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nn虽然他有神乎其技的偷术,但为求温饱,他决定委身于玉阶阁打杂,谁知玉嬷嬷在赐他一顿饱餐之后竟老泪纵横哀求他扮「艺妓」?此刻他体会何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不但得穿上女装搔首弄姿,还被迫接受一连串累死人的「密集训练」……

躲在纱帐后的佳人正是近来风靡长安城的「水月镜」玉芙蓉?这个封号可真贴切呵!此刻的她看来美丽虚幻,彷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可惜,当她徐步靠近时,他一眼就认出她是他――那日被他逮个正着的偷儿!若不是那段小插曲,谁会想到这拥有倾城容貌、妖娆身段、曼妙舞姿的美人是个男儿身?他可以替他守住这个秘密,让玉阶阁如往常般高朋满座,不过,他得拿他感兴趣的东西作为回报才行……

伪装娘【街十二少】──水月镜 夏树熏

情牵十二世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确实是亘古不变的定理哪!

自秦朝统一天下,后来因暴政被推翻后,天下又陷入了群雄争霸的混乱局面,其中以汉王刘邦和西楚霸王项羽的势力最为庞大,两方不时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迂回斗智更是常有的事。

话说到这儿,您知道打仗最需要什幺吗?

会带兵的将领?没错!楚、汉各有一名仗打得吓吓叫的强将──秀将军和段将军。此两位将军皆为智勇双全之士,三不五时就在战场上相见,打着打着,竟由「敌人相见份外眼红」变成「英雄惜英雄」,然后,不该发生的就发生了……

「你这幺晚找我出来做什幺?」秀将军一脸怒意地问道。

这姓段的究竟在想什幺?对他欣赏归欣赏,但他们俩是敌人耶,居然常常把他叫出来聊些有的没的,要是被人看到,肯定以为他要叛变,到时跳一百黄河也洗不清。

「也没什幺。我是想,我们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段将军倾身在他耳边说完未竟的话。

轰──不知是因段将军不期然的贴近还是被他的话气到,红云从秀将军的耳朵炸开,一路爬上了双颊。

「你在说什幺鬼话!手牵手一起隐居山林?啐!说得好象我们是情人一样,你该不会是打仗打昏头了吧?」

「噢!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我这一片真心明月可鉴,说的更是肺腑之言,你怎幺可以质疑我对你的一片痴心?」段将军双手住胸口,一副受打击的模样,语气却轻佻得可以。

秀将军抚了抚手臂上站起来的鸡皮疙瘩,「你少在那边作戏了!说!你真正的目的是什幺?」

「说到目的嘛……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爱你,生生世世。」段将军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正经,话中更充满誓在必得的霸气。

「你想骗谁啊?我们不仅是敌人还同是男人,你会爱我?笑话!」

「那我们来打赌,若我可以证明我能爱你生生世世,你就要卸下将军的身分随我隐居山林,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你敢吗?」

秀将军心中暗想:这根本是稳赢的嘛!未来会发生的事哪有可能现在证明?

「好,我赌了!」

谁知,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倏地响起:「我能不能参一脚?」一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白发老翁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道:「是这样的,我方才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赌约,正巧我会一点窥视未来的法术,我可以让你们看看未来,但你们要让我做庄哦!」

说完,也不等段、秀将军有所反应,白发老翁便施法让湖面显出两人未来十二世的影像──

唐朝 洛阳

街幕后老板「焰神」纪青焰爱上小侯爷玄烈

唐朝 长安

街「栖凤楼」代理楼主「长乐公子」楚羿爱上柴房里的阶下囚言宇轩

唐朝 长安

街魁「水月镜」于晓颉爱上长安巨贾私生子飞羽

宋朝 扬州

街「媚药发明家」怀真爱上未婚「妻」富家少爷楼心月

明朝 厦门

街青楼老板「笑面虎」莫昭尘爱上海寇头子陆麒

明朝 杭州

喜好男色的北方富豪「怜袖王爷」朱玉棠爱上街「泪姬」怜儿

公元一九九一年 英国?伦敦

街「怪客」辛伯爱上「布蓝登集团」负责人义子莱恩

二十一世纪 意大利?威尼斯

街超级红牌「猎豹」里欧爱上服装设计师朱里安

二十一世纪 法国?巴黎

街俱乐部首席男招待「冰山美人」冰f爱上俱乐部负责人亚海

十一世纪 美国?旧金山

街皮条客「牙皇」尹若爱上华裔金主杜皇羽

二十一世纪 美国?纽约

街黑道老大「碧眼白虎」轩辕琥爱上卧底警察凯萨

二十一世纪 日本?东京

街同性恋偶像「见」樱野攸己爱上国际名摄影师武晃杰

让段、秀两位将军看完卿卿我我、幸福美满的十二世后,前来搅乱一池春水的老翁趁他们俩仍怔愣之际,和来时一样突地消失,只留下一堆震撼。

「嘿嘿,我赢了!愿赌服输,你可别想赖掉。」首先回过神的段将军脸上有掩不住的得意,大手不再按捺地搂上秀将军的腰。

「我……」

秀将军兀自在心中哀叹「今日不是赌博日」,完全没注意到段将军的「魔掌」已爬上他的腰,乐得段将军尽情享受「得来不易」的嫩豆腐……

就这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位将军卸下战甲,携手隐居山林去也,从此再无两人消息。

楚汉之争有可能因为两位将军退隐就不打了吗?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

僵持数年的楚汉之争在汉王刘邦的知人善任和西楚霸王项羽的大意下画下了句点,自此开始了汉王朝的天下……

第一章

长安二月多香尘,黄尘万丈,尘土捎来春天的气息,飘荡着阵阵淡淡的清香,儿们开始朵朵绽放,吐露芬芳。

唐开元年间,富强荣,人民安居乐业,富强康乐,华而不实的景象四可见,甚至讹传长安城内遍地是黄金;朝廷与民间一致崇尚奢靡,互比财力,富贵人家无不相互较劲彼此的财力,唐朝的盛至此已达巅峰。

有富即有贫,贫富的差距,从古至今不曾消失过。有人可以烹煮摆满数桌的食物,未吃几口便全数丢弃;自是有人可能面临数日粒米未进,饥肠辘辘,随时可能倒下的危机。

就似有明则必会有暗般,世事总不可能两全,不可能总是完美。

***

一名打扮得枝招展,唯恐别人不会注意到她的中年妇女,使劲地扭着她体态丰腴的臀部,左扭、右扭,扭得身上不少的金饰银饰叮当作响,惹得凡是经过此地的人皆投以注目的目光,使她颇为得意,殊不知那目光并非赞赏。

既然她如此招摇,那么不引来宵小觊觎,似乎不合常理,也有辱眼尖的宵小们的名声,于是乎,很快地有人盯上了她,紧跟在后。

「哎哟,谁打我?」

不知名的宵小一,被不知打哪儿来的竹棍乱打一通,终至不支倒地。

「啊!」

不知名的宵小二,叫了一声随即没了后续,昏了过去,不知今夕是何夕。

一个对女子而言颇为高挑,但对男子而言却颇为瘦削的身影,在穿过宵小一、二倒下的地方后,随即跟在那唯恐别人不知她有的是钱的中年妇女身后,他就是宵小三。

啐!人家他可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于晓颉是也,什么宵小三,多失礼!

不是他于晓颉自夸,他别的不会,就是那只教人看不清的第三只手,可说是神乎奇技,没人比得上;而且他最自傲的是,这世上还没有他打不开的锁。怎么样,很了不起吧!

方才他只是为了怕摸了东西后又遭黑吃黑才先下手为强的,那宵小一、二怎能和他相提并论?那对他不啻是种侮辱。

于晓颉跟在妇女身后,见她欲转进暗巷内,心想时机到了,他非好好捞一笔,祭祭五脏庙不可,他快饿昏了。

就在他轻巧的手缓缓地向那妇女靠近的时候……

「痛、好痛!放开我!」

于晓颉吃痛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擒住他的健臂,那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他,五爪陷肉里,痛得他不禁想掉眼泪;他反击地咬住那只手,狠狠地咬住,让自己的牙齿陷入坚硬的肌肉。

突然间尝到血腥的味道,他反胃地吐了起来,久未进食的他,能吐的当然只有胃水,他干呕着,难过极了。

「哎哟,这位小哥是怎么了,这么不舒服?」原本是于晓颉目标的中年妇女回过身,心疼地看着年纪尚小的于晓颉难过地直吐。

「他手脚不干净,还想帮他?」

说话的年轻男子衣冠楚楚,很明显的是个富家子弟,他抢眼的外貌、颀长的身形、健硕的体格、微扬的下颚、飞扬的剑眉、流转的单凤眼,一眨一合间桃满天飞;挺直的鼻梁、噙笑的薄唇,手里的玉扇轻轻地呀的。

男子一下子便吸引住玉嬷嬷的全副注意力,她一脸馋相,眼看着便要巴上前去,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希望他能成为她们玉阶阁的贵客,教她广开财源外,顺便犒赏自己的双眼。

「恶……」

于晓颉难过的声音再度传入玉嬷嬷的耳中,若是她有儿子,应该也是这个年纪,所以她很不忍心。

「他定是饿昏了,一时受不住才起了歹念,情有可原,这位壮士你就饶了他一回,他下回定是不敢再犯的。」

「快别这么说,既然这当事人不计较,我又计较些什么?呵呵……」

他桃眼一瞟,漾起春城里满飞,惹得徐娘半老的玉嬷嬷不禁春心荡漾。

这男人可真是罪过,可知他这么一笑很少有女子能不心动的,他还是别到乱笑的好。

「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男子松开擒住于晓颉的手,轻拍他的背,希望能让他舒服些,一点也不在意被咬破的手腕正在出血。

「在下姓飞,单名羽,玉嬷嬷。」

「飞公子,你怎知老妇的名?」

「玉嬷嬷,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和帮忙,后会有期。」

「飞公子?」

望着飞羽远去的背影,仍有满腔疑问的玉嬷嬷打算将干呕得几乎昏厥的于晓颉带往玉阶阁;那是位于街柳巷最的一栋屋舍,一幢几乎颓圮、爬满长藤,看似鬼屋的房子。

停止干呕,但仍不太舒服的于晓颉被半扶半搀地走在装饰奢靡的巷弄,巷弄内点满荧荧灯火,恍若白日。

经过一间又一间站着莺莺燕燕的华屋前,挤过一又一拥挤不堪的人潮后,终于来到一间外表看来几乎和鬼屋无异的屋前,似乎玉嬷嬷就是要带他进去里面。

「怎么了?你不想换下弄脏的衣物,好好吃一顿饭吗?」

玉嬷嬷连问都不问他是谁,就这么相信他?他第一遇到这种人,突然间,于晓颉感到一股温暖袭上心扉,那是他好久好久不曾感受到的温情,真的好久了。

不自觉地,温热的泪水滑下他的双颊,化成串串珠儿,飞散至空中,映着远的彩灯,晶莹剔透。

玉嬷嬷心疼地抱住他,一个比她还高的大男孩。

「别难过,走,好好地吃一顿,什么烦恼都会不见了。」

「放开我,这、这只是沙子飞进我的眼睛里,那么多的黄沙,很难不飞进眼睛里的,我才没有哭呢!」

「是、是,先吃饭要紧。」

「我才不接受人家的施舍,谢谢没将我送到官府,告辞。」于晓颉倔强地道,身子稍微恢复的他已找回气力,挣脱玉嬷嬷的手便要离去。

「等等,我会带你回来,并不是要让你白吃白喝的,你瞧这院落这么脏,我真的需要有人帮忙打扫,我不会让你做白工的,留下来好吗?」

他瞧了瞧里面一眼,确实像幢鬼屋,好似有几年都未曾打扫过的模样。

「当真?」

「麻烦你了。」

「是求我,我才留下的,可不是我自己厚着脸皮强要收留的哟。」

玉嬷嬷笑笑地点点头。

于是于晓颉就这么留在这看起来像鬼屋,住起来更像鬼屋的房子里。

***

三名各有「特色」的女子一同挤在门口,偷觑房内正狼吞虎咽的男孩子。这又脏又瘦的大男孩似乎饿了好几天,像饿鬼似的,几乎要将她们的存粮吃光光,看来不久后她们众姊妹就得喝西北风,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说这小鬼来我们这穷地方是作啥的?」高大的玉牡丹说着,抢在偷看最好的位置的她,怎么看也不觉得这脏兮兮的小鬼有什么特别之,和她们一般有独到的「特色」。

「肯定是玉嬷嬷又想起她那无缘的孩子,才将他连哄带骗拐来的。」长相也「独树一格」的玉梅说得很肯定,且很快地便得到同伴的附和。

「说的也是,不然是没有人有胆子进到这鬼屋里来的。」玉兰这么说道。住在这儿的人也是成就这儿成为外人口中的鬼屋的原因,她又纤细又轻飘飘的身子,走起路来真的很像鬼在飘一般。

「谁说这是间鬼屋的?」

突然飘来的声音,更像是鬼魅呼呼地号叫,吓得原本蹲在一角的三人全跳了起来,撞在一块儿。

「啊,玉嬷嬷,不是我说的,是兰说的。」

玉兰使劲拧了下玉梅。也不想想她那副尊容,说来说去,这屋子会变成鬼屋还不都是她害的。

祸首之一的玉兰对自己特别的相貌一直没有该有的自觉。

「别在这儿吵吵闹闹的,你们没事做吗?」

「就是没事做才会蹲在这儿闲磕牙……唔!」玉牡丹的咕哝声被身旁两个人急忙捂住,却已来不及。

「很好,既然们这么闲,那就去将那些垂在门旁的藤蔓清掉,免得咱们这儿看来真像是鬼屋似的。」

「可是……」

「还不快去!」

「好嘛。都是害的!」

「啊?」憨直的傻大姐玉牡丹不知自己的咕哝惹毛了大姐头玉嬷嬷,她仍是不明就里、一头雾水。

三人离去前还不忘打打闹闹,以示感情极好,好得难舍难分、不分彼此,扭打成一团。

忙将肚皮喂饱的于晓颉不曾分神望向房外所有纷扰,仅是专注地吃着每一口对他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天赐的佳肴,一口接着一口,在撑胀前不曾稍停歇。

***

好久没睡在可以遮风蔽雨的房间内,于晓颉安稳地睡在床上,虽然枕被不够柔软,但已教他舒适得一夜无梦,安眠至天明。

餍足的他在混沌将醒时,耳边传来OO@@的响声,他不由得睁开迷蒙的双眼,迷迷糊糊地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一大清早便将玉阶阁里所有年老的、中年的,独缺年轻的人全给吓醒,众姊妹淘们胡乱披了件外衣便全往声音来源奔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惨案。

自从对街新开了一家醉月楼,很不厚道、更没职业道德地将邻近所有红牌全重金挖了去后,别家至少还有第二红牌硬撑起门面,但独独只有第一红牌可以见人的玉阶阁很快地便被抢走了所有的客人,而今只剩块要掉不掉的门牌,关门大吉是指日可待、意料中的事。

玉阶阁里如今只剩一些无可去的、没人敢用的、走也走不掉的、很有年纪的「红粉佳人」。

红粉……她们脸上涂的确实是红色胭脂没错,佳人则是指住在家里的人,对她们而言也只有玉阶阁称得上是家了。

这一群人几乎同时挤进小房间里,在那一x那险些将陈旧的门给拆了,许多位身形不小的庞然大物将房间挤得可说是水泄不通。

玉梅揉了揉惨遭蹂躏的耳朵,脑内仍不停地嗡嗡作响,她不懂为何会有人一见到她便狂声尖叫,还昏了过去?

定是那人突然间不舒服,才会昏过去的,与她无关。

「发生了什么事?」

太多人同时开口,教玉梅不知该先回答谁好,索性对着半歪斜的门道:「我也不知道耶。」她说得好不无辜。

试着想象一名其貌不仅能用「不扬」来形容,更可以说是惊为天人、世间少有……总而言之,便是难以具体描述的丑得很有特色的女子,早已不再年轻,还对着众人装可爱,实在很难教人不顿生呕意;还好众人方醒,尚未进食,否则岂不可惜了她们所剩无几的存粮。

就不知她们这群「佳人」下一顿饭在何方?

「一定是,绝对没错。」玉阶阁里第一中肯,几乎从没说过违心之论的女子玉牡丹立即回答。

她有着壮汉般的体态,且力大无穷,当女人实在可惜,下田耕作说不定还实际些,一人可抵数十头牛。

众人不禁点头,表赞同。

「什么?」玉梅虚活了数十载,仍是不懂。

而众人也懒得向她解释,反正说得再多,她会听进耳朵的也只有她满意的部分,其余只是马耳东风,早不见踪迹,徒然白费唇舌罢了。

「大家早,怎么所有的人全挤在这儿啦?」玉桃年岁已高,耳力不佳之下便以自个儿能听得见的音量为准;加上她的嗓子简直比破锣敲出来的声音更难听,可说是上天造来考验世人对声音的忍耐度的利器。

众家姑娘们被后方暴声的吼问惊得一同跳离地面三尺,在同时降至地面时,和她们一般年岁也不小的屋舍,立刻被震得左摇右晃,屋瓦、门窗、梁柱等咿咿呀呀地惨叫不已,大伙儿惊恐地弯下身,左顾右盼,就怕房子当真塌了下来。

至于那个被吓昏在床上的人……嗯,好象没被任何人想起。

终于,房子虽旧,但相当耐震,就算再强烈的地动来袭也不为所动,更何况是众姑娘们的重量所造成的人祸;只怕邻居们会疑惑为何此地动总是如此的频,似乎不宜久居。

「桃,以后要开口要先知会咱们一声,以免吓坏了所有的人,咱们可都是娇弱的女子耶!」玉梅忍不住抱怨,她的耳朵可是疼得很。

「什么?」听不清楚的玉桃又回以虐待他人耳朵的大吼,似刀刮过破锣的哀鸣,震得众人耳膜有好一段时间无法接收其它的声音。

「玉梅!」别再和玉桃说话了,咱们的耳朵还要用呢!

大伙儿赶忙挥手表示没什么,只求玉桃别再开尊口。

「嗯……」他怎么好似一直在做恶梦,且一直无法醒来,否则为何一睁开眼,放眼所见皆是地狱般的景象,难不成他真来到地狱了?否则所有的人怎么都长得他从未见过的特别?于晓颉可以感到自己又快昏过去了。

「等等,别又昏过去了,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去做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于晓颉吸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他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他有工作了,不再依赖第三只无影手维生,偶尔尝尝安定的生活应该不错,他就是因为这个想法才留下来的。

他强自镇定地望着每一张教人惊愕不已的面孔,还好,天色是亮着的,否则他可能又会再昏过去,省得伤眼、伤心、伤肝、伤肺……伤全身。

「嗯……早。」他该说什么呢?只能道声早吧。

玉嬷嬷热络地拉起半坐在床上的于晓颉,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昨儿个太晚了,没让你好好梳洗一番,我让牡丹带你去洗洗身子,干干净净地来吃早餐。牡丹!」

反应慢半步、还没从惊愕中完全回神的于晓颉被一个令他惊为天人的──女人,应该是女的,拉着、也是拖着离开。

「等等,做什么?等等!」于晓颉死命地挣扎着。她想带他去哪里?可见他都没听见玉嬷嬷刚刚说了些什么。

他的挣扎对玉牡丹而言彷佛感觉不到似的,因为他力气太小了,完全敌不过她的一身蛮力。于是于晓颉就这么被拖到澡堂里,还搞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声音中有些许怯意,于晓颉尚未看惯近在咫尺的脸,他的脖子仰得有点儿酸,这女人实在太高了。

「小姐,我要替洗澡呀!」

昨儿个远远地听玉嬷嬷「晓颉、晓颉」地叫着,众姊妹们皆以为于晓颉是家道中落、遇上难关,为谋生不得已入火坑的好人家的千金小姐,尤其他又如此的瘦削,更是像名女子,有点粗鲁的女孩子。

「小姐?」这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别人吗?于晓颉四看了一下,没有呀!难道这儿真是鬼屋?大白天的,见鬼啦!

玉牡丹以她平时的力道开始替于晓颉宽衣解带,问题是她平时的力道便是一般人的数倍之大,他脆弱的陈旧麻衣刷的一声便裂了开来。

「哎呀,真是对不住,没关系,待会儿就替换上新的衣裳。」

「住手,不要脱我衣服!」天啊!他的清白,他守身守了十五载的如玉身子眼看着便要毁于一旦,他可不可以换个对象呀!

玉牡丹不懂为何于晓颉要动来动去地,害她将他的衣物愈扯愈烂,殊不知于晓颉可是拼了命地在挣扎、在反抗,怪只能怪两人的力气差太多了。

在一拉一扯间,噗通一声,于晓颉掉下水,登时水四溅,玉牡丹欲拉住于晓颉不小心跌落的身子,却只揪住他衣服的一角。

顿时刷的一声,衣服被从头至尾彻底撕开,本可以蔽体的衣服而今成了褴褛的破布,当抹布还嫌脏呢!

抹去溅在脸上的水渍,玉牡丹焦急地想看看于晓颉有没有跌伤,定眼一看,随即一惊,这下子换玉牡丹尖叫连连了。

一整个早上,玉阶阁便在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声中度过,难得的热闹异常。

第二章

「什么,你是男的!」

这个比玉阶阁里所有成员更像名女子的人竟是男儿身,而且还没天理的比所有人还要适合女装。

由于玉阶阁里只能找到女装,为了蔽体,于晓颉只能勉为其难地将女装穿上。

粉紫色的衣裳映得细致白嫩的肌肤更为粉透,洗去污泥,在热气的氤氲下,双颊沾染胭红的于晓颉更显得娇嫩欲滴。

遗憾的是,若于晓颉的举止能再轻柔些,他肯定能成为玉阶阁的第一红牌,长安城里的魁!

看到沐浴过后被迫着上女装的于晓颉的第一眼,玉嬷嬷心头所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令她满心雀跃。

玉阶阁有救了!

久未见着男人的一群芳心寂寞的女人,眼巴巴地直往于晓颉靠去,完全忽略他眼中的恐惧。

噢,他好怕被这群女人给吃了!

「『小姐』,今年几岁,想不想……哎哟!疼呀!」频频猛送噬人秋波的玉阶阁第一痴女,相貌可吓走魑魅月魍魉,最适合当避邪用门神的玉梅,早上吓昏于晓颉还不够,现在还想吓吐他。

当然,她本人是绝没有这种意思的,她只是想男人想得快疯了而已。

玉嬷嬷狠狠地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要她退远一点,免得坏了她的好计画、救所有人的良方。

「晓颉。」玉嬷嬷顿了一下,吸引于晓颉的注意力,顺便将所有人赶远些,因为她看他呼吸又开始不顺,好象快昏了的样子。

「你别介意,她们没有恶意的。」

「对对,我们对你只有好感,绝没有恶意。」

「牡丹,将梅带走。」

「是。」玉牡丹不想留下来凑热闹,但玉嬷嬷的命令又不得违抗。

都怪玉梅这痴女,一副想将美丽的少年郎生吞活剥的猴急样,没瞧见「小姐」吓得脸都发自且开始转青了;玉牡丹粗鲁地将第一痴揪了出去,决定待会儿再问兰好戏的下文如何。

看着玉梅的脚无法着地的离去,总算还给餐桌前片刻的宁静,这时正是该用早膳的时刻,大伙儿全聚在餐桌前,盯着好久没见到的货真价真的男人。

「晓颉,你应该知道我们这儿是以什么维生的吧?」

离开噬人的视线,渐渐强逼自己看惯眼前特立独行的每一张面孔,于晓颉总算自难以言喻、无可比拟的震撼中回复。

他点点头,知道街柳巷底的这户玉阶阁除了出卖「色」相外,应该没别的了;这儿是妓院,而他是来这儿打杂的。

问题是,这儿有可以出卖的「色」相吗?他相当怀疑。

「那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们快要无以维生了吧?」

当然看得出来。于晓颉又点点头。

突然间,玉嬷嬷向于晓颉扑了过去,紧紧握住他的双手,老泪纵横,吓得于晓颉除了任她握住双手外,只能不知所措。

这、这转变好象太快了点,真像是作戏一般。

「呜呜……那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们就快坐吃山空了。咱们这些人除了玉阶阁又能去哪儿?但玉阶阁又没有进帐,养不起所有人,那岂不是教咱们一起去死吗?也好,一起死比较有伴,呜……」

玉嬷嬷这么一哭,惹得其它姊妹也跟着一起掉眼泪。一大早的,真是不吉利,但是大伙儿只要一想到未来便忍不住伤悲,她们哪有什么未来可言?

「有话好说嘛!别、别哭呀!」

就知道这少年嘴硬心软,禁不起她们一伙人哭着哀求。识人可谓无数的玉嬷嬷终于找到可以依附的浮木、她们唯一的希望。

「只有你能救我们了,呜……」再多哭几声,再哭得凄惨些。玉嬷嬷这么暗示其它姊妹们。

「我是男的,顶多出壬帮们多拉几位客人罢了,不过……可能帮助不大。」他这么说很含蓄了吧?

「呜……再没有客人,咱们就等着一块儿饿死好了,呜……」在一旁陪着玉嬷嬷作戏的玉兰哭得可真是惨,一脸妆都了,看来更是可怖,像个死状极惨的幽魂。

于晓颉在这撼动天地的哭号声中,忍不住瑟缩。天啊!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她们别再哭了,他快受不了了!

「只要你肯帮我们,我们就有救了,求求你……」

「可是……」

「哇啊!倒不如让我现在去死一死,也总比饿死好,呜……」玉嬷嬷拿着手绢拼命地拭着双眼,带着浓厚的鼻音,似乎痛不欲生。

「玉嬷嬷……」

「哇啊!」

众家姑娘一起大哭,声音撼动天地,阴风阵阵、鬼哭神号,哭得于晓颉一个头两个大。

「好,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于晓颉一说出口,所有泣鬼神的哭号声霎时停止,似演戏般,奏乐一停,演员也跟着停止动作。

他似乎是上当了。

不过他究竟答应了什么可怖的差事呀!

于晓颉在心里群白拧

***

近来,郭府和御史大夫王珙攀上亲戚关系,府里虽没有子孙从政,但这场联姻使得他的商业版图扩展而且生意更加兴隆。

全府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初时忙婚事,婚事忙完之后则是忙着讨好新嫁娘,那娇贵的千金小姐。

「唉!」

书房内飘出轻轻的叹息,浓浓的惨雾笼罩全府上下,该有的喜气似乎早已不见踪影,也许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少爷,你又在叹气了。」噙着淡淡笑意的声音自门口扬起。

郭府唯一的少爷郭珀独坐案桌前,频频轻叹,身上价值不菲的缎布剪裁合宜,更显其温文敦厚的儒雅气质。

「飞羽,这儿只有咱们两人,你非唤我少爷不可吗?连你也不愿顺我的意?」望向门前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那是脸上总噙着浅浅无害又放荡不羁的笑意的飞羽,郭珀无奈地往后靠向椅背,又是声轻叹。

他和他的距离不该如此疏远。

「你可知叹气是会缩短寿命的,年纪轻轻不要总是叹个没完,听得旁人心烦。」飞羽笑着揶揄。

「你会有我心烦吗?」说完,郭珀又是一声叹息。

「你看你,又叹了一,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可是爹的命令我能不听吗?」

「能,只要你肯,绝对能的。」

郭珀淡淡地看了飞羽一眼,摇摇头,又是一叹。

「太迟了。」

「可是……」

「别说这个了,你呢?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从早到晚不见踪影的,若非你来找我,我可能都快忘了有你这号人物呢!」郭珀笑笑地道。

「忘了岂不更好。」他带若笑的表情未曾稍变。

「飞羽,不许你这么说!」郭珀重击桌面,发出好大一声巨响,连他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更何况是飞羽。

「对不起。」

被最近的杂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郭珀也不免坏了他儒尔的修为,只因烦心之事实在太多。

飞羽轻轻地打断他的话,体贴地开口:

「我近来认识一个相好的女子,貌美如,声音柔化人骨,又特会撒娇,小乌依人般的,美极了。」

「飞羽!」

「她名唤月娘儿,就是天上的月娘,是不是很可爱呢?那间上个月才新开张的醉月楼,里头美女如云,个个枝招展,要不要我替你介绍介绍,保证一会解千愁。怎样,心不心动?」拥有玉面书生般外貌的飞羽手里持着玉扇,轻轻地呀,微笑的嘴脸一副浪荡败家子的德行。

「飞羽,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该收收心,改天我同父亲说一声,让他为你介绍好人家的姑娘。」

「别,我这人最不适合的就是好人家的姑娘,一瞧见她们正经八百、道貌岸然的模样,我就什么兴致也提不起来,你这岂不是存心让我活得了无『性』趣?」飞羽边说边往门边退后,摆好随时能落跑的姿势。

「飞羽,你明知我不比你合适,而且……」

等垂头丧气的郭珀抬起头时,早已不见飞羽的影子。

这小子溜得真比风还快呢!

「别走,我还没说完呢,飞羽!」

再喊也没用,飞羽早若他的名字般飞向远方,逃离少爷唯有对他才会发出的苦口婆心的告诫,索性让他的每一句忠告飘散在风中,置若罔闻。

***

「一、二、一、二,腰杆挺直一点。不对,动作再放柔些,不对、不对!这儿要再重复一,再来,一、二……」

玉阶阁中庭空地上,一人持着爱的教鞭数着节拍,一人则踩着既定的舞步,扭捏地摆出每一个略嫌僵硬的姿势,频频遭受指正。

隔了一段距离,一堆人又闲闲没事地挤成一团,躲在门后偷看。

「喂,说,这折真的管用吗?」玉牡丹愈看愈忍不住地提出心里的疑问,愈看愈是不安。

「只要隔着纱帐,远远的望去,应该不致被视破才是,只要他的动作再轻柔些。」玉菊说得也不怎么肯定,因为说实在的她也相当质疑;不过现在她们也只有相信玉嬷嬷的主意,死马当活马医,赌一睹了。

「哼,要是隔着纱帐,那我也可以,何必找个男人来假扮,我来就好,保证迷倒众生。」玉梅放话,她觉得自己的条件肯定比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是哟,迷倒众生,所有的人都被吓昏,倒成一地嘛!你要是害年纪大的、心脏不好的人被吓死可是一大罪过,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玉菊中肯地批评,得到玉牡丹猛点头的附和。

「你们说我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臭小子了?」

玉菊睥睨地瞥了她一眼。「全部。」

这还用得着说吗?玉菊的表情这么说着,又得到玉阶阁里最老实的玉牡丹的点头肯定。

看了一眼愈来愈有架势的于「小姐」,玉梅仍死鸭子嘴硬,一点也不想服输。

「可恶!」怒极的玉梅将歪歪斜斜、无法对称的五官全拧在一块儿,看来真的比鬼怪还可怖数分。

只可惜她的姊妹们亦长得十分有特色,在看惯自己和彼此的脸之后,也见怪不怪,无法再吓着她们分毫。

于是气不过的玉梅扑向玉菊,用力之猛将老旧的门板撞坏,砰的一声,两具庞大的身躯重重摔在地上,比门被撞坏所发出的响声更大。

在地上扭打的她们像是两头猛兽,被汗水弄的浓妆看来更是骇人。

被声音吸引转头望去的于晓颉突然看到两头怪兽在对打,吓得他又快昏了。

「不要打了!」

玉桃的破锣嗓子一吼,这场面就好象是阎罗王对着两个捣乱的小鬼斥喝般,教半昏的于晓颉想笑又笑不出来。

噢,他什么时候才能看惯这些独一无二的场面呢?

「不要分心,你又跳错了!再重头跳一遍。」

「啊,又要?」不会吧!他早上只吃了一碗薄粥,又连续跳了不知多少个时辰的舞;真希望刚刚自己真的被吓昏了,也好过重新跳一,他快没力了。

「快点!」?的一声,长鞭挥在地上,玉兰当真以严师自居,非教徒儿成材不可。他可是她门下的第一弟子,她得好好地磨练、磨练他。

「们还不快滚,再让我徒儿分心,看我不一鞭挥在你们身上才怪!」玉兰朝着其它姊妹们的方向挥了一鞭,威吓力十足。

「哎呀!」

众姊妹假装娇弱地尖叫,一哄而散,那副尊容可能是向效颦的东施学来的,简直入木三分……可怕哟!

「别理她们,腰再低一点,没跳成这一曲不许你吃饭。」

「什么!」太不人道了,他怎会答应这档差事,真是自讨苦吃,这回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快点,一、二、一、二……」

***

「玉、玉嬷嬷,咱们买这么多水、水灯作啥?又不是中元节,倒、倒不如买米、米比较实在吧!」一想到饭香……噢!她好想吃饭啊!说着说着她口水都快沾湿衣襟了。

说话必定口吃的玉海棠,待她说完一句话后,玉嬷嬷已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了。

并不是的动作太俐落,而是玉海棠短短一句话说得太时间,玉阶阁里早已习惯的姊妹们总是会很有耐心地慢慢听完,或很心急地自动代她接完语尾,相久了自会有一定的默契。

「我自有我的打算,一个月后见结果,咱们就赌这一回了!输,就一块儿等着饿死;赢,咱们就有用不尽的财富,再也不用只吃地瓜、啃野菜,仅是素斋;那时会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也吃不完,还可以倒掉喂狗吃,呵呵呵!」

玉嬷嬷掩嘴大笑着,问题是她的手根本掩不住全开的血盆大口,一请到食物,连身为玉阶阁头头的玉嬷嬷口水也几乎要奔流而出了。

只因玉阶阁的姊妹们真的饿太久了。

***

「哎哟,痛、痛!」

胡乱洗完澡、吃完饭,只想着要睡觉的于晓颉,全身稍稍一动,强烈酸疼的肌肉便发出痛苦哀鸣,疼得他的眼泪迸出,噙在眼角。

柔柔地扬起手指轻拭,这动作就是这些天来被强迫训练出来的成果之一,看来真有几分女子的娇柔,惹人怜爱。

他想起今天玉兰激他的话,说他不能、学不会,他便偏要办到,他自信很快便能教她刮目相看,一定!

他于晓颉别的没有,有的就是他这年轻、灵敏的身躯,就不信他办不到!

他赌气地想着,气呼呼地想着明天,明天一定要让玉兰称赞他几句不可,否则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倔强的于晓颉哪想得到,玉兰之所以会以话激他,摆出一副不相信他办得到的模样,乃是得自玉嬷嬷的真传。

此乃激将法,对付像于晓颉这种脾气冲但也直率的人最是有效,他正一步一步迈向玉嬷嬷而好的陷阱而不自知。

卡擦――

「咦?」好象有什么声音。

听是听到了,可是没什么体力起身的于晓颉还是躺了回去,打算去梦他的周公。

卡擦!

这下子被吵得睡也睡不安稳,也许是什么东西倒落在地而发出的声音,不将它放好,它还是会继续因风吹而作声。

不论如何,为了能睡个好觉,于晓颉无奈地起身,打算一探究竟。

他掀开棉被,才一下床,便被窗户突地打开给吓着。

「啊!」玉阶阁果然是鬼屋!

于晓颉还没叫完便被捂住嘴巴,只能呜呜的出声以示不平。

叫到一半被迫停止很痛苦耶!

「嘘!别出声。」

是人不是鬼!那这人来他房里作啥?他和玉阶阁的姊妹们一般,孑然一身,就算将他们拿去榨干,恐怕也榨不出什么油水,很穷的;不过也许梅可以挤一挤那饿了很久也消不去的肥油。

于晓颉瞠大双眼,睁至极限,两颗大大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在夜里发光,像是猫儿般,闪烁着奇妙的光辉;除了些许恐惧,更甚的是抑不住的好奇,对这名夜袭者的好奇。

飞羽笑了,笑意到达眼底,和平日总是笑得虚浮的笑意不同,他笑得兴味盎然,好似感到很有兴趣。

为了躲藏,他冲进这幢屋子,以为这儿是没人居住的空屋;想不到居然有人住在里面,而且还是个有对漂亮眸子的美人。

四只眼睛彼此互看,渐渐变成互瞪,一眨也不眨,好象在比谁耐力好。

愈看愈是有趣,猫儿眼浓浓不服输的眸光勾起飞羽的兴致,若能逗逗她,在明亮的地方看清她,岂不更好?

他最爱看逞强不肯服输又极具挑衅的眼所发出的光辉,神采奕奕、充沛满溢的生命力,教看的人也不由得为其感染。

飞羽略微上扬的丹凤眼笑[[地微微[着,纷飞的红艳桃便自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间射出,让人有种炫目的晕眩,彷佛看到了幻觉;但于晓颉仍很努力、很努力地不为所动,逞强地回瞪他,没有发觉自己眼底的荡漾映入了近在眼前的双瞳中,被看得一清二楚。

许久没这么开心的飞羽缓缓地朝于晓颉压近,同时屋外的嘈杂声也愈靠愈近。

于晓颉感受到热得足以烫伤人的湿润印上他光裸的额际,按着他便失去意识。

第三章

三月春日到来,在这而降吉福的节日,「曲水流觞」也随之来到,官与民皆至渭水边洗擢濯,为祓除不祥。

这日,原本只有盛柳树的江水畔挤满人潮,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举行祓禊仪式后,就坐在环曲的水渠旁,在上游放置酒杯,任其顺流而下,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取饮,彼此相与为乐。

夜幕低垂,川边灯火通明,大伙儿游兴正炽,水酒亦吞落不少;忽然间,狂风自黄土高原吹来,飘着浓郁香及黄土的风吹灭不少油灯,使江边顿时失色不少。

「谁呀,快掌灯!」

少了灯火的江边只见一轮明月高挂天际,其实别有一番风趣。渐渐适应了黑暗,文人雅士们正想阻止满缀的灯火遮掩月华光彩之际,忽见点点星火自江水上游飘下,众人皆为此奇特的景象吸引。又是哪户人家有如此雅兴,愿与众人同乐?

飘近的星火原来是浮于水面上的水灯,油灯一点点,荣然欲灭,忽暗忽明。

待水灯照亮江面,悠扬的音乐声响起,众人只见一仙子,浅紫色倩影,长袖一挥,翩翩然起舞于水面,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天啊!」

在众人惊艳的呼声中,一双双痴迷的眼,皆直盯着若彩蝶般在点点灯火中飞舞的天仙。

「她是谁?是打哪儿来的仙女?」

「翩然起舞于水月上的儿,就似非人间俗物的水月镜、梦中幻影。她是凡人吗?」

「水月镜,好贴切的形容,她到底是谁?」

这人问身旁的人,身旁的人再问另一旁的人;在一声声的疑问中,不知是谁终于给了个回答――

「是玉阶阁的玉芙蓉。」

「啊!是出水芙蓉――玉芙蓉!」

「水月镜是玉阶阁的玉芙蓉!」

一传十、十传百,在众人争相告知下,人群涌向河畔,后面的推挤着前面的,前面的愈来愈靠近水面,努力地又想往后挤,但怎挤得过其后逐渐增加的庞大力量?

「哎呀,别推,我踩到水了,会掉下去的,别推!」

前头的人没注意到自己究竟踩着了什么软软的、又有弹性的东西,无暇顾及,只能自救要紧。

在人潮的推挤下,江面上的人儿似乎不再轻盈,虽然姿势仍然优美,但突然间竟不见踪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美人不见,悠扬的乐声也消失无踪,未竟的表演地吸引住观众的心,河畔的观众久等不到后才终于死心地渐渐散去。

自此玉阶阁第一美人「水月镜」之名不烃而走,虽然最后的结尾好象有点怪异,但仍无法阻绝争相目睹水月镜真面目的人潮,踏破玉阶阁绝非玉做的老旧阶梯;自然而然地在不久的将来,水月镜成了长安城内的魁。

***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玉阶阁的姊妹们在河畔轻声地唤着。还没舞完一由于晓颉竟不见了,该不会是溺死了吧?

「小姐……啊!鬼呀!」别看玉牡丹一副粗壮又力大无穷的模样,人家她可是标准的女孩子家,胆小若鼠,最怕那种只会出现在暗地里的东西。被不明物体抓住足踝的她,叫得可真惊天动地。

「闭嘴!想将好不容易散去的人潮再叫回吗?」自河畔的一丛杂草中冒出头来的于晓颉,弄了一脸隐藏真面目的妆,发上沾满水草和污泥,一身狼狈的他口气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姐,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们担心死了!」玉嬷嬷焦急地问着,还好她的摇钱树没事。

「都怪牡丹和海棠,为什么不将绳索拉好,害我掉下水去!」

原来于晓颉之所以能立于水面上跳起炫惑人心的舞,是因水面下早已先怖好绳网,并在河川两旁事先绑好隐藏于草丛中;待表演之时再由玉牡丹和玉海棠将另外两端拉,让练好舞步的于晓颉有了极佳的舞台。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是后面有人不停的推挤,我们一时站不稳才会失手让绳索掉落。真的不是故意的,说是不是?牡丹。」玉海棠忙为自己辩解。这攸关玉阶阁存亡的重责大任,一点也不敢轻忽的她不忘寻求支持。

「真的、真的。」惊魂甫定的玉牡丹也为自己澄清。

「算了、算了,咱们快回去。好冷喔,哈、哈啾!」

「哎呀,着凉了可就不好了,咱们快回去!」

玉嬷嬷领着一群娘子军及一伪娘子匆匆赶回玉阶阁。她筹画已久的大戏总算落了幕,明天她就可以知晓究竟玉阶阁的命运是生抑或死了。

***

水月镜,顾名思义即是美得不可方物,不似人世间俗物,不食人间一缕烟火,一举一动皆优扬雅致、动静皆宜,没有丝毫缺陷,乃存在于人们幻想中至美的仙女。

可谁曾看过一位仙女双脚大开地跨在桌上,一只鞋半挂在脚上,另一只则不见踪影;裙o拉至膝上,衣带则被扯得乱七八糟,凌乱的衣服露出半月香肩,他还大口大口地喝着茶?

「喂,小姐,穿著女装时要坐有生相。」凭着长辈的身分,禁不住欲斥责的玉桃没控制好自个儿的音量,突然出声的她害得不管此时有看到她还是没看到她的人全给吓到。

日以继夜被这么吓着,早晚会吓破胆。

于晓颉在椅子上晃动的臀部哪禁得起这么一惊,原本只有一脚支撑着地面的椅子失去平衡,将坐在其上的他摔下来,差点将他娇小的屁股摔成两半。

「哎呀,桃,别突然吓人好吗?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这么快就下去和的同伙作伴。」于晓颉拧着张粉扑扑的小脸,仍是娇俏可爱。

「小姐!下什么狗屁地狱?你竟……」他又这么说,她和住在地狱的牛头马面有哪一点相同?他难道不懂对长辈要放尊重点吗?

又想斥骂的玉桃的嘴马上被身边的玉菊捂住,为了众人的耳朵着想,还是得要有人做点什么,比如说使她不能再出声或找别的事给她做,让她离众人远一点。

姊妹们一致嫌晓颉太拗口,习惯「小姐、小姐」地唤着他,这也省去在外人面前的掩护,多方便。

「别再小姐、小姐地叫我,我又不是女人!」由于疲于奔命的双腿及笑僵的脸颊根本没时间休息,令于晓颉忍不住抱怨。怎么有那么多无聊的男人,整天闲闲没事做,就会往妓院跑,害他累得像狗一样,拼死拼活地一圈又一圈地舞动着,又不能反驳以发泄满腔不满。

他想睡觉、想休息!多想这么大吼着。

于晓颉起身坐在玉嬷嬷为他摆好的椅子上,哄骗耍小性子的红牌,玉嬷嬷最有一套。

「晓颉,再跳一回就好,这个客人可是长安城里的第一富商,咱们得罪不得的。只要一回,一回就好,之后你就可以休息,我会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你的房间吵你,让你明儿个睡到日上三竿,好好地睡个够。」

「噢……」于跷颉想到还要再跳一回,就兴致缺缺,提不起劲。

他趴在桌上,桌下大开的双脚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脚指头,舒绫筋骨。

「晓颉,再不走会得罪郭少爷的。」

不论玉嬷嬷千求万请,累惨了的于晓颉仍一动也不想再动,将她的呼唤当成摇篮曲,昏昏欲睡。

没办法,她也不是不了解于晓颉这么多天来的辛劳,但为了多挣一点钱、多得一点名声,这也是没办法的,谁教玉阶阁就只能靠他撑着。玉嬷嬷只得使出最后一拓。

「晓颉!」

「嗯?」进入半昏沉状态的于晓颉,应付地哼了声。

「只要你肯再跳一曲,我就放你一天假,让你好好地逛一逛长安城,你说好不好?」一天耶!她会损失多少的进帐?一想到她的心就抽痛了下。

休假!一听见这两个字,果然让于晓颉精神为之一振;不过很显然地,只放一天假让他不怎么满意。

「三天。」

「不成,一天。」三天?开什么玩笑!

「不然两天,不要拉倒。」说着于晓颉又趴回桌上。

「噢!嗯……」多艰难的天人交战,对玉嬷嬷而言。

「好吧,成交。」

「好耶!」得到两天假的于晓颉立即精神抖掷地迈步上工。只要舞完这一曲,他就解脱!

「好好喔,我也要。」玉牡丹满脸艳羡地道。

「想都别想,这两天扛也要给我扛几个客人进门,弥补我大为失血的帐本,否则看我会不会将煮了吃掉!」

玉牡丹吐吐舌头,调调地闭嘴。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多话了。

***

「飞羽,我真的不想去,况且如果被你嫂子知道,又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不妥。」郭珀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和飞羽拉拉扯扯,万一引人注意,将事情愈闹愈大,届时岂是叹气便能了事?

「嫂子?我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兄长又哪来的嫂子?」

「飞羽……」他该先跟他争论哪件事?是辈分还是上勾栏院?

「好,我原谅你说错话,反正主子说错话是常有的事,计较的是笨蛋;但只要你陪我丢一个地方,这笔帐就一笔勾销。」

飞羽的扇子不停地着,在外人的眼里看来是好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但在从小一起长大的郭珀眼中,他可以看出他手中挥舞的动作其实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浮动,不让真正的情感自噙着笑的表情间逸出。

「有件事我不晓得该不该说。」

他正在转移话题,郭珀便顺着他的意。

「我们之间还顾忌些什么?」

「咱们这门亲事结得又迟又差。」

「是吗?」还能再说些什么,错都错了,已不能再回头。

「我不是指那女人品行的问题,而是她的父亲……」连尊称她夫人都赚会弄脏他的嘴,飞羽放荡的外表下,也有其洁癖固执的一面。

「岳父?」虽然不习惯将这个称谓冠在那个人身上,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容改变。

「他,依我看……」飞羽附在郭珀耳旁,压低声音道:「大势将去。」

「咦?」势力正如日中天,位居御史大夭的王珙近日又多了一个头衔――京兆尹,这样的他将会失去现有的地位?他坐上这位子才不过多久,便又将易位,而且是降职而非升官?

这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听听就算了,但出自于飞羽之口则不可轻忽。

不知为何,鲜少说正经话的飞羽,一旦正经起来,那言论总是既犀利又准确,曾经好几为他解决商场上的难关,所以郭珀始终相信流连温柔乡而忘返,给人好色又无所事事的朽木之辈印象的飞羽,实非池中物,只是他刻意隐藏罢了。

而这不是为了他又是为了谁?是他们对不起他呀!

正想问个详细的郭珀被接近的纷踏声打断问话,不知不觉中,他们到了这柳巷最底――玉阶阁。

原来飞羽会这么对他说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得逞,不过人已到此,来不及了。

几位面积薄纱的姑娘热络地簇拥着他们进屋,不留给他们一丝迟疑的空间,彷佛是怕到嘴的鸭子会飞到对面的醉月楼似的。

***

隔着纱帐,香炉袅袅,香烟弥漫屋内,踩着曼妙舞步的纤丽身影,配和着悠扬的乐声,朦胧地似水中之月、似云间之仙,缈然不真实;教看的人彷佛置身于半睡半酸的美梦里,不自主地接下不断递上的酒杯,贪杯后更为醺醺然。

一曲舞罢,大多数的人已陶醉得不知喝了多少酒,酒量较差者甚至已醉倒一旁,和他梦中的佳人一同云游去;而较佳者则殷殷盼着能一睹纱帐中美人的娇颜。

美人不多话地敬酒,当然不容推拒,这下子能不醉倒的几乎不存在。

只要再由坐在身边的覆面姊妹陪上几杯,这时还能不倒下的,就算玉梅当下掀开她的面纱,恐怕也不会被吓着;因为皆早已迷醉于美色与酒色间,双眼迷蒙得难以辨清事物,似在五里云间,一切皆是白茫茫,一切皆具朦胧美。

酒量本就不佳,加上既来之、则安之,打算好好放松久未拨云见日的心情的郭珀,不例外地也被眼前美景所迷惑,忘了自己能承受的酒量,多饮下不少,早已趴在地上,得了个难得的好眠。

而眼神变得沉,瞳色加不少的飞羽则将背椅在柱上,舒展修长的双腿,浅浅的笑微扬的赞许。

好美的舞姿、好香的醇酒,人生就当如此,应及时享乐。

飞羽[紧他勾人的单凤眼,赤裸裸地盯着晃动的人影瞧,不知为何,他竟有种莫名的熟悉。他见过她,但如此佳人他怎可能忘怀?

终于一曲舞罢,纤纤人影轻轻一回旋,朝他行了个礼后,却迈开莲步缓缓向他走来。

是他!那个害他在这儿卖命地跳舞的人!

若不是他,他怎会失风被逮?若不是他,他又怎会随着玉嬷嬷来到这鬼屋般的玉阶阁?在无法拒绝下着女装扮起女相,戏弄这些好酒又好色的男人们,苦命地一曲接着一曲地舞着?他从没这么辛苦地劳动他的双腿过。

他得好好整整他,否则怎么咽得下这口怨气!他要将他灌醉,将他画成大脸,再丢到街上,让他丢脸去到家。

于晓颉轻轻坐在飞羽面前,仅隔一层薄纱的距离很近,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香;他是滴酒不沾的人,以往都是以水代酒,蒙混过去的。

怎么靠得这么近,不担心被视破吗?负责斟酒的玉梅以动作暗示于晓颉,但他仍视而不见,不为所动。

「飞公子,奴家敬你。」于晓颉说完便豪气地饮下一杯,只是那杯中的是水而非酒。

飞羽笑笑地又喝下一杯。他似乎酒量似海,不管喝多少脸色皆未稍变,依旧是笑着。

于晓颉示意玉梅再斟一杯,玉梅则回以「你在做什么」的眼神。

两人暗地里的交流,皆映在飞羽带笑的眼里。他愈看愈觉得那双不肯服输、逞强不驯的大大水眸似曾相识,虽然有纱帐相隔,但她对他迸射的目光却精亮得在夜空中发光,那似猫儿的眼……似猫儿的眼?

猫儿眼?爱逞强?不服输?玉阶阁?一切的关联,都在那双直视不懂畏惧的水样明眸中教他忆起。

这些点连接起来,飞羽似乎有了惊讶的结论,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浅浅地笑着。

不将他灌醉心不甘是吗?飞羽又笑了笑,没有发觉他闲适的笑在于晓颉的眼里看来是多么的刺目。

「水月镜,多么美丽的名字,又是多么的虚幻,似乎只要一靠近,便会戳破美梦,惊醒身在梦中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姑娘还要躲在纱帐后至何时?难道的真面目真难以见人,且特别得不能示人,如同你们玉阶阁所有姑娘一般皆蒙上面纱,是否因为们的长相其实奇丑无比?」飞羽带笑的俊脸讥讽着。

「你说什么!」禁不住激将法的于晓颉,口气失去伪装的温柔而不自觉。

「就是嘛,飞公子,这是我们玉阶阁里的规矩,也是为了在这条街上生存的手段,否则咱们如何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男人嘛,就是喜欢看不清楚、朦胧的美感,不是吗?」玉梅忍着怒气道。竟说她们奇丑无比,若非看在他是客人的分上,她早赏他一记拳头,看他还敢不敢乱放话!

「是又如何?不敢让我看就代表你们做贼心虚、欺骗客人,只想灌酒、赚尽酒钱。」

「好,你要看就让你看,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姐,别冲动!」

「梅,别阻止我,不过是让他看一眼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只让他用眼睛看,又不让他用手摸,他就不信以他婀娜多姿的娇媚,会有人认出他实是男儿身。

于晓颉步田纱帐外,轻轻抬起螓首,直率地瞅着盘坐在地上的飞羽,很满意在他眼中所读到的惊艳。

刺眼的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瞠目结舌的讶然,飞羽手中的玉扇掉落而不自觉,有诧异也有着激赏。总之,他并不排斥他着上粉紫色女装、扑上薄粉,衬得双颊更为红嫩剔透的巧扮;在袅然轻烟下,果真似漫步在云端的仙子,美!

「是你!」

耶?他认得他是当初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不可能吧,天壤之别怎可能一眼看穿?这纨绔子弟哪有这份能耐,他只会待在家里当米虫吧!

「飞公子,咱们初相见,你将奴家错认为谁了?」

装傻?他邪佞的笑淡淡漾开,在烟雾间看来更添绝非正人君子的邪气。

「我为我方才的话道歉,姑娘貌美如,即使芙蓉也比不上你的美、你的娇、你的粗鲁。」

「耶?」他有没有听错?

「姑娘,我不能和你独吗?我是正人君子,更何况这是你的地盘,我绝不敢胡来的;还是你没有能力自保,恁地没用?」

「我哪有什么不敢的!梅,去帮玉嬷嬷的忙吧,这儿有我服侍飞公子,我一定会教飞公子流连忘返,下回再度光临玉阶阁的。」

「可是……」这怎么可以!她得帮忙不让于晓颉穿帮。

「麻烦梅姑娘将郭公子安置在柔软的床上,我担心他会着凉,那岂不是找他来此的我的罪过?」

他桃眼一扬,姣美的唇一勾,玉梅的魂顿时去了一半,忙回答:「是,我这就去。」

她一把扛起醉倒在地的郭珀,也不管她这身蛮力会不会吓跑客人,得意到忘了形,忘了该假装的柔弱,真当飞羽俊美的笑是针对她而来,一颗心飞得半天高地飘飘然。

待门重新掩上后,飞羽不暇掩饰,赤裸裸的眼神直直盯着于晓颉,让他有种被狩猎者盯上的悚惧,寒毛直竖。

他不禁开始后悔,单独和他共一间屋内,似乎是不智之举。

飞羽姣好的唇此时轻启:「总算只剩我们俩了。」

第七章

唐时长安城为确保安全,施行严格的宵禁制度,大街鼓绝行人歇。九衢茫茫空有月,凄凉的夜里,只有月亮独自在空中发光。

一阵风袭来,吹来了夜空中显得诡谲的色云朵,遮蔽了此刻大地唯一的光华。

在仅余点点残星高垂的天幕,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夜晚,两道不等高的黑影窜过,只是一眨眼,若不专注地盯着那细瞧,根本看不出方才那堵墙边有任何的动静。

「喂,这儿是哪里?」蹲在屋檐上穿著一身夜行黑衣,标准宵小装扮的于晓颉问向和他一般姿势不怎么高雅的蹲在一旁的飞羽。

「嘘,小声点,你想让人发现咱们的『奸情』吗?」

「啐!什么奸情……呜……」于晓颉的抗议声消失在梧住他的嘴的掌心中,只余呜呜的不满。

「有人。」

微微湿热的气息由紧依着耳畔的唇间逸入,搔得耳朵痒痒地,于晓颉忍不住一阵瑟缩。

「怎么,会冷吗?」

春末的夜,冷风依旧沁骨,飞羽又附在他耳边软声轻问。

躲不掉又不能用力闪避,毕竟他们现在正在做的可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

于晓颉以摇头代替了他的回答,他真怕一开口,会忍不住地咒骂他!要死了,没事靠那么近作啥?然后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待巡逻的特卫渐渐远去,飞羽才低声道:

「走。」

松了一口气,只因他终于离开贴住他的身躯,且随之而起的紧绷感也使他没有余裕再胡思乱想。

于晓颉紧跟在飞羽身后,随着他九拐十八弯;在他为有钱人的大宅院设计竟是如此复杂而抱怨前,他更好奇的是,飞羽怎会如此熟悉这儿的环境?连哪儿有狗洞、有小水洼他都知道,真是太神奇了,这儿是他家后院不成?

他们由窗户进入一座塔内,更神奇的是,他看见飞羽好象碰触了墙上某,然后墙壁竟自己移动了起来!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来就轮到你了。」

「咦?」他愈说他愈是迷糊,如坠五里雾中。

飞羽退开,要于晓额上前。

「先将锁打开,轻轻地,动作千万别太大。」

「喔。」

怎么突然间气氛紧张了起来。开锁对于晓颉来说并非难事,毕竟以往这是他的谋生之道。

卡的一声,锁被打开了。

他有点骄傲地回看飞羽。厉害吧!

「轻轻地,慢慢地……」

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畔扬起,令他心湖微荡,在这寂静又惊险的黑夜里,却又极具稳定作用,彷佛只要照他的话做,便不会有任何教人不安的事情发生。

借着微弱的光线,于晓颉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铜锁,慢慢地将它抽开。

「打开它。」

镇开后,于晓颉将密柜绫绫拉开,只见一只古铜宝镜放置于金色丝帛上,益发显示出它的宝贵。

「再来要小心,别碰到周边任何东西,慢慢地将它拿出来。」

静默间,于晓颉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吞咽声,令他不自觉地又吞了一口口水。

巧手缓缓地向那面古铜镜靠近,慢慢又平稳地,不曾颤抖地直接接近它。

「很好,慢慢地、慢慢地……」

于晓颉轻轻地拿起古铜宝镜,忽然间听到卡擦一声――

「小心!」

飞羽抱起于晓颉,一跃翻身至桌案后。

定睛一望,于晓颉看见数根又细又长的针插在地上,在微微的光线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有淬毒!?

「有小偷!」

屋外人声响起,随即脚步声纷沓而来。

飞羽将于晓颉仍紧抓在手上的铜镜攒入怀中,拉起他的手。

「走!」

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于晓颉被飞羽拉得忽上忽下,若非他及时咬紧牙关,这会儿恐怕他就……

女装穿久了,当真变成女人般放声尖叫,以他的叫声引来所有追捕的人群。

站立于高,于晓颉紧紧攀住飞羽的颈项,低头望而其下黑压压的、不停晃动的人影。

风一吹来,挪动他的衣袂,衣袂带动四肢,使他圈住他的手缩得更紧。

「呵呵……」

「笑什么?」他嘲弄似的笑声在夜里听来格外地刺耳。

「这可是你头一回自动对我投怀送抱,教我怎能不开心?呵呵……」飞羽低低地侧首在于晓颉脸颊上印下炙烫的一吻,还故意吻出大大的声响。

「你!」

住绯红的双颊,一时羞愤难当,忘却目前身在何的于晓颉用力挣扎,吃痛的飞羽不由得松手,失了依凭的于晓颉立即自屋脊直直往下坠。

「啊!」

「晓颉!」

飞羽奋力向下一跃,及时在纤细的人影坠地前捞住他的身体,将他安稳地安置在怀中,不让他再有足以挣扎的余力。

松了一口气的于晓颉这才想起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在做什么?」

可是他的后福呢?于晓颉连揉揉自己嗡嗡叫的耳朵都不得,他被迫贴紧在飞羽的胸前,聆听他急遽的心跳声。他在为他担心吗?

无法瞧见自己微微勾起的唇色,于晓颉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心想待在这儿也不错,至少挺暖和的。

「是你!」

纷纷赶来的脚步声在两人身后止住。

因为于晓颉被抱得紧紧的,连转动头部都不成,以致无法瞧见身后人惊讶的表情;不过听那声音……他们认识?不会吧!

「抱好我的腰。」

待于晓颉紧搂住飞羽的腰后,他感到自己的脚又离开地面;身后狂风呼啸,吹乱他的发丝、吹皱他的衣o,人声也逐渐地远去。

「到了。」

「耶?真的,这么快!」再睁开眼时,他竟已回到玉阶阁的水云间前。

于晓颉惊奇地左顾右盼,似乎不怎么相信自己竟如此轻易地便已回来,而再三确认着。

「今晚真是感谢你的大力相助。」

突然正色,嘴里满是感谢的飞羽,让于晓颉不知所措,很不能习惯。

他窘涩地道:

「没有,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他低垂的发丝落人他手里,教他一圈一圈地缠绕。

他盯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一圈绕上一圈,纠缠得再也理不清。

在这当儿,顽皮的风吹动枝桠,打破一切难以言喻的静谧。

「我……我累了。」

「是呀,是该好好地休息了。」说归说,飞羽并没有放开他圈住他发丝的手指。

低着螓首,不知何故,于晓颉竟无法抬头直视飞羽,他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瞅着那长满粗茧的手指,似乎在想着为何他们俩的肤色浅会差那么多?或者在想着,自己的头发竟然紧紧缠住他;抑或者是……

「啊!」

在一声低呼中,于晓颉看见自己的发丝被送至他姣美的唇畔,印上一吻。

再来便是失了依靠的发丝飘然而落,在微风中飘扬着,眼前的人影已去,徒留他对着露出乌云缝隙间的月娘,久久不能自己。

***

「晓颉、晓颉?」玉嬷嬷难得偷空待在水云间,陪着目前不能对外现身,只能躲在屋里数蚊子的于晓颉闲磕牙,没想到他却不领情,神游至不知名的远方。

「耶!玉嬷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早就同他不知说了多久的话,也陪在他身边好一会儿了,现在竟还这么问她,玉嬷嬷头一回被忽视得这么彻底。

她无奈地轻叹。又能如何?若她猜测得没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人了。

「听说郭府被休夫了,不知是为什么?」

郭府?那不就是他待的地方吗?总觉得他在郭府是个奇怪的存在,他又不在那儿当差,也不是那儿的人的亲戚,这么想来,他又是谁呢?

「这年头可真是奇怪,只听过人家休妻,想不到竟也会有休夫这档子事,果然是活得愈久,学得愈多。」

「是那回醉倒在地的郭少爷吗?瞧他一副温文儒雅、学识渊博的标准书生模样,竟也会被休?」

「你没听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也许就是那位王家的千金不喜欢文人,嫌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才会休了他。」

「是吗?」只要是和那个人有一点点相关的事,他也想听,或许能探得一丝丝的消息。

他好久没见到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人家常说伴君如伴虎,谁知在朝为官的那些狐假虎威的商官们,哪天会一个不小心便从高直接摔至地面,跌了个头破血流。」

「又是人家说,玉嬷嬷,哪来那么多的人家可以说东道西的?」

原本一直陪着于晓颉解闷的玉牡丹,方自外头端入三人份的晚膳,又听见玉嬷嬷千篇一律的引「经」据「典」。她似乎觉得这么说可以增加她话中的可信度;或许吧!只是或许。

「这可就不知道了,在玉阶阁里待得愈久愈是能听到更多的『人家说』,既然目不识丁,当然也只有多多听人家说,才能增广见闻,不会被人笑是孤陋寡闻嘛!牡丹,也该多学学我才是。」玉嬷嬷对着玉牡丹训示,义正辞亦严。她说的怎可能会是错的呢?听她的准没错。

玉牡丹转过身背对着玉嬷嬷,对于晓颉吐吐舌,一脸别听她乱说的表情,逗笑了于晓颉。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我吃过的盐可是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

「走过的桥也比我们走过的路要长。是、是,我怎会不相信呢?不过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玉牡丹将碗筷递到玉嬷嬷面前,成功地堵住她不知会持续至何时的碎碎念。

连续好几餐食量锐减的于晓颉,在身旁两位「姑娘家」的淫威之下,多吃了好几碗。这一餐就在平和的气氛中,愉快地度过。

***

郭府――

厅堂下跪着两道人影,似木头般地一动也不动。

「飞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这么一来爹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这又是何必呢?」郭珀对着跪在自己左后方的飞羽道。

「呵呵……」

「别老是笑呀!笑又不能解决问题。」

「是吗?至少会让心情愉快,呵呵……」

「飞羽,别连在我面前都要戴上虚假的面具好吗?我的心会痛的。」郭珀难掩心中的悲痛。

「别这样,笑已是我本能的一部分,我以这副面容来面对所有的局势,并不是刻意针对你,你知道的。」

「但我只要一想到这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我就……」

「好好,那在你面前我尽量不笑便是了,你别摆出那张彷佛穷途末路、丧家之犬的颓然表情好不好?」

飞羽的低姿态软化了郭珀的心。他并非不爱看他笑,只是不愿见他勉强自己,连笑不出来的时候仍是笑着,教他看得心疼。

「好,那你别转移话题。说吧,为何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无疑是有弊无利。」郭珀说得肯定。

「话不是这么说,你不是我,怎会晓得这是有弊而无利?」

「就是不晓得才会问,你说是不说!」

平日温吞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竟执拗得教人可憎,可飞羽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郭珀不得到答案是绝不会罢休的。

「你相不相信我的话?」

「信,只要你不是故意唬弄我的,我都信。」

这话真教飞羽哭笑不得,他承认自己是常说浮话敷衍他,但他也是有正经的时刻啊!

「好,只要你愿意信,我就说。」

飞羽美丽的单凤眼直视他人时,有种说不出来的魄力和十足的说服力,他压低声音,附在郭珀耳旁道:

「依我可靠的消息来源告诉我,王珙失势之期不远矣,而且这一跌非倾家荡产可以了事,连他的身家性命恐也难保;届时上面的追究下来,恐怕任何和他有关联的人也很难不被波及。」

「什么!?」虽似危言耸听,但出自飞羽之口又教郭珀不得不信。

自他接手郭家部分事务以来,有不少回皆是听从飞羽的谏言才得以脱离窘境,甚至咸鱼翻身、广进财源,因而他的能力才能得到父亲的肯定;他无从得知飞羽的消息来源,却又很相信他在商场上的直觉。

郭珀一直觉得飞羽比自己更有能力,更适合接手郭家的事业,但每当他以此游说飞羽时,飞羽便又会躲进温柔乡里,过着糜烂且教人看轻的日子。

他明知他是故意的,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无法说服父亲相信这样的飞羽;他们都中了飞羽的计策,跳脱不了他设好的陷阱。

「所以为了你们,还是愈快和王家断绝关系愈好,若能让人留下郭家和王家交恶的印象是更佳。」

「什么你们?不许你在我面前也这么说!」

「是是,我的好大哥,这样总可以了吧?」

「飞羽……」

飞羽觉得郭珀都快咧至耳边的笑实在难看,就叫他这么一声值得让他笑成这般吗?又不是获得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终于……」

「等等,你若是在我面前为了这事哭了,以后就别妄想我会再这么叫你!」这多难堪!飞羽慌乱地遏阻,还出言恐吓。

「太好了,总算让我等到这一句,再说一好吗?」

「想都别想!」

飞羽脸颊微红地将头撇向另一边,没发现他向着郭珀的耳垂也变得绯红。

噢,真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这是目前飞羽最想做的事。

第八章

哀鸿遍野,双眼所及皆是一具具相互交叠的尸体,满地遍沛的鲜血,教人触目惊心。

「不,你不可以杀我!」

「哈哈,王大人,哦,不,现在我该叫你王珙,你这通敌大罪人,想不到也会有这一天。」

「杨国忠,你也不过是靠裙带关系才能爬到今天地位的小人――」

又一声惨叫,不知是谁又丧命于无情的刀剑下,魂归西天,止住了王珙无尽的谒骂,毕竟骂了又如何?

「国舅爷,可别说你不认得这件宝物。」

本将落下的刀剑止于半空中。

「先皇御赐的玄天宝镜!?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亏你还认得,看到这还不快跪下!」

王珙说得有恃无恐,方才的惊恐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猖狂的大笑。

「是吗?我记得那宝镜能保住的也只是一个人的性命罢了,难道你可以不顾你女儿的命吗?」杨国忠示意属下押着他的独生女上前。

「救命啊!爹,我不想死!」

「女儿呀……」王珙心疼地看着女儿王蝉。

「女儿,士可杀不可辱,不要求他,别……哎!」王珙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看来你为了自己,连女儿的命也可以不要了。」

王珙心一狠,不看不听女儿惨死的模样,「杨国忠,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绝对会报今日之仇!」

「哈哈,如果你还能活着的话。」

「你……」王珙惧怕不已,直往后退。他想做什么?难道他敢无视先皇的遗命?不,逆君之罪就算是他也担待不起。

「王珙,你瞧瞧,这儿还有你的人能站着的吗?」杨国忠一脸狰狞扭曲的笑,直逼视着王珙。

王珙恍然大悟。他……

「你认为我的人会为你主持公道吗?你认为会有别人知道你手上曾持有先皇御赐的玄天宝镜吗?要怪就怪你不服从我的命令,要怪就怪你依附错了人,哈哈哈!」

「杨国……不,杨大人,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哈哈,王珙,你不是告诉你女儿士可杀不可辱吗?怎么这会儿竟苦苦地哀求我?」

「杨大人,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动手!」

「啊――」

也多亏刽子手自以为是的仁慈,一刀便让王珙毙命,没有受多大的痛苦;不似他以往折磨其它人时,以无数难以全像的酷刑,令他人死状难堪。

李林甫死去后,他所提拔的人皆一一被杨国忠肃清,唐玄宗身旁的奸臣换了另一个人,变本加厉地扰乱朝纲。

***

「啊――」

一群女子的惊慌叫声中,尤属玉梅的最为响亮,撼动得屋瓦微微摇晃。

一群手持刀剑的人大摇大摆地闯进玉阶阁,吓得玉阶阁的群「莺」们惊惶失色,而其它怕事的客人们也争相走避,唯恐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玉芙蓉在哪里?还不快将人交出来!」

带头的人提着刀,以他肥短的双腿站立在前端,大声吆喝。

「吉大人,您别这样,吓着人啦!」硬着头皮,玉嬷嬷挺身而出。好歹这儿也是她的地盘,她要保护每一个她旗下的姑娘们,尤其是拯救了玉阶阁的于晓颉。

可是,她能做什么?她不过是名不会文更不会式的老鸨。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在冒出头来螳臂挡车前,先行要玉牡丹带于晓颉走,且让王桃去讨救兵;只不过有谁会为了一名微不足道的妓女挺身而出,得罪大官?

「快将人交出来,否则我就将这儿给拆了!」吉温大刀一挥,瞬间将桌子劈成两半,持刀威吓弱者,并非他第一所为。

这群人不但持刀剑,身上还背负着大包小包,似乎已成为亡命之徒;亡命之徒仍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

玉嬷嬷摇了摇头,铁了心,欲和他们周旋到底。

***

「小姐、小姐!」玉牡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嘘嘘的。

「怎么啦?牡丹,外头发生什么事,怎么那么吵?」方自屋内走出来迎接她的于晓颉一脸疑惑。

「小姐,快跟我走!」

「走?走去哪儿?」

「吉温带了一匹人马来想强夺你,玉嬷嬷正挡着。没有时间了,咱们先出去避避,其它的再说也不迟。」

于晓颉挣脱玉牡丹抓住他的手,一脸严肃地道:「我不能留玉嬷嬷一个人面对他们,会有危险的!」只要听过吉温这个人的都知道,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知他会对玉嬷嬷及其它姊妹们怎样?他不能只顾着自己逃跑,而罔顾他们的性命。

「小姐,你不能去呀,小姐!」玉牡丹急着想再抓住于晓颉的手腕,带他往后门逃走。

这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吉温连后门也派人守住了,就是要玉芙蓉插翅也鸡飞。

于晓颉笑笑地回眸,坚定地看了玉牡丹一眼,随即朝外跑去。

***

「吉大人,芙蓉他真的不在,您就算是将玉阶阁的地皮翻开了也找不着他的;不如您改天再来,我定会叫芙蓉好好服侍您。」玉嬷嬷神色不变,仍如往常般讨好贵客。

「玉嬷嬷,别怪我调查得太清楚。这些日子以来并无任何轿子自玉阶阁离开,也就代表玉芙蓉人肯定还在玉阶阁里,再怎么掩饰也没用,我今日一定要带走她!」

吉温一个眼神,便要属下开始大肆破坏。不一会儿,巨响频传,玉阶阁近日来好不容易装潢得富丽堂皇的摆设皆毁于一旦。

「再不将她交出来,我就见一个杀一个。该先找谁开刀呢?」吉温阴狠的目光扫向藏身于梁柱后,因担心玉嬷嬷而不愿离去的其它人。

「就她好了!」

吉温肥硕的身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揪住离他最近的玉梅,将刀子架在她的颈子上。

「啊――」玉梅以惊人的音量尖叫着,啊鹊慕懈霾煌#几欲将众人震聋。

「闭嘴,再叫我就割破的喉咙,让再也叫不出来!」吉温暴吼,险些喊破喉咙才足以压过玉梅的惊声尖叫。

「吉大人,请你放过梅,换我来当人质,你别伤害她们。」

「玉嬷嬷,只要肯交出玉芙蓉,我谁也不杀。还不快将她交出来,我没有时间,更没有耐心再和你们耗下去,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众人眼看着吉温在刀上施力,刀锋渐渐陷入玉梅脖子那肥肥软软的肉里,血一滴滴地渗了出来。

「吉大人……」

失去耐性的吉温将手一扬,打算先来个杀鸡儆猴,眼看大刀就要落下――

***

身负重责大任,在街道上狂奔的玉桃扯开她的破锣嗓子,直喊着飞羽的名字。

说到谁能救于晓颉,她直觉想到的就是强逼玉嬷嬷不让小姐见客的他。他不让小姐接客,表示他很重视小姐,所以应该也只有他才肯冒着得罪大官的杀头大罪,救小姐一命。

只有他了,她得快点找到他。玉桃横冲直撞,不知在巷道内撞倒多少人、撞翻多少摊子、跌了多少跤,一心只想找到能救于晓颉的人。

好不容易她冲到郭府前,门前守卫见她一副狼狈状竟将她拦下,不让她入内,亦不帮她传话,将她当成疯女人,欲将她赶走。

「飞羽――」玉桃不管她的破锣嗓子会不会因此喊哑,再也发不出声音,她只是一直喊着,多希望能就这么传到飞羽的耳里,将他喊出来。

但富豪人家的庭院是何其广大,声音如何能传得那么远,穿透重重的建筑物,传到该听到的人的耳里?

「飞羽――」

***

「好象有人在叫我?」飞羽心头一震,似乎听到了什么。

自从飞羽害得郭府挂不住颜面,使郭珀惨遭休夫之耻,甚至伙同同伴窃取郭府保命之符,已保存数代之久的传家之宝――玄天宝镜后,郭苍一怒之下便将他关进柴房里,不给他吃喝,一连数日。

被困住的飞羽似乎也不以为意,仍旧一派闲散的将笑容挂在脸上,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吃到下一餐、能不能有重见光明的一日。

「有吗?大白天的,你在做白日梦吧!来,你好几餐没吃了,看我为你带了什么来。」郭珀面带解不了的忧愁,忙低头掩饰哀伤,不让飞羽瞧见,但这点小把戏又岂能瞒得住聪颖的飞羽。

飞羽笑得恬适,对他道:「别再来了,若是让爹瞧见,恐又会惹他生怒。」

「你总算肯这么叫咱们的爹亲了……」突地一顿,郭珀面色瞅变,心生不安,且是极度的不安。

「你该不会是要离开我们了吧?不然一向不肯承认、不肯松口,生怕会令我不安的你,是不可能会叫得出口的。飞羽?」郭珀隔着似监牢的窗棂,紧紧抓住飞羽的手,生怕一放开,他便会展翅飞向不知名的远方,兄弟俩再无相聚的一日。

飞羽在心里不由得感叹,果然是如他者莫若郭珀,他唯一的兄长、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纵使他们立场不同、身分也不同,一在明、一在暗,但心地良善的郭珀一直不在乎旁人的中伤,将他视为至亲,待他不薄;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舍不得离开,离开这个对他而言根本称不上家的地方。

但而今该是分别的时刻了,毕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是不?

「这样不是更好吗?我拿玄天宝镜交换你的自由之身,让你能鼓起勇气再一追求你的幸福;而我也能功成身退地得到自由,岂不两全其美?」敛笑的飞羽,诚挚地望着他的兄长。

「可是这样对你一点也不公平。」

「公平?我要的不是公平,而是从小到大,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你的幸福,只希望这回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飞羽……」除了感动莫名,迫使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外,事已至此,郭珀也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这样牺牲自己,甚至迫使爹亲不得不和他断绝关系、将他逐出家门,竟全都是为了他,只为了推他一把……

「记着,要对外申明郭府已和我飞羽断绝关系、不再来往,才不至惹杨国忠猜忌,毕竟那面铜镜是由我交给他的;且话要说得狠绝,最好再栽赃几件内部的窃案在我头上,这样才更有说服力。」

「飞羽……」心肠软的郭珀,不顾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教诲,晶莹剔透的泪水滚滚而落,为了将到的离别,更是为了飞羽的用心良苦。

「还有,你们最好能离开京城,因为杨国忠必会借重贵妃之力大扰京畿,那时怕是不能安定;尤其是咱们曾经和李林甫的同党有过交情,那个小人恐不会轻忘,难保哪天他不会再想出其它的罪名将郭府牵入其中。我不能再帮你了,日后万事小心为上,难为你了。」

「我会尽力说服爹,就算架也要强将他架走,相信在他发现郭府的事业难以再守成、倍受牵制下,他会看破的。」

「嗯。」

飞羽使劲回握郭珀握住自己的手,像是在道别。

「那么,你何时要走?」

「你瞧,我都准备好了。」

飞羽拿起身后的一个包袱,放在郭珀眼前,里头装满不少贵重物品,而且他都相当眼熟。

「你!?」

「要栽赃总要有物证、事证嘛!就当是你送给我的逃跑资金,我就受之无愧!呵呵……」

「飞羽。」郭珀真是骂也不是、笑也不是,哪有偷儿自己将赃物拿给物主看,还在他面前炫耀的,真是!

两人相视而笑,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像是毫无芥蒂的亲兄弟。

「快走吧,我不想和你道别,我会走得静悄悄的。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咱们兄弟俩会再相见的。」

「嗯,不道别。」郭珀抹去泪水,坚强地一笑。

望着郭珀挺直的背影,飞羽知道他变得更坚强了,坚强得足以面对更多的磨难。

他放下心的同时,再隐约听见有人在唤他。是谁?

***

「住手!」

吉温举刀的手停在半空中,循着声音的源,看见一道青色的身影。

「终于现身了。」吉温笑得狂暴,用力将玉桃推到一边,贪婪的直视着眼前的住人。

他以为于晓颉一身的男装是为了躲避他而穿上的,因而不曾怀疑过他的真正性别。

「呵呵,虽然身穿青布衣,却仍遮掩不住的光彩,果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吉温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却仍舍不得眨一下。

前是在微弱的烛火下、袅袅香烟中看见她朦胧的身影;而今在这明亮的日光下,他的美只有更加真实,竟无丝毫逊色,看得吉温欲火焚身。

但他意识到此时此地皆不合适,尤其他该求的是以自保为先。

王珙已死,杨国忠假皇上旨意贬他下乡,若他不迅速离京赶往赴任,谁知杨国忠会不会又派人在路上埋伏,想杀他灭口。

「好,大伙儿快走!」

吉温擒住于晓颉,急着离开京城的他,一点怜香惜玉之情都荡然无存。他将他像布包般丢上轿,随即快马飞驰而去。

徒留玉阶阁的众姊妹们,个个忧心忡忡、不知所措。

第九章

擒获于晓颉的吉温色心大起,在策马狂奔的车箱内、亡命的旅途中,仍不忘慰藉下流的身与心。

也许是他自以为逃得掉,用不着为性命担忧吧!以为自己的动作够快,没人能逮得住他,纵使目前权揽一身、如日中天的杨国忠也不能。

山路险恶、曲曲折折,车箱内的两个人随着急弯而东倒西歪。

于晓颉不停地抵抗,若不是为了玉阶阁的姊妹们,他怎会跟他走?但此时已没了顾忌的他又岂是会乖乖就范的软弱之辈?

吉温努力地想擒住于晓颉,初时仍讥笑他无力的反击,尽情享受佳人的反抗,藉以挑起自己征服的兽欲;但很快地,肥胖且疏于劳动的身躯便不堪负荷,因而气喘吁吁、恼羞成怒。

「再不乖乖就范,当心我回头将玉阶阁里所有的人全般掉,让悔不当初!」满意地看见于晓颉好似恐惧的神态,吉温淫笑着,慢慢接近他。

「只要你乖乖地,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方才被于晓颉踹得嘴角流血的吉温柠笑着,还自以为笑得很亲切。

「呸,回去洒泡尿照照自己吧,猪八戒!」

「臭娘们,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在狭小的车箱内,于晓颉能躲避的空间十分有限,使得他灵敏的动作能发挥的作用更加被局限,而且他的力气也比不过吉温。

「躲?我看你能躲哪里去!」

吉温肥肥的猪脚一伸,绊倒于晓颉,再以他庞大的身躯、满身笨重的肥油来个泰山压顶,扑向倒在车箱内的于晓颉,压制住他所有的动作。

古温伸出舌头,淫秽地舔了舔自己滑下嘴边的口水,对着被压在身下的于晓颉喷了一口臭气。

「恶心死了,滚开,你这只肥猪!」感到嫌恶不已的于晓颉,如今能逞的也只剩口舌之快了。

「呵呵。」吉温气喘喘地直喷着臭气,更浑笑着伸出肥油咸猪手,想解开于晓颉的衣衫,以一逞兽欲。「水月镜,只能在梦境中出现的天上佳人,终于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了,呵呵……咦?」

突地,舌温的邪湿笑声戛然而止。

***

吉温发现马车不知何时竟不再晃动,不再将他们晃得束歪西倒。

有异!

也亏他在此时还能先忘却兽欲,先顾小命。他无暇先了解手下的情况,向外吼道:「怎么了?怎么停了下来?」

久候不到该有的响应,吉温小心翼翼地拉起于晓颉,将刀子架在他纤白的颈项上,心想至少先拿他当挡箭牌。

他推着他下马车,在掀开车帘的同时,传来他手下的声音――

「嗯……大、大人。」

「什么事?」吉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至少事情还在他掌握之中。

「车轮陷、陷入泥沼中,我、我抬、抬不动,能不能请您下、下车帮个忙?」

「有事就直说,作啥支支吾吾的,一点也不像男子汉!」

放下心的吉温恢复他对下人一向颐指气使的态度。

「没用的家伙!」吉温啐道。

为确保万一,不让好不容易掳来的佳人逃跑,吉温仔仔细细地用绳子绑住于晓颉的双手,再推他下车,自己也跟着步下车箱。

突然,一道银白的亮光一闪而过,局势霎时大逆转,方才以锐利的刀锋胁迫他人的吉温,而今竟换作被人以刀架在脖子上。

这类手法玩多的人,根本从未想过事情也会有落在自己头上的一天;而这一天来临时,他又该如何应付。

吉温看见原本该是他的车快的属下竟遗弃他,往另一方向落荒而逃,他吓得腿软无力,跪倒在地上求饶。

「请放过我,我有的是钱,要你来杀我的人给你多少,我付双倍,不,三倍,你开个价,只要你肯绕过我!」不得回音后,他又怕道:

「这位壮士,求求你绕过我,我什么都能给你。我车箱里有不少金银珠宝,只要你绕过我,我给你二成,不,五成……」

仍不得反应,又不得回身看一下要他小命的人的表情,吉温只能苦苦哀求,往日高高在上的霸气荡然无存。

「还有,你瞧,眼前那个娇滴滴的女人是不是很美?也送给你,只要你肯饶了我,我……」

一记重击,教吉温顿时陷入昏迷,再也发不出比猪号好听不了多少的号叫。

***

「我还以为你想再整整他,多听他哀号几声,真是虐待自己的耳朵……唔,好痛!飞羽!」好一声娇嗔似的埋怨。

于晓颉被用力地撞进一副坚实又硬邦邦的胸膛,撞疼了他直挺的鼻梁,疼得眼泪几乎流出,却悬在眼眶要落不落的。

看在来救他的飞羽眼里,以为他受了极大的惧怕和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使他更用力地搂紧他,安慰道:

「抱歉,都怪我太晚到,让他受委屈了。别难过,别难过了!」

飞羽低下头想一觑于晓颉的神情,却只能瞧见他略略颤抖的后脑勺,在他的心里漾起一圈又一圈不舍的涟漪。

此时不知为何而口拙的飞羽只能不断地重复,要他别再难过,希望他的安慰能发挥力量,渗入于晓颉的心里。

他以自己全身的力道紧紧抱住他,将他诚挚的心意完完全全、毫不保留地借着相贴的身体传递给他。

「等、等等……」

「别难过了,别难过。」

「哦,叫你等一等你听见了没!」

怔忡间,飞羽不自觉松开拥住的双臂,趁此机会,于晓颉用力地将他推开,用力之猛,竟将飞羽推倒在地。

跌坐在地的飞羽愣愣地看着猛喘着气的于晓颉。他两颊泛红、娇艳欲滴,一副诱人模样,却也极不优雅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圆圆的杏眼竟怒瞪着他,让飞羽觉得好无辜喔!

为何?他已及时救了他不是吗?

「拜托,你知不知道你的蛮力有多大,我都快被你勒死了,难过极了!」于晓颉用力伸展自己的身体,好似多不易才重获自由般。

「你不是很难过?」

「废话,换你被我勒勒看,看你会不会也很难过。」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害怕得都哭了?」

「哪有!我于晓颉哪会哭?哭是娘儿们才会使的手段,我才不哭呢!」多逞强的口气,可能说服多少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晓得,那总人数竟是少得可怜。

「哈哈哈……」

松了口气,明了自己是一时被怕失去他的恐慌冲昏了头,才会误以为于晓颉是软弱无能,只会暗自垂泪、害怕不已的人。

他的坚强、他的好胜,不是他一开始时早就知晓的事?他也是因此才为他着迷的,不是吗?

着迷?是呀,而且还执迷不悟呢!

飞羽一直大笑着,放开胸怀地大笑着,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男儿轻弹的不是伤心之泪,而是喜悦之泪。

溢满胸襟的感动正掠肯郑澎湃汹涌。

很高兴自己看对眼的是他,更高兴能与他结缘的也是自己。

太多的喜悦,让几乎承载不起的飞羽,忘却所有不愉快的过往,初开怀地大笑着,笑不可遏。

而一旁不知所以然的于晓颉只能以看待怪人般的眼神瞅着他。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他竟能笑那么久?

「喂,你到底笑够了没?」总觉得他正在笑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的直觉是如此告诉他的。

「不够,只要有你在身旁,我永远都笑不够。」

总是带着刺眼佞笑的飞羽,在于晓颉的眼里还是头一回哭得如此真挚,害他的心突然间好似被揪住般狂跳了下,有些痛,又有些……喜悦。怦怦地跃动不止,而且愈益加快。

「你的脸好红,没事吧?」飞羽贴近他的额前,明明知道他是因自己的靠近而红了脸,却又故意问他。

「哪有!男子汉大丈夫是不会脸红的,我才没有脸红呢!」

和拗起性子来的于晓颉争辩的人是笨蛋,这时的他才不管对方究竟有理抑或无理,反正和他持不同意见的人全都是不对的。

全部的人都不对,只有他才是对的。

聪明的飞羽自是不会在此刻将虎须,不和他强辩他究竟脸红了没,倒是一脸严肃,缓缓地靠近仍在强辩中的于晓颉。

与其在这静无人烟,唯有两人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一只猪的旷野中斗嘴,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比如说,多培养培养彼此间的感情、热情……等等。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飞羽认为用说的不如用做的更为清楚明白。

他低下头,靠近于晓颉喋喋不休的唇,烙上他的印记,将他的热度印在于晓颉的心底,让他永生难忘怀。

微微开启的唇瓣让不知何为礼教的火舌长驱直入,肆无忌惮地恣意妄为。

他放肆地品吮他的每一细――柔软滑嫩的小舌、如贝的玉齿、齿后的龈根……流连地品尝他的每一寸香甜。

如雷般的冲击直袭于晓颉的背脊,一阵阵的火热与酥麻漾泛全身,使得他的纤腰几乎撑不住,软倒在圈绕身后的健臂上。

「呼……」

待飞羽罢休时,失了魂的于晓颉眼底含媚,又不止地喘气,这对他的心脏似乎不是很好,正考验着它的耐力。

飞羽笑得很满足。

「还走得动吗?咱们得先回玉阶阁,教你的姊妹们安心。」

双颊烫红、红得似火的于晓颉,经飞羽的揶揄一激,他好胜心又起,又难改掉爱逞强的习性。

明明腰肢虚软的他,不知由何重拾气力,说话冲归冲,却又羞得不敢抬头望向害他如此的始作俑者。

「废话!我怎么可能走不动?我这就走给你看!」

正好藉此转过身,掩饰他红得不能再红的脸蛋。于晓颉以自己较为冰凉的双手住双颊,极力想让它降温,不再通红。

「不是那边,我有骑马来,不然我怎么赶得上你们?」飞羽笑笑地纠正他,眼底满是浓浓的情意。

又在笑了,怎么笑个没完,他的脸颊不会酸吗?于晓颉在心底咒道:最好让你笑到僵硬又抽筋!

他尚未发现,他看到他的笑已不再觉得刺眼,反而有种莫名的心安,和一种说不上来的恬适,彷佛永远都看不腻似的。

他也没发现自己似乎像被他所感染一般,嘴角亦轻轻地上扬,笑得很美很甜,炫惑人心。

飞羽和于晓颉共骑一匹马,甚至还让可怜的马儿背负了一包大得不能再大的包袱,沉甸甸地。

只可惜马儿不能出言抗议,只能嘶嘶地略表不满。

很重耶!跑不动,只能缓缓地跺着步。

反正沉醉在两人世界的他们,也无暇分心顾及这马儿走得是快还是慢。

***

玉嬷嬷看着自己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心血结晶,而今却轻易地被毁于一旦,只剩残破的废物和一团乱发愁着。

她哭也哭不出来,只是傻傻地呆愣原,一动也不能动,看得她身边的众姊妹不禁也为她发起愁来。

好不教人担心……

玉嬷嬷生气时比河东狮子的吼叫更为可怖,伤心时也比鬼哭神号好听不到哪儿去。

平日的她如今已不见踪影,只见她呆呆地伫立原。

是否衷莫大于心死,人到了绝境时,反应会和平日截然不同?

「玉嬷嬷,别难过呀!我们会一起努力重建玉阶阁的!」玉牡丹豪气万千地道。之前能,这回一定也能啊!

「是呀,玉嬷嬷,人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的。」玉菊也插嘴道。

连被吓昏方苏醒的玉桂也忍不住忧心忡忡,拉着的衣o想安慰她。

玉嬷嬷抬头望向环绕着她的其它姊妹们,愈看愈是绝望,愈看愈是不敢抱持任何希望。

天啊!她该如何引领这些特别的姊妹们再建玉阶阁?只会出现一回的才能称之为奇迹,不是吗?

玉嬷嬷沮丧地又低下头。没了于晓颉,奇迹是不可能再发生的。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玉桃的独特破锣嗓音传入玉嬷嬷耳中,她焦急地冲过去,用力抓住玉桃的肩膀,猛烈摇晃地质问她:

「晓颉呢?他有没有怎样?他人呢?」

在众人的包围和不停的逼问下,玉桃猛喘着气。

请顾虑一下她方才跑得很急,得先喘口气好吗?

来不及这么说的玉桃只能瞪大牛眼,以示不悦;不过没人能心领神会,只是口径一致地不停问她。

「不知道……」玉桃还没喘完。

「什么!?怎么可以说不知道!」

娘子军们难以置信地不停宣泄不满,像在热闹非凡的市集里,七嘴八舌、纷扰不休。

「你们都给我闭嘴!」急于想得知于晓颉安危的玉嬷嬷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以她特有的魄力,成功地让众姊妹们乖乖闭嘴。

「快说!」

喘够了,也得以开口的玉桃忙道:

「我去找飞公子,要他去救小姐,然后他就咻的一声自我眼前消失不见。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救到小姐,但总之我有找到人去救小姐了。」玉桃的语气听来像是在邀功似的。

至少大家也该称赞一下她的聪明机智,能想得到要找飞羽去救于晓颉吧!

说了几乎等于没说,众人担心的是于晓颉的安危,他人有没有危险?有没有被吉温那只猪非礼?或被他一怒之下杀掉?哪管得着是谁去救,而那人又是怎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况且她找的人也太差了点吧!没身分、没地位,更是个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文弱书生,只会拿着把玉扇来去的。

「玉桃!」

众人恨不得将她一把掐死,省得看了碍眼。

玉桃一脸无辜。她又没做错什么,她们作啥这么瞪着她瞧?

「天啊!晓颉,玉嬷嬷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强要你帮我救玉阶阁,你也不至于死于非命,原谅我!」

玉嬷嬷自责又难过地呼天抢地,这般严重的过错,岂是她一介老妇能承担得了的?

一见她哭,其它的姊妹们也跟着她号哭。

顿时,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再现,再撼动天地,风云变色。

尾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死了吗?」

偕同于晓颉一起回到玉阶阁的飞羽,住可怜被虐的耳朵仍不忘揶揄地笑问。他知道她们是为了同他一道回来的人儿而哭,真是难得一见的真情所造成的绝世奇景;不过在他的有生之年,可不想再重见一回。

怒瞪他口不择言的于晓颉忙问:「你们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由悲转喜,喜极而泣的众姑娘立即扑向于晓颉,害他支撑不住直向后倒。

这时的飞羽忙闪身躲避,他可不想承受玉阶阁姊妹们的总重量。

他的闪避害于晓颉一个人继狠狠地撞上硬邦邦的地板后,再度惨遭重物挤压,险些成为被马车压扁的人肉干。

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于晓颉只能瞪视着他。这只顾自己的卑鄙小人!

待飞羽觉得玉阶阁的欢迎会举办得差不多,眼泪和鼻涕也流够了,才好心地开口:「喂,你们再不起来,晓颉可能就要断气了。」

他事不关己,看着于晓颉一身的狼狈,笑得很贼。

好不容易才自地上起身,身上沾满灰尘和许多不知名黏稠物的于晓颉一瞪再瞪,圆圆的杏眼充满怒意的生命力。

「别瞪我,又不是我害的。」笑个不停的飞羽一点也不为自己方才逃避的无耻行径感到愧疚。

「飞公子,是您救了晓颉一命,您的大恩大德,我玉嬷嬷没齿难忘!」玉嬷嬷感动得欲下跪以示感谢。

「等等,玉嬷嬷,小生承受不起,更何况我也没说我不要报酬。」

「您的意思是……」

「玉嬷嬷,是聪明人,我想不必我多言,呵呵……」

玉嬷嬷看看飞羽,又看看于晓颉,不明就里的于晓颉被看得脸儿突然红了起来,似明了又似不明了。

「不要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于晓颉斥喝飞羽。

「哦,是,我这时候是不应该笑,应该诚心诚意地。」

难得飞羽这么听他的话,他不免狐疑。「你在捣什么鬼、打什么歪主意?」

突地,飞羽单膝跪下,难得的正经,「玉嬷嬷,请你答应将晓颉嫁给我!」

除了早已料着的玉嬷嬷外,其余的人,包括于晓颉皆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被事情突然的发展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能给他幸福吗?能答应我好好的照顾他,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当然!」

「你可知世人对你们的情感绝不会认同,舆论的压力、可畏的人言,你承受得了吗?」

「若是不能,我也不会开口向要求。请,玉嬷嬷,也就是晓颉的再造恩人,更是他最亲的家人答应我的恳求!」

「就算我肯,但晓颉会肯吗?」

「当然!」

「呵呵,你就这么有把握?」

「玉嬷嬷,这事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好,只要晓颉答应,我绝不说二话。」

「谢谢玉嬷嬷!」

「喂,请你们尊重一下当事人好吗?什么答不答应的?」在一旁被忽略许久的主角发出不满的怨言。

「怎么,你不肯嫁他?」玉嬷嬷笑着明知故问。

「废话,我是男的耶!要娶而非嫁,你们真是搞不清楚状况耶!」他红着脸、嘟着嘴道。这事怎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讨论,好不差人,而且太匪夷所思了吧!

「怎么办?晓颉不肯嫁给你耶。」

在一旁看戏,总算是看出端倪的众姊妹,也不忘在这戏里参一脚。这么有趣的事,怎能忘了她们呢?这热闹不凑自不凑,于是她们一起笑问飞羽。

「没关系,我自有办法让他答应。」

好有自信,于晓颉就偏偏不允,且甚不爽快。

「请各位姑娘们,尤其是玉嬷嬷仔细地瞧瞧,看看那个大包袱埋藏了些什么。」飞羽指着他放在门旁的一个大包袱。

玉嬷嬷趋前将它打开――「哇啊!」

刺眼的闪闪金光,照耀得她们的眼睛几乎张不开。

有好多、好多、好多值钱的东西啊!有银票、钱币、金子、银子、古董、珍珠、翡翠、玛瑙……甚至还有颗夜明珠!

她们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这么多的银子。

飞羽拿着由吉温那贪官身上搜出来的金银珠宝贿赂玉阶阁的众姊妹。

「那些是晓颉的赎身费,相信够大伙儿好好地过下半辈子不愁吃穿了,只要晓颉肯答应下嫁予我。」

一群双眼不由得发直的姊妹,笑得很恐怖地向于晓颉逼近,异口同声道:

「小姐,嫁了!」

「等等,我还没有答应耶!」

「还等什么等,我说嫁就嫁!」玉嬷嬷霸道地说。

「玉嬷嬷,不是说依我自己的意思吗?」天啊!所有人皆阴地盯着他,真是可怕。于晓颉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有吗?我不记得了,反正我是你唯一的长辈,我说了就算!」

「怎么这样?我是男的,不能嫁人,我不要,不要!」

于晓颉的哀号传遍整个破烂的玉阶阁,只可惜没人理他。

***

大唐发生乱事,安禄山造反,皇上自京城出走,社会动乱、民不聊生;但这些事在如桃源般外人难以到达,又能自给自足的野境间,似乎没什么影响。

飞羽以那些不义之财买下一座山,并在山下布置奇门盾甲之机关,非应邀前来的客人皆难以进入。

他将所有的亲人、朋友、有缘的人皆接来一起同住,自成一个小社会,决定待乱事平定再重返乡野。

「爹,孩儿给你奉茶来!」

听这没个正经的声音,郭苍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人是谁。都是他,自己不正,想走歪道,还不忘将郭珀一同拉下水。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心里明白这道理,早就不气飞羽的郭苍,却又咽不下这口气,硬是板起一张脸虐待儿子。

「哼!」这算是响应了飞羽的呼唤。

「义父,别喝他的,我给您端来上好的人参茶补补身子。」

「呵呵,很好很好。」郭苍笑着端起人参茶,像个慈祥的父亲将茶饮下。

「不公平,我也是您的儿子耶,怎么态度差这么多!」飞羽像个孩子般抱怨。

「做人失败就不要像只丧家之犬吵吵闹闹的,闪一边去!」

「晓颉……」

于晓颉狠狠地将他踹到一边去,热络地靠向郭苍,「义父,累不累?我给你背。」

「还是晓颉窝心,不像那个逆子,只会惹我生气!」

和于晓颉同仇敌忾的郭苍不忘数落着飞羽。

于晓颉嘴巴甜,长得又似女孩子,娇滴滴的,很难不惹人怜爱;而且他可人又聪颖,很会讨长辈的欢心,再加上他时常受到飞羽的欺负。

久而久之,郭苍冷硬的心被暖和的太阳软化,开始陪同于晓颉一起说儿子的坏话,他们成了同一阵线的战友。

「唔……」飞羽一脸无辜,不知自己哪里又惹着父亲了。

「还不快给我出去!」

两张嘴很有默契地同时大吼,威力十足。

飞羽只得摸摸鼻子,识相地先行离去。

噢,他已经好久没和父亲好好地谈一谈,也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地看一看、摸一摸、碰一碰于晓颉了。

他快变成一只饥渴的色狼了。

飞羽推开门出去,再掩上门后,阻绝了房内的视野和声响。

没走多远的他听见房内传出来的爆笑声。

好羡慕喔!

他们怎么那么快乐?在笑什么呢?就只有他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被排挤在外……

飞羽在心里自艾自怜。

噢,他何时能再获得父亲的笑容?

他何时能再和晓颉同床共枕?

他保证不再违逆父亲的心意,要他扮狗、扮猪,仿效彩衣娱亲、承欢膝下他都愿意!

他也保证不再恶意整于晓颉,害他下不了床,叫床叫到喉咙沙哑,满身红痕、全身虚脱,让知情的人笑他。

他保证啦!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