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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爱而非 by 橙子雨
前言&文案
关于这篇V文……这个……写文不容易,希望大家能理解。m(_ _)m原先的网络版有结局也有续篇,也算是个质量不差也完整的故事了,V文会努力做到更好。
【V文和网络版的不同】
1从肖恒醒来之后,剧情就和网络版不大一样。简而言之就是肖恒醒来之后忘记了变成幽灵的日子,于是洛予辰继续受虐一点点。(*^__^*)醒来之前也加了一些原版没有的东西,虽然没有后面改的那么多。
2抓虫子,原文里前后说不通的地方以及年份矛盾的BUG都有改,如果真的有心的亲们会发现三分之二的语句都和原文都多少有不同,橙子真的有修。原文是很感性地在写,难免冗杂了一些,修改版是很理性地在改。
3续篇《洛予辰的日记》不在此V文里,大致剧情尚在,总体整合成一篇以洛予辰的视角来写的文了,而不是日记,因为日记篇最后橙子也觉得还是在虐肖恒。让你们说我是洛予辰的亲妈肖恒的后妈,我怒吼着来当洛予辰的后妈来了。
关于甜甜番外《情人节》,答应过大家新年的时候贴出来贺年。
5番外《煮鱼摧二三事》,V文独家。
6大家等橙子我慢慢上传,不急不急~~
此致敬礼!(被PIA飞~)
【PS】很多亲都纠结的洛予辰为什么上辈子负了肖恒下辈子还负他的事情啊,解释一下。
1萧衡跳井的事情,洛予辰也算是跳了一湖(找耳环那),是还债。
2割腕,这辈子肖恒利落地一刀,洛予辰自杀是N多刀,补了这一刀和前世盟主为了给他血而割的那些。
3关于萧衡的“生生世世不相见”说,因为洛凡的坚持和赵禁的于心不忍,没有成为现实。话说,只要葬在一起,下辈子一定能够再见到,所以见到了。
唉,其实洛予辰也不容易,两辈子都那么别扭,智商不高不是他的错,总是活在后悔里也挺惨的,大家就原谅他吧……
【文案】
从来他都是这段感情残酷的一方。
十年,那个人站在他面前,说爱他,他看都不屑看一眼。
他总以为他们之间有足够的时间,已经耗上了十年,再耗下去,也就差不多一辈子了。
他知道对方执念太,所谓放手,根本是笑谈。
而当那个人终于放手,久违的自由,尝起来却不如想象般的甘甜。
放手,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当活着已经变成了一件尤为痛苦的事情,不得不最终选择死亡。
可是是死神的恶意的玩笑,还是善意的疏忽,是执念太重,还是怨念过?
如果世界上有数万种不得善终的办法,他领教的这一种绝对最有创意,也最为狠厉。
等到从最初的不甘变成默然,心痛变成麻木,委屈变成自嘲,嫉妒变成认输和臣服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1
我一直以为人死后是没有灵魂的。即便有,那也一定是生前执念太或是有太多的怨怒和不甘,于是变作孤魂野鬼,徘徊于世间。
现在看来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
我死了。割腕自杀。
死得时候自以为并没有太多的怨恨和不甘,就是觉得再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人真的绝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死并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我只记得,冰冷的水流过手腕狰狞的切口,一池水慢慢从粉色变成猩红,我静静地看着我的手漂浮在水中,然后慢慢阖上眼睛。
终于,一切都放下了。终于,可以放手了。
一切的爱和痛苦,思念和悲伤,终于可以烟消云散。
这是真的放过你了。
那么,衷心希望今后你能够幸福。
我没想到我还有机会能再看到光。
微微的柔光,像日蚀过后一般在无尽的黑暗中渐渐露出一丝亮,然后越来越亮。
眼前好像有模模糊糊的重影,我半梦半醒着,并没有自觉,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身体很轻,像树叶一样飘在空中,感觉不到温暖或寒冷,也体会不到痛苦或悲伤,包围我的是像羽毛一般轻轻的、软软的虚无。
我开始有了意识,冥冥之中,我感到有什么东西牵引着我向前走,周围的景物亮了又暗,灭了又明,渐渐光亮驱散了黑暗,接着光亮也暗淡了下去,化成了令人怀念的橙色灯光。
眼前的景物,仿佛一张展开的画卷,明晰写实起来。
我仍然有一些迷茫,梦游般地环视四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这里是我和他曾经的家。
色的红木地板,大大软软的白色沙发,落地的艺术台灯仍然笼罩着橘红色温馨的光晕,一如往常一样洒在着他恬静的睡脸上。
已成习惯,我几乎是从第一时间就欣赏起来。
他一向喜欢在软软的沙发上开着暗暗的台灯入睡,而且睡得极不老实。我则喜欢在他入睡时偷偷坐在旁边,看着他那张如刀削的俊美脸庞,以及脸颊边黑色发丝里银色的十字架耳坠闪耀的淡淡光华。
“嗯……”他微微翻了个身,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冷,伸手摸索起那条纹复的印度毯子。
毯子早被他在翻来覆去间弄到了地上,以前都是我一轻轻帮他盖回身上,而现在的我却只能站在一边,爱莫能助。
摸不到被子,他被迫醒了过来。我心里咯!了一下,就如同平日偷看他睡觉被抓到一样的做贼心虚,然而这他的视线平视扫过我,却没有动怒,而是径自伸手从地上捞起了被子。
我站得离他这样近,他拿毯子的时候手实际上穿过了我的身体,而我们却都没有感到一丝异样。
他看不到我,也摸不到我。他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其实很无所谓,反正他能看到我的时候也总是无视我,能碰到我的时候也是尽量能不碰就不碰了。
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一直当我是空气,现在,我倒真成了空气。
他满意地抓着毯子,重新往沙发上一倒,顷刻之间又沈入梦乡。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入睡,在心里叹服我良好的涵养。
我应该歇斯底里的,我应该抓狂,我应该暴跳如雷,我应该尝试一下抓着上帝的领子拼命摇晃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我没有能见到上帝,我没有能见到黑白无常,我没有能见到哈迪斯,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传说中的在人死了之后能够见到的起码能给我指个方向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走的人。
我就这么死了,没上天堂,没下地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没人管没人问的孤魂野鬼。
而且还偏偏缚在他身上,我已经想不起来这个的学名是什么了,地缚灵么?
我觉得我肯定是做错了什么程序,比如说天堂的大门在身后打开了,我不小心没看到;或者是黑白无常今天临时有事,就毫无责任心地把我丢在这里。
又或者是,在满不在乎的自我欺骗下,心里偷偷掩藏了太过激烈的执念、委屈和不甘。
我不知道。
最初恢复意识时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我发现自己在车里,而他一脸疲惫地睡在后座。
我经常这么和他坐一辆车从公司回来,他经常这么无视我自顾自地睡着,我能体谅他,一上节目就是一整天,很耗费体力。大明星,万人钦慕,其实也难做。
我伸出手,却碰触不到他的发丝。
那是我第一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叫了司机,司机没有回头,我叫了他的名字,他不搭理我。
身体很轻,脚还是踏在地面上的,但是我的身体却没有了实体,再也没有人能看得见我、听得见我。
车开到楼下,他下车,我好像被绑在了他身上一样,会被他牵着走。目测了一下,最远的距离也不过三米。
然后我就忐忑不安地跟着他回到了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窗户上还挂着我挑选的没有品味的嫩黄色流苏窗帘,上面印着可爱的小鸭子,和整个房间简约时尚的气氛格格不入。
摆设没有什么大的变动,灯、沙发、枕头,都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只是桌上的相框里,不再是我贴着他,晕乎乎地看太阳的相片,而换成了他和那个人的。
那人秀丽明亮,穿着小猫的服饰,系着铃铛,笑得一脸灿烂;而他被迫穿着狗狗的衣服,仍然俊美高挑一脸冷酷,偷着夹带了一丝被逼无奈的沮丧,细细看去却又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浅浅温柔。
虽然早就知道肯定会是这样的了,真让我看到了还是觉得丧气。
想人家两大明星,不仅私底下真心相爱,连明面上,都是公司推出的官方配对,粉丝一大堆。每天官网上,博客上,一堆痴的祝福刷屏看得眼睛都。
每上他的博客,看到那些暧昧的图片和同人文,都想跳出去大吼一句:十年内,他洛予辰是我肖恒的人!
现在回头想想我就像是言情小说里普遍出现的那种缠着主角不放的非主要角色一样,自不量力并用心险恶地在两位主人公之间横插一杠,连累得一对有情人情路坎坷情海汹涌闹了半天就是不得终成眷属。
果然最后我也像普遍妨碍主角幸福的可悲配角一样,不仅被当垃圾障碍彻底扫清了,还顺带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来大快人心。
我抬头看看,又失败地发现我执意贴在墙上的几幅他的巨幅华丽写真海报被他拿掉了。
比起早就被我预测了命运的照片,还是这个比较让我气愤,不知道他扔到哪里了,我还一直很宝贝那些的。
罢了,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2
在我继续细心观察房子内部设施的变化以寻求进一步打击的时候,他已经进了浴室。因为那半径三米的自由活动范围,我还不用卑鄙地以和他被迫绑定为借口去偷看人家洗澡,即便如此,隔着我险恶用心挑选的磨砂玻璃门,从透出浴室的一点微光里仍然能够看到那高挑完美的身形。
现在看到他还要色心顿起,我非常泄气。本来以为死了就能逃开的,可曾想居然真的做到了迷途不知返的境界,连人都死了心都还是在他身上。
只是总算还值得宽慰,因为死了,所以再也不能从他身上索求什么,再也不能强迫他屈尊纡贵地天天对着我卑微掉价的一厢情愿。
这就是我从死亡那里得到的少得可怜的好。
灵魂好像是不用睡觉的,反正我就这样看他看到大半夜,没有丝毫倦意。于是我就贪了这个便宜,在他进入梦乡之后贪婪地看,好像要把我多少年来没能看够的全部补回来。
现在总算不能摸,不能抱,就只能看着,但也感觉很满足。
我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十年了,我早该知足。
十年,犹记当初的纯真岁月,我们一起驰骋绿茵球场,一起笑着,壮志雄心地击掌盟誓说踢完青年杯就一起晋级,将来一辈子一起踢球。
谁都知道当时在学校最出风头的洛予辰同学的名言就是:洛予辰是最棒的前锋,肖恒是最好的守门员。
还记得他穿着球衣英姿勃发,逆着夕阳回过头笑着,年轻的脸上放射着绚烂的光华。
他说,有肖恒在后方,我最放心了。
因为这一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我偷偷了多少时间,做了多少努力,受了多少伤,风雨无阻义无反顾,就只是为了能站在后方看着阳光下他冲向对面的背影,为了胜利后他灿烂的笑容和大大的拥抱。
那时候,他当我是最好的朋友,我缩在壳里披着最好朋友的外衣,肆意享受着他的温暖,奢侈地挥霍青春,无怨无悔。
那时候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什么都还没有变故,是真正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青春年华。
那段日子永远是我记忆中的珍宝。
后来啊,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好多事,让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算了吧,我摇摇头,现在也不是我情伤的时候,反正总归阴阳两隔了,算是远到了尽头,就好像被压入大牢里多年的重罪犯战战兢兢地等啊等终于得了一个立即枪毙的判决,虽然不服,但终于再也不用继续难过继续害怕并徒劳无功地试图挽回。
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奈何桥。
我才发现我的情商很高,这种时候仍然能够开玩笑并自得其乐。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我被刺耳的闹锺声吓了一跳,很不习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定闹锺,我喜欢亲自叫他起床,早上五点锺我一定会醒,比闹锺还准时。
坚持亲自叫他起床,是由于我别喜欢起床的时候那个迷迷糊糊的洛予辰,因为只有他迷迷糊糊的时候,看我的眼神才不会那么冷漠,也只有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无论做什么,他才不会轻易就生气。
于是我就可以稍微放纵一点,偷偷地做点小动作,装成我们是非常相爱非常幸福的一对儿的样子。
他一向没有起床气,今天却很没好气地按掉闹锺,磨蹭着从沙发上起来,随便洗漱了一下,换衣,出门。
没有吃早点。
他从少年时胃就不好,以前每天早晨我都提前给他热好牛奶搭配好营养丰富的食物,虽然他每都很不耐烦,但是哄哄的话多少会吃一点,而现在……我就只能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被看不见的力量拖着进到车里,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我开始严重地自嘲。人都死了,还要替他操心,我未免管得太宽泛了一点,他吃不吃东西当心不当心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完全和我无关。
生前我做得那一切独角戏他就已经不稀罕,此时此刻终于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贱。
于是我不看他,扭头看车窗,却看到暗色的玻璃上倒映着他的侧脸,没有我的影子。
真是见鬼了。
自己倒是看得到自己的手脚,但是在所有具有反射作用的物体里,完全看不到。
根本碰不到东西,不是穿过,就是被穿过。
其实我是可以出声的,我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但是没有别人听得到。
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根本就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算了,即使我郁闷我苦闷也没人理我,天使不会降临,还是暂且安于现状吧。
到了摄影棚,我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情跟着他下了车,
进了大楼之后不禁还是有些心慌意乱。其实这里我并不是没有来过,我几乎天天都来,这整栋楼整个公司曾经都是我的,摄影棚我也明里暗里偷偷跑来看过他数。此时会很紧张,可能是因为以前我都只能离得远远的躲在角落,今天却可以站得那么近,零距离欣赏大明星的绝世风采。
洛予辰天生俊逸逼人,身段的完美和皮肤的细腻都不是衣服和化妆品能堆砌出来的,即便如此,还是要被糟蹋般地拉去画上厚厚一层,七手八脚折腾一番,套上量身定做的衣服。等一切准备就绪,我的性感天神终于闪亮登场,璀璨夺目。
几台摄像机多角度动作,洛予辰乖乖地摆着各色造型,或成熟,或性感,我看到旁边的工作人员一个个眼都直了,甚至有东西从手上滑落都没有觉察。
我曾经多躲在暗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甜蜜和微酸的心情混杂着煎熬。
甜蜜,因为这个万众瞩目的人,是我的男人;微酸,因为太多太多的人渴望他,倾慕他,而他玻璃般冰冷的眸子,没有映出在场的任何人。
他很少笑,拍出来的单人时装照海报甚至写真集,全部是一脸冷酷,偏偏多少人就是爱死了这一层冷酷。
对他来说只有一个特例,那个特例叫夏明修,就是我这个旧人被换下去之后,换上相框的新人,那个可爱的铃铛猫男生。
只有在和夏明修一起拍照的时候,他会难得露出些微的一丝柔情。我猜,他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说不定还会笑。
这说的好像我没见过他笑一样,其实不然,很久以前他总是对我笑得无忧无虑的。变成今天这样,全是我的错。
3
“洛予辰先生……”
总摄影师突然停下,貌似什么地方有点为难。
洛予辰没有动,用眼神示意对方说下去。果然是我旗下的大牌,用眼神下指令的样子很酷。
“这个……可不可以请您把耳环先去掉一下……”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身上穿着LU DE VICI几百万一套的正装西装,配着那只十字架的耳环,极其正式庄重的整体效果就被一丝不相称的休闲风破坏了,仔细看着确实有些别扭。
如果我还活着,下见到被誉为流行设计届首席的LU DE VICI先生,就有机会嘲笑他了。我会说,小路,你本人亲手设计的独一无二的耳环,和你自己旗下的西装居然搭不起来啊。
洛予辰瞟了一眼摄影师,摄影师明显惴惴不安,旁边的人也都紧张地捏了把汗。
那是当然,洛予辰出道九年多,大红大紫,造型也变过不少个,唯一不变的就是左耳上的银色十字架。
多少综艺八卦节目的主持人千方百计地套话,就是想得知这枚耳环的由来和背后的故事,在粉丝的网站上,这耳环的仿制品也卖得相当红火,还有人出天价要LU DE VICI再做一对出来,被我不遗余力地阻拦,断了小路的一笔横财。
说到这枚耳环,可能是我失败的人生中少有的得意之作。
它其实是我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大概也是所有我送他的礼物中他唯一看得上眼的。毕竟是出卖友情逼迫世界首席的LU DE VICI为他量身定做的,所以挑剔如他,仍然是喜欢的。
不能摘下来,是我勉强他的,勉强他戴了快十年。现在契约已满,他已然不需要再勉强遵守我的无理要求了。
果然,他摘了耳环,随意扔在一边的地上,就一如他一向随随便便就丢了我能够付出的一切努力一样。
我早有心理准备这么一天迟早是要来的,虽然还是看着它发生了,但毕竟这算是我死后的事情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把它算成我人生中的另一大败笔。
这种时候自然有狗腿颠颠地帮他捡起来。
然而这捡起耳环的人却有精致修长的手指,一双修长的腿和完美的身架,他抬起身的时候就像慢镜头,染成金色的头发,五官清秀俊美,带着无奈而略微宠溺的笑意。
夏明修。
他还是一如既往,生命里带着太阳的光辉。
一个完美得叫我活着的时候嫉妒得想要撞墙的人。
我活着的时候是不承认他有什么好的,我总是说那样的美少年不够阳刚,保鲜期也短。现在总算可以站在局外人的立场用正常的审美公正地评价他的美好。
“夏明修先生也到了!”立刻有工作人员喊,他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这种增强气势的大喊多没有必要,就好像太监在叫“皇后娘娘驾到”一般。
洛予辰和夏明修对视一眼,只是一眼而已,我却在洛予辰眼里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温度。
严格来说并不是从来没有见过,常见的,只是洛予辰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而已,我看见他和夏明修的每张合影,都有差不多的眼神。
输得彻底是早就明了的,因为本来就是一场没有任何翻身可能的必败的局。因为情人的心从一开始就不在我身上,因为情敌实在是过于强大。
这些事实早就注定了我的一败涂地。
夏明修时下走红程度完全不下于洛予辰,却没有那一份狂傲的气势和大牌的架子。可能是路线不同,基本来说洛予辰基本是纯歌星很少拍电影,而夏明修虽然有时也唱唱歌实际则偏向影星,洛予辰的强势和霸气在舞台上淋漓尽致,而夏明修在萤幕上塑造的温柔邻家大男孩的形象,也让无数纯情少女沈溺其中。
现在,温柔的邻家大男孩在一旁静静着看着西装领带的大明星继续工作。一瞬间有些剥落的墙壁化身成了宫殿的华丽廊柱,破板凳变成了王座,夏明修从容地坐着,王子一般优雅。脸上的笑容,比他最经典的电视剧里坐在架上等待女主角的纯真笑容,还要耀眼。
比我好上千万倍的人……
这个认知我是从来都有,只不过今天格外强烈而已。
洛予辰拍完这则LU DE VICI的广告之后紧接着要和夏明修一起去拍一则情人节巧克力糖果的宣传广告,也不知道公司用两个男生来拍这则广告,居心何在。在转到下一个摄影棚的路上,我看见夏明修拿着那枚耳坠,要还给洛予辰。
洛予辰淡淡看了一眼,说:“扔了吧。”
我心脏的地方还是被刺了一下。我还以为死了就不会再疼了,可见是胡扯八道。
“说什么呢。”夏明修瞪了他一眼,执意要把耳坠塞回他手里。
“是肖恒送的。”洛予辰还是淡淡,却仿佛在看垃圾一般看着那个银色的东西,那个眼神是我一向最为惧怕的,让我一瞬间无地自容。可是总归他不知道我在这里,不用对视,对我而言好了许多。
“知道,你不用为了跟我表决心这样,又不是东西的错,白金的还是名家设计呢,快快戴上吧戴上吧。”
我讶然,虽然早知道夏明修和我不一样,但是不知道他居然能如此心胸宽广。
或许正是因为他没有妒忌心,因此从来不会变得丑恶,只会越来越美。
洛予辰从夏明修手里接过来那枚耳环,姿势优雅地往窗外一抛。
外面是公司的人工湖,风景挺好的,还养了天鹅。
银色的光华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沈沈没入水中。
就像把现金砸到水里一样,倒算是最后也听着了个响,我觉得这样也很愉快。
“你这是干什么!”我都没火,夏明修反倒怒了。
“我看了那东西就讨厌。”洛予辰漠然道,然后自顾自地甩掉夏明修,自己掉头走掉了,留下夏明修一个人对着一帮面面相觑的工作人员。
我即刻幸灾乐祸起来,原来不只是我,夏明修招惹了洛予辰,也是要遭到这种待遇的。
可惜的是我没看出来夏明修脸上有委屈的表情,甚至没有黯然。之后的糖果广告,拍起来还是笑容灿烂。
那广告的布景是一个摆满粉红色气球的可爱小屋,夏明修和洛予辰系着红色的领结,抱着甜甜的糖瓶,浑然天成地和谐美好。粉色的温馨灯光下,夏明修清秀的脸颊有了桃子一般粉粉动人,而洛予辰竟然也有一丝可爱起来。
等发售时,一定官方网上又要不停地出现“好可爱的两只”。我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认,真的,真的很相配。
闪亮亮的青春少年,和我那快到了其貌不扬地步的外貌,非常鲜明的对比。
夏明修其实只比我小两岁啊,怎么他就能一直这么水灵灵,我就那么显老呢?
在初中遇到洛予辰之前,年幼的自尊心膨胀的我自认为自己长得还是算“帅”的,遇到他被他比下去并且很快被他彻底征服了之后我又遇到夏明修,我自认为自己虽然没有他好看但是应该比他MAN比他更有魅力,但是很明显数百万粉丝和洛予辰都不这么认为。
人比人,气死人啊。这一辈子遇到俩克星,还不是只能栽了。
拍摄结束两人又忙着一起去赶通告,反正是官配,节目也常常一起上,当然今天洛予辰耳朵上少掉了耳坠立刻引起了八卦女主持的持续逼问,整场就看洛予辰毫不捧场地黑着脸,而夏明修则做好好先生,顶住压力在一旁努力打圆场。
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一起走到停车场,夏明修拉开洛予辰副驾驶座的车门就坐了进去。
想想也是,我已经从我们的“家”搬出去好几天了。我搬出去,夏明修自然就要搬进来。
之前是我一直赖着不走,奉行只要旧的不去,新的就不能来原则。
现在不起眼的配角终于退场,于是舞台聚光灯打着的主角继续他们的故事。
反正他们同居,如果被报道出来也只能被当成公司特意造势,让粉丝们更狂热而已,哪像我,跟他住一起总要想尽一切办法遮遮掩掩。
大明星和娱乐公司总裁同居,说出去多难听呢。
“喂,之前耳坠的事,我还没说完呢。”刚想清净一会儿不想些乱七八糟有的没有的了,却听到夏明修这么说。
我看到洛予辰骤然黑下来的脸色,心道这是他发飙的前兆,这种时候,识相的立刻闭嘴才好,否则洛予辰生气,后果很严重。
“肖恒哪里让你这么讨厌他?”夏明修却仿佛没有眼色一般,继续问。
虽然夏明修貌似是在替我说话,但是撞了枪口我就不能负责了。我于是等着看好戏,看他被凶。结果洛予辰只是冷冷地叫他闭嘴。
看得出来洛予辰是用了全部克制力,才挤出这么一句。如果换作是我,三番两提他不想说的话题,说不定已经被揍了。
我活着的时候确实贱,被他打,好像也是习惯的事情了。有几伤得很严重,不得不去住院,现在想想真是来气,我当时怎么就那么自甘卑微地连还手都不敢呢。
要是能活过去,非跟洛予辰打一架,让他知道我是不是让着他由着他作的。
不过真要我活回去我都得考虑考虑呢,活着多没意思,那时候日子过得叫一个凄惨,还真不如现下躲在一边看风凉好。
洛予辰已经在退让了,但夏明修显然不够了解洛予辰,不仅没有见好就收,反而义正词严地说:“洛予辰,请你好好说话,我知道你们的事。我知道他用尽手段把你留在他身边是他不对,但是既然他已经放过你了,你能不能起码不要仇视人家?”
我闻言彻底愣了,然后忍不住大笑,肖恒你真是悲惨,居然沦落到情敌都可怜你,为了帮你说话不惜触怒那个人的地步。
笑完了,反思一下。
夏明修是个好人,我早就知道。也认识很久了,但是因为洛予辰,我从来没有办法把他当朋友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努力地想当我的朋友,对我很热情,什么事情都主动帮忙。但我不行,他什么都能帮我,但是最关键的事情上他帮不了我。
他能把洛予辰让给我么?不能。所以我自然还是妒忌他、讨厌他。
出乎意料地,洛予辰居然闷不吭声了。我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又笑了,原来这个暴躁高傲的洛予辰也有吃瘪的时候。一面又感叹,夏明修毕竟和我不是一个段数,他得罪完洛予辰,却能坐在副驾驶座上,气定神闲;换作是我,一定即刻被轰下车,然后可怜兮兮地走回家。
而现在,洛予辰对着征服不了的夏明修只能长叹一口气,继续开车。
他果然把夏明修带回了曾经是我们的家,昏黄的灯光下,他把他拉进浴室,我站在外面,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进去光明正大地偷看活春宫。
毕竟两人都是几十年才出那么一个的大美人,能看到这么一场绝世风情,少活几年也是应该的吧。
我知道一定有神明在上,他知道我一为了己私欲拆散了这对有情人十年,于是他决定进行干涉,让我进不了天堂入不了地狱,只能在人间无奈地晃荡着,自己则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奸笑着罚我看这两人到底有多甜蜜。
对一个死人来说,这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叫做不得善终。
而且还是很有创意的一种不得善终。
罢,我自作自受么。
两人从浴室出来,在我眼皮底下滚到沙发上。
算了,既然让我看,我看就是。这种时候欣赏就好,大可不必贞洁烈妇般地把眼睛闭上。
自然果然是绝代风华,绝世旖旎。
洛予辰对夏明修的温柔,是我惊讶的。因为那种东西我是从来不敢奢望的,不敢奢望到怀疑洛予辰身上根本就是没有叫做“温柔”的细胞,现在看到的景象则是完全打破了我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理论,洛予辰原来可以非常温柔,非常有爱,可以有轻柔的动作,满腔的爱护,还会吐出甜腻的爱语。
相对而言他对我的,从来只有粗暴。根本就是被我强迫在身边的满腔愤懑和不满的宣泄,通常是或掐或打,或撕或咬,根本就是十大酷刑的改良版。
看着此刻的夏明修,我再一觉得自己太不值了。
都被洛予辰那样粗暴地对待了,干嘛还不回头是岸,非要一棵树上吊死。我怎么就那么死心眼,搞得这一辈子过得分外凄惨。
更凄惨的是我死前就明了了自己的凄惨,而死后却发现这一辈子过得不但凄惨还很窝囊,及其窝囊。
我一辈子起码不算是个坏人,怎么就非得遇上这样的事呢。
5
两人温存缠绵到了第二天中午,这天下午夏明修是有工作的,所以不得不起床,挣脱洛予辰百般无赖的拉拉扯扯,从冰箱里拿了些材料去厨房煮。
家伙傻了吧唧的做了八宝饭。
洛予辰不吃甜的。十年了,他的好恶我一清二楚,他的口味我更是比谁都清楚。
然而事实证明我又错了。
洛予辰很驯良地接过碗和勺子,和夏明修一起很开心地吃着。
这他妈也忒不公平了吧!
我煮的,他就尝了一口,就给倒了。
我好歹从上幼儿园就开始自己煮饭,厨艺怎么也该好过那个把糖当盐笨手笨脚的夏明修!
算了。如果是夏明修煮的,毒药也一样喝下去吧……
我愤然,围着洛予辰团团转地飘来飘去,特别想给他一拳。
打不到,唉,我劝自己还是降降火气吧,已经死了还在这里愤愤不平,当心从地缚灵直接升级成怨灵。
我还是赶紧念念经,早日升天成佛吧……
夏明修离开了之后,洛予辰果然扔下了八宝饭的勺子。我又有几分得意,毕竟还是不爱吃的东西,总归他不可能因为夏明修连口味都改了。
他一向是能忍的人,在我身边十年都能忍,何况区区几勺八宝饭。
他在沙发上又懒了一会,才慢慢起来,有些无聊地绕着大房子转悠了两圈,最后停在我房间的门前。正确的说,我曾经房间的门前。
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把房间掏得很干净,能带走的全部都带走了。
他推开房门,站在那里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眼神很飘忽,站了很久。
我正要自作多情,理智跳出来耻笑我,他最多只是在盘算将来把它变成书房的时候,书架和电脑的位置而已。
我总是爱自作多情的,他若真能分出哪怕万分之一的心思来缅怀我,我那一辈子倒还不是这么不值。
他站着站着,突然转身,回到厅里,神神经经地翻得柜子哗哗响,取出厚厚一叠相册。
他开始翻,其实也不能算是翻,他根本是在挑,把我和他的合影统统挑出来,抽出相册丢在地上。
赶尽杀绝啊,我也不是这么十恶不赦吧?
死之前,我只知道他绝对不爱我,倒是没想过他居然厌恶我到了某种境界。
想我确实威逼利诱他留在我身边,做得事情也确实不光彩。但是十年来我对他可是百依百顺、千般照顾,自问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对不起他的事,反倒被他虐得不轻。
好歹曾经是枕边人,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至于这么绝么。
早知道最终还要被他重新毁尸灭迹一,我就不那么纯真善良了,走之前还要多此一举打包了所有东西做一个风度翩翩离家出走的假象给他。结果我收拾了一大堆东西,运到我哥的别墅里自杀,给人家添了一堆理杂物的麻烦,还白白给才买的新房沾染上了阴气。
想想兄长大人摊上我这样的弟弟,真是倒霉透了。
早知道洛予辰恨我恨到连相片都不放过,我也不用收拾那一堆没用的东西,都叫他和照片一起当破烂卖了算了,好歹叫他干点体力活,一解我心头怨愤。
随着那一双骨节分明,我最喜欢捧着看的手,一张张貌似快乐的照片,就这么带着披着幸福回忆的外衣,很无情地落到地上。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指着他的鼻子骂,郁闷他总也听不到。
私以为,曾经欢乐的回忆,就算是假的,其中也总会有那么三两分是真正的开心吧?
我赔了一辈子最后连命也没有了的爱情,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不屑啊。我思索,有点想不通。
我这方面脑子比较笨,总是想不通的。
洛予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个纸箱子,把照片全丢在里面,随随便便地放在门口。接着又躺回沙发上。
他很明显连看都懒得看它们一眼。
我蹲在箱子旁边,最后一缅怀我的宝贝们。
我捞不起来,只能看那仅有的几张正面向上的。
其中一张,背景是白色的,他从后面抱着我的,旁边桌子上还有一盆不吉利的菊。
B市中心医院么。
那是高一那年我们好不容易踢进去的青年杯的决赛前夕,因为决赛是在B市中心体育馆的专门足球场举行,我们就顺道进行了B市观光几日游。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晚上去吃宵夜,回来的路上被一群小流氓堵了。
当时年轻气盛,人家只是想抢劫,却还是要逞英雄。看着对方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大,能怎么样,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却没有想到对方有一个特嚣张的人身上带了管制刀具。
我看到那个人拿着个银色的东西向洛予辰扑过去,那还得了?想也没想就挡在他面前。
一阵厮打之后,我终于把刀夺到手上,对方跑了,但是我左腿被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疼得很,当时不以为意,后来拉到医院检查居然就伤了韧带,从此之后不能再驰骋绿茵球场。
我听着医生的话,瞬间懵了,据说当时是摇摇晃晃,恍恍惚惚,我自己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听他这么一说脑子都炸了,就一个想法,不能踢球了怎么办。洛予辰是最棒的前锋,肖恒是最好的守门员。我不热爱足球,但是我的生存意义就是看着洛予辰冲向对方球门的背影,看着我拼命扑掉对方进球时候洛予辰奖励的笑容,一下都没有了,我怎么办。
我发誓我当时不是像后来洛予辰说得一样,装出一副失落的模样让他内疚,让他觉得他欠我的,用这个把他留在我身边。
用这样的方法把他拴在我身边一辈子,我还不至于。虽然后来用得方法大概比这个还卑鄙。
听了医生的说法,当时洛予辰就说,你不在后方,我留下也没有意义。
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心底还是狂喜的。
我自私到根本没有考虑洛予辰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番话的,就只想到自己。
后来的决赛,我没能去看,听说洛予辰几乎拼了命,还是输了。
虽然输了,洛予辰在青年杯的出色表现还是让国家队教练亲自来找他商谈,但是他却说,其实我对足球没有兴趣,想好好考大学。
后来好几,我都看到他抱着尘封在柜子里的足球,偷偷哭。
6
他真的很热爱足球,而我不一样。对我来说足球的意义就是洛予辰,没了洛予辰,足球之于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为了追着他跑,能在球场的后方看着他向前奔驰充满活力和阳光的影子。我只是为了听那一句,有你在后面我很放心。
我断了他最好的梦想,我占着他的愧疚,没有能够在那个时候挺身而出告诉他,坚持下去。没有我的球场你仍然可以飞得很高很远。
无数一地憎恶过自己的卑鄙。
不过因果循环,必有报应,上天哪会让我这等人逍遥,我很快地得到了相应的惩罚。
如果不是我借着受伤,趁机霸占洛予辰的温柔执意在医院逗留那么久,我们就不会在那里遇到夏明修。
那天我还不能走,他推着我在医院的草地上散步,阳光非常灿烂。
我像个八哥一般一刻不停地叨叨些有的没有的,他肯定都没有认真听,我也不在意,只是突然发现他慢了下来,强烈地感觉到他过度的心不在焉后顺着他愣神的视线望过去。
那一天夏明修穿着傻傻的条纹病号装,睡在一把白色的椅子上,就像以后每一见到他一样超然脱俗,阳光把他当时还是黑色的头发染成栗色,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天然的淡淡光晕,他熟睡着仿佛天使一般,那样的苍白透明,仿佛一碰即碎。
男人的直觉也是可怕的,我在第一眼看到夏明修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洛予辰看他的眼神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最终这个令我灰心丧气的结果。
谁能想到爱神丘比特拿着他的小弓在一个医院里转悠,然后看到没有资格被他射中却弄巧成拙成了红娘的我,一定从心里笑死了。
有些缘分类的东西,不是你的,就是求不得。
我把视线从医院的照片上移开,又看了一张,是摩天轮,新年的夜里。
他那时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戴上了银色的十字架,英逸冷漠,俊美逼人。
他的生日是圣诞节,那年他十八岁,是刚刚出道却惊艳四座急速蹿红的歌星。
他长得那么帅,在路上被星探要死要活地拖住也算是情理之中,相较而言,其实那一年对我来说,才是天翻地覆的巨变。
我,这个普普通通的我,这个娘早死没有爹,在舅舅家过着寄人篱下不算寒酸却也不算快乐的日子的从来没想过能飞黄腾达的人,突然凭空冒出来一个哥哥。
经他们千般举证,万般说明,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父亲,于是摇身一变成了某巨头娱乐公司总裁的私生子,现在老头子驾崩了,脑子进了水要把他旗下一半的公司股权留给我这个他一面都没有见过的儿子,更不正常的是他离了婚正牌夫人的亲生儿子,我的半个哥哥,不仅不学古代王爷们谋权篡位更改遗诏的把戏,反而从一开始就非常善良地对我特别好。
于是我突然有了钱,有了公司,有了个哥哥。
如此一来,洛予辰成了艺人,而我则成了能主宰他生杀大权的人。
我哪可能去害洛予辰,我捧他还来不及呢。他当时已经和夏明修在一起了,跟我的关系也疏远起来。他不是会因为我成了总裁就会来和我拉关系为自己的前途求我的人,但意外的是他来求我了。
他请我提拔夏明修。
夏明修长得自然是非常俊秀,但是这个世界上长得好的人多了去了,公司基本是想捧红谁捧红谁,不是非夏明修甚至不是非洛予辰就不行。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于是我开出的交换条件是要他和我在一起,十年。他答应了。
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好像早就知道我爱他,此前来也是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的,为了那个夏明修。
我说:“十年,你和我在一起,每天要吃我煮的饭,喝我泡的茶煮的牛奶,每天要亲我一,不准随便跟别人乱跑,晚上十二点之前要回家,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可以准你开着台灯浪费电。”
我其实只是说了过瘾的,说的只是我想象中的人生,我没有想到洛予辰可以为夏明修牺牲到这种地步。
结果他说:“好。”
连个犹豫和踌躇都没有,就好像我说今天晚上我们去吃寿司吧他说好一样轻松而不经意。
我虽然非常沮丧,总算还是像中了一百万一样幸运地得到了我想要的。
之后我们就做了十年的情人。
飘在洛予辰身边有了几天的日子,有时很惊讶地能看到一个完全不曾熟悉的他。
他工作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样子,我原来躲在角落里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明明置身于众人当中,又仿佛超脱世外,眼神不知道飘到哪里,思想可能更是神游天外。
他永远难以捉摸难以理解。
我离开了,他应该心里还是很窃喜的,结果也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大喜大悲。
他曾经是个相当喜怒形于色的人。高兴的时候,周身都充满阳光,沮丧的时候,一朵乌云就在头上飘荡那样的明显。
如果不是我逼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他也不会开始变得死气沈沈。
夏明修真的收拾着开始搬进来,他的东西一点点在房子里多了起来。
他在门口看到那个装着洛予辰挑出来准备扔掉的照片的箱子,就多管闲事地抱到洛予辰面前。
他好像很喜欢踩洛予辰的雷区,居然昂着头说:“洛予辰,你连这个都不能留下么?”
我知道夏明修这触到的不是一般的雷管,是鱼雷。不过转念一想夏明修虽然迷糊,也不至于笨,什么是雷他自己也该知道,他敢去触雷自然是有一定的资本,哪像我,在洛予辰面前比较卑微,只好从来都是努力避着洛予辰的锋芒。
因为相当尖锐,刺着人非常疼。这点上,洛予辰大概是看夏明修皮肤比我嫩很多,所以才一直没忍心随随便便刺。
7
洛予辰果不其然脸色阴沈,刀削的脸庞冰冻千里。
夏明修显然对此不似我一般畏惧,还拔高了声音:“肖恒到底做过什么事,到你不能原谅的地步?”
我大鼓掌,夏明修不愧是聪明人,问的问题也是我最想听到答案的。就是这个,我究竟做过什么,能叫你如此憎恶。
“你不要跟我提他了好么,”洛予辰刻意冷淡地说:“我以后都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
夏明修抱着箱子,愣愣地站了半响。
我则是扫兴,好不容易夏明修问出来了,还是没能听到问题的答案。
“洛予辰,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夏明修放下箱子,坐下来轻轻搂住洛予辰。
洛予辰没有挣开他。
什么?这算什么?我瞪他,徒劳地瞪。这算默认了?
我真的很冤,我特别想不通,我到底做过什么了,怎么就十恶不赦了?
洛予辰很有能耐,一句话不说,就把代表光明和正义来匡扶我这个弱小的夏明修变成了同情他这个受害者,然后对我这个坏人同仇敌忾的人。
之后的几个小时,我的行为就是努力地思索着我曾经做过的最对不起洛予辰的事情。
间接导致他放弃足球和强迫他跟我在一起,不知道哪个更不可原谅一点。
还有比这更甚的么?不是吧,我肖恒怎么说也算是天性善良,比这些更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记得干过。
而且,就说足球和在一起的事情,如果洛予辰自己特别坚持,我又能对他有什么影响?
放弃足球是他自己说的,而和我在一起虽然是我说的,洛予辰完全可以斩钉截铁地跟我说不。
我本来就没想到他能答应我,他拒绝的话我也不是就不会帮夏明修,他甚至不用赌上他自己,他只要站在我面前气势汹汹地问一句:“朋友的忙,你帮不帮?”,我也得说帮啊。
都十年了,每天像全职老妈子一样伺候他,帮他在事业上功成名就,偷偷料理掉所有对他不利的人,费尽一切心思讨他欢心,不敢有一件事怠慢,不能有一天不陪着笑脸,就这样,还是被不屑一顾了。
那十年前的我,只能是更多披了一层纯洁友情的外衣,其他的,其实真没差多少。
十年了,虽然不能让他展颜,我却已经尽我全力补偿他了,连最后放他自由,我都做到了。
如果说是恨我浪费了他的青春年华,那么──他现在二十七岁,正在最英姿勃发的年纪,青春也不能算完全被我浪费掉了。
我私底下觉得自己虽然做得很不对,但怎么也算仁至义尽。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我怎么样配不上他,十年了,十年跟在身边的一只老流浪狗也该有点感情了吧。
要说拆散他和夏明修,虽然很对不起夏明修,但是事实就是十年之间两个人根本没断过,有我没我基本一样,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没我从中作梗,两人难道就能再突破现状,顶着演艺界名人的身份把两人的关系昭告天下?
所以我觉得我还不算特别愧对他们。
心不在焉地跟着洛予辰工作一天之后,在停车场,终于遇到了我特别愧对的人。
死了之后第一看到,还真的挺想念他的。
我知道洛予辰是不喜欢他的,貌似还有点怕他,以前见到他都会浑身不自在,今天照旧表情僵硬,以往那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会给洛予辰个好脸,今天也脸色不善。
脸色不善其实已经很对的起洛予辰了,我还以为他会跳起来把洛予辰暴打一顿。
我哥方写忆,就是那个对我特别好,我十八岁的时候才认回来的老爸的前正宫娘娘的儿子。
因为十八岁才认识,叫哥我觉得肉麻,于是一般情况下我都会直呼其名。
离近一看,方写忆虽然还是帅,但清瘦了不少,脸色也很差。
我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以前虽然位居经理,却一直是懒得管公司的事,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的人,现在公司整个都是他的了,我没有提前预告就把大小事务全盘扔给了他,还要他帮我料理后事。
凭良心讲,其实真的特对不起他。他对我一直不错,结果我肯定让他伤心了。
既然我不在,方写忆总经理就没有理他旗下的大牌歌星,径自向自己的银色奔驰走过去。
“方先生。”洛予辰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破天荒开口叫他。
方写忆优雅地拉开车门,停住,头都没回,架子拉得比洛予辰大明星还要足。
“请问,您……能联系到肖恒吗?”
我很惊讶。
我以这种没人看得到的形态在他身边也飘了有一周左右了,他可一也没有主动提及我。初听他提及,我也并不是特别高兴,按照常识推理,他就算能想到我也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洛先生找小恒有什么事吗?”方写忆一身黑色风衣,靠着银色跑车缓缓转身,潇洒优雅万分,绝对可以媲美电影的拉长慢镜头,他还嫌不够,又悠悠点起一支烟。
方总经理如果去拍电视剧,赚得不能比夏明修少。
“他……还有一些东西放在我这里,我想还给他。”
果然,我的推理正确。
那一箱他看了就烦的照片吗?我立刻开始无情地嘲笑洛予辰,你自己烧了就是了,至于多此一举么,你还是想借机知道我的下落吧?
我的遗书里,明确地告诉方写忆,不要告诉洛予辰我的事。
如我之前所说,我起码最后要善良一,我不希望洛予辰因为觉得有愧与我而和夏明修不得修成正果。
现在看来,我还是太自命不凡了,还以为自己这种洛予辰生命中的小灰尘能够给他造成一定的影响。
失败源于过度自信,非常鄙视自己。
8
方写忆吸了一口烟,魅力十足,然后薄凉道:“不用。你该怎么理就怎么理吧,小恒用不着了。”
我用不到了,他说的是大实话。
洛予辰闻言当然觉得被针对了,也开始不爽,反正牌大也敢耍,他冷冷地看了方总经理一眼,转身走了。
我回头,看见方写忆狠狠掐了烟,丢在地上碾碎。我极度良心不安,心里给方写忆真诚默念了三千遍对不起。
洛予辰一路没有表情,却踩足油门飙车回的家,被方总经理得罪之后的愤怒,即使努力压抑着也一清二楚。
他停好车就立刻跑上楼,了解他如我,已经很明确他要干什么了。果然,他很快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愤怒地拎着那一箱照片,迅速下楼到了垃圾焚化炉,然后毫不怜惜地通通塞了进去。
洛予辰那种一根线的神经,相当容易预测他的行为。
火光闪耀,带着焦黑的碎片飞来飞去,烧得劈里啪啦,也算听了个响。
我地站到一边,欣赏着洛予辰在火光映照下刀削的英俊侧脸,冷静地看着回忆一点点焚烧殆尽,化成灰,还能不住地赞叹,洛予辰你够狠,一点点活口也不给我留下。
要是还活着的时候我能像现在这么酷,说不定在洛予辰眼里我的形象还不至于卑微。
夏明修很晚的时候来了,带了宵夜,两人就在厅里吃着,一派祥和。
经过几天的细心研究夏明修和我的不同,我的基本总结就是──夏明修除了天生的笨手笨脚和糟糕的做饭水平,哪里都比我好。
外貌心灵之类的硬件问题就不谈了,有一点夏明修很明显胜过我的就是,他和洛予辰的相模式是平等的。夏明修从来不用像我一样委曲求全地顺着他。
现下我心里已经没有了对于世界并非人人平等的现实的愤愤不平,觉得夏明修这样独立的人格和不卑不亢的性格非常值得我学习。
一般情况来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百般都求不得。所以,不自抬身价就不错了,倒真不用像我那样弄得卑躬屈膝。
夏明修自然是很喜欢洛予辰的,却没有表现成没有洛予辰就不行,所以和夏明修在一起的时候,洛予辰是温柔的。因为他不温柔的话,他不能笃定夏明修就会一直喜欢他,像他笃定我被他吃得死死的一样。
夏明修也许是我见过的全世界最完美的人之一,外貌动人,心灵美好,连天生的行为模式都是这么正确,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主心情好了的时候的杰作。
至于我爱的洛予辰,曾觉好像也是比较完美的。后来和我在一起,他被我供着奉着,就成了一个冷酷、暴躁、我行我素的人。
不过幸好他并不是脱离社会,他冷酷暴躁的对象也只是我而已。
这不,在夏明修面前,他尚且能算是一个很好的情人。
不禁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个童话,就是两个不完美的人相遇,一起变得完美。
我和他一起是错的,他当然完美不了。现在他终于能够和这样一个很完美的人在一起,变得更加完美。
我曾经比较自私,虽然希望洛予辰幸福,但是看着洛予辰和夏明修一起幸福快乐就想搞破坏,根本不能装作视而不见,更别说是退到一旁默默祝福,所以说要我放手确实是比登天还难,就因为我只要活着一天,都没有办法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才用死来一了百了放他自由。
当然阴魂不散这个结局不是我能预料到的,相当令人哭笑不得。
而现在,我已经彻底叹服了,甚至学会了欣赏两个人在一起的美好。
我知道我一定是还有什么没有做好,才仍然不得升天。或许要等到我可以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的一天,我就解脱了。不可思议的是,一周之前这还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每天看着两人平静的幸福,我却觉得也快了。
等到万籁俱寂两人早都沈沈睡着了,我无所事事,于是开始继续挖掘情敌的完美品质。
夏明修还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当年在医院里,他是面对病魔最顽强的;后来在萤幕前,他也是笑得最灿烂的。
我一直特别嫉妒他。但是从来不敢跟神祈祷这个人能早日从我和洛予辰的生命里消失。
在医院里的时候,他正被白血病折磨着,随时都可能死掉。在生与死这个问题上,我不敢到神明面前乱说话。
我经常被洛予辰押着,不情愿地去看他,他每都是苍白、透明,却坚强地笑着,缠着我说我们俩小时候故事吧。
他那时病得都不太能走路了,就只好捣腾着草,在窗边种了一排一排,抹得满脸泥,然后神神经经地一个一个苞起着名字。
医生其实很反对他玩泥巴的,不过可能也都知道他差不多没救了,也就由他去了。
夏明修的草无非就是一些小红小白之类的俗气名字,只有一盆,开了很漂亮的粉红色的,其中最风情万种的一朵,他给它起的名字是“洛予辰”。
旁边自然有“肖恒”和“夏明修”,不过那两个都一副萎顿,昭显着主人明显的偏心。
我在那个时候就觉察到了夏明修对洛予辰的心意。情敌之间互相感应的直觉总是非常准确,他是玲珑心思,自然也明白我的心意。
那个时候我和洛予辰都不认为他最后是能活下来的。
洛予辰背着他偷偷哭的时候,他就会安慰他说,我又还没放弃,你哭什么。
当时我虽然极度妒忌他抢去了洛予辰的注意力,同样还是希望他能够好起来。
中间有一他昏迷了,好几天,我一度在想之后我该怎么安慰洛予辰,结果他居然还是醒了,明明刚刚最接近地濒临死亡,他醒来第一句话仍然是笑着说:“跟你们说了,我命大,死不了。”
最终连命运之神都被他的坚韧打败了,居然在最后关头找到了适配的骨髓。
9
在手术间外面的那几个小时,我把颤抖的洛予辰抱在怀里,那漫长的等待里我远比洛予辰要痛苦百倍。
洛予辰只是多余地担心,手术是很有保证的,结果八成是皆大欢喜。
但是我却觉得前途陡然一片黑暗,渺渺茫茫。从此之后夏明修要永远出现在我们之间,从我这里抢走洛予辰这个事实,萦绕心间,不得安宁。
洛予辰不知道,夏明修在手术前一天晚上问我一个问题。
他问:“肖恒,你希望我活下来么?”
我觉得这个问题对我极其残忍。
他不是在怀疑我的人格,他也没有恶意,只是我们都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活下来,会抢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他竟然善良到了在认认真真地思考到底要不要活下来抢走本来就不属于别人的幸福的地步。
那是我第一清楚地意识到我一定抢不过他。
一个这样的人,天使的外貌和天使的灵魂,我禁不住自问肖恒你作为一个既不很出众也不很善良的区区正常人类凭什么跟他抢。
最终手术很成功。记得洛予辰听到消息立刻从我怀里挣脱出去,朝天而跪泪如雨下。
在夏明修抓住了命运的当天,我站在洛予辰身后,明白我从此失去了眼前这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被一个非常美好像天使般的人吸引了。
那个天使身上带着阳光,应该已经很明亮很温暖,但是还觉得不够,还要把我人生中的阳光也给带走。
我妒忌我不甘我不服我不懂,可我没有办法。
人生从那天起步入黑暗,直到所有的激情和勇气在黑暗中消失殆尽。
洛予辰和夏明修温馨甜蜜的日子大约又过了十几天,我也念了十几天的大悲咒,卓有成效,现在完全能够以平常心来看待眼前的一切。
其实不能算是完全的平常心,我还是会刻意把一点点小小的摩擦放大,来满足我黑暗扭曲的心理。
我不停地挑剔夏明修哪里做得不够好。
比如说他笨手笨脚打掉了碟子,我会在旁边尖酸地讽刺;或者他把食物弄得一团糟,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捧腹大笑。现实中的夏明修生活上确实有点白痴,而洛予辰也被我多年养得完全没有自理能力,于是我和洛予辰住了快十年的房子在数周之内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
可是两个人还是很温馨,不管夏明修把好好的粮食祸害成什么样子,洛予辰都照吃不误,从来不会像对我一样挑挑拣拣;东西不知道随手放在了哪里,两个人就一下午的时间一起翻箱倒柜地找,洛予辰也从来不会对夏明修发脾气。
要是我,早就被家庭暴力了。
不过即便是他冲夏明修吼,夏明修肯定也不会像我一样,立刻收声乖乖滚到一边。要是敢打……我相信洛予辰不会那么做,连抬起手做个动作都不能想象。
曾经我把他奉若神明,自己就退化成了弱势的一方,成日小心翼翼,什么都顺他,才会不断被他欺凌吧。
偷偷跟着夏明修学了那么多制胜经验,要是能重头来过一,不知道我能不能稍稍地翻一点盘。
“很久没有看到肖恒了,他没事吗?”某天工作午休,夏明修恰好和洛予辰在同一楼层,就带了便当来找他。正吃着,
夏明修又突然问。
从我开始在洛予辰身边到现在,每都是他主动提到我。
我开始还心存感激,现在则腹诽他一定没安好心,总之他一提起我,最终洛予辰只会更讨厌我。
看得出洛予辰果然又不是太高兴。
就我看来夏明修如果脑子还正常,就一定没安好心。因为按照正常的逻辑,新媳妇嫁到夫家最忌讳三天两头提到那个前妻,不是招人反感,就是提多了说不定触到哪根弦,让老公旧情复萌。
在我这个案例后者自然是不可能,说不定夏明修只是不断提起,让洛予辰能把我这个太过平凡的旧人和眼前这个闪闪动人的新人不断比较。
“不知道。”洛予辰生硬地回答。
“以前每周总能碰见三四回才是……”夏明修说着,还环顾四周,仿佛在找我。
“喂,程理,你这几天看到肖总了吗?”
我一看,一个其貌不扬的规规矩矩坐在后面的傻男人颠颠地摇了摇头。
不仅洛予辰偷偷叹了口气,我看到这家伙也都头大。
他是公司派给夏明修打杂的,我们全公司之所以都认得他是因为他只要有机会看到方写忆 ,眼一定是直的,暗地里的心思从他那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笨拙的偷看和手足无措的态度看来完全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所以已经是公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最大笑谈。
我每跟小路说起这个人,小路就会很恶毒地说:“你啊,说别人?你自己还不是缠着洛予辰,怎么都不愿意放!”
拜托,天大的冤枉。虽然我死皮赖脸地缠着洛予辰,但是好歹我非常有钱,虽然不是自己赚的,而且就皮相来说虽然不及洛予辰和夏明修,也算是勉强挂得上英俊潇洒成熟魅力。自打我摇身一变成了公司总裁,多少生意圈的地主老财争着把女儿和小老婆往我这里送,要不是我一棵树上吊死,也该是温香软玉左拥右抱,儿子也一大堆了。
夏明修虽然善良,估计看到程理也自动想到了方写忆 ,自言自语道:“说起来,几天也都没见方总经理了。”
方总经理,大概过几天遗产交接手续彻底办完之后,就要改称方总了。
而原来的肖总,从此之后隐没在历史长河中,化作晨星……
“方总经理好像……出差去了。”坐在一角的那个想吃天鹅肉的傻家伙低低道,居然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等到三日后方写忆归来,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总裁之位易主的事情。
而新任总经理居然是世界知名品牌现任总裁兼首席设计师LU DE VICI先生。
我小的时候最好的铁哥们是洛予辰,但是自从铁哥们变质之后,我的铁三角就是我、方写忆和小路,我们三个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小路喜欢夏明修,经常跟我开玩笑说要拆了他们,各分一半。现在在方总的授权之下,扔掉自己的公司跑来我们这里来,意义不言而喻。
我虽还不能衷心祝福洛予辰和夏明修的一派祥和,却也不希望小路再来横插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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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也就是世界知名的LU DE VICI本尊,音译的中文名字叫路蔚夕,相当诗意。他虽然不是演艺圈的人,却是中法混血儿,一百九十的身高,美型程度和才华横溢都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真下狠手抢下来,即便是洛予辰估计也不是对手。
可是现在小路的事情不是第一位的,因为这边出了点状况。现下夏明修正坐在沙发上,很认真很认真地问洛予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洛予辰说:“我怎么会知道。”
其实洛予辰是真的不明就里,他根本就不在乎,能知道什么,但是那一份风凉的态度,却让人觉得他仿佛是故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
“肖恒没事吗?”果然夏明修刷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带了些激动的红色。
“我怎么知道。”洛予辰仍然薄凉,更加激怒了夏明修。
“不知道不会打个电话问问看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一点都不为他担心吗?”夏明修说着,顺手从桌上捞起来洛予辰的手机,顺着姓名表往下找。
“你干什么!”洛予辰最讨厌别人随便碰他东西,上前一下就把手机拨在地上。
翠玉的手机坠应声而碎。
哦,我才发现,还有这个呢。
这大概是洛予辰身上现存的唯一没有丢掉的属于我的东西了,我之前都没发现。不过等发现的时候,它也没了。
我以为洛予辰的气势终于可以镇住夏明修一下的时候,就看见夏明修居然眼里寒光一闪,一把把洛予辰拉到沙发上,捉着领子压下去。
没想到平日如可爱小兔子的夏明修关键时刻如此强势,气宇非凡。
“洛予辰,你在逃避什么。”他突然吐出一句我不是很能听懂的话。
洛予辰似乎被他这一句彻底激怒了,他脸上出现了那种,我一看就知道下一秒锺会被他打的恶狠狠的表情,不禁为夏明修捏了一把汗。幸好那只是一瞬间,他就又蔫了下去少了气焰。然后居然被夏明修的瞪视瞪得气焰全消,最后,居然是他自己讪讪地把领子整好,把手机捡起来。
似乎很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地按了几下手机,屋子里静得很,听得见手机那端甜美的声音。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洛予辰急躁了,按了,又打。
还是一样。
不奇怪,我的手机虽然是超长待机,一直没人充电也是不行的。
“我觉得出事了。”夏明修坐下,脸色凝重。
洛予辰则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我又一欲擒故纵耍的贱招而已。
已经接近圣诞节了,街上到美丽非凡,松树上挂了彩灯栓了彩带,玻璃橱窗里也喷上了各色铃铛礼物的图案,特别可爱。
这两天夏明修的工作突然特别忙,好像是LU DE VICI的旗下一批专属模特儿合约到期,意欲签约的新的模特儿。而夏明修,有望成为新款休闲西装“盛夏之风”的代言人。
什么有望,盛“夏”之风,根本是小路专门为夏明修设计的……
当年妒忌夏明修妒忌得不行的时候,就问,小路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干嘛偏偏喜欢那个夏明修?
结果小路的答案很俗气,他说:“你不觉得他很完美?”
废话。
小路也是,洛予辰也是,怎么这个世界都喜欢完美的东西,那我们这样不完美的该怎么办?
圣诞当天是洛予辰的生日,大牌就是大牌,敢在生日当天给自己放假,而夏明修一大早就被不安好心的名牌设计师小路召唤了,离开的时候一脸歉意,不过洛予辰则好像也没有特别不高兴,只是一个人闲闲在家,但是我明显看得出来,从中午开始,每过一小时,他的脸色就黑下来一分。
他不停地看看手机,好像在等什么,也可能是在看时间,总之貌似有些焦躁。
我知道以小路那样死皮赖脸的性格,一定尽其所能地把夏明修留到非常晚。
在执着这点上,小路倒是和我有点像。
就不知道对着一个散发万丈光芒的小路,夏明修能不能坚守阵地了。
等到晚上七点锺的时候,洛予辰的心情已经看似非常糟糕。
我想那是当然,一个人过的生日,怎么样都是没什么意思。特别是在知道爱人正在和情敌“在工作”的时候。
报应,我想,往年他过生日的时候,我都死活缠着他,叫上一大帮人,叫上小路,甚至叫上夏明修,而我的生日,他从来就是“要工作”。
十年,每年这么巧总在那天他都会工作的特别晚。摆明了是不想过问。
后来我都习惯了。
我猜测夏明修回来的时候恐怕会有一场暴风雨。
过了一会儿,洛予辰突然又捞起手机,恶狠狠地瞪着屏幕,然后……居然给关机了。接着,他把宅电的听筒也拿了起来,正确地说,是摔到一边去。
我很不能理解,他对着电话发飙的用意在哪里。不能通电话并不影响夏明修晚上要回到这里来的事实。
夏明修果然拖到快九点才回来,抱了一个大蛋糕还有和礼物。比起我历年层出不穷的心思,真是俗气至极。
洛予辰却出乎意料根本没有我预想的一点气愤或者不满,由着夏明修傻傻地点蜡烛,然后勉强地吃他很不喜欢吃的甜腻腻的蛋糕。
于是我无话可说。
第二天两人照旧睡到中午。
还是夏明修先起床,从屋里穿着睡衣出来,那个样子即便妒忌如我也只能用“可爱到不行”来形容了。
虽然桌子上是杯盘狼藉,他还是注意到电话听筒落在了地上,微微露出了一个半梦半醒的困惑表情,拎起来放好。
放下的瞬间立刻就有电话进来,他就势就接了。
“喂,您好。洛予辰家。”
“……您找谁?”
“啊,他……已经不住这了……”
看样子居然是找我的。
我朋友不少,但是因为不能让人知道我和洛予辰同居的缘故,能打宅电来的也只有方写忆和小路。
方写忆不可能打来,但是我的事情方写忆也应该不会瞒着小路,况且对小路,夏明修的语气也不至于这样客气生疏。
“这个……现在没有,不过应该能联系得上……”
“可以……好,好……你,你说什么?”
看着夏明修突然凝重的脸色,我想到一种可能性。
非常不好的可能性。
11
夏明修挂了电话,再也没有了那丝懒洋洋的倦意,脸色变得苍白苍白的,有点摇摇晃晃地跌坐在沙发上。
这时洛予辰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
“……你知道肖恒生病了么?”
要是平日洛予辰肯定会说他生病关我什么事,但是夏明修的脸色太可怕了,他显然也被吓到了,只得茫然地摇摇头。
“S市中央医院打电话来,说找到适配的骨髓了……”
夏明修抬头看着洛予辰,眼里有些我看不懂的意,洛予辰闻言则是明显地抖了一下。
作为救了夏明修一命的珍贵的东西,两个人都太清楚骨髓的含义。
夏明修看着洛予辰,我也看着洛予辰,他张口结舌,嘴唇微微发抖。突然那层成熟冷酷的外壳不知去了哪里,他此刻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
“你不知道……”夏明修低了头,突然笑了两声,这个笑得很奇怪,在我听了仿佛是他在嘲笑洛予辰一般,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就突然又想起来一般匆匆抓起洛予辰的手机。
他打给我,理所当然地提示关机。
然后他又拨了方写忆,却一两地被掐掉了。
方写忆掐洛予辰的线,可以理解。
其间洛予辰就像傻了一样,在那里站着,样子很让人担心。幸而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在夏明修披上衣服作势准备出门的时候把他拉住了。
这种时候最紧张我的居然是夏明修,我虽然对于他的高尚人格很感激,同时也觉得很讽刺。
“你不担心肖恒吗?我现在去公司问方写忆……”夏明修解释了,继续穿鞋准备走。
“他没关系的。”洛予辰拉着他说。
我还没对他这一句“他没关系的”做出适当的评价,夏明修就先天下之忧而忧了。
“没关系?”夏明修猛地挣开他,倒退两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没关系?骨髓是什么东西!肖恒为什么要那种东西!他为什么突然走了,为什么突然把公司给方写忆了?你在这满不在乎,非要等到出事才知道后悔吗?”
夏明修说的话砸得洛予辰有些发懵,僵硬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夏明修摔门而去。
然后他就那样一直僵硬地站着,发呆,好久。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惊讶地发现洛予辰如雕刻般没有喜悲的表情开始逐渐显现出一抹脆弱的茫然。
这个表情我见过,很久很久以前,当我们在医院陪着夏明修的时候,当我们都以为他活不成了的时候,洛予辰就是这样的一副表情,让人分外心痛地为之手足无措,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在旁人看来却完全是让人心惊的欲哭无泪。
自从他离开了足球队,就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很能隐忍的人,外表总是冷酷万分,现在却突然像玻璃面具破了一个缺口,所有的坚强突然瓦解。
我知道洛予辰一向骄傲,就是有了天大的委屈,也会以一副强势的面孔出现,自己偷偷舔伤口的时候是不会让人看到的。
只有四下无人时他可以肆意悲伤。如果演电影的最高境界是不哭也不笑,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你被一层厚重的忧伤紧紧包围,那么洛予辰一定身怀绝佳的演技,因为他忧伤得是那么真实。
是因为我么。
原来对于我,他私下里还是会有一些在意。虽然他并不爱我,甚至厌恶我,却也不能真的好像一贯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无情。
这就足够了。我很满足。
他还有一点点在意我,这对于爱了他一辈子的我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丝救赎。
夏明修回来得挺晚的,脸色已经不是出门时候的惨白了,但是神情还是很暗淡。
我非常的想不通,他干嘛如此紧张我。做戏的话他也该做足了,更何况洛予辰根本不领他的情。
因为洛予辰的关系我和夏明修也算是熟人,大家经常一起出去喝酒唱歌。生前我并没有对他很恶劣,但是也没有很友好──我的态度很明确,我带他玩完全是看着洛予辰的面子,“朋友”的位置,绝对没有留给他夏明修的一席之地。
洛予辰自从夏明修进门后又变回了冷酷冷淡的样子,夏明修不开口,他也不主动问,但实情是洛予辰已经明显败下阵来,明明装作漠不关心,却无法掩饰地用余光偷看着夏明修的一举一动,似乎想从其中探究点什么。
从夏明修的表情看得出他没有心情和洛予辰玩这种游戏,却也故意无语,还有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幸灾乐祸在里面。这种咬牙切齿的幸灾乐祸让我非常不安,我很担心方写忆已经告诉他了全部真相。
我不想洛予辰知道我已经死了。
之前不想让他知道,是考虑他和夏明修的关系可能会因为中间横着一个死人而遭到打击;现在不想让他知道,是我担心他。
生前我虽然不认为我死了之后洛予辰会仰天长笑三声从此皆大欢喜,也觉得他终于少了个包袱多少会轻松些,有点良心的话或许在今后的漫长幸福人生中偶尔闲暇之余对我这个他洛大帅哥旅途中不小心践踏了的一株小草愧疚这么片刻几秒。
然而在夏明修出门之的那几十分锺,我不能确定了。
说我自命不凡也好,一厢情愿也罢,我觉得洛予辰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在乎我一点。不管那种在乎是厌恶也好是怨恨也罢,我不希望我死之前放不了手,死了之后还扰乱他的心思。
两人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最终是夏明修打破了平静。他摔了一只玻璃杯,应该是无心的,却表现得好像借题发挥一般。
我非常希望夏明修能够现在突然消失,我不想看到洛予辰知道我死掉的表情。
12
构想过他知道我死掉了的时候的样子,当时觉得是不管他会替我难过或者不会,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现在他如果表现得无所谓,我反而也不会特别计较了,我就怕万一他会难过,那样我看不了,一刀我割的是自己,就是为了他能好,没想过要他难受。
突然觉得世界上要是能从来就没有过我这个人就好了。
“肖恒一向很健康的啊……”夏明修说,说完眼睛居然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了?”洛予辰问。
“……白血病,”夏明修捂着眼睛说:“这是什么概率,我一辈子身边就一定要摊上几这种事么?”
我呆了一下,原来方写忆没有告诉他我已经死了,而是把我得病的事情告诉了他。这个……总不是最坏的结果。
答应过我不会告诉他的,之后方写忆可以再放出消息说治好了,然后就当从此之后肖恒和洛予辰一辈子都再也没有遇见就好。
他应该也不会有太多怀疑,毕竟人一生中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的老朋友、老情人太多了。有的时候甚至得到七老八十准备见阎王了,才突然记起:“嘿,当年那个家伙好像从我二十岁之后就没见过了,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哎呀,已经六十年啦,觉得没多久不见啊,原来已经这么久啦……”
夏明修毕竟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是白血病,他知道它又多恐怖,知道要有多少毅力多少坚强才能抗过来。
他不知道的是我哪里有他的半点顽强,这个病就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洛予辰站着,没有表情,没有反应。
他遇到突如其来的事情的时候向来都是这样,夏明修却好像把他这种态度理解成了没有感想的意思,他愤怒了,直接踢开横在他们之间的茶几,冲过来抓着洛予辰晃啊晃。
“你有点反应啊!你难过吗?还是高兴啊?你说句话啊!”
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夏明修这句话可以有两种理解方式,可以理解为他在因为洛予辰担心我而吃醋,但更像是在为我不值。
怪不得他们俩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时候,我总在内心觉得“看上去很美”,却总有点不对劲,怪不得他不惜三番两脑子进水触怒洛予辰,却总是在帮我讲话。
因为他确确实实毫无掩饰地在为我不值,他此刻的语气和立场,完全不是以洛予辰的情人的身份,他好像一个夹在我和洛予辰中间的朋友一样,通览全局之后替我打抱不平。
此时此刻就更为明显,夏明修完完全全把自己定位成了“局外人”,很真实地在痛恨洛予辰对我的绝情,很真实地在担心我,替我不值。
我开始觉得有些虚弱,很多事情都和我之前想象的不一样,很多事情我好像根本还没弄明白──起码夏明修现在的言行举动是我完全没有预测到的,对我和洛予辰之间尚有的一丝联系的奇怪地纵容和对那个很不招人喜欢的我的诡异的友好。
洛予辰被夏明修晃了半响,才好像恢复了一点神智,然后他一如既往地实际,一针见血地问:“那S中心医院找到适配骨髓的事情,你告诉方写忆了吗?”
“我当然说了。”
“那不久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洛予辰舒了口气,轻松地甩开夏明修,自己又弄了弄领子,在沙发上坐下。
夏明修显然对他这样轻松的反应很不满,但一时又找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噎在那里。
“你……不去问问肖恒本人?”夏明修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终于又恢复到了那个正常的温文尔雅的夏明修,也在洛予辰身边坐下。
“有什么好问的,”洛予辰说,大概怕夏明修又凶神恶煞地蹦起来,于是讪讪加了一句:“电话打不通。”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肖恒一定很害怕,”夏明修轻轻地自言自语道,我看见洛予辰的脸色难看了一分,然而夏明修并不罢休,他转头看着洛予辰突然放了句狠的:“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得病了才搬出去的。你对不起人家。他要是就这样死了呢?”
杀人于无形,洛予辰脸立刻彻底黑了。
可是我介意的问题又出现了,夏明修的用词是“你对不起人家”,而不是“我们对不起人家”。无论如何他应该有这个自觉,把我赶走的人是洛予辰,抢走洛予辰的人是他。虽然洛予辰喜欢他并不是他的错,他喜欢洛予辰也并没有不对,但是客观上也要讲个先来后到,洛予辰是我先喜欢的,也是答应了做我情人的,两个都对不起我,才是事实。
他又一地退一步海阔天空般地把自己置身事外,而且对洛予辰之于我的不公平横加指责。我很费解。
第二天洛予辰的新专辑拍宣传写真的时候,就比较像场灾难。这专辑是特别决定在明年情人节当天发售的,其实这种做法很有创意,不仅避开了发片的旺季,而且情人节没有男朋友一起过的女孩子们能拿到超级偶像的新专辑,心情应该也是比较好的。正是基于这种主题,这张情人节专辑里几乎都是些很有节奏感的动歌,不至于让人一个人待在家里听着CD触动回忆狂哭。
但是当洛予辰穿着几乎从来没穿过的金色西装在镜头前应该给出甜美微笑的时候,他笑不出来。
他一贯拍照臭着脸都可以,但这宣传效果要的是“甜甜的情人节”,不笑不行,可是无论工作人员好说歹说,洛予辰就是面无表情。
旁边有个小跟班出了主意要他们拉正在同一楼层客串走秀的夏明修来一下。虽然能想到他们俩是那种关系的人算少数,但是谁都知道两个人关系铁,而且不是瞎子都看得到每当夏明修在场的时候,总是冷若冰霜的洛予辰就能冰消雪融。
这本该是个明智的主意,可是大家失望地发现今天夏明修也对洛予辰起不了作用。
正确的说,是夏明修来了,看来一眼洛予辰,二话不说又走了。
旁人都不明就里,于是公司里两大明星亲友冷战的流言四起。
洛予辰一向任性,不顺着心情的事情做不来,工作人员们努力了一整天只好无功而返。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事影响了他的心情。
13
我死的时候没想到那一通医院的电话会打到家里来,结果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本来应该很简单才对,我们分手了,洛予辰和夏明修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叫肖恒的人。
在停车场,洛予辰坐进车里,却没有发动。
我以为他等夏明修,但是记得夏明修说过他今天晚上不能回去了,小路的“盛夏之风”在LA有几天的活动,夏明修作为代言模特儿自然要和小路一起在大洋彼岸忙。
不知道小路会不会有什么挖墙脚的举动,难说。
我很快顺着洛予辰一直凝视的方向看到了他正在等的人。
方写忆和他的银色奔驰。
洛予辰下车向他走过去,方写忆却貌似早就有所准备,优雅地严阵以待。
“方总。”意外地,洛予辰这很客气。
“有事吗?”方写忆勾起唇角问道,眼神却没有在笑。在他眼里洛予辰大约就是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代名词,其实是冤屈洛予辰了。
是我缠着人家不放的。
洛予辰很明显还是内心挣扎了一下,我们都知道他要是开了口就等于是扇自己巴掌,因为他之前对我怎样决绝不论是方写忆、小路还是夏明修都看得清楚。
一番挣扎过后他还是问了:“肖恒他……还好吗?”
方写忆冷哼了一声,洛予辰自然只听得出来嘲笑和奚落,只有知道真相的我才能明白这中间包涵了多少心酸和无奈,还有之前表现在夏明修身上的那种痛心的幸灾乐祸。
我那一瞬间真担心他就要把真相全部抖给洛予辰听。
幸好方写忆就是方写忆,答应别人的事情向来可以做到,隐忍程度也相当的高。他慢悠悠地点了支烟,直到让洛予辰等得大气不敢出,整个停车场冰冻一般寂静的时候,才漠不关心地缓缓说:“小恒的事,你已经管不着了……”
按照常理来说洛予辰听了这话一定是暴跳如雷,绝对立刻转身走人,从此再也不过问我的事。我没期待他能有别的什么举动,他的行动模式一向特别好预测。
但令我不安的是,他站着没动,连火气的影子都没看到,却像新过门的小妾见到夫人一样,很恭敬地甚至有些惴惴不安地说:“请您告诉我……不然,我会良心不安。”
洛予辰说话向来是这个样子,想什么说什么。但是方写忆天生比较多心,立刻就笑了:“我还当你多好心,难得来问一小恒的死活,却原来是要换个自己的良心踏实。”
被曲解了意思,洛予辰也没有生气,还是以一种以下对上的态度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肖恒……”
担心我?
“你担心他?”看来不仅是我,连方写忆都觉得能从一向鄙夷虐待我的洛予辰嘴里听到这么一句非常震撼。
要是我还活着,能听到这么一句,别说十年,再被他虐上个二十年三十年,也心甘情愿了。
可是现在听到这样一句真的是哭笑不得,我倒宁可他没这么说。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只图个安慰,现在说什么不都迟了么,我已经死了,难道再让我再自杀一活过来?
听着方写忆一句话里充满了讽刺,洛予辰垂下了眼帘。他那么强势的一个人能够低声下气那么久已经不容易,还要遭方写忆奚落。
大概也知道在方写忆这里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在方写忆不理他径自开始发动车子的时候,他也只能有点乞求般地敲着车窗,指望一下那个他还不知道已经死了的,生前对他很顺从很在乎的我:“麻烦您告诉肖恒,我很担心他,让他和我联系!”
方写忆漠然给了他一瞥,开着车子扬长而去。
洛予辰有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在沙发上颓然地坐倒,再没有了平日的惬意。
以前我看过他不开心的样子,或者说,他对着我的时候总是不开心的,他心情不好一般就会在沙发上捞着枕头猛摔,然后我屁颠屁颠地过去问他怎么了,他就可以转嫁怒气,冲我吼,可见我比枕头好使。
没有我来被他撒气的时候,他反而连枕头也不摔了。
他开始拨试图我的电话,拨了几,都回答关机,弄得他更加低落。
他担心我,我也不好受,宁可他能冲我吼算了。
我也就是一直这么没骨气,才搞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颓废地躺了一会儿,就在沙发上睡了。
冬天虽然有供暖气,不盖被子还是会受凉的。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个人一点都不能照顾自己。真是让人担心。
第二天早上洛予辰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机。以前我怕手机辐射,睡前总是会强迫他关机,结果我不在了他就一夜都没关。等他失望地把手机放回去,又开始在沙发上颓废地躺着。
他这个样子,我就只能在旁边看着郁闷。
突然他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他拎起电话座机,手指有点微微的发抖。
他拨的号码是查号台。
“喂,您好,请给我L区搬家公司的电话。”
我一下就想通,是啊,洛予辰真聪明,从给我搬家的搬家公司能查到我搬去了哪里。
只是……我也不会在那里就是了。
洛予辰兴奋异常,却也紧张异常。按理说他的这种情绪我从来不敢期待出现在跟我有关的事情上,现在只能说,真是世事难料。
他得了地址,飞快地套上衣服,竟然还又在镜子前面确认了一下潇洒不羁的外形,才迅速地下楼开出了他的车子。
在车上他还是明显地亢奋,而我看了,只觉得不安。
一直觉得我死后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瓜葛,而不是现在这样。如果见我真是一件这么兴奋的事情,为什么在我生前却一都没有表现给我看?
我搬去的地方是方写忆在滨海路上新买的别墅,但是我估计我死在里面之后,方写忆也不会搬进去住了。
果然,驱车四十几分锺之后,带着美丽庭苑的三层的白色楼房出现在眼前。滨海路是高奢华富人区,每幢别墅都离得很远,雪白整洁的街道上也没有什么行人,洛予辰把车停在路边,走了出来。
1
庭苑的门落了锁,是从外面锁上的。洛予辰看了也觉得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不禁疑惑了半响。
他一路赶来以为一定能见到我,不死心地抓着铁栏杆晃了晃,向着静静房子大喊了几声我的名字。
自然没有任何回音。
他不甘心,掏出手机又打去搬家公司,和搬家公司确定了确实就是这栋滨海路的三层白洋房之后,他又叫了几声我的名字,仍然没有用。
洛予辰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把外衣一脱,抓住旁边的铁栏开始翻墙。
还好方写忆不是那么俗气的人,不会在长满爬墙虎的围墙上面放玻璃渣和电网。
洛予辰翻墙进去以后,疑惑地四周看看,园里草木还修剪得很好,没有一点荒芜的迹象,却没有一点人气,他微微迷茫了片刻,从布置得很好的园鹅卵石小路径直走到门前敲门。
门没锁,他敲门也只是做做样子,敲了几声之后就自己把门推开了。
门后是一片空荡荡,明明是装修过的地板,粉刷好的墙,但是没有任何家具,好像是正等着人搬进来一样,我看着洛予辰愣在那里陡然失落的脸,心脏的地方一阵酸楚。
他还是走了进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屋里回响,他先环视了一楼,一无所获,于是从厅里的回旋楼梯上到二楼。
二楼有张简易的床。
他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晚睡过的地方,但是他停住了脚步。
一大堆我的遗物散落在床边,方写忆可能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于是就放在这里没动。
十年了,洛予辰招眼一看也知道都是我的东西,就像着了魔似的走过去,躬下身,修长完美的手指掠过我的几捆书,窝窝囊囊堆在一边的还有我从和他的家赌气搬出来的床上用品,其他杂七杂八的小东西,还有几只行李箱。
他把它们一一打开,我很没用,他连我行李箱的密码都一下猜出来。
里面除了是我的一些贴身衣服之外,就都是我的宝贝了。
反正我在他面前爱得早就没有尊严了,也不怕他看了。
我的宝贝全部是他的东西,从出道开始发行的所有CD的限量初版和豪华版,写真集,刻录影像等等,也就不过是一个狂热FANS的收藏品而已。
比普通FANS多的,可能就是一些他在表演的时候穿戴过的东西。他没送过我什么,我只能乐于收集这些,就连义卖的时候那些可能流落在外的东西,我都不惜开天价把它买回来。
他曾经不屑地说,这不是爱,这是迷恋。
我没感觉到二者有什么不同。
他看了一会儿,倒是眼尖,一把抓起的是一个小的红色丝绒盒子。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式样简单的白金戒指。
他愣了一下,拿出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下。
然后表情突然没有了镇定,变得迷茫,变得很温柔,很哀伤。
我敢说在拿起戒指之前,他都不记得我们之间还是有戒指这个东西的。
他二十四岁的时候我送给过他一枚普普通通的白金戒指。
我的母亲从来没有结过婚,我只知道虽然对我不是很关心却还是养了我的舅舅舅妈是二十四岁结的婚。
我觉得那就是应该结婚的年龄,所以我送了他戒指,当然这个的意义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所有礼物里他看得上的就只有小路设计的那枚耳环,所以戒指,他当时嘲笑地看了看,之后就不知道扔在了哪里。
这种东西太小了,就好像誓言一样,要是不够珍惜,丢了就确实很难找。
我从来没敢让他知道这是一对对戒。
给他的那枚里面刻着“Love from H”。
H是“恒”。
而我偷偷收着的这枚里面刻着“H love C for ever”。
当时也没细想所谓“永远”到底有多远,我想大概就是一辈子,没想到现在看来,还真的是一辈子的意思。
他试着把戒指戴上,但是我那样一点美感都没有的手指,尺寸肯定比他的美丽修长要大一些,他戴着松了,把戒指握在手里,有点怅然若失。
有的时候,洛予辰真的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他就这么把玩着这么一枚小小的戒指,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从太阳还在东边,毫无概念地坐到了夕阳西下。
其间他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表情非常温柔哀伤。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神情让我看得很害怕。
我怕他突然发现其实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
可能又只是我的自作多情,但万一真的是这样,我就犯了重罪。
等到夕阳的光辉让整个屋子都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洛予辰突然回过神来,又开始在箱子里找些什么。
然后他找到了,是我的皮夹。
他把里面的证件往外一张张翻。从护照、驾驶证、信用卡到原来家里隔壁超市的会员卡、图书馆的借阅证。等证件全摆在那里了,我和他一样都在寻找的东西不在──身份证。
如果我的身份证在这里,他就可以确定我是要回来这里的,可是不在,他现在只能通过护照判断我还在国内。
身份证去了哪里,我想来想去只能是方写忆拿了。我不是很清楚这方面的法律,但是我想人死了,身份证大概被国家上缴去了,因为留着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被别人拿去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天已经快黑了,洛予辰大概也觉得我可能不在这里,只好有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拿走了我的那枚戒指。
15
一路开车回家洛予辰都相当沈默,让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等到回到家里开了灯,我才发现不好。
他整张脸都是一种可怖的煞白,嘴唇的颜色也很吓人,我突然想起来他从早到晚什么东西都没吃。
他胃不好自己又不懂得调养,年少的时候就经常胃痛。后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被我每天无微不至地伺候着一顿不停地逼他正常地吃饭调养,他才好了一点,结果今天又犯了。
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开了冰箱拿出一罐冰啤酒就开始自己灌。
少爷,胃痛耶,是冰镇能镇住的吗?
我很气愤,他是过度缺乏常识,还是没事找自虐?
果然,喝到一半,胃开始跟他抗议了,他疼得突然抽了一下,啤酒也掉在了地上。
他弯着腰,右手抵着胃部,冷汗开始从额头往下掉。
我下意识地想要去扶他,手穿过了他的身体,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帮他。
他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跌倒在沙发上,立刻就蜷缩在了一角,双手紧紧捂住胃部开始无法克制地呻吟。
“呃……啊……”他昂着头,仿佛溺水一般试图大口呼吸,汗水涔涔,脖子上青筋直凸。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肉,胃部抽搐到可以明显地从衣服外面看出来,他死死抱着肚子,完全是在经历一场酷刑。
我急疯了,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夏明修远在LA,我又碰不到任何东西,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洛予辰自己打电话叫医生,但是洛予辰纵使疼得厉害,却完全没有打电话求救的概念。
我这边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边洛予辰居然从沙发上面掉了下来,在地上痛苦地左右翻滚。我从来没看过他疼得那么惨烈,急得眼泪都要留下来,然后他开始周身痉挛,干呕了几口,却吐不出来什么。他脸色已经白得骇人,我想抱他,我喊他,都没
有用,我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折腾,看着他受罪。
他就这么一直疼一直疼,疼到他嗓子喊哑了,力气用尽了,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倒在地板上。中间吐了几口酸水,弄脏了脸和衣服,他也没有心思管了,就这么半昏半醒之间,抱着胃直抽。
我喊他,我叫他不能睡,我担心他这么睡下去会有危险。
他不回应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因为听不到我才没回应我,我只当他彻底失去意识了,害怕得要命,忍不住拼命拍他的脸,然后把他抱起来。
等我惊恐地发现我刚刚干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被我抱到了沙发上。
我已经死了,我怎么能碰得到他的?
我以为我是在梦游,但是他现在确确实实从地板上到了沙发上,而且是我亲手抱过去的。
我抬手摸自己,竟然像活着一样,摸到了自己的脸。
没有温度,但是有质感。
然后我摸了沙发、茶几,摸得到!
我真的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死神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又想和我开什么玩笑,但此时此刻我真的诚心诚意地对他们感激涕零。
不管怎样,先救洛予辰。
我立刻拨通医院的急救电话,对方刚接通,我就急急忙忙冲着对方吼了我们这边的情况。
然而对面传来的,是值班护士小姐甜美而疑惑的声音:“您好,这里是S市中央医院,请说话。”
“你听不到我说话?”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吼。
“您好,请说话……”
我拿着电话无措了,怎么办,医院里活着的人没有办法听到我说话。我立刻挂了电话立刻起身,准备出去叫人,但是我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拉住的时候才想起来,我的移动范围只有洛予辰身边三米左右。
所以,即使我突然能够奇迹般地碰到东西,情况仍然很严峻。
他脸色青白,不停抽搐发抖,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我只好用我一贯照顾他胃疼的方法,拉开抽屉找了一下,幸好之前常备的药都还在,我利索地开了热水,热了些牛奶,
然后捣了些老姜和着红糖煮水。
等我拿着药和热牛奶过来,他正好醒了,却还是痛得神志不清。
“冷……”他哑着嗓子说。
我现在是感觉不到气温的,但是按照记忆,冬天这个屋子的供暖是只会热不会冷的,但是洛予辰应该是消耗太多,竟然会冷。
我心疼得不得了,暗骂自己失误,连忙抓过旁边厚厚的毯子把他裹上,小心翼翼地把他扶着半躺在我怀里,哄着说:“来,吃点药就不疼了。”
他昏昏沈沈的,没有理我,只是径自说着:“肖恒,我冷……”
好像什么东西在我耳边爆炸了。
他只是低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只是这样而已,我却x那间完完全全缴械投降。
我无法控制地紧紧抱住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再也不能给他一丝温暖了,还是要抱住他,好像这样他能够暖一些。
他在我怀里,虽然苍白,却一如既往地英逸潇洒、俊美动人。
我才发现我很想念这种能够搂住他的感觉,非常想念。
“肖恒,肖恒,我冷……”他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有点像个迷路的小孩见到了家人,突然就很委屈地哭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知道他哭什么,但是我知道他疼,我知道他冷,我哄他:“那,喝点牛奶就不冷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还是成功地把药和牛奶都给他灌了下去。
我的手是凉的,就用热水温了毛巾,从衣服下面给他捂着疼的地方,轻轻揉着。他靠在我怀里,眉头没有之前那么纠结。
我要去换毛巾的时候,他拉着我,喊我的名字。
他说:“肖恒,别走……”
我说:“我不走。”
他说:“别走”,然后竟然又哭了。
我看着他,心疼难忍,忍不住又想好好抱抱他,虽然始终是没有。
抱着他,就不想放手,又是重蹈覆辙,更何况我已经死了,
留恋再多,又有什么用。
我拿了急救箱,一边继续帮他揉着胃,一边理着他额头上的擦伤。
他之前在地上翻滚的时候,头撞上了桌脚上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我又喂他喝了姜糖水,等到他终于睡得比较安稳了的时候,我才开始帮他收拾他痛得厉害的时候弄得满屋子的一片狼藉。等我全部都弄完,抬头一看锺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才又站起来给他煮粥。反正我也不用休息。
做给他早上吃的,再不好好吃饭又会痛。
我煮好了东西,回到厅里,帮洛予辰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他旁边看他的睡脸。
16
终于脸色不再是那么煞白,嘴唇也恢复了一些颜色,我伸手,帮他把一缕掉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脑后。
有几缕不听话,又掉了下来,我笑了,伸手又去拨。
没想到就再也拨不上去了。
我当即就没办法保持挂在脸上的那一丝笑意了。
我摸摸自己,摸不到,摸摸沙发,摸摸洛予辰,全部摸不到。
我之前莫名其妙地可以碰到的东西,又统统碰不到了。
因为早已经认清了自己已死的事实,我也很快就接受了再碰不到任何东西的现实。大概是我意念太强还是什么别的,才能创造这种奇迹,所谓奇迹,自然我也不期待会有第二。
毕竟我已经死了,关于天道轮回具体的东西虽然我不懂,但是人鬼殊途还是知道的,待在自己应该待的地方,不管不该管的事情,否则搞不好要遭报应。
不过,此时此刻我终于发现,我有多么留恋这个能碰触到洛予辰的世界。
如果时光回到我搬出洛予辰家的那天,我肯定不会再自作聪明地往自己动脉上割一刀,就算白血病活着的希望多么渺茫,我也不该放弃,我也不该以为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能有再一重生的机会,我宁愿只是一个远远的小粉丝,每天听他的专辑贴他的海报去听他的演唱会,这样说不定签名握手会的时候,还能有再一碰触他的机会。
我开始明白,大概就是这么强的迷恋,才让我的灵魂一直停留在这里。
本来还担心他醒来的时候没人照顾怎么办,不过担忧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快到中午的时候钥匙声在门口响起,夏明修回来了。
家里已经被我收拾干净,没有半点混乱的痕迹,夏明修只是以为洛予辰像平常一样睡懒觉而已,轻手轻脚地去了厨房,发现我煮的粥之后大概以为是洛予辰煮的,有点意外却很高兴,因为我煮了很多,他就先呈起一碗吃了起来。
我倒不是舍不得这一碗粥,但是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滋味复杂。
等他回到厅里在洛予辰身边坐下,洛予辰也醒了,他看着夏明修,表情有些疑惑,然后,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是你?”
“不是我还是谁?”夏明修笑了。
“我以为……是……”洛予辰环视了四周,表情渐渐从疑惑转成了些许暗淡。
我立刻想起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是小美人鱼救了王子,王子醒来第一个看见的是别的国家的公主,于是以为是公主救了他,因此王子放弃了小美人鱼而娶了公主,小美人鱼就化成泡沫消失了。
在我的情况看来,唯一的不同之就是王子还没醒的时候我就已经化成泡沫消失了。
“你头怎么了?”夏明修在洛予辰身边坐下,轻轻摸着洛予辰头上贴的纱布问。
洛予辰伸手摸了摸,自己也愣了回神,不记得是怎么回事。然后他站起来,摸摸胃,好像还是有点难受,但肯定不像昨天那么疼了。
他走到镜子前面看着自己头上的纱布,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哑着嗓子说:“我昨天……好像做了个梦……”
他昨天疼得那么厉害,完全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什么都不记得倒也理所当然。
他可能也忘了,他叫了我的名字,还哭了。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看见我才叫我还是因为心里想的是我才叫的我,但是他没冲着我叫夏明修,我谢谢他。
洛予辰又看了看镜子里仍然有点憔悴的自己,突然转头问夏明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啊。”夏明修一个懒腰,躺到了洛予辰之前躺的地方:“坐飞机做得快疯了,困死我了……你自便,我要躺一下。我大后天还要飞米兰……”
洛予辰听夏明修这么说,又有些疑惑地四张望了一下,然后他越过夏明修打开里面几间屋子一一看了一下。
真是的,我就是活着也不可能躲在那里吧。
他应该还是依稀记得昨晚的我的,只是又不是很能分清是不是做梦,然后他鬼使神差地进了厨房,之前的牛奶和姜糖水之类的我都已经刷过杯子物归原位了,但是那里还留有另外一个证据──我的粥。
他看到粥,先是探出头来问夏明修:“夏明修,你……”
但是夏明修太累了,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回厨房,看着锅里的东西,呈上来了一小碗。
他只尝了一口,眼眶突然湿了,然后却笑了。
我不明白他这样的表现是什么意思,我更惊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把勺子放下了,然后把脖子上挂的一条链子从衣襟里面抽了出来,这个我昨天帮他用毛巾暖胃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银色的链子下面吊着一块镶翡翠的黑曜石,相当高雅。他把链子解开,黑曜石坠子移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他从我那里拿走的戒指,把那枚普普通通的戒指当坠子穿过去戴在了脖子上。
我愣住了,有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这要是我活着的时候该是怎样一件让我得意到死去活来可以捶着床板大笑三天的事情,可是现在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事情,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
在我死后开始想起我的好,除了会留下伤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又过了两天,转眼已经到了十二月三十一号,一年的最后一天对普通人来说总是合家团聚日子,然而这一天不能休息的人仍然很多。警察要工作、医生护士要工作、消防队员要工作……同样,偶像明星们也别想消停。
都是人,在这种时候还要工作难免要抱怨两句,况且除夕夜要开晚会,加上新年当天还要飞米兰,连脾气极好的夏明修都忍不住开始愁眉苦脸。与之相对的是除夕日当天补拍新专辑宣传写真的洛予辰大明星心情却难得HIGH地不得了,一改前几日的阴霾,笑容灿烂春光无限,晃得摄影师眼缭乱,直怀疑洛予辰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不仅心情超好,洛予辰能量也明显过剩,平日里能赖在床上就赖在床上的人今天不仅工作了一天还容光焕发,甚至主动去找主管说要在新CD上加一首歌,自编自写。
反正离发行还有两个半月,况且洛予辰大明星说话也不好驳回,主管也就由他去了,只是看着洛予辰兴高采烈地离开的背影,不禁还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晚会的休息室里洛予辰和夏明修又遇到了,都是身经百战的当红偶像,自然也不会像小明星一样在上场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而是非常随意地聊起天来。
17
夏明修说:“大家都说你今天好像特别高兴,都来问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呢。”
“没有啊。”洛予辰说,不过在夏明修的审视下,很快笑了出来。
这个人和我寻常认识的洛予辰差很多,我在一旁看了觉得相当诡异。
先不说他和我在一起十年如一日地面瘫,就是笑,也一般是嘴角一勾,冷冷一哼,让人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嘲笑;就是他和夏明修在一起的我看着的一个月,也最多是微笑,温情地微笑,和蔼地微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点合不拢嘴的开心。
“笑什么,说啦~”夏明修被他一笑也笑了,就开始巴在他的胳膊上晃。
结果这个笨蛋真的说了,那个绝世冷酷绝世无情的洛予辰,居然带着一幅有点腼腆的、欲语还羞的让人看着无比别扭的可爱神情说:“肖恒来过了。”
我要是夏明修,看到情人以这样的表情来了这样一句,不发飙才怪。
结果夏明修再一置身事外,愣了一下,接着居然殷切地问:“然后呢?”
没有吃醋,没有妒忌,没有发飙,他就像那种巷口的小喇叭型老太婆准备听当事人自曝八卦一般认真地等待着下一步的细节描述。我要是没亲眼看过两人上床,都要以为他们俩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了。
我死之前,有几件事情很明确。我一厢情愿地喜欢洛予辰,洛予辰无视我而很认真地喜欢夏明修,夏明修也很认真地喜欢洛予辰。
我放不开洛予辰,他和夏明修都不得幸福,于是我决定牺牲小我拯救大我。但是我实在受不了放手的痛苦,于是在看着病历卡上医生对我剩余人生渺茫程度的推测之后,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而我死后到现在的一系列奇怪的现象,让我开始不能确定夏明修和洛予辰的关系,开始不能确定洛予辰对我的感觉,甚至开始强烈怀疑我自杀的正确性。
“然后……我好像胃病犯了,他照顾我一整夜……”洛予辰说着,脸颊开始绯红,让我极其不能适应。
“哦,所以我那天早上喝的粥,是肖恒做给你的,怪不得味道不错。”夏明修不愧是夏明修,心思缜密一猜就中:“那,肖恒人呢?”
“我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在那里了……他应该是走了。” 洛予辰的语气听着像有一些遗憾。
“走了?去哪了?”
“不知道。”洛予辰说到这,又突然有点颓然了。
“你怎么能不知道?”夏明修有点愤愤然,可是也没办法,只好又问:“他怎么样?”
“好像还好……”
一想到我有病的事情,两个人陷入了沈重的气氛。
“能有精神照顾你一夜,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夏明修还是先振作起来,不着痕迹地安慰道:“反正适配的骨髓也有了,肖恒肯定没事的。”
“嗯。”
又是一阵比较尴尬的沈默。
洛予辰和夏明修好像越走越脱离轨道,我现在看着他们,看不出一点和“爱情”有关的东西,两人反而好像铁哥们,其中一个还对另一个的感情生活非常有兴趣,极力地在煽风点火。
现在这样搞得我活着之前两人的认真劲儿都是一场很久远的风雪月一样,那个时候两个人一起合伙排挤我可带劲了,怎么我才死了不到一个月,他们之间的温度也变质了。
是不是感情太顺了反而走不下去了?本来波澜坎坷的情路缺了我这一个难以跨越的障碍之后,鸟语香的光明大道突然失了趣味性?
还是说七年之痒或者以他们的状况──十年之痒到了?
我不明白,我不甘心。
我可以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不能在一切都完蛋了之后知道我功败垂成,只要再坚持一个月好多东西都天翻地覆了。
我好不容易放了手就是为他们铺了路,我觉得我死了之后他们一定会特别幸福才这样做的。
结果我死了,发现两个人十年来的真真切切在一个月之间蜕变成友谊了。
那我的死还有什么意义?
“你决定怎么办?”夏明修突然很严肃地问。
我头皮立刻发麻了,这一句出来,好像突然就跳到了“说清楚”的阶段,也就是俗称的分手摊牌阶段。
“洛予辰,准备了!”
幸好有导演的这一声大叫,洛予辰要上台了,于是这对话幸运地没有继续下去。
洛予辰在台上的时候,我第一无心欣赏他的表演。
我一直在想他究竟决定怎么办。
很多事情,超出了我原先的预想。我感到很害怕。
晚会进行到午夜之后大家又去开庆功宴,一直折腾到凌晨洛予辰才回到家。
然后他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中午。
等他终于睡饱了起来,又没有吃饭,就进了书房,把我气得直想跳上去揪着他的耳朵跟他说你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
他在黑色的三角钢琴前面坐下,轻轻弹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我很久都没有看过他弹琴了。
他的表面很冷漠,只有琴声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洛予辰,那样的感情丰富,温柔忧伤,我特别沈醉于听他弹琴,后来他发现了,就再也不在我面前弹,练琴的时候躲进公司的琴房,顺便躲我。
我想要怎样他偏不怎样,根本就是故意欺负我。
阳光透过书房窗上半透明的薄纱洒进来,照在他的侧脸上,灿烂的慵懒。他出了神,一会儿默默念着什么,一会儿在钢琴上随意地流出几个音符,一会儿只是把手悬在钢琴键上,做着弹的动作,却不去弹,一会儿又突然抓来一只铅笔,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一瞬间,他的世界只剩下他自己,其他的万物都和他隔离开来,他在他独自创作的空间里,脸上的笑容闲适而遥远。
当正午的太阳变成了月光,他突然回过神似的,轻轻的笑了。
那是一种得意自满的笑容,属于一向自大的洛予辰。
然后,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上琴键,开始弹。
流畅的婉转,青涩温柔。满是回忆的滋味,淡淡的钢琴声流泻出来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一首曲子。
词可能还没有写好,他只是跟着其中的几段音乐,在随意的地方,淡淡地唱了几声。
“青空的夏天,我们手拉手,大风吹,青青的稻田。
放风筝,风筝缠了线,你哭着说,剪了之后,放走了从前。
四月天,风又一年,我笑着说,榕树之下,约定要再见。
我总以为,我们之间有很多时间。晴天雨天,夏天秋天。
我总以为,每一年都有很多瞬间。痴痴缠缠,微笑灿然。”
淡淡怀念的滋味,暖暖盛夏阳光的温柔,在如今银色的月光下,昨日重现,却又异常久远。曾经的温柔甜蜜一一记起,但是在我听来,只有一种时光不再有,从此之后咫尺天涯的悲哀。
他微微笑着唱着,甜蜜地回忆着,他没有注意到任何悲伤。
这就是你的新歌吗,洛予辰?你这样的歌放在情人节听,怎么能让人不哭?
我看到纸上有几个字,是歌名,叫《悠久的回忆》。
回忆,回忆是最伤人的东西。
18
洛予辰感觉不到难受,因为每一个伤害人的,都只记得曾经的甜,回想起来都会露出笑容。
只有每一个被狠狠伤害过的,才记得每一的苦,尖锐在心,连甜美的回忆也让人辛酸。
我觉得这不是一首唱在情人节的歌。
纵然真的是一首很美丽的歌,此时此刻的我,却无法欣赏。
我相信所有有着相似痛苦的人,听过都会流泪。
当曾经的美好,已经是沧海桑田,永远永远都没有挽回的可能。
有人却无知地、无辜地用温柔的旋律重演着,甚至能够笑着唱:“总以为我们之间有很多时间……”
还在这么以为着,时过境迁,天翻地覆,从未察觉,还是这么傻傻地以为着。
令我担心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发生。
尽管洛予辰之前有过许多让人误解的行为,他的心思还是向着夏明修的。
说来也是,一个人十年都没有爱过我,突然一朝一夕爱上了才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呢。
夏明修去米兰的第二天,洛予辰又整理了一整天的照片,一张张细细地挑,这些看来看去除了他和父母就是他和夏明修,也不知道他在挑什么。
后来他总算挑出来一张,很有点欣喜的样子。
照片上是公园里的旋转木马,他和夏明修骑在同一只上面,笑得特别开心。
我还记得那也是一年的圣诞夜,他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年就不知道了。反正是这十年中的某一年就是了。
游乐园,一年一的圣诞狂欢不眠夜。
他的生日我总是非常大方,不仅硬拉上小路和其他朋友作陪,夏明修也总是能在被应邀之列。
为了洛予辰开心,我们聚会经常主动带着夏明修,这也是我和夏明修能够有所交集的原因,说不定也是夏明修能对我印象不错的原因。
也不知洛予辰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每年圣诞夜都过得非常凄惨。
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样一个浪漫的节日,谁不希望和心上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但是,如果那个心上人就在你面前明目张胆地看着别人笑,大摇大摆地和别人搂搂抱抱,把你完全当空气甚至当害虫,而你也只能陪笑脸还要装成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高兴得起来么?
当时我没死,没有现在这样的宽大心胸。
这样一回想,我发现我在洛予辰那里累计的委屈和辛酸真是不少,多少找回了一点当初下定决心给自己最后一刀时候的决绝。
我发现,洛予辰和夏明修现在的和睦美满我都能接受,但是以前的事情我还是不能释怀。
当时的委屈窝囊,强颜欢笑,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还能有和当年一样的感受。那种无发泄的辛酸一直累积在心里,藏在角落,随时拿出来看的时候都还是会不甘心。
这就是活着的时候无论如何无法放手的原因吧。
结果是因为不甘心么。我还以为是什么更高尚更冠冕堂皇的理由。
看来我真如洛予辰十年来一直所说,是个自私的人。
洛予辰拿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脸上是淡淡的怀念和温柔揉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我已经被他们的逻辑弄晕了,夏明修在面前,他毫无自觉地地说我的事情,现在夏明修不在面前,他拿着一张照片思念着夏明修。
我相信洛予辰神经的正常程度,所以我不能理解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夏明修也是一样,他怎么能毫无底线地忍让着洛予辰对我明显的想念,如果说没有妒忌心是美德,他这种美德已经如同挖自己的肉给饥饿的人吃一样,超出了正常逻辑的范围,还是说他早就知道洛予辰能做出拿着他的相片发呆的蠢事,所以从头到尾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彻头彻尾地在可怜我。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真是太可悲了。
夏明修三天后从米兰回来了,两人的生活还是和过去一样,平凡的温馨。
但是我只觉得更诡异了。比起从前,他们如今仿佛更有了一个默契叫“相敬如宾”,我算算他们从夏明修去LA之前就没有什么亲密行为了,从米兰回来,也没有什么小别似新婚的感觉。而现在,就连夏明修趴在洛予辰身上撒娇的行为都绝迹了。
我在想夏明修是不是已经归顺了小路了。
先不说他到底有没有,放着这样别扭得形同虚设的情人关系,两个人居然还是平淡如水地照过,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晚上睡觉的时候,洛予辰经常会从卧室偷偷溜出来,打开厅里橙色的落地灯,拿出那张照片,就着灯光一看好久,看得出神。
我不明白,夏明修就在屋里,他在这里看着照片怀念从前,却不去碰夏明修一下,是什么意思?
我终于完全弄不懂这两个人了。
一月很快就过去了,今年冬天很冷,下了好几场雪。二月初是春节,过后立刻就是情人节,真是全部节日都挤到一起去了。
洛予辰的新专辑已经交付最后的制作阶段了,之前很庆幸能有一机会能进到他的录音间里面,听到他唱出第一版原声,我已经很满足。
他认真唱歌的样子非常美,也只有他不知道有人在身边的时候,才能完全自然地沈浸在其中,散发出如海一样寂静幽的神秘和孤独。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是有点多愁善感,对很多事情有了尘埃落定的坦然。
我预感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他了。
依然不舍是肯定的,但是现在的心态和两个月前几乎媲美怨念的执念已经大不相同,我的玩笑,各路神仙也该看够了。
自从被上天大发慈悲最后一碰触到他之后,变回现在这样,我的精神也已经大不如前。
以前只是飘啊飘,从来也不会感觉累,近来却即便停在他身边,也觉得身体比以前沈重。
大概换了那一能够碰触他的机会,代价就是连灵魂都维系不了,我想我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我不抱怨什么,死后留在他身边凭空得了这么一段短暂而不可思议的时光,我该感谢上苍。
在走之前,和他在一起十年,虽然苦涩但也甜蜜的日子,我该最后一好好回想。
19 回忆篇
“你好,我叫洛予辰。”
他在我身边坐下,微微一笑,万丈光芒穿透阴霾的天空直直照在他脸上,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身后炫目的光晕。
记得那天是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同学之间互相还不认识,都很新鲜也很好奇,我进了班级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那大概就是我迷恋的开始。
他才十三岁,就很高,很帅,站在同龄人中非常显眼。
我看到他的瞬间,真的体验到了传说中俗滥的那种被雷劈到的感觉,瞬间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
他站在教室后面,被一群人围着笑得很灿烂,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好相的人,但是仍然没有敢过去和他说话,就挑了前排一个位置默默坐下。
老师进来了,很年轻的女人,于是大家都归位,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指着坐在很后面的洛予辰说:“这位同学,你到前面来坐。”
于是天神眷顾般地他就坐到了我旁边。
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三岁,还没有太入思考过所谓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个问题,而且事实情况就是我在后面的十几年人生中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我就喜欢洛予辰,别的什么人是男是女我都没有动过心,就算后来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随便找个人代替他算了。
我有时候会想这算什么,这算是命里该着的么?
洛予辰……落于尘,果然是天仙下凡。天仙下凡的洛予辰坐到了很平凡的我旁边,粲然一笑向我伸出手。
我当时没有想到,在我稀里糊涂地握住那只手的同时,我的人生就再也不是那么籍籍无名的平凡,从此波涛汹涌,大风大浪。
我有时会偷偷想,我的人生要是没有碰到洛予辰,会变成怎样。应该是平静地好好学习,成为公司白领,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吧。
如果我那个没见过一面的父亲和哥哥仍然像现在这样认我回去,就更好一点,可以当个美女帅哥左拥右抱,无限风光的二世祖。
然而现实是我认识了洛予辰,从此像向日葵绕着太阳一样每天绕着洛予辰团团转,认真用功是为了把作业给洛予辰抄,好好学习是为了考试的时候给洛予辰看,连笔迹都练出来两种,一种是肖恒体,一种是日日临摹的洛予辰体,这样他补作业的时候我还能帮忙,双倍效率。
而洛予辰当时对我也很好,很愿意和我在一起吃饭喝酒、翘课打游戏,为此很具有“成绩歧视”的班主任老师还多私下里偷偷找我,语重心长地说:“肖恒啊,你是有光明前途的人,洛予辰那样的不良少年你就少跟他混吧,当心把你的成绩拖下来。”
我当时也难得滑头,我说老师我这是先进带后进呢从学习上和生活上帮助洛予辰同学啊,搞得老师还挺感动。
升高中的时候我的成绩是可以升特优班的,我也死活不愿意去,把将高考升学率看得非常重要的年级主任郁闷得一塌糊涂,来游说了四五我却铁了心非要跟着洛予辰上普通班。
洛予辰对此的反应是拍拍我的肩膀说:“肖恒,够义气啊。”
当然洛予辰也算是很够义气的,他小学是打篮球的,初中看我个子也高就拼命想把我往他们篮球队拉,后来几拉不走之后索性自己把篮球扔了,加入了我在的足球队。
他当时说:“我看你们那些人在那么大一个场子里跑来跑去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谁也没想到洛予辰天生颇有足球天赋,主要表现为很能跑,跑得很快,射门也有准头,于是替补没做多久就升任了前锋。
然后他自己也狂热地迷恋上了足球。
我为了跟着他参加比赛南征北战,自然也一点不敢马虎。守门员这个位置不少人虎视眈眈,我一不留神就要被顶替掉。
不过可能也因为我恰好是守门,就有很多机会和洛予辰私下里练球,他踢我挡。
当时洛予辰还很率真,我挡多了,他就会生气:“肖恒,你放点水让我进一个有那么难么?”
我就会笑着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每练完球之后我们都会一起去吃东西,有时还一起去洗澡,这是我最不自在的事情,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那么邪恶,偷偷盯着洛予辰的身体看。
洛予辰的身材很结实修长,既不是肌肉型也不是排骨,皮肤相当细腻,脱光了的样子简直就是……极度引人犯罪。
而且他毫不在意自己的魅力,还经常赤身裸体在我面前转悠,有时候还会到我身上来摸一把。
我看起来可能比洛予辰还要高大一些,其实倒是属于比较没肉但是骨架比较大的类型,被洛予辰戏称“空衣服架子”,然后到我面前来全方位展示他的完美身材,他说是为了让我嫉妒,而在我看来他的目的根本是让我喷血。
我们的少年时代回想起来真的很开心逍遥,我经常会暗忖,如果没有那打架,我们直接踢成青年杯冠军一起晋级的话,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让人难过这么让人窒息,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悄悄留在洛予辰身边,作为队员、作为伙伴,不让他察觉一点我不该有的心思而默默地守护他。
然而这个想法最终被证明了只是个幻想而已。
2
整个一月直到二月中旬都是洛予辰新专辑紧锣密鼓的宣传时期,大明星忙得不可开交。而夏明修却被拉到老家B市拍新戏,还顺便定下来就在那里陪父母过年了。这一个月两人根本就是各忙各的,聚少离多。
一月下了三场雪。
我和洛予辰一起其实欣赏过不少雪景。S市冬天经常下雪,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大冬天放学回家衣服总是全部湿透,却很开心。
洛予辰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囤积大量雪球一性打到我无力招架之后,拿雪团往我衣服里面塞。
那个时候我就任他欺负,还有了个外号叫“肖雪人”。
后来在一起了,无论我怎么缠,他都不再理我,于是我只好每年自己在院子里堆我自己的丑丑的孤孤单单的雪人。
今年洛予辰倒是很有闲情,第三场雪下来的时候,开车去河堤吹了好久的冷风。
正好也可以让我有个幻想,反正确实是在他身边的,就幻觉我们是在一起看着这样美丽的雪景,看着这银装素裹白色的世界。
除夕夜一向也是我们的大节,总是最俗气地办派对,喝酒唱歌不醉不归。
而今年少了我这个牵头的,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沈默。
夏明修虽然远在B市,还是打来了电话,和全家人一起祝洛予辰新年快乐。
他说他新年当天就会回来,果然还是心心念念系着洛予辰的。
我不知道夏明修和家人坦白了他和洛予辰的关系没有,应该还是遮着掩着的,夏家的人都当我和洛予辰是雪中送炭的贵人,在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夏明修家境本来就一般,只有他一个儿子,当年为了给他治病早就倾家荡产,所以洛予辰才会来求我捧红夏明修,因为他知道他需要钱。
他在我身边十年,都是为了夏明修。每想到这个,我都好羡慕,夏明修可以让洛予辰做出如此的牺牲,而我却即便拼命倒贴也不能让他感动。
再想想我连这个也利用,也真是卑鄙。
突然又邪恶地想,夏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会让他去和男人搞到一起最后断了香火么?
这是他们将来要面对的问题,与我无关。
和夏明修打完电话才九点锺,看洛予辰的样子竟然是要去睡觉了。
他的生活从来是活动到下半夜然后睡到中午,在最疯狂的除夕夜竟然一反常态。
早睡早起,为了明天见到好久不见的夏明修养足精神?我恍然大悟,这样做好像也无可厚非。
他准备睡觉之前,又拿起了手机。我凑过去看,他打给我,打不通。
我笑了,真心感激,过年还能想到我,谢谢。
总是打不通,他又狠狠心一脸郁闷地打给了方写忆。
一共被挂了三,第四方写忆终于接了。
其实离午夜还有几个小时,但人们已经沈浸在节日的喜悦中了。外面的鞭炮声震耳欲聋,我听不见方写忆说了什么,连洛予辰这边都得用喊的。
他说:“请告诉肖恒,新年快乐!告诉他,保重身体,还有,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我想他在谢我那照顾他。
毕竟是除夕,方写忆应该也没有说什么恶毒的话,洛予辰满意地挂了电话,微微笑着满脸绯红,样子是难得的可爱。
我觉得这算是一个好结局。
我静静地等,等着烟消云散,过了午夜十二点,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在这里。
在十二月三十一号的夜里我这样也盯着闹锺走到午夜十二点整,然后发现自己还在。
我以为一年的结束,除旧迎新,我也应该属于被清扫的行列,特别是在洛予辰说了“新年快乐”和“谢谢”之后,我以为这已经是谢幕了。
只能无奈地笑,结果又是平常的一天的开始而已。
大年初一最壮观的景象当属求神拜佛了。当天S市各大着名香火圣地全部挤满了人,信的不信的,都图个吉利,图个安心。合家欢乐,学业有成,恋爱幸福之类,总之都是些相当美好的愿望。
我每年也都会拜,人们说心诚则灵,但是大概一个人的贪心太过,神也会笑话的。像我,心是诚的,但是愿望却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我不怪神明,我知道是我奢望过高,我太执念于某一件事情了。
这种求神拜佛的迷信洛予辰是绝对不会干的,每年在我神清气爽地从各路神仙那里回来的时候,他一般都还在床上蒙头大睡。人们说新年第一天总要勤劳,给一年一个好兆头,洛予辰从来不屑一顾。
然而今年他神了,居然破天荒早晨五点多锺就起床了,我和他一起十年,他除了赶飞机,从来没有一天这么早起来过。我以为他是要去给夏明修接机,结果他和过度贪婪的我,以及那些善男信女和无所事事的老头老太们做了同样的事情,烧香拜佛去了。
他先去了教堂,然后是寺庙,道观,清真寺,可以说几乎是所有能拜的神仙,不论中洋,不论是不是管辖我们这边地界的,他全部拜一遍。
祷告的时候他只是默念,我不知道他今年有什么特别大的愿望,需要这么慎重。
我也一直跟在他身边祈祷,希望他很幸福,希望他的愿望能够实现。
我觉得身为灵体,可能我说话更容易被神仙听到。
他就这样,在各大寺院教堂的汹涌人潮中挤来挤去了一整天,等晚上回到家已经相当累了。
他开门,灯火通明,夏明修已经回来了。
洛予辰看到他一怔,然后是歉意的微笑。
夏明修器量比我好到不知道多少,自然没有计较。他甚至都没有问洛予辰一天去了哪里,而是在他进去洗澡帮他收拾随便扔在沙发上的外衣的时候,看到了从口袋里掉出来了一大把求来的符。
细看之下,竟然全部都是平安符。我愣愣地看着它们,突然想起来当年夏明修生病的时候,他好像也干过类似的傻事。
那个时候是我陪着他,从这个庙到那个庙,一支支香不断地烧。
好像他这样根本不信鬼神没有虔诚之心的人,临时抱佛脚会有效似的。
即便很傻,猛然看到这些符,一阵感动和酸楚还是弥漫了我整个胸腔。
夏明修的脸色有些奇怪,他愣愣地看着那些符,看了好一会儿,笑了一下,继而哭了。
我没想到他竟然哭了,一时间想不到他哭什么,可是转念一想,夏明修不把妒忌摆在明面上,并不代表洛予辰想着我他就不难过。虽然他表现出了淡出的迹象,但是他对洛予辰的喜欢,可能没有我的残念执着,却并不一定比我少,只是各人的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我一边嘲笑,忍让坚强有什么用,他就是欺负你的忍让,利用你的坚强。你越强颜欢笑,他越肆无忌惮地占你的便宜,洛予辰一直是那样的,我太清楚了。
可我一边又折服于夏明修的伟大。
我绝不承认我对洛予辰的感情在夏明修之下,但是夏明修身上有太多我没有的。对那样爱着的一个人放手有多难,夏明修如何做得到的?这种潇洒和隐忍我做不来,十年了,我都试图放洛予辰自由,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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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那样算不算得上是所谓“无私的爱”,我只知道我从来不能有。我放不开,自杀说好听了是为了洛予辰将来的幸福,说难听了就是我真的实在放不开,又不能缚着洛予辰,只好用这种方法一了百了。
夏明修显然不如我了解洛予辰,或者像我一样虽然明白却傻得宁可打落门牙和血吞,在洛予辰出来之前把泪水擦干了,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他拿着那把平安符,从“悲伤的情人夏明修”又变身成了“多事的朋友夏明修”,坏坏地嘲笑着看着从浴室出来,一脸尴尬的洛予辰。
他问他:“我搬进来之前问你的问题,你现在终于想通了吧。”
想通什么?我不知道夏明修所谓的那个问题是什么,只是洛予辰明显有点恼羞成怒,却是佯怒,而后他坐到夏明修身边,瞪着眼臭了一会儿脸,突然叹了口气,很释然地笑了。
接着他有些好奇地问:“你那时候怎么就知道了?”
“拜托,明眼人招眼都看得出来好不好!”夏明修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很有些得意地笑道:“你明明早就喜欢上他了,自己拉不下脸来,还嘴硬着不愿意承认,变着法子欺负他,看他难过你就开心,什么德性!”
这个“他”,难道说的是我么?
“……天下也只有肖恒死心眼到那种程度,”夏明修接着说,摇着头大大地叹息了一番:“被你虐成那样还对你死心塌地。你们啊,两个极品,绝配。”
肖恒的话,那就是我了。
可是如果是我的话,为什么洛予辰不仅没有反驳,反而有点羞愧并且略表赞同地笑笑。
夏明修笑着说洛予辰喜欢我,洛予辰笑着表示同意。
我看着他们,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在做一个极其荒诞不经愚蠢可笑的梦,几乎快要笑醒了。
这算什么?怎么这么轻易地,洛予辰就变成喜欢我的了?
生前祷告了无数的美梦成真,却非得是以这种方式么?
我不明白,三个月前他冷酷无情恶言相向地逼我搬走,在我面前和夏明修卿卿我我;两个月前他还不准夏明修在他面前提我,厌恶到毁尸灭迹地把我留下的照片都全部烧掉;现在,突然,说那是喜欢?
什么叫喜欢?那算什么喜欢?喜欢的结果就是毫不留情把我逼上绝路吗?
洛予辰可以恨我,可以厌恶我,可以鄙视我,可以不屑我,毕竟我虽然没有滔天大罪,但是强迫了他的感情,对不起他在先。但是他不能喜欢我,如果他对我有千万分之一我对他的感觉,他都才是十恶不赦的那个人。
十年,天知道在他身边,我过得多苦。天知道我忍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痛,每天受到他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每天卑微地在他脚边祈求一点点的怜惜和关注。
十年,我默默地活在他身边,一点点在沈默中死亡,最后的一段日子,我几乎是神经质地每天早晨起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死。
现在想想那是抑郁症是吧,我居然被逼到那种地步。
我被一种叫洛予辰的东西给魇住了。他就像一片沼泽,暗无天日地彻骨绝望,把我活生生地一点一点溺死。
之间我拼命地求救、讨饶,他看不到,也听不到。我承受的所有辛酸和绝望,他统统不知道。
在那样的绝情之后,他没有任何资格说他爱我。
他不能现在才说他爱我。
家里没有神龛一类的东西,夏明修就把那些平安符用一块上好的丝巾包了,收在柜子里。
直到今日,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终于不能再昧着良心说他是虚情假意,我才终于真正认识了夏明修。
他明明偷偷哭了,但是还是笑着对着没心没肺的洛予辰,像一个好朋友一样帮他,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话。
好像一切倒过来了,我成了十年前的他,他成了十年前的我。因果循环报应不减,十年前的我陪着洛予辰为了他难过,现在他陪着洛予辰为我担忧。
且不管那担忧到底是看着洛予辰的面子还是发自内心,私底下都苦到心里,都不能有一句怨言,这我太清楚了。
回头想想,我在洛予辰身边的时候,他眼里只有夏明修;而现在夏明修在他身边,他却想着我。我和夏明修这到底算什么?他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吗?
现在是墙上的蚊子血变成了心口的朱砂痣,床前明月光变成了衣服上的饭粘子?
简直是没事找抽。
洛予辰这样做,身边的人都只能被他伤害。我已经不在了,夏明修这么好,他应该珍惜才对。
夏明修从来都替人着想着,他不会像洛予辰一样自己心情不好就真的能出一整天也不让别人拍出一张有他笑脸的照片这样的事情。夏明修为了身边的人,即使在生活中也可以做一个称职的演员,不管有多痛多难过,在想哭的时候却必须要笑的话,他还是能笑得很灿烂。
虽然他终于还是走上了和我一样错误的道路。在洛予辰面前装坚强,然后自己偷偷舔伤口,我还是觉得因为他确确实实要比我坚强,所以他应该能够最终获得他应得的一切。
希望这个比我完美比我坚强的人能够取代我,给洛予辰幸福。
春节放假,对明星们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从初一到初五洛予辰和夏明修就忙于参加各种娱乐节目,在镜头前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娱乐观众也娱乐自己。
洛予辰的新专辑在发售之前,那首新创作的歌就已经作为提前曲目在电视和电台循环播出,有的时候走过大街,整条街都是那种淡淡的温馨和悲伤,特别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听得人心里很痛。
洛予辰被拉到了电台的录音演播室,讲述这张新专辑和这首歌背后的故事。
“这张专辑创作的过程中,有遭遇什么困难吗?”女主播柔和的声线通过话筒,连着看不见的线,传给所有在关注着他的人们。
“没有。”洛予辰微微笑着说:“多亏所有工作人员的努力,专辑的完成很顺利。”
“现在听众朋友们都很想知道你临时添加的那首新歌《悠久的回忆》,创作它的契机是什么呢?”
洛予辰有些局促,很紧张地从里面抓紧了自己的袖子,脸上的表情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般毅然决然地说:“那首歌是我和一个好朋友年轻时候的回忆。”
和一个好朋友年轻时候的回忆,说出来也需要那么艰难吗?
“回忆啊,”女主播笑着说:“不仅仅是好朋友那么简单吧,那首歌怎么听都是在说爱情啊,不,或许更确切的说,是在说初恋吧。”
初恋?
对啊,怪不得那首歌那么美好而那么让人心碎,溶在里面的那种灵魂的酸甜与涩然,原来是初恋的滋味,我早该想到的。
人家都说初恋是没有结果的,因此最美丽且最能够让人永远铭记。
我的初恋就是洛予辰。
“爱情和友情,有时候是很容易弄混的……”洛予辰轻叹,目光已经飘得很远。
“怎么会呢?”
“不只是爱情和友情,”洛予辰回头微微悲伤地笑着说:“有时候爱情也会和其他的很多感情弄混,等你发现了,说不定已经……已经造成伤害了。”
只有女主播能够看到洛予辰此刻的忧伤,不禁微微震惊。
“也就是说,你这首歌还是写给喜欢的人的吧。”她几乎已经确定,温柔地引诱。
“是的。”洛予辰微垂眼帘,承认了。
我微微有些吃惊,这首歌里描绘的场景是校园、是邻家,因此应该是写给青梅竹马的恋人。我和洛予辰可以算作青梅竹马,却不是洛予辰的初恋。
洛予辰的初恋是夏明修。
“那么,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广播女主播不像八卦主持人一样会不停地挖新闻,他们懂得缓缓地继续那种只有会收听广播的人才会了解的闭上眼睛的宁静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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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认真,很安静,很傻。”洛予辰又想了想,没有想出其他的什么,就又微微笑了。
女主播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她的眼神好像很不能理解洛予辰的品位。
很认真很安静很傻的人确实是我,不是夏明修。很认真很安静很傻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辈子洛予辰会有一支这么美丽的歌是写给我的。
我很想微微笑,但是心里又不断涌上酸涩。
“……他像是酒,开始尝的时候很呛人很辛辣,”在淡淡的歌声背景中,洛予辰又突然开口:“但是时间越久就越醇越香,越让人欲罢不能,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沈醉其中,无法自拔……”
温柔声线和着淡淡的歌声从电台传出,在下午五点那个夕阳西下的时间微微地扣人心弦。
我转头看窗外,今天的夕阳格外的灼眼,红得好像要滴血,很美,美得残忍。
转眼就是二月十三日,明天就是情人节,我期待已久的洛予辰新专辑发售日。
虽然不能亲自拿在手里,有点可惜。
音像店都已经提前贴满了洛予辰的大幅海报,就等着明天的新专辑上架。
这的海报好美,一改洛予辰一贯的暗色系冷艳风,一身金色的西装,抱着大大的绒毛狗狗,笑得可爱至极。
我的洛予辰什么时候这么可爱过,我没骨气地看得几乎流口水。
要是我在世,这种海报一定要做成等身大小的贴墙上天天看。
然而现实中的洛予辰仍然是暗色系万年冰山,在夏明修无情的的嘲讽中无限委顿着。
“我说,今年连情人节都不理你了,肖恒不是这来真的吧?是不是突然发现其实身边都是比你优质的帅哥,最终打算抛弃你了啊?”
洛予辰闻言,郁闷地瞪了夏明修一眼。
“喂,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往年年年情人节飞瑞士到那边的工房亲手给你做黑巧克力,今年连个电话都没有了。”夏明修“善意”地提醒:“想想他身边有个英俊多金的方写忆还有个完美无暇的小路,怎么还能看得到你的我现在都纳闷呢。”
夏明修平时是天使,然而恶毒的时候通常是一针见血,洛予辰明显大受打击。
对,白白吃了我十年的巧克力后把我甩了,还指望我再跑那么远傻傻地做?
我活着的时候够傻的事情干得真多,夏明修这一又提醒了我。
情人节自然是我和洛予辰每年众多纪念日中一个大项目,但是其实我们并没有一起过过情人节。
为什么?因为我情人节白天都在从瑞士回来的飞机上,担心着暖气温度过高,我的巧克力会化。而他则总是会混到第二天凌晨才回来,多半是和夏明修一起,我连问都不想问。
问了也只能是自己找虐。
幸好瑞士原产的黑巧克力是他的喜好,所以就算是我做的他也是来者不拒。
我用的是最地道的材料和最先进的工艺,况且给他做的东西我怎么能不精心,那巧克力的口味绝对可以做到世界顶级水准。我总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哪天没天赋把老爸的公司做倒了,还可以去当个巧克力师傅。
我每年都去,弄得连接待小姐都和我很熟,每我一说我干脆留下来做巧克力算了,工房的接待小姐安妮就会笑着说要是肖先生你留下来当巧克力师傅的话工房还可以多招来很多亚洲的生意呢。
不知道以后都去不了了,安妮她们会不会想我。
十三号下午天空又飘起了雪,明天应该是个美丽的白色情人节。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却觉得那么悲伤。如果是飘雪的情人节,浪漫的人享受了浪漫,而孤单一个的人,只会觉得更冷吧……
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看起来就好得多。我看着夏明修围着一条看起来非常温暖的蓝色绒围巾,而洛予辰穿的一身衣服依旧怎么看怎么单薄,他每年冬天都是这样,我每穿得像个包子还不停哆嗦,就想不明白他穿成那样在寒风刺骨中是怎么撑过来的。
只能说,可能上天在设定他天生丽质的时候,连自动御寒随时帅气这点也考虑到了。
他们一起向地下停车场走去,在楼梯转角碰巧迎面撞上了LU DE VICI先生。
小路也穿得很少,V字领的薄毛衣和衬衣,他明明设计东西的时候引领潮流,自己却一向喜欢复古的英伦学院风。
这样一想其实有很久没看到小路了,好像从LA和米兰的服装展之后,他就全球范围到跑,忙得不可开交。我私底下替他可惜,没能逮到夏明修和洛予辰关系脆弱的时候乘虚而入。
他们打了招呼,就一起往下走。其实原先他们被我硬拉着,也经常一起出去玩,但是洛予辰态度一向冷淡,再加上小路总觉得我在吃亏,两人见面的时候大眼瞪小眼的状况较多,后来就算小路来公司当了总经理,两人仍旧没有什么来往。倒是夏明修虽然当时并不经常在被邀请的行列,却因为容易相和小路有些来往,自从成了小路手下新锐品牌的代言人,关系就更加密切。
“听说这‘盛夏之风’在巴黎的走秀很成功,恭喜你啊。”夏明修说道,他的夸奖让小路很开心地笑了一下。
洛予辰看了一眼他们,皮笑肉不笑,反正他和小路之间一直有一种天然的敌意,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是在想大冬天的搞什么“盛夏之风”之类的东西。
一路上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夏明修向小路问起我的事情。小路一向直率,不知道应不应付得来。
终于看到他们在停车场分开自己去开自己的车,我松了口气。然而忽然之间,夏明修一把拉过洛予辰,拉着他转身走到小路这边。
他敲开小路已经摇上的车窗问:“路,你知道……肖恒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自作聪明地想着要帮助洛予辰,实际上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我多希望小路此时能有方写忆一样的冷淡,不管他们自己开车走掉,然而现实是小路明显一愣,沈默了半响。我立刻感觉不妙,我的事他应该都听方写忆说了,他在外国呆久了完全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被夏明修这么一问说不定要说些不该说的东西。
然而事实证明我这样都高估了小路。
“……你们说肖恒……?”他干涩地,有些艰难地反问。
“嗯,他做手术了没有?康复得怎么样?你肯定知道的,能不能带我们去看他?”
洛予辰从后面有些恼怒地拉了拉夏明修,脸色有点潮红,而夏明修笑着把他的手拨开,一副和乐融融。
于此相对,小路则完全觉得这件事不值得这么乐,他看着洛予辰和夏明修的轻松,很疑惑。
“你们……都不知道?”小路此刻的表情已经黯淡,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和谴责。
我知道,这终于一切都完了。
23
小路不会去想他们为什么会不知道,不会去想他将说出来的东西会给对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不会去想我会不会想让我生前最爱的洛予辰知道我死亡的消息。
小路只会一根筋地判断对与错,反驳了别人的谬误,然后把他知道的正确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当洛予辰和夏明修还在对“你们都不知道”的意思进行消化的时候,小路就不假思索地直截了当,把他们彻底打懵击垮,还毫无自觉。
他很疑惑,很无辜,还有些很埋怨他们身为我的爱人或朋友却不知道的意思,垂下眼帘说:“肖恒已经死了。”
第一听着自己的死被别人证实,我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脑子还是空白了一下。
那感觉就好像是又被杀死了一。
我垂下头,心里一阵剧痛,不敢看洛予辰这一刻的表情。只听得耳边死一般的寂静,格外空洞。
我开始陷入不切实际的期望,期望事情能像我死前想象中一般,或许我的死讯能让洛予辰愧疚那么一下下,不过事后也就像是养了多年的小猫小狗死了一样,难过是肯定的,可能还会唏嘘一番,但是之后就不再介意,起码不会要死要活。
但是现在我害怕,我不知道他毫无预警地听到了这个消息会怎样。
我把手放在他垂着微微发抖的手掌里,希望能哪怕一点点温暖到他。我很希望现在能够碰触到洛予辰的手,在他的手心捏一下,以前我总是这样用这种只属于我们的秘密方法不着痕迹地安慰他。然而现在,我没有办法。
我还是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是发抖的手,就已经让我看不下去。
还是夏明修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咬着嘴唇,声音微微颤抖不能相信地问:“可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适配的骨髓?”
小路现在大概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但是显然已经迟了,只好在洛予辰和夏明修血色尽失的沈重之中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和得病没有关系……肖恒是自杀的。”
话音未落车门就被砰地拉开,他被洛予辰从车子里一把抓出来,狠狠压在了车门上。
洛予辰的脸恐怖地扭曲着,白皙修长的手上青筋凸显。他抓着小路,仿佛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马上就准备把他大卸八块。
“你胡说!肖恒怎么可能自杀?”他抵住小路的脖子,声音嘶哑却是在怒吼:“你敢咒他,你竟然敢咒他!”
夏明修看傻了,一时间都没有想起来上去拉开他们。
洛予辰的愤怒我不是没有见过,他以前冲我发狠的时候,我不敢惹他,只能每都低着头。其实我怕他,我真的怕他狠厉的样子,只有那种时候我才会真正体会到他有多厌恶我,连最常用的自我欺骗自我催眠都丝毫起不了作用地悲哀。
而现在,我却只想抱住他。
他此刻如何凶恶暴戾我完全不在乎,我觉得现在只要我能抱住他他就能安静下来,他就能不再那么愤怒,不再那么绝望地疼痛。
他现在只是一头受伤的野兽,藏着伤口,还在疯狂地逞强。
然而拿着刀枪的猎人却没有心情可怜他的负隅顽抗。
小路挣扎了几下,完全没能逃脱洛予辰的钳制,不禁起火,再加上他虽然一向嘴巴坏经常讽刺我的痴情,在立场上却从来都是分外护短地站在我这一边,看洛予辰也像方写忆一般当他是十足的绝情负心汉,一时间被洛予辰反咬一口的指责冲昏了头脑,脱口冲他吼到:“肖恒自杀,还不都是你害的!”
路蔚希,你不能这样说……
第一,我觉得那个平常很温柔的小路也可以好残忍。
洛予辰一怔,表情更加凶恶地咬紧了牙,眼泪却刷地就流下来,他松了手,茫然地摇了摇头,接着好像很痛苦地压住了胸口,却还是努力地摇头,摇头。
我看到这一幕几乎要疯了。
洛予辰闭上了眼睛,定了定,接着抬起头来,没有擦眼泪,他好像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而是红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路说:“你说谎。”
是太会自欺欺人了还是实在太痛了,他竟然宁愿选择不相信。
夏明修从后面担心地想要扶一下洛予辰的手臂,却被他狠狠甩开。
他不能接受任何抚慰,他不能接受任何同情,因为那样就代表他认输了妥协了,承认了我永远离开他的事实。
他只能一意孤行地坚持自己骗自己。他没有继续攻击,却浑身戾气地瞪着小路,咬牙切齿地坚持:“我不相信。”
他已经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小路一时间被他这副凶神恶煞又悲痛欲绝的样子镇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洛予辰身后,夏明修拼命地对他使眼色,示意他快点离开。
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了,小路只好照着夏明修的意思,转身拉开车门准备离开。
洛予辰哪能让他走,他再一拂开准备拉住他的夏明修,冲上去从后面狠狠拽住小路。小路大力挣动了几下,刚刚能甩开他又被他拽住,最后被他拉拉扯扯烦了,回身恨恨一推把洛予辰推到地上。
其实小路也没有错,他只是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洛予辰而已,然而他也是无心,他没有要恶意地替谁报复谁的意思。
然而洛予辰明显地迁怒,仿佛是小路害死我的一般,摔倒之后几乎立刻又跳起来,追上小路,一拳把他打倒,摔在一边的墙上。
小路擦了一把嘴角,也不甘示弱地反扑回来,把洛予辰扑倒在地上。
“洛予辰,路蔚夕,你们住手。”夏明修从后面追上来,却完全无法阻止。地上两个人就像两只凶恶的野兽在缠斗,互相疯狂地向对方扑去。
“你说,你说他没事!你说你说谎,你说啊!”洛予辰压在小路身上,狠狠地把他的头往身后的水泥地上猛撞。
“你这个……混账……”小路被磕了几下,气焰不消反涨,猛地抓住洛予辰,一个翻身跃起又把洛予辰压在下面,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冲他嘶声大吼:“洛予辰,你混账,我不饶你!”说着几巴掌狠狠地扇过去,直把洛予辰打得一阵犯懵,接着就狠狠掐住他,活像要把他生生掐死一般。
“你……害死他……你……混账……”就在洛予辰几乎放弃抵抗的时候,小路却突然哭了,他以一副就要杀死对方般狠厉的气焰压着他,却突然又没了气势,嘶声大哭。
他哭得太凄惨,哭得在他身下的洛予辰被放松了钳制却仍然忘了挣扎,满眼黑暗绝望的惊恐。
夏明修站在一边默默地掉泪。
一只手伸过来,温柔却强硬地把小路拉起来。
方写忆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没有声息,大家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停车场里多了一个他。
他还是一样优雅、一样冷漠,面无表情地把小路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揽进怀里,温柔地拍拍。
小路在他怀里呜呜地又哭了。
然后方写忆冷冷地横扫一眼洛予辰和一旁的夏明修,搂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路上了车。
“方写忆!”洛予辰从地上爬起来冲方写忆喊。
他叫住方写忆之后却只能凶恶而脆弱地跟他对视着,嘴唇翕动着,什么也不敢问。
方写忆冷哼一声, 上车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洛予辰,眼神好像在嘲笑一般,非常残忍。
洛予辰僵硬地对着他冰冷的眼神,方写忆径自上车发动,洛予辰才想着去,车已经开了出去,把他残忍地甩在后面。
洛予辰就那么死死地看着方写忆的银色奔驰绝尘而去,颓然地坐在地上,好像对他而言什么都结束了一般。
我不敢看他眼睛里空洞的绝望,只需一眼心就像被尖刀绞碎一样。
2
夏明修去扶他,他也失去了任何反抗意识,任由他把他拉起来,拖进车里。
他好像累了,表情很疲倦,在车上沈沈地闭了眼睛。
夏明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沈默。
从那晚开始,洛予辰就变得很安静。
第二天是二月十四日,他的新专辑发售,从早上手机和电话就一个劲地响。洛予辰一个也不接,烦了,就把它们都关了。
我知道一定是发售量又突破了几百万张,不停地有人来恭喜。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今晚他应该去开庆功宴吧……
而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喜悦,动都不动。一整天一直躺在沙发上,不吃不喝。
夏明修去公司前做了很多东西放在冰箱,他都没有过问,就这样沈默地虐待着自己。
我知道他又开始胃疼,他蜷在沙发上,没有意识地按着肚子,脸色有点发白,却即使如此还是不肯吃点东西。
我看着他痛,格外地无力,我从他身后努力想环抱住他,也只是徒劳。
我很想跟他说,我就在他身边,他不用那么痛苦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他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懊悔,我都看得见,我都切身感受得到。
过去的事情,什么样的伤害,都无所谓,我都原谅了。然而可悲的是,即使原谅,还是无法挽回,他听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记得某个诗人很高调地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完全是一派胡言。写这句话的人,一定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
我也曾经以为生离死别再远远不过身在咫尺,心在天涯,但是现在发现我错得离谱。
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没有关系,我随时都可以让你知道。这个世上有很多事,即便存在再多的误会,再多的苦难,如果有心,一句道歉一份宽容,还是可能化解的。
只要有心,路再险阻再漫长,都仍然可以携手走下去。只要还活着,就还可能挽回,就一定还有机会。
而我愚蠢鲁莽不负责任的行为,代价太大太惨重。我们已经没机会了,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我想不通为什么一生不曾决绝过的我,只有这一,在这么离谱的错误上毅然决然地决绝。
我多么自私,知道幸福太渺茫,就决意抛下一切从头开始或者就此结束算了。
我不能怪洛予辰,我不能怪他曾经让我在黑暗中看不到一丝救赎的光芒,因为最终还是我自己亲手葬送了幸福的可能,还连累了我在这个世界上重视的人们为我痛苦,真的罪不可赦。
夏明修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洛予辰不舒服,不顾他的倔强抵抗硬是把他送到了医院,本来以为只是胃病又犯了,结果竟然弄到胃穿孔,又在医院大大折腾了一番。
夏明修陪着他折腾了一天,已经相当疲惫却还要去工作,即使如此他还是很温柔地微笑着,一句抱怨也没有。
我觉得很不好,他和以前的我越来越像,这样强颜欢笑地硬撑着,说不定哪一天也会像我一样突然土崩瓦解,瞬间完全失去所有斗志和勇气。
夏明修应该是比我坚强的,我希望他确实要比我坚强。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洛予辰一个人的时候,他茫然地看着天板,忽然恍恍惚惚地问空气说:“我要是疼死,你是不是还是会来看我?”
即使是激烈地反抗过,没有别人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承认了我已死的事实。
难以相信我心里现在竟然升起了一种仿佛被背叛了的心情,好像别人都可以说我死了,洛予辰却应该相信我还活着,应该到去找我才对。
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太可耻,我没有办法接受。我发现我真的太贪心太矛盾太卑劣,我明明那么心疼洛予辰,明明说想要他不在乎我想要夏明修快点取代我,潜意识里却还是希望他不要轻易忘了我。
还贪求他的懊悔、悲哀和痛苦吗?我怎么可以这样,那他怎么办?夏明修怎么办?我之前关于希望夏明修能够和他好好在一起给他幸福的无私祝愿又算什么?
我真的好卑鄙,他痛着,我在一旁看风凉。
他仍旧盯着空气,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我就在他旁边,却也没有办法回答他。
他哀怨他悲愤他恼怒他满腹委屈,他看着白色的墙,仿佛我就在那里一样,轻声而温柔地质问:“肖恒,你真不要我了么?”
他的声音太凄凉,我的脊背一阵发冷。
他就这样呆呆地对着雪白的墙壁对了半响,习惯性地伸手摸摸颈子,项链没有了。
他的表情立刻慌了。
其实只是做手术的时候因为造成妨碍被拿下来了而已,夏明修把它放在他外套大衣的里侧口袋里,就挂在不远。可是洛予辰不知道。他按灯叫来了护士,问他们:“我的戒指呢?”
护士哪知道什么戒指,加上洛予辰完全没有丝毫冷静地就知道拼命地问戒指,都面面相觑。
洛予辰快急疯了,挣扎着就要下床,护士医生立刻一起把他按回床上躺下,还有人立刻就打电话给夏明修。
洛予辰拿被子蒙着头,我从外面只能看到微微地发抖,我觉得他哭了。
我从来没让洛予辰委屈过,或者应该说我从来没让他委屈,但是不能发泄过。现在的情形就好像我是一颗蚌,我精心保护了多年的珍珠,在我死后被剥了出来,被人肆意穿凿。我虽然疯了一样的痛心,却再也没有办法把它重新纳入我的壳里,细心呵护。
我就在他旁边,他在哭,咬着被子不出声地哭,我却连抱都不能抱他一下,令人痛恨地软弱无力。
夏明修中午的时候赶过来,他听完了医生护士的抱怨,从挂在外面的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个戒指项链递给洛予辰。
洛予辰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只是默默地接过那项链,自己戴好,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我清楚地看见他划的界限,他残忍地把夏明修划在了他的世界之外。他的世界已然黑暗,纵使夏明修万丈光芒,也再照不进去一分。
即便他这样冷漠消沈,夏明修还是默默地在他身边照顾他。洛予辰很快就出院了,但是却总是呆在家中,鲜少活动,不接电话,不见人。
“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牛奶吧”玻璃杯不知被放到了哪里,夏明修只得把热牛奶倒进咖啡杯里,端着递到洛予辰眼前。
洛予辰一整天都对夏明修的所有劝慰置若罔闻,看到这一杯牛奶时,却突然动了一下。
只有我明白。
夏明修只是碰巧才把牛奶装到了咖啡杯里,而我每却都是故意。这是我的习惯,或者说是自创的一种怪异举动,一直得意地自以为这也是我和洛予辰之间几个小秘密的一个。
我早就觉得洛予辰注定终有一天是要离开我的,我倔强地坚持着几个和别人不一样的怪异习惯,希望这样和洛予辰分开了之后,他就算想不起我,偶尔也能想到一下那些奇怪的习惯。
很失望地发现,这个动作,原来也不是我的专属,被人毫无自觉地就盗用了。
洛予辰乖乖地坐了起来,把牛奶拿在手里,放在嘴边慢慢吹。
牛奶很烫,蒸汽很热,把他的眼睛氲出了雾气。
他浅浅地尝了几口。
我看到眼泪就在他眼眶里积聚,他没有办法吞回去,就那样颤抖着无声地哭了。
夏明修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已然手足无措。
25
终于我开始了解我为什么会被留了下来,看着这一切发生。
大概是因为自杀的人是得不到救赎的,传说中的下十八层地狱,说的都是肉体上的种种折磨。而我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现在身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地狱。没有肉体上的痛苦,却心如刀绞。
神不是忘了我,也不是想要试炼我,他是在嘲笑我,看着我身他新发明的别样地狱里挣扎着幸灾乐祸。
嘲笑我一生都在做错事,嘲笑我随随便便放弃了最宝贵的生命,嘲笑我自私地把所有人卷进我一个人的不幸。
现在他还应该在嘲笑着我此刻的不甘、无奈和虚弱无力。
他让我不能言语不能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接下来还能怎样呢?
我不知道,我不敢想。
半个月一晃而过,已经是三月。冰消雪融,万物复苏。
那座留着我毕生至喜至痛的回忆的屋子,却还是冰天雪地。
洛予辰无故旷工半个月,开了巨大的天窗,公司已经给他下了严重通牒,他却不管不问,还是半死不活地呆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眼神空洞。
夏明修半个月来想尽办法却都是徒劳,只能是替他干着急,这些日子,洛予辰无比颓废,全都是夏明修在忙的工作之余还要不断地照顾他。如果没有夏明修,怕是他就这么发霉死了也没人知道。
我已经不是总裁,能像以前那样让他有恃无恐地无法无天。现在方写忆掌权,于公于私是不能给他好日子过的。
夏明修一直毫无怨言地在他身边默默地照顾他,还不知道在公司里又帮他说了多少好话,做了多少公关。
我不得不再承认我比不过他。夏明修比我完美比我坚强比我伟大,洛予辰应该看得见,如果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已然是悲剧,也只能是无可挽回的曾经;而现在身边的夏明修,如果他不知珍惜,只能酿成另外一个无可弥补的错误。
怜取眼前人,最简单的道理,洛予辰却痴痴颠颠,总也参不透。弄得夏明修这个把阳光带在身上,非常明亮的人,也因为洛予辰逐渐暗淡下来。
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已然惊醒,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切突然就都变了,突然变得对所有人来说都暗无天日。我笨,没有复杂的念头,最初只是想一了百了,然后顺理成章每个人都幸福而已。
我觉得等我不在了,方写忆和小路可以不用成日背我偷偷掉眼泪,到联系着医院和捐献者,焦头烂额地寻找渺茫的一丝希望;夏明修可以不用每天带着愧疚的表情看着我,明明喜欢洛予辰却记着我对他的恩惠,躲在一边不敢和我抢;而洛予辰,可以真正做他想要做的事,喜欢他真正喜欢的人。
最后呢?我让方写忆心冷了,让小路难过了,让洛予辰和夏明修陷入了极度的自责和愧疚的渊。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一只蝴蝶轻轻地扇动翅膀,就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我没想过,我会成为那一只造成飓风,最终酿出悲剧的蠢蝴蝶。
现在蠢蝴蝶遭到了报应,它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没有一丝机会挽回。
天气微微回暖,在被冰封了一冬的阳光终于第一穿透料峭的春寒播种暖意的时候,洛予辰终于从沙发上起来了。
夏明修看着他慢慢走向阳台,在晨风中呼吸,仍旧刺骨却带着一丝温柔的风撩动他的头发,他突然像从前一样,俊美飘逸,潇洒动人。
他回过头看着夏明修,有些虚幻地笑着,话语却让人寒冷到毛骨悚然。
他说:“肖恒没死,我知道。”
他笑得太灿烂,他不知道在幻想着什么兴高采烈,却没有看到,夏明修因为他这诡异的语言,脸上瞬间的表情是极度的伤心和惊恐。
洛予辰终于表面上回到了正常,不是再情绪低落,也没有特别兴奋,而是那种我最为熟悉的,我在他身边十年都感受到的极为正常的冷漠镇定。他正常地工作,正常地唱歌,正常地作息吃饭。
他决口不再提“肖恒”两字,好像我不曾存在过他生命中一样。但是不提不代表他所谓“肖恒没死”的论断就不存在了,不提不代表他过于正常到不正常的行为就理所应当了。
夏明修脸上的担忧一天比一天加,这种太过突如其来太过诡异的正常,让我们都心里发毛。
终于夏明修不得不冒着让洛予辰伤心难过的危险问他:“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肖恒?”
我也很想看看,我想知道方写忆有没有把我葬在很诗意的地方。
我幻想中的墓地是一个无人的小岛,安安静静地竖着一个白色的十字架,上面有想念的人放置的环,红色的瓣零落在四周,我想那么孤独的地方,很适合我。
如果是随随便便买了滥俗的公墓,我一定饶不了方写忆。
洛予辰听夏明修这么一说却笑了:“看什么,怎么看?方写忆告诉你他在哪家医院了么?”
夏明修咬了咬嘴唇,战战兢兢地小声提醒他:“肖恒他已经……”
洛予辰不让他说完就打断他,冰冷而强硬地说:“他只是记恨我,等过一阵子他气消了自然会回来的。我知道他。”
夏明修看着洛予辰神色如常的脸,不敢再开口。
他自己骗自己,却骗得理所应当,骗得仿佛自己都相信了一样。洛予辰的逃避现实,让人很担忧。
而之后的事情更印证了我的担心,他竟然买了一块非常名贵的钻表,说要给我做生日礼物。
我的生日在四月,他从来没有给我买过礼物。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经死了,他是知道的。
夏明修明显被洛予辰的举动吓住了,他看到洛予辰对着阳光静静微微笑着看那块闪着华贵光泽的手表,不禁微微发抖。
最后出面唱黑脸的还是小路,虽然他脸上还挂着上的彩,仍然没能拒绝夏明修的请求。他第二站在洛予辰面前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肖恒从你家里搬出来的第二天就割腕自杀了。”
洛予辰没有再像上那样跳起来,反而是像十年来一贯无视我一样无视着小路,自己摆弄着手表,不置可否地笑了。继而他突然有了一阵毛骨悚然的震悚,他抬头,急切地问小路:“你再说一遍,什么时候?”
他的眼睛里闪耀着狂喜的光芒,我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痛悔地发觉我又做错了一件事。
“从你家搬出来的第二天,十二月三号。”
洛予辰全身紧绷的肌肉突然就放松了,他古怪地笑了两声,终于如释重负,狠狠地喘了一口气,脸上洋溢出了淡淡的安逸。他看着小路,黑色的眼珠闪着倨傲的光芒:“你们果然是骗我。”
小路身子一动,就有上来揍他的冲动,被夏明修拉住了。
26
“肖恒十二月二十八日还在我家过了一夜,照顾我给我做东西吃。”洛予辰抬头,有些得意,如同向情敌炫耀一般恶狠狠地看着小路。
“你放屁。”路蔚夕也同样地恶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
他生病那天昏地暗其混乱的一夜,我最后一抱紧他的神奇而不可思议的一夜,我感激上天垂怜的觉得能够在我涣散之后都永远铭记的温度,现在,又可悲地成了带给了洛予辰虚假希望的,不该发生的一夜。
我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每做一件事都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几乎不能理解自己的生存意义是什么。结果我死了之后,仍然是做什么错什么。
这个误会,会弄疯洛予辰,或者他身边所有的人。
洛予辰听到了他一直想听到的东西,已经没有兴致陪小路玩了。他优雅地站起来,挂着和蔼的笑容到小路面前,准备下逐客令。
在送客之前,他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开始变得温和。他微笑着对小路说:“麻烦你告诉肖恒,我等他。他等了我十年,我等他一辈子。你告诉他我就在家等他,他随时想回来都可以。”
小路看着洛予辰,突然脸上闪过一种无力而疼痛的表情,刚想说什么,夏明修从后面拉住他,洛予辰已经笑着走了。
而我整个灵魂已经快要被洛予辰残忍的温柔撕碎。
等我?洛予辰,你要等我?
你怎么从头到尾都那么傻。先是十年来都没有发现我的好,现在又说要等我一辈子。
你的一辈子还好长好长,还有好多好多幸福,我算什么。
你在家等我,我随时想回去都可以。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是个多愚蠢的人,我已经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我永远都回不去了。
误入歧途,太久,太远。回去的路,看不见。
怎么办,真的太迟,太迟,太迟,迟到已经无可挽回。
我现在只能指望夏明修把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晚上,夏明修跟洛予辰说:“我约了心理医生,周日。”
我此刻真的很欣赏并感激夏明修完全不拖泥带水的决绝,他已经知道洛予辰徘徊在边界上,放任下去的话后果严重。
“没事干嘛看心理医生?”洛予辰笑笑,继续摆弄他的手表,心不在焉。
“你不正常。”夏明修说。
“你才不正常。”洛予辰又笑了,仍旧疏离。
夏明修走过来,他站在洛予辰面前,冷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洛予辰高,没有洛予辰壮,他没有洛予辰有力气,但是他却有一种我们都不曾拥有的坚韧到能够克服一切阻碍找到光明和希望的勇气。
他对他说:“你醒醒吧,肖恒已经死了。”
幸而洛予辰没有暴怒,没有做出他将来可能后悔的事情。
他的样子仍旧骇人,没有一丝平日的冷冽气息,而是不正常地温顺着,疑惑得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像老师请教问题一般,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你们都偏要说他死了?”
“洛予辰,你醒醒吧。”夏明修还是坚定地看着他,眼中却噙了泪水。
“你别哭啊,”洛予辰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笑:“可是确实不是真的啊。你别担心,我没发疯,那天肖恒帮我煮的粥,你也吃到了啊……”
“那是你自己想象的好不好!”夏明修终于紧紧抓住洛予辰,泪如雨下:“我不知道你是梦游,还是连自己都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了,我再告诉你一遍,肖恒他死了,他自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
夏明修终于嚎啕大哭,他抱着洛予辰,洛予辰则被他带着滑坐到地上。
“他没死,”他喃喃说:“他明明来我这里了,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不要自己骗自己了,洛予辰!”夏明修晃着他,狠狠抓着他的肩膀:“如果他真的来了,我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他了?他为什么没留下来?为什么没帮你叫医生?”
“他……我……”
“他要是真的来了,怎么进来的?他还了你钥匙,你甚至还换了锁!”
“我……我一定是没锁门……还有……”洛予辰被夏明修问得没法回答,连忙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明明帮我包扎了伤口,你看到的,还有粥……”
那个粥,就是我最不应该留下的罪证。
夏明修怒极反笑:“那是你自己做的吧!洛予辰,自己骗自己好受吗?你告诉我啊!”
洛予辰只能重复道:“不是,真的是肖恒……”
洛予辰再怎么解释,也都是无力。因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我,世上只有一个再也不能替他解释的我知道,他说的事情真实发生过。
我只但愿洛予辰现在被夏明修说动,觉得自己确实是在做梦好了。认清我已经死了的事实,也好和夏明修重新开始,总强过他一直自欺欺人,所有人都痛苦。
“肖恒他根本不可能来的。他那个时候已经不在了,他不会再回来了,我求求你不要再做梦了!”夏明修抓着洛予辰,像要把他晃醒一样。他不会去选择相信洛予辰所说的证据,一个人的生死不是可以开玩笑的话题,经过方写忆和路蔚夕证实的事情,没有理由不比洛予辰的发疯更有说服力。
洛予辰也急了:“不会的,一定是肖恒,一定是他!十年了……肖恒做的味道我尝一口就知道的……”他用尽一切方法解释,急得眼泪都掉下来,无视夏明修的哀伤,他仍旧茫然地抓着他问:“他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你们都要说他死了……”
这样无助的凄惨,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看下去。洛予辰的彷徨和痛苦,委屈和辛酸,直直地传达到我身上,痛不可言。
明明我就在他身边,明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痛得凄惨,却不能替他分担一分,甚至却不能伸出手去,替他拭去眼泪。
27
我只能默然地看着他因我而痛,死去活来。
“你站起来。”夏明修突然擦了眼泪,站起来,用力拉着洛予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一扫之前的阴霾和悲伤,坚决地看着洛予辰,沈沈地看到他的眼睛里。
“肖恒死了。”他再一冷静地陈述这个事实,冷静到冷酷,决绝到绝望。
这已经不是这一段时间以来那个隐忍的、善良的、温柔的、软弱的夏明修,他骨子里的坚强已然在闪闪发光。那个万丈光芒灿烂,让我嫉妒万分,羡慕万分,坚强勇敢耀眼动人的夏明修又回来了。
洛予辰仍旧摇头,只有我知道他不是在自欺欺人,只有我知道他是真的相信我还活着,虽然那并不是真的我却做了傻事让他能够有理有据地相信。
只是其他的人都以为他只是疯了。
夏明修突然抱住了他,紧紧地,坚决地不让他有一分挣扎的余地。他在他耳边轻轻说:“洛予辰,洛予辰,你还有我啊……”
洛予辰愣了愣,一阵茫然。
“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他仍然悠悠地、轻轻地在洛予辰耳边,仿佛催眠。
我知道那不是催眠。那是夏明修心底的声音。他退缩在角落,在一旁偷偷守着洛予辰,甘居朋友的位置,却并不是放弃。
他在等他回头,等他迷途知返的一天。他已经隐忍了很久,很久了。
将心比心,夏明修的一举一动,一点点细微的心思,我都看得清楚。
因为我曾经也在那里。
虽然我看似更加霸道,我强迫了洛予辰和我在一起,但是实际上十年间我也只是龟缩在一角,等着洛予辰回家而已。
傻吧,才发现大家都很傻。
我就算了,夏明修却不该走到这一步。如果说洛予辰和我走到这一步都是自作自受,夏明修就是无辜地被牵扯进来的受害者。
从头到尾,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错的都是洛予辰和我。
凭空为我们做错的事情背上代价,他却没有抱怨过。他只是地看着洛予辰的眼睛说:“我知道你痛苦你难受你自责,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能看着你自己折磨自己。”
即便洛予辰的眼神空洞,夏明修也不会轻易放弃。
“如果你要痛苦我可以陪你一起痛苦,如果你要时间疗伤我可以陪你等,我可以陪你慢慢忘记他,或者陪你一起永远记住他。”
“但是你不可以骗自己,你不可以不吃不喝地折磨自己,你不要把我扔在你的世界之外,我不是你能随便摒弃的普通朋友,我从来也不想当你普通朋友!”
“我退出不是为了看你受苦,是因为肖恒比我更有资格让你幸福,既然现在肖恒做了胆小鬼退出了不能给你幸福了,我还可以啊!”
“我可以一直等,肖恒能等十年,我也能等。”
他说的没错,是我错,是我怯懦了,是我先自动退出了,这场战役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缴械投降,我有什么资格怪洛予辰冷酷无情怪夏明修抢了我最重要的人。
我又有什么资格看着夏明修的退让,暗地里窃喜着洛予辰其实心里是喜欢我的。
他真的,太完美,不是故意的,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不是我这种人能够企及的完美。
我曾经在夏明修面前还能保留的一丝骄傲和坚持,就基于我的天时地利,我比夏明修早认识洛予辰好几年,我和他做朋友做了好几年,在他身边默默等了他十年,我知道夏明修比我好,我知道他也很喜欢洛予辰,但是我总是自恃我能做到的,我觉得这些夏明修没有办法和我比。
现在连我唯一能够为洛予辰做到的事情,夏明修也能做到。他也能等,我也相信他会比我还能等。
等,就是一场慢慢的煎熬,在希望中失望,在失望中绝望。
但是夏明修不一样,也许有一天,他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或许很快,洛予辰就会发现,他现在对我的疯狂想念,只不过是内疚和亏欠所致。
我看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并不是所谓的后知后觉,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只是同情和歉疚沈淀了,沈淀成了他误以为是爱情的萦绕于心。到头来,还只是我一厢情愿,私心里一直死死咬住洛予辰是真的突然发现喜欢我了。
这就是现在的我,一边看着洛予辰无比心疼,一边心里也有一丝卑劣的快慰,我真的很可悲。
我看着洛予辰和夏明修,天造地设。
我怎么会就这么自大,认为他的视线会越过眼前那样一个明亮的人,落到角落蒙尘已久的我身上。不会有人能拒绝夏明修,我知道。
然而洛予辰好像完全不为所动,只是自顾自地说:“肖恒还活着的……”
他以为我是活着的。他不是在拒绝夏明修,他只是真的,单纯地认为我是活着的。
可是如果不是那一夜,如果不是他真的认为我还活着,洛予辰是不是应该已经答应了夏明修?
我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现在洛予辰让夏明修伤心了,他顽固的坚持狠狠地伤害了他。
夏明修的脸明显惨白,他定定地看着洛予辰的恍恍惚惚,终于露出了从来我没有见过的绝望和不甘。
对,他不甘心。
一定是不甘心的,夏明修最终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有他想要的保护、想要爱的。
我输给他,是我比他差太多,虽然也有一丝不甘心,但最终只能彻彻底底服输。而他输给我,整个输得莫名其妙,输得荒唐,输得连我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而我又有什么地方做对了。
原本风平浪静的生活,突然毫无预警地天翻地覆,我要是他早该疯了。
夏明修依然镇定,依然温和,但我看得见他和洛予辰中间曾经的那种完美的和谐,已经不见了。
我亲眼看到洛予辰把它们一点一点毁掉。因为一个远远不够格的我。
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责怪洛予辰的不懂珍惜,怪夏明修生不逢时,再唱着高调虚伪地祝愿他们有好的结果了。
我看着洛予辰毁掉的一切,只有心疼。他的率真一如既往,干什么都只跟着心的方向,而不在意他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和夏明修辛辛苦苦建造的水晶城堡,就这么开始坍塌、损毁、土崩瓦解。
28
洛予辰最终还是被夏明修拖去看了心理医生。得出的结论是,因为遭受打击过大导致从潜意识里逃避现实以及过度内疚导致的轻度妄想症。
洛予辰的反应是四个字,听他胡扯。
我知道,洛予辰或许是有些不能接受现实,但是他还没有到妄想的程度。
我最后一紧紧抱住他的那一夜,那种真实的触感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证实。它确确实实发生了,他也认认真真记住了。
洛予辰执意不肯让他认为无比昏庸的骗子心理医生再弄些心理暗示或者催眠之类的东西,这夏明修都没有办法强迫。
而且因为工作的关系,夏明修又要离开一阵子。
他放心不下洛予辰,洛予辰却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什么事。”
我们都知道洛予辰现在这个状态能出的事情太多,但是公司的安排,夏明修毕竟不像洛予辰一样大牌,敢随意说推就推。
走之前,他问:“你给肖恒的礼物,是要亲自送到他手上的吧?”
洛予辰脸上放光,微笑着点头。
我知道夏明修这样问无非就是要确保他四月之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洛予辰还能是个活人而已。
夏明修走了,屋里再没有人能纵容洛予辰的痴言痴语,他安静了很多,也就看起来更加正常了。
他还是会拿着那张他和夏明修圣诞夜旋转木马的照片看,笑得飘渺,直到有一天我觉得实在太不对劲了,跟在他身后仔仔细细跟着他一起看的时候,才发现他手指摩挲的地方。
在他们俩欢笑着的快乐背后,角落里的木马上的人是我。虽然是在两大美人的光辉后面只要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的一个背景,此刻却一清二楚无遁形。
太丢脸了,我那时偷偷看着他们的表情,那夹着神往和羡慕的落寞,露骨得一清二楚。
当时的酸涩心情,除了我自己知道,还被这台敏感的相机捕捉到了,永远地留了下来。
洛予辰就这么怀念地看着,温柔地抚摸着那个很久以前的我。
原来他那么久以来看着照片怀念的人不是夏明修,而是我,虽然主角是他们,虽然我曾经只是他们世界破坏画面的一角。
这已经是我生前仅存的照片,我亲眼看着他把它们全被烧掉了。太讽刺了,现在连这一角都这么宝贝,当初把我全部照片烧掉不留一张的人却也是他。
看着洛予辰把那些回忆丢进焚化炉的时候,我只看到他的无情。我没有想过,有的时候他的恶劣他的决绝,恰恰是因为他在乎。
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大会正确地表达感情,他甚至不是很能明确地看到自己的内心。他很会跟着感觉走,就如他对夏明修的一见锺情,但是有的时候他自己也弄不清自己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尽管明白可能是自己骗自己,可我还是愿意相信洛予辰是真的早就爱上我了,只是爱和恨本来就在一线之间,他就傻傻地弄混了。
当一种感情太强烈,强烈得让人感到害怕的时候,人们会刻意去逃避它。
无论爱恨,都是一种让人每天不停想着对方的强烈感情,也说不定他是仇视我过了头,某天突然发现其实我也还算不错。
无论如何,他这样痴痴地看着那一张我只存在于默默一角的照片,已经足够了。不管他曾经如何以后如何,对我是爱还是愧疚,都足够了。
我贪心我从不知足,我甚至不能真心地祝福他和别人的幸福,但是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幸福。而且很久之前就自私地希望他的幸福是我亲手带给他的,这是我长久以来的初衷,结果我怎么把它忘了呢?
当洛予辰答应我的那天,当我们一起搬进这座房子的那天,我不就已经拉着他的手跟他发誓了么?
不管用多少努力,多少时间,我要让洛予辰终有一天爱上我,我要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从那之后我只怕我做得不够多,只怕自己实在是留不住洛予辰,最后还得放他走。
最后呢?居然是我先有了他一定会离开我的觉悟。居然是我忘记了我说过哪怕用一辈子,我也要让洛予辰幸福。
我从来没想过最后背信弃义的人居然是我。
拿起刀子的时候,我心里是绝望,是委屈,是一片死寂的安然。
那个时候,我信誓旦旦的要给洛予辰的幸福呢?我许诺他的要亲手带给他的幸福呢?
结果是我让一辈子横刀断在中间,弄成这样,怎么跟他交代。
洛予辰还是看着照片,思维却好像已经飘得很远。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回忆我们之间曾经过往的点点滴滴。
突然,他像想到什么一样,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柜子上的相框前。
相框里面是他和夏明修,穿成一猫一狗温馨可爱。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发抖,从那张照片后面取出了一张被压住的相片。
他把他它像珍宝一样捧在手心,目光闪烁,万分欣喜。
我在他身后只能惊讶着苦笑,洛予辰赶尽杀绝的时候,居然让某一张漏了网。
他一贯的懒惰散漫让他直接拿他和夏明修的照片压住了这一张,让它被遗忘在那里。
没想到被遗忘的地方,却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原先在我们的家摆了十年的照片,照片里的我和他都还只是十七岁的孩子,我们坐在丛里,一起笑着看太阳。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什么都还没有开始,什么都还没有做错,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也有足够的时间来挽回。
那个时候我们都笑得很灿烂,没有一丝轻愁。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什么能让时光永存,我希望我们就停在那个时候,我可以在他身边,默默地做他的好朋友、好哥们,看开谢,自生自灭。
他永远会对我好,永远会对我笑,永远不会觉察我,永远不会为我伤心难过。
29
现在,不曾变的只有这张照片,记录的曾经的笑颜,却只能让人感叹,时光永逝,物是人非。
也好,只剩下这个,让我们之间的回忆变得唯一,就停留在那一刻。
他还是照常工作,又在B市举办演唱会,忙得不可开交。
这段时间工作强度特别大,他明显消瘦了。
他根本不会好好吃饭,饿了就泡面,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怎样,在我看来根本是在玩命。
其间他又参加了一谈话节目,本来说好只是当陪衬来宾,结果八卦主持人抓住机会不停地向他打听那个《悠久的回忆》里面的提到的爱人。
其实洛予辰也该给出答复了,我没有见他上网,但是估计官网和博客都被踏瘫痪了好几了。
很多人爱他,很多人不甘心,一定都在想是怎么样优秀的人才能让冷艳动人的洛予辰为之化作春天才有的温暖阳光微风。
“洛予辰,你已经认识他很久了吗?”女主持的眼睛忽闪忽闪,散发着好奇的光芒。
我知道她也不是真心要听答案,顶多是要闹一下洛予辰,因为这种料一般明星都不会自曝,就算会也大多是业内的炒作内幕,真实度很低。
“已经有……”洛予辰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已经有十六年了。”
“怎么这样!”女主持显然意外,立刻装出小女儿态的一脸不爽:“讨厌,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我喜欢他。”洛予辰很乖地回答:“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甩了。”
“你被甩了~?”女主持立刻一副惊恐的表情,手扶额头:“我不相信,怎么会有人那么没有眼光会甩这么帅的男生~”
全场都在笑,洛予辰不觉得好笑。
“是美女吧美女吧?”女主持人再接再厉。
我看到洛予辰很怪地笑了一下。我知道那一笑表达的是他不能说出来的潜台词。
不是“美女”,两个字都不对。
“他是不错的人,配我本来就可惜了。”洛予辰微微低头,忧郁的表情帅得女主播陶醉万分。
“一定是大美女,”旁边的来宾说:“比ALICE怎么样啊?”
ALICE是洛予辰演艺圈绯闻女友里比较漂亮的一个。
洛予辰摇摇头,笑着不语。
“那现在怎么办?你既然现在没有女朋友了,要不要考虑我?”女主播又蹭蹭到洛予辰身边,夸张地抛媚眼。
“你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别的来宾笑着把她拉走。
“我会等他。”等待洛予辰的回答,镜头自觉切换到他的特写,他看着镜头,没有人们设想中狡猾地微笑着逃避,而是情地这样说。
我听到全场惊呼。
洛予辰不为所动,仍然看着镜头,认认真真地说:“我会等你,一直等。欢迎随时回来。”
他笃定我如果会看电视,会看到这一段,一定会被他感动,一定会立刻回到他身边。
我确实感动,用了全身的力量才能克制住自己不扑过去抱住他,虽然我其实已经没有办法再抱他。
如果我没有那么傻,而是乖乖地接受治疗,现在在看电视,那我一定飞奔回洛予辰身边了。那该是多完美的结局,我们该多开心多幸福。
为什么却是现在这样呢,为什么要我死了之后才知道梦想中的那种幸福其实我这样的人也是可以得到的呢。
为什么明明已经在眼前了,我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伸手紧紧抓住呢。
洛予辰B市的演唱会又是一空前的大成功。
他的光辉在舞台上淋漓尽致,潇洒万分霸气绝伦。
我看着台下,多少人在为他疯狂。如果他想,他可以拥有的太多太多。
那为什么他的眼神还藏着的悲哀和孤独?
安可的时候他自己加了一首歌,歌名叫《似爱而非》。
从来没出过的单曲,居然在演唱会里面首发,对FANS来说是大惊喜吧。
是写给我的,可惜的是我听到一半才听出来,而且没有能够记住几句歌词。台下少女们的尖叫声太过狂热,在台上听歌反而最不真切。
只是,明明都叫做《似爱而非》了,整首歌里全部听见的都是爱,没听出任何和“非”有关的内容。
洛予辰永远都是这么矛盾这么迟钝这么口是心非。
歌很简单很独特,就是白描了两个人的一天,从早上装在咖啡杯里的牛奶开始,到夜里我偷看他熟睡结束。
原来他都曾注意到。
还算轻快的调子,唱出来却那么悲伤那么迷茫。我看见前排的好多女孩,听着洛予辰的歌,在台下感动得流泪。
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多少人的心,他却全然不在乎。有多少人喜欢他,有多少人爱他,他也不在乎。
洛予辰,多么独特多么冷冽多么无心多么残酷多么让人心碎的存在。
我曾经把他据为己有,多么骄傲多么美好。近在眼前的幸福却看不到,抓不住,只能任酸涩的感情在胸口堵塞。
怎么会放手的呢?
怎么会舍得的呢?
感叹多么愚不可及的曾经的我。
当夜洛予辰的博客里面热闹的都快爆炸了,许多疯狂的女孩子争相讨论那首新歌,争相评价洛予辰的英俊潇洒,争相猜测这首歌背后的故事。
洛予辰只是飞快地一页一页翻留言。
我猜他是在找我。
他知道,我经常恶劣地在他博客上面和那些“鱼吃”和“痴”们斗嘴。
“鱼吃”是洛予辰的饭,“痴”是夏明修的饭,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两人的亲友关系基本喜欢洛予辰的就喜欢夏明修,喜欢夏明修的也喜欢洛予辰。
FANS们很有才,这些称呼都是是有典故的,洛予辰是“洛雁辰鱼落予尘”,夏明修是“生如夏闭月修”,怎么都能凑成一对。
我在他博客上就以“煮鱼摧”的ID横行霸道,煽动反鱼反言论,造成不和谐因素,看到同人志和同人图,一定上去水了这帖。
就是丑陋的妒忌心呗。
然而现在我不在了,那些经常和我斗嘴的小姑娘居然还颇为怀念,有几条信息都在问:“那个反动的煮摧兄最近怎么潜了?”
洛予辰看遍留言都没有看到我的ID,很有些失望,然后我看到他点开一则新帖子,对着它发了半天呆。
题目是醒目的红色,加了好多醒目的字符,正文是:“人家好怀念洛予辰的耳坠的说~~”
底下有很多人跟帖,请愿,大意同题。
洛予辰就一直盯着那帖子看着,脸色被屏幕上的光照得雪白,眼睛反射着蓝光,非常幽。
第二天他下班之后,没有开车直接回家,反而是去了S市市中心,在一片灯火通明珠光宝气的夜色中,他走进了LU DE VICI的首饰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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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耳坠区慢慢细细找了很久。
店员是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洛予辰这么帅这么招眼,她们没可能注意不到,已经在旁边红着脸窃窃私语了半天。
终于有一个胆大的惴惴走过来问道:“请问您是洛予辰先生吧,您想要看什么款式的耳环呢?是自己戴的还是送朋友?”
其他几个见状也都围了过来,不敢说话,但是都眼巴巴地盯着洛予辰看。
这是这几个小姑娘赚到了,一直酷得要死不苟言笑从来奉行“不和陌生人说话”的洛予辰,很温柔地微微一笑。
他露出了一丝悠远的表情,仿佛满怀回忆地自言自语说:“我以前经常戴的那个耳环是LU DE VICI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在杂志上看到过,还向前辈问过,确实是LU大人设计的。”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洛予辰有些微微尴尬地笑笑解释说:“我把它弄丢了,又不敢告诉那个人,只好过来偷偷看看有没有一样的。我得让他在电视上看着我戴它才行……”
“啊~是女朋友?”小姑娘们发出一阵又像兴奋又像叹息的尖叫。
“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洛予辰有些为难却又魅惑地笑了,看得小姑娘们一阵失神。
“可是……那个店里是没有卖的,”一个小姑娘想了想说:“我以前问过,那个是LU大人专门设计的,世界上绝无仅有就那一个。”
洛予辰的表情立刻变得很失望,大家也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其实你可以去拜托LU大人本人试试……”一个小姑娘提议。
“谢谢,就不用了……”洛予辰勉强笑笑说:“我还是试着找找看吧……”
然后他有些沮丧地低着头走了出去。
街上华灯初上,华美丽,喧嚣的夜才刚刚要开始。我看着现在的洛予辰,却只觉得他好像很冷。
就像那枚耳环,冰冷地沈在湖底。
已经丢了的东西,找不回来了。就算假的跟真的一模一样,也永远不是从前那一个了。
我们之间,早就注定了是这样的无可挽回。我没用,虽然还在指责天指责地,后悔我的无知和鲁莽,却已经认命。
他发动车,他行驶的方向却不是家而是公司。
这么晚了,还去公司干什么呢?
我看着洛予辰在夜幕下的脸,他神情沈稳,镇定异常,却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让我无端心惊。
他不会是想要……想要……
不,不会的。
虽然这几个月来洛予辰已经做了很多超乎我想象的事情,但应该还不至于疯狂到那种程度。
他开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把车停好,开始往那片暗夜下沈沈的人工湖走。
我问他:“洛予辰,你想干什么?”
他向着湖走,黑暗中他眼神坚定,面无表情。
我拉他,我吼他,我说:“洛予辰,你疯了。”
他疯没疯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是彻彻底底痴了傻了,神经不正常了。
他想去捡回来,从那片在黑夜里根本看不到边的湖里把那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捡回来?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我不知道,但是我快要被他搞疯了。
他没有脱鞋,就从岸边一点点向水里走,好像要自尽的人,看到人心脏抽搐。
整个人工湖的水都不是很,淹不死人,然而四月初,春寒料峭,这湖也就刚刚化冻而已。
在他无情地把那枚耳环扔进湖里的时候,肯定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要发疯要去捡,何况那银色的小东西,沈睡在这片宽阔的湖底,即使想要找,又怎么不异于大海捞针?
我不相信,那个冷淡冷漠,冷酷冷情,一切讲究实际,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洛予辰,怎么会变得那么痴傻?是因为我么?
他竟然就真的站在了水中央,认真地、甚至是有些虔诚地弯下腰,一点点摸索寻找。
风该有多凉?水该有多冷?找到了又怎样,找到了我就能活过来吗?
你傻什么?洛予辰,你傻什么?
他却听不到我的喊声,他也根本没有在听,他心无旁骛地摸索着水里的每一寸淤泥,期待着奇迹能够出现。
月光下的脸庞,被笼罩上了一层静谧。我想我一定是已经疯了,居然这样的沈重和绝望也能拿来欣赏,但是此刻的洛予辰确实给我的感觉是无比的美,月光下刀削般的五官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有如暗夜的水中精灵,飘渺而圣洁。
然而他终究不是水的精灵,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所谓的奇迹。
他在水里捞了很久,一无所获。
他却不服输,倔强地一点点找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沈重,他开始发抖。我知道他冷。
但是他却不肯上岸。
他冻得哆嗦,他腾出一只手抓着胸前的戒指放到唇边瑟瑟地吻着,他继续找。
表情竟然是一种决绝而执着的虔诚。
一时间我被一种强烈的感情淹没,太厚重太复杂,我甚至不能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曾经我执着,我傻,但是比起眼前这个人,我发现那些都不算什么。
我疯疯癫癫,比不了他的疯狂。
我以为他无心无情,结果他远比我痴,远比我傻。
他欠我的爱情,欠我的痴情,他已经还清了,十年换三个月而已,却让他遍体鳞伤,够了,我满足了,请不要再折磨他,请不要让他再折磨他自己。
我受的伤,十年平摊下来不算什么,请不要伤害我最珍贵的他,我不要公平,我不要对等,我不要他泡在这一片冰冷刺骨的水里,拼命地找已经永远找不回来的东西。
我可以不要他爱我,我只要他好好生活,幸福快乐。
不管是谁带给他的幸福,不管他的生活里是不是再也没有我。
这一,我是认真的。
四周寂静,没有人经过,只有他顽强地在那里找着已经再也找不回的东西。
已经过了很久,连远的灯火都逐渐熄灭,连银白的月亮都逐渐隐没,他已经冷得快失去了意识。
我拉他,想拖他上岸。可是却无论如啊何都无法碰触他。他突然晃了晃,堪堪稳住,却用手支住了额头,步履虚弱。然后,他摇摇晃晃地踉跄了几步,好像想要抓住一个什么支持物,但是什么都没有,他仿佛失去意识一般没有再挣扎,就一头栽倒在水里。
水只有齐腰,但是他却像石头一般无声地沈了进去没能再站起来,任我呼天抢地,伸手到水里拼命捞,他就在那里,我却碰不到他!
他会死,我知道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死。
我不能让他死了。
31
神可以看我的笑话,看我无力地看着我爱的人痛,看着他心碎却不能拥抱,看着他哭泣却不能安慰,但是他不能让我看着他死。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所有剩下的,就只有──我爱他。
我可以魂消魄散,就这么最后一,作为交换,让我能碰触他最后一。
我对着天空大喊,希望有什么人能听到我。我可以不入六道轮回,我可以用我的所有来生交换,我可以选择永恒的死亡来换取这么最后一机会。
让我再碰他最后一。我的执念、我的贪心、我的爱情,都将在这一永远终结。
第一,神听到了我的愿望。
我感觉到了水的冰冷,我感觉到了他沈重的身躯和漂浮在水中的秀发,他的项链勾住了我的手指。
我紧紧地抱住他,水浸湿衣服,让他变得很沈,我拖着他,费力把他拖到岸边,用力按压他的胸部,让他吐出几口喝进去的水。
他全身冰得就像四月的河水,刘海贴在前额上,呼吸轻微,嘴唇发抖。
我吻了他,我慢慢往他口中吹气。这神真是仁慈,竟然让我不仅有了质感,还有了温度。现在的我比他还要温暖。我抱着他,把他的头贴在我的胸膛上,很欣慰我还能帮他驱寒。
我把他抱进他的车里,打开暖气,帮他脱掉身上的湿衣服。后备箱里有大毛巾,我抓出来帮他擦干身子,把他冰冷的手放在我的手里,暖着。
他轻咳了几声,悠悠转醒,看到我。我没有地方可以逃,只能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我知道这样是错的,我已经死了,我不应该再让他看到,不仅好像活着,还有温度。
我不应该再让他误会,让他以为还有机会,让他继续在周围人的眼中发疯不正常。
然而已经迟了,他虽然刚醒,脑子却是清楚的。他哑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肖恒,你果然没死。”
我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他就扑了上来,其实虚弱得不得了,一下子抱住我却让我无法挣脱。
他哭着说你不要再吓我了。
他紧紧抱着我在我肩膀上狠狠地咬。他吻我的前额,鼻梁,嘴唇,眼泪弄得每一个吻都咸咸涩涩。
每一个吻都让我心跳,每一个吻都让我心惊,每一个吻都让我心疼,每一个吻都让我悲痛欲绝。
他捏我的脸,像在确认我是活物,然后他笑了,他说:“错不了,这是我的肖恒。”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在眼前,他抱着我,他爱我,我也爱着他。
可是我知道,再美好,也只将化成一场泡沫。或许是下一秒就会结束,或许是下一秒我就要灰飞烟灭。
而洛予辰还沈浸在无与伦比的喜悦中,他被我用力压着放倒在车座上休息,却还是死死地拉着我的手。
他说:“这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我从来不知道,洛予辰乖乖躺着泪水盈眶的样子是那样的动人。他不再是冷酷逼人,魅力十足,却是极致的另一种美感,脆弱让人心碎。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离开我的。”他的声音沙哑干涩,说出每一个字都很艰难,却还是努力地说:“你总是在我身边,什么都帮我准备好,什么都帮我做好,弄得我什么都不会,没了你不行……我那么傻,怎么没发现呢。你早就知道了,你一定是早就算计好的,你知道你离开我,我会活不下去……你多狡猾,你看,你得手了吧……”
他看着我,含泪微笑着喃喃低语。
我心里大痛,泪水也无法控制地滑落。
在灵体的时候,我是没有泪水的,再难过也只能是在心间累聚,无法发泄。
死掉的人再也不能哭,这大概才是人们如此向往生的原因吧。
“肖恒,你别哭……”他看见我哭,心疼地帮我擦眼泪:“我说着玩的。你别哭,你没有错,你很好,是我不好,全是我不好……是我狡猾,我一直知道你对我好,就想占你的便宜,觉得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你还是会对我好……”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好好珍惜你照顾你的,你别哭了,肖恒,肖恒?”
我听到他叫我,听得那么不真切,但是他语气的惊恐让我不得不睁开眼,我看见他想帮我擦眼泪,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他碰我。
我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它们开始不真实地变得透明。
天啊……在他面前?……好残忍!
洛予辰睁大了眼睛,他从椅子上噌地弹起,他试图抱我,但是已经是徒劳。他的手穿过我半透明的身体,看起来无比地诡异又无比地可笑。
他说:“肖恒,肖恒,你跟我开玩笑的,是吧?”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像是做了噩梦,要把自己打醒一样。
我想最后笑一下,却是只能泪如雨下。
他又扑过来想抱住我,却摔倒在旁边,他看着我,满眼疼痛的恐惧和黑暗。
一切都要结束了。再恋恋不舍,再依依惜别,终于到了要离开的一天。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惊恐、无奈和无力,轻轻说:“洛予辰,保重。”
我的手已经碰不到他,但我还是执意地覆在他的手上,我觉得这样就够了,我不要一个虚无的拥抱和亲吻,我只要最后看着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
多少年的苦恋痴念,万语千言,只能化作一句保重。
伤害和委屈,不甘和懊悔,爱意和歉意,一切的一切终于到了尽头。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存在了,我的思念是不是还会萦绕在你身边,永恒不断?
我要消失了,会去哪里,我对你的爱又会去哪里?
我已经舍弃了来生,我们永远永远还能再见吗?
我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看到他疯狂的表情,他不可置信地想要抓住我的动作,他泛滥成灾的眼泪。
洛予辰,洛予辰……
我好舍不得,好舍不得。
好想再抱他最后一。
我到最后还是这样贪心。
但是终于已经没有最后一了。终于尘埃落定,无可挽回了。
究竟是你发现得太迟,还是我放弃得太早?
还是从头到尾,这只是冥冥之中看着我们的什么人,开的一个邪恶的玩笑?
我从来不曾有的自作聪明,我很少丢弃的优柔寡断,为什么只在最不应该最无可挽回的那一,我却那样决绝?
这个问题,我会问,天上地下,有形无形,我会一直一直问,因为我永远不甘心。
我已经没有了灵魂,没有了来生,没有了任何机会。我甚至不能在奈何桥边,推开卖茶的老婆婆,然后等他,许他来生。
所以我会永远永远不甘心,但我还是希望,洛予辰,你能幸福。在没有我的世界,在我不能继续默默守望你的世界,尽快忘记我,幸福地生活。
这样,我或许可以含笑烟消云散,因为我终于可以安心。
在再也没有办法自私的时候,我终于可以笑着祝福你和别人的幸福。
眼前的一切模糊,变得光怪陆离,变得我无法再辨认,我再也感觉不到自己。
却能感觉到,有水滴,滚烫的一滴一滴砸到我心里。
即便再也不能爱,再也不会痛,只有这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洛予辰,你为我流下的泪水。
我终于涣散干净,变成风和尘埃,堕入永恒的孤寂与黑暗。
32
似爱而非・洛予辰篇
今天,他离开了。这么多年来第一回到家,感觉屋里空荡荡的。
我推开他的房门,连被子都不见了。空空如也的床和干干净净的书架,似乎不曾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十年的契约,终于结束了。
有这么久了么?身在其中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觉得十年应该很漫长,没想到倒真的有到头的一天。
从肖恒说出那句“交换条件是你做我爱人,十年”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什么都完了。
我们从初一相遇,同窗六年,我那么相信他,作为最好的朋友最好的队友并肩携手走了那么久,他居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要我留在他身边。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他喜欢我,从高一那年他在旅馆里偷亲我开始,或者更早,我就有所觉察。因为不想破坏兄弟之情,我一概装作不知道,谁知道等到大家分开了疏远了,孽缘才真正开始了。
一切起始于我爱上了夏明修,他变成了大公司的小开。
我从大学开始出来唱歌,开始多半是为了钱,这份工作变成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那时需要钱来帮夏明修度过难关。为了他的手术,他们家欠债五十万,几乎被逼得走投无路,夏明修还傻傻地拒绝我的帮助,没有办法,我只好把他也带进演艺圈,不愿意用我的钱,那他自己来赚总可以了吧。
我从不曾后悔我帮夏明修,虽然代价是我变相卖身给了肖恒,从此和夏明修从“情人”变成“地下情”。开始的时候真的很难过,很想夏明修很恨肖恒,后来则渐渐习惯了。再后来我发现我仍旧可以为所欲为,根本不用顺着肖恒的意思,因为他太执念于我,所以表面上捆住我是他赢了,实际上他才输得一塌糊涂。
在跟肖恒同居后,第一和夏明修在一起是上节目的时候。在节目里我们为了效果要搂搂抱抱,还做出了一个暧昧的亲吻,实际上那只是摄影效果,我们并没有真的亲到。
某天回到家的时候电视里正好在播,我本来还想解释一下的,没想到肖恒自己笑了一下,低着头先说:“没关系”,他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说,就哼了一声摔门进屋。
肖恒一向表现的包容度很高,而且经常自以为很伟大。和我在一起之后,圣诞节新年都还叫上夏明修跟我们一起玩。我看到了夏明修哪里还能记得他,偶尔余光看到,他都挂着一抹苦笑,让我有很点做贼心虚的愧疚,然而转念一想就会觉得很怪,如果你不想见他就不要叫他来,请了他还摆张苦瓜脸给谁看?
于是每他看向我们这里,我都刻意和夏明修保持得更暧昧,情人节也光明正大推掉,让肖恒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留得住我的人,我的心则想也别想。
我的行为遭到了很多人的不满,包括肖恒的哥哥方写忆,肖恒的朋友LU,还有我的夏明修。
方写忆和LU,一个护短狐狸一个白痴外国人,本来我们就互看互相厌,而夏明修,其实他最没资格来指责我,我好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居然倒过头来怪我对肖恒太狠心。
我们一向很难吵架,最近倒真的吵了几,都是因为肖恒。我受不了他抱怨的时候就会恐吓他:“好啊,你既然那么心疼他,不如我顺了你的意分手吧,我去和肖恒过一辈子好了。”
这种时候夏明修会乖乖闭嘴,不过不把我逼急了我不会说这种狠话。
和夏明修吵架讲理为主,泄愤可以用肖恒,这点我分得清楚。我还不至于没理智到身边放着那么一个可以随意欺负的肖恒不凶,把气撒在自己真正重要的人身上。
可是夏明修好像不是很懂我的心思,一星期前我们又不欢而散,原因是终于肖恒要搬出去了我让他搬进来,他点头答应之后居然跟我说:“洛予辰,你再仔细考虑一下,你真的就这么放肖恒走了么?”
我觉得他的问题相当可笑,问他:“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夏明修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十年,说不定你早就慢慢喜欢上他了,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我最近……总有这种感觉,洛予辰,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你静一静,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心。”
我当时还真被他这么一说吓住了,因为夏明修说话一般都挺有理有据的,恍恍惚惚回到家,看到肖恒坐在客厅里头埋在膝盖里好像在哭,火气就又上来了。
他总是那样好像他很委屈一样,其实想哭的一直是我。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两肋插刀的兄弟,结果他把我们搞到这个地步;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我被他耗掉了一辈子最精华的部分,我还都没问他要点补偿呢。
“你干什么呢!”我走到他旁边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
他抬起头,没开灯我也看不到他到底哭了没有,声音倒是如常,他问我:“洛予辰,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这个问题是典型的“肖恒式幻想”,是我从来不会给出回答的问题,即便如此这个人还是非常喜欢问,类似的问题还有诸如“洛予辰,如果时光回到高中,停在那里有多好”,“洛予辰,要是一年四季都会下雪就好了”,“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在乎我一点点”……都是一些神经病问题。
每听到,我都浑身难受,都想冲他大吼:“你别做梦了!”
他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我本来想告诉他我当然不会想他,可是这么回答太过直白,于是我说:“既然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偶尔还是想的起来的吧。”
“……好的。”肖恒回答,好像松了一口气般,把头继续埋在膝盖里不说话了。
我觉得他没有必要惺惺作态,说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根本是笑谈,我们在一个公司,他是我老板,以后不期而遇尴尬的机会多得是呢。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肖恒是不可能挤兑我的,如果他想不开了去封杀我,我立刻退出演艺圈从此让他真的再也找不到我。
我看他没话说,就去洗澡,刚脱了衣服,他就推门进来。
浴室的灯光很暗,就这这么暗的光线看他手扶门框的样子,还挺帅的。
他本来就很高也算结实,五官分明气质也不错。眼睛不算大,形状修长,看着人的时候很能反映出主人的心情,身为同龄人,他眉宇之间的沧桑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平添了一份很酷的男人味。在他不发呆不发疯不纠缠不休的时候,其实还算得上一个条件不错的人。
我当然不怕他看,也知道他要干什么,我笑了一下,伸手抱住他,拉掉他的领带解开他白衬衫的扣子,他的胸膛肉本来就不是很多,最近又瘦了,骨头都很明显,不过不算有碍观瞻,我低头含住他前胸褐色的果实,继续剥他的衣服。
“啊……”他呻吟,声音略哑性感诱惑,让我的脑子有点充血,我想着夏明修之前说的话,摇摇头,我知道在色欲当头的时候迸发出来的感情这种东西是很不靠谱的,还是先做再说吧。
一起进了宽敞的浴缸,在泡沫里面荒唐。肖恒这人算不得淫荡,很少主动求欢,以前都是我兴起的时候把他挟持到床以外的地方,今天他主动跑来跟我一起洗澡,相当难得。
我一下就想明白为什么了,因为我们之间没几天了。一想到他这种献祭的心情我又有点微愠,把他抵在浴缸边用力地抽插起来,他叫得有点凄惨,好像在拼命忍耐着什么,然后他自己环住我,眼泪流下来,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爽的。
从浴室辗转到客厅,我们双双倒在宽大柔软的白沙发上。最近肖恒好像精神一直不好,很容易疲倦,只做了两而已,他就半昏半睡地在我身边垂着头躺着。我也不想再折腾他了,就拉过毯子盖着我们俩,很久没抱着他睡了,偶尔一,做个纪念吧。
33
那是十年来第一他和我一起睡在沙发上。一般情况是,即使做了,做过之后也是他睡他的房间,我回客厅睡沙发。
我喜欢开着灯睡觉,从小养成的习惯。肖恒倒不是不准我开灯,只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经常发现他在看着我睡觉,好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认真仔细,他这样的迷恋给我的压力很大,我不只一跟他发过火骂过他神经病,甚至大打出手。
那我打他,其实并没有特别用力,他就被我推倒,头磕在旁边凸出的桌角上流血流得很夸张,直到现在,刘海下面的额头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
他在医院住了三天,我被方写忆严重警告,那也是我很少有的一对自己做出的事情感到后悔,于是在期间把家里所有的桌子椅子有棱有角的全换了,换成圆滑边的。
结果肖恒出院回来看到那些,冷笑了一声说:“是为了你下打我方便么?”
好心也变成驴肝肺,于是我跟这种人无话可说。
当兄弟的时候,每天说不完的话,从来没发现我们性格不和,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从来没想过。
之后的一周,我们每天都做,肖恒真的很少这样,明明在拼命忍耐到满脸都是痛苦,却总是跟我说:“继续”。我只好轻一点,十年都没对他好过,临分手的时候毕竟还是纠结着的。
以后不用看到他就好了,我的人生终于回归正常。
肖恒不在的第一天,我起迟了。因为他每日都会叫我起床,家里的闹锺已经形同虚设到几乎被完全遗忘,我有点不想去公司,想着万一碰见肖恒被他看出来我离了他这点自理能力都匮乏,估计他是要偷笑的。
幸而去了公司一天并没有遇到肖恒,也和夏明修说好了,他明天就搬进来。
十年前以为,摆脱他的那一天我的人生会重新欣欣向荣,其实……真的摆脱了,感觉也不过是“不过如此”。当回到家看着他的脸气闷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突然安静下来还真有点诡异。
我们一起买的东西肖恒基本上都打包带走了,我也把他贴的海报墙纸和相框里的照片全部换掉了,我不是为了夏明修而这样做,而是为了我的人生完全脱离肖恒的阴影。从此肖恒和洛予辰,毫不相干,形同路人。
耳坠也被我扔到了公司外面的人工湖里,我真是没有用,十年间任他摆布,周身都留着“肖恒专有”的痕迹,现在终于被我清扫干净了。
夏明修搬进来的时候带的东西非常少,我拉着他要去添置,他说:“还是不要吧,万一哪一天你要赶我走,就不会麻烦了。”
我当时真的挺火的,他之前已经因为耳坠的事情帮肖恒说话和我冷战过一场了,现在又话里带刺,我问他:“你觉得我会像对肖恒一样对你?还是你不想跟我一起过了在找借口?”
夏明修的表情很受伤,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受伤的。他一向很懂得进退的,好不容易可以一起好好过日子了却总给我提肖恒,不是没事找事么?
我好不容易抹杀掉的那十年,对我来说是屈辱,是人生中的一大污点,非常不希望有人提起。
夏明修仰起头,突然说:“洛予辰,你发现了么,永远就只有肖恒的事情,才能挑起你的情绪……”
我瞪了他一眼,废话,因为十年来也只有肖恒一个人敢对我做出曾经的种种,我想到他都来气,当然能挑起我的情绪。我只是希望夏明修不要那么敏感不要总以为我会有情绪就是为肖恒所动了。
肖恒走了之后,我的生活一切正常,唯一的不便大概就是伙食大不如前。肖恒好歹做东西蛮不错的,口味清淡,火候掌握得也好,夏明修喜欢甜腻腻的东西,我对此敬谢不敏。
肖恒烧得最好的一道菜是铁板豆腐,我在吃过他的手艺之前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把豆腐做成珍馐佳肴,突然想到以后都吃不成了,还是有点茫然若失的。
在夏明修去工作之后,我躺在沙发上,因为之前的八宝饭胃有点不舒服。每胃痛我都很烦,恨不得这东西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而以前这种时候肖恒的无微不至就会让我很揪心,好像我是什么娇弱的朵没了他就不能活似的。
一想到他我的心里又好像被猫抓一样,我真是服了这个人了,人走了回忆还萦绕不断地折磨我。我又进了他曾经的房间,很可惜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泄愤的东西,后来终于找到了很多以前的照片,我把它们全部抽出来倒在纸箱里,后来想想这样有点过分,还想让肖恒来取,结果是肖恒没来取,我把它们全烧了。
也许是我太仁慈了,因为肖恒常用一种痛苦的眼神看我,让我总以为他对我很真,偶尔会有下不了手伤害他的时候。其实他走的时候满绝的,连最后一面也没让我见,我本以为他会留个煽情的信或者留言什么的,也没有。
他都放下了,到现在还萦绕于心的我才是白痴。
后来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肖恒,我也不是很在意,猜到他可能是在躲我。可是一周之后方写忆突然变成了公司总裁,LU突然跑来帮手肖恒则一点消息都没有,着实让我暗自吃惊。
公司里闹得沸沸扬扬,我听了好多种说法,多数传闻的意思是方写忆闹政变,把肖恒挤走了,可是他们一向关系很好,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肖恒卸任之后去了哪里,居然完全没人知道。
肖恒不会再出现在公司,我却没有送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我肯定有负罪感,我和夏明修一起把他赶出家门,最后一夜的时候他蜷在我身边,早上枕巾湿了一大片。我就算素来冷淡也不是毫无感情,那样一个大男人脆弱起来的样子很让人不忍,有好几我都差点要跟他说:“其实你可以不走。”
每醒悟过来的时候我都会吓一跳,然后安慰道我幸好没有因为一点点妇人之仁犯下大错。已经十年了,我仁至义尽,就算知道他很可怜,我也不能在给他什么。
如果他没有开那个头,如果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我们怎么会搞到这么难过。做错的是他,我被卷进来,却被方写忆和LU他们当成罪不可赦的一方,真不明白为什么。
我在夏明修的逼迫下给他打了电话,却总是打不通。我觉得肖恒有点过分,突然人间蒸发让所有人联系不上,不是故意的还能是怎样,枉我还有点担心他,他说不定在哪里逍遥快活……
其实这么想我自己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肖恒那么放不开的人,应该只有可能偷偷躲在哪默默流泪吧。
这样说好像他是一个软弱的人,其实“软弱”一词和肖恒基本绝缘,以前一起踢球的时候他有几伤得很重,疼得脸色惨白也没有掉一滴眼泪;面对挫折或者打击的时候他也总是心理素质很好地一笑而过。在一起那么久,其实他倒真没哭过几,或者说没让我看到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很弱势,可能还是源于我们俩的相模式。
我不知道他是自知欠了我,还是确实喜欢所以卑微了,我说话他不反驳,我骂他他不还口,我根本触不到他的底线。开始我觉得挺有意思,恶意欺负他一想弄哭他,后来发现他根本就是无法形容地能忍,就失了兴致,随意冷淡地对待他。
他还是会受伤的,从他的眼睛里很容易看到他的心意。他对于我的冷暴力一向是微微垂眸,露出暗淡的眼神,偶尔对他好一点的时候,他就会突然笑得很温柔很幸福,那种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想要一直对他好下去的错觉,于是每逢那种时刻,我总是用恶劣的语言逼他回到他有自知之明的角落里。
这样看起来好像我能执掌他的一切操控他的心情,其实呢,说出来根本没人信,肖恒本人也很强势,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和方写忆的虚与委蛇路线的狡诈对外不同,肖恒更多管理公司内部的事情,分配工作,定下期限,会面无表情地看着员工给他们施压,如果有一个人的行为出了问题,解雇也是毫无人情的,这点和他哥哥方写忆的行为模式完全一致。
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是个标准优等生,聪明肯定是一大因素,可是也有绝不输人的要强在里面吧。不然像我这样的在学校就只是混日子而已,干嘛要每门课都努力考高分,就为了一纸成绩单的认可。
3
在中学的时候我很以肖恒为荣,也有点怕他,我经常会开玩笑说“你什么都会,你的缺点究竟在哪里”,那绝对不是恭维而是真心;他聪明他能干大家都喜欢他,我总觉得十年之间我们的相就像是他在逗我玩一般,哪一天他腻了抽身了,高高在上的洛予辰对他来说立刻就什么都不是,我说好听了是当红歌星,说难听了是卖唱的,他比我有钱比我有地位比我性格良好比我讨人喜欢,其实是他玩得起我玩不起。(洛予辰其实也很・纠・结的……)
转眼又过了两周左右,还是没有肖恒的消息,我越来越烦躁。他应该好歹出现一下让我知道他还好吧。夏明修总是提起他,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不由自主地就装成不在乎,他越说我越不理睬他。
我觉得肖恒做做样子我可以理解,毕竟他应该是付出真感情的,我也确实伤害他了。可是他也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要见好就收,他已经成功搅得我心神不宁了,非要逼到我去问方写忆,他得个快活,至于么。
又过了几天,圣诞节到了。
我生在这样一个日子,按照肖恒的说法就是“好可惜”。我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总只能无奈,他所谓的好可惜不过是因为他这个纪念日爱好者在一年里面终于少掉了一个能够“庆祝”的借口。
圣诞节、新年、生日、情人节、春节……我对这些日子都很头大,反正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照旧过就是了。肖恒可不以为然,蜡烛、气球、巧克力、派对……总之样百出,经常我回到家看到一地拉住,就开始疑惑今天又是什么日子,他则很乐于我的糊涂,因为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惊喜”到我,但是如果当天我回去太晚,他就又会很难受。
有的时候不是我故意想伤他,他还是会受伤,夏明修说“那是因为比较在乎的一方在被忽略的时候会感到痛”,我不大能明白那种感觉,也没有要去体会的意思。
今年的生日,我终于变成了被忽略的一方。
我早料到肯定会有这么一天,对肖恒来说洛予辰再也不是特别的存在。他再也不会跟前跟后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再也不会一头热地帮我张罗生日和纪念日,可是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也有点说不过去。
好歹……有一条“生日快乐”的简短信息,才比较像肖恒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难得开始等,他仍旧没有来电话没有来短信,我一度怀疑我的手机是不是停了,但是停机的话,不至于只有他的电话接不到吧……
等到晚上七点,我关了机,连宅电听筒也拿了起来。好,摆架子是吧,谁不会摆,你现在就是想打进来我都不接了。看谁硬得过谁!
第二天知道他得白血病的消息,我这辈子第一体验到那种从头冰到脚的感觉,突然之间有种肖恒就好像在我怀里幻化成了空气了的幻觉,做梦一样的不真实。他……他怎么可能就得了这种病,他明明看起来挺健康的。
我觉得这肯定不是真的,但是没人敢开这么大的玩笑吧,我可能是站着的,可能面无表情,只有自己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颤抖,这时候故作镇静已经起不了一点效果,我脑子彻底乱了。
他离开我……是因为这个么?只是这么一想,胸口就尖锐生疼起来,他没告诉我,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如果他跟我说他病了,我起码不会赶他走……
我知道,肖恒从来都不想要我愧疚的温柔,他也不会让我可怜他。然而他这样离开了,我更觉得亏欠他。
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觉这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似曾相识,有一种好像来自很久远之前的钝痛积郁在心间不得发泄,我对自己说,别这样,已经找到骨髓了,他又不是死了。
可是如果手术失败,如果出了什么其他状况,如果肖恒就这么死了……
我闭上眼睛,却记起了一丝冰凉的触感,我不知道那是幻觉还是白日梦,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躺在我臂弯里垂着头,身体僵硬而冰凉,我知道他再也醒不了了,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再怎么用力紧抱他也是徒劳。
我睁开眼睛,觉得那太不吉利。他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等到夏明修回来确定了他得病的消息,我已经冷静了下来,确定了肖恒确实能够跟医院联系上,终于松了口气。方写忆他们不会让他死的,可是我还是无法抑制地开始担心他。
在夏明修说出“肖恒他一定很害怕”的时候,我很不想承认我微微懊恼起来。想起他近来精神一直不好,也很容易疲倦,顶了多少压力却还强颜欢笑,我没发现就算了,还给他雪上加霜,他要是真的这样就死了呢,我不悔死?我不是众人一直认为的那样没良心,我不爱他,就算很久不见也不会想他。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我终其一生将再也见不到他,那我受不了。
已经缠了十年,再缠下去也差不多就一辈子了,和他分手其实我并没有想过将来,总觉得除了不住在一起,一切还是照旧,今后的人生不可避免藕断丝连。可是如果有一天丝断了,他用无法挽回的方式离开我,我怎么办?我没想过。
我发现他真的挺残忍的,什么都不告诉我,如果没有医院这通电话,他很有可能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说不定一辈子都发现不了,直到走到黄泉路上,才发现他根本没在等我;或者我某一天发现了,说不定被内疚给逼死。
我一向畏惧的就是这个,肖恒其人,决绝的时候非常狠心。谁要是爱上他一定被他宠得特别幸福,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就腻了甩手走了的话,留给对方的,一定是爬不出来的地狱。
我抗拒了十年他的情,不过是不想有一天摔得那么惨。
35
夏明修要去LA工作几日,我留在家里,这几天无论做什么都不顺心。拍照,我笑不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我笑我就必须笑,我是明星没错,但我不是神也不是卖笑的,没人可以逼我;下班的时候我堵了方写忆,他却不肯告诉我任何和肖恒有关的事情,我和他在一起十年,突然连问候的权利也没有了,肖恒是不是非要这样磨下去才解恨,好吧,我让他磨。
第二天早晨我查了他搬家的地址,我觉得我还是要去当面确认一下他好不好,起码……我该在他手术的时候陪着他给他点支持吧,否则也太没人情味了。他肯定不会同意,但无论如何我要想点办法,否则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进了那座白房子,在二楼果真看到了肖恒的东西,散乱地堆得满地都是。我看着那些东西有点难受,都是肖恒曾经很宝贝的,怎么现在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放着了,突然觉得我现在就和这些东西差不多。没有办法,一个人被另一个人记挂久了,总有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突然鲜和关注都消失了,多少有点受不了。
几个大箱子的密码锁都还是傻傻的“四、一、六”,他的生日,一下子就打开了。
密码箱里有很多似曾相识的东西,我在演出的时候穿过戴过之后就不曾在意,却从来不知道最终他收藏了它们。其中一条翡翠黑曜石项链相当耀眼,那是一义卖里面我贡献的,说是被人以天价买走,却原来回到了肖恒这里。
我把那串项链重新挂到了脖子上,心里有点纠结。一向知道他傻他迷恋我,现在看到了证据,还是有一些满足,可是这个东西现在也被他就这么随随便便丢在这里,是不是代表他再也不想见到我,再也不想留下关于我的一切了。
突然觉得人真是贱,从来都只有我推开他而他死抓着不放。现在他放手了,我倒耿耿于怀起来,真是毛病。
然后我又看到了一个红色天鹅绒小盒子,好像是精巧的首饰盒,我打开它,看到里面的东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戒指,里面刻了文字的戒指啊,是他送我的唯一一枚。我不小心弄丢了,很有罪恶感地偷偷找过,还经常心惊胆战怕肖恒提起,没想到是被他收起来了。
我拿起来对着亮看了一下,突然手里小小的圆环就重了,重到我快要握不住。
里面刻着的字,是我从没见过的。
“H love C for ever”,肖恒永远爱洛予辰。
不是他送我的那枚,他送我的那枚明明外观一模一样,刻着的却不是这句话。
他从来没告诉过我这原来是对戒。我看着它,这样简朴而凝练的白金,觉得它看起来很像是结婚戒指。
五味杂陈,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在我看来肖恒对我的感情是迷恋,是习惯,是执念,我一直觉得他苦苦纠缠就是因为得不到,只要有一天我爱上他,我的死期就到了。可是现在面对着这么细腻的心思,我不能再把它归于肤浅。
他从来没有跟我发过什么誓,就连契约,也只是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的“十年”而已。等到年华一过,我退下了锐气变得不再那么耀眼,他自然可以找到更好的。虽然他常说爱我,我也不过当笑话听,从来没有想过他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偷偷刻下了箴言,交到我手里的是“肖恒的爱”,自己藏着的是对洛予辰的“永远”。
我有些难过,如果他一直都这么用心,那就是我的盲目和漠不关心糟蹋了他的感情。
我翻了他的行李,证件都还齐全,只有身份证被拿走了。我看着这个房子,满是被抛弃的萧索,觉得肖恒应该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驾车回去的路上,我想着前几天上网查的,关于白血病的资料。
搜出来的结果让我心寒,急性白血病撑不到一年,即使是慢性的,也没有几年可活。
得病的人会有早期病征,肖恒很少身体不适,只是近来偶尔会抱怨胸口疼,或者全身关节疼。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曾在意,讽刺说那是风湿,未老先衰的征兆。
他就苦笑,他默默承受,什么都不说。
我觉得我真是可恶,该多关心他一点的,如果发现的时候能陪在他身边,现在就不会一个人在这里如此烦闷。
十年间我的行为模式很简单,不断让他失望,快要绝望的时候再给点希望,重复着赏一粒糖果给十鞭子,再赏糖再摧残他的循环。他明明是聪明人,却也看不透,弄到什么也不敢说,就连生了这么重的病也不吭一声。
早知道会这样,我不可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对人好一点不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没有对他好过。这么一回想,很多肖恒那边的人说我坏,好像也无可厚非。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胃开始痛,我撑着进了门,觉得没多大关系。虽然天生肠胃不好,却因为有肖恒照顾,十年间只会偶尔微微疼一下,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只听风动不见雷雨,又心情低落,就开了瓶酒。
没想到这胃痛来得汹涌,像是被荆棘一类的东西从外部缠绕绞紧,而里面又有什么东西涨着,好像要把胃涨裂一样,我用手捂着不过是徒劳,胃里一阵一阵地抽搐,我头晕又想吐,一头撞在沙发上,然而躺倒之后不适感更重,我觉得肚子里面被千刀万剐了,吐了几口东西出来,却还是疼得厉害。
我开始觉得很冷,放在胃部的手冰凉地刺激着痛觉神经,然而我又不能松手,只能蜷起身子发抖。我突然想到了肖恒每天早晨必煮的热牛奶,那种暖进胃里的温度,被我忽略了一天有一天,直到又痛又冷,我才发现我那么需要他那么想他。
他拿着菜谱,细心地用红笔做着标记,他精心安排每一天的膳食,对我的挑食横加管制,他坚持每天早晚的热牛奶,还有生姜红糖水,他说那个对胃寒有好。我吃他做的东西从来没有犯过病,偶尔在外面应酬喝多了很难受,他也从来不抱怨,而是会做一种特别的饮料来解酒,然后让我靠在他肩膀上帮我揉胃,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总让人很安心。
可是他现在在哪儿呢,他走了,不会再管我了。
真是自作自受,是我赶他走的,苦果当然自己吃。在用得着他的时候才想到他,我还没有那么弱,就不相信我没了他就撑不过这一晚上。
然而不到一会儿,更加剧烈的痛楚就动摇了我的立场,我开始很希望他在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只让我握着他的手,甚至哪怕他谴责我的不懂事。我知道人在病痛中总会变得脆弱,哪怕是一点点的关怀也如同雪中送炭,而我则因为太虚弱而没有力气抑制住自己去想他。
漫长的辗转反侧已经耗掉了全部的力气,胃里还是抽筋地难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地板上,头部充血到眼前一片晃眼的色块,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压迫着胸膛,呼吸好困难。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似爱番外】斗智斗勇-煮鱼摧二三事上
肖恒自从和洛予辰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站和博客上全面复活了。
ID仍然是叫做“煮鱼摧”,却很少恶意煽动不和谐因素了。现在“煮鱼摧”做的事情和普通的狂热粉丝一样,就是每天上去增加人气浏览帖子然后在下面发表自以为中肯的评论而已。
肖恒很和谐,和谐到可以很享受地观赏FANS们笔下的洛予辰和其他男明星们的同人志和同人图。
享受的原因是在部分同人志里洛大帅哥不仅是个受,而且是个不一般的受。有时冷酷别扭,有时纯洁天真,有时刚烈暴躁,总之娇媚万分。让肖总裁萌生一个有生之年一定要压一洛予辰来体验一下洛大明星是不是如粉丝们幻想一般娇媚的念头。
当然幻想是一回事,有没有胆量来付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某天肖恒在浏览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让他很开心的帖子,或者说,起码是个让他很开心了三秒锺的帖子。
帖子的标题是“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洛洛和小夏他们那家公司的总裁好帅啊~”
不是吧,自己虽然长得还行,也不至于就成了讨论话题吧。肖恒虽然看得美滋滋的,也很疑惑。
点开一看,终于明白这群痴在萌什么了。
“……今天公司的募捐会视频大家们都下了吧,洛洛和小夏都好帅的说,路大人就不用我说了吧,不过大家有没有看到中间拍到了个超级大帅哥过去跟路大人说了一句话啊,就差不多两秒的镜头而已,可是真让人眼睛一亮,我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啊,后来听说那个人就是FF的总裁啊!帅啊,大家一定要注意看啊……”
果然,肖恒黑线,那个募捐会自己偷懒没出席,这个“总裁”指的是副总裁方写忆先生。想想果然这才是合理的解释,要是说的是自己反而不正常了。
帖子才是今天发布上去的,下面的回帖已经跟了十页,肖恒暗暗赞叹,方写忆的关注度好高啊。
肖恒粗略看了一下,回帖的部分内容有:
“在楼主提醒下我看了,是帅的……楼主乃强人,两秒锺都能做到不让任何一个帅哥漏网。”
“早就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模特儿呢,居然是总裁。”
“是我爱的类型!楼主知道得好详细啊,怎么查到的啊?还有相关的消息么?”
“怪不得公司都是帅哥,连总裁都长这样不然的啊!”
“这么年轻就是总裁,好厉害……”
“公司不成功啊,旗下都没有总裁本人帅……”
“楼上胡说,明明是洛洛比较帅!洛洛最高,洛洛第一~”
“总裁结婚了么?”
“楼主回楼上:不知道,网上查不到,听朋友在公司的朋友说的。”
“不要结婚啊~要单身,单身~”
“楼上,单身也轮不到我们。”
“叫什么啊~叫什么~叫什么~叫什么~”
“楼主再帮忙问详细点吧!谁有总裁大人的详细资料啊,跪求!”
“同求!”
“我明天去公司门口蹲着好了~看到总裁就扑上去。”
“你们都疯了,为了一个两秒锺的帅哥至于么……”
“楼上的,面对这个美好的世界要博爱啊博爱,把握生命中每一命中注定的邂逅。”
……
肖恒一页一页地翻,发现方写忆的魅力真是不小,这些痴们也颇可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萌生了恶作剧的念头。
于是“煮鱼摧”同志一不做二不休新开了一个话题,醒目标题:“总裁身份大揭秘”。
“应大家意愿,知情人士特公开总裁资料。方写忆,男,二十九岁,汉族,183公分65公斤,未婚单身,性格良好无不良嗜好……”
想想自己家可怜的洛予辰也常被哥哥大人欺负得挺凄惨,好不容易灵感来了小小报复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吧。
哼哼,肖恒眼中寒光一闪,继续爆料。
“……每日早七点三十分会开车前往公司,车牌号为X-XXXXX,车型为银色奔驰,想拦截的姐妹们请看准这辆,在此之前六点到七点方总裁会沿着XX路到XX路之间的海边晨跑,七点之后一般会去一家叫XX的店用早餐,如果不相信我提供的情报可以提前蹲点查看真人。另:方总裁的宅电为XXXX-XXXX,手机号码为159XXXXXXXX,胆大的请直接与其手机联系。本人为广大同仁终身幸福为几任,绝无虚假情报,还请各位有心人自行核实。”
写完之后又确认了一遍所有信息的正确性,肖恒难得邪恶一笑:总算可以为我家可怜的洛予辰讨回一点点。方写忆,为你祈祷一个美好的明天,阿门。
肖恒关了电脑的时候活生生的洛大明星刚好回来,他就把自己干的这些损事完全抛之脑后,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晚餐了之后,就关起房门做非礼勿视的事情去了。
第二天方写忆来公司的时候,衣衫不整,脸色有点发白。
肖恒故作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方写忆沈吟了一番,皱着眉说:“今天遇到一些奇怪的人……”
“什么奇怪的人?”肖恒肚子里就快笑翻了,却还是一本正经地问。
“女孩子……”方写忆还在沈思,走起路来有点摇摇晃晃,摇了摇头说:“可能是我的错觉,我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
肖恒最后不得已在衣服底下死命掐自己才没有笑场。
方写忆一走他立刻多方打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知道方副总裁今天早上刚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被好几个女孩一涌而上摸了个遍,衬衫扣子被瞬间尽数抢走,连皮带也差点给扯下来。还有秘书传言说,方副总裁今天骚扰电话短信不断,搞到最后不能开机。
而其神经衰弱的原因大概是完全不知道这群貌似无害却怨念强大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肖恒自己躲在办公室里,大笑特笑庆贺自己也有整到方写忆的一天。
当天晚上洛予辰上网看到肖恒昨天的帖子时也当场喷了,他抓住肖恒说:“我说今天怎么听说方写忆被粉丝袭击了呢!这个帖子是你发的吧,太有创意了!”
【似爱番外】斗智斗勇-煮鱼摧二三事下
“别关别关,我要看回帖呢!”肖恒说着,被洛予辰拉到腿上坐着,一起观摩很荣的回帖。
“摸到了,摸到了,多谢煮摧兄指点!”
“居然全部被我堵到了,为什么楼主知道得那么清楚?”
“本人好帅啊──哦~狼叫!”
“我拿到他三颗纽扣!”
“楼上,卖么?开个价。”
“清早拍了好多照片,相机都没电了。”
“手感超好。”
“好可惜!我今早没去,不知道明天再去还摸不摸得到。”
“煮摧兄是工作人员?好像对总裁很了解。”
“不是女朋友吧?”
“不是吧?一直以为煮摧是男生。”
“楼上,男生很少会是洛洛的饭吧,除非是……”
“楼上不对啊。洛洛是受的外表攻的气势,绝对是男女通吃的类型,男饭很多的。”
“哪里是受的外表啊!洛洛很男性化的!”
“我总觉得煮摧兄和总裁有奸情!”
肖恒还在嘲笑所谓的“洛洛是受的外表攻的气势”这句,洛予辰看到下面则不爽了,宣布占有物一般紧紧抱了抱肖恒说:“看吧,怀疑你和方写忆有奸情了!”
下面就翻页了,这一页翻了不要紧,肖恒和洛予辰都有一瞬间的目瞪口呆。
红色的字体相当醒目:“想知道方总裁的情人么,想了解方总裁的情史么?请点击下面的链接,由‘不长记性’给各位全方位剖析。”
洛予辰目瞪口呆是因为兴奋:“呵,居然有人曝方写忆的八卦,一定要看!”
肖恒目瞪口呆则是因为“不长记性”是方写忆玩网游时常用的注册姓名!
当年他还问,方写忆你为什么要用这几个字呢?方写忆回答说,不就是不长记性方写忆么。
肖恒没听懂。
方写忆就给他分析,因为“不长记性”,“方”才要把记“忆”给“写”下来。
肖恒立刻有不祥的预感,想要阻止洛予辰,但是不幸洛予辰已经把链接点下去了。
跳出来的是一个“不长记性”的空间,很华丽的黑色页面,背景歌曲也很煽情。
这个空间从被点开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停地出照片,让肖恒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
照片的主角统统是两个人,方写忆和肖恒在吃饭,方写忆和肖恒在海边,方写忆和肖恒在过生日,方写忆和肖恒在游乐园,方写忆和肖恒在……
肖恒知道方写忆喜欢让人拍照,但是没想到他的收藏会那么多。洛予辰看着冷哼了一声,脸色黑比包公,肖恒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每章照片底下还附都有让人恶寒的简介。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方方和肖肖的圣诞夜游园。”
“八月三日,方方偷拍的肖肖睡脸。”
“四月十六日,肖肖的生日。”
……
每一张照片色彩都很暧昧角度都很刁钻,特别是躺在一起的和方写忆帮他抹掉沾在脸上的生日蛋糕奶油的那几张,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然而这都不算,底下居然还有更劲爆的东西。方写忆的日记,完完全全和现实脱轨胡写的伪日记。
日记的内容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故事,开头的剧情大意是方总和某个叫肖肖的男生一起长大,从小就暗恋他,后面的内容就更惊人,居然从酒后乱性有了初夜的离奇经历写到双方家庭的极力反对,两人如何冲破层层阻碍如老爸老妈的唠叨未婚妻的阴谋诡计等等经历了数年的风风雨雨终于获得美好人生的过程。
“你们俩不是亲兄弟么?”洛予辰看完咬牙切齿地低声说:“居然这样也能拿来胡写,方写忆这个大变态!”
肖恒一边哄着洛予辰要冷静,一边苦笑着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方写忆好可怕!他再意识到这个事实。
疯狂的是,这种东西却也能糊弄人,从有很多观众回了帖这点看得出,大家还都对方写忆编的这个文情并茂故事充满信任。
“总裁好勇敢啊,在世俗面前捍卫爱人,我尊敬他。”
“好感人的故事啊,我差点看哭了。”
“我已经看哭了。”
“总裁的肖肖也很帅啊~我萌这种成熟沧桑系的。”
“长得一般了点,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男人。”
“总裁你们好有爱啊……要幸福哦!”
“是啊是啊,要幸福快乐哦!”
“相配相配。顶一个。”
“我支持,不要放弃哦──”
“你干嘛看那么仔细,还真想去跟他幸福快乐啊!”洛予辰极度抓狂地把肖恒从在屏幕前的石化状态拉回现实,就怒气冲冲地准备关网页。
“不能关!”肖恒喊:“我们得想对策,不然还就这样让他无法无天去了!”
“对策,”洛予辰冷哼一声明智地说:“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招惹这个狐狸!”
“是谁刚刚还笑着夸我有创意的,啊?”肖恒不满:“况且我怎么会想到他反应那么快!”
而且,谁能想到他如此势不可挡地有创意。
肖恒回想自己在暗自嘲笑方写忆被整了的时候,方写忆正在办公室以“清静一下”为借口一边写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讥笑自己,不禁气结。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整到方写忆,还白白被洛予辰数落一番。
果然玩不过他,就不能跟他玩啊……肖恒觉得自己应该记住此教训,引以为戒。
第二天肖恒去跟方写忆请罪,无奈方写忆装傻,摆出狐狸招牌微笑说:“小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呀。”
肖恒郁闷极了,下午走出公司大门去帮要工作晚的洛予辰买晚饭的时候,没有注意一群在旁边站着的女孩子。公司附近经常有粉丝在等偶像,他也相当习惯。
没想到又一个眼尖的突然指着他叫道:“那不是总裁家的肖肖吗?”
一大群女生立刻围上来,眼睛闪亮亮地看珍惜动物一般看着肖恒。
“肖肖,和方总要幸福哦!”
“肖肖,方总裁都没有放弃,你不可以放弃哦!”
“肖肖,我们会支持你们的。”
肖恒落荒而逃,那天洛大明星就只有公司的盒饭可以吃。
回家洛予辰严肃地让肖恒总结经验,说这种乌龙绝对不能有第二,你明明是我洛予辰的人就算我们不能公开也不代表你就能被别人拿去宣布所有权了,特别是那只可恶的狐狸!
然后肖恒被严格的洛予辰好好“教训”了一整晚,从此之后毕恭毕敬如履薄冰,再也不敢随便招惹方写忆。
END
36
在半梦半醒中有人抱住了我,这个气息太熟悉,我蹭在他身上,他喂我喝了很暖的牛奶,在暖意慢慢流进胃里在扩散到四肢的时候,滋润到我干涸已久的眼眶,甚至蒸发出眼泪来。
你怎么才出现,我很想埋怨他,不明白为什么满心都是委屈,
而他给我揉了一会儿胃之后,居然要走。我伸手拉他却拉不住,我一直在说“别走”。他嘴里说着“我不走”,却还是挣脱起身,我留不住他,被抛弃在空荡荡的客厅。
那种无力的酸楚打击着我已然紧绷的神经,幸好他很快就回来了。那种他在身边的感觉,很柔和很温暖,
我感觉眼泪好像又在上泛,可是真没有什么可哭的,他在旁边,一切都没有变过。
他又喂我吃了些药,疼痛减轻了很多睡意却袭来。他仍旧跪坐在地上,靠在我身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于是我安心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体还于虚脱状酸软着。我起来,看到夏明修坐在旁边偏头冲我笑。
那一瞬间闪过的感觉是什么,是失落?我察觉的时候心里咯!了一下,我在失落什么?
很快我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就像是个荒诞的梦,梦里我居然对着肖恒哭得惨兮兮的,可是那个梦又因为胃里隐隐的疼痛而显得真实,我看着夏明修,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但是他瞪着我,一脸无辜而疲倦的笑,告诉我他要休息一下。
我恍惚中去开了肖恒房间的门,直觉门后面应该是十年中看得视觉疲劳的陈设,然而开开之后才发现只剩一片吓人的空荡荡,好像我到了一个别的世界,在那里肖恒其人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一辈子也找不到了,我一想到这种“一辈子”,又是一阵寒冷涌上来。
我最近好像经常想起他,频率高到我自己都觉得烦扰,又隐隐有种潜在的不安植着慢慢发芽,我想的那些东西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吉利。我觉得这样不行,哪天要去烧烧香,不要让我偶尔消极的念头真变成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绕上肖恒才好。
我想我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而厨房里却留下了证据。肖恒煮的米粥里面会放一些弄碎的杂粮,他说五谷是立命之本,他的粥尝起来总是很甜很润,没有人能做得像他一样好。
这个味道,十年间不曾断过不曾够过,所以浅尝一口,就知道是他。
我在那一瞬间狂喜,清楚地感觉到全身的血都加快速度在流动,甚至撞击着指尖微微颤抖。
一个好像是我自己的声音在脑子里面如锺声一般回荡:一辈子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可求的?
我为这个想法吃惊了片刻,却没办法再否认。有种软软暖暖的东西无孔不入地抢占了心脏并填满了它,就这么让人无可抗拒了。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早就潜移默化地渗入了,只是干涩地缩在角落,时不时磨得我难受甚至欲除之而后快,而今终于发酵起来开始膨胀变得松软,变得温暖而不可忽视,才发现我真的错过了好多。
他哭的时候我装看不到,他忍气吞声时我不安慰他生病时我不关心,我把事情都做绝了,我用很过分的话赶他走,用冷暴力来对待他认认真真的感情。可他没怨过我,甚至自己病了却仍旧会担心我,会跑回来看我照顾我。
他的感情,我没有想过认真回馈,一直抱着不知道怎样自私的心态在逃避。现在却突然觉得,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甚至没让他开开心心地笑过一,真的很过分。
我把他的戒指穿起来戴着,提醒自己以后有机会再见的时候可以当场还给他,谢谢他这照顾我,然后问问他要不要回来,他要是愿意回来,我要学着对他好一点。
新年那天我又开了一天的手机,他却仍旧没有给我打电话。
他……还愿意回来么?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虽然他确实回来看我,可是又再走得了无音讯。
我抬眼,家里明面上随可见夏明修的东西,觉得肖恒他……说不定生气了。无论如何我还是收拾了一下,把一些书本之类的东西有些做贼心虚地摞在相框照片前面。
我还没有完全和夏明修说清楚,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他是对的,他一个多月前就让我好好考虑,那个时候我把他的话当成是对我疑心过重的预防针而已,从生理上都抵制,更完全没有用脑子思考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周围的人全都看出来我多么拙劣地自欺欺人,只有我自己没发现。说不定所有的人都知道洛予辰和肖恒一辈子也断不了,就我自己不知道。
现在,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夏明修对我已经完全像是对普通朋友。其实早从几个月甚至更久以前,他就开始刻意疏远我。那时候我有点怕,很不习惯,坚持了十年的东西危在旦夕。我努力挽回,每天不断去找他,告诉他时间快到了我们的人生就快没有人从中作梗了。每我这么说夏明修就淡淡地笑,笑得有些无奈,我以为他不相信我,只得回家逼肖恒逼得更厉害来泄愤。
那个时候每接近那个契约中止日一天,我就更加暴躁,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回头看看我那么恶毒几乎都能弄死肖恒,他被我丢在床上,眼神是灰败地认命,我对他很暴力,床单常常染上血渍,他疼得下意识蜷缩,却任我凌虐,每看到他那种好像赎罪一般的样子我就会更加愤怒。
那时候我骂他贱,他会惨笑着自嘲,若有所思地点头。极少的两他会说话,却又好像是评论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一样轻松地说:“我知道你是这么想我的,本来就是我自作自受。”
现在想想我的愤怒有多幼稚,我不过是恨他这么承认,我不过是在潜意识里早就希望他任我为所欲为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十年前做错了事情或者欠了我的什么。
我真的很傻,夏明修就活得明白,连他都比我要了解我自己。
肖恒也从来都不笨,却意外地和我一起云里雾里什么都看不穿。我想他是被我伤怕了吧,伤得什么可能性都不敢去想,幸而我后知后觉还算有个限度,还没有酿成什么不可挽回。
即使是这样,伤害已经造成了。他病了我没有发现,他因为我从一个阳光少年变得寡言忧郁,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能说我是无辜的。他完全有资格恨我,有资格放手,我想要他回来,变回曾经那个他,恐怕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我专门为新专辑写了首歌,写满了我们少不经事的日子。我承认我有私心,这首歌是我的歉意,我想他听到一定能够明白。
在提笔的时候,我以为会很艰难,结果回忆却像开了闸的流水一般轻而易举地涌进脑海。那些我刻意忽略的,或是在十年间强迫自己不曾想起的,根本没有泛黄远去,反而如同新染的画卷,慢慢铺开,鲜活明丽。
我提着书包,跟在他后面走在回家的巷子里,夕阳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他喜欢把背包装模作样地提着搭在后肩上,说话的时候会微微回首,大部分时候我看见的是他发梢下裸露的颈子,以及宽阔的肩膀。
我一直称呼他的身材做“排骨”,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他只有架子也没有肉,也因为每看着,都有种扑上去啃一口的冲动。这种冲动在我每跟在他身后的时候尤为明显,那时只当自己于发育期食欲旺盛,却不会去想,为什么勾起欲望的从来偏偏只有他。
37
那个时候身边有那么一两个人,是从小就认识肖恒的。每听他们说他小时候胖乎乎的我都幻想那是什么可爱的样子,然后无聊地发表“是什么让猪排变成了排骨”的长篇大论,直到肖恒黑着脸把他肩膀上的书包不轻不重地摔到我头上为止。
那段日子真的挺好的,那时候肖恒很正常,不会像在一起之后一样一会儿喋喋不休一会儿沈默寡言,不会每天隐忍地笑着对着我的愤怒和冷漠。做朋友的时候我们虽然没动过手,却也不是没吵过架──吵架我是吵不过他的,他那种属于高材生的机智通常让我有理没理都很快理屈词穷,他赢的时候通常会笑得很灿烂,我被他这么一笑,也只得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他笑起来蛮好看的,我后来有时候会故意做点什么来招惹他。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被他吸引了吧,只是不知道而已,我单纯地想要一直这么走下去,但是从他第一偷吻我的那天起这层窗户纸就破了,他浑然不觉,我这边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那是我在医院遇到夏明修不久的时候,第一清楚地知道自己也能对男孩子动心。那种滋味其实没有表面看去好,我也挣扎了很久,要不是因为夏明修当时的情况危急,随时都可能死,说不定我根本迈不过这道坎,会做的也不过是和他当个好朋友好哥们而已。
后来他手术成功,我们确定了恋人的关系,肖恒没表现出来多大的惊讶或排斥,而是从一开始就表现出默默的支持,让我觉得他还挺够意思的。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人,我来看夏明修也难免会带他一起,就在下榻的旅馆里,那天我因为换了床直到半夜都睡不着,他突然翻身起来,走到我床边。
我当他是梦游或者什么的,还想吓唬他一下,没想到他突然俯身下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就感觉到嘴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
一阵强烈的电流让我大脑空白整个身子僵硬,他却没有察觉,因为那不过是一下蜻蜓点水,他就心满意足地转身去了,我那一夜再也无眠,抱着被子睁着眼熬到天亮。
那种感觉很可怕,明明像是一场噩梦,又突然发现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我一直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因此有点注定的命运降临的颓然,在惊觉我对此坦然的麻木不仁时,我的良心和我当时的认知开始禁锢我,告诉我破坏了一切的是他,是肖恒。
现在想明白了,那一吻的魔力太大了,让我突然产生了一生到此为止最大的懊恼,让我发现了一直以来不愿正视的东西。我怕了,怕跟我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那个人其实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怕的是我变成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见异思迁。
我最鄙视的人很不幸正是我父亲,当年他和我妈成家的时候穷困潦倒,一起从小小的馄饨摊做起,用了十来年的时间慢慢做成了像样的小吃店。我妈要顾着生意又要照顾我,成日操劳,疲倦到从楼梯上摔下去再也没有醒。我父亲好像悲伤了几天,不到五个月却就又娶了年轻的女人,从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死也不要变成他那样的人。我要找个心爱的人,一起经历考验,然后一辈子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也不离不弃。
遇到夏明修,陪着他熬过病魔的折磨,我就以为是遇到了一生的注定。我不能接受突然察觉到的对肖恒的心思,于是我做了比违背自己的誓言更过分的事情,我把所有由此而来的自我厌恶统统转移到肖恒身上,只为抹杀那一点点的负罪感。
无论是十年前无忧无虑在身边谈笑风生的少年还是十年间一直陪在身边的那个男人,其实我都没法讨厌,却骗自己说我憎恶他。谎言对自己说了很多遍也能做到自欺欺人,偶尔实在骗不了自己的时候,那种违和感就会升级成无法控制的暴力。
我想不通肖恒为什么能够忍得下来,我的很多言行用“令人发指”来形容不为过。每这么一想我就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只要找回一点点属于他本性的决绝,都会义无反顾地抛下我这种人。要不是那一晚他还是那么温柔,我根本没有办法还这样貌似悠闲地坐在沙发上。
我在等他回来,等的过程很漫长。每手机一闪一闪就是一阵让人欣喜的期待,而看到显示的姓名之后只能空有一阵阵失望。
被人不管不问就这么抛下的滋味苦得很,我开始在夜里想他,想他躺在身边触手可及的日子。我试图摒弃我的老毛病,开始爬回床上关上灯好好睡觉,却仍旧辗转反侧。屋子里很空,像个巨大的黑洞想要吞噬人一样地令人厌恶。
他的东西,留下的少之又少。肖恒对他拥有的东西向来珍惜,我刻意流连,却没有发现任何遗迹,却想起他的宝贝们多半是被我给毁尸灭迹的。
就连他的感情,也被我不断地扼杀。扼杀到我可悲地发现它已经湮灭成灰的时候,拼命地坐在残骸旁边等着死灰复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余温都一点点消失。
等得受不了的时候,我出去吹风,河边的风吹在脸上很痛,却有种清醒的快感。
我意识到自己在轻微地自虐,拿着唯一一张好不容易翻出来的还剩下他一点点影子的照片一遍遍看,沈浸在久远的回忆里,看得心脏一直在绞,却像是上了瘾一样一遍遍体味那种酸楚。
新年那天,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没人陪,不得不自嘲活该。
对肖恒能给我打电话我已经不敢再抱着很高的奢望了,可是他没有打,还是很失望。
我拨给方写忆,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但我知道肖恒肯定在他那里。一向见不得他明明半路出现,对肖恒什么都不了解就敢大摇大摆地自称他的哥哥,还好像护着自家人似的对他很暧昧地护短。
我现在是想听到肖恒的声音,急切地想要听到。新年的最后一天都不理我,我现在是满肚子的委屈又觉得表现出来太掉价,只能继续和他拿架子。
方写忆终于接了,这是外面的烟响起来,我听不到那边说什么,虽然失望却也有点释然,方写忆的尖酸刻薄不是人能受的,我也怕就算把听筒交到肖恒手里,我说出的话会不会又言不由衷或者词不达意。
道歉的话,还是等到时机成熟了当面跟他好好说吧。我对着听筒吼了一些新年的祝愿,虽然俗气却句句是真心实意,放下之后发现自己紧张得满手都是汗,等心跳平复下来,却又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觉得……肖恒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第二天我去拜了佛,祈求肖恒身体健康,祈求不会有任何不好的事情降临到他身上。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在回来的路上,闹市的人潮中我看见一个背影很像他,我几乎是拼了命想要追上去,然而人流就像刻意跟我作对一样截在中间,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影消失不见。
浓重的夜色阴沈着寒冷,回到家看到夏明修了然的眼神,我终于投降。这种失败的自欺欺人我自己都要大笑我自己,我终于跟他承认,我终于跟我自己承认。
我喜欢肖恒。
脱口而出时,多年来自缚的枷锁终于剥茧抽丝土崩瓦解。相爱,多么简单的事情,如何被我的自负自私弄得七零八落。
38
这几天每天我都会时不时反省自己的愚蠢,偶尔给自己找找借口,再不废吹灰之力地把这些借口反证掉。
在电台的时候,我还是以“爱情和友情是很容易弄混的”来给自己开脱,其实也不过是希望肖恒在听到这种说辞的时候,能觉得我不是像实际上的那么可恶,只是单纯的迟钝而已。
情人节就要到了。一直以来那个日子对我而言,就是浓厚的黑巧克力滋味。
肖恒的巧克力,平时也偶尔会做,吃过的人都说做得绝妙。其实我并不那么认为,黑巧克力应该是苦过之后唇齿留香,而肖恒恰恰相反,那种醇香之下的苦味总是残留着很久很久也不消散,包在心形的形状下,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可是真到没有了的一天,又开始怀念起那种味道,满心纠结。
我还在等,虽然那首写给肖恒的新歌已经广为流传他却仍旧没有反应,我还是宁可相信他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听到。我固执地跟自己说等到新专辑发售的时候他还不原谅我的话,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想过生活可以在瞬间变得多么残酷。
其实在停车场遇到路蔚夕,看到他眼神里露出极为犀利的谴责时,我就知道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说出来的是,肖恒已经死了。
我被他这句话打懵了,良久什么都不知道。
死了?
我还等着跟他道歉,等着他原谅我呢,死了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我问过肖恒,在我妈去世的时候,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下课我走到屋顶上,隔着钢丝护栏看着太阳,他从后面蒙住我的眼睛,让我放肆地哭。我靠在他肩膀上,问他死了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骗我,骗我的话都被我父亲说尽了。他诚实地告诉我死了的意思就是一个人去了找不到的地方,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再也见不到了?肖恒,那天抱着我在我耳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人,也丢下我了?
不是找到骨髓了,不是没事了,不是还可以挽回么?为什么……
路蔚夕看着我,眼神好像是可怜又好像是指责地说:“肖恒他是自杀的。”
疼痛尖锐地刺穿心脏弥漫到全身,突突地刺进脑子里面逼得人疯狂。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外国人凭什么随便乱说!
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他按到了地上。我没有印象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周围的景物不真实地天旋地转,心脏的地方疼得好像破了个血窟窿,黑暗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然后我听到了魔咒,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谴责,他在说:“肖恒自杀,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
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啊……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时候眼泪就只能夺眶而出。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他吗?我的所作所为从来就只有残忍的伤害,等到悔意把自己淹没了现在才来挖掘不想伤害他的初衷,自己都觉得太可笑。
泪水很苦很咸,胸口强烈地闷痛着。痛得太厉害必须要压住它,可是龟裂的声音,自己还是听得到的。
自杀……怎么可能,怎么会……肖恒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他不是……所以,是眼前的人在骗我。
我和路蔚夕扭打成一团,狠狠把他往水泥地上撞,我要杀了他,杀了这个造谣的人。只要他闭嘴,一切都会好起来,肖恒没事,他在等着接受治疗,对了,我去找他,我现在要去见他,确定他好好的,我现在就去跟他道歉,他会原谅我的……
还没缓过神,我就被摔倒,双颊火辣辣地疼,我根本就没有想要反抗,然而路蔚夕却停手了,他揪着我的领子,双肩颤抖哭得像个孩子,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
他哭什么,肖恒没有事的,他哭什么?明明是他撒谎造谣,他凭什么哭?
我想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想扑过去掐住他的哭声让他的哽咽死在虚伪的表演里,四肢却动不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就像碎了的拼贴画。好像出现了方写忆,好像我被谁拉扯着,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
像做了噩梦,好不容易惊醒,片刻的喜悦之后,发现自己还在噩梦中,无可逃。手脚冰凉,身体像浸过冰水一般奇冷无比,眼泪流不出来,沈淀下去在心脏里凝结起来,缀着生疼。
这是我熟悉的地方,应该会有那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可是……他呢?我的……我的肖恒呢?那个温和的,一直默默陪在我身边的人呢?
他上哪儿去了?谁把他还给我?我想见他……真的好想……
胃又开始抽痛,我放任它痛。上我痛得厉害的时候他出现了,这会不会再来救我?
就这么被丢弃了,医院的被子里面一片冰冷,能感觉到的只有眼泪滚热,空气里是淡淡消毒水的味道,我压抑着不想哭出声,狠狠咬着能够咬到的一切,憋得几乎不能呼吸。
好难受,好难受。他死了?什么都没留下了,什么也没说,自杀了?
为什么要自杀……是我逼的?
我错了,我知道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在那么漫长的十年里让他绝望让他窒息。可是怎么办……怎么办,肖恒,我才刚刚知道错了呀,我才刚刚想要对你好,为什么就来不及了?
……你在哪儿呢?我很冷,我很想你,让我再抱抱你……我真的错了……我想跟你道歉,十年我欠你的还想用一辈子还,可是你在哪?你不要了,洛予辰,不管是他的感情还是道歉,你都不要了,是吗?
我的人生,因为这一个噩耗就可以葬送得彻底,你不会知道,你以为你死了,那个只会伤害你的人,不会在乎的。
也好……这是你对我的惩罚,我可以忍。可是,可是无论什么降临到我身上,我都做不了什么东西来换你回来,我做不了啊。
肖恒,换过来。我该死,你好好活下去,行不行?
**********
在我能够下床的时候就执意离开了医院。我恨那个地方,什么都是惨白色的,我受不了,我听到哭声,回响在走廊里,锥心地绝望。
无所适从,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回到家里也只有躺平,才能抑制住泛滥的眼泪。我的视线里只有空荡荡的天板,一排一排横竖分明的雕格子,我数了一遍又一遍,得不到一样的数。
我开始害怕,害怕电话铃的刺耳,害怕阳光的刺眼,害怕去想明天害怕去想今后的人生。再也没有任何惊喜任何期待,令人活不下去的人生。
夜晚,树影仿佛狰狞的怪兽张牙舞爪,明明月光皎洁,却那么高,遥不可及。
我做了个梦。
梦里面好像是很久远以前,久远到已经仿佛不是我的记忆,景致是没有见过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人却是见过的,是我的肖恒。
在梦里我没有吃惊他穿着的古装,仿佛理所当然他该是那个样子的,他拉着我的手,穿过假山园,来到湖边。灿烂的阳光给湖面镀了一层金,光芒反射在他的眼睛里,熠熠生辉,他凑到我耳边,笑着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想要问的时候他突然跑开,我心里一空,伸手去抓,我以为我抓不到的,没想到却把他结结实实地拉进怀里。他回头一笑,没有一点忧伤,我紧紧抱着他,他任我抱着,没有挣扎。
那份触感,在我醒来的时候几乎还留有余温。我转头看向窗外,一缕阳光灿烂如金,正像梦中湖面的粼粼波光。
我走出去,在刺骨的寒风中,阳光带着一丝突如其来的暖意,仿佛在昭示着什么。我回头,笃定地告诉站在身后的夏明修,我说:“肖恒没死,我知道。”
我知道夏明修肯定以为我疯了,我也无意和他解释什么。我相信那个梦,在我伸出手的时候,在我以为就要失去的时候,还是拉住了他。
39
三月里大地回暖,映衬着我的心情终于回归正轨。经历过这样一段绝望,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之前的日子很像一段扭曲的泡影,我不敢去回想,有时刻意想了,也只得到一些支离破碎的影像而已。
没事的时候把手伸进衣服里把玩那枚戒指已经是我最近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前不久我又一把家里好好打扫了一遍,所有柜子角落都搬开过,却还是没有找到对戒的另一只。这件事让我相当烦闷,可是自作自受又怪不得别人,只能跟自己撒气。
还记得那年生日的时候肖恒把他把它送给我时候小心翼翼的神情以及被我蔑视之后的黯然。他的每一分表情都还历历在目,甚至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却偏偏想不起我把那小小的东西扔在哪里。
上经过华区的一家店,我看见了一只和我的戒指成色和纹理都很相似的戒指,走过去失望地看见它旁边配着的是一只蓝钻的小小女戒。就在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一边躺着的钻表吸引了注意,它静静地躺着,高贵优雅而不炫目,时针是仿古设计的,复而细致,我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就可以想象它被肖恒戴在手腕上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我几乎从未给他买过礼物,也不想再重复这种刻意不管不问的伪装,立刻让店员包起来。他的生日就快到了,我想把这个送给他,也该是时候我为他经营一点他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替我算计这个能吃那个对身体好,我也不是没有强项,好歹可以提升一点他穿衣佩戴的品味,把他打造得更潇洒动人一点。
不过……他没有那么吸引人,我反而会比较放心。
近来很不想回家,因为夏明修不断地拉着我去找心理医生。我跟他说了多少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他却执意坚持让我躺倒假装被催眠,看我的眼神也好像我才很可怜一样。
我和他解释不好,他不信我,可是肖恒还活着的证据明显,特别是路蔚夕专程来了一趟指望继续骗我之后。他一口一个肖恒搬出去的第二天就自杀了,我真的很想揍他,他身为他的朋友他怎么能这么咒他?我就当是遇到疯子了听个笑话,才终于忍住。
胃疼的那夜,肖恒照顾了我一晚,我一清二楚那才是事实。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合伙骗我,是故意考验我的耐性还是考验我对肖恒的心思,我决定无视他们,我决定再公开向肖恒道歉,然后在他生日的时候去找他。
机会很快就有,B市的演唱会是今年的重头戏。在宣传期间我被请去做节目,很乖地对主持人的八卦有问必答。违心承认自己被甩了其实真让人很不甘心,可是我想也许我装得可怜一点,肖恒会早点心软,也就只能勉为其难。
演唱会上面我几乎是倾尽所能地试图把我的声音传达到他那里。一首《似爱而非》,是以前的曲子被我偷偷篡改了内容,就唱这么一,就已然是无法承受的沈重。之前填词的时候,明明一遍一遍地回忆了他为我做过的一切,第一连在一起唱出来,才知道它是那么不可或缺地流畅着,少了其中任何一个细节生命都不完整。
我不知道以前他看着我入睡,亲我的刘海叫我起床的时候我都在害怕什么烦躁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才想找回来,才想跟他说其实洛予辰这个人本来就是他的,他可以随意对他做任何事情。
当晚在官网和博客上面,我仍旧没有找到他,翻到他上登陆的记录,已经是半年以前。他就这么沈默了,再也不出来说一句话,对我的人生再也不在乎了?
我知道我做得不够,不够他回头,不够他认为我已经痛改前非,可是也难免委屈气闷。他是知道我的才对,他知道我要是每天缠着他苦苦哀求那就不是我了,在我能做的范围我已经快做到了极限,他还是一言不发,想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
有时候会觉得,会不会是方写忆授意那些人和我说他已经死了的吧。他做得到护着肖恒,藏着掩着让他从我身边永远地离开,肖恒什么都不知道,却能被他哄骗得头都不回,就这么一点希望也不给我留。
真是绝,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绝对不能让他就那么得逞。
在盯着电脑屏幕眼睛机械地浏览着帖子大脑神游天外的时候,会突然有很多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幻想,现在脑子里的影像就是肖恒的背影,他被某个人搂着肩膀,很宝贝地护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眼睁睁看他远去。
我一向吃定了他的感情,一边骗自己说他完全有资格找到更好的,因此可以随时甩了我,一边潜意识却认定他就算离了我也肯定忘不掉。现在他躲着我一言不发,突然让我意识到他在离开我之后可以被一个真正懂得爱护他的人照顾呵护,可能会很幸福,可能有一天会忘记我。
这种念头让我坐立不安,现在是夜,我却很想出门狂奔,也许有条黑暗中的路能引领着我在尽头找到他,从此再也不放手。
离他的生日还有半个月,我却连演唱会结束之后这个身体上筋疲力尽的夜都忍不下去,很像狠狠地发泄一场,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发泄,只能拼命地点着鼠标,重重地敲击键盘。
然后我看见了帖子,在讨论我的耳环。
负罪感又起,我想着自己暴躁地扔了耳环烧了照片,幸好肖恒没看见这些,不然我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补救,想到等把他骗回来,这些错事还是要见天日,照片的事情还能编个失火之类的借口,耳环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办?
我很厌弃自己,居然跑去LU DE VICI的店去找赝品。我知道我这种做法不光彩,只是如果连这个戴了十年的东西都没有了,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再站在他面前。
直到被店员点醒,才恍然大悟那东西是绝无仅有的。是啊,肖恒能够捧到我面前来的东西向来用心,独一无二是必然的,丢了就是没有了,找不回个一模一样的来。
这个念头却激烈地刺激了我的神经让我开始不安。从我丢了那个耳环开始,就好像冥冥之中切断了一条看不见的丝,被它脆弱地维系着的水晶网崩溃坍塌。肖恒应该看得到的,却不像以前一样会站出来费尽心思试图修护,而选择了袖手旁观。是不是连他都觉得修修补补之后已然千疮百孔的心,也已经被我蹂躏到变不回曾经。
那么现在我拙劣的感情外露着,一心一意等他回来的望眼欲穿,之于他是不是也退化做如赝品一般不值一提?
丢了就没有了,就见不回来了?我不信,我不承认。不就那一片湖么,我挖地三尺溺死在里面就不信挖不出来捞不回来!
驱车开往公司的时候我的血液沸腾着,好像要完成什么大业一般激动。这和事实形成了一个讽刺诙谐的对比──我只是一个傲慢的蠢货,要去为自己曾经做过的幼稚到我想要哭泣的蠢事买单。
人工湖湖面波光粼粼,我已经忘记我在哪扇窗户丢下了那枚十字形的珍贵,只能淌水下去慢慢找。
没有肖恒护着的人生,什么都在跟我作对,
就连河水都冰得我咬牙切齿几乎想要跳上岸,我弯下腰摸到淤泥,手指感觉着沙粒和泥土浮起的冰冷缠绕,所到之只有柔软,没有什么能够坚硬地刺伤我好让我可以欣喜地发现虽然付出了代价我还是找回了我想要的。
我是个急躁的人,却不得不心焦如焚地一点点找,知如果错过那一点,再回首就不可能,我宁可上双倍的时间,也不愿等到找遍了整个湖,仍旧发现只能一无所获。
我知道这样做很傻,相信奇迹相信童话的人从来都是肖恒不是我。如果有人一年前告诉我洛予辰你有一天要犯白痴到半夜在人工湖里摸一只小小的耳环只为了印证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心诚则灵,我甚至不会夸奖他这个笑话说得好笑,而会直接用最怜悯的眼神去鄙视他。
现在呢……我却太过于怀念肖恒用傻傻的蜡笔线条勾勒的简单而美好,以至于明明不信,却希望够做些傻傻的事情,让我这个太现实太俗气的人有资格回到他为我们两个开辟的那个温馨单纯的世界。
冷得发抖的时候才回想起一杯热牛奶有多温暖,其实人生只要一个早安吻一顿熟悉的早餐就足以过活。贪心太多抱怨太多到头来把什么都丢了。
我还是什么都找不到,太冷太冷,我的牙齿在打颤,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在水里的每一步移动都趋于滑稽,我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上面,身子几乎不像自己的有点控制不住,双腿更是好像踩着高跷一样摇摇晃晃。
可是脑子还算清醒,虽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现在放弃为时过早,面前还有那么开阔的一片湖,但我不可能把耳环丢过对岸,也许再坚持一下就找得到了。
突然我的手指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它滑了一下,再去抓就抓不到了。我直起身想要调整一下位置,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身子突然沈了,重重跪倒,手还在水里试图抓着,被什么尖锐地扎着却仍旧欣喜,总觉得就快了就快了,就要找回一直在找的那个东西了。
可是眼前已经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冰冷淹没了我的耳际,无法呼吸的压力带来铺天盖地的恐惧,我还在徒劳地伸手,意识也已经抽离了。
***
在暖意中醒来,心脏不知为何剧烈地咯!了一下,抽搐着没有地方放回般地难受,好像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让我不想睁开眼睛。
在熟悉的侧影透过眯着的缝隙投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差点又愚蠢地错过不该错过的。
肩膀宽阔,依旧是被我经常讽刺的只有骨架却不长肉,耳根后面的短发看着就知道触感柔顺,侧脸依旧沈静而棱角分明。这个人……总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这不是好好的活生生的在我面前么,干嘛天天没事任人咒自己短命!
我起身抱他,久违了的温度,久违了的充实,那么长时间的担心纠结终于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眼泪又流下来。其实我真的没想在他面前哭,可是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彻底让我的自制我的冷静统统没了辙。这个让人恨得牙痒痒又心疼得不得了的我的肖恒。
我捏捏他,嗯,幸好没有瘦太多,没有被病折磨得不成人形,还是那张俊逸里带点让人叹气的沧桑的脸,只是为什么眼睛里面有那么多的悲哀,我又做错什么事实让他伤心难过了么?
果然我还是笨,想要说说笑话让他看着别那么难过,却开口就让他哭了,他的眉毛纠着努力在忍,让我心里一阵一阵揪着疼,我伸手想要擦掉他的泪水,指尖碰到的却好像是虚无,他的身子居然像是幻觉一样透明起来,让我吸了一口凉气毛骨悚然。
这种画面,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根本不能想象。这比从来没有得到过,比永远的失去还要恐怖。明明已经失而复得,上一秒还在身边,正感激着好不容易,正幻想着将来有条很长远的路可以让我慢慢学会怎样珍惜一个人怎样爱一个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现实里出现了最荒诞非现实,扑过去却无论怎样再也抓不住。
他哭着跟我道别。道别?我不要道别。我还欠你的幸福,你就这么走了,我把它还给谁?
后面的情景我不记得,随着他的消失我堕入了黑暗,等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车子里暖气开得热到腻人。我环顾了四周,寂静着影影幢幢,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四月一日二十三点五十四分。
黑色的……黑色的玩笑。
我盯着秒针,看它一圈圈慢慢爬过。六圈,像六年一样漫长。午夜过了,愚人节过去了,为什么没有人鼓掌喝彩,没有人鞠躬谢幕?开玩笑该开到头了啊,我的他呢,该还给我了吧?
我跳下车,冷风扑面令人瑟缩。前方有路,却看不到尽头,我站着,周围的景物再度旋转起来,我只有靠着身边冰冷的金属,我以为我只要站在地面上就能够去找他,可是谁能告诉我哪边才是正确的方向?
我跌坐回座位上,看着巨型玻璃上闪耀着的星空,就这么看着最为明亮的星群组成了一张歪七扭八的笑脸,我就被它们这样无声地嘲讽。
暖气很热,每呼出一口气都变得艰难,眼眶被烤干,咧开嘴却哭不出来。
我终于被残酷地告知不用再自欺欺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永远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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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公司走回家,从夜走到晨光熹微。一身仍旧是湿的衣服粘腻在身上,冷已经变成了一种很是麻木不仁的感觉。
家也不过只是一座空暖着没有意义的空间,像具没有意思的空壳。十多年来第一开灯后发现原来熟悉的一切还是陌生的,摆设都精致,却泛着华而不实的虚伪光泽。
我的手指摩挲过柜子凹凸不平的磨砂玻璃,眼神流连在相框里面十年前他的盈盈笑意。他开心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么笑的,嘴角勾起笑纹,总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的放不开,却能够看出是发自内心。
柜子下面格子的一角静静坐着一只紫水晶盒子,还记得他把那枚十字架的耳环放在里面捧给我时我取笑了他的买椟还珠。盒子太漂亮太精巧了,肖恒一直舍不得丢,我也任他把它闲置在放着橱柜一角。
我伸手拿起它轻轻打开,预想它是空的,却没想到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我的心狂跳起来,拿起那个小小的东西的手都在发抖。
里面的铭文是我见过的不屑过的,“LOVE FROM H”。
来自肖恒的爱,或者说,肖恒的爱情。
肖恒的爱情,就这么被我丢弃在时间的角落里埋了很久,终于有一天不经意间重见天日,才发现那么朴素的颜色那么简单的形状,在诉说着怎样一段沈的感情,直到重新握到手里才明白这一点点小东西,能重到压得心都沈甸甸的。
我关掉灯,拉上窗帘,继而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拉起毯子裹住自己,装成是有人拥抱的样子,现在只有这一条毯子,才有那么一点点温柔的触感。
闭上眼睛,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属于他的味道,我沈醉在若有似无的自欺欺人里,想要就这么躺着再也不站起来。
就让黑暗吞噬也好吧,不再醒来,不用面对再也没有任何期待的明天,不用面对没有了他的世界。
脑子渐渐沈重,身体忽而发冷忽而燥热,灵魂好像就要飘起来。颓废已经颓废到自己都想吐,却又情愿这样麻醉下去。胃已经发出警戒开始隐隐作痛,我也懒得管它。
在昏昏沈沈之间我被他抱着,他低着头正亲昵地蹭着我的鼻子。我被他弄得想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他在哽咽,我正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耳边却一清二楚地听见他说:“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你知道么……”
我摇头,我想说我没有觉得你是缠着我的,可是我张不开口发不出声音,只能听他径自说:“你以后都不用逃避,不用每一见到我就徒增烦恼。我不会缠着你了,不会再出现在你身边惹你心烦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都不会再缠着你了。你可以放心……”
下辈子,下下辈子?
不再缠着我的意思是,不会再在身边了么?每天早上不再有他的微笑,生病的时候他不会在身边,难过的时候不会再安慰,开心的时候不会来分享……
他不在身边快有半年,相思已经绵长到剪不断理还乱。半年已经几乎是极限,然后突然告知我,今后的十年二十年这辈子下辈子,无尽的黑暗只会延续延续一直到我万劫不复。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残忍的话语会从那么温柔的人嘴里说出?为什么说得那么绝,为什么做得那么绝?为什么我想要补救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迟得离谱之后还被断了后路?最珍视的人,活着的时候没能对他好,让他被我伤得透彻到选择死亡来解脱,我这种人,哪里还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能的美好可能的幸福都被我亲手毁了,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这样想的时候,脑子突然清醒了,终于看到了被抛下茫茫然对着陌生的世界度过余生之外的另一条路,心情也豁然开朗。从来没有想过死亡也能有一天成为一个巨大的诱惑,一个让人向往的解脱。
我拿着刀片靠在浴室的墙壁上,百叶窗射下来一点黄昏的光。我试图想要体会肖恒那时的痛苦绝望,心底确是木然的,看着刀片反射的银光,然后注意到自己拿着它的右手食指上有道V字形的伤痕。
好像什么时候,什么人身上也出现过类似的伤痕,我想不起来。刀片割过左手手腕,也只有一阵冰凉,麻木了很久开始痛,越来越痛。
血一汩汩流下,就像是泪水决堤,我看着它流得太慢,又补上一道更的痕迹。
此时心脏才开始酥酥地痛了,带着对将来不可知的期待和可能的幻灭几乎可以教我死不瞑目。我不知道死了之后在虚无混沌中能不能再遇到他触摸到他,还是从此就我一个,背着太过绝望的永生永世不相见的诅咒,徒劳回忆他曾经对我一点一星的好。
已经没有泪,胸口的苦闷没法被血水的冲刷殆尽,意识恍惚的时候耳边回响的声音像是自己的,像是自己在叫他的名字,然后还不知死活地指责道:“肖恒,你好残忍。”
好残忍,把我捧上天,忘乎所以,再丢下我一个人,道歉的机会挽回的机会统统不留给我。就算我以死赎罪,仍旧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原谅。
没有人原谅我,所以连死都不被待见。
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时间仅仅是第二天而已。夏明修红着眼睛看着我,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已经咬牙切齿,他说:“洛予辰你发什么疯?”
我愣了半响,才发现我好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一时间太陌生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人曾经是我非常亲近的人,现在却觉得远到了某种虚幻的地步,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我想死。”我告诉他,认认真真在说。那一瞬间我看得见他眼里的怒意,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可惜除了痛没有其他感觉,他没有能够打醒我。
他好像激动地说了很多东西,他揪着我的领子我却听不进去。生命可贵,我知道生命可贵,可是人人都有跨不过去的一道槛。很多事情都能选择放弃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我看不到自己的退路在哪里。
趁没人的时候,我咬开手上的绷带,牙齿撕裂伤口让它重新流血,可是很快就被发现。尖叫声震裂耳膜,我烦躁地抓起被子蒙住头,在被揪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怒吼:“这是我自己的命,我爱怎样就怎样你们凭什么管?”
根本没有可以讲道理的人,我被视作疯人院里的疯子被他们压着往我身子里注射奇怪的东西,我暴怒挣扎,夏明修站在门口,居然也看着这群人胡作非为不加以制止。
头脑清醒身体却麻痹,重得像铅块压在床上。开始有人轮流看着我,夏明修还拉来了路蔚夕,每我醒来身边都有两人中的一个。我绝食他们会给我打点滴,所及番外里没有任何尖利的器具,如今发现,原来想死都那么不容易。
2
抵抗了两天,先筋疲力尽的是我,开始明白和这群人争我赢不了,只能倒头认命不死也罢。一辈子活着在懊悔和想念里自我折磨可能也是也是一种人生乐趣,很适合我这么会虐人和自虐的蠢货。
理智是屈服了,潜意识却大概还在负隅顽抗,特别是看着右手食指上的伤口突然想起它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那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因为什么原因在医院睡着,我在一旁守着他,实在无聊了就把耳环取下来把玩,被锋利的一角刮出了这么一条差不多形状的口子。
这条口子险恶地提醒我,那时我几乎已经抓到手了,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
回首,发现毫厘之差已谬之千里。就这么擦肩而过,被我永远地错过了。
我开始没有办法进食,起先是吃什么吐什么,后来发展到甚至连喝水也恶心地干呕。葡萄糖溶液维持的只是基本的生命活动,随着胃的痉挛抽搐意识则在一点点流走。
周围的人徒劳地想要救我。我并不是故意要他们着急慌张默默流泪,我也不想这样,我也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有一天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冷漠地看着我,我以为是死神终于找上门,然而他没有带着镰刀披着斗篷,却走到我面前眯起眼睛不屑地看着我。我也知道自己太难看,对得起他施舍带着鄙夷的同情给我,因为这个人亲眼看着我做过的种种,现在这幅样子在他眼里除了可笑和矫情也就之剩下可悲。
“想死?”他的视线落在我手腕上插着的管子上面,我猜想他现在是在盘算着拔掉它们让我慢慢死,还是直接伸手掐死我比较痛快。
“你来送我一程?”我天真地问,果然他笑了,勾起嘴角笑得即残忍又悲天悯人,如今这笑容已经勾不起我任何情绪,甚至不想顺着它再把自己的悔意重新挖掘一遍。事已至此,他再嘲笑也什么都没了意义。
“死吧,”方写忆说:“死了正好,等小恒醒过来世界也清净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很快品味出这话的隐含意思,我抬头看他,心脏剧烈收缩却不敢抱有希冀。我的表情一定很扭曲,导致他看着我的脸表现出不待见的厌烦,却终于还是在那种情绪中勉强说出了:“小恒还活着。”
这句话一字一句响起的时候,对我来说是一生中最大的救赎。
似乎周身笼罩的黑暗终于被黎明揭起面纱,光明散射,一切虚浮的幻影和不真实的梦魇烟消云散,身体里血液开始重新流动,回暖。
“你要不要来?”方写忆说着就推门出去,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下了床,磕磕碰碰冲了几步终于紧紧抓住他,他回头推了我一把厌弃地掸了掸一摆,我乖乖地退到一边,冲他有点儿神经质地傻笑几声,接着就一直像游魂一样跟着他上楼,看着他推开了特护室的房门。
我还以为……我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这张熟悉的脸了。
他好像熟睡一样安静地躺着,嘴唇令人心疼地苍白。滴答的声音轻轻地一下一下响着,显示屏上绿色的折线稳定地波动。
“肖恒?”我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反应,我回头看方写忆,他摇摇头说:“小恒一直没醒。”
“为什么?”我问,眼光就在那时下移到他插满管子的左手,一道狰狞的疤痕横在手腕,我打了个哆嗦。
自杀未遂……是这样吧?我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圈了层层白纱,他比我早伤了,现在已经好了伤口,却还是留了疤痕。
果然我还是把他逼到过那个地步吗?
双腿很沈重,那么短短几步我却不敢走过去。这个人这样闭上眼睛看不到听不到明明无声却绞着人心的控诉我没有办法面对,习惯性地想要逃离却因尝够了酸苦而再也不敢。面前是我本来就希冀又害怕的过于沈重的爱情,不知道经过了那么多那么久的浸泡漂染还能不能回到从前,不知道已经被腐蚀得太脆弱的我,还能不能担得起这份比海还的感情。
仍旧犹豫,踌躇,我心里苦笑自己的不济,都走到这一步了,结果洛予辰还是洛予辰。如果他现在醒着,看到我的动摇会多难过?我明明知道的却还是改不了,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承担他的爱情,不相信自己有资格被他继续爱着。
肖恒,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你为了他伤害你自己?
我半跪在他床边,方写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把这个暗淡却宁静的空间留出来。清冷的月光映得他的侧脸俊逸脱俗,我抚上他的唇,知道自己不该在他怀着对我的绝望选择沈睡之后才去吻他,可是想着他一直愿意相信童话,也许迟到已久的爱意,依然会有奇迹。
我碰到了他的嘴唇,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不忍心去亵渎。他依旧沈睡,我不相信童话那种东西,于是那个世界里的奇迹果然没有一分是属于我的。
“没关系,我知道你很累了。睡吧,我会等着你的。”
我会陪在你身边,慢慢等你醒来,多久都会等下去。
***
我每天都去看他,只要见到他的睡脸就会很安心,经常在他身边一坐就是半天,什么也不去想。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医院却执意要留院观察,晚上更是强迫我回自己的床铺,不准我留下陪他。
他生日前一天晚上我溜回家,在午夜的时候赶回来把买给他的那只钻表戴在他手腕上,正好遮住了那道疤痕,在他麦色的皮肤上闪着沈静的光芒。可惜第二天早上就被方写忆解下来拿走了,还警告我说:“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我弟弟身上放。”
“那是我送给肖恒的。”我只能这么卑微地说,连声音都不敢大,方写忆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没有人稀罕。”
反正被他落井下石惯了,我也不再做声,没想到他又走到我面前抖出一张合约纸说:“大明星,出院手续已经给你办好了,装病正式结束,马上重整旗鼓去给我好好工作。”
“不行,我要在这里陪着他!”我想也不想就退后一步站到肖恒床边,方写忆扬了扬手里的合同阴笑着说:“违约金多高你自己知道。我可不是我弟,能让你由着性子胡闹。你知道你这一个月给公司开了多大的天窗么?我钱栽培你不是让你在这坐着白吃白喝无所事事的,你搞清楚一点。”
“肖恒他……他需要我在他身边……”
这句话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厚着脸皮说下去,到底是他需要我还是我需要他现在明显一目了然,如果他需要我,就不会这么一直沈睡着抗拒,因为只要他睁开眼睛我就会在身边。只有我,仍旧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洛予辰,害怕他醒来又害怕他醒不过来,每天矛盾地等待挣扎着。
方写忆可以有一万种拐着弯的方法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这却选择了一针见血:“我本来以为你能叫醒他才破例让你看他,现在这样看来你也没什么用。本来小恒就是被你害成这样的,收拾不了,还想留下继续祸害他?说不定就是因为不想见你他才到现在都没醒。”
我迫于方写忆的淫威乖乖回到公司,每天度日如年,唯一的欣慰就是收工之后能够立刻赶去医院。方写忆霸着房门,准我看他的时间与日俱减,我不知道他脸上浮的一层笑意下面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随时翻脸再也不让我看肖恒,只有对他唯唯诺诺,不敢越雷池一步。
五月的大地芳菲未尽,出外景的时候去了城郊一华盛开的山坡,结束之后我认认真真地摘了一大捧颜色各异的野抱着,把工作人员都吓得不清,跟来兜风的我的作曲还讽刺说:“洛大明星今天像个涉世未的清纯少女一样。”
那捧野被插在了肖恒床前的瓶里面,自然又落得方写忆一顿奚落挖苦。
那时我还以为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很久很久,或许我也要等他十年补回来,没想到在那捧野谢掉之前,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是在夜里醒过来的,没有人告诉我,直到第二天傍晚我照例推开他的房门的时候,和他四目相对,他坐着,方写忆和路蔚夕各在左右,身后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灼人眼痛,凝视下已然恍如隔世。
他微微惊讶之后就没有丝毫表情了,看我的眼神好像失忆了一般防备而疏离,我不知道那一层陌生感是从何而来的,却从脚底开始发冷,有什么东西永远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幻想过很多种他醒来时的情景,现实偏偏去印证我最坏的猜想。
“你出去。”路蔚夕走过来就要关门,肖恒叫住他说算了,接着转向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3
我为什么会在这?这句话问得我欲哭无泪,抬眼看方写忆,他淡漠地看向窗外摆出一副事不关己,而路蔚夕则瞪着我一言不发。肖恒也似乎察觉到他们两个有事情瞒着他,却也一点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看我哑口无言地站着,又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情么?”
好像我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彬彬有礼而谦恭,只有我茫然惶恐。
窗台上的野还是我天天在浇水,今天还没来及,瓣就有些蔫。他醒来一天了,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很多事情,而我已经来迟了,可以肯定方写忆和路蔚夕合力把我屏除在故事以外,肖恒听到的看到的,属于洛予辰的印记全然被抹杀。
洛予辰对他而言,还停留在半年前,还是那个把他逼上绝路的无情之人。他有涵养,所以只是冷淡,还没有愤怒我差点导致他白白断送一辈子。
可是这样却让我越发无所适从。我有办法对付他的愤怒,却没有办法面对他的冷淡,因为他如果怨我,说明我还有值得他期待的地方,而他表现出彻底的淡漠,我就只能如同一张褪色的照片轻易地被尘封,再也见不到天日。
“你没事的话可以滚了。”路蔚夕推着我的前胸把我往门外搡,肖恒没有再替我说话,我就这么被推出去,白色的房门紧闭。
我没有敲门的勇气,只能低着头站着。他终于醒了,可笑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以为他醒来的这天我会很欣喜会无上幸福,现实却是连期待的权利都被剥夺,更加苦闷艰涩。
第二天我从中午开始直接旷工,我知道即使去了医院他们也不会让我再见他,可是心里太乱乱到我不能自已要到他身边和他存在于同一片空气才能正常呼吸。
虽然我也知道这样既任性又于事无补。
医院的园里五月正午的阳光透过树荫,晃得人必须眯上眼睛,暖暖的气息包裹之下让人有些神游,明明极为舒适,却从中品出那么一点涩然。我摇摇头,近来越来越容易想些过于感性的东西。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我名字,就像是幻觉一般不可思议地在身后响起,整个身体的血液流动都跟着动作一起变慢,我觉得我转身的动作都可以直接被录成电影里的慢镜头。
“嗨。”他闲闲地站着,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相当悠然自在,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仿佛五月里太阳晒过的空气。如果不是身上那件医院的病号服,几乎要让我产生错觉以为时光倒流,倒流到一个不曾存在过的美好场景。
“你……你……”我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肖恒耸了耸肩笑着说:“我啊,我随便在这散步而已。”
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实按照正常情况这样难得的机会我起码应该可以跟他道个歉解释个什么,可是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笑容让我迷惑不解。他对我笑,笑得我惶然失措又受宠若惊,经过昨天的淡漠,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对我笑了。
“啊,你要是还有事就先去忙吧,”他大概是看我久久没动作,摆摆手示意我可以走了,继而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说:“不过哪天有空再碰到的话,我有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在他说前半句的时候,我几乎就要抢话说我没事要忙,我就是来看你的,可是后半句又让我很想立刻找借口开脱,这样起码可以不用听到我不想听的东西。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很是无害又无辜地又笑了一下说:“放心,我要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对你肖恒来说什么才是大事?一个一声不吭一点征兆也没有就能自杀的人,分手这种事充其量当然也只能算作鸡毛蒜皮!
他叹了口气,好像对我去或留的缓慢抉择有些不满:“你站在那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啊?你现在有空听的话我现在就顺便说了算了。”
我此刻的心情就仿佛等待宣判的杀人犯,就算法官面上装得轻松,已经知道审判结果的我心里也不会因此好受半分。
“喂,洛予辰,你呆什么呢?”他伸手来拉我的手臂,我不知道为什么反射性地一躲,等我发现的时候他的手还僵在原,表情瞬间闪过一丝吃惊,接着再也不复之前的阳光明媚,脸色明显地阴沈下来。
我真的肠子都要悔青了,恨不得能拿刀把手切下来送给他。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还出现这样的失误举动,简直无异于觉得他一个人帮我挖坟墓还不够快,迫不及待地自掘坟墓一般。
如果是从前,他会黯然收回手,现在他却直直地看着我,眼睛里有着一丝和我平时倨傲的样子很针锋相对的不屑,仿佛在说“你以为我想碰你?”一般,此刻我的不是故意已经说不出口,因为他已经认定了我和从前一样不知好歹。
他那样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要走,我急忙抓住他,他停下静静看了一眼被我拉着的地方,没有讽刺也没有甩开,而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个,”他回头看我,脸色微霁故作轻松道:“洛予辰,我昨天晚上问了方写忆和小路,原来他们没把你来看我的事告诉我,所以昨天才对你那么过分,对不起。”
我没想到他想要跟我说的会是这个,直觉地摇了摇头。我们站得那么近,他狭长的眼睛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分外迷离,他嘴唇的弧度也格外诱人起来。正是凑过去就能吻住距离和高度,气氛也好像很柔和,我却因为预感到他还有下文并抓不住他即将选择的走向而不敢造。
“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这时候我说出口的话只是毫无意义的附和,起不了任何作用,不禁暗暗着急在他睡着的时候我发誓说等他醒来一定要跟他说的千言万语都哪里去了。
“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明白,”我听着,准备在他说出分手之前用任何可能的方法堵住他的嘴,没想到他却伸出手腕把伤痕暴露在阳光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说:“我做了傻事,并不是因为你。”
我愣了一下,他接着轻松而坦然地说:“你也知道我得了病,当时医生说活不了多久,我本来就胆小,也怕化疗放疗那些折腾死人的东西,一时觉得横竖都是死拖着也没意思,就这样了。虽然最终被你甩了对我来说打击还算满大的,可是我不会为那点事就想不开,两件事情不过是时间上巧合而已。所以──我做了什么基本跟你没关系,你大可以不用觉得内疚。”
他说完了,我还抓着他的手,他的皮肤比我掌心的温度微凉,我觉得喉咙里干涩得很,吞了吞口水还会痛,我只能更加用力地抓着他确定他不会跑开,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很想反驳他的说辞,不论是他漏洞百出的开释还是所谓我不用内疚的劝慰。我想告诉他你不要那么善良想要轻易放过我,你不要那么残忍想要几句话就一了百了,我想告诉他我不是因为内疚才留在他身边,我想告诉他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那些钱才在他身边耗了十年。
可是我没有资格那么说,我怕我说了会成为笑柄,十年那么漫长,现在倒是想通了,之前那么久都干吗去了,人就非要弄到不可收拾才知道珍惜知道挽回吗?
我怕我表白之后他会反问我:“你现在想通了,要是我死了呢?”
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假设,肖恒以前无论干什么都很擅长用逻辑去推,他会推出“我死了的话你后悔也没用了,所以我活着你后悔也没有意义”这样我这种智商没办法抗辩的结论。
“发什么呆啊?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是吧?也真是的……你根本不必要把不该揽的错往身上揽影响心情啊!好吧算我错了,我当时还真没想那么多,”肖恒笑着,像少年时候一样露出牙齿露出让人怀念的笑纹:“反正现在有了骨髓我是死不掉的,你也可以卸下重担了。就这样吧,抱歉比约定多浪费了你半年,从此真的要各自过各自的人生了。”
他拍拍我,很是无所谓的一个动作。在这个瞬间他在说什么做什么已经不能刺伤我的心脏了,因为洛予辰这个笨拙的生物已经在可悲可叹中萎顿。十年之后,我终于再一看到他露出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在他终于能够这样笑的时候,说出了从此我们之间的诀别。
“别好像生离死别依依不舍的样子嘛,一副演电视剧才会出现的表情,”他好心地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安慰一般地笑着说:“等我出院了有机会请你和夏明修吃饭,或者……其实你们该请我吃饭的吧,算了不计较这个了,总之以后大家还是朋友,保持联系啊。”
他说着伸出双手掌心向上,看着我眼里带着太阳的光彩大声说:“洛予辰,最后一,给我点鼓励。”
我去拍他的双手,他再反过来拍我一下。曾经我们一起踢球时候每天集训结束全部队友都会来一这样的仪式互致激励,然后互相鞠躬敬礼说“加油,明天见”。
我的手被他大力拍得火辣辣的,他笑着像当初一样鞠躬敬礼,抬头说的却是:“加油,那么再见了。”
他走了,头也不回,消失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他找回了他人生中应该闪耀着的东西,他本来就应该是人群中耀眼的存在,终于不用因为我的不珍惜而蒙尘,我该替他高兴才对。
可是为什么在这么灿烂的午后,眼泪却一直流。
之后的日子我埋于堆积如山的工作里,如果不工作根本没办法从烦躁里解脱出来,可工作着,也像有什么东西在挠心一样不得安宁。做错一件事,知道补救起来几乎比得上愚公移山那么艰难无望,可是自己挖个坑躲起来之后,却发现逃避完全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将来越来越糟。
求不得躲不得,洛予辰的人生真是失败。我有时候这么想着就会不自觉说出声来,这时候在旁边用一两根手指无聊地戳着琴键的作曲大叔就会阴险一笑讽刺道:“洛大明星年轻有为,哪里失败呢?”
“哪里不失败?”这样阴阳怪气几一问,我偶尔也反击一下:“我后年就三十岁了,男人三十岁普遍成家立业。我这样算事业有成?更何况老大不小了家也没成。”
事业这个东西其实我已经不在乎了,做我们这一行的不像其他人,人家是随着经验积累蒸蒸日上,我们是随着年龄增长每况愈下。可是成家这件事我就没办法说了,本来已经能算是成了的,只是好好的日子到头来被我亲手断送掉了。
“大明星你吃饱了撑的呢?”没想到大叔噌地站起来把钢琴重重合上,磨磨牙很是愤愤然说:“起码你有钱吧,有钱就够了,有钱就不会被可恶之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你别无病呻吟了,好歹好过我一穷二白吧。”
“顾言,失败也是分等级的,你的人生绝对比我失败得多,请不要随便比较。”我笑笑,看着眼前比我还要颓的人,恶劣的心情终于找到一个出气筒算是稍微平衡了。
作曲大叔被我奚落惯了,根本连眼皮都没抬自己嘟囔起来:“都像总裁大人就好了,钱多得可以烧着玩,又找到了如美眷……还没到三十,人家的人生可真是精彩。”
“你说什么?”我的心咯!了一下,大叔神神秘秘地说:“内部消息,听说快要宣布订婚了,准新娘是FA的大小姐。虽然是政治婚姻,可是听说是知书达理的大小姐,而且我们FF和最大竞争对手FA一合并,就在业内达到垄断了,到时候这群资本家们的利益……”
他要……他要订婚?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喂,洛予辰,你要去哪?马上还有节目呢,喂,喂!”
这件事情其实我只要没被嫉妒冲昏头脑,哪怕冷静片刻也能想出来它不是我理解的那么回事。可当时就愣是没能明白过来,直接冲到了医院就问肖恒:“你能不能不要结婚?”
肖恒是愣着的,旁边的方写忆“扑哧”笑出来,继而前仰后合,旁边路蔚夕则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还有两三个医务人员,看着我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什么样的乌龙,已经没有地缝可以给我钻。
肖恒是知道方写忆要订婚的,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又继续发呆。他不说话,方写忆狂笑,路蔚夕还是没弄明白,医务人员已经被某狐狸笑得毛骨悚然悄悄溜走了。方写忆笑完了也拉起不怎么情愿的路蔚夕边向外走边说:“这样,我留你们两单独谈谈吧。”
“……洛予辰,我这辈子玩具一堆,你最好玩。”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方写忆带上门的时候,肖恒已经完全镇定自若下来。他摊摊手有些无奈地给了我个台阶下:“你也不想想,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去结婚?”
他还在装,这样明白地看到了我的失态,他不可能那么迟钝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明明察觉到了异样却故意就轻避重,眼帘垂着躲开我热烈的眼光。
也许我要感谢这误会,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迈不开第一步的时候只看见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令人心寒,等到是下定决心也好是被逼无奈也罢总而言之踏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事情就已然没有那么难了。
“肖恒……”我喊他,然后等着,等到他犹豫万分后终于抬眼直视我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太多的疑问和好奇,因为我们都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我从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波澜不惊,虽然令人失望,我也不得不开口。
“肖恒,我……”我走到他床前,问他:“让我留在你身边行么?”
声音在发抖,听在耳朵里很可笑。什么时候我的声音变成细如蚊蚋,还再结尾的时候颤音那么明显。
“为什么?”他问,歪着头眯起眼睛盯着我胸前的纽扣看得出神,我正在想怎样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突然嘿嘿笑了说:“洛予辰,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没有责任,真的没有责任,你这么苛责自己到底想干嘛啊?”
“肖恒,重新开始吧。”
他愣了一下,眼光还呆滞在我的纽扣上。我惴惴伸手梳理了一下他耳边长长了不少的头发,轻声补充说:“我们,我和你……”
我的手顺着他的发梢滑到他的肩膀,趁着他还没有完全清明弯腰搂住他。本来我只是怕他清醒过来会歇斯底里地发怒,会嘲笑我的自大质问我为什么到了这步田地我还以为他还能想着跟我在一起,可是那么久没有抱紧的身体,碰触上去就如同产生了电流一般让人不忍释手,就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在我说完重新开始之后天长地久地抱着他。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讽刺我,而是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得到他的身子在放松,好像信任般地伏在我的怀抱里,我连忙收紧力道更紧地拥抱他,耳边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然后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抬起手抱住我的背,就像以前他一直拥抱我的动作一样。
“真的?”半响他突然出声求证,我赶忙点头,捣蒜似的确认:“真的,真的……”
那一时间我简单地以为没事了,简单地以为我一妥协过去的种种就能一笔勾销。因为是肖恒,因为对他来说洛予辰始终是无可替代的,因为每犯错他都愿意原谅我,直至放纵我变成惯犯。我天真地以为既然是他纵容的,他不可能到头来全忘了以至于货真价实地承受那些伤害,然而事实是我对自己造的孽还是知之甚少。
他在我肩上靠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得我有点毛骨悚然,然后喃喃自语说:“我这样算什么,是钱没用了所以开始换成用自杀做威胁把别人拴在身边?”
一句话让我之前所有不切实际的幻觉消失殆尽,寒意四溢在身体里。他推开我,面无表情决绝地说:“洛予辰,你不该对我仁慈。十年前已经犯过一的错误,我们还有必要重蹈覆辙么?”
5
什么错误,什么重蹈覆辙?难道如今对你而言我们在一起的十年你辛辛苦苦守候的十年已经变成一场错误了?
“……肖恒,你后悔了?”
他摇摇头,没有接我的话,而是自嘲地笑了一下抬眼说:“你知道吗,刚才我差点就相信了。你不该这么对我,我知道虽然同情是出于好意,可是以我现在的情况,你再一时糊涂对我伸出手我说不定又像以前一样抓着就不放了。洛予辰,再跟我耗上十年,你耗得起?”
“你在说什么呢?”他为什么故意要扭曲我的意思?我急了:“什么出于同情?我并没有……”
“洛予辰,我这么说并不是故意做作想要听你跟我解释什么或者承诺什么,”他冷冷打断我:“就算你真的耗得起,我也没办法想象这样的十年在我人生中再来一。我知道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没资格这么说,可是如果能够重来一,我不要那十年。”
“所以你是后悔了!”我冲他吼,怀着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和仿佛被背叛了的心情。
“时光是不能倒流的,可好歹我做错那么一,能够有前车之鉴保障我第二选择的时候不再那么自私……”他无视我的指责,还在自顾自说着。我再打断他扶着他的肩膀看进他的眼睛里告诉他:“肖恒,你就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就没有想过我可能已经喜欢上你了?”
他居然摇摇头,用非常认真的表情看着我说:“洛予辰,我已经没那么天真了,不可能的。”
“你!”我气结:“你,你……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就不可能了,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你……”
他温和地笑了,虽然笑容有些疲惫,继而叹了口气说:“洛予辰……十年里我虽然没有办法打开你的心防,却自以为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是会把感情搞混的人,就像你经常说你恨你父亲,在不景气的时候还不是偷偷寄钱给他。现在你看我可怜就忘了曾经是怎样厌恶我,要是我还像那十年一样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继续自欺欺人下去,等到仅仅是同情的事实再一昭然若揭的时候,我该拿你怎么办?”
“洛予辰,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你,失去也早就知道是必然的,”他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虚无笑意看着窗外,仿佛心不在焉,却一字一句斟酌细密敲击在我心上:“可是如果让我得到你之后再失去,我说不定真的因此而死,到时你就真是无可推诿的凶手……”
“肖恒!”我吼了他一声。那么漫长的等待那么刻骨铭心的痛楚,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了,还要去说那个死字。他震了一下,继而连忙说:“抱歉,我只是……”
我们都沈默了,房间里的空气沈闷滞粘到几乎不会流动,压抑着心跳在失去规律,一下下撞得胸腔生疼。
“我不是故意那么说,刚刚只是情绪有点失控,”良久他突然躺倒在身后的靠枕上面,眼神又游移到了空荡荡的天板叹了口气:“我有点怕你在这种时候突如其来的温柔,没办法,洛予辰,你也知道,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特别是我这种有点无可救药的人。可是我真的不需要你来救我了,死过一的人知道该怎样坚强地生存,今后的日子我可以过得很好。”
“你回去吧,”他说:“回去,放下过去的事情好好生活,让我知道你会幸福。”
我想不起自己是如何离开那间医院的。压抑了太久的东西好不容易和盘托出,以为可以轻松可以解脱了,希望又再一落空。心脏在这半年里面已经像一根用得太久已经失去弹性的橡皮筋,越来越不能承受一过山车般的忽高忽低,只要再从高空摔下来一,神经一定绷断,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于是我缩回壳里,用努力工作的方法让自己与世隔绝,干脆什么都不要想,每天筋疲力尽地躺回床上倒头就睡,第二天再去继续日复一日,唱唱毫无感觉的歌,对着闪光灯被迫睁着眼睛,或者对着摄像头念一些毫无意义的台词。
做梦的时候梦见了肖恒,他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我们两坐在一起喝下午茶相谈甚欢,梦里他笑得很开心,说他可以原谅我决定重新开始。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异常真实,真实到我在做到电话机前面查询了一遍来电显示确定从未有人给我来电话之后,才终于承认不过又是一场黄粱美梦而已。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那个愚人节的夜晚荒诞的幻象,渐渐觉得那恐怕也是我做的一个细节接近真实的梦而已,可是食指上还没有痊愈的V字形疤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弄伤的呢?到底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
我变身工作狂,被身边的人讽刺成“积极的消极抵抗”。作曲大叔经常晃悠在我身边旁敲侧击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之前说的那个甩了你的情人嫁人了?”
对于他无所事事的无聊我无可奉告,他却不知好死地高唱“天涯何无芳草”,被我一怒之下再直接从录音棚丢下团队开天窗。
本来打算回家睡觉,却没想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口,我看着他转过身,也慢下脚步。
明明没有多久不见,却好像已经久违了的夏明修。
“哈,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早回来呢,”他看到我有点吃惊,接着略带尴尬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说:“我是来拿一些落下的东西的,不过既然碰见你了,我刚好可以把这个还给你。”
我看着他依旧明亮秀气的脸庞,和记忆中的气质好像一致又好像截然不符,我不记得我已经多久没有认认真真地审视他,所以他究竟是变了还是没有变,我不清楚。我推开门让他进来,房子里属于他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悄悄搬走,之前也没有发现。
这半年来满脑子都是肖恒的事情,我忽略了他,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过。他大概是早已经看透了我,什么也没说,半年前那句“你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肖恒了”的断言,现在想起不过证明了那时已经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时候已经明晰的事实被我逃避到最后一刻,在不得不面对不得不沈溺之后我又在刻意躲避他。他的明察他的无言他的放纵他的好意相劝让我觉得我这个人真是坏得无可救药,已经彻底伤害了肖恒,又伤害他,究竟谁能在我身边最终完好无损?
已经走到了最后,坦白地了断其实并不难,可我却仍然宁可没有这样最后一碰面一切就能够随着时间淡化成烟消云散,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用时间来淡化因为时间而延长加的伤痕,只有我会做这种缩头在沙漠里的鸵鸟的行为。
终究要面对了。他坐在沙发上,歪着头微笑,很像很多年前我们的初遇时的样子。
我不可能把那段过去称作少年时的一时迷惑,我想我真的爱过他,也真的守在他病床前想过同生共死,真的曾经觉得他的笑容是全世界最美的,就好像我前世欠了他什么一般一见面就如同排队投进海水里的负鼠一般没有道理却毅然决然地沈溺。
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在我以为我将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时候,心里面那个特殊的位置早已被另一个人悄悄占领。于是后来全部错了,扭曲了,我试图抗争,试图赎回已经沦陷的心,结果输的一败涂地。
早在我答应肖恒十年之约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催眠自己说那是迫不得已,其实什么是迫不得已,否决权完全掌握在我手里我却没有去用它。我那时就已经选择了肖恒,不管是下意识还是蓄意的。从那时起和夏明修之间曾经圣洁的东西已经被玷污,被排挤在一段更为强烈的感情下,被淹没在负罪感和愧疚下面冲进谷。
人相信一件事的惯性是可怕的。那个夏日的午后睡在阳光下的金色天使一度化作记忆中失落的美好,十年间我不断地去追寻试图找回,却最终发现,原来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那里,因为那里从来不曾真正属于我。
6
我不想承认曾经那么美好的东西是错了,但是它确实错了,错在我,全都因为我。
“对不起。”我诚恳地说,尽管知道再诚恳的道歉也是于事无补。
夏明修勾起嘴角笑笑,大咧咧地摆摆手说:“没关系啦。”
这种时候我不可能再对他的宽容莞尔,他越像是阳光我就越像是无遁形的黑暗影子,只能低下头继续陈述我的愚蠢我的过错。
“我爱的人是肖恒,一直没发现,抱歉。”
“我知道啦,”他还带着笑,声音却出现了颤抖,终于低下头眼里积聚着晶莹喃喃说:“……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可以恨我。”
他却扑哧笑了,抬起头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恨你。因为有你我才能够活下来,因为有你我才能够有今天。洛予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在我心里的地位都不会变,因为对我来说是你是个天使。”
“天使?”我也笑了,问他:“如果我都是天使,谁还会下地狱?”
“你自己要那么说我也没办法,”夏明修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微笑说:“可是对我而言,你就是。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我生命里,救了我也救了我全家。你已经给了我太多,我没有理由还贪心地想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洛予辰,你陪我那么久我已经知足,现在你该飞去你真正应该守护的人身边了。”
我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只是他的表达方式实在让我没法认同,再加上近来的事实,我也只能垂首说:“我这种只能给人带来灾难的会飞生物,恐怕别人不要也罢。”
“所以你好歹要努力啊,日久天长他肯定能看到你的真心的!”他凶凶地看我,在我以为他又要搬出什么说教的时候,他突然像变戏法一样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瓶酒,笑道:“庆祝一下,一起喝一杯吧。”
“庆祝什么?”我看他非常破坏一贯文雅形象地用牙齿咬开瓶塞又奔去厨房拿了玻璃杯倒了酒,坐下来先自己灌了一杯,然后歪着头等他解释。
“庆祝你们只一根绳上的蚂蚱,最终还是注定一辈子要被绑在一起了。”他举杯,揶揄之后也一饮而尽,然后再满上。
“什么注定在一起……你都不知道他那天是怎么说的,气死我了,”我继续喝,虽然算不得是喝闷酒也由不得牢骚道:“我好不容易才放下面子,几乎算得上求他了,结果人家毫不领情,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的……”
“好啦好啦,人家肖恒也不容易能有脾气,你就让人家发泄一下好了,记得以后经常去他面前晃悠装得可怜一点,不出多久一定拿下嘛……肖恒这人最容易心软,何况对象还是你……”
“说得容易!要是他这就不原谅我了怎么办?”
“不可能的。我告诉你,肖恒那种人就是……”
于是那天晚上我们两人举杯畅饮不知道聊了多久,具体聊了什么也记不大清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两个经历过那么多的人是能够在欢声笑语里分手的,也许我们都刻意逃避了沈重,也许我们是真的都释怀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的酒疯,好像还一起哭哭笑笑说了些很不着边际的浑话,最后因为酒精之力昏昏沈沈地睡了。
宿醉很难受,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一个头涨得像两个大,夏明修也醒了,嘟囔着头疼。然后我们相视了一眼,发现两个人都这么没用地醉倒在地板上,又互相指着哈哈大笑了一番。
我想这下真的是没有芥蒂了,我们关于将来都什么也没说,可我总觉得以后还能够做朋友的。
“那个……我回去了……好困。”夏明修打了个哈欠抓抓头就往外走,我看到他的墨镜和皮夹都还留在沙发上,不禁摇头叹息他可能还没醒酒。他又不是我,这幅颓废的样子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要是被狗仔队抓拍了,之前一直给他维持的纯良阳光形象的公司就头大了。
我追出去给他戴上墨镜,顺便顺了顺他皱巴巴的衣服和杂草一样的头发,他呆呆任我摆弄之后我招了一量出租车把他塞上车付了钱交代好司机才了事。
看着出租车离开,余光突然注意到什么,心脏狠狠抽了一下。在马路对面,一个人抱着什么东西站着,是在电影里经常出现却在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可能有的误会的开始,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却好像奸情被抓包一样。
肖恒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手里抱着一直玩具大狗,不知道站了多久。手里抱着的东西并没有像连续剧里一样掉在地上或者怎么样,他的眼里也没有什么惊讶的不信或者受伤的神色,反倒好像司空见惯或者漠不关心一样,对着我一塌糊涂的紧张和无所适从,只是平淡地问候道:“嗨。”
“你……你……”我连问一句简单的“你怎么会在这儿”都费劲,僵在那里看着他走下人行道走过没有什么人的马路来到我面前。我因为僵硬连避开他眼神的力气都没有,他也面无表情地直视我的眼睛,没有一丝挑衅地波澜不兴,却因为不再像以往一样闪耀着一点隐秘的令人喜悦的微光而让我仿佛在急速下落失重中无法喘息。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微敞,很英挺帅气却完全不符合以往的风格。在我的印象中肖恒一直是柔和的白色,他有很多白衬衫,穿着其中一件坐在窗边做白日梦的样子在我心里已经是他的经典专利。而面前的他,无论是神态还是穿着都好像一个脱胎换骨的人,陌生到令人心悸。
然后我突然警醒他身为病人不该在这里。
“你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了?”我问他,自然地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你出来医生同意了么?”
“没有,我偷跑的。”他倒坦率,然后无厘头地把手里的大狗往我怀里一塞说:“送给你的。”
我把那只长耳朵神情很骄傲的毛绒狗抱在手里,一如既往地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看我迷惑的样子,好心地解释道:“它跟你长得很像,就不小心买下来了。”
毕竟是肖恒,他要是进入了某种想象力丰富的状态之后说出来的话相当意识流。我只能顺着他的话举起来那只狗很认真地看了看,越看越丑,不禁问道:“哪里像?”
他却根本不接我的话,潇洒地转身说了句“好了,狗你留着,我先走了”,就一身轻松地准备离开。
这也太不可理喻了,我追上去。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我就跟着他不算快也不算慢的速度问他:“你专程跑来一躺就是为了送我这个?”
他还想了一下,然后很斩钉截铁地说:“不是。”
7
他这么说我反而噎了一下,这太不像平日的他了。预感到他的异常冷静和直白将直接导致下面的谈话不会轻松,我先试图转移话题问道:“你要去哪?回医院?”
“对。”他说着就伸手打车,我连忙拦在前面跟司机赔笑说不好意思,再转他已经把手插在口袋里表情很是不满,略微皱了皱眉问:“还有事?”
“那个……刚刚夏明修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只不过是……”
“洛予辰先生,我对你的私生活没有兴趣。”他打断我,停了一下突然伸手从我手里抢回那只绒布狗说:“真的……送你东西都是浪费。”
他的前半句扎扎实实地刺了我一下,很难受,然而在我还没从这个打击里恢复过来他后面接着的一句却又像是在赌气一般让我如释重负,甚至脑子一热不小心就问出来:“肖恒,你不是在吃醋吧?”
那只狗被他即刻丢回我脸上,等我接在手里的时候肖恒已经走出去好几米远,边走边说:“我就不该来跟你废话。”
“喂,肖恒!”我简直痛恨死了自己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为,再追过去,他则加快了脚步刻意要甩掉我一般,我不得已跑上去抓住他的手腕,他仍旧没有吼我,然而眼睛里已经带了耐心丧失的警告,再一问我:“你到底还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是我该问你你专程来一趟有什么事才对吧?”我透过他微微眯了一下的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高了,又立刻软下来无奈地说:“呃……你既然来了,也就别急着走,不如跟我回家里坐坐吧……”
“不麻烦了,我赶着回医院呢,毕竟是偷偷出来的,被发现就不好办了,”他抿了一下嘴,很罕见的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等等!……那个,毕竟很久没见了。”我再拉住他,他回头看我还是一脸无辜的疑惑,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事不关己拉着他的是个路人一般。我虽然怕再说错话而不敢跟他争,心里却真的有点上火。他明明知道我想解释的,他明明知道我想和他和好的,他甚至说不定明明知道刚刚夏明修走出房子的那一幕是误会,却故意要误会故意要把它当真。
我不是有耐心的人,他对我的不满对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要发泄甚至要报复都行,我不在乎。可我没想到这个人可以一言不发地把一切封存,而这种感觉就好像他身上带着无声的定时炸弹一样,我诚惶诚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炸得灰飞烟灭,这对我来说反而是比什么都大的折磨。
“跟我回家。”在这种烦躁的压力下我的思维反而会少掉很多干扰,我拉着他往回走,倒不是要他亲眼去看看还没收拾的酒气冲天的屋子来消除他的他刻意的误会,而是现在我就要把他带回家。
人都是奇怪的生物,一会儿自厌感旺盛让自己觉得自己这个人真的一无是就该天打雷劈,一会儿又自信心膨胀觉得手里的这家伙就是我的人我凭什么不能捉他回家好好养!
“洛予辰,我干吗要跟你回家?”他被我拽着走也没有丝毫狼狈,反而很冷静地像是在谈判桌上一样问我。我更加不爽,我的肖恒不是这样的,他也许面对别人可以这样镇定自若,可是对着我的时候从来不该是这样的。要说如今我对他来说已经和其他人无异,我死也不能承认。
“那不只是我家,也是你家,是我们的家!”
“哦,是吗?”和预想的一样他一点也没有感动,反倒觉得我可笑了。但我没想到他笑完之后会冷淡地质问道:“你不是忘了吧?当初把我赶出来的时候你收了钥匙,从那一刻开始这里就不是我的家了,再也不是。”
我收了他的钥匙?我不记得有这件事,但是……应该是发生过的吧,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很明显旧事重提又揭了他的伤口,在我甚至不记得的细枝末节上就已经累积了那么多伤害,他不肯原谅,也难怪。
一句再也不是,独定到叫人心寒,我却无话可说。
我们僵在马路转角,他低下头在惨淡的表情上愣是扯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再抬头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我正在想我下面要怎么办,他突然说:“其实你的新专辑不错,听的时候真的觉得挺感动的。”
我愣了一下,在刚刚有所反应记起了那段时间在疯狂的思念疯狂的矛盾的压迫下疯狂地写出来一遍遍唱的那些情歌的时候,他却打断我稍稍浮出水面一点点的奢望告诉我:“洛予辰,我承认我在来的路上还在傻傻地无视前车之鉴,想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能像你说的那样重新开始。我果然挺没用,因为那几首歌这辈子差点又做了一傻瓜。结果,你们果然没让我失望。”
“肖恒!”我心急如焚地解释道:“我们喝了一夜的酒,但是我可以发誓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来道别,你心里明明是知道的别故意要我解释了,这么大的冤枉我真承担不起。”
他闷笑了一下有些讽刺地说:“这样看来在你心里我从来都是个很能无理取闹的人呢。”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跳到这样的结论来的,之前心脏就跟着他一句一句忽高忽低摸不着底,现在更是在努力回忆搜寻我到底哪里又说错话了。我真的是怕了他了,也许是一辈子从来没有占过下风,这样去在意去迁就一个人真的很挑战我的神经。
我紧张地看着他,等他开口,他说出来的却又是“我没有立场去怀疑你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更没有权利去横加干涉,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个,我不会无聊到去‘故意’误会你什么”这样看似是澄清或者是安慰我实际上却有些伤人的话,我拽了拽他的袖子,他似乎有些不忍地停下来:“洛予辰,我说这个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意思。”
我低着头看他衬衫的袖扣不说话,他停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个,或许一时也没办法接受我要说的东西,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不是我想知道我睡着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而是刚刚还在你家的那个人认为你很不值很可怜所以专程来一件一件一条一条跟我讲,逼着我看他下载的那些视频。”
“我觉得他是善良过度,或者很傻,把负疚感错当作爱情的你也是。洛予辰,我真的没事,失去了你我会很难过,但是我会好好活下去,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情。”
他说得很慢,像是要催眠我的心。我几乎都要被他的固执己见给折磨疯了,他为什么怀疑?他还不够了解我?那么多年了他在我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洛予辰虽然反应慢了一点后知后觉了一点可是向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确实对他不好过,可是什么时候骗过他?
“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才能相信我?”我问他,觉得问出了我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最不屑的白痴台词,这个时候他要是能给我提出来那种几乎办不到的条件我也就只好为他去做超人化不可能为可能算了,偏偏他摇摇头,我只能有点绝望地再傻傻问他:“为什么?”
起码给我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再一枪打死我吧,从他再醒过来之后就是这样让人几欲抓狂地用友好和善的态度毫不留情地抗拒,让我每都感觉很有希望再一失望,再这样下去不出几洛予辰就要被他玩完蛋了,现在就算是他恨我我也希望他直说了,一刀杀总比千刀万剐爽快吧。
8
“因为你的动作,果然连你自己也没注意到……”他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居然是我最熟悉的那种带着笑的落寞:“你知道的吧,人类的肢体语言最不会骗人,你喜欢一个人,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转;感兴趣一样东西,身体就会自然而然地向那个方向倾斜。你当时对他的几个动作,我站在对街都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很珍贵的人,就不会那么温柔。更何况那个变得温柔的人,是你呢?”
“我做了什么?我只是……”
他突然走上前来手伸到我的颈边,帮我认真地翻好领子。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离我那么近,近到我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眼前的景物蓦地有点恍惚,我索性闭上眼睛,他的手指拉动衣服,好像十年里的每一天他在我出门前为我做的。动作里不可思议的温柔直达心底,发酵着埋藏着的思念和孤寂,在我几乎要伸手抱他的时候他突然推开我,问:“一个看似习惯性的小动作里面有多少温度,感觉到了没有?”
我张口结舌,我能说什么?我难道要争辩说没错我确实是不自觉习惯性地会对夏明修比较温柔一点?只是惯性而已,可是这样简单的东西在他眼里变得那么复杂我却无话可说。十年间我从来没对肖恒做过一点点类似这样温馨的事情,直到现在也没有机会,才会让他以为那几个小动作的意义要比我空口无凭说出来的任何感情都更有说服力。
“真该走了,我想以后还是不要经常见面了,为了大家都好。”他认真地看着我,伸手捋了捋我的头发,在左耳的地方停顿了片刻,没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眸苦笑了一下。
我却吓坏了,因为好像只是片刻之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嘴唇有些发乌,慢慢收回去的手也抖得厉害,而他自己却像没有意识到一样还在抬头看我,只是眼睛的焦距也开始变得不对。
“肖恒!”我扶住他,他开始皱眉浮现出了难受的表情,可我问他“你有没有事”的时候,他却仍然摇摇头轻声说:“没事……”
他的身子不正常地高热,呼吸也开始异常急促,一只手抓着我的衣服抖得像是在抽搐。我叫着他的名字跟他说不要怕,
一把把他抱起来叫了辆车就直奔医院。
在车上不出一会儿他的衬衫就大片被汗湿,我紧搂着他,他在我怀里大口喘息着,脸色发青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一样样子很吓人。我不停地冲司机吼说开快一点再快一点,然后伏在肖恒耳边安慰他让他再忍一下。他的身子蜷缩着又松开好像在抗拒着什么酷刑,我问他是哪里疼,他咬紧牙关不动弹,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肖恒,肖恒……”我喊他,低头亲吻他的前额,好像这是在漫长的煎熬里我唯一能做的。他突然伸出手攀上我的背,力气大得惊人,就好像在溺水的时候抓住浮木一般用力抓着我的衣服,眼睛也微微睁开来,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般慌乱地想要说什么,我连忙轻轻拍抚着他一遍遍说:“别怕,我在这,我不会走的……”
他虚无地笑了笑,身体放松下来,身体依旧在痉挛着。我看着他一瞬间好像满足的表情,茫然之后冲上鼻梁的酸苦只有自己知道。
难道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敢再不遗余力地抓住我吗?是谁,是哪个混蛋把你逼到这种地步……
一失望,一背叛,一伤害,无论无心还是有意,都渐渐变得无法弥补。终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究竟我还有什么资格去奢求……
我看着他被人抬走被插上各种各样触目惊心的管子,他试图挣扎,微弱地叫着痛向我伸手要我救他,我冲过去的时候被却旁边的人拦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被医务人员压住带走。现在,他终于安静下来,连着屏幕上一跳一跳的仪器,躺在玻璃的另一侧憔悴得如同没有生命的东西。
我抵着玻璃,心脏在隐隐抽搐,他不该的,不该遭受这样的待遇。他来找我,拔掉那些维系生命的药水偷偷跑出来,下面发生的故事本来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为什么会又让他看到是哭笑不得的事实,为什么还是又让他伤心?就这样错上加错,再错上加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再见面会更好。起码不会让他再难受,不会让他再受伤,不会让他把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跑出来,只是为了去找我。
从小到大跟我在一起他就没发生什么好事,为了我放弃优等生的保送资格,挡刀子受伤,为了我耽误了十年甚至失去活下去的指望。如果他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我,他会比现在更优秀也活得更潇洒,说不定已经有了美好的家庭和可爱的孩子,而我,究竟给过他什么?
曾经他想要的只有我,我却连一点温柔甚至一点温暖都吝啬,现在他怕是彻底对我再无所求了,只是我自己后悔了,还希望从他身上再索取我丢失了的。他到现在不忍心看我难过,所以我这样做,不是害他么?
在我终于在反省我一直以来都干了什么的时候,早已忍了我很久的人终于彻底丧失了耐性。我和路蔚夕又打了一架,或者确切说应该是我被路蔚夕结结实实打了一顿。骨子里流着暴力的血的外国人,激动起来说了一大串法文,我想他是在骂我,我也觉得仅被打一顿确实不够解恨,可惜他到底在骂什么真是一句也没有听懂。
相对而言方写忆却表现得异常冷静,他并没有像路蔚夕那样暴怒地要我立刻离开,而是告诉我:“小恒过两周就要手术了,能不能恳请你洛予辰,在这短短的十四天里不要再做出任何刺激他的事情?”
9
我点点头,尽量想表现得乖一点存在感弱一点,这样也许他们不会想起来要赶我走。也许是太没有自知之明,可是我觉得起码这十四天我必须陪在他身边,我会如履薄冰地努力克制自己在这段时间里不要说蠢话做蠢事,但是我必须看着他好起来。
可是我的意图就算没有说出口也会被他们否决,我知道洛予辰这几个字对肖恒身边的人来说早就被列为和病毒一样讨厌的东西,他们在自己试图躲开我的同时层层保护毫不设防的肖恒,甚至可能想着要是有什么药能让他彻底脱离被我感染,他们一定不惜血本买下来给他灌。
送客方式是路蔚夕的简单粗暴,我知道现在这里只有方写忆还说话算数,被向房门方向推的时候我恳切地冲方写忆说:“拜托,让我留下来照顾他……”
“就只有十四天而已,”我看到他回过头看着我,眼底的不可测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只能低声下气地委曲求全地咬咬牙说:“手术结束之后我自动消失,还不行么?”
“照顾?你照顾好你自己吧!”路蔚夕打断我动作更加粗鲁:“洛予辰,虽然你很可恶,我们也不是不觉得你可怜。机会不是没给过你,一两弄成这样你还要我怎么相信你?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知道手术的成功率有多低吗?百分之五十!他有一半的可能会死!这一要是还能让你再乱来?他能够活到现在容易吗,弄成这样还要被你补上几刀在伤口上撒盐,洛予辰,他一辈子被你搞成这样,你到最后居然还不放过他?”
“什么叫‘到最后’?你这个混账乌鸦嘴什么?”我怒了,也狠狠推了他一把。手在抖,百分之五十,我没想过走到这一步还会有风险,居然天真的以为他醒了就没事了。
这算什么?我看着玻璃的另一侧躺着的人,你早就知道只有一半的概率,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从来没有表现过害怕或畏惧?难道对你来说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已经不是什么值得难过值得悲哀的事情?
肖恒……你……
他变了,变得不像以前。他世界的中心不再是洛予辰,他不再对着我的时候会露出其他人难得一见的表情,他甚至吝啬让我再看到他的心,天大的事情他现在都能瞒着我,我已经被划出他的世界俨然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一样只有礼貌没有温度,他几乎努力没有说一句伤我的话,却用他的行为在清清楚楚告诉我:“我的死活,跟你无关。”
曾经他的思想他的事情,一直对我是透明的,只有我视而不见,现在我努力去想努力去探究,他却藏得那么,得我拼命挖掘也挖掘不出来,因此在被告知真相之后觉得自己那么无力又无法承受。
我该怎么办?告诉了他我的真心实意,他已经不相信;留在他身边,却一举一动都让他触景伤情;或者躲起来远远地看着他走上正常的道路就算自己萎顿到死掉也无所谓,然而我欠他的那些他应得的幸福,我不给他,难道要堆在心里长草腐烂掉?
没资格爱他,没资格放手,自作孽不可活,进退两难。
我已经被推出了门,眼见就要关上却被人伸手从里面拉开。路蔚夕回头,方写忆站在他身后昂着头对我说:“也可以。”
我愣了一下,他的眼睛眯了一下缓缓说:“如果你答应之后都不出现在小恒面前,这十四天我可以让你留下来。”
“方写忆!”路蔚夕气愤地叫道,方写忆则略有度地对他使了个眼色把我不客气地拉回去,路蔚夕瞪了他一眼,恨恨摔上门。
“虽然我也不愿意承认,可是肖恒可能会死,这十四天说不定是他最后的日子,你是知道有多珍贵的,”方写忆走到前面坐在桌上回头说:“可是如果手术成功,我不希望你继续破坏他的人生,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只有这十四天。如果你能保证在这段日子好好对他,并保证之后自动消失,我才考虑让你留下。否则,请便。”
他指着房门,我没有动,他笑笑又说:“是有更好的选择,你现在可以走,我们会好好照顾他。如果你们运气都好的话等他治好了之后你自然可以继续烦他,你要不要赌赌看?”
赌……我还哪敢赌这种东西?这种人明明亲自把我逼到墙角无可去,还笑着带着讽刺好心给我指条死路。我真的需要这十四天,代价无论怎样都算不得重大,自暴自弃地点了头,心里不敢有一点多余的奢望。
“口说无凭,你今天先回去想好,明天我准备好合约,我们来签字把它合法化,以后你想抵赖都赖不掉,”方写忆挑眉说:“当然如果你反悔了,明天就可以不用来了。”
我只能乖乖按照他的要求回家,虽然不过是想要拿一些换洗衣服,签约也好不签也好,我应承的计划调节,并没有想过先虚伪地答应算了在之后的十四天里再努力让肖恒重新爱上我之类的。我不敢,一举一动上天都在看着,我已经受够了是我做错事情,它却要每每罚在肖恒身上。
只要他活下来,只要这样。
天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接着渐渐变大,我没有带伞也不想跑回去,就让它淋吧。人们纷纷躲雨,街道逐渐清净,我记得好像有这么一,不知道是哪一年了,我好像是心情很阴郁,也这样在雨里慢慢走回去的时候他迎面跑过来,打着一把大伞把我揽进怀里,那个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我被他裹进外套里一起跑回家,其实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然后就放了热水在浴缸里做了。
这一天被我丢在回忆里许久没有想起过,其实那一天很好,非常完美,我们就像幸福甜蜜两情相悦的情侣一般温柔的相拥,为什么隔一天之后就被我抛之脑后,为什么没能就那么再接再厉继续地甜蜜幸福下去。
雨水从刘海上流下让人睁不开眼睛。我被什么绊了一下,双膝都磕在水泥地上,伸手一抓,毛茸茸湿漉漉的挤出水来,回头一看觉得上天真是很厌恶我,才会让我遇见什么都讽刺得一针见血。那只绒毛狗,被肖恒说是很像洛予辰的绒毛狗,被我们遗留在路边,现在头朝下泡在雨水里,很像自杀现场的浮尸。
我把它捞起来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被地上的泥水弄脏了,有一道污迹从眼角下来蜿蜿蜒蜒的好像眼泪。我皱眉看着它那脏脏的样子不爽地问它:“你有什么可哭的,该哭的人是我。”
它当然不能答我,样子长得可怜兮兮的,我把它抱起来夹在手臂下面带回了家。
窝在烧得烫烫的浴缸里,我懒得用肥皂也不知道自己算洗好了没有,那只狗倒是已经被泡的干干净净坐在我膝头,捏捏它的耳朵和脸,都能拧得皱皱巴巴的挤出水,再展平,再捏,后来就变成了我一个大活人机械性地欺负一只绒布狗。
那一夜算是我这么久以来睡得最沈的。
第二天我早早去了医院,方写忆真的拿出厚厚一沓合约书来让我签,路蔚夕站在一旁,虎视眈眈。
“合约里写清楚了我们双方的权利义务,附加条件有你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肖恒以博得他的同情,滚蛋之后不准用任何理由主动跟他联系,我想你要是有良心的话就给我遵守约定,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洛予辰,我可以用一千种方法不会让你下半辈子好过。”
我根本懒得看,下手刷刷签了,扔回方写忆手里,无视他眼里得意的笑意。
5
终于进了他的病房,他还没有醒,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除了窗外树枝的沙沙声外一切静得出奇。天空在昨日的暴雨后蓝得澄澈,斑驳的树影映在窗帘上像期待而畏惧的心轻轻颤动,仿佛回到了一个月前,我每天怀着这样的心情等他醒来等得不知道我的人生除了等待还能够做什么。
这么多事,转了一圈,又回到这个起点。就像寓言里永远围着轮胎转的松鼠,我疲于奔命却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找到终点,说不定累死的时候还是倒在原点上。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所谓跟着感觉走对我而言从来都是错误抉择的开始,而难得当理性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感性又告诉我不要去做虚伪的事情。
现在他躺着,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我在他身边虽然寂寥却无比安心。害怕再在他面前做错事说错话到宁可他这样一只睡着,他明明没有责怪我没有记恨我,我却一天比一天不知如何自。
由爱生畏,我以前不相信这个词,我觉得既然会怕那就不要称之为爱,现在终于知道在对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在心里被成倍放大刺痛的感觉牵心动魄的时候,在孤立无援就那么点希望却不知道抓得住抓不住的时候,怎么能不怕。
怕,就知道怕。我真是个懦夫。
我坐在床边等着他醒,时间绵延缓缓流过,阳光从清早的明亮变成正午的灿烂温暖地晒在身上,一切仿佛都凝固在此时此刻。我起先还在想,还在想待他醒来的时候我该怎样对他笑怎样和他说话,但是想着想着思绪就变成了空白,变成绵长盛夏阳光里的慵懒,变成拉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心的单纯触感。
后来我居然睡着了,开始是趴在他床边沈浸在回忆的片段里,接着恍惚。等我醒来的时候白色的灯光雪亮刺眼,外面已经是昏暗的暮色了。
他坐在床上,一只手玩弄我耳边的发丝,表情像是逗一只小猫一样专注,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我愣愣地坐起身子,睡了好久弄得腰腿酸痛,不知是什么时候盖在身上的被子从肩膀上缓缓滑下来。
他见我醒了有点尴尬地缩回了手,礼貌性地笑了一下,生疏得好像完全我们不曾一起生活过那么久一样。
终于我也尝到这种滋味了,心里苦涩无发泄,还要很努力地微笑着看他并保持很久,一点也不能让他看出来心理面被拧得发疼的端倪。
“你睡了好久。”他说,声音低沈微微有些哑,听了很让人心动。我茫然点点头,他抬头看了看锺,居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问他,实在有点羞愧,肩膀酸疼也不敢去揉。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睡着了还睡了那么久,要是方写忆他们知道了,估计是要立刻把我这种毫无贡献的人赶回家的。
“下午的时候。我本来想早点叫醒你的,可是……啊,你还没吃晚饭吧,”他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嘴角,转身按铃帮我点了菜:“你那个胃,还是三餐按时吃比较好。中午也没吃饭吧,怎么自己都不注意一点……”
“肖恒……”我正因为他的关心而受宠若惊,就恍恍惚惚地叫了他的名字。他回头,等着我继续说下去,我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腿还因为跪在床边睡了半天而发麻,我看着他,恍惚觉得连站立都很困难。就在快要被沈闷的空气压抑到喘不过气的时候他突然叹口气说:“你要留下来陪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我心里一紧,等待他给我宣判。他微微愣了一下倒是笑了:“你别那副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啊。这事既然你一定要坚持,我就不想多说什么了,我们忘了之前的事情好好过十几天吧。”
他看着我,眼神还带着几分问询。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宽容,先是一阵狂喜,然后心脏倏地就疼了。假装出来的礼貌我已经不愿究,为什么经过那么多之后他还能不计前嫌替我着想。留在他身边的原因我自己知道,与其说是要高尚地陪他让他开心倒不如说是自私地为了我自己的心情不那么苦闷纠结,他却愿意成全我,到了现在他还是愿意成全我。
“肖恒,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我会什么,也许是继续解释他那天看到的和夏明修的一幕,也许只是简简单单觉得亏欠太多想要道歉。他却低下头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继而显得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说:“洛予辰。虽然感谢你愿意陪我,不过……我不想要你任何承诺,不管是关于什么的。只有这一点,请你一定要遵守。”
我苦笑,只能点头,本来就应该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是自作主张一定又大错特错。况且我怎么承诺?等他手术之后我就要消失在他面前,我承诺什么,是嫌他一直以来都狠不下心来恨我所以最后骗他一?
他看到我应承了,满意地微笑,又叹了口气说:“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跟方写忆要签那个约。”
我当场愣住了,他都知道了?为什么,方写忆不是之前还严厉地威胁我说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的么?难道他良心发现告诉他了,或者是路蔚夕……?
不管怎样,他知道了就太好了,他知道了就说明我不用在那之后离开他了。我也没多想,并天真地以为自己猜测到了他那句话的潜在意思,因为他不希望我签约而发自内心地笑了。这一点点甜蜜的错觉就足够我在一瞬间彻底膨胀,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就把他拉到怀里。他僵了一下,似乎很吃惊之后也没说什么,就放松了身体靠在我胸前。我赶忙抓住机会伏在他耳边做出亲密的姿态说:“不是形势所迫吗,你以为我会想离开?”
“什么叫形势所迫啊……你不用在我面前还用借口的吧,”他垂下眼帘,似乎带了一点无奈说:“FA近年来有些新人做得确实比我们好,你这样选择也无可厚非。可是违约金高得简直不合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价,签的时候怎么不和他们讨价呢?而且他们那边的工作量是我们这边的两倍以上,你也不是青少年了真经得起那么折腾么?”
“啊?”我听得一头雾水,他笑笑改口说:“好吧,你的私事我不诸多评论了,你自己高兴就好。只是洛予辰……你还是有点不够意思吧,那么大的事情都不和我商量一下,是怕我不放你走吗?”
他看着我,眼里终于带了一点责备和藏得很的好像被背叛了的感觉。我幡然醒悟他所谓的合约和我所谓的合约似乎不是一回事,什么违约金FA一类的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正要问,敲门声却恰好在此刻响起,方写忆推开门指指挂锺对我说:“晚上八点,会客结束。病人好好休息,你呢……明天再来。”
“早点回去吧,最近外面晚了还是不安全的。虽然你是男生仍旧要小心啊。”肖恒像是玩笑般地歪着头跟我说了晚安,我看着他,终于知道我被陷害了,正准备辩解,方写忆已经拉着我关了门。从出了门我就被他捂着嘴一直到被他拖着下了一层楼,才挣脱了问他:“你昨天到底给我签了什么?”
51
“哎呀,签约之前你自己不应该先搞清楚才对吗?”他挑起眉说得理所当然,我对着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吼道:“你给我签了约定以外的东西!!”
“谁叫你自己签约之前都不看一遍?”他负手而立,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歉疚:“我跟你的约定才多少内容,用得着写那么厚一沓吗?只有前两张是我们的约,后面的内容可全部都是你今后五年在FA公司的卖身契啊。”
“你说什么?”我后退一步,脑子嗡嗡地响。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我看他是肖恒的哥哥自然毫无怀疑地就签了,我知道他不会害他,我以为他光明磊落,可是我忘了,忘了他一直以来是把我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的。
“我跟肖恒说是你自己选择要跳槽的,这样省得你以后再在公司和他‘巧遇’,而且之后很多事情都可以有很好的解释,”他眯眼挑眉,露出得意的笑容说:“比如说十四天后呢,如果你突然失踪杳无音信了,他说不定会──不对,是一定会很担心你。而现在的故事,就变成是你自己择佳木而栖主动离他而去了。他在你身上了多少功夫背后帮了你多少你才有今天,就算他仅仅是你老板你也应该知道要感恩戴德。然而你居然又一背叛了他,他虽然没指责你,可心里怎么想的就很不好说了。”
“你卑鄙!”我冲上去揪着他的领子说:“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你这是欺诈!”
“我为什么不能做?你知不知道,你对他做过的事早让我想找人把你分尸好几了,”他眼里带着阴寒,仍旧保持着虚伪的优雅却让人不寒而栗:“没办法,我那个没用的弟弟一直舍不得你,所以我了很多脑子才想出这种比较温和的方法。洛予辰,我给过你机会,我真的给过你机会。现在我没耐心了,我要的结果已经不是选择信任而放手让你再伤害他一,而是让他对你彻底断了念头。他不大会记仇,不过经过这,我想他对你终于应该足够失望了吧。”
他失望不失望我怎么会知道?我做错事他不责备已经天经地义,他的不满我看不到,他的愤怒不会外露。如果我真的背叛他简直就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他却还是能心平气和地指出条约哪里对我不利,连为什么要走都没有问过我。
为什么都没有问过我原因?肖恒,难道对你来说,我已经……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不能让你把我在他心里变成……变成那样的人。”
也许我确实早就让他无数失望,可是我不想我会在他在心里幻灭,不想他把我当成唯利是图的人。讽刺的是知道要离开却希望我在他心里还是好的,我这又算什么自私的心态呢?想让他忘不了我吧,对,现在才发觉之前那些无私的念头都是笑话,我根本没有想过要他展开他全新的人生,我想要的就是他一直忘不了我。
“你不会让我得逞?”方写忆眯起眼睛冷笑一声:“约已经签了,你能怎么样?两亿的违约金你恐怕这一辈子都付不起吧,难道大明星你想试试坐牢的滋味吗?还有我警告你,我跟你约好的那份约定仍旧生效,你最好不要傻傻地去跟他解释什么。”
“是你骗我在先,等于是你先毁约的!我为什么不能去告诉他?”难不成这世界就容你方写忆横行霸道不成?我推开他就准备上楼找肖恒,却因为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再也没法前进一步。
“如果你敢把事情告诉小恒,我就可以立刻做到让你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他。如果不相信,大可以现在试试看。”
“你别威胁我。”我回头,好像毫无畏惧地回瞪他。但其实我怕了,方写忆和别人不一样,他向来说到做到,在这点上雷厉风行从来不可能出尔反尔。他知道他永远可以主导一切,他的人生里看不顺眼的人,他随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能让那人消失,他对我在某种意义上确确实实是非常仁慈。
我无话可说,我屈服了。他是王者,我是他编造的故事里的扯线木偶,不能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十四天……不,已经只剩下十三天。
我躺在床上,黑夜里面辗转反侧。睡不着,突然翻身起床,抱着那只绒毛狗就往外跑。我跑回了医院,坐在他房间外面的长椅上。值夜班的护士偶尔经过,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抱着玩具坐着,十三天,黑夜的一半还留在家里就只有六天。不能那样,我不要那样。
我想他在房间里应该睡得很熟,一墙之隔,其实看不到也听不到,却很心安。我一直坐着,直到清晨有人拍了我肩膀。抬头一看,路蔚夕抱着便当盒和保温杯,白了我一眼推门进了房间。我也马上站起来跟进去,他已经殷勤地对肖恒打开了他的爱心便当说:“早安!我煮了营养早餐哦,还清晨起来专门煲了汤,快点趁热尝尝。”
肖恒看到我,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路蔚夕立刻不满地说:“喂!不公平啊,你对他笑什么?辛辛苦苦一大早起来给你做饭的人可是我耶!”
“是是是,”肖恒被他逗笑了,还是偷偷抬眼看了我一下,被路蔚夕立刻打了头说:“还看!你对得起我给你做饭吗?”他说着就用勺子给他喂饭,肖恒愣了一下有点迟疑:“这个……我自己能吃。”
“算了吧,都喂过不知道多少了,你也不用因为某些人在旁边就介意吧!”路蔚夕说着,加重了非常刺耳的“不知道多少”几个字,肖恒连忙小声说:“小路,你别胡说……”
“没胡说啊,说得明明是事实嘛!” 路蔚夕说着拿其勺子回头对我晃了晃,颇有意地说:“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做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不懂温柔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只会傻站着连话都说不好的男人更不是好男人,更别说有些人还相当见利忘义了……”
“你说什么?”
“洛予辰,”就在我要上前的时候,肖恒叫住我,声音和表情仍旧平淡如水:“别在医院里闹事。”
路蔚夕得意地用余光看了我一眼,这个方写忆的帮凶也成功了,在肖恒眼里善良贴心的好朋友和不懂事的旧情人,高下分得很清楚。我当然不能摔门而去,低头看着路蔚夕笑眯眯地继续喂饭,觉得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好多余。他根本就不需要我。
“你……是没睡好吗?”虽然路蔚夕一直在说笑话,气氛还是因为我而僵住,肖恒就是那种会顾及别人感受的人,所以没话找话。我愣了一下,路蔚夕哼了一声,他解释说:“你黑眼圈很严重。”
52
“没有,睡得很好。”气氛再僵掉,他又问说:“吃早饭了吗?”
“肖恒,你能不能好好吃饭不要再分心管他了啊!”路蔚夕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突然抬头看了时锺叫道:“什么?怎么已经八点半了?哦,对了,刚刚路上耽误了点……完了完了,晚上走秀九点要最后彩排,路上还要塞车……”
“肖恒,对不起我晚上再来!”路蔚夕说着就慌慌张张穿起外衣往外赶,肖恒对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发笑。等他的声音消失在走廊之后,房间里又静了。
我走过去拿起饭盒,里面热气腾腾的煎蛋居然还用番茄酱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我拿起筷子卷起它送到肖恒嘴边,他一样是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吃了下去。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心里真的很开心,是路蔚夕的话他就会要自己来,而我,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我又给他夹了几口菜,憎恶自己做不出这么精致的东西。他突然伸手从旁边拿了勺子舀了一勺递到我面前,歪头有点儿羞涩有点儿严厉又好像若无其事地直视我说:“你没吃早饭。”
我抱着饭盒,饭会洒,否则我一定抱住他。
早餐很丰盛,分成两人份也不嫌少,这样的互相喂食看似很有趣,实则很生涩,我们都没有这么做过,勺子和筷子会打架,米粒和酱料会洒出来。横在笨笨的动作中的温馨既陌生又不明就里地生出丝丝怀念,让人心跳心动不知所措。
空气在急速升温变得暧昧,我们都感觉到了,却没有一个人舍得停下来打破这种默契。心跳很快,带着血管都在突突直跳,手一抖,带酱汁的饭粒就掉下来,弄脏了被子,他的嘴角也沾上了一些,似乎是顺理成章地,我假心假意地帮他抹掉,越来越近,最终吻上去。
没有很入,就只是流连在唇间,一遍遍磨不想放手。他抗拒,虽然没有用力却很坚决,直至我意犹未尽地被他推开才看到他的眼睛清明,没有一点点朦胧和迷惑,好像一刻之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好轻淡,好陌生。上一秒是天堂,下一秒就又堕入地底,不知不觉他已经充分掌握了这种凌驾于我的能力,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故意,我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低下头很虚地笑了一下,似乎仅仅是为了再缓解尴尬,我戳了戳饭盒,继续喂他饭。他摇摇头说:“我已经吃饱了。”
我没有放下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举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吃了,我又去夹菜,他又重申了一:“洛予辰,我不用了……”
我不理他,自顾自又举到他嘴边,他的表情变得有点为难,说:“别闹。”
我还是举着,他看看我,我故意避开他的眼光,好像猫捉耗子的游戏,他显然失去了耐心,几乎就要再屈从却突然严肃起来,问我:“你那算是什么表情?”
我表情有怎样么?我终于抬头看他,他连眼神也在谴责我:“洛予辰,为什么你对着我的表情总像我欠了你什么一样?我都什么也没做,到底还有哪点让你那么不满,你说说看?”
委屈。我才注意到自己皱着眉,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在他面前从来不需要刻意掩饰什么,我忘了应该继续微笑。可是在我调整表情之前,他又加了一句:“反正你要跳槽走了,将来也应该眼不见心不烦,而且说不定我十几天之后就不在了。还剩这么短的日子,你不想留可以随时离开,别好像你浪费了宝贵时间我欠了你很多一样。”
“肖恒,你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也许一直以来我强迫在你身上的东西确实让你感到很难堪,可我以为一切说清楚了,也断清楚了,你能明白。如今你在我身边,总是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我知道也许我活不了那么久,最后你骗我一下我自己骗自己一下,也算恩怨一笔勾销。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抹除关于我的一切,实在有些残忍,洛予辰,十几天你都等不了么?”
他难得刻薄,终于一吐为快之后反而没有太多的谴责,侧过头不再看我。但是他记得,我苦笑,这件事和以前那么多那么多事情一样,在他心里划了一道。他确实没有像表面那么不在乎,他真的以为我背叛他,他被我伤害了,方写忆的计划完全成功。
我知道不能澄清真相,不能刺激他的情绪,所以不管心里多委屈多难受,都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可是,可是……你不能这么说我,我不想听你这么说我。
“不是……不是的……”他不看我,我又低着头说了几,一点也得不到信任一点也得不到回应,他不在乎,他一点点也不在乎。
我仍旧低着头,有什么在衣服上面晕开,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他就突然伸手过来抬起我的脸,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才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下脸颊。
“洛予辰……你……”他的声音像是慌了,我还在发愣,就感觉到他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一阵湿漉漉的温暖:“你别哭,你哭什么啊……”
什么,谁哭了?我抹了一把脸,却真的湿了袖子。天,我的脸颊烧起来,我什么时候那么没用了,被人骗了百口莫辩而已,算得上多大一点事?我却因为这个哭?我这么一想,反而委屈感更加油然而生,眼泪又没用地留下来。听见他笑了,我就这么因祸得福一般被他揽到肩膀上拍拍我劝慰说:“我刚刚没算很凶吧,你不是因为我说的话而就这样吧,洛予辰,喂?你别这样呀,你这样我很有罪恶感……”
我虽然继续委屈着,却知道立刻伸手抱住他缠着不放。他是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我蹭他他没有躲开,还揉了揉我的头发,他这么温柔我的眼泪就被纵容到一直流,毕竟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还是一个劲道歉:“好啦好啦那算是我不对,我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上考虑,那个……我错了,大明星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被他哄真的很舒服,我已经不是那么难过了,不过仍旧挂在他身上占便宜。就在这时可恶的敲门声响起,方写忆节奏的三轻一重,我赶紧抹掉眼泪,可是方写忆已经进来了,看到我立刻揶揄:“哦,洛大明星原来是爱哭鬼,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似爱而非。全新章53
被他哄真的很舒服,我已经不是那麽难过了,不过仍旧挂在他身上占便宜。就在这时可恶的敲门声响起,方写忆节奏的三轻一重,我赶紧抹掉眼泪,可是方写忆已经进来了,看到我立刻揶揄:“哦,洛大明星原来是爱哭鬼,难得难得。”
“爱哭鬼。”他对我做了一个这样的口型,又笑了,带著善意的肆无忌惮,让人放心的亲密。
我以为方写忆是要找肖恒,没想到他只是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回头跟我说:“你出来一下。”我看向他身後的肖恒,只见他勉强笑了一下,接著就垂下了眼眸,似乎是知道方写忆要和我说什麽的。我自然心里一沈,上当上多了,不知道这狐狸是不是又说了什麽挑拨离间的东西。
我又回头看了看肖恒,他就笑笑,对我点了点头。到了门外,方写忆关上房门又走了一段,我就跟著他,直到走廊的窗前他才停下,对我说:“昨天晚上拿到的结果,手术前的骨髓相容性实验没什麽不良反应。”
我听著,狠狠松了口气,难得有一方写忆也能带来好消息。可还没等我甚至露出笑容,他又点起了烟接著说:“明天开始要洗髓……就是说用机械方式把能分离的抗体和癌细胞从血液中分离出来,以避免与新注入的骨髓相排斥。你今天再陪他一天,要是敢影响他心情我要你的命。”
“那以後……今天以後呢?”我背脊发寒,有点语无伦。
“今天以後就搬进无菌病房了,我们都不可能进去的,”他吸了一口烟,皱著眉摆摆手:“别在这耽误时间了,去陪他吧。”
我连跟他争辩跟他讨价还价的心思都没了,只能立即转身跑回病房,心里酸得要命。本来以为有十四天,虽然十四天我也不能有什麽大的出息长进,起码还能拖著,最可怕的结果我还可以躲著不想,现在倒好,完全没有防备,再随便出点什麽事都可以直接让我死了。
开了门,他还是我离开前那副表情,这时候也确实没必要故作开朗了。我向他走过去,想著就算不能夸张地拿气球彩带玫瑰白雪把这一天渲染得像电影里那样,起码也该说点什麽感人肺腑的东西,结果我连这个也没做到,脑子里空空如也,我还不能接受明天就要开始这个判决的现实。
“那个……洗髓会很疼吧?”
肖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没关系的。像夏明修现在,不都好好的。”
我就沈默了,看著他如常的样子,总觉得我现在能说的话都像是矫情,可是不说什麽我又怕我会後悔。说过的那些他不愿意去相信的话,临到这个时候说就更没说服力,方写忆说得对,我要做的不是去影响他的心情,所以,所以我……
“……洛予辰,你希望我活下来吗?”
他突然这麽问。我想我的脸一定扭曲得很厉害,他才又补充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个问题当年夏明修也问过我。”
我才不管他又发什麽神经,我瞪他,我很受伤,他会这样问我,不受伤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好奇我是怎麽回答的麽?”他看著我,表情认真地说:“我告诉他,我不希望,我想他死了才好。”
我愕然。
肖恒看到我的表情,笑得几乎弯下腰:“你还真信?我是那样的人麽。”
我看他笑得开心,可是实在不觉得哪里好笑。毕竟他的思维一旦进入某种状态,我就开始无法理解,於是我拍拍他,把他拉回来,义正词严地告诉他:“肖恒,我不管其他的,我现在告诉你,我需要你活下来,你必须给我活下来!”
“这个……倒也很像我当时和夏明修说的话。”
好吧,我迟钝,但我现在也听明白了,他几乎就是在用一个实例类比除了我希望他活著也不完全是真心话了。天,事到如今这麽说,不是要我命是什麽,我呵呵笑了一声,心中的酸涩却已经盖不住了,只能偏过头制止他:“停,你要不想看我哭,现在就别说了……”
靠。结果是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撑不住了,需要屏住呼吸才能抑制就要往下掉的眼泪,这得是够丢人的一个样子,还是在他面前,只能既自嘲又自我唾弃。
肖恒则有点儿无奈:“洛予辰先生,你当我在影射你啊,我哪有那麽歹毒的用意。你先听我说完成麽?”说著他用修长的手指替我抹了抹眼角,愣了愣,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脸上突然泛起一丝暧昧的尴尬,接著不轻不重地拍了我的头:“喂,别再我一说话就把你弄哭了行麽?怎麽跟个孩子似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谁让你……谁让你说……”我本来还想逞强的,结果一口气没上来,居然成了听起来非常可怜的反效果。我听到他笑了,笑著跟我承认是他错,我还在纠结,他就伸出手,礼貌性地抱了抱我。
那也只是他以为他是来礼貌性地安慰安慰我。这麽久了,自从分开以後这还是他第一主动抱我,我就算再委屈脑子再不好使也知道绝对不能放过啊,这种时候就算不能死皮赖脸也要死皮赖脸,反正我不放了。
对於我的得寸进尺他应该是腹诽了什麽,我自然听不见,但是感觉得到,然後他开始抗议:“喂,喂,放手,我透不过气了。”
我松了一点,却不肯松手,他又说:“那个……你还想听我说完麽?”我为了博取其同情,就放下我可怜的自尊在他耳旁用哭腔说:“你说。”
他果然仍旧吃这一套,只能无视我的拥抱继续说:“其实当时,我虽然矛盾,却还是希望夏明修能够活下来的。除了因为他是个好人之外,还因为……因为我确实想要知道故事的真正结局是什麽。假如他死了,或许我就成了你的唯一,或许我根本不用等你等那麽久,但那样的幸福是真实的吗?得到那样结局的我,其实一辈子都知道,假如他活下来,我根本没有机会。”
说实话,我似乎抓到了他想要表达的一丝,却仍旧没有听懂他究竟在说什麽。他也知道我大概是没有听懂,就又在我耳边认认真真地问:“洛予辰,请不要介意我这麽问。如果我死了,你会一生都不爱上别人,只用来缅怀我麽?”
“我会啊。”
“我也相信你会,但那也一样不是真的结局。对我而言,真正的结局只有我活下来,很好地活著,让你能够弄清楚自己的真实心意,做出没有顾忌的抉择;而绝不是死去,然後让你背负著歉疚一直想念我,那种错我犯过一了,绝对不会再那麽愚蠢。所以不用担心,洛予辰,我一定会活下来。”
他说完,看著我,似乎期待著我能因为这个决定而振奋,而我则陷在自己的沈思里。我只听到了前半句,这後面的内容,这整句话连在一起的意思,我是在很久以後经过他再解释才明白过来的。所以那时候的我听了这番话,才会像个傻子一样抬头问他:“什麽叫不是真的结局?”
我没明白他在说什麽,他也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激动,而他惊讶的表情就更让我受伤,我拉开袖子,我把我左手伸给他看,我红著眼大声问他:“什麽叫不是真的结局?你意思是我过了几年就想不起你了?你意思是你死了我还能高高兴兴地去谈恋爱去结婚去过日子?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对不对?是啊,洛予辰反正不能因为想你想到想死,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看这算什麽?”
我应该是疯了,一直不曾想过让他看到这个的,甚至说想过等他好起来便偷偷找个医生给我把它磨平。毕竟这个东西太刻意了,总觉得像是一命换一命的赌气,甚至不能够证明我做出这事的时候不是一时糊涂,更别谈什麽感情之类的了。
但是它能够证明,我这种人,也可以为了一个人变得很决绝很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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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我疯狂地要票。新人王啊……给我票吧,我会很乖的更文
似爱而非。全新章5
我这种人,也可以为了一个人变得很决绝很不要命。
可以为了你不要命。
我的手被他大力抓了过去,手腕上的伤疤还在狰狞,他盯著它看,脸上的表情让我开始意识到我这麽做是错的。这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对我的心疼,同样是一刀,同样是流血,我的伤看著再可怕也只是懦弱的自我放逐,怎麽好意思拿过来,和他整整十年的心伤来比。
“这是……什麽时候弄的?”
我没有回答,试图想要藏起那伤,他却突然怒了,已经是用吼的在问:“什麽时候弄的?!”
“……在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
他很少这麽凶吧,现在抓著我手腕的手用的力道已经快把我骨头都捏断了。很少有这种时候,我倒成了两人中比较清醒的那一个,轮到我去对他说:“肖恒,你冷静一点,已经都过去了。”
他的表情……是在挣扎吧,挣扎在为我心软和暴怒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之中。如果是以前的他,我会赢,虽然手段不光彩但我肯定会赢,可是我忘记了,他已经不再是很久之前那个,我能够完完全全控制著的人。
“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冲我吼:“洛予辰,你怎麽敢那麽随意,敢把自己的命都不当一回事?你以为你死了就算赔给我了,你以为你死了就什麽事也没有了,你以为把你弄死我才开心?!”
我真被他这一句逗乐了:“哦,真没想到连你都有资格说我了。”
“对,是我犯傻在先,”他承认了,却好像理直气壮一样居然说:“我那样做虽然是错的,但是我是有原因的,我全部有仔细想过!你呢?不要告诉我你不是一时冲动,後果是怎样你想过麽?万一死了呢?”
你能死,我就不能,这是什麽逻辑?思熟虑是好过一时冲动,但也不用再死亡这种事情上比吧!两个人一句比一句荒谬,我就问他:“哦,你还有理了。你还有原因,你还想过?我就这麽坏让你思前想後就除了死想不出别的点子了,嗯?”
一声高过一声,我们都意识到了,却谁也没有想要叫停,我他妈这脆弱的心脏是有点不堪重负了,可是我不愿意就这麽停下,只有继续说下去我才能知道他究竟怎麽想,他平日的优雅将这一切雪藏,我挖不出来就可能永远没办法知道,如今终於有机会,就是被真相刺得站不住也必须要撑住。
他包容我而受尽伤害的,十年以来的委屈和痛苦,我需要他当面告诉我。
我想我是说对了,我十年间真的够坏,所以他终於卸下了一直以来的隐忍。
“反正那个时候我死了你也根本不会在乎不是吗!十年,洛予辰,你以为我真的傻到以为全是我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十年到头来把要去死想得清清楚楚,你知道什麽叫失望绝望到干净彻底!莫名其妙地活下来了,好不容易要开始新生了,你却不断出现不断出现,让我根本没有办法不去回忆,洛予辰,我真的怕你了,你到底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你就不能行行好放了我吗?”
这就是把话说死了。
我要他的真实心意,结果得到了我最害怕的答案。
原来一直以来那麽难,是因为……你其实没有想过要原谅我。
是啊,都是我错,而且无论陪你什麽,你其实都不想要,包括我的心。原来这麽疼,在被所爱之人告诉你“放了我”的时候。一句就这麽疼……呵,十年啊,不能被原谅了也是正常的吧。
真的是我太天真了,以为什麽都是可以修修补补便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的。那漫长的时间里,也许他的感情真的已经耗到了油尽灯枯,所以才可以那麽决然。我没有尝试过,我只知道他存在著的世界,我舍不得离开的。
……是需要斩断了,才舍得放手的。
这种从心底而升的空洞,渐渐蔓延全身,难以呼吸,难以移动。但是我必须看起来好好的,我是来陪他的,明天就要开始手术前期了,我不能惹他有一点的大喜大悲,他说什麽就是什麽,我……我应该还是我平时的样子,虽然终於知道他可能已经不再爱我了,却要装作不知道。
“对不起。”他已经平静了下来:“对不起,我刚刚说的那些都……”
他还没说完,门就开了,路蔚夕闯了进来很紧张地问:“吵什麽呢?”後面紧跟著进来的就是方写忆,他看著我,已经毫不客气:“你,给我出去。”
“方写忆,小路,没事的。”肖恒对他们说,然而脸上还残余的那一抹潮红还是明显,我就听见路蔚夕在那边跟他抱怨:“我说你啊,不是跟你说不要动怒不要生气的麽,你跟那白痴吵什麽吵啊,当心伤了身体……”
我被推出门的时候,还听见他叫了我一声,我看著他,他似乎还要说什麽,然而门已经被合上了。我看著那门,突然觉得不对,这一天就算不能很温馨也应该很温暖才对,就算什麽也没有,也不能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我正要向前,方写忆把手伸进上衣内袋里,拿出了个什麽东西。继而我就愣了,被肖恒打击了上天可能都觉得不够精彩,让我有了更大的荣幸,居然让方大少爷掏出枪来了。
方写忆在没有人的医院楼梯间里,公然拿枪指著我。我早猜到他底子不干净了,就算是娱乐公司老总,在这样一个禁令严格的国家也不应该把枪带在身上吧,要说那只是个模型……为一个模型摆出好像零零七的傻瓜姿态,方写忆还应该没那麽没品。
“你有种就崩了我。”我嗤笑,他拿枪我还真不怕,可是还没笑完,他竟然就用没拿枪的那只手推了我一把,我就这麽仰著头,从楼梯上滚下去。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就这麽被谋杀了。
我是凌晨的时候在医院二楼住院部醒的,还没反应过来怎麽回事,方写忆就来了,轻轻松松说了一句“肖恒和我说了,你好像也没干什麽”就想走,我火气立刻就上来,冲他大吼:“你站住!把人推到楼梯下面是好玩的吗?你差点杀人了你知不知道!
“早就想找人干掉你了,你以为我不敢?”他居然大摇大摆在医院里点起烟,威胁地看著我。也许还是残留著昨天的消沈,我现在正一肚子邪火没发呢,下了床拖著拖鞋到了门口就抓住他,这个狐狸,早八辈子就看他不顺眼了!
“你以为你是谁?肖恒几岁了,需要你这个自称为当哥哥的二十四小时保护?你整天装得一副狐狸样儿吓得了谁?没错,我是过去做错了事情,大错特错,我在努力挽回,我也没逼肖恒一定要原谅我,我也没想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我倒是问问你这一切干你什麽事?你什麽居心从中破坏,啊?恋弟情节!”
我大口喘著气,就见方写忆脸上竟然出现了惊讶的表情,顿时分外解恨。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又阴险地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说:“不错,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似爱而非。全新章55
我大口喘著气,就见方写忆脸上竟然出现了惊讶的表情,顿时分外解恨。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又阴险地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说:“不错,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这一句话真是阴阳莫辨,狐狸又存了什麽居心我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才想起来这是半夜,他什麽人啊这个时间都不睡觉。
我没心思在这医院躺著,打了车回了趟家洗澡换衣服。今天天明就只能在玻璃窗外看著他了,我真的没做好这个准备,可是他都很坚强,我又有什麽资格不硬是把气场撑起来。
还要继续惹他烦心吗?就算他已经不爱我了,就算他不打算原谅我了。也许如果我选择放手,他能够比现在,比过去,都要幸福麽?那麽,我是不是该学学他,起码试著无私一?
我把那只被说成是很像我的大绒布狗给带去了,洗髓之前肖恒看著我抱著那东西,偏头笑了。我很满意,带它来是对的,能够逗他笑就已经很好了。我还是不能就这麽放手,我做不到这麽宽大,我去找亲切的护士小姐要了白纸和蜡笔,用红色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写了“LOVE YA”,想要等他出来之後贴在玻璃上给他看。
这确实很不像是我能做出来的事,也许确实……我根本不懂得他想要的温柔是怎样的,所以我只能学著他过去的样子,模仿他过去可能会做出来的事情。
一整天,我都为了那张白纸而雀跃而不安,根本没有想过再一隔著玻璃看到他会是什麽样子,所以在我看见他的时候,心脏就像是被人拿刀切开了,痛得不能自己。
肖恒就像垂死一样躺在病床上,嘴唇雪白,双眼下面一片乌黑的阴影,他好像醒著,又好像昏迷,微微睁开的眼里光芒完全涣散。他昨天还是好好的,昨天还生气勃勃还能和我吵,竟然在一天之内变成这个样子,我向後退了两步,靠著身後的墙壁蹲下,把头埋进手里那只玩具的毛绒里,眼泪横流。
为什麽……要他受这样的罪。我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我以为他不会死的,可是现在我不能肯定了,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
“先生,首化疗用的药物剂量是很大的,这已经算是反应良好的了。”路过的医生看我这样,就来劝我,可我只顾没用地埋头哭,根本没办法停下。
中间谁来谁往,周围发生了什麽事,我也都不知道。总之我一直在发呆,在墙角坐到夜也没人来赶我,忽然我看到肖恒动了一下,连忙贴到玻璃墙前面。
他已经比之前清醒了,然而脸色一点都没用好看起来,看见我,努力地笑了一下,我差点又哭出来,忍了忍,从身上摸出来那张纸,用力地拍在玻璃墙上面。
他艰难地看著那几个字,努力地辨认著,还是太小太远。我急了,从口袋里拿出蜡笔,但是玻璃上面根本无法著色,转头一看,医用废弃篓里有半包红色的药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拿起来就在玻璃上面淋著画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我想我一辈子也没这麽浪漫过。用药水画出来的东西很快就顺著玻璃往下淌,把好好一颗心弄得血淋淋的简直像是杀人现场,我却非常自豪地看著我的杰作,我看到里面的肖恒也看著那颗心,笑了,眼角流下泪水。
第二天,当然要被医院工作人员狠狠骂一顿,而且……看那些知道我的小护士们的表情,这事说不定会见报。我并不在意,倒是方写忆一边看医院清洁工清理玻璃一边笑得诡异。
之後的每一天晚上,我都这麽陪著他。夜人静,隔著一层玻璃点起蜡烛,一墙之隔之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存在。每晚我真正睡的时间不到三个小时,我希望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这就是目前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一天天过去,在药物疗程中他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候一整天都是清醒的,有时候又会睡一两天,我也过得晨昏颠倒,在恐惧和期待中,终於到了手术那天。
他虽然虚弱,但是已经不像第一化疗时那麽垂危,从无菌病房移向手术室的途中,我紧紧跟在他身边,他在叫我的名字,用很微弱的声音,他在说什麽,氧气罩里有雾气浮现,但我听不清。但是我看得到他的笑容,他在对我笑,笑得很温和很动人,笑得好像很幸福一样。
他在用那麽幸福的表情呢喃什麽,那会是关於我的什麽?
我不知道,我想他还是在对我承诺,承诺他一定会活下来……或者,他又是用微笑在告诉我,即使在他不存在的世界,也希望我能够好好的?
说了不哭的,可是……
我垂首坐在手术室外面,方写忆不知什麽时候站到了我面前,表情很像黄世仁在对著杨白劳。“你不是开玩笑吧?起码也等手术做完吧!”我站起来,怀疑这家夥到底有没有人性。
“我从德国找了最先进的专家组,手术结果可以不用太担心了。”他往旁边的墙壁上一靠,也不怕弄脏他那身名贵的衣服:“我过来呢,是要告诉你,手术之前小恒有让我给你带话,说你自由了,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可以滚了。”
“自由个屁,你少又在这颠倒黑白!”
“呀,小恒真的这麽说了的,虽然‘可以滚了’是我加上的。”说著那该死的狐狸就从怀里抽了封信给我。我知道那不能是什麽好东西,不接,他就自己展开了给我读!读了两句我就听出来确实是肖恒没错了,但说得都是废话,什麽我自由了,什麽也许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用词那麽委婉,听著都那麽假。
唉,结果还是要赶我走的。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了吧。
这种被执行死缓的感觉……真他妈难受。
真的不想分开,而他看来也是真的想要我走,我究竟应该是走还是留?死皮赖脸留了,他应该仍旧会接纳我,因为我还是能让他心疼,还是能让他在乎,但谁知道那会不会只是他的心软或者他的习惯?可如果走了……我还回得来麽?
我一直在他身边,从没离开过,每一天每一天让他无法逃脱。走了呢?被忘了怎麽办?
这时候方狐狸居然转性了,安抚性地拍了拍我,劝道:“也许你也该听小恒一。你仔细想想,你毕竟曾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来想明白你究竟要什麽,但是小恒他从醒来之後,就一直被你缠著没有消停过。你就给他一点时间吧,比如说……一年,让他想清楚他究竟要什麽,这样难道不好麽?”
不好……一年很久。我知道是我贱,之前十年都被浪费去了,可是……
“你怕什麽,你知道的小恒不是那麽容易变心的人吧,何况……他要是真变了,综合你之前做过的事情,你不也只能认了?”方写忆看我犹豫就笑了:“也给他点考验你的时间吧,这样等你到时候回来,他也就会重新相信你的心意了。”
我想,他这好像说得有点道理。我想我确实需要时间,来证明一些东西,一年,已经很短了,毕竟他为了证明那段感情,用了整整十倍的时间,向我要一年,实在不长。
我有义务赋予他这个时间。
“要是你这一年反省得好,小恒也想通了,我可以和FA老总商量一下,把合约给你拿回来。那事就当没发生。”方写忆歪歪头继续拿语言诱惑我,又说:“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小恒的。还有我有一句话需要修正,什麽叫恋弟情节,我是对家人保护过度了点,不过你倒还不至於来吃我的飞醋。”
根本就是恋弟,我心中腹诽。不过如果说不论之前种种威胁和谋杀的前科的话,方写忆这个时候,也总算露出了他难得一见的善良的一面。
似爱而非。完结倒数五
手术很成功,在医生走出手术室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终於放下了心。我只在医院多待了三天,三天里肖恒并没有醒,他还需要在无菌室待两个星期,然後还要留院观察,完全出院,可能要几个月之後。
我一直在被公司催,只得开始回去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才进被方写忆卖进去的FA公司三天,我就得到一份演艺圈中人梦寐以求的大礼。好莱坞电影的男二号,红极一时的畅销探险小说改编,国际知名导演执导,合作对手也全是好莱坞知名的国际影星。
之所以会挑上我,我翻了剧本才知道,这整个故事里对这亚裔男子的描写,简直就像是一个被塞进书本的我,简而言之其命运就是:有著魅力出众又有美妙的嗓音,却淡漠、自以为是、不合群,明明与女主角两情相悦却不自知,结局则是因为一意孤行而在沙漠中葬送了性命,为善良勇敢的女主角和无所不能的男一号扫平了幸福美满的道路。
这剧本是在讽刺我还是怎麽的?
我在医院里陪肖恒的那段旷工期,果然被报纸沸沸扬扬地炒起来了,叙述的故事版本多样百出,有根本不著边的,可是竟然也有一两家把故事情节真猜出了个大概的。报上说我是为了避风头,其实我是迫於公司的压力,才会接了那部电影远赴海外。
临走之前我又去看了肖恒一,他醒著,精神还不错,我抱著那只狗在窗外对他招手。他看我的眼神很温柔,甚至有些淡淡的幸福的错觉,反而把我搞得挺伤心,他什麽时候也学会这样子了?明明把我赶走,还笑得好像是什麽都没发生一样。
我把这只大绒布狗,家里的钥匙和那一对我们的对戒都交给了方写忆,请他代转肖恒,并告诉他我一年之後来取。之後我就坐上了飞机,飞往美国。
因为是好莱坞超大成本的制作,这电影的拍摄时间跨度整整有十个月,地点也选在世界各地十几个不同国家的林与岛屿。我想这时间正好,忙的工作可以阻止我胡思乱想,而拍完这部电影,我就回去,回到他身边。
拍摄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要艰辛,导演力求完美,明明可以用特效的地方都偏要去抓真实的场景。有一幕我和生生一只没栓任何铁链的美洲狮相隔不到三米对望了一分锺,那一分锺过得真比一辈子什麽时候都要漫长;在看不到边际的撒哈拉沙漠里,只有摄影机跟著我,导演一直不喊卡,直到我几乎真的快要死在沙漠里才满意地叫了停。
不是家的地方,很难入睡,更何况我们剧组因为经常入无人之境,通常都只是在荒郊野外扎了帐篷。在那些陌生的地方度过的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都让我更为思念曾经在家中他容忍我留的那一盏夜灯,记忆中那昏黄朦胧的光芒,一天比一天渗透入骨髓。
那国际知名的女主演常说我把那个浪子演得太令人心动,她说我看她时眼神里复杂的温柔与悲哀,让她明知道应该爱著男主角,却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拉著我的手逃离,甚至於我死去的那一场戏,她哭到歇斯底里,哭到周围的人都无法劝好,她说她真正爱的人已经死了。
她说我是个天才,她不知道的是,我演得其实就是我自己。是一个人,在漫长的时间里,赋予了我那样的眼神。
而那个角色与我本质的不同,就是他的心永远在漂泊,而我却知道,我有家。
十个月,三百零三天,七千两百七十二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他。
圣诞节的时候,我回到了S城。
下了飞机,机场外面的华区华灯霓彩与这节日的驯鹿铃铛一起闪烁著。我换回了国内的手机卡,背出了他的号码,就差去点击拨通。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要显得那麽急切,我才下了十个小时的飞机,样子挺吓人的,也许可以先回去睡一觉休整休整,再精神饱满地去见他。
这十个月风餐露宿,我掉了十几斤肉,也黑了不少。黑是被撒哈拉的沙漠太阳暴晒弄的,变瘦就更别提了,每天吃饭喝水从来没个准,十个月起码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我都在胃疼,镜子里的样子都快憔悴得不能看了,只有导演高兴,因为我最後那颓唐的样子很适合死在沙漠里的最後那幕。
打了车穿过市区,今年的冬天似乎还没有开始下雪,却寒冷异常,我静静看著窗外这阔别大半年的熟悉的城市。人们都说夜晚的时候,身喧哗之中的孤独人只会更感觉孤独,这也许就是酒吧有生意的原因,我现在,有点体会那种感觉了。
“停车!停车!”突然我看见车窗外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扔给惊讶的司机一张整钞就跳下车去,向我看到他的地方跑,冰凉的空气关进肺中,脑子霎时有点儿混乱,我跑到路灯边上,大口喘著气,环顾四周的热闹人群与熙攘街道,没有……什麽也没有。
唉,我怎麽变得这麽可笑。就只是一眼看著像就追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肖恒就正从我面前的店门里走出来,这麽近我不可能再看错了,竟然就这麽巧,巧到像是上天的安排。然而我还没有来及笑出来,就看到一个人正牵著他的右手,如情人一般亲密,是那个外国人。他牵著的那个人竟然是路蔚夕。
我就这麽站著,应该在欢欢乐乐的街道上僵硬而显眼,但是他就是没看见我,两人有说有笑就从我面前要走过马路对面。不是曾经说过吗,说过只要我在他身边,他一眼就能看到我的,而现在呢,我就在身边啊!
他没看见我,但是路蔚夕看见了。他愣了一下,继而就像什麽也没看到一样扭过头去,拉著肖恒快步就想走。这一瞬间我再一意识到自己的地位是多麽岌岌可危,他身边还有那麽多优秀的人虎视眈眈地试图取代我,就像现在拉著他手的那个人。
谁知道呢?已经被取代了也说不定。自问我拿什麽去和路蔚夕比,得天独厚的外貌,性格,对他的关心程度?
我以为他会回到我身边,结果他一年思考的结果,就是不要我了?
眼看著他们两人就要从我眼前走开。“肖恒!”我听到我在喊他,声音剧烈地变调,与此同时我看见他明显抖了一下,停了下来,回头看见我。
似爱而非。完结倒数四
眼看著他们两人就要从我眼前走开。“肖恒!”我听到我在喊他,声音剧烈地变调,与此同时我看见他明显抖了一下,停了下来,回头看见我。
路蔚夕想要拉他走过马路,他却还是走了回来,在我面前停下。太好了,他的气色不错,没有什麽很让人担心的地方,头发又长了一点,在冬天里看起来很温暖。他对我笑笑,打了个招呼说:“嗨,好久不见。”
说完了,居然就转身要走。“我……我回来了。”我又急急说了一句,他停下来,仍旧是微笑:“嗯,知道了。”
那是个刻意没有放什麽真心进去的笑容,看著挺让人心寒的。我又叫了他一声,好像从来我只要叫他的名字他就会停下来,然後看著我的眼睛认真地等待我要说的下一句。我在享受那种特权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对於我再也没有反应的时候,我又能做什麽来防止自己被无视。
後来的事情证明我在叫他的时候陷入这种自怜自伤是多麽不合时宜,我满脑子在想他和路蔚夕是不是在一起了,在难过他怎麽可以这麽做,所以根本没有发现他眼里闪动的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激动。等我被他拽著领子拉到了街角摔在墙上,还在浑浑噩噩。
而他已经招呼上来了,一拳正中我腹部,力道大到我当时就懵了,也忘了躲,等我想起来要挡的时候路蔚夕已经跑过来拉著他了。他喘著气,那表情明明是愤怒,我惊愕,也委屈,我做……做错了什麽了?
我得做了什麽事,才能让他气到非得打一顿才能解恨的地步?
“洛予辰,你既然有种,就应该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才对!现在又跑来干什麽?”
他在说什麽?我被他打得几乎胃酸上泛,耳朵里嗡嗡作响。我马上就意识到他肯定误会了什麽,但我还什麽也没来及说,他就冲我吼:“洛予辰,你给我滚远一点!你真当我贱到一定程度,任你随随便便说点什麽我还会信?我告诉你,从我面前永远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不想再听到有关你的任何事,你哪天再想不开死了我都不会管了,明白麽?”
……需要……需要说这麽绝麽?
我听到路蔚夕劝他,我听到那外国人告诉他别和这种人废话,然後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缩在墙角,一点点从僵硬慢慢恢复感觉。很疼,身上在疼的地方太多了,我甚至分不出来哪些是肉体上的哪些是精神上的。我好像在那漆黑的街角窝了很久,身子上很多的疼逐渐转成冷的麻木,只有心脏和胃,还在雪雪呼痛得厉害。
他为什麽会那麽生气……其实很容易想通。方写忆肯定没有把我留给他的那些东西转交,让肖恒以为我是不辞而别。天,我要真的在那时不辞而别现在又回去找他,他真得恨死我,打这一顿都算轻的了。
呃,胃好疼……
他还记得我要靠什麽吃饭,所以没打我的脸,可是刚刚那几下,我被糟蹋了十个月的已经异常脆弱的胃算是在他毫无保留的力道下彻底完蛋。有时候想想这就是报应,我以前打他也打过几很凶的,他从来不还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其实这麽厉害。
原来被打,这麽痛……
胃越来越疼,我只能用自己的膝盖顶著。真是愚蠢啊,怎麽就能被方写忆临别前三言两语骗昏了头,肖恒也是笨蛋,我会就那麽走了麽,在那样道歉悔过死缠烂打重新骗取了他的信任之後放弃得那麽干脆?我又不是他,在经过十年把人弄得离了他连上闹锺都不会之後想要一走了之,完全罔顾被留下那人的死活。
对我就那麽点信心?就相信了狐狸说的话,就不能多问问?我虽然人在国外又不是联系不上,他却就想就那麽算了,都不能好歹打电话来问我一声,或者骂我一顿?
过分啊……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整整十个月,他十个月说不定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在扎我的小纸人。
呜……好吧,我是抱怨过度了,不用那麽疼吧。这样下去……我今天得疼死在这街上了。
我苦笑,试著想要站起来,可是才移了移膝盖,就差点没疼得我要去撞墙。不行了,我捂著胃,另一只手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这这新换上的卡里唯一一个号码,拨通。
真是仁慈,这个刚刚好像还说了不想再听到我声音的人居然没立刻挂断。可惜我立刻想起来,郁闷,我这是新号,他不知道是我打的自然不会直接挂断。
“……喂,救我。”我气若游丝地说,不是装的,我真的快疼断气了,他要是挂我这个电话,我今晚说不定在这黑沈沈的街角死得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惨。
手机那端沈默著。
“肖恒,救我,我要死了……”
在这冰天雪地里痛得要死要活,我的手已经快要拿不住手机了。意识逐渐在模糊,我还是没听到回音,如今真是到了不可能更凄惨的境地,他说得没错,我是个会一时冲动的人,我委屈到想我就不如干脆这麽死了算了,明天暴尸在大街上,让他知道他接到我电话的时候见死不救了。
“你真的不理我了?肖恒……我……”
“肖恒,我……对不起……我……我……”
道歉的话,我说了不知道多少,说得自己都觉得毫无意义可言。而事到如今,一句“我爱你”仍旧因为过於生涩而无法出口,怯懦,事到如今还在怕,怕他不会给我回应,怕终於说出口,还是太迟太迟。
“肖恒……”我只有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微弱。
电话那边还是没有回应,我绝望了,手机滑到地上,没力气再去捡。疼痛已经让我眼前的景物有些失真,变得暗红而扭曲,简直像是死亡的征兆。我好像躺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很短的时间,什麽也听不到,清晰地感觉著意识的远去……
忽然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吼著什麽,我听不见,但是我好像看到了他的脸。我想我是微笑了,起码我有努力去做一个微笑的动作,我好像被他抱了起来,那温暖让耳朵瞬间恢复了听觉,几乎轰鸣起来。他的表情急躁,他在冲我吼,我听了很久才听出来他是在说:“你故意的吗?!我一直问你在哪你在哪,为什麽不回答!”
我笑了,应该除了幸福,还有些可恶。他一边骂我一边拿出手机,而这时我的身体已经再也支持不了胃疼的折磨,到在他怀里安心地昏了过去。
似爱而非。完结倒数三
醒来的时候,很不出意外地在医院里吊著盐水……不是已经在医院里了麽,怎麽还是在疼著,郁闷。
“那个……那个送我来的人……”我叫住路过的医生,医生很忙也不是很有耐心:“之前下楼去了,应该是走了吧。”
真实的……我都这样了也舍得走啊?过分,过分,过分啊……我正在心里念叨著,他却奇迹般地出现在门口微微皱眉:“醒了?”表情很冷淡,态度很不情愿,我却还是很感动,毕竟他还是没有抛下我而去。
“肖恒,你去哪了?”
“我去给你交费,”他淡淡答道,停了一下,忽然好想又觉得对我太和颜悦色了,表情又严厉起来:“喂,我跟你说过多少你那个胃三餐要按时吃要好好养著?你不听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到我面前来刻意糟蹋?洛予辰,你又想怎麽样我不知道,不过可不可以请你……”
“肖恒……”我打断,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无动於衷:“你想干嘛?”
“我爱你。”
这是什麽啊,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一定坏了。之前在街上快死了都扭扭捏捏思前想後说不出口,现在倒好,在一个邻近的小破医院里,毫不浪漫甚至没头没脑地说出来。可是我很认真,我像一只小狗狗乞求主人怜悯一样伸出我的手,但我也知道我麽做这有点像是天方夜谭。
我还是没想到,没想到他会有那麽大的反应。他从吃惊,变成愕然,继而变成极大的受伤和愤怒,那一瞬间我知道我又做错了。那是我从未说过的话,甚至从未触及的底线,就算一辈子都不说也绝对不该那麽随意的。
可是我并不是抱著随意的心态,我只是看到他没有走太庆幸太感激,在那一瞬间满溢得水到渠成於是情不自禁。
真的只是情不自禁。
“我……我爱你……”我又重复了一,声音在抖,我再也不敢笑了,我一边看著他,一边伸手偷偷拔掉了输液的管子,如果他现在转身就走,我就跳下床去追,误会和伤害都够的了,我不能再允许多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没有走,甚至可以说是将情绪压制得相当好,他慢慢开口,轻叹了一口说:“如果那个时候你留在我身边,我是会相信你的。洛予辰,你知道吗,放疗有多难受?可是有你在身边,简直像救了我,看到你在玻璃窗外面对我微笑,看到你因为实在疲倦而靠在椅子上睡著,我没办法不感激,没办法不感动。”
“不是告诉过你麽,就算你不用这麽做,我也会坚强的。为什麽你还是执意留在我身边哄我直到手术结束?虽然活下来了,很谢谢你……但我明明说过不需要你的同情,你却还是用最残忍的方法怜悯了我,洛予辰,你真当这样是为我好麽,你真当我都是不会痛的麽?”
他说著,哭了。
我扑上去抱住他,我知道自己是在继续造,他挣扎,我则用力按住他。他挣不过我,因为这一他只是在发泄,而我简直是拼了死命也要抱紧他,一起跌坐在地板上。
不能再让你逃了,不能再让我自己逃了,够了,不放了,就这麽抱紧了再也不放了。
他就在我怀里,抱得那麽真实,窒息到觉得我有足够的力量足够的温度能够保护他再也不受伤。我爱你,我没有不辞而别!我亲口告诉他。但我感觉他是知道他,他其实是知道有什麽不对的,他明明知道方写忆隐瞒了什麽,却不去查证,就这麽折磨自己!
折磨自己,因为无法相信。因为我不够坚定不够强势不够令他放心来信任我,信任这段感情。
那天晚上我跟他回了他现在住的地方。
本来是想要生拉硬拽把他拽回家的,甚至想过就算敲晕过去也要扛回家去,可是力气抵不过,他一直阴沈著脸不看我,摆明了非常抗拒,但是我也已经横下了心,死活拉著他的一只胳膊不放,就这麽一路缠著跟到门口。
他当然不可能放我进去,但是我就是拉著不放,他没有办法,往门口一坐自己也不进去了,盯著地面,也不说话,意思好像就是看我们俩谁能耗得久。现在是十二月的天气。虽然我们不是坐在街头,这独门独户的走廊里也冷得很,我狗腿地把大衣解下来给他披上,他无动於衷,就那麽坐著看我挨冻。
冷是著实不好受,我的手和脚都在哆嗦,而且医生说该在医院住两天的,我却就这麽跑了出来,现在胃也隐隐作痛起来。就在这时他突然站了起来,我之前抓著他的手一下空了,一道刺眼的光照过来,他已经打开了房门,把我的大衣丢回到我身上径自走了进去。
房门并没有关死,但他也没明说到底让不让我进去,停了一会儿,里面传出了淋浴的声音,再之後只有一些轻微的走动,继而万赖俱寂了。
我磨蹭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轻轻推开门,屋里与门外两个世界一般的温暖令我打了个哆嗦。还以为他已经睡下了,没想到在旁边的暗他穿著浴袍正坐在一角的椅子上喝著水,从袍子里露出来的胸膛还留著一些未擦干的水珠,让我看得吞了口口水。他好像也意识到了,态度凶凶地迎面丢给我一条浴巾,没说别的话径自去卧室了。
我草草冲洗了一下,也换上浴室衣橱里的浴衣,探头进了卧房,他竟然盖了一条薄薄的摊子就这麽睡著,浴袍的衣带已经解开了,锁骨,胸膛,修长的腿一览无余,明明知道他应该不是在勾引我,可是,可是他既然放我进来了,就不应该这麽毫无防备吧,这和之前的冷淡也太大相径庭了。
我靠近他,他似乎睡得很迷糊了,被我吵醒,微微睁开眼睛似笑非笑。我看得既惊喜又有些迷惑,他则一把揪住我的浴衣,就这麽连人带衣服扯住吻了上来,一股酒精的味道让我霎时明白过来,他刚刚那样大口大口竟然不是在喝水,而是在灌酒!
为什麽?我不明白。他是纯粹的心情低落,还是必须喝醉了才能做出些什麽?比如说像现在这样扯掉我的浴衣吻得我头脑发涨,根本不是清醒的他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我在应接不暇的同时却丝毫不敢走神,我努力在想他这麽做到底意味著什麽,是借由酒精的催化有勇气再一尝试原谅我,还是只有在不清醒的时候才能忘记过去的种种,重新去接纳我?
似爱而非。完结倒数二
恍惚之间似乎觉得……眼下我应该乖乖躺好?
是这个意思麽?
眼下我是真不敢对他做什麽,虽然从进屋之後一切都发生得顺利超乎意向的顺利,但难保他清醒之後不觉得我是乘人之危,而乖乖躺好是安全的,就算身体上受点罪──有什麽可怕的?最好能多受点罪,明天下不了床就可以赖著不走了。
想是这麽想,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身子在抖,无法控制地在抖,就算对方是肖恒就算感觉得到他动作非常温柔,我还是非常没出息地怕了。我不知道他在抱我的时候想著什麽,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自己在干什麽,而且不知道自己算是表现得怎样,这几种担心交织在一起整个心里都空荡荡的。
更何况脑子里还总闪现挥之不去的念头:他从来不是这麽主动的人啊,是和谁学的?他和路蔚夕究竟也没有怎样?不明白是我有问题还是在上面和在下面的心理落差真就这麽大,疼痛的感觉直往脑子里钻,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可怜很微不足道,听不到他叫我的名字,叫他也得不到回应,酸楚的感觉开始蔓延。
我们厮磨到了床边,我的手从床沿上垂了下去,碰到了什麽软软的东西,毛茸茸的,触感很熟悉。因为我曾经好几天抱著那东西害怕著失去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印象尤为刻。
他还留著它的,只是掉到了床底下而已,那只绒布大狗。
这些日子他一直记著我的。
我笑了,闭上眼睛,安心沈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真的是实际意义上的腰酸背痛腿抽筋,阳光从窗户洒在被单上,天空平静而晴朗。
我把绒布狗从床底下捞了上来,它还是那副傻样,却让我觉得无比可爱。下床,挪出房间,我要找的人似乎也没起多久,正在做早饭。
“你,醒了?”他要比在这种事情上脸皮城墙厚的我害羞得多,看到我,整个是僵硬的。
“嗯,好香。”这样站著不走,起码早午饭要招待我吧。
“自己去倒,”他指了指刚煮开的牛奶递给我杯子,又立刻抢了回去:“还是我来吧,总觉得你肯定得烫著自己。”
好好哦。我心说。
“没什麽话要说吗?关於昨天晚上?”我一直盯著他,盯到吃完饭,他才终於主动开口。我想了想,似乎有必要澄清一下:“那个……你也许不记得了,昨天晚上其实是你主动对我……”
他的脸刷地红了,显然我猜错了谈话方向。
但他只是脸红,没有昨天那麽激动,没有昨天那麽生气,现下这个气氛可谓是出人意料地好。如果我不抓住,如果我再被他赶出这个门,我就是天下第一大蠢货。
“肖恒。”我扶著桌子站起来,整个身子倾向他那边,他没有往後躲,而是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嗯,太好了。你昨天晚上发低烧,现在已经退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为什麽我还磨磨蹭蹭。奶奶的,中间的桌子真碍事。
“肖恒,我想你可能对我有误会,我知道你气我,可是你先听我说完,”我很低声地说,拉著他那一只手悄悄绕过桌子坐到旁边:“我不是故意离开这一年的,是方写忆让我走的。”
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你留下来的话,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他统统带给我了。”
我这才想起那只大狗,对啊,东西都到他手里了。我马上紧紧攥住他,我害怕了,害怕他只是纯粹不想要我了。
“对不起。”他突然转过头来和我说对不起。
脑子嗡了一下,我有不好的预感,他下面要说什麽我都不想听。以这三个字为铺垫的能是什麽,摊牌,分手,还是那一套“就当过去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总之……
“对不起,我昨天太冲动了,其实方写忆给我东西的时候就算没有说什麽,我也大致猜得到有问题。因为你不是个会不辞而别的人。”
没错,会不辞而别的是他而不是我。就算有过那样的十年,那样的事情我也一都没有过。
“我只是……生气,为什麽他让你走你就走了,”他低著头叙叙说道:“这样的话,我到底算什麽呢?在我刚刚相信你对我真的是爱情而想要重新接纳你的时候,又发现你会因为觉得亏欠而愿意离我远去,然後我就只能等。我可以等,反正也等习惯了,但不知道你什麽时候会回来,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你,你觉得这样的日子会好过吗?”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吧,”他捏了捏我的脸,温和一笑:“反正一切都过去了,你也回来了,我也……无理取闹地发泄过了,就别再互相伤害了吧。你的心意我都感觉得到,能不能伪装是不是伪装我分得清楚,也知道你笨成这样说不出来什麽我想听的话。所以我现在就问你,要不要留下来,重新和我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你点个头就可以了,那麽简单的事情。反正……反正我这麽多年了,唯一想要的也就只有这个。”
他不再看我,望著地面等著我答复,就好像从现在的我嘴里还可能愚蠢到说出不行一样。
我抱住他,将他这个人圈在怀里,我在点头,算是拼命点头,但是眼前的景物很模糊,什麽东西顺著脸颊淌。我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咬著嘴唇不发出声音,可是一直这样死死抱著他的话,他根本看不到我在点头,所以有很矛盾。
“笨死了。”他靠在我怀里,似乎轻声笑了。
就这样,我真的可以又待在他身边了。开始的几天很不安,做什麽都小心翼翼的,他就笑,带点儿我喜欢的无奈与纵容,说:“怎麽了,分开一两年而已,之前十年在一起的日子是怎麽过的就忘了?”
哪是忘了,只是我哪可能还是十年中的那种嚣张态度啊。为了让他不感到後悔而把我扫地出门,我必须自觉,非常非常自觉。
我开始学做饭,学做各种家务,当然一开始成果很不理想,肖恒看著我弄的一团糟并不生气,但是笑话我是难免的。
还是小恒圣母了
指望洛笨蛋……没戏
票(*^__^*)
似爱而非。完结我撒啦(*^__^*)
“怎麽样?”了好几个小时才做好的菜,我等著他赞赏。他大概很想要赞赏我,但是又得对得起良心,於是中肯地说了句:“很特别。”
“我总有一天会做得很好的,你等著,”我不服:“路蔚夕那个混蛋不是说不会做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吗?我就非要把这东西做好了,看他还能有什麽话说!对了,那一天在街上他为什麽要牵著你的手?”
我一直觉得那个外国人正在以无邪的外表和态度极大地威胁著我的地位我的地位,但是一直不好开口去问,好不容易把这个问题带出来了,肖恒却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到不作答,反而皱起了眉:“喂,好歹那是我朋友,你能别叫人家混蛋麽?”
唉,我家肖恒学会向著外人了,还那麽凶。
我低头默默吃饭,心想是啊,你就胳膊肘向外拐吧,反正我不会说话又不招人喜欢。
“你总是口没遮拦的话我会很为难,”他教训我:“因为……以後带你去朋友聚会会得罪人的。”
……
“真的吗?”我现在可算是尝到被人一句话左右兴奋和低落等种种情绪的感觉了:“真的会带我去?”
那种感觉实在不能说好受,整颗心都被别人握在手里,随著对方经意或者不经意的一句话而忽高忽低,幸好掌握了我的那个人,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他看著我的样子噗地笑了,指了指身後:“你真的和‘它’越来越像了。”
“它”指的是那只绒布大狗,现在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後,用那张憨憨的笑脸讽刺著我。
我瞪它。再笑!再笑搬家的时候我非得找个什麽理由给你弄丢了不可。
没错,我们是要搬家了──搬回去原来的住。肖恒说那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我并不敢十分认同,在那里面,我说过很多足够後悔一辈子的话,做过很多足够後悔一辈子的事情,总觉得回到那个地方会触景生情。
“傻什麽啊,不是也有很多好的记忆吗?”
有吗?我能想得起来的,全部是让他受委屈的事情。
“其实是有很多的,对我而言……”他说著笑了起来:“最重要的是,在那里你爱上了我,对我而言那可能是我这辈子发生的最美好而不可思议的事情。”
“有什麽美好的啊,我这种人……”
“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从很多很多年之前直到现在,你大概是我这辈子最执著的事情了。”
他说著,从抽屉里拿出装钥匙的信封,倒出来钥匙的同时,那用项链拴在一起的两只戒指也同时滑了出来,叮当两声落在桌面上。
我立刻就伸手把它们拾了起来,有些心疼他对它们的粗暴态度,他似乎想起了什麽,笑著摇摇头:“知道你现在这麽宝贝它们,就所幸我当时没把它们丢了。当时从方写忆手里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真的很生气,觉得你是不是故意那麽蠢,有几走到公司旁边的人工湖都想把它们丢进去算了,可是最後还是没舍得。”
一说到那个湖,我就又想到一件特对不起他的事情,而偏偏怕什麽来什麽,他突然问我:“以前送你的耳环,是不是被你丢到那里去了?”
是的,那个时候我就像疯了一样。
“对不起……还有以前的照片,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了。”我老老实实认错,虽然知道一定会被宽容,可还是极为忐忑。
“没关系啊,没有了就没有了吧,”他大概是看我的样子太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别这样啦,有的时候还真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别再动不动就因为後悔而折磨自己了,不论是回忆还是东西,丢了都可以再造新的不是麽?”
“而且……你也没什麽可自责的。本来就我不够坚强才想过要放弃,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可能再做那种事情了。洛予辰,我是曾经自私过,但连那个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够幸福,现在既然……我的自私和你的幸福已经变成了同一件事情,那就更必须全力以赴了。”
在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一丝犹豫,在决定了重新开始之後竟然真的没有丝毫保留,这样的坚定却让人更为心疼。
受了伤的蜗牛都知道往壳里躲呢,而他一个看似坚强却也很容易受伤的人,怎麽就这麽傻。
“不需要对我这麽宽容吧!”我抓住他的肩膀问他:“你一直都不惩罚我,怎麽知道我这种人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就是知道啊,”他看著我,微微叹了口气:“洛予辰,这一年之间,我常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那些事情明明似乎没有发生过,但是却感觉很真实……有的时候是梦见我站在屋子里看你睡著,有的时候是梦见你默默在流泪,有的时候梦到的细节清晰得可怕,我不太敢去想那些究竟是什麽,但是不知为何就觉得非常非常难过,我明明只希望你快乐的,却弄得你那麽痛苦。”
“所以够了,一切都过去了,”他突然不说话了,抱住我,吸了一口气:“还有很多个十年,可以很幸福,那才是当下应该展望的吧。”
我将项链打开,透过他的肩看著手上两枚古朴的银色戒指,那里面刻著的铭文都是那麽不公平地昭显著他对我的感情。
而我对他的呢?没有能写在任何地方,於是我只能默默刻在心里。从今往後的每一天,慢慢让他知道。
我给他戴上戒指,然後把我的那一只套上,左手的无名指。
那只是一个平静的午後,但是日光透过窗子洒下来,将一切照得分外明亮,所以这个动作就显得像仪式一般虔诚,甚至在一瞬间仿佛听到了圣歌的齐唱。我自己都没缓过神来,看著手指喃喃自语说:“……就好像结了婚一样。”
他微笑,开始我以为他是在笑我的比喻,後来才发现他是在笑我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原来你戴戒指真的不适合……感觉好奇怪。”
“奇怪我也不会摘下来了,”我晃了晃:“你就慢慢适应吧。”
“我是说真的,你不用为了我这样……喂,取下来啦,下午不还有录影吗?你这样要是被人问起的话……”
被人问起的话,承认不就得了?反正他现在也不是我老板了,真惹出来什麽麻烦的後果头疼的也不是他,当然……他应该不会同意吧,所以这件事还要先和他商量下。
我把大狗塞给他让他抱好,然後紧握住他另一只空著的手拽他出门,家具和打包好的东西都堆著丢给搬家公司,而我则抓紧我最重要的人,向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回,继续十年以及更久更久以後的故事。
END
也许有人会说意犹未尽,但是容我先撒~
Magi猜的没错,方当时给洛的那封信确实是肖恒很久以前的绝笔
可是以洛的智商,他很久以後才想起那件事,番外再写吧。
平岸平似爱,我就不是坑王了,容我激动一下先。
恶搞相性1问
1 请问您的名字?
洛予辰:洛予辰。
方写忆:方写忆。
洛予辰:等等!为什麽会是他?我家肖恒呢?
方写忆(轻蔑地):哼。
主持人橙子:洛予辰同学,请看标题。恶搞相性1问,不是夫妻相性1问。
洛予辰:那也不至於发我和这只八竿子打不著的狐狸吧!
方写忆:八竿子打不著吗?奇怪了,我明明记得你是我弟夫……原来不是啊,那我明天去帮肖恒重新物色一个。
洛予辰:你……!
橙子:哎呀,第一题进行的好长,我们快点转移到下一题吧……
洛予辰:你给我闭嘴!
2 年龄?
洛予辰:二十八。
方写忆:二十九。
洛予辰:是麽?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三十好几了。
方写忆:……(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橙子:怎麽气温有点低……
3 性别?
洛予辰和方写忆出奇默契地冷哼。
你觉得你的性格是什麽样子?
方写忆:善良博爱。
洛予辰(沈吟):应该不是很好。
方写忆:原来你知道啊……
洛予辰:我没有你脸皮那麽厚!
5 对方的性格呢?
洛予辰:阴沈阴森阴险阴毒。
方写忆:心负心缺心眼死心眼。
橙子:两方都很热烈很工整……汗……
6 二人相遇是什麽时候?在哪里?
洛予辰:二十一岁的时候,饭店。
方写忆:二十二岁的时候,和我可爱的弟弟吃法国菜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蹭饭的不速之客。
洛予辰:我是肖恒请去的好不好,而且明明是我先到的!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洛予辰:说是肖恒的哥哥怎麽跟肖恒长得不是很像啊,从哪里冒出来的就敢对肖恒动手动脚,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方写忆:我弟怎麽有这样的朋友,不就长得好一点麽,态度死J的。
肖恒:是这样麽?你们当时两个明明都笑得很开心谈得很融洽啊,我还以为……
洛予辰:肖恒你什麽时候来的?你怎麽坐在那个变态主持旁边?快过来。
肖恒:我受聘当此1问的仲裁,你们继续答题吧。
洛予辰(转头低声):狐狸,你喂肖恒吃什麽奇怪的东西了……
8 喜欢对方哪点?
洛予辰:哈!
方写忆:被虐了之後的表情。
洛予辰:你!
9 讨厌对方哪点?
洛予辰:动不动就来找肖恒。
方写忆:天天缠著我弟。
1 你和对方的性格合得来吗?
洛予辰和方写忆:当然合不来啊。
11 怎麽称呼对方的?
洛予辰:实在不行就方总,一般就是方写忆。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人生中可以不用再出现这个名字。
方写忆:在肖恒面前我叫他洛予辰,在别人面前我叫他陈世美。
洛予辰:……(冷静、冷酷、冷静)
12 希望对方怎麽叫你?
洛予辰:可以的话希望他再也不要有机会叫我。
方写忆:哎~我发现了耶,这个洛予辰虽然一贯脾气恶劣,今天回答问题却真的有问必答哎。是综艺节目上多了的後遗症吧?
肖恒:快点下一题吧。
13 如果把对方比做动物的话是什麽?
洛予辰:除了狐狸还有更合适的麽?经常都能看到他的尾巴不小心露在外面。
方写忆:猪吧。
洛予辰:……什麽?
方写忆:你不是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肖恒:其实……洛予辰最近有干家务的……
1 如果送对方礼物会送什麽?
洛予辰:炸弹,手榴弹,鱼雷?
方写忆:小白菊就好,手段不必激烈,心意到了就可以。呵呵呵。
肖恒:你们两个……
15 那麽希望得到什麽礼物呢?
方写忆:其实我觉得他一直在觊觎我的跑车。
洛予辰:其实我觉得他一直在觊觎我家肖恒。
16 有对对方不满的地方吗?有的话是什麽?
洛予辰和方写忆摩拳擦掌:终於到这一题了……
肖恒:主持人,这一题会太长,我们跳过吧。
洛予辰:肖恒,你不要护著那只狐狸!
17 你有什麽缺点?
方写忆:我麽?读者们都认为我很完美,我相信大家。
洛予辰:肖恒,我们回家吧。
18 对方有什麽缺点?
肖恒:主持人,请直接跳过。
19 讨厌对方做什麽?
洛予辰:讨厌他每天一有空就跑来我家,讨厌他在公司也老是缠著肖恒,讨厌他没事就挑拨离间,讨厌他总是趁机吃我家肖恒的豆腐,讨厌他抽烟装酷,讨厌他点菜的时候帮肖恒点,讨厌他喊我弟媳妇,讨厌他明明是狐狸还装成人……
橙子:哎呀,积怨很哪……
肖恒:主持人,请不要总是设定相近的问题,弄得防不胜防啊。
2 你做了什麽对方会生气?
方写忆:我们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时候他就会生气。
洛予辰:你们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意思就是你和肖恒和乐融融!!!
橙子(悄悄):我发现了,洛予辰回答问题的时候真的很乖……
肖恒:确实是谈话节目上麻木了。
21 二人的关系到什麽程度了?
方写忆:肢体冲突!
洛予辰:干嘛用那种惹人误会的词汇!是打架,打架!
肖恒:你们俩背著我打过?什麽时候?
22 二人初约会是在哪里?
洛予辰&方写忆:之前不说了麽,第一见面的时候,饭店。
23 那个时候是什麽气氛?
肖恒:我明明记得气氛很和谐。
洛予辰:表里不一。
方写忆:波流暗涌。
2 那时进展到了哪里?
洛予辰:握手。
方写忆:握手。然後洗手。
洛予辰:……
肖恒:洛予辰,冷静,冷静。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是?
方写忆:KTV,酒吧,饭店,游乐场,家,其实每都是肖恒定的。
肖恒:我会特意去看一些城市游玩手册。
26 对方的生日要怎麽庆祝?
肖恒:洛予辰的生日每年我都会细心策划,通常……
方写忆:洛予辰,你帮肖恒过过几生日?
洛予辰:我……你别又挑拨离间!
27 告白的是哪方?
洛予辰:肖恒。(笑逐颜开)
方写忆: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对男人的品味有待提高。
28 喜欢对方到什麽程度呢?
方写忆:我很不喜欢洛予辰。
洛予辰:好像我喜欢你一样!
29 那麽,是爱吗?
两人两看两相厌地对视一眼。
3 对方说了就没办法了的话是?
洛予辰:“肖恒,跟我开会去”。也不知道天天哪来那麽多会开!
方写忆:肖恒,答完题目之後我们开会去~
肖恒:……
31 有怀疑对方见异思迁吗,会怎麽做?
方写忆:有啊,经常怀疑啊。当然,他对不起我弟弟的话,我会用文火慢慢把他生煮了,让他烂在锅里,渣渣都不剩下……哼哼哼哼……
洛予辰:我没有见异思迁!
32 能容许见异思迁吗?
方写忆:想死一看看吗……
橙子:……(惊!方总也看地狱少女?)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个小时会怎麽办?
洛予辰:劝肖恒不用再等了跟我回家吧。
方写忆:跟肖恒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一寸光阴一寸金,甩了这个找更年轻漂亮的吧。
橙子:後者较狠……
3 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里?
方写忆:洛予辰的身体说实话我都喜欢的。
洛予辰:!!
方写忆:话说洛予辰的身体等於钞票,乃是公司一大利润来源……
肖恒:……此话不假。
洛予辰:肖恒,你不要和他同流合污!
35 对方什麽样子最性感?
洛予辰:请不要在方狐狸身上套用“性感”这个词,我不能接受。
方写忆:每看到他那些装模作样的海报,说实话我都恶寒……
36 二人什麽时候会觉得紧张?
洛予辰:……
橙子:你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写忆:呵,不就是我打电话给他说“今天晚上肖恒住我这”的时候麽……
洛予辰:……(咬牙)
37 有对对方说谎吗?擅长说谎吗?
方写忆:擅长,心大萝卜这方面都很擅长。
洛予辰:我很诚实的,满口没有一句真话的一向是你好不好!
38 什麽时候觉得最幸福?
洛予辰:和肖恒在一起的时候。
肖恒:……(微笑)
方写忆:我弟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39 有吵过架吗?
方写忆:吵过。
是怎麽样的吵架呢?
方写忆:最严重的一是他打我弟。
洛予辰:……
肖恒:方写忆……
方写忆:我只是回答问题。
洛予辰:你就挑拨离间吧,反正我现在肯定不会那样对肖恒了。
肖恒:洛予辰现在也已经不会因为鸡毛蒜皮再和我吵架了。
洛予辰:说到这个,现在偶尔吵架的原因貌似还都是因为这只狐狸……
1 怎麽样和好呢?
洛予辰:……
肖恒:……
洛予辰:好啦,现在都是我主动低头的!
方写忆:哦,学乖了……
2 即使来生也想成为恋人吗?
方写忆:不要!
洛予辰:谁要和你!我巴不得你来生不要再来妨碍我和肖恒好不好?
3 觉得「我是被爱著的」是什麽时候?
方写忆:肖恒很难得会叫我“哥哥”的时候。
洛予辰:肖恒,以後不准再喊他“哥哥”!
觉得「难道不爱我吗……」是什麽时候?
方写忆:啊,肖恒对我的感情我从来不会怀疑啊。
洛予辰:你不要再在这里搬弄是非混淆视听!
5 你表现爱的方法是?
洛予辰:做饭给肖恒吃。
方写忆:我说弟媳妇,你做的饭绝对是表现恨的方法……
洛予辰:我还在学习!而且我一直都在进步,是不是啊肖恒?
肖恒:……(移开眼神)
6 什麽适合对方?
方写忆:小白菊呀……供在牌位前面……
洛予辰:你……
7 二人之间有隐瞒的事吗?
方写忆:要我抖给肖恒听麽?
肖恒:是什麽?
洛予辰:肖恒,你不要那麽容易就被他骗!
8 你有什麽情结吗?
洛予辰:他恋弟!
方写忆:他恋我弟!
洛予辰:我恋你弟有错吗!
9 二人的关系是周围的人都知道的还是机密?
洛予辰和方写忆:非常公开的。
肖恒(叹):大家都知道他们不和。
5 认为二人的爱会持续永远吗?
方写忆:我会找到很多优质的好男人给小恒挑,努力让小恒早日跳出火坑。
洛予辰:哼,我绝对不会让你活著看到那一天!
51 你是攻还是受?
方写忆:……(自负地笑)
洛予辰:是麽?我一直以为你是女王受,聪明而腹黑不是很典型麽?
橙子:我作为亲妈很不偏心地告诉你一句,洛予辰你啊充其量只是普通攻而已,方写忆是总攻级别的。也就是说,强受想反攻你的几率有35%以上,想反攻方写忆的几率是%。
洛予辰:……(没道理啊没道理)
52 怎麽决定的呢?
方写忆:当然是按智商决定的。
橙子:我儿子聪明啊……
洛予辰:你这样还敢说你很不偏心!
53 对这个状况满意吗?
洛予辰:不管狐狸,反正我这里是我压肖恒,满意啊。
方写忆:(魅惑一笑)写反攻。
橙子:好……
洛予辰:当作者怎麽可以没立场!
5 初是在哪里?
方写忆:搬进新家一周之後的一天夜里。
洛予辰:你,你,你怎麽知道……
55 那时候的感想是…?
方写忆:我不想说,怕伤害某人的自尊心。
洛予辰:你……你……
56 那时候,对方是什麽样子?
方写忆:应该就和那些穿得比较少的海报里一样吧。
洛予辰:肖恒,不答了,我们回家吧。
57 初夜过後的早上说的第一句话是什麽?
方写忆:有人很凶恶地问,“你满意了麽?”
肖恒:……
洛予辰:你不要再挖陈年旧账!
58 一周几?
方写忆:每天一以上。
洛予辰:你为什麽连这个都知道。
方写忆:你那种只会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很好猜。
肖恒:洛予辰,我们回去吧。
59 理想的话一周几?
洛予辰:多多益善。
方写忆:少少益善。
6 理想的H是什麽样子的?
洛予辰:每天都很理想啊。
方写忆:他在自己爽的时候能顾及到我弟弟。
洛予辰:我每天都先伺候好肖恒的好不好!
61 自己最有感觉的地方是?
洛予辰:我不太想在这只狐狸面前说……
方写忆:我根本不想知道。
62 对方最有感觉的地方是?
两人一起看向肖恒。
肖恒:看我干什麽!
63 用一句话来形容H时的对方?
洛予辰:不要让我想那麽恶心的东西。
方写忆(打手机):喂,你帮我和导演联系一下,看下洛予辰主演的那个大片H戏的时候能不能再放宽点……嗯,无尺度都可以……
6 坦白说对H是喜欢?还是讨厌?
洛予辰:肖恒和我都很爱的。
肖恒:……(脸红)
65 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方写忆:家里,还有公共场合的角落吧。
肖恒:别乱说,从来没有过公共场合啊!
洛予辰:我说肖恒,既然如此,以後要不要尝试一下?
66 想要尝试的H的状况是?(时间、地点、服装……)
洛予辰:我们回去之後慢慢研究?
肖恒:……
67 冲澡是在H之前还是之後呢?
洛予辰:之前。
方写忆:哼。
68 H时两人有什麽约定吗?
洛予辰:“约定”的定义是?
69 有和对方以外的人H过吗?
洛予辰:……
方写忆:切。
7 对「如果得不到心的话即使只有身体也好」这句话是赞成还是反对?
方写忆:我弟应该曾经是赞成的。
肖恒:我现在反对,强烈反对。
洛予辰:肖恒……你後悔那十年了麽……
肖恒:……
洛予辰:肖恒……
肖恒: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呢。
71 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怎麽办?
方写忆:好啊,活该啊。
洛予辰:方、写、忆……
72 你会在H之前觉得害羞还是在那之後?
洛予辰:总是会很害羞。
方写忆:而你总是会很无耻。
73 「只有今晚、因为太寂寞了……」。好友这麽说著来要求H的话,怎麽办?
方写忆:我觉得要是“某人”那样说的话洛予辰很难坚守立场……
洛予辰:我不会的!
7 觉得自己H的技术好吗?
方写忆:他特别烂,总是弄伤肖恒。
洛予辰:啊?(拉著肖恒上下检查一番)
肖恒: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75 对方H的技术好吗?
洛予辰:肖恒超棒的。
方写忆:哼,配你浪费了。
76 H时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洛予辰:喜欢他叫我名字。
方写忆:洛予辰、洛予辰、洛予辰、洛予辰、洛予辰……
洛予辰:不喜欢听你叫,你不要在这里破坏气氛!
77 H时喜欢看到的对方的样子是?
洛予辰:肖恒感觉到幸福的时候会偷偷侧过脸笑,我看到的时候就也很幸福。
方写忆:肖恒那个表情可不是仅限於在床上的。
洛予辰:我在认认真真地回答问题!
78 觉得和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洛予辰:不可以。
方写忆:你怎麽不可以,又不是没干过。
洛予辰:从今往後,除肖恒再不可能。
方写忆:哼,我们拭目以待。
79 对SM有兴趣吗?
洛予辰:没有。
方写忆:哦?你没有?那好,现在又有几笔旧账要算。
洛予辰:……
肖恒:方写忆,都过去了,你别欺负他了。
8 如果对方突然不索求你的身体了怎麽办?
洛予辰:肖恒爱我跟我的身体无关。
方写忆:所以你可以继续吃了睡睡了吃啊,快点发胖走样吧,看我们肖恒甩不甩你。
81 对强奸怎麽想?
洛予辰:要判十年,不值得。
方写忆:对男人的话不构成强奸罪。
洛予辰:真的?
方写忆:不懂法的可怜人……
82 H时最痛苦的事是?
洛予辰:时间不够。
方写忆:哦呵呵,原来你……
洛予辰: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很快就天亮了!
方写忆:哦?我比较相信自己的猜测。
洛予辰:你!
83 至今最刺激的H的地点是?
洛予辰:肖恒,你自己看看我们对这个问题有能上得了台面的答案麽?下去阳台试试吧。
肖恒:……
8 受方有主动要求H过吗?
洛予辰(得意地):有啊。
肖恒:一个星期,不准碰我。
洛予辰:哎,为什麽突然生气了?
方写忆:哼哼。
85 那时攻方的反应是?
肖恒:这一题跳过吧。
洛予辰:以前对不起呀,肖恒……
86 攻方有强奸过吗?
洛予辰:没有。
87 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方写忆:被迫屈从。
洛予辰:没有发生过!
88 理想中的「H的对象」是怎样?
洛予辰:肖恒很理想!
方写忆:我们旗下帅哥如云,小恒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89 对方符合理想吗?
方写忆:洛予辰离我的标准差得还远。
洛予辰:谁稀罕你的标准!
9 H时使用小道具吗?
方写忆:哦,上七夕的时候我送了他们一箱。
洛予辰:只有那个时候第一觉得方写忆人还不错。
91 你的第一是几岁的时候?
洛予辰:二十一岁。
肖恒:震惊!你第一是跟我?
洛予辰:是啊!你现在才知道?
肖恒:我以为……
方写忆:第一的话,技术烂可以原谅。
洛予辰:你!
92 对方就是现在这个吗?
肖恒因为上个问题很高兴,笑容很灿烂。
洛予辰:……(无故挫败啊挫败)
93 最喜欢哪里被KISS?
洛予辰:还是嘴唇吧,那个感觉比较不一样。
方写忆:假正经。
9 最喜欢KISS哪里?
洛予辰:最正常的KISS就好。
方写忆:别笑得那麽傻,好歹是我弟媳妇,注意形象。
95 H时做什麽对方最高兴?
洛予辰:告诉他我爱他。
方写忆:我弟就那麽容易晕头。
96 H的时候,想些什麽呢?
洛予辰:肖恒最好了。
方写忆:总算是有感恩精神。
97 一晚做几?
洛予辰:现在还比较担心肖恒的身体,不过以後就会多起来。
方写忆:当心肾亏。
98 H时,是自己脱衣服?还是被脱?
洛予辰:我帮肖恒脱。
方写忆:我弟被脱,唉……
99 对你来说H是……?
洛予辰:是爱啊。
方写忆:根本是你一逞色欲而已吧
1 最後,对对方说一句话吧~
方写忆:你好好对我弟弟。
洛予辰:你放心吧,然後,以後没事少来我家。(拉著肖恒火速撤了)
小路和方方好难配啊……配出来是强美啊……橙子走美强路线的啊……~~(>_
【贺年】似爱而非甜蜜番外《情人节》.上PART1
情人节(唉……是不是该情人节再发……)
前前後後折腾了十年,人生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好月圆了。第一个两情相悦的情人节,却还是不能一起过。
因为洛予辰又是一张新专辑大卖,趁热打铁洛予辰要去爱尔兰一周出写真和PV,正好要拖到二月十四日当天。本来洛予辰应该躲的,然而这遇上难缠的导演了,居然死活赖不掉。
方写忆说,因为肖恒没死,所以他的的遗书自然就没有法律效果了,所以现在他只是在帮他代理公司,给他一阵子准备的时间等他重新回公司之後他放大少爷要去旅行,好好休个假。
对於方写忆的恩情,肖恒已经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所以他没有办法再说出口类似“嘿,方写忆,假公济私一下给我家洛予辰情人节放个假吧”这样的话。
肖恒知道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虽然他尚未触及过方写忆的底线,但是也不是说老虎屁股就是可以随便天天没事了就摸摸的。
所以情人节麽……是别想了,除了以後再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爱尔兰时间比北京晚八个小时,再加上十个小时的飞机,洛予辰说他在瑞士时间十三日夜里能够结束工作,十四日早上立刻坐早班机赶回来的话还赶得上北京时间的情人节的晚上。
肖恒想了想说那样也行,总算是没有耽误,能够当天过的话还是当天过吧,毕竟作为一个一年一度的节日,补起来的话有点像自己骗自己。
洛予辰飞爱尔兰的当天晚上,肖恒被方写忆还有小路叫出去一起去吃饭,大家边吃边聊天,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
其实每聚会时如果洛予辰和夏明修都不在的话,他们铁三角反而更能放开来八卦。说起洛予辰和夏明修来,小路就说情人节的时候FANS寄到公司的巧克力都能用卡车装,估计他们要是真把那些全吃了全民偶像也当不了了,直接跳槽去参加相扑。
那两个被博爱的人就算了,其实他倒一直想知道小路和方写忆的情人节会是怎麽过的。
如果是学生时代,也应该是收得巧克力多到吃不完吧。
特别是小路,每他看了他都觉得不去拍电影真是暴殄天物。
“错,”小路说:“在学校里,巧克力绝对是方写忆收得比我多。”
方写忆翻了个白眼,似乎不屑一顾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肖恒一拍脑袋,忘了,两个人都是在外国上学的,还一直是同学。这就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方写忆的帅是有世界标准的,一般外国女孩对亚洲男性普遍没有外国男生对亚洲女性的青睐程度高。
“那方写忆在学校怎麽样?有过交往的对象吗?”肖恒两眼放光,逼问小路。心里暗恼自己就是缺根筋,潜意识老是把小路当外国人,想套方写忆的八卦的时候总是想不起来上他那里套。
方写忆斜眼看了小路,大有敢乱说话就掐死你的态势。
“方写忆很洁身自爱的……”小路说,不过怎麽看都是迫於威胁。
“也没有对谁示好过?”肖恒继续追问。
“这个麽,”小路突然笑得很灿烂:“话说……当年斯特拉斯堡大学的亚洲之,和方他……”(方写忆後来的未婚妻,因为顾言,没结成)
方写忆眼镜下寒光一闪,伸手把小路餐盘里他留到最後准备好好享用的鱼子酱大扇贝叉走,小路悲愤地惨叫。
不顾小路,方写忆问肖恒:“今年的情人节和洛予辰一起?”
肖恒低下头,有些埋怨地说:“他要工作。”
方写忆倒是大方了,微微一笑说:“我做主,给他提前一天放假。”
於是肖恒就欢天喜地地从大老板方写忆那里得到了洛大明星的情人节特赦口谕,可是奇怪的是,他每天和远在欧洲的洛予辰通电话,却一直没有听他跟他提起可以提前回来的事情。
他猜他可能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然而惊喜没有等到惊吓先来了。方写忆在洛予辰离开後第三天突然来到肖恒家里,很愤然地跟他说:“你又被洛予辰骗了,他在外面肯定有别人。”
肖恒很不以为然,说俗气了就是经过一失而复得,一年来洛予辰对他宝贝得紧,百般呵护,言听计从,哪能舍得骗他。说实际了就是他现在根本就是得志就猖狂,一年来除了床上以外的地方根本就是踩住软肋抓住弱点把洛予辰治得委委屈屈服服帖帖,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他哪敢骗他。
再者,他太了解洛予辰,那家夥根本就一跟筋,就算曾经脚踏两条船也一向是光明正大,算起来多年来从来还只有自己骗他,倒没有被他骗过。
方写忆看肖恒不在意,眯起眼睛道:“肖恒,你怎麽还这麽傻?他的工作本来就十二号就结束了,他说他回不来根本就是骗你。”
肖恒这下倒是有点惊讶了,如果洛予辰的行程本来没有那样的安排,他还一句话也不说,倒确实是有诈了。
“你知道麽?夏明修在英国拍戏。英国和爱尔兰,游过去都很近。”方写忆看著肖恒沈思,开始添柴点火。
没想到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抬头说:“洛予辰和夏明修啊,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於是狐狸继续煽风点火翻旧账:“你别忘了,此一时彼一时,吃著碗里的想著锅里的可是去洛予辰的专长。”
“也不能这样说吧……”於是肖恒仍旧的心不在焉彻底让方写忆郁闷了,只能叹了口气,自家弟弟没出息,被洛予辰吃得死死的。
“再出事,别指望他再给你收尸。”他走之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丢下一句。
TO大家,此番外年後就会撤,因为《似爱而非》已经签约了,按理说我把番外放出来已经不对了,不过很久以前已经答应大家了,而且过年嘛~(*^__^*)所以希望大家理解并一定不要转载,谢谢~
我保证这篇不是虐肖的……保证保证。握拳!!
前面铺垫,後面才有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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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年】似爱而非甜蜜番外情人节.上PART2
肖恒在方写忆离开之後,转头看窗外白茫茫的飘雪。
洛予辰好像确实有什麽秘密进行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而且这件事情重要到他能够横下心来连情人节都放弃。
肖恒不知道那是什麽事情,想著这种时候自己应该难过吧,应该满心哀怨地看著天寒地冻,说不定还要应个景捏著嗓子悲愤地自言自语说:“洛予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麽事情比我还重要麽?”然後哭倒长城,直追孟姜女。
可是经历了那麽多以後,他真的没有了那份自怜自哀的心境。就算洛予辰真的会是私会夏明修,也多半是出於内疚和缅怀。经过了那麽多时间和那麽多事情,洛予辰不可能背叛他,是非常清晰明确的事情。
洛予辰既然有他的情人节计划,他也有他自己的。
方写忆才走,小路估计是听了他添油加醋的一番说辞,又来肖恒这游说了一番。当知道他的情人节计划是像往年一样到瑞士去做巧克力的时候,路设计师几乎差点没昏过去。
“不值得啊不值得啊真不值得啊……”他就在肖恒耳边一直念叨,不停念叨:“洛予辰是混蛋啊是混蛋啊是混蛋啊……”
肖恒听得耳朵要长茧子了,就说:“小路,你有空到我这里罗嗦,不如去英国抚慰夏明修受伤的心灵算了。”
“不能趁火打劫啊。”小路一本正经道。
於是肖恒决定在这个披著半张中国人皮的外国人真正了解“趁火打劫”和“雪中送炭”的区别之前不再搭理他。
北京时间二月十三日早上,肖恒照每年的惯例从S市机场出发,并在瑞士时间十三日中午到达首都伯尔尼。
瑞士四季不是很分明,冬天其实不是特别冷。然而当天如往常一般不见太阳,肖恒打了辆车,就直奔常去的巧克力工房。
说是工房,其实更像是山庄,非常漂亮的山丘上古时留下来的城堡,被装潢一新,成了古色古香的旅馆,後面还有森林和葡萄圆,能看到河,总之,古代人会享受生活啊。
微风吹过古老的森林,树尖如波浪般倒伏,在车子沿著短短一段山路缓缓上行,在肖恒心无旁骛地欣赏风光的时候,突然窗外道路上一抹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
他觉得他眼了。
然而就只有这个人,一般情况下他是认不错的,甚至不需要众里寻他千百度,就是在茫茫人海里也能扎眼就看到他。
大明星洛予辰,穿著暗色系的风衣,在古堡的映衬下异常俊美,很有吸血鬼伯爵的风采。
肖恒的心跳得飞快,这种美妙而意外的异国浪漫奇遇大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有点紧张又有点疑惑地微笑起来。
是看错了吧,洛予辰怎麽可能在瑞士呢?
肖恒摸出手机就想给他打个电话,却在一阵乱按之後仍然黑屏,是没电了还是坏了不清楚,但是肖恒因此郁闷掉了。他很想跳车从後面赶上去,可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了,远到他从车後窗看出去已经看不到人影,更何况──不能否认万分之一的认错概率,如果是那样的话,追过去很丢脸的。
於是在通往庄园的路上肖恒的心情就像是被放进锅里在小火上慢慢煨一般,看看,没煮熟,再看看,还是不熟,叫一个急啊。
终於到了庄园,肖恒飞奔前台,在check in之前就先问:“你们这里入住的有没有一个叫洛予辰的?”前台的金发可爱小姐安妮已经在这里站了五年了,对他这个一年一度的亚洲客人也是非常有印象,看他张牙舞爪,不禁哑然失笑:“您说那位很高很英俊的中国先生吗?”
……居然是洛予辰?
“他来干什麽?”肖恒问,其实并不期待得到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干什麽?”安妮笑得开心:“这个时候来这里能干什麽?肖先生你不也是来做巧克力的吗?”
肖恒听到这里,觉得有点飘飘然,不过他立刻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别自作多情,那个没有一点浪漫细胞的洛予辰才不会突然那麽温柔那麽小男人地来做那麽贴心的事情。
可是如果他真的……做出推掉情人节来做巧克力的事情,那肖恒真的无话可说,洛予辰退化成了可爱的傻瓜,他反而更拿他……不知道该怎麽办好。
在肖恒傻笑著被安妮带去房间放好了行礼之後,他也有了思量,抬头对神秘一笑说:“安妮,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做巧克力的天分是因人而定的,肖恒当天下午就在黑巧克力工房就做出了让人叫绝的完美成品。而根据私人间谍安妮叙述,那位很高很英俊的洛予辰先生,从十二号至今都埋首於牛奶巧克力工房,浪费了大把大把的原材料,经多位名师严格教学培训,成果依旧惨不忍睹。
肖恒听著笑得无奈,想想敢情中午会路遇在林间小道上东游西逛的洛大明星,是因为他被打击过度而出去散心的?
据安妮说洛予辰下午也很早就回来了,又泡在工作室,可惜直到肖恒已经舒心地吃过晚饭,大明星还是没能修成正果。
洛予辰屡败屡战,对那种黑黑的滑腻腻的东西咬牙切齿地抓狂,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家肖恒正在善良的安妮小姐的帮助完完全全地掌控著他的行踪,在玻璃的另一侧偷看并开心地做著洛予辰观察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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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年】似爱而非甜蜜番外情人节.上PART3
这倒不是什麽险恶的半透明魔术玻璃,只不过是普通的暗色玻璃,因为晚上工作室里面亮著的灯而外面漆黑一片,於是成就了一种天然的敌明我暗状况,洛予辰毫无自觉地在明里忙活,肖恒在暗偷笑。
突然有点像是回到了他在他身边做生灵的那一段时间,肖恒想想,觉得还满怀念的,当然现在的心情和当时已经大不相同了。
洛予辰自从把肖恒重新接回家,就开始变作妻奴,包揽家务温柔体贴,当然肖恒有点承受不起,因为洛予辰天生的自理低能让他在拖地的时候都可以不小心把拖把戳进电视机里两败俱伤。虽说也学会了做饭,但是除了最简单的几道菜之外,其他的肖恒都不敢恭维。现在又看他笨手笨脚地切巧克力,肖恒继续怀疑这双手和那双在琴键上流畅如飞的手是不是同一双。
他很感激洛予辰的好心,也已经做好了去吃他那口味古怪搅拌不均甚至可能形状怪异的巧克力的心理准备了。毕竟洛予辰自己试吃的时候……那个脸上的表情,让肖恒产生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能吃吗?他在心里嘀咕。总之,和洛予辰在一起,前途命运多舛,他还得自求多福。
於是他只能自我催眠道洛予辰认认真真的样子非常帅,可爱到不行,秀色可餐,於是不管要送什麽下肚,也勉强值了。
快到午夜的时候,洛予辰终於把做成的东西包了起来。肖恒在外面看著那歪歪扭扭古怪的心形,不知道洛予辰到底是终於完成了成品,还是被彻底打败只好将就了。
如果洛予辰再不打包,其实肖恒就该急了,飞机是凌晨三点从伯尔尼起飞,经过古怪的时差,飞到S市是北京时间二月十四日晚上八点锺,洛予辰再磨蹭下去,只能留在瑞士过节了。
当然洛予辰还需要收拾一下,肖恒就继续不露声色先去了机场,打算在飞机上再去吓找洛予辰一跳,然而在出租车里他就感觉到了风好像特别大,空气里流动著像要下雨的特有气息,果然他到了候机厅才坐下片刻,外面就雷声大作,顷刻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肖恒想著雷阵雨麽,下半小时一般就自己停了。可是这的雨倒恶作剧一般一直下个不停,其间电闪雷鸣,突然温暖的机场大厅里面也仿佛分外寒冷。
肖恒觉得有点糟,後悔没有在庄园里直接和洛予辰碰面,现在又没办法通电话,雨那麽大,不知道洛予辰能不能赶到机场……
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大帅哥洛予辰被淋得透彻,从机场门口出现了。
肖恒看著他,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命运》的前奏,有点恍恍惚惚地笑著站起来,就准备大步向他扑过去了。
“各位乘客请注意,LX一一三一号伯尔尼到上海的航班因为雷雨的关系现在暂时延迟登机。再重复一遍,LX一一三一号伯尔尼到上海的航班……”
不是吧?走不了了?肖恒不禁转头向大屏幕看过去,然而等他一瞥之後再把视线转回来,洛予辰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肖恒立刻头大了,急忙满机场寻找洛予辰的身影。他想起之前心里还夸下海口说人海茫茫他也能一眼就把洛予辰认出来,现在发现其实自己没有那麽强的特异功能。
照理说混在许许多多头发颜色很怪异的人群中,洛予辰应该很好找。但是他偏偏找不到。
不会就这样把一个大活人弄丢了吧……该死的瑞士机场,怎麽这麽大?
雷雨还在下,航班的延期开始变成遥遥无期。然而幸好雨下得那麽大,他觉得他有理由相信洛予应该还在这个机场里。偏偏转了好几圈却还是找不到他,更可恨的就是这个时候他的手机还废了!
肖恒发誓不管是不是手机故障,他以後都再也不买这个牌子。
“啊,对不起……”人挤人的时候肖恒被绊到,很没礼貌地抓住了某人,不小心先蹦出来的还是中文。幸而对方好心地接住了他,半扶半抱著肖恒才没有摔得很难看。
然後肖恒注意到紧紧抓住他的这个人的衣服湿透了,手指白皙修长,非常好看。
不会这麽巧吧,他视线随著抬头的动作上移,然後发觉果然是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那种致命的浪漫。
完全湿透的美人有著削尖的下巴,俊美冷酷的外表和淡漠的眼神,真的是他的洛予辰。
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了,浑身湿透的落难大美人接住了他这个落难的大英雄。
肖恒很想在这个时候有点气质,微微一笑上前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一番。然而和洛予辰久了,思路变成很短的一条线,直白到他在大庭广众下就地化身成野狼,扑向了他的美人。
可惜他还没扑到,就被他的美人狠狠抓住了领子:“肖恒,肖恒?你怎麽会在这里?”
肖恒疑惑了,为什麽他的洛美人看到他没有非常开心非常激动,反倒是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然而他还没有疑惑完,又被他一把狠狠搂进怀里,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给勒断了。
“洛予辰,洛予辰,冷静,冷静……”肖恒挣扎,笑著让他降降火。
可是洛予辰没冷静下来,又抓著他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你这个人……”他凶恶而又带著极大的委屈,整个表情让肖恒非常想去抱一下再捏一把。虽然他尚未弄明白又怎麽得罪他了,但是洛予辰这副样子他不是很不熟悉,这幅表情这个气势,看起来像是又被他不小心虐著了。
这大半年来洛予辰好像经常性地被他不小心虐著,急了就给他发狠:“肖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报复是吧?行,我也给你好好虐十年。不就是耗麽,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其实也只有洛予辰那麽小肚鸡肠,他其实很宝贝他的,哪一是故意的啊……不是不小心回忆到了从前引起洛予辰的满腹愧疚,就是方写忆从中作梗使坏,造成洛予辰一塌糊涂的委屈。
“你手机怎麽关机!”被虐了的大明星气势汹汹劈头盖脸地问:“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关机,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快把我急疯了!”
“手机坏了……”肖恒无奈肖恒无辜。得,这一仍旧不是他主观故意的。客观上肖恒觉得也不能怪他吧,毕竟是某些人偷偷跑到瑞士来在先……
“然後我只好打电话给方写忆,他说你知道我十二号就结束工作了,他说你因为我又骗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飞机晚点回不去,我又联系不到你,我……我……”
洛予辰紧紧拽著肖恒,眼睛发红,一下子让肖恒心疼万分。可怜的洛予辰啊,原来又是被方写忆个摇著蓬松大尾巴奸笑著看好戏的狐狸虐著了。
“他居然这麽跟你说。”肖恒好气又好笑,一边暗想回去怎麽整治方写忆,一边唏嘘他的洛予辰白白被虐一回。
“喂……肖恒,就算误会我,你也不会……不会做傻事的吧,不会突然就走了,让我找不到你吧……”洛予辰不顾机场往来的人流,把头埋在肖恒的肩膀上,紧紧抱著他。
“傻瓜。”肖恒轻声说。
微微虐了洛予辰,大家是不是很爽呢(*^__^*)
从一月开始开更相顾无言和凤楼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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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年】似爱而非甜蜜番外情人节.上PART
这时,广播里又传出了柔和的女声:“各位乘客请注意,LX一一三一伯尔尼到上海的航班现在已经开始登机,请乘客们前往三号登机口。LX一一三一号伯尔尼到上海的航班……”
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雨停了,连朝阳也从东方露出了半个圆形,新的一天已经来临了。
多好的早上,肖恒心里轻轻感叹,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拉著洛予辰说:“那,登机吧”
洛予辰却不动。肖恒讶异地回头,看到他微微笑著指了指大屏幕上的时间:“瑞士时间二月十四日早晨六点整,既然他们已经在这里了……”
肖恒立刻醒悟过来,发现自己真是蠢了。回到S市就还剩一小时的情人节,而现在,他们有一整天。情人节瑞士一日游啊,也不错吧。
“你饿了吗?”洛予辰四张望:“机场里好像只有快餐,我们还是到外面吃点什麽吧。”
“我今天想吃甜的。”肖恒说。
“行啊……那就先出去……”洛予辰还没说完就被肖恒白了一眼他的不解风情:“巧克力拿出来。”
肖恒听说过有一句话叫做早死早升天,反正那个东西迟早也是要吃的。
洛予辰很可爱地脸红了,明显不符合他一贯冷酷的个性,慌张之余居然都忘了去想为什麽肖恒会知道他做了巧克力。等他反应过来他傻傻的一举一动都早在肖恒的掌握之中,已经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那个……说不定已经淋湿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而且,做得不好……”
肖恒伸手,做了一个少废话拿出来的表情,於是大明星乖乖地从行李箱里拿出那个被层层包住的丑丑的心形。
“呐,这个是你的。”在接过那个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的时候,肖恒顺手把他被专业师傅绝赞的黑巧克力递到洛予辰手里。
……虽然真是典型的不平等交易。
洛予辰呆呆看著那巧克力,半响忽然笑了:“怪不得你也在这里。”
唉,好迟钝的孩子,肖恒叹息,都十年了,洛予辰突然很珍惜地捧著他的巧克力,这麽慎重的样子搞得肖恒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他低下头,拆了洛予辰送他的奇形怪状,忍不住还是笑了。太业余了,不仅整个巧克力从哪个侧面看去都凹凸不平,连上面画著个爱心,都歪歪扭扭的。
洛予辰同学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有现成的模具,还是说用了模具之後还是这副德行?肖恒抬头瞅了他一眼,发现洛予辰还没有拆他的黑巧克力,就傻傻地站著有点期待地看著他。
真是没有办法,肖恒自觉要是自己,犯傻的样子一定会很傻。可是有些人就是能天生丽质,连傻在那里的样子也让人忍不住心痒痒的想去吃一把豆腐。
肖恒在洛予辰炙热的眼神下掰了一小块手里的甜食,看到里面放了他最喜欢的榛子,勾起了嘴角。
入口即化,味道是很醇很浓厚的牛奶巧克力的滋味,虽然外表很不怎麽样,却意外地不难吃。
肖恒又掰了一块,塞到洛予辰口里。洛予辰立刻皱著眉抱怨:“甜得好难过……”
“是吗?”肖恒装作不经意地说:“我觉得很好吃。”
“啊……是吗?”洛予辰的侧脸明显僵硬,然後侧过头去,肖恒相信他转过头去的时候肯定偷偷笑了,可是他想要看到这个倔强的人的昙一现,还是不可能啊。想想这样一个痛恨甜食的人,还了一整天泡在牛奶巧克力作坊里研究自己的口味,真难为他,於是肖恒又穷追不舍一句:“谢谢你。”
洛予辰终於被他折腾得无语了,开始不理肖恒低头装模作样地摆弄他的黑巧克力。但是拆个巧克力能逃避多久?明明耳根红了,证据确凿。
“你干嘛喜欢吃那麽苦的东西啊。”肖恒看著洛予辰拿著黑巧克力一点点有滋有味地嚼,问道。
洛予辰伸手把一块黑巧克力塞到他嘴里:“你多吃几,就知道其中奥妙了。”
是麽?肖恒皱眉,他就觉得满溢在口腔里的是苦而已。
洛予辰微微一笑,突然逼近,吻住肖恒,一时间满溢巧克力的醇香,肖恒迷迷糊糊地回应著,“洛予辰真是大胆”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就淹没在急促的呼吸中,然後他发现,在辗转交融之中,黑巧克力果然是甜的。
吻结束,得逞的洛予辰挂著大大的笑容扶著仍旧昏昏沈沈的肖恒,看著玻璃外面大好清早,空山新雨後,不能浪费了。
“走吧。”他拉住他,手很暖。
“等等等……先要把行李寄存了,还有你的衣服全湿了要换一套,不然会感冒,还有必须得找个地方好好把早餐吃了,当心又胃疼……”
肖恒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上了年纪的老头一样废话好多。不过洛予辰这倒不紧不慢,他看著他,眼中含笑安慰道:“不用急,慢慢来。”
他说著侧头看了看窗外,朝阳照在他脸上一阵白霞光晕,他嘴唇优雅地勾起:“反正我们的情人节才刚开始啊。”
好,纯洁部分到此结束,甜蜜的H部分即将开始,尽请期待。
对於《似爱而非》是清水文而根蒂固的孩子们……回头是岸……这篇H能够成功地把本文变为H文……於是……叹息ing~虽说也不要对橙子抱有太大的期待……
明日开更相顾无言或凤楼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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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年】似爱而非野外H番外PART1HHH~
待到早饭和衣服都解决完毕,租了跑车,两人驶往车行经理极力推荐的“森林温泉”。
天然森林里的温泉……顾名思义,这种好地方很不常见。洛予辰和肖恒多少泡过温泉,一般都是在修建好的温泉浴场,都没有尝试过这种新鲜的东西。
到了他们才发现这地方果然是一片人间圣地,站在高可以清楚地看到森林里一些地方冒著氤氲的热气,这里的服务也很有趣,导游给了他们俩一张地图一个指南针,让他们自己进森林里去找他们的泉,肖恒总觉得那导游脸上的笑容有点阴险。
森林里因为温泉的关系而温暖潮湿,和外面的寒风凛冽很不一样。肖恒牵著洛予辰的手向前走著,开心地看著树上缠绕的藤蔓和低矮的蕨类植物,突然他笑了,在树根旁长著许许多多形状可爱的小蘑菇,他蹲下来轻轻摸著说:“真是可爱。”
在洛予辰看来,蘑菇没有任何可爱之,倒是此刻的肖恒,眼角微微下弯,脸颊带出笑纹,露出了他一直以来只要看到就会有欲望的温柔表情。
洛予辰从後面一把就把肖恒捞起来,压在树上重重地吻上去。
指尖游移,脱掉他的外衣,隔著衬衫抚摸著身下肌肉紧致的身体。洛予辰微微得意,这大半年来把肖恒喂结实了不少,不在是瘦得一把骨头。肖恒的身体在他手掌下面迅速起了反应,乳尖挺立起来,摸上去硬硬的。洛予辰一笑,伸手轻轻一弹,肖恒立刻软了下去,发出“呜……”的一声呻吟。
洛予辰被他那一声弄得也有点酥软,迫不及待地分开他的两腿挤过去,让两人下体紧紧贴在一起,然後轻轻地上下磨蹭,肖恒发出了一串低哑的哼哼声,难耐地甩了甩头,靠著树半眯著眼睛,眉头紧皱著性感异常,洛予辰向来喜欢他这种被蹂躏的表情,一手撑住他的身体方便亲吻,一手挑开他的扣子,从衬衫里面摸过胸膛小腹一路向下,抓住了下面的柔软,轻轻套弄著。
“嗯……啊啊……”肖恒躬起身子,像是要迎合又像是要逃避,洛予辰一把揽住他的腰让他整个人软在自己身上。肖恒则艰难地用不断发抖的腿支撑著地面,被撩拨的快感却又被洛予辰刻意怠慢著达不到极限,他只能伸手紧紧抱住洛予辰,在他怀里不由自主地上下律动著。
“停……等一下……洛予辰,你踩到它们了……你……”
洛予辰向下看去,脸上立刻挂满黑线,阴沈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担心几朵蘑菇?担心你自己吧!”
说著他贴近他的耳朵,突然把舌头伸进去舔溺,肖恒身体绷紧,一阵剧烈的颤抖声音变调地说:“不……不要……”
耳朵一向是他的敏感点,洛予辰清清楚楚,他邪笑了一下,把舌头更加入地舔著,肖恒开始扭动,想要挣扎,洛予辰却紧紧按住他,手上的动作也骤然加快,前胸摩擦著肖恒的乳尖,肖恒已经完全站不住了,整个身体都因为洛予辰的拥抱而支撑著。
“洛予辰……嗯,啊……我……我……呃啊……” 他仰起脖子,喉结上下抽动,眼神迷离,表情痛苦混在著快乐,难以形容地性感。
“舒服麽?”洛予辰轻声问,肖恒羞於回答这样的问题,洛予辰知道他脸皮薄,却又不想放过欺负他的大好机会,突然把他转过去,让他背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继续揉捏他的下体,一手照顾他胸前的坚挺,唇舌仍旧不放过他的耳朵, 肖恒更加疯狂地挣扎,整个人弯下腰来试图蜷缩,却正中了洛予辰的招,直接把他在挣扎间被扯下一半的衣服拉到腰间,细细吻上他的赤裸的背,肖恒发出几声垂死挣扎的呜咽,因为过度的快感而跪了下来,洛予辰则霸道地从後面分开他的双腿继续抚弄。
“啊……嗯啊啊……放手,求求你,我受不了……”肖恒辗转著,却只能被洛予辰抓住机会又解开了皮带,就在洛予辰想要扯下他的裤子的时候,他回头央求:“不要……不要在这里……”
洛予辰看到他那种哀求的眼神踌躇了一下,可是欲望很快淹没理智,他继续脱著肖恒裤子,在他耳边安慰道:“没关系的,不会有人过来的……”
“可是……可是万一……唔……”肖恒还想争辩什麽,又被肖恒吻住,舌头大肆在他口腔里面攻城略地,他躲不开,洛予辰的舌功太恐怖,让他在接吻的时候经常也有种被插入的错觉,一个吻可以色情得可怕,他曾经甚至有一因为洛予辰的吻而射出来过。
洛予辰只把他的裤子脱到了膝盖,肖恒就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洛予辰一把抱住他仰面压倒在地上,膝盖横在肖恒两腿之间磨蹭著他柔嫩的东西,肖恒蜷起腿来,却抖得太厉害合不拢。洛予辰穿的是牛仔裤,就这麽在他那里磨著揉著,虽然动作轻柔快感不断,却也火辣辣地疼著。洛予辰两手紧压著肖恒的双手,牙齿轻轻噬咬他胸前褐色的乳珠,上身下身的敏感点都被温柔而残虐地对待,肖恒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泪水开始无法控制地从眼角流下。
然後洛予辰终於放开了他两手的钳制,肖恒刚刚想要挺身,却又重重地落下,洛予辰含住了他的下身,口腔紧紧包裹,舌头慢慢打转,擦过最顶端那一点的时候肖恒几乎被灭顶的快感弄得疯掉。
最近半个月没空更似爱的VIP了呢,大家见谅等待我考完~
没做完,要做三四章呢……现在是前戏,呃,CJ橙子捂脸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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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年】似爱而非野外H番外PART2HHH~
然後洛予辰终於放开了他两手的钳制,肖恒刚刚想要挺身,却又重重地落下,洛予辰含住了他的下身,口腔紧紧包裹,舌头慢慢打转,擦过最顶端那一点的时候肖恒几乎被灭顶的快感弄得疯掉。
“啊──啊──不要──洛予辰,洛予辰,住手……”他仰著头,脚尖紧绷,手指陷入身下松软的泥土里,激烈的电流传遍全身,所有的感官对汇集在那滚热口腔里的一点。他翻覆著,像垂死的鱼一般挺身落下,却只能在一波高於一波的快感里欲仙欲死,完全跑不开逃不掉。
洛予辰是歌手,舌头灵活到可以给樱桃梗打结的地步,照顾一个本身就敏感的肖恒,还不是绰绰有余。他得意於身下结实身躯诚实的反应,欣赏著他的抽搐他的战栗,甚至忽略了自己胀痛的欲望。他继续照顾嘴里的柔软,细细打磨著吸吮著挑逗著,腾出一只手来包覆那沈甸甸的小球,磨蹭著他的会阴,把肖恒的叫声从惊叫变成沙哑。
“啊啊,啊啊啊啊──洛予辰,求求你,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啊……呃……啊啊……”
洛予辰注意到了肖恒的呼吸已经很急促,小腹也开始紧绷,下面的小球涨得坚硬,他知道终於到时候了。
“放手──放手,洛予辰,我不行了,啊……啊啊啊────”
在那坚硬抽搐著释放的瞬间,洛予辰没有躲开反而用力地一吸,肖恒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下身顶起,被压榨出来的液体全部射入洛予辰的口中,一点也没有遗漏。
肖恒整个灵魂仿佛被抽干了一般疲倦地倒在地上,甚至连并起大开的双腿的力气也没有,直到看到洛予辰的脸,他失焦的双眼才重新回神,哑著嗓子轻声说:“对不起……”
洛予辰却只是眯著眼睛笑了,接著仰头,肖恒清楚地看见他吞下了什麽东西,眼眶立刻又红了,洛予辰却不以为意,弯下身来给了他一个暖暖的吻。
肖恒知道洛予辰还没有解放,伸出手覆上他的下身,洛予辰的眼神暗了暗,微微笑著拂开肖恒的手,肖恒愣了一下,洛予辰已经把他抱起来用衣服裹上,看到肖恒有点不解有点微愠地看著他,洛予辰讪讪解释说:“没有带润滑剂,我们……还是到温泉再说吧……”
“你的意思是说没有润滑剂我就不能取悦你了?”肖恒很有些气恼,他知道洛予辰只是想要保护他不受伤,并没有说他技术是比不上他的意思,他也知道洛予辰一向不会说话,好话也被他说坏了,可是这件事关系到男人的自尊心,所以他理智上是明白的,感情上却不能这麽就算了。
洛予辰果然露出了很无辜的表情,但是现在再无辜已经迟了,肖恒已经从拉链里探进去,揉抚上了那还没消失的坚挺,洛予辰轻喘一声,眼里染上了情欲的色彩,但他尚算清醒,警告了肖恒:“你放手……”
肖恒那可能放开他,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清楚地感觉到洛予辰在他手里变得坚硬如铁,他又带点得意很柔和地笑了,这笑容落在洛予辰眼里就是烧断他理智的东西,他把肖恒拽到他面前眯著眼睛眼睛咬牙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罢他双手举著肖恒柔韧的腰,用自己的坚挺摩擦他那里,肖恒再想要躲闪已经迟了,他那里才刚刚射过,在不应期里哪里还受得了任何爱抚,从下体传来极为难忍的酸胀和酥麻,他难受得立刻夹紧双腿,却被洛予辰大力分开跨坐在他腿上,继续用他的东西磨蹭著肖恒的,让他那里又微微抬头。可是肖恒的感觉那哪还是快感,更像一场漫长的煎熬。
“啊……啊……哦……洛予辰,放开……我用手……”
洛予辰却置若罔闻般更加技巧地摩擦肖恒的前段,肖恒痛苦的表情加剧,跨坐著大腿不住颤抖,泪水有开始满盈,央求道:“洛予辰,我不行,不行的……啊啊……你放开我……啊……”
明明是痛苦大於快感,下身还是很快又抬头又涨起来,肖恒痉挛著摇摇头,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啊……洛予辰加速摩擦著他下面,肖恒几乎是咬牙佝偻在他身上抓紧他的背部,洛予辰伸手又开始拨弄他下面,好像在玩什麽东西一般揉压挤按,他真的受不了,浑身发抖著蜷缩在洛予辰胸前,快感渐渐蔓延,然而敏感了数倍的身子根本经不得这样。每一洛予辰碰触他,就好像细小的静电一般带来快感也带来刺痛,特别是当他抚摸他下身的时候,肖恒的叫声自己都分不出是爽还是痛。这种天堂地狱交织的感觉几乎把他逼疯了。
而当洛予辰逼他夹紧双腿,从他腿间的缝隙冲刺的时候,他失声惨叫,那人的滚烫硕大摩擦著他的会阴他的小球顶著他的坚硬,每一抽插都让他产生极强的失重感,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欢愉混著痛苦流了满脸,他试图咬自己的手臂,却被洛予辰拉回去抓在他身後,他的小腹被洛予辰从後面圈著就这麽快速地磨蹭著,任他呻吟求饶扭动辗转而不放过,下体的全部敏感点被烧到灼热,前面还被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著,终於他连唾液都不能控制,顺著唇角流下,和泪水一起掉落在胸膛上。
他已经叫到不会叫,只有声声惊喘,直到和洛予辰一起达到高潮的时候他才终於发出一声低吟,然後昏倒在他怀里。
没过多久他就悠悠转醒,洛予辰正抱著他紧张地掐著他的几穴位,他对上洛予辰歉疚的目光虚弱地笑笑,示意没有关系。
洛予辰架起肖恒,向著温泉而去。肖恒的身体还於高度敏感的状态,走起路来不适感仍旧很重,有点一瘸一拐的,衣服的摩擦此刻被放大了很多倍,让他每走一步都几乎忍不住呻吟声。洛予辰有点无奈地笑了,半跪下来示意要背他。
这就是大家要的长长的前戏……长吧,弄到现在还没真做呢~(*^__^*)
橙子一月要期末考,但是还是会日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以及……希望RP爆发不要挂科……
大家元旦快乐!继续要票&留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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