边说边有些调皮地看着顾惜朝,似调侃,又似暗示,顾惜朝大窘,忙道:“我,我看看戚少商去。”拿脚便往前走。
“顾公子。”李师师喊住他。
“什么事?”顾惜朝停住脚。
“大帐在后面。”
顾惜朝重新回了大帐,在戚少商身边躺下,奔波了一天,刚合眼,却被两只乱抓乱摸的手弄醒。那人醒了。
顾惜朝问他找什么想做什么却想起他看不见也听不见,那人只是叫着顾惜朝三个字继续乱摸,烦得自己不得不一脚踹开他。
被封了内力,戚少商被他踹到床角,茫然瑟缩,只觉自己的世界黑漆漆,静悄悄,收不着外面的一点讯息,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
顾惜朝叹口气,打量一下戚少商,一双大眼空洞无神,脸色苍白,嘴辱打颤,一脸的茫然憔悴,混不似当初模样,伸手去拉他的手,他便下意识地身后一缩,顾惜朝心中一酸,打开他的手心,伸指写道:“你想做什么?”
“是顾惜朝吗?我,我怎么了,看不见也听不见。”戚少商颤声道。
“是我。你受伤了,大夫说了不要紧,只要几天,就好了。”顾惜朝写道。
戚少商点点头:“我想喝酒。”
“现在不行,大夫嘱咐过,三天之内不能喝酒。”
戚少商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顾惜朝又写:“三更。”
“才三更,好难挨。”戚少商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紧紧握住了顾惜朝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

服了药,戚少商一天好似一天。
这日双目渐渐清朗,偷偷拉开绷带一看,已隐约见得到轮廓,见门栓动了动,忙又盖好。
照例这是顾惜朝拿药给他吃的时候,这几日顾惜朝每日在他手心写字,戚少商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生怕哪日自己好了,他便不写了。趁这时候他送药来,再跟他说回话,戚少商想。感觉有人在他身边蹲下,忙一把捉住他的手。

不对,顾惜朝的手,手指修长,肌肤细致,手心有些薄茧,这几天摸索得惯了而现在捉在手里的却是一只毛茸茸的粗皮大手。戚少商皱皱眉,定是老八,忙丢开。
过不多时,李师师给他揭开绷带。
“看见了,顾惜朝,老八,小玉,师师姑娘,赫连春水,你们都来了。”戚少商笑着喊出他们的名字。
“不过还听不见,得再过些日子。”李师师笑笑道。

17
从这以后,顾惜朝不再成天牵着他,不过顾惜朝的时间除了用来理一下军中日常事物,其余的都用来陪伴他,就连饮食起居都照顾的无微不至。
白天,两人在营中溜达,顾惜朝见到什么趣事就会指给他看;晚上,两人一起出去看星星,洗温泉。顾惜朝不说话,总是跟他比划,很好看。戚少商笑着吐口气,忽然觉得就这么又聋又瞎的,也不错。

又过了两三日,众人来看他,李师师给他针灸一阵,点头道:“差不多了,戚大侠,可能听见?”

“嗯,听见了,多谢师师姑娘。”戚少商笑着点点头,“顾惜朝呢?怎么没看见他。”
赫连春水四下看看:“刚才还在外面,忽然急匆匆跑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我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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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了大帐,老远看见顾惜朝朝他招手。
戚少商笑笑向他走过去,近了前,那人也不说话,拉着他来到空地上的一座小亭子里,从石桌子下面搬出一坛子酒,摆上两只碗。
原来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听见了,戚少商也不点破,只是心中偷笑,且听他说些什么。
斟满了两只酒碗,顾惜朝笑笑道:“大当家的,有些日子没和你一起喝酒了,闷得慌,今天我们再痛痛快快喝一回,一边喝一边说说话。我知道你听不见,无妨,我自说我的,你若能听见我倒不一定说得出。来,干一碗。”

顾惜朝举起碗。
戚少商也举起碗。
“不掺水的炮打灯。”戚少商干了一碗喜道。
“嗯。”顾惜朝点点头。
看了戚少商一眼,顾惜朝笑笑,自顾自地望天道:“我找了十来天,才在一间小酒肆里找到的。闻到这香味儿,我便想起当年在旗亭酒肆,我们初见面,一起喝得便是这不掺水的炮打灯。那时我们弹琴舞剑,各自谈自已的心上人。你能听出我琴音中的郁闷,我能听出你琴音中的胸怀。”

“我本是奉命来杀你的,可是荒村野店得遇知音,叫我怎么下得去手。当时我掏斧子的手犹豫了一下,就发生了后来这许多事。”
又干一碗,顾惜朝接着道:“我入了魔般的追杀你,遇佛杀佛,遇祖弑祖,偏执得象个疯子。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身不由已?骑虎难下?还是~我根本就是喜欢和你背道而驰、大相径庭却又能分庭抗礼、各领风骚甚至更胜一筹的感觉。”

“你对我说‘真正逃的人是你’。没错,我知道,却停不下来。那时我恨你,讨厌你。恨你一直不死,做我的绊脚石,挡我的青云路;讨厌你满口侠义道德,迂腐无聊,愚蠢沉闷。所以你说的话我全当成了白愚之言。大当家的,我有些蛮不讲理,是不是。”

戚少商脸色有些难看,好在顾惜朝并没发觉,叹口气又道:“后来我终于万劫不复,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世间败类,早该横死街头、尸骨无存、遗臭万年了。而如今非但没有,反而登坛拜帅,指点江山~大当家的,你与我有救命之恩、再生之德,大恩不言谢,你的恩情,顾惜朝只怕要生生世世的还了。”

“那日在乱石谷遇险,你对我说‘士为知已者死’,我听了着实欢喜。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看见铁手追命青梅竹马,亲密无间,我好生羡慕,当时我想,就这么一起死了,也不错。”

“后来我们都没死,我很开心,虽然你为我搞成这样我心里痛,但是我想,没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若真的又聋又瞎了,我便一辈子做你的眼睛,当你的耳朵。”

“大当家的,你的脸怎么红了,是啊,这酒好烈,我也有些醉了,哈,一喝多了,就絮叨了这么多,还语无伦的,幸亏你听不见,不然你要嫌我烦,笑我迂了。”
看看戚少商,顾惜朝满意地笑笑:“喝酒吧,你就快好了,就快意气风发又是当年的九现神龙了。来,再干一碗。”
顾惜朝又端起碗,戚少商便也跟着端起来,硬着头皮一口咽下。
“到找你俩个,原来躲在这儿喝酒,也不叫上我,真不够意思。”赫连春水不知何时从戚少商后面凑了过来。

顾惜朝打个手势,示意戚少商让他给小妖挪个地方。
戚少商硬着头皮一挪,赫连春水大刺刺地坐下,忽道:“哎?奇怪了。顾惜朝,他都能听见了,你还比划什么。”
“什么!”戚顾二人腾地一下脸红到耳根子。顾惜朝把酒碗一放,拿脚便走。
“赫连春水!”戚少商狠瞅他一眼。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戚少商,戚大侠,你,你就当没看见我好了。”赫连春水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后退,话音末落拨腿就跑。
“小妖别跑!”戚少商追过去,这家伙,两了!
18
拨开帐帘一角,看见顾惜朝在家擦斧子,戚少商伸了个头,再不敢进。
“进来吧,鬼鬼祟祟趴在门口干什么。”
“呃~顾惜朝,我~呃,对不起……”戚少商结巴道。
“什么都别说了,也不用说对不起,你听见了便听见了,反正那全是我的心里话,是我故意做作了,男子汉大丈夫原不该这般扭捏。”
“呃~本想跟你说了的,只是你说话跟别人不一样,这一大段说下来,抑扬顿挫的,很好听,就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儿。”
顾惜朝白他一眼,:“叫你说得,我好象说书的一样。”
戚少商有些尴尬地一笑,转开话题:“呃~对了,这些日子我也没去升帐,都不知道战事如何。”
“朝庭那边已发来公文,仍由我挂帅抗辽,这仗又开打了。”
“你~可有把握?”戚少商皱眉道。
顾惜朝轻叹一声:“大当家的,这的战阵非比寻常,乃是失传已久的八荒六合阵,由星宿神君亲自主持。上探谷吃了大亏,那还是战阵雏形,并未驻一兵一卒,近日萧宗佑倾四十万兵力进驻阵中,我怕是遇见对手了。”
“这阵就没有破法?”
“三样东西可破此阵。”
“什么东西?”
“三宝葫芦,赤焰,劈雳雷火阵。”
“怎么说?”
顾惜朝把小斧放进口袋,起身道:“这星宿神君乃是九幽的师弟,他们练得都是三宝葫芦的魔功。八荒六合独尊功迷人心智,损及脑髓,唯有三宝葫芦才能镇得住。三宝葫芦有三色,绿色的用来吐丝绑人,紫色的用来救人,红色的能使人失去记忆,与破阵并无直接关系,但三色合一,再加上赤焰的瓣,便可炼成解药,将士们服了,才能抵得住魔功,不被它所控制。而八荒六合阵摆得虽妙,但西山有一片百余里的密林,虽易守,但却使此阵偏属木性,须霹雳雷火阵相助,再有八大高手分攻八方阵角,这八荒六合阵便可破了。”
“这几样东西已经极难找了,还要八大高手,听起来难得很。”
“诸葛先生前日来信说,此役非同小可,如果败了,割地议和不说,朝中力谏主战的几位大臣都会受到牵连,一旦兵败如山倒,萧宗佑势必势如破竹攻入中原腹地,那时大宋江山便要沦为蛮夷之地了,所以,此仗只许胜不许败。”
“好个只许胜不许败,这回你莫不是又立军令状了?”
“诸葛先生怎么会让我立军令状,他只是让我尽力而为,如有需求他会鼎力相助,不日神候会派铁手追命从益州调五万精兵过来,加上连云寨老八带来的义军,再加上这一个月征来的新兵,凑够二十万,破阵免强也够了。“
“兵马是够用了,只是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三样东西?”
“三宝葫芦~我猜得不错,该是在黄金麟手上;赤焰二十年一生,极难寻觅,但当年我却在毁诺城的雪峰上见过;劈雳雷火阵自然要找劈雳堂了。至于八大高手,我心中自有计教。”
“黄金麟、毁诺城、霹雳堂?去这三拿东西?太难了吧!”

顾惜朝叹口气,难是难了点儿,不过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不必操之过急。我先去找黄金麟拿三宝葫芦。”
“当年他逃得无影无踪,现在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他。”
顾惜朝笑笑:“下个月是晚晴的祭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他一定会去。”
“傅晚晴的墓地?”
“嗯。”顾惜朝点点头,“大当家的,我要去趟京城,也该去祭祭晚晴了。”
“何时动身?”
“三日后。”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想我自己能搞得定黄金麟,再说你伤刚好,休养休养吧,等去毁诺城你再和我一起去。”
听到毁诺城三个字,戚少商心里咯登一下,忙道:“呃~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找黄金麟吧。”
顾惜朝一板脸:“别罗嗦了,这是军令。”
19
第二日,铁手和追命领了益州的兵马来,五万精兵一入关,宋军军心大振,士气鼓舞。
顾惜朝将新加入的兵马编排好,又安排了铁手追命在军中的职务,之后把军中日常事务交给戚少商打理,最后辞了众将,快马直奔京城。
晚晴祭日这天,下了雪。
顾惜朝跪在坟前,点上三柱香。
“晚晴,我来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夫君来看你了。”
插好香,顾惜朝苦笑着摇摇头:“晚晴,枉你叫我一声夫君,我不配。你在世的时候,我没让你过上一天幸福日子;你走了,我还累得你不得安宁。”
拜了三拜,顾惜朝叹口气道:“都是我不好,你别怪我了,我已经知道错了,现在我听了你的话,做了些好事。我到边关抗辽,领兵打了好多胜仗,立了功。穆鸠平,赫连春水,就连戚少商,他们都不恨我了,还跟我成了朋友。”

顾惜朝一边拨着坟头的杂草,一边说,象个乖顺的孩子在认错。
“晚晴,这回你高兴了吧。你的夫君不会让你丢脸。”
良久,顾惜朝笑着叹口气:“晚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说话就是不怪我了是不是。晚晴,你真好,每我说什么,你都听着;做什么,你都由着我;做错了事,你也会原谅我。”
“你不怪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不怪我了。”顾惜朝喃喃地笑语着,腮边不觉挂上两行清泪。
俯身趴上晚晴的坟头,顾惜朝小声念着:“晚晴,晚晴,你说句话,哪怕是骂我也行,我好想听你说话,好想听你再叫我疯子。”
渐渐地,一双眼睛模糊了,蒙胧中傅晚晴微微笑着走过来,擦去他的泪,一脸怜爱地抚着他的面颊:“疯子,别哭。”
“晚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带我一起,我好想你……”顾惜朝伸手握过去,只扒上冰冷的坟头。
“晚晴,我真的好想你,晚晴……”
面颊轻蹭着坟头上的泥土,口中低念着晚晴的名字,顾惜朝终于沉沉睡去。
一阵狂风卷过,漫天的青雪打着旋降落在他微微抽动的脊背上,仿佛是晚晴的手轻轻抚过,“晚晴……”顾惜朝梦呓着。

寒风中不见傅晚晴的身影,只有那漫天白雪包裹着的单薄青影和那睡梦中依然哭泣的受伤的灵魂……
再醒来,身上已积了一层雪,揉揉哭得通红的眼睛,拍拍身上的薄雪,却发现身上已盖了件裘皮袍子。
“疯子,晚晴若是看见你这样,只怕要心疼死了。”
顾惜朝一愣:“你来了。”
“我来看看晚晴。”黄金麟叹口气道,“没想到捡到你。”
“为什么点了我的穴道。”
“现在你是官兵我是逃犯,不得不防,所以暂时封了你的内力。”
“我不是来捉你的,你放心。”顾惜朝笑笑,站起身来,把袍子递还给他,却不觉打个寒战。
“披着吧,都当元帅了,还是一身粗布单衣,成天背着个破包袱。”
“呃~我~寒酸惯了。”顾惜朝自嘲地一笑,披上袍子。
黄金麟叹口气:“你我也算是故人了,祭了晚晴,我们去喝一杯。”
京郊三十里,一家精致的小酒肆,黄金麟要了上等的女儿红。
干了一杯,黄金麟叹口气道:“想我黄金麟自幼生长于朝庭显贵之家,八岁少保封身,乘车辇,住豪宅,足不沾地,过了半辈子锦衣玉食、前护后拥的威风日子。如今,一场变故竟落到落草为寇这般田地。而你,这个妓院里表子的儿子倒是呼风唤雨,指点江山了。你方唱罢我登场,原来这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不过是戏台上的戏子做的一场戏罢了。”

“象现在的这种日子,以前的我做梦也没想过,现在却偏要我这么过完下半生,我真是渡日如年,一天也难以忍受。你听起来也许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顾惜朝微微一笑:“我有办法让你再做官。”
黄金麟苦笑着摇摇头:“不可能的,我早就死了这条心。”
“世事无绝对,只要人活着,就会有转机,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一年前我还只是个囚犯,现在不也做官了。”
黄金麟嗤笑一声道:“你有本事,我不行。那,你浑身是伤,光着膀子吊在京城闹市悬街示众,我去看你了,当时挺佩服你的,若换了我,那样丢了面子,早就没脸活了。叫我象你一样披枷戴锁挨棍子,死去活来,再一点一点熬出头,我可没那本事。”
“黄大人还是那么爱损我。”顾惜朝微觉尴尬地苦笑一声道。
黄金麟也笑笑:“不说以前了,说说现在吧,你一身的能耐有了用武之地,一定得意得很。”
顾惜朝微一沉吟道:“得意说不上,但是觉得很开心。以前,在你手下做事,终日与冷呼儿、鲜于仇等鼠辈为伍,说不出的郁闷无聊。我自小爱慕英雄豪杰,现如今和戚少商,铁手,追命,赫连春水等人在一起,他们都是当世英雄,能和他们一起共事,同心协力,腥腥相惜,顾惜朝也不枉此生了。”
黄金麟点点头:“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些,怪不得你以前不快活。”
“嗯。”顾惜朝也点点头,轻叹一声,“不说这些旁枝末节了,我这来不光是看看晚晴,还有事找你。”
“什么事?”
“晚晴的三宝葫芦你还收着吧。”
“收着呢。”
听顾惜朝讲明来意,黄金麟笑笑:“原来如此。有了这三宝葫芦,我要想再做官,看来也不是难得紧。”
“嗯。”顾惜朝点点头,“以前的事,只要说你不知情便罪不致死,至多判个充军,象我一样,充过去再特赦,交出三宝葫芦,便可立功封官,我可以找诸葛先生帮这个忙。”
“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说吧。”
“到囚营报个到就算是充军了,直接编到军营,最低也要做个先锋副将。说白了,就是要你明正言顺的路子,但不能让我吃你那些苦。做了副将,我立刻交出三宝葫芦。”
“黄金麟,真有你的,你知道我挨得多辛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倒好命,全都免了。”
黄金麟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顾惜朝一甩袖:“答应了。走吧。”

11
回了白水关,黄金麟交了三宝葫芦,当了先锋副将和穆鸠平编在一队,负责查探敌情,两人互相鄙视,不时口角。
顾惜朝一回大帐,戚少商大乐:“顾惜朝,你可回来了。”指着桌子上一堆公文,戚少商抱怨道,“整天整理这些东西,烦死人了,大事小事一萝筐,再有几日,我真吃不消了,这元帅可真难当得很。”

顾惜朝笑着翻翻他批过的公文,赞道:“还不错吗,井井有条的。”
戚少商一撇嘴:“你这些日子不在家,我哪敢怠慢了,整天没做别的事,全扑这些东西上了。”
“辛苦你了,行了,今晚把这些事交给赫连春水,明天一早你跟我上毁诺城去。”
“你说什么?”戚少商望天。
“我说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去毁诺城。”
戚少商挠挠头:“呃~顾惜朝,我这耳朵还没完全好,有点背,听不见你说什么,我困了,先睡了。”说着,戚少商拉了被子躺下。
顾惜朝薄怒,骂道:“无胆匪类!对个女人怕成那样。”
戚少商忽地坐起:“你说谁无胆匪类怕女人。”
顾惜朝白他一眼:“这句你怎么听见了。”
戚少商一撇嘴:“又好了。总之,明日去毁诺城我不会和你一起去。”
顾惜朝瞪着他:“戚少商,你若是不和我一起去,我就……”
“你就怎样?”戚少商有些无赖地往前一凑。
顾惜朝见他如此,倒拿他没办法,泄了气势,怏怏地道:“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戚少商笑笑:“别当真,跟你开个玩笑,你与毁诺城有那么的过节,我怎么能让你去以身犯险,我说不跟你一起去是我要自己去的意思,再怎么说红泪也不会真的杀了我。”

顾惜朝一扁嘴:“你当我愿意往那欠了血债的地方去吗?当年你绑了我说要送我去,只是说说我都吓得要命。我要去是因为这赤焰一离地便要装入三宝葫芦运魔功化散开才有效,若是过了一个时辰,就是装入葫芦也没用了。你又不会魔功,所以我必须亲自去。可我与毁诺城实在结怨太,怕息红泪不肯摒弃旧怨才叫上你。”

戚少商叹口气道:“我去也是去碰运气,红泪未必会买我的帐,当年我去借双飞翼,她都百般刁难,现在……我想,她未必恨你,倒是更恨我些。”
“也是。”顾惜朝微一沉吟。
“不如叫上小玉,老八,赫连春水一起,她们和红泪有交情,到时候也能帮着说句话。”戚少商道。

“也只好如此了。”顾惜朝点点头。
“对了,我还有件东西给你。”戚少商笑笑,回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件袍子,“给,上那件袍子,救出了我们俩之后老八顺手给捡回来了,烧坏了一片,这几日我碰巧又打了一只火狐狸,剥了皮补好了。”

顾惜朝心中一暖,接过袍子,却见本来很精致的袍子上一片拙劣的补丁,甚是难看扎眼,皱眉道:“小玉补的?”
戚少商正色道:“谁说是小玉补的,这点小事我不好意思麻烦她,是我自己补的。”
“什么?”顾惜朝盯着补丁上笨拙的针角憋不住开始笑。
“有什么好笑?”戚少商被他笑得脸红,愠道,“不要拿来,枉我辛苦了一晚上,扎了手了眼,一番好意却被你当笑话。”
“怎么不要,大当家的一番好意,我怎能辜负了。”顾惜朝忍住笑,抿嘴道,“只是就这么穿出去也太……”打量袍子,顾惜朝又笑。
“就这么好笑?我看看。”戚少商白他一眼,打开袍子一看,也禁不住哑然失笑,原来毛里皮外,全接反了。
第二日一早,把军务交给铁手,顾惜朝,戚少商,赫连春水,小玉,穆鸠平一同启程,往毁诺城而去。一路上小妖甚是兴奋,扬言定要夺了息大娘的芳心。
快马三日后,一行人来到毁诺城。
戚少商隔了索桥大声叫唤:“烦劳毁诺城的仙子通报,就说戚少商,顾惜朝,赫连春水,穆鸠平,息红玉求见息红泪息城主。”
两名脸蒙白纱的少女闪身而出,隔桥喊道:“等着,我们这就去通报。”
良久,两名仙子回话:“我们城主有话:息红玉,穆鸠平,赫连春水可以进,剩下的两个不行。一个负心薄幸,一个滥杀无辜,都对毁诺城犯下了滔天大罪

111
薄帘后,抚琴的息红泪依然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冷冷清清的让人不好接近。
小玉忍不住开了口:“姐姐,你真的不愿意再见戚大侠了吗?你不见他也好,反正你也说不爱他了,可你好歹让顾惜朝进来,他要咱们雪峰上的赤焰做解药,救得可是大宋的江山和老百姓。”
“是啊,谁不知道江湖第一美人息红泪有副菩萨心肠,何况这还关系国家命脉,红泪,这忙你可得帮。”赫连春水也帮腔道。
老八也道:“息城主,我最恨顾惜朝了,恨不得他死了再上去扎他两刀,你知道。可这他做得对了,所以,咱们得帮他。等边关的事了了,我帮你出气。”
“你们都闭嘴!”息红泪喝住他们,缓步而出,“我息红泪也是大宋子民,怎么会置国家安危于不顾。他们要的东西我可以给,可却不能这么容易给,这两个人做恶多端,总要付出些代价,如今既然来了我毁诺城求东西,我便不能便宜了他们。”
“姐姐,那你要怎么样。”小玉扁嘴道。
息红泪一个艳光四射地转身,冷笑一声道:“戚少商,顾惜朝,我要你们两个混蛋好看!”
三天了,戚少商和顾惜朝还站在雪地里等,前进无路,后退也不甘心,身上都结了一层霜,象两尊白色的雕像。
“姐姐,都三天了,有什么也好歹叫他们进来再说,他俩就这么站着,没吃没喝的挨着冻,怪可怜的。”小玉央求道。
“他俩活该!”息大娘板着一张俏脸,“小玉,再为他们说情,休怪我连你也撵出去。赫连春水,穆鸠平,你们俩个也一样,再若多言,一块滚蛋!”
小玉扁扁嘴,赫连春水和穆鸠平对望一眼,三人不敢再言语。
索桥前,顾惜朝抖抖身上的雪叹口气:“大当家的,看来息红泪仍然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
戚少商也叹口气:“我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别扭,看来小玉他们也说不通。”
四下看看,风雪越来越大,顾惜朝皱皱眉:“不能老这么耗着,得想个办法。”

戚少商一咬牙:“要不我俩硬闯好了。”
“不行,我们是来求东西的,若是惹恼了她,伤了,岂不是坏了大事。”
“你说该如何。”
顾惜朝微一沉吟:“大当家的,想要进城,先得和她说上话。她这么不露面,我们可和她耗不起。”
戚少商一摊手:“她就是不出来,有什么办法。”
“大当家的,我有办法能逼她出面。”
“什么办法?”戚少商忙问。
“呃~大当家的,你照我说的喊两声。”
“喊什么?”
顾惜朝凑到他耳边低语两句。
“什么!不行!”戚少商直摇头:“这么喊红泪非活剥了我不可。”
顾惜朝甩袖:“你不喊她便不出来,不出来便拿不到赤焰,炼不出解药,破不了阵,大宋江山要毁在你戚大侠手上了!”
一串帽子扣下来,戚少商有气:“顾惜朝,做人要厚道,你让我喊,你怎么不喊。”
顾惜朝正色道:“我喊她不会生气,不生气便不会出来。”
无奈,戚少商叹口气,硬着头皮喊:“息红泪~你这~无耻贱妇~”
顶着一脸黑线,戚少商越喊越是底气不足,磕磕巴巴,象刚学话的小儿。
果然,话音未落,几十把伤心小箭飞射而出!!
戚顾二人连滚带爬地躲过,惊得一身冷汗,狼狈不堪。
再看索桥那边,息大娘临风而立犹如一株冰山雪莲,冷艳逼人。
“戚少商,有种别在门口骂人。想进来是不是,给你们准备了两条路。一条是索桥前面的机关阵,一条是后山山腰上的狗洞子,两条路都能进来,可别说我记恨旧事,不给二位为国为民的大将军机会。”转头狠狠瞅了戚少商一眼,息红泪接着道:“要是再在外面骂街,我就把赤焰毁了!”

息红泪话音刚落,一把伤心小箭又射出,戚少商挺身接了,大娘已翩然而去。
“顾惜朝,这机关阵能过得去吗?”
顾惜朝摇摇头:“还看不出名堂,我尽力试试吧。”
息红泪的声音又传来:“顾惜朝,别以为自己明阴阳懂八卦的很了不起,今天就试试我息红泪的机关阵。过得了,赤焰双手奉上。”
戚少商叹口气:“好歹,她是给我们机会了。你若没把握,千万别冒险,后山~呃~后山……”
“戚少商你闭嘴!我是人不会去钻狗洞!”顾惜朝狠白他一眼,怒道。
“当我没说好了。”戚少商扁扁嘴。
“你跟在我身后,我们一步一步来。”
先上了索桥,顾惜朝在毁诺城的索桥上吃过一亏,所以这分外小心,不敢踏错一步。

小心翼翼走到索桥中心,那铁索却从中间猛地断裂,没有任何征兆。戚顾二人忙一人拉住一侧的铁索,不敢放手。随着铁索摆动,两人直撞上崖壁,又弹开,又撞上,一连几,骨头差点撞散了架。好容易挨到铁索静下来不荡了,两人一搭手,跃上崖去。

112
顾惜朝皱皱眉,自问不曾乱了章法,却不知踏错了哪一步。再看崖下,浮云半掩,不见底,暗叫一声好险。
“完了,这断了后路了,想钻狗洞都不行了。”戚少商愠道。
“你看看前面,早知道,还不如听了你的,去钻狗洞了。”顾惜朝叹口气道。
戚少商抬头一看,直叫恶心。索桥前方一片小树林,树上地上盘满了蛇,一条一条吐着信子,足有几千条,密密麻麻,另人头皮发麻。
“绕道吧。这个我不行。”顾惜朝叹口气。
“妈的,蛇不用冬眠吗!”戚少商恨恨地道。
走着走着,戚少商忽道:“顾惜朝,我觉得我们好象走错了。”
“怎么说。”
“我了解红泪的性子,听小玉说,这机关阵是红泪设计了专门对付我的。所以,我想该是有惊无险,我看那些蛇虽然恶心,却都不象毒蛇,是不是我们该返回去。”
“不是毒蛇我也不返回去。”顾惜朝皱眉道,“不过你说的那句有惊无险我倒是信,她应该不会设计那些要你命的机关。所以,我们不妨闯闯试试,反正没事。”
话音未落,顾惜朝踏上一块岩石,看着明明是实踏上去却是空,顾惜朝身子急坠,戚少商忙伸手去拉,抓下他一片衣襟,却没拉住人。
“扑通”一声,顾惜朝掉进一个老的水潭。
时值隆冬,潭水冷得刺骨,顾惜朝只觉身上刀割般冷痛,慌了手脚的挣扎,想叫喊却反喝了好几口冰水。
戚少商知他不识水性,见他落水大急,也跟着跳了下去,一个猛子扎进潭底,把快沉底的那人捞出来,拖上潭边。
“好冷。”顾惜朝被灌得半死,打着寒战直叫冷。戚少商叹口气,给他输些真气,边输边道:“这机关的确是为我度身定做的,看来我不论怎么走都不会有事,你就不一样了。”
“失算了。”顾惜朝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出去这鬼地方!”顾惜朝皱眉,四周全是冰壁,滑不溜手。
戚少商叹口气:“你刚才明明见是实地才踩上去却踩空了,是不是?”
“不错。”
戚少商一笑:“我想我找到这机关阵的门道了。”
“什么门道?”
“说起来简单的好笑,就是一切全是反的。看着实,实则空;看着空,其实实;看着危险,其实安全。这跟红泪的性子一样,爱拧着来,她说不要就是要,她说不喜欢就是喜欢。”
“她说恨你要杀了你,就是爱你想嫁给你。”顾惜朝接口道。
“呃~。”戚少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顾惜朝微一沉吟,点点头:“想想还真是这样。只是,我们怎么出去。”
“游出去吧。”
“可我……”顾惜朝挠挠头。

“你等着,我先游出去,找息红泪来放你出去。”
戚少商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从水底穿梭而出。
爬上崖,正前方横着那一林子的蛇。
叹口气,想想下面挨冻的顾惜朝,戚少商硬着头皮往林子里钻。
不知被蛇咬了多少口,戚少商终于闷头钻过“龙潭”,抬头一看,远远看见息红泪正坐在薄帘后面抚琴。
运口气,并无不适,这些蛇果然没毒,三两步走到息红泪面前,头上顶着两条小蛇,戚少商黑着脸道:“红泪,拜托,以后可不可以不用这么恶心的机关。”
见他如此狼狈,息红泪身后的两名仙子一阵笑:“戚大侠,不用怕,这些小蛇是我们碎云渊的女孩子们养来取蛇胆混了蜜擦脸的,我们城主只是和你开开玩笑。”
戚少商拉下脸:“红泪,气出得也够了吧,顾惜朝还困在下面寒潭里,快去把他放出来。”
“哼!”息红泪有艺术性的一哼,“要我放他可以,但要留下你!”
“行,你快去放他,要杀要剐都随你。”戚少商忙道。
“自点了穴道。”息红泪道。
戚少商无奈,自己点了穴道,封了内力:“还不快去,人要冻死了。”
一把剑架上他的脖子,息红泪恨恨地道:“我早就叫人放他去了,
一会儿我还要和他算毁诺城的那笔账。至于你,戚少商,你三番四羞辱我,我一定要杀了你,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戚少商闭了眼,把脖子一梗:“红泪,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息红泪扬起剑,咬牙往下劈。
老八,小玉和赫连春水正往崖上来,见状吓了一跳。
“息城主,你不能杀我们大当家的。”老八吓得直叫着冲过来。
“姐姐,也该收场了吧,虽说我们是女人,可也不能这么小器。”小玉也撇嘴道。
息红泪冷哼一声道:“我小器,你没听见才刚他在外面骂我什么!”
戚少商忙硬着头皮解释道:“红泪,对不起,才刚那不是我的主意,我决不是有心骂你,我发誓!”
“量你也不也敢!不过更可恨,你居然听顾惜朝的,分明是轻贱我!”息红泪扬剑又作下劈势。
“红泪,这种人,厚颜无耻,负心薄幸,不值得你砍他,脏了你的玉手。”赫连春水忙劝道。
息红泪就坡下驴,冷哼一声:“等顾惜朝上来,两个混蛋我一起收拾!”
两名仙子放下一道悬索,把顾惜朝吊上崖来,带他去见息红泪。
“顾惜朝,你还有脸来我毁诺城借东西吗!”息红泪怒道。
“息红泪,戚少商已经过了机关阵,你说的条件也算办到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难道你想反悔吗!”
“反悔又如何,我是女人,又不是君子。”
戚少商急道:“红泪,你说好的要给他,不能反悔,做人要厚……”
“闭嘴!”息红泪把剑又搭上他的脖子,“才刚听了他的馊主意来骂我,现在又帮着他说话,你们两个倒拧成一股欺负人,把我息红泪当什么!”

“息红泪!拿赤焰来!”顾惜朝上前几步。
“顾惜朝,停下!”息红泪喝道。
顾惜朝冷哼一声,并不停步,直冲过来。
“再不停下,我先砍了他!”怕他硬来,息红泪把戚少商脖子上的剑一紧。
“笑话,你爱砍便砍,于我何干!”顾惜朝冷笑一声,却还是停住脚。
穆鸠平急道:“顾惜朝,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大当家的这么帮你,还为你差点死了,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你,你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戚少商脸一黑。
“对不起,大当家的,我说错话了。”穆鸠平有所察觉地忙道。
“够了!”
被这三人轮番鄙视,戚少商忍无可忍!
神龙发怒了,后果很严重!!!
113
“这里还轮不到你发威!”息红泪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继续被鄙视,戚少商无奈的皱皱眉,一口真气提不上来,郁闷的要吐血。
转头看看顾惜朝,息红泪正色道:“顾惜朝,我毁诺城二十七条人命算在铁手头上还是你头上。”
“算我头上好了。”顾惜朝道。
见她又翻旧账,戚少商忙道:“呃~红泪,他已经改过了,现在又身系国家百姓,你不可再为难他。”
“闭嘴!现在没你的事,我在跟顾惜朝说话。”转向顾惜朝,息红泪怒道:“顾惜朝,你既认了这笔账,那就给我个交待吧。”
顾惜朝沉吟一下道:“自古道杀人赔命。不过顾惜朝今有使命在身,不能当场赔了你这条性命,你若不甘心,可以先扎我二十七刀,等边关的事一了,我再回来受死,决不反悔。不过我现在不能死,你别往要命的地方扎。”
戚少商大急:“红泪,你不能……”
“戚少商你闭嘴!”息红泪又踹他,接着转头对顾惜朝道,“要扎我也不扎你,我扎戚少商!”
“那你说要如何?”顾惜朝皱眉道。
“你朝崖下面磕二十七个响头吧,就算祭我们的姐妹了。”
顾惜朝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怎么,我碎云渊的二十七个无辜姐妹,受不起你顾大元帅磕个头吗?” 息红泪一挑眉。
顾惜朝一脸为难地叹口气,咬咬牙,极不情愿地撩袍屈膝,却磕不下头去。
戚少商见状大急:“红泪,你快别难为他了,要不,我来磕!”
“扑通”一声,戚少商跪在息红泪脚下。
见戚少商跪下,小妖急了,不行,不能让他抢了风头,比下自己去,忙也跪下道:“红泪,他不磕我磕。”
老八也跟着跪下:“我也磕。”

小玉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男人,皱皱眉:“姐姐,这么多男人都给你下跪了,你还不够面子吗,什么气也该消了吧。”
“你们!一群混帐!”息红泪狠命一跺脚,掩面而去。
小妖忙捉住她的袖子道:“红泪,别走,他们混帐,我不是,我会好好待你的。”
“闭嘴!”大娘狠狠甩开他,“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重新一跺脚,息红泪含泪而去。
“红泪,红泪。”小妖再接再历,直追过去。
“戚少商,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息红泪的声音远远传来。
“没事了。”戚少商笑着叹口气,搀起顾惜朝。
老八郁闷道:“大当家的,你怎么不追息城主去,让赫连小妖捡了便宜。”
戚少商板起脸,正色道:“国难当头,我岂能儿女情长,英雄志短。”
顾惜朝皱眉看看他,见他脸色如常,一本正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不知怎么的,他说话,自已倒替他脸红。
上雪峰顶采了赤焰,顾惜朝运功将瓣化散开,一行人便离了毁诺城打马回营。
回营之后,顾惜朝立刻升帐,把三宝葫芦交给小玉配制解药,又问铁手追命营中情形。
铁手叹口气道:“前几日敌军开始叫阵,我记得你交待过不可轻易出兵,便一直按兵不动,可营中的将士们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顾惜朝皱皱眉:“这么快就叫阵了,可我还没借来霹雳雷火阵,不能出战。”
追命急道:“你没听着,辽贼骂得难听得很,将士们都急着上阵教训他们,不出战,老这么缩着岂不是折了我军的威风。”
顾惜朝微一沉吟道:“千万不可,这第一仗的胜负直接关系到我军士气。首战告捷便可一鼓作气,事半功倍。霹雳雷火阵未到,若是冒然出兵,必然败多胜少,大家再忍耐几日,我这就和戚少商启程去霹雳堂。铁手,传我将令,军中挂起免战牌,任何人不得出战,等雷火阵一到,再给辽军迎头痛击。”

铁手接了令道,“朝庭那边急着听战绩,挂出免战牌恐怕不好交待。”
“顾不了那么多了。”顾惜朝一摆手道,“行军打仗要力求把兵马损失降到最小,我们的兵马本就不如人家多,不能打没把握的仗损耗了实力,朝庭那边暂不要理会了,等大获全胜之后再交待吧。”

铁手点点头:“好,如此便高挂免战牌,等你的好消息。”

渐近雷家庄,顾惜朝有些怯,拉马停住脚。
“还记得当年我和晚晴一起过来雷家庄,晚晴一番好意想为他们做些事,却被他们赶走了,如今我这不受欢迎的人又来了,还要死皮赖脸的借东西,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我。”
“算了,我自己去好了,你在外面等。”戚少商道。
顾惜朝叹口气道:“我也想过,逃避不是办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晚晴以前说过,要我用三宝葫芦让与我有仇的人失去记忆,那样他们就不会再找我报仇了。可是我不想用,不想做那懦夫之举。”
“嗯,说的好,我们走。”戚少商点点头,紧握了他的手,却发觉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正路过雷家庄的集市,忽听有人叫出顾惜朝的名字。
“快看,那个人是顾惜朝!是当年害我们的顾惜朝!”喊话的是个中年女人,被她一喊,集市上的人都围了上来,指着顾惜朝的鼻子骂:

“顾惜朝,你这坏蛋,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
“还来这里干什么!又想害人吗!”
“滚出雷家庄!”
“打死他!”不知谁叫了一句,满集市的菜叶都往顾惜朝身上招呼,戚少商一边帮他挡开,一边拉着他满街跑。
被老百姓追打了九条街,天也暗了下来,两人找个不起眼的胡同钻了进去,蹲在墙角,不敢露头。
蹲在地下,顾惜朝拉搭着脸,默然不语,神情委屈。
帮他摘干净头上的菜叶,戚少商劝道:“没关系,我们再想想,总会有办法。”
顾惜朝苦笑一声,扭过头去。
戚少商叹口气:“现在天黑了,雷家庄的人都回去了,我们走吧。”
11
“去哪?”顾惜朝抬头问。
“去看看卷哥。”戚少商叹口气道,“跟我走吧。”
跪在雷卷坟前,戚少商点上三柱香。
“芳草幽兰兮世所依,三秋摇落兮何为悲,嵇康虽殁兮灵毓长垂,一曲琴瑟兮魂魄有归。卷哥,我来看你了,戚大胆来看瘦杆子。”
望着雷卷的墓碑,戚少商叹口气道:“卷哥,大恩不言谢,你的恩,你的义,你的情,戚少商唯有铭记在心,永生不能忘记。”
拜下去三拜,戚少商微转了头道:“顾惜朝,你也跪下,给卷哥上柱香。”
“嗯。”顾惜朝点点头,也跪下,拜了三拜。
倒上三碗酒,戚少商捉过他的手腕,挥剑割破,滴血在酒里,又割破自己的手腕,也滴入碗中。
“卷哥,这三碗酒我敬你。跪在你旁边的是当年逼死你的顾惜朝和累死你的戚少商,这三碗酒里有我俩的血,算是祭你。”
洒下一碗,戚少商牵着顾惜朝的手叹口气,皱眉道:“卷哥,我今天带他来见你,是想跟你说,我不能杀了他来祭你了,不光是因为他已浪子回头、将功补过,更因为我俩之间已有了情义,一如当年的你我。”

洒下第二碗酒,戚少商抬起头接着道:“卷哥,如今辽人犯境,边关告急,千万百姓如临水火,江山岌岌可危,戚少商与顾惜朝此去同仇敌恺,血洒疆场,得胜了,用万千犯境辽人的血来祭你,若是败了,九泉之下,我俩再向卷哥你赔罪。”

听他一番话,顾惜朝点点头,心中豁然开朗,再无惧意,豪气顿生,端起酒碗道:“不错!雷卷,记得当年你说过,为侠义而舍弃个人恩怨的,从你开始。你重大义轻恩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一路上披肝沥胆,虽九死犹未悔。你虽去了,顾惜朝犹佩服。”

洒下第三碗酒,顾惜朝叹口气道,“只可惜当年欠了你的,现今命都不够赔。如今辽人犯境,欺我大宋百姓,顾惜朝在你坟前发誓,此去必当捐躯赴国难,马革裹尸还,不破辽阵,有如此剑!”
“铮”地一声响,顾惜朝的随身薄剑已被他凝二指之力生生别断。
“顾惜朝!你也有脸来祭拜雷堂主吗!”
伴着一声呼喝,电光大作,霹雳堂的七大子弟翻腾而出,呈和围之势把顾惜朝围在当中,霹雳堂的弟子们越聚越多,刹时将坟墓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雷顶缓步而出道:“戚大侠果然言而有信,到底是把顾惜朝给咱们雷家庄送来了。”

戚少商皱皱眉,不错,当年自己是说过要给霹雳堂一个交等,可是……戚少商叹口气,一时语塞。
果然雷顶接着道:“记得当年戚大侠说过,霹雳堂与顾惜朝的恩怨会给我们一个交待,霹雳堂的弟兄们可是日日夜夜记挂着这件事,时时刻刻等着这个交待。”
戚少商站起身来,叹口气,看看身旁跪着的顾惜朝。怎么交待?若是要交待过去,这人只怕要死个十回二十回的。
正为难间,却见顾惜朝起了身道:“雷堂主,顾惜朝今日来此是为边关抗辽来借霹雳雷火阵的,不是来给雷家庄霹雳堂交待旧怨的。但雷家庄的人若真要发落了我才肯借阵的话,顾惜朝如今身在此,天打雷劈也好,千刀万剐也罢,就看你怎么个要法。”

雷顶点点头:“你既然这么说,我倒要先算算。”
“我的两个兄弟雷腾雷炮……”
“是我杀的。”顾惜朝打断他道。
“下令残杀我霹雳堂的勇士。”
“是我。”
“霹雳堂的家眷五里杀一个,十里杀一双!”
“是我。”
“逼死雷卷沈边儿。”
“也是我。”
顾惜朝一笔一笔认着,戚少商越来越心惊,以前的事从来不敢多想细想,如今缕下来确是一笔笔的血债,触目惊心。
雷顶摇摇头:
“顾惜朝,你在这里欠下这么多笔血债,进了雷家庄,只怕几十桶猪血狗血都不够洒的,你还要借霹雳雷火阵吗!”
“要借!”
雷顶笑笑,看着他点点头:“顾惜朝,没想到你人倒也爽快,雷顶也不喜欢绕圈子,国难当头,身为大宋子民当尽绵力,这阵我借了。”
“好!雷堂主,咱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要杀要剐,顾惜朝便任你置!”
115
“爽快!”雷顶一笑,转头对七大子弟使个眼色。
七大子弟合围而上,顾惜朝果然垂手而立并不反抗,被七柄长剑分别指住身上七大要害,再也动弹不得。
“慢着!”戚少商叫道,“雷顶,你打算怎么置他。”
雷顶笑笑:“戚大侠难道还不知道霹雳堂的规矩,何必多问。”
“不行!你们不能带他走!”戚少商一剑震出,分搭上七大子弟的七柄长剑,“当啷”声响,七剑几乎同时折断,跌在地上。
顾惜朝叹口气:“雷堂主,我有话跟戚少商说,容我一刻。”
雷顶点点头,七大子弟退到一旁。
顾惜朝上前几步,把戚少商拉到一旁,似有私密事相告,戚少商正欲倾听,忽觉腹间要穴一痛,登时无法动弹。
“顾惜朝,你干什么!”戚少商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从怀中拿出个信封塞在戚少商怀里,顾惜朝道:“这是破阵的法门和霹雳雷火阵的用法,我此去若不能回来,你便依照此法破阵,切记要随机应变,不可照本宣科枉送了将士们的性命。”
“原来你早就准备下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和我商量?”戚少商紧皱了眉头道。
顾惜朝淡淡地道:“我想任性一,自己一个人闯一闯这雷家庄。”
“疯子!不能去!他们恨你入骨,不知道会怎么炮制你,你快放开我,要去,我们一起去!”
顾惜朝笑着摇摇头:“大当家的,我知道你对我好,维护我,可这些事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去面对,去解决。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也好,反正我不喜欢受人庇护,你的心意,我领了。”
“顾惜朝!你混蛋!”戚少商皱着眉,摇摇头,“你就这么死了算什么!我……”
顾惜朝叹口气,不等他说完,伸指点了他的哑穴,硬生生掐断他的言语。
“大当家的,我走了……”
顾惜朝凄然一笑,转了身,再不回头。
“疯子,别去!”戚少商心中叫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地看着顾惜朝被霹雳堂的弟子点了全身各大要穴,押往雷家庄正义堂方向。
目送他出了自己的视线,戚少商已急得汗如雨下,拼了命想冲开穴道,可心浮气躁之余竟难以冲开半分。
半个时辰之后,被点的穴道渐渐松动,戚少商心中一喜,却耳听得雷家庄正义堂方向雷声滚滚,电光频闪,戚少商心中咯登一沉,眼睛顿时模糊了。朦胧中仿佛看见顾惜朝正用身体承受着一一的雷电攻击,一声声惨呼不绝于耳,一个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的人儿跌在自己面前……

不要,不要这么对他,戚少商狠咬着嘴唇,快要滴出血来。难道以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情义,所有美好的点点滴滴都只是自己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一个一厢情愿的故事?而现实中的结局注定容不得顾惜朝活在这个世上。

“卷哥,你告诉我,疯子若是死了,我该怎么活。”
两行清泪滑下面颊,戚少商苦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流过泪了。
想不通,自从旗亭酒肆相遇那一天起,自己眼见他受尽磨难苦楚挨到今天,难道只为一死?戚少商拼命的摇头,不行,顾惜朝,你的命是我的,你欠我的还没还,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于是把心一横,猛提一口真气在胸腹间乱撞,终于冲开了被封的穴道,却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来不及顾及自己的伤势,戚少商飞奔正义堂。
大殿上空无一人,一副副刑具森然而立,令他胆战心惊。
没有,再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淡水茶社,七大子弟在门外把守,戚少商直冲进来,象头发怒的狮子。
薄帘后,顾惜朝和雷顶对面而坐,中间摆放了精致的茶具和一幅辽阵的阵形图,两人正在一边品茶一边讨论阵法,见他怒发冲冠地闯进来都是一愣,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顾惜朝!”戚少商又喜又怒又恨又痛,三两步走上前,狠狠给了他一个嘴巴。
好痛,顾惜朝皱皱眉,戚少商的手好重,打在脸上,刀刮一样,抬起眼看了看他,那人皱着眉,似乎噙了泪,于是没有气,只觉胸口一阵暖。
扬起脸,顶着清淅的五道红印,顾惜朝笑笑:“大当家的,可消了气了。”
见他脸颊高肿,肌肤充血,眼角和嘴角都裂开了,还强笑着赔不是,戚少商暗自后悔,自己盛怒之下的一巴掌岂是常人能抵受的。

白了他一眼,戚少商叹口气,不再理会他,转头对雷顶道:“雷堂主,这是怎么回事。”
雷顶笑笑:“顾惜朝顾大元帅在边关抗辽的事,大家心里有数,恩是恩,怨是怨,雷家庄恩怨分明,自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害了宋军主帅。”
顾惜朝也笑笑:“不错,为大义舍弃个人恩怨的,雷家庄不止雷卷一人。雷家庄的人已经答应暂且寄下顾惜朝这条性命。等边关的事了了,顾惜朝自会再来雷家庄,奉上这颗人头,祭了霹雳堂枉死的兄弟,也算给霹雳堂一个交待。”
戚少商心下一沉,却听雷顶道:“我不要你的人头做交待。”
“那你要什么?”顾惜朝奇道。
雷顶轻叹一声道:“千头空祭英雄冢,万悔愧对侠义心,斯人已去,要你百死千回,又有何用。顾惜朝,你还记得你在雷卷坟发过的誓言吗,我要你的那个誓言作交待。”
顾惜朝点点头:“捐躯赴国难,马革裹尸还,不破辽阵,有如此剑!”
“就是这句!”雷顶笑笑,转头对七大子弟道,“告诉霹雳堂的勇士们,跟了顾大元帅,咱们边关杀敌去!”
116
回营路上,众人打马飞奔,戚少商心中有些堵,追上顾惜朝,想和他说句话。
顾惜朝却不理会他,急加了鞭把他甩得老远。戚少商叹口气,再接再历追上去,弃了自己的战马,飞身跃上顾惜朝的马背。
“你干什么?”顾惜朝皱眉道。
戚少商低声道:“没什么,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刚才~我火大了些。”
顾惜朝苦笑着叹口气道:“原来是巴巴的过来说这句话,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挨你的巴掌了。”
“呃~”戚少商微有些脸红,“我这有外伤药,很好使,你别动,我给你擦擦脸。”
顾惜朝轻“嗯”一声放慢了速度,扭过脸。
轻抚上他受伤红肿的面颊,戚少商叹口气:“我倒盼着有一天,挨打的那个是我,你可知道,每我出手打你,都是怎样痛心绝望的心情。”
顾惜朝笑笑:“是我太任性了。大当家的,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讨打了,你放心。”
“你说过的话,你可记好了。”戚少商笑笑,低声道。揽紧他的腰,伏上他的背,面颊枕在他的脖子上,戚少商渐失了意识。
“大当家的。”顾惜朝微转了脸,却觉得颈上热呼呼的,一缕鲜血顺着自己的脖子直淌到衣服里,忙拉住了马,捉过他的手腕。
搭了搭脉,顾惜朝放了心,只是真气岔了,没理会,又硬撑了这些时候,昏睡过去了。
怕弄醒他,顾惜朝放慢了速度,远远跟在马队后面,戚少商趴在他背上熟睡着,边关,越来越近。
美美的睡了一觉,戚少商醒来,提一口真气,顺畅无阻,揉揉眼睛,发觉自己睡在顾惜朝身上倒有些不好意思。
“大当家的,你醒了。”
“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前面什么地方了?” 戚少商问。
“快到军营了,往前四十里就是白水关。”
“好大的烟,是我眼还是……怎么回事?”戚少商指过去。
顾惜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西方一阵狼烟,一瞬间腾起,越来越浓,越来越分散。
“糟了,白水关出事了!” 顾惜朝急叫一声,飞驰向前。
急赶回白水关,叫开城门,便见穆鸠平满头是血,正有和守军叫嚷争辩。

戚顾二人忙跃下马,戚少商叫道:“老八,出什么事了!”
“大当家的,你可回来了!”穆鸠平答非所问道。
顾惜朝急道:“穆鸠平,怎么回事!”
穆鸠平气哼哼地道:“追命让辽人捉了,铁手和赫连春水去救人,也陷阵里了,我正要领兵去救,黄金麟那厮说什么也不让,把八爷的头都给打破了!”
“好好的,追命怎么会被辽人捉了去。”戚少商问道。
老八挠头道:“那天追命,我,赫连小妖一起喝酒,呼达海那辽狗在外面骂阵,骂得难听,哥儿几个一肚子鸟气,就一起出去教训教训那贼,把他杀得丢盔弃甲的,逃到阵里,追命腿脚最快,先追了进去,结果中了机关,被辽人活捉了。”
“那铁手和赫连春水呢?”戚少商忙问。
“辽人捉了追命,打了一顿,把他吊在阵中央,铁手和赫连小妖救人去了,可大半天了,也没回得来。”
“那现在这里是谁在主事!”顾惜朝急问。
“是他狗日的黄金麟,他死活不让我领兵出去救人,定是公报私仇,老子要和他拼命!”穆鸠平闷了头就往前冲,戚少商一把扯住他:“老八!别走,还有事问你。”
顾惜朝道:“兵马领出去多少!”
穆鸠平挠挠头:“大约~三万人。”
顾惜朝长吁一口气:“幸亏有黄金麟。”
不再理会穆鸠平,戚顾二人急奔大帐。
大帐内,黄金麟端坐正中,指挥若定,见了顾惜朝,眉头一展道:“你回来了。”
“情形如何?”顾惜朝急问。
黄金麟道:“除了追命偷领出去的三万人马,其余都在这儿。铁手和赫连春水我拦不住,但没让他们带了兵去。”
顾惜朝点点头:“做的好,这里就交给你,我和戚少商,霹雳堂的出去救人,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再动兵马,违令者斩!”
黄金麟一拍胸口:“有我在,你放心去吧!”
先服了解药,众人去救追命、铁手、赫连春水。
霹雳雷火阵开路,戚少商,雷顶,顾惜朝三人齐杀入辽阵。
入了阵,只见铁手和赫连春水被辽军层层围困,奋力厮杀,怎耐敌军潮涌,前扑后继,两人已渐渐不支。
远阵中,追命浑身是伤,高吊在旗杆上,来回摇荡,不知是死是活。
会合了铁手和赫连春水,顾惜朝叫道:“铁手,小妖快回去!”
“追命怎么办!”铁手叫了一声,又要往里冲。
顾惜朝忙拉住他的手臂急叫:“先回去!从长计议!若再向前,救不得追命,只能徒送了自己性命!”
赫连春水也拖住他道:“不行,铁手,跟本冲不过去,听顾惜朝的,先回去!”
铁手无奈,跟着众人向东撤出辽阵。
117
撤出辽阵,铁手急道:“顾惜朝,追命在阵中吊了一天了,也不知是死是活,你要救他。”

顾惜朝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回了大营,即刻升帐。
“铁手!我问你,我临走是怎么交待你的!”顾惜朝历声叱道。
“这不怪铁手,都怪我。”赫连春水搭拉着脑袋道。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惜朝怒道。
老八忙道:“不怪小妖,他拦着追命和我来着,可没拦住,他怕我们出事,才跟了出去,救了我却没救回追命。”
铁手也叹口气道:“是我大意了,追命喝了酒,偷了我的腰牌,调兵出城迎击呼达海,结果被捉了。”
“全是混帐!”顾惜朝重重一拍桌子,“三万精兵无故折损,你们眼中可有我这个元帅!可有军法!”
铁手低头道:“元帅,这是我们不对,要打要杀都由着你,只求你好歹救救追命。”
顾惜朝狠瞅他们一眼,重叹一口气道:“也罢。不打,不杀,我倒要给你们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要出战吗?”戚少商问道。
顾惜朝点头道:“不错!他们吊了追命在阵中,分明挑衅,引我们入阵。救不出追命,倒显得我们宋军营中无人。如今解药已制好,霹雳雷火阵也到了,我再无顾忌,倒想试试这阵,今日便接了辽贼这一仗,振振我军声威!赫连春水、黄金麟听令!”

“在!”二人上前一步。
“你二人各带一万人马,从阵南、阵北分别杀入,只许败不许胜,把南北两路辽兵冲开拖散便大功告成,我一鸣金,你们立即收兵。”
“雷顶,你带霹雳堂的人马和二万精兵中路突入,杀入阵中去救追命。”
“铁手,戚少商,你二人各领一万人马,中路抵入,冲到阵口便停下。你们主要负责分散中路辽军,给雷顶做后盾支援,是守是攻,一切听从雷顶调遣。”
“穆鸠平!”
“在!”
顾惜朝看他一眼,叹口气道:“你在城楼上敲鼓吧!”
众人一一上前接了将令,顾惜朝又道:“你们此去,注意看我城楼上的旗语,我在后方为你们撩阵。”
五路人马领命而去。穆鸠平脱光了膀子擂起战鼓,宋军养精蓄锐后的第一战正式打响。
辽军主将呼达海领了二十万人马与宋军在阵中接仗,辽军虽众,但被宋军分散为南北中三路,一时间竟战了个旗鼓相当。顾惜朝登上城楼观望,见宋军兵精将勇,整齐有序地向阵中推进,心下大慰。
冲杀了二个时辰,宋军大胜,铁手戚少商斩辽军主将呼达海,雷顶带七大子弟救了追命出来,顾惜朝便鸣金收兵。
五队人马按时撤回,小有损伤,歼敌六万,宋军士气大振。
大捷之后,顾惜朝升帐,铁手、赫连春水将功折罪,其它众将记功报奖。随后顾惜朝便和戚少商去看追命。
追命伤得颇重,皮开肉绽,显是遭了拷打,又吊了一天,虚弱之极,一直没醒,铁手守在床边,唉声叹气。
“叫师师姑娘来看看他吧。”戚少商皱眉道。
顾惜朝上前翻了翻追命的眼皮,又搭了搭他的脉道:“他在阵中吊了一天,吃的解药
时间太长,药效过了,被八荒六合阵的魔功毒气所伤,是中了毒,不是病。”
“如何解得?”铁手急道。

顾惜朝皱皱眉:“找个会魔功的人,帮他把毒逼出来就好。”
戚少商眨眨眼道:“咱们这儿不就你会魔功?”
“可不是吗。”顾惜朝扁扁嘴,“真是欠了他的。”
扶起追命,顾惜朝运功为他逼毒,足有一个时辰,追命悠悠转醒,痛叫了一声向后便倒。
顾惜朝本就心力交瘁,被他一压,也跟着向后倒,戚少商和铁手忙扶住两人。
“你怎么样了?”戚少商扶起顾惜朝忙问。
“没事,就是好累。”顾惜朝擦汗道。
“追命,你醒了。”铁手关切地道。
“二师兄~”追命流着泪,一头钻进铁手怀里,“我~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哼!你做的好事!”顾惜朝冷哼一声,历声道。
追命低了头,不敢再言语。
顾惜朝板着脸道:“你自已说,该怎么罚!”
铁手忙道:“顾惜朝,他已经知错了,好歹饶他这一。”
戚少商也道:“是啊,他已经搞成这样了,法外人情好了。”
顾惜朝狠白了追命一眼道:“军棍一百,不能再轻了!”
“我替他挨好了。”铁手忙道,“他现在身子虚弱,经不住。”
顾惜朝笑笑:“铁二爷倒是有情有义得很,先记下吧!”
顾惜朝一甩袖,出了帐房,戚少商也跟了出去。
“怎么做这种荒唐事!从今以后,我不许你再碰酒!”铁手喝斥道。
“二师兄~”追命含着泪,一脸委屈。
看着他一身是伤,痛得发抖的样子,铁手叹口气,再不忍心责备他,给他拉上被子道:“你这性子,闯了多少祸,吃了多少苦头,怎么老是记不住,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二师兄,我知道错了。”追命流泪道,“赫连春水和穆鸠平怎么样了?”
“他俩没事。”
“那我领出去的三万兵呢?”
铁手叹口气道:“赫连春水领回来了,剩下不到一半。”
追命再不言语,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流。
铁手劝道:“别自责了,你就算死了也填不上这么多命。振作起来,将功补过好了。”
追命痛哭道:“二师兄~我害死他们了~”
铁手叹口气,把他拥在怀里道:“人人都会犯错,你看顾惜朝,不也是一路错过来的?你振作些,今天咱们打了胜仗,不该哭。”

追命含泪点点头。
“你的伤要不要紧?”铁手关心道。
“痛死了,骨头都要断了。”追命皱眉扁嘴道,“奇了,他们非说我是顾惜朝,我说不是,他们不由分说,就往死里打……二师兄~我长得象顾惜朝吗?”
听他一说,铁手耽量过去,平时朝夕相的竟不觉得,这么一看,眉目间倒有八九分的相似,铁手笑笑:“哪里象,你比他可俊多了。”
追命抹了泪,破涕为笑。

118
戚顾二人出了铁手和追命的帐房,顾惜朝正准备到校场去清点兵马,忽听中军来报:“元帅,京城六百里急脚递!”
顾惜朝接过一看,沉下脸。
“什么事?”戚少商忙问。
顾惜朝皱皱眉:“朝庭力主议和,叫我暂时停战,回京复命,这是调我回京的金牌。”
顾惜朝从信封中拿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递给戚少商。
戚少商接过一看道:“不错,是朝庭的急调令,只是胜利在即,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停战议和,还要调你回京复命,怕是……”
顾惜朝一摆手打断他道:“先不理他,可能是捷报还没送到京城,皇上以为战事没有进展才会有此调令,等过些日子,捷报入了京,看看朝庭那边的反应再说。”
戚少商叹口气,点点头。顾惜朝揣了金牌,心慌了两下,眉间笼上一片阴云。
呼达海阵亡,辽军那边便由星宿神君亲自坐阵,一个月来宋辽大军又接仗数,各有胜负。雷顶已率雷家庄的先头部队在阵外三十里扎营,稳步进逼,形式对宋军越来越有利,耗战下去辽军迟早要被拖垮。而朝庭那边三日一块金牌调令,每都是同一个意思:停战、议和、顾惜朝回京复命。一个月来,顾惜朝已接了十二块金牌,心中不安越来越甚。

一个月前快马信使已报捷京城,现在早该到了,可朝庭方面态度却一直没有改变,还是要停战、议和、调人,不安之余,顾惜朝更感灰心失望。
这日正升帐,顾惜朝又接了第十三块金牌。顾惜朝兀自隐忍,戚少商却按捺不住了。
“朝庭什么意思,明明打了胜仗,捷报也接到了,却还要停战议和,难道将士们的热血都白洒了吗!”
穆鸠平也道:“大当家的说得对,咱们打得这么辛苦,死了那么多弟兄,才换来今天这些威风气势,难不成一句话,全送给萧宗佑那狗贼作人情了。要是这样,八爷我头一个就不答应!”

赫连春水也道:“停战?议和?这个时候?我没听错吧,能么听起来象在说笑。顾惜朝,你怎么打算的,该不会真的停战,议和,然后回京复命去吧。”
顾惜朝扬下眉,冷笑道:“停战?议和?回京复命?笑话,当我顾惜朝是什么人了,我们在边关做了这么多事,千辛万苦才有今天的局面,我岂能撒手不管前功尽弃。”

铁手接口道:“可朝庭十三道金牌调令岂同儿戏,你又要如何应对?”
顾惜朝轻笑道:“你放心,这几块破牌子还调不动我顾惜朝,如今我掌这帅印,使命就只有一个,是歼敌破阵,不是投降议和。”
追命一拍大腿赞道:“原该如此,这几天大家私下里议论,看你愁眉苦脸的,还以为你左右为难,犹豫不决呢。”
顾惜朝叹口气:“我只是没想到当今天子竟然如此胆小怕事,胜利在即竟要议和,连战果都要拱手于人,有些失望罢了。”
黄金麟沉吟一下道:“顾惜朝,官场这些个把戏我也算烂熟于胸,依我之见这未必是皇上的意思,只怕其中有诈,一旦你回京复命,是祸不是福,多半有去无回。”

“嗯。”顾惜朝点点头,轻叹一声,“是皇上的意思也好,不是皇上的意思也罢,十三道金牌没调动我,自不会擅罢干休,我想这几日只怕是要来人拿我了。”
戚少商忙问:“你可有打算。”
“还没想好。”顾惜朝轻轻皱眉,“不过停战议和决不可能,这时候要我回京复命也是痴人说梦,要我回京除非我死了,搬我的尸首去。”
正在此时,中军又急急来报:“元帅,辽国使臣下战书来了。”
“哦?”顾惜朝微一沉吟道,“传他进来。”
辽使是个颇有礼貌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递上战书。
接了战书一看,却是萧宗佑约定十日后要和宋军在乱石谷决战,顾惜朝笑笑:“萧大王这么快就沉不住气,要决战了。”
那辽使也笑笑:“不错,接仗大半年,胜负难分,萧大王早已不耐,而宋军虽小胜但从不敢冒然进阵半步,想必是怕了我辽军的八荒六合阵,怕了我大辽三十万勇士。萧大王有话,顾惜朝若是怕了,不想决战,退出白水关,再撤兵三百里,就可停战议和。”

“议和?”顾惜朝笑笑,“想的好事,这决战我应了。带话给你们萧大王,叫他准备好燕云十六州,不然就打到他老家圣京去!送客!”
那辽使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接了战书,顾惜朝道:“十日后决战,大家可有异议。”
戚少商道:“放心吧,你有什么决定,将士们自会战在你这边,跟你轰轰烈烈的干一场。”
顾惜朝点点头:“你倒知道我的心思,只要将士们和我一条心,我便没了顾忌,索性断了后路,破斧沉舟拼他一回。中军传令下去,从现在起,全军戒备,厉兵秣马,只等十日后决战!”

119
三日后,顾惜朝正在校场上检阅操演宋军精卫队,忽听中军急报:“元帅,钦差大人到了。”
顾惜朝心中一沉,暗道麻烦来的不是时候。
只听号角齐鸣,外面急催:“钦差大人到!顾惜朝速来接旨!”
大叹一口气,顾惜朝硬着头皮出去接旨,刚跪下身,便被一柄长剑搭上了脖子,那剑华丽有余,灵动不足,正是尚方宝剑。
钦差大人是个白净高傲的文官,领了五千侍卫,耀武扬威,派头十足。
“钦差大人这是何意?”看了看压在身上的剑,顾惜朝道。
那钦差笑笑:“顾惜朝,你可知罪?”
“不知。”顾惜朝昂首道。
钦差冷哼一声,拿出圣旨道:“皇上要停战议和,你却违旨开战,现今龙颜大怒,要我拿你回京治罪。顾惜朝~你的风光日子到头了。顾惜朝接旨!”
“谁说我的风光日子到头了!”顾惜朝冷笑一声,并不接旨,‘铮’地一声弹开压在身上的尚方宝剑,起了身,把持剑的侍卫震出老远,接着一把夺过圣旨。
“你干什么!”那钦差惊呼。
展开圣旨细看,圣旨上果然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日,边关抗辽元帅顾惜朝连番违旨,抗逆圣意,不顾宋辽百姓安危,肆意开战,以至杀戮不止,天怒人怨。遂下旨押解其回京面圣,再治其罪,钦此。”

细读一遍,顾惜朝怒火上冲,眼中杀机立现,阴着脸哼了一声,三两下将圣旨扯得粉碎。
“顾惜朝!你好大的胆子,意敢撕毁圣旨!”那钦差怒叫。
“圣旨?”顾惜朝轻嗤一声,挥手扬起片片飞蝶,“撕起来~也不过是片片废屑。”眼光随着扬起的手划了个弧线,最后停在那钦差脸上,顾惜朝轻挑眉峰,笑笑道,“谁看见这圣旨上写的是什么了?你说是押我回京治罪的旨意,我却说是皇上赞我英武豪迈,让我继续作战的嘉奖令!”

那钦差大怒:“顾惜朝,你想篡改圣意吗!没有圣旨,我这还有皇上亲赐的调你回京治罪的金牌,一样能治你的罪,拿你回京!”
“金牌?”顾惜朝又笑,“你当它是金牌,我只当它是破铜烂铁,调不动我一兵一卒,比不上我这三寸的纸号令!”
钦差老羞成怒,刷地拨出尚方宝剑:“顾惜朝,你竟敢逆天而行,你可知钦差、圣旨、尚方宝剑都是如君亲临,逆了本钦差便是逆了圣意,逆了圣意便是逆了天意,押你回京治罪乃是天意,天让你亡,你敢不亡!”

“天意?”顾惜朝打个哈哈,“天意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天意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
挟手夺过尚方宝剑,顾惜朝劲力到那剑节节断裂,“当啷”几声响,断成数节的尚方宝剑跌在地上。
“顾惜朝!你~你要造反吗!”那钦差惊得呆了,大叫道,“你竟敢撕圣旨断圣剑,犯了死罪,来人,快把这大逆不道之人给我拿下了!”
“要拿我,先问问边关二十万大军!”
顾惜朝一挥手,精卫营的将士们潮涌而出,把钦差的五千人马团团围住。
“全都拿下!”顾惜朝一声令下,精卫营的将士们弓弩上弦,尖刀出鞘,将五千侍卫制得服服贴贴,檄了兵刃。
“给我把这狗官推出去斩了!传令下去,谁要是再敢说停战议和,动摇军心,便是皇亲国戚也杀无赫!”
“顾惜朝,你敢杀钦差,你要诛九族的!”那钦差大叫着,被刽子手按在地上。
顾惜朝冷笑一声,微眯了眼:“杀!”
刽子手手起刀落,将那钦差一刀两断。
“中军!传令众将,立即升帐!”
12
众将到齐,顾惜朝转身扔出一副镣铐。
“你这是做什么?”戚少商奇道。
顾惜朝叹口气:“刚才钦差到了,带了圣旨过来,说~要停战议和,被我一刀杀了。”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鸦雀无声。
顾惜朝接着道:“钦差拿不了我,在坐的各位却拿得了。顾惜朝如今杀了钦差,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各位都是公门中人,自可锁了我回京,顾惜朝决无怨言。”
戚少商皱眉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古民为贵,君为轻。你拼死拼活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将士们都是血性男儿,怎么做得出这弃天理、媚主上的功夫。”
穆鸠平也道:“大当家的说的对,依我看,杀的好!杀了那狗头钦差,以后看谁还敢再说他妈的议和。”
顾惜朝点点头转眼看看铁手。
铁手叹口气道:“你不用看我,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不过这你做的对了,我怎么会为难你。顾惜朝,你虽是主帅,我等为将,但出生入死了这么久,早已成了血性兄弟。我这铁面无私的捕头~可做不出出卖兄弟的事。”
追命喜道:“二师兄,吓死我了。我还当你又要铁手无情,拿人回京治罪了呢。”

赫连春水也道:“顾惜朝,你放心吧,这边你最大,最有本事,大家都服你。不听你的听谁的,不站你这边站哪边。”
黄金麟淡淡地道:“铁二爷都这么说了,你就由着性子做吧。谁不知道你顾惜朝是个疯子。我没什么用,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是会的。”
见众将都表了态,戚少商忙道:“快收了那东西吧,再别提这事了。”
顾惜朝微微一笑道:“好!既然如此,各位便照我说我去做,等决战之后,顾惜朝自会以身谢罪,决不连累大家。就算塌了天,由我顶着。”
追命笑笑:“塌了天,大家当被子盖好了。大不了不做这憋死人的捕头了。顾惜朝,你有什么就说吧,大家都听你的。”
顾惜朝点点头道:“我们的粮草不多了。杀钦差的事一时还传不到京城去,但纸里包不住火,消息一旦传入朝庭,朝庭定会断我们的粮草。朝庭半个月前已经派了粮草出来了,所以我们要在朝庭召回粮草之前劫下它。”
“好。”戚少商点头道,“你安排吧。”
顾惜朝接着道:“这几日粮草就要到了,咱们先制住押粮的官员,若是和那钦差一路货色,便也一刀杀了,免得节外生枝。”
话音刚落,忽听帐外一声报,一名探子进来:“元帅!粮草已到六十里外。”
“好!”顾惜朝喜道:“有多少?谁押过来的?”
“五十万担精米,押粮草的是六扇门的无情、冷血二位爷。”
“是他们?”顾惜朝皱皱眉。
追命急道:“原来是大师兄和四师弟他们。大师兄平时为人古怪得很,若是知道这事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先制住他们再说。”顾惜朝传令下去,“黄金麟、穆鸠平,你俩在营中留守,其余人跟我劫粮草去!”
白水关六十里外,五人埋伏了。
无情冷血骑了马跟在粮草后面,急急赶路。顾惜朝一挥手,五人飞身掠出。铁手、追命攻冷血,赫连春水、戚少商、顾惜朝三人攻向无情。
无情、冷血两人毫无防备,措手不及之下已被五人制住穴道。
“你们干什么?”无情皱眉道。
顾惜朝上前一步道:“无情、冷血,我杀了要停战议和、调我回京的钦差,这粮草我们也要了,听听你们俩怎么说。”
无情笑笑:“原来是顾大元帅杀了钦差,惹了祸,怕我们这些外人宣扬出去,要杀人灭口。”
顾惜朝也笑笑:“没错。不想枉死了,就别给我横生枝节。我不想任何人搅了我七日后的决战。”
无情淡淡一笑:“好个顾惜朝,我虽知道你有些本事,却没料道你做事竟是如此强势,不计后果,真是个疯子!”
冷血也笑道:“顾惜朝,你杀了钦差,我只送你六个字:杀得好,杀得妙。”
“怎么说?”顾惜朝奇道。
无情道:“皇上虽有议和之意,但在诸葛先生等重臣力谏之下已收回成命。”
“可那钦差、圣旨和金牌难道有假?”追命奇道。
“无假,但皇上却早已下令追回。”无情道。
“可我确确实实接到了圣旨和金牌?”顾惜朝也奇道。
无情沉吟一下道:“我想这定是朝中主和的奸相黄玄想扳倒诸葛先生,便故意不追回圣命,想鱼目混珠。先用金牌调你回去,加个莫须有的罪名杀了,等群龙无首、边关战败,再投降议和,以打击朝中主战势力,提高自己的声势地位。”
顾惜朝松口气:“原来如此。”

无情接着道:“我与冷血是奉诸葛先生之命来助你一臂之力的,还不放开我们。”
给他二人解了穴,顾惜朝长吁一口气:“多有得罪。”

121
“照你这么说,这杀钦差的事就了啦。”追命追问道。
无情道:“无妨。只要能破辽阵,一切有诸葛先生顶着。大不了说他被辽军杀了,大家只管听顾惜朝的号令,专心破阵好了。”
赫连春水一拍顾惜朝的肩膀:“顾惜朝,真有你的,黄玄这招用在别人身上或许好用,用在你身上,算他瞎了眼。”
冷血笑笑道:“年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这回黄玄这老狐狸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气得吐血才怪。”
顾惜朝也笑笑:“既是这样,以后破了辽阵还有他吐血的时候。”
一行人边走边说,铁手和戚少商跟在最后面。
望着一行人的背影,铁手赞道:“顾惜朝真是出息了,必竟不是池中之物,一有机会便一飞冲天,现在看看,竟不似我识得的那个故人了。”
戚少商笑道:“他本是人中龙凤,原不该先前那般落拓的,看着他有今天,我开心得很。”
“嗯。”铁手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日升帐,顾惜朝重新点将。新加入了无情、冷血,胜算又多了几分,顾惜朝心下大慰。
看他颇有大将之风,无情喜道:“诸葛先生果然有眼光,选对了人。对了,顾惜朝,你记得,破阵之后六扇门要了你,你得和戚少商一起回去。”
“嗯。”顾惜朝点点头。
戚少商插话道:“对了,记得你曾说过,破阵不但要有三宝葫芦、赤焰、霹雳雷火阵,还要八大高手,你心中可有分派人选。”
耽量一圈,顾惜朝道:“六日后决战,众将分派我心中已然有数。阵中路由雷顶带霹雳雷火阵为首的中路军攻入木林阵眼。黄金麟、穆鸠平留守白水关。八荒六合阵的八方阵角驻有重兵和机关需要八大高手抵住星宿神君的魔功突入,八路汇成四路,四路再汇集到正西神坛,决战星宿营神君。只是……”顾惜朝微一沉吟,似有难。

“只是什么?”戚少商问道。
顾惜朝轻皱了眉:“只是八个高手还没凑够。无情、冷血、铁手、追命、戚少商、赫连春水再加上我自已才七个,还差一个。”
“也不知道我算不算个高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帐帘一挑,一人倚在门口,轻挑着嘴角,邪邪的笑,正是鬼见愁。
看见是他,顾惜朝笑笑,白他一眼道:“就是你了!”
鬼见愁进了帐,凑上前道:“不过我可有条件。”
“不行!”戚顾二人忙道。
鬼见愁扁了嘴:“怪了,我还没开口说是什么条件,你俩倒急了?”
“总之你的条件,全都不行!”顾惜朝甩袖道。
无情看看鬼见愁,见他眼光暧昧,笑笑道:“陈兄,多年不见,原来你也在边关。”
“可不是吗。”鬼见愁笑笑,”在这边关囚营里做个小小和管事。”
无情白他一眼:“你能有什么条件,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鬼见愁贼着眼打量一圈,笑笑道:“哪有?我还没开口,他俩就给我吃了闭门羹,其实我只是想说,我也想入六扇门。”
“不行!”无情、冷血、铁手、追命、戚少商、顾惜朝六人异口同声。
赫连春水一旁大乐:“鬼见愁,你还真是人如其名,看把这六个吓的,容失色的。”
“对不起,我用错词了。”在十二道锐利目光的强烈逼视下,小妖妥协道。

六日后,众将各就各位。
北路铁手,东北路追命,东路赫连春水,东南路鬼见愁,南路无情,西南路冷血,西北路戚少商,而星宿神君亲自坐镇的正西面则由顾惜朝亲自带队。二十万大军只留守了两万,其余倾巢而出。

战鼓雷鸣,八路大军浩浩荡荡向乱石谷推进,在阵外八角如八支利箭直射阵中心。一时间杀声震天、血流成河。四角放起锋烟,雷顶带了霹雳雷火阵在烟雾掩护之下偷入阵中,直逼阵中心的木林阵眼,以雷火攻敌军的滚木机关阵。

冲杀了两个时辰,八路大军终于汇成东、南、西、北四路。铁手、追命在北,赫连春水、鬼见愁在东,无情、冷血在南,戚少商、顾惜朝在西。
从正西面的高坡上望下去,高插了各色幡旗的神坛前,星宿神君闭目而坐,稳如泰山。
正东“轰”地一声炮响,辽幡倒下竖起宋军的旗帜,顾惜朝一喜道:“赫连春水和鬼见愁先得手了。”
戚少商点点头。一刻钟后,二声炮响先后传来,正南正北方向几乎同时挂起了宋旗,铁手、追命、无情、冷血也先后得手了。最后阵中一声炮响,火光四起、浓烟滚滚,雷顶也已攻下木林阵眼。

“就差我们了。”戚少商道,“不如我先下去试试。”
“不可!”顾惜朝忙拦住,“他八荒六合独尊功岂同儿戏。星宿神君已神功大成,合你我之力也不是他的对手。东、南、北三路人马已经往正西赶了,等他们六个到齐了再攻星宿神君还差不多。”
戚少商点点头,西路人马便在坡顶隐蔽了,只等其它三路人。半个时辰,四路人马汇齐了,星宿神君微微一笑,睁开了眼。
“各位都到齐了吧!”星宿神君运起内力,声震山谷,众人只觉耳朵嗡嗡直响。
“四大名捕都到齐了,不错不错。还有九现神龙戚少商,惊艳一枪赫连春水,鬼见愁陈中,这位书生该是顾惜朝了吧。”
顾惜朝一笑:“神君博闻,在下佩服,连我这不值一晒的名号也叫得出。”
“我星宿神君手下不亡无名之辈,你八个小辈能死在八荒六合独尊功之下,也算是你们的造化,小子们拿命来吧!”
早知星宿神君非同小可,八人在他说话之时已经暗运内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戒备。星宿神君一声虎吼挥掌击出,追命、顾惜朝最快,一左一右先对上星宿神君的铁掌。

一接上星宿神君的掌力,两人便觉胸口炙闷,对方劲力犹如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立时气血翻涌,就要不支而倒。戚少商和铁手随后分别抵上二人背心,压力稍减,但终究相差太远。

鬼见愁、赫连春水也凝力于掌,抵上戚铁二人背心,最后无情、冷血也上了手,八人齐抗星宿神君。

122
星宿神君以一敌八竟然面不改色,但八人毕竟是当世一流高手,马虎不得。星宿神君全神贯注,头顶冒出丝丝白烟。

星宿神君暗叫失算,本以为自己神功大成,能毫不费力收拾了这些小辈,却没料到这些人的内功已有如此火候,竟和自己斗成平手。九人缠在一起,旗鼓相当,星宿神君头顶白气越来越盛,而顾惜朝等八人也已是汗如雨下。此时已到了比拼内力的关键时刻,哪怕一个分神便可命丧当场。

顾惜朝看准时机右手摸出袋中三把神哭小斧,引身后戚少商、鬼见愁、无情三人内力,小斧直奔星宿神君眉心、胸口和丹田气门。星宿神君忙拖身闪避,但双掌被众人牵制,只躲开了两把小斧。

“小辈!竟敢偷袭本尊!”星宿神君大怒,一鼓作气,劲力暴涌,八人一起重伤后跌,星宿神君也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倒小看了你们几个小辈!只不过就算我死,你们也休想活着走出这阵!一起死吧!”星宿神君运起残余内力,以狮子吼神功狂笑三声,犹似半天中的一阵闷雷,震得山崖上土石乱颤,终于引动半山机关,整个神坛周围土地下陷,两边泥土向中间掩埋。
“不好!快走!他要和我们同归于尽!”顾惜朝大叫,头顶一块巨石压下,戚少商拖了他急掠出险地。
其余六人也向不同方向四散逃开,星宿神君依然端坐神坛,仰天狂笑,一阵阵滚土将他渐渐掩埋。
戚顾二人逃进一个可以暂避矢石的岩洞,从洞口望出去宋军被砸死的砸死,活埋的活埋,源源不断地跌在陷坑中,前扑后继。
顾惜朝大急,就要往外冲,戚少商一把把他拉回:“你干什么!”
顾惜朝急道:“星宿神君打开了同归于尽的机关,先是山塌地陷,然后埋在地下的炸药会尽数爆炸,阵中宋军、辽军无一幸免,全得死在里面。这机关有个名堂叫天地同寿,我没想到星宿神君会连自已的兵马也不放过,竟使出这惨绝人寰的手段。”
戚少商急道:“你现在出去,又有何用,不是快些送死去吗!”
“我要让这机关停下来!”顾惜朝叫道。
“怎么停?”戚少商忙问。
“看到星宿神君身后的四色幡旗了吗?下面埋有炸药,以剑打火点着了,炸了神坛,便可从中掐断这天地同寿的机关,让它停下来!”
“不行!你不能去!”戚少商急道,“炸了神坛,不是连你自己也一同炸死了!”
“不去也一样是死!机关停不下来,无情、冷血、铁手、追命、赫连春水、鬼见愁、你我还有宋辽五十余万大军,只要在阵里的,都得炸死了!”顾惜朝免强一笑道,“你放心,炸了神坛也不一定就炸得死我,赌一把,不管死活都能赢了这场仗,算算值了!”
顾惜朝一边说着一边往洞口冲。
“怎么炸不死!神坛已经塌了,你还有地方躲吗!”戚少商吼着,捉了他的手腕,大力把他拖回,反手点了他的穴道。
“你干什么!”顾惜朝急道。
“不就是炸神坛吗!我去!”
“不行!”
“怎么不行!你都行,我怎么就不行。你忘了我是大侠,死我一个换回千万条性命,这本就是大侠做的事,你莫跟我争。再说,你也说了,不一定炸得死我。”
“戚少商!”顾惜朝嘶声吼他,“你别去!”
“你放心吧,我叫九现神龙,有九条命,不会有事。”戚少商笑笑道。
“戚少商!”顾惜朝又叫。
戚少商停住脚,转过脸来看看他:“什么事。”
顾惜朝皱眉看着他,眼里已闪了光。
“放开我吧。”顾惜朝含泪求道:“我们一起去。好歹死在一起。”
戚少商摇头道:“明明可以活着,却要去死,你还真是个疯子。”

“大当家的,你别去,求你了~”顾惜朝叫着,泪已湿了面颊。
“疯子,别哭。”戚少商叹口气,帮他拭去泪,“听我的话,好好活着。”
顾惜朝摇摇头:“你若死了,我只是活着,再也不能好好的活着。你可知道,如果没有你,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
“我也是。”戚少商浅笑,轻轻吻上他的额头,拾了剑径自去了,再不回头。
“戚少商!”顾惜朝叫着,却再也唤不回那熟悉的身影。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地面渐渐停止了摇动,顾惜朝的心被摘去了一样,迟钝的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没有喜,没有悲,没有伤,也没有痛,甚至连泪也流不出了,就象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顾惜朝苦笑,没有戚少商的日子恐怕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一个时辰过后,冲开了穴道,顾惜朝冲出洞口,汇合了其它六人,将宋军的战旗高挂上神坛的旗杆,辽军宣布投降,宋军大获全胜。
顾惜朝空空荡荡的,找不出一丝喜悦,机械地安排人手,清点军队。负责寻找失踪将士的最后一队人马也撤出辽阵了,而那孤单的身影却依旧留在神坛那里,不肯离开。

123
那支离破碎的神坛已被他翻找遍,不见一块与戚少商有关的骨肉,看似平静的人儿心中已快发了疯。茫然地扒着一堆堆的乱石,两手全是血却浑然不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累了,睡了,忽觉有人轻拍他的肩膀。
“戚少商!”顾惜朝惊喜地转过头去,却是鬼见愁,顾惜朝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他们几个在清点余部,我不放心你,回来看看。还没找到戚少商?”
“没有。”顾惜朝叹口气,目光呆呆滞滞。
见他满手是血,神色疯颠,鬼见愁大是心疼,拉起他轻声道:“你先回去吧,我这还有上千的精兵未撤,我们来找。”
“我不走!”顾惜朝甩开他,力道大得出奇,倒把鬼见愁甩了个趔趄。喷出一口鲜血,目光散乱地跌在地上,顾惜朝又开始扒石头。
捉过他的手腕,搭了搭那乱七八糟的脉博,鬼见愁摇摇头,他本就被星宿神君伤了内息,如今又心神大乱还在运功强撑,伤了五脏六腹不也管,更甚者他已心力交悴、神智不清,不赶紧医治只怕真的变成疯子了。

鬼见愁叹口气劝道:“不走,不走。你别动,我给你下几针。”
拾几根枯枝削成尖针,接着点了他的穴道。
“放开我~”顾惜朝低声叫着,手脚轻轻挣扎。
鬼见愁叹口气:“放心吧,就算挖地三尺,我也找着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当家的,放开我吧,我们一起去。”顾惜朝疯疯颠颠地乱念着,泪流满面。
“祖宗,快别揪我的心了。”给他拭了泪鬼见愁皱眉道。
打开他的衣襟,对着那起伏轻颤的身子,鬼见愁强咽下口水,念几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吁口长气,轻轻下针。理顺他乱撞的真气,又渡些内力给他护住他的心脉,最后给他包好手上伤口,这期间还要陪他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鬼见愁折腾了一头汗,终于把他弄得睡了,便吩咐一名副将送他回营。

“戚少商!”睁开眼,顾惜朝忽地坐起身来。
小玉和李师师坐在床边,一屋子的人就是不见戚少商。
“没事了,他只是太累了。”李师师道,接着转向鬼见愁,“陈中,这些日子医术倒是有长进。”

“找到戚少商了吗?”顾惜朝又问。
鬼见愁笑笑:“找到了。他被埋在神坛下面,幸亏小玉带来的二十名精通土木工程的奇人,二十人搬了一整天才把他找出来。如今还没醒,不过完全没事了。”
“真的?”
“不信你自己看看去吧。”鬼见愁道。
进了隔壁帐房,见了那好好的安睡在床上的人儿,顾惜朝笑着流了泪。
帐门口,穆鸠平挠头道:“他们在干什么?”
小玉白他一眼:“他们在行北礼。”

揉揉眼睛,戚少商醒过来,睡了好久。打量四周,正是宋军的大帐,可一个人也没有;再打量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人换洗得干干净净。
“顾惜朝,顾惜朝。”戚少商叫了两声,穆鸠平就进来了。
“大当家的,你醒了。”
“怎么回事?人都哪去了?”
穆鸠平道:“大当家的,你才睡醒,还不知道吧。咱们大获全胜了,萧宗佑投降了,签了十年的停战书,说再不敢犯宋境半步。他还把小玉和小太子也接回去了,立了小太子做皇帝,小玉现在是国母了,不会再有危险了。”
“嗯,好事。”戚少商点点头,“我睡了多久了?”
穆鸠平一掰手指头:“有半个月了。”
“这么久?对了,大家都到哪去了,怎么不见人影?”戚少商又问。
赫连春水挑帘进来:“戚少商,你醒了,快,就等你了。皇上颁了嘉奖令,诸葛先生亲自做钦差来的,正在中军大帐颁旨呢。”
戚少商一骨碌爬起来,直奔中军大帐,果见众将都在,诸葛神候端坐正中,唯独不见顾惜朝。
只听神候道:“如今战事已平,国家正泰,各位都是战功卓著的功臣,刚才我已宣了皇上对各位的嘉奖,各位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皇上都会尽力满足。”
“没什么了。”黄金麟道:“我一心想做高官,皇上封了我定远将军,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鬼见愁笑笑:“黄大人还真是初衷不改啊。”
黄金麟也笑笑:“再有下辈子,我还是混官场,陈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佩服倒是真的。”鬼见愁笑道,“将军我就做不来,我还是喜欢在囚营这一亩三分地里做个管事,逍遥自在。不过皇上赏的银子我倒喜欢,从此腰缠万贯,不用再收犯人们的银子了。”

赫连春水道:“我和你一样,本就无心做官。品极升上去,职位架空了,正合我意,我还是自由自在的。”
追命也笑笑:“现在四大名捕是正二品的金牌名捕了,每月多发二十两银子,再也不怕没银子喝酒了。”
穆鸠平道:“八爷做不来官,也是拿银子走人,回连云寨做大当家去。”
雷顶也道:“官做不来,银子也不缺。不过皇上要重建雷家庄,倒是合我的心意。”
诸葛神候看看戚少商:“戚少商,你怎么说。”
“呃~”戚少商微一沉吟道,“顾惜朝怎么封的,我想听听。”

神候道:“皇上免了他二十年的充军之罪,和你一样编在六扇门了,都是正二品的金牌名捕。”
戚少商点点头:“那他人呢?”
追命一指桌子上的盔甲和帅印:“他挂了印,辞了官,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戚少商忙问。
“刚接了旨就走了,有一个时辰了,往西去的。”铁手接口道。
“我追他去!”

挑了匹快马,戚少商打马西去,急奔了小半个时辰,远远看见顾惜朝。
那人没有骑马,一身淡黄色的束腰长衫,斜斜地挎了个旧布包袱,宛如一个初出茅芦的少年。
“顾惜朝!”戚少商老远就叫。
顾惜朝回头轻笑:“你来了。”
“嗯。”戚少商也笑。
“不在帐中听封,跑这么老远做什么。”顾惜朝笑道。
“听封?做官?我不行。我还是喜欢快意江湖,自由自在的日子,我要继续做我的大侠。”扬头
看看顾惜朝,戚少商笑道,“你呢,疯子。”
“我?”顾惜朝飞扬一笑,“我还是要我喜欢的东西!”
“权势?”戚少商挠头。
顾惜朝叹口气:“粒粒粟米篱间撒,呼鸡唤雏暖其身。谁言主人恩意重,岂料只图肉当餐。这便是官场,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地方。我不会再做官了,不过我答应了诸葛先生,只要六扇门有差谴自会鼎力相助,诸葛先生还在六扇门给我留了职位。”

“那你……”戚少商又挠头。
“傻子,权势算什么,我早就喜欢上别的东西了。”顾惜朝扬眉,眼光对上戚少商的眸子,一个飞扬的笑意挂上面颊,朗如皓月。
戚少商闻言绽开一笑,俯身捉住他的手腕,大力把他拖上马背,环在身前,一扬鞭,打马飞奔。落日的余晖下,纠缠在一起的青黄两色,消失在茫茫大漠的尽头。

(完)

[逆水寒同人]乱云飞――――七星小马 [自由版工] 35K 7- :2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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