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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如果是一般的恋人,一开始都会大声宣告:
「我喜欢你,我爱你。」
只要两人真心相爱,接著就会说:
「从现在开始,我会永远爱著你,绝不会对你以外的任何人动心。」
然後,两人紧紧相拥并情亲吻。
如果对方除了恋人以外没有跟任何人交往过,而且是个从没作过「那种事」的生手,恋人一定会体贴地把房间的灯关掉,不让对方感到害羞。
无尽的拥抱。
温柔的爱抚。
手指与舌头滑过柔嫩的肌肤,战战兢兢唯恐伤到对方每一轻柔的抚摸都在生诉对方我爱你。
但我的情况却不太单纯。
和世俗认可的恋爱或爱人标准有那麽一点儿距离。
首先,我是男的。
名字叫高城晓。
今年二十六岁,目前任职光和出版社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也是个身心健全的单身男性。天生一张娃娃脸,但是个性却颇为冲动。实际上我是个非常认真负责的人,还练过空手道。
看完以上的介绍,一定没有人相信我会脱离轨道吧。
然而,如果知道我所爱的对象也是男人之後,大部分的人一定会认为我的性向出了问题。
就算不问:“为什麽你会喜欢男的?”
也一定会绕著我们在作“那件事”时是怎麽样。
我喜欢的对象,名字叫津森良纪。
因为没有问过他,所以不清楚他到底几岁,小过一定比我大。职业是位作家,用本名发表过几本综合报导的书,後来也用笔名“梦野织人”写过几十本少女小说,是当红畅销作家,但他本人对总编辑帮他取的笔名,一直感到超级可耻。
他的长相十分英挺,很有男子气概。专长是什麽,或喜欢什麽我都不清楚。
这就是我所爱的人。
二个都是男人,尤是一般所胃的“同性恋”伴侣。
如果撇开同性恋的禁忌不谈,一切都还算是平稳吧。
然而,我们的爱情不是单单用“同性恋”就能说得清楚的,所以让我很苦恼。
津森常说:
「我想,我是爱你的。」
一直都这麽说。
“嗯,今天绝对是非常爱你的,明天大概也如此吧。”
然後接下去就会说:
“不过,一年後会怎麽样,我就不知道了,十年以後的事就更甭提了。”
而我都会这麽回答:
「没关系,今天是「绝对』吧?那我今天也绝对是最爱津森的,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
很诡异的爱语吧?
但这却是我们之间最常出现的台词,我们总是边注意四周,边小声地对对方说。
当然,场所并非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是在公共场合,而是在我们同居的公寓里。
因为,在我们的爱巢中,还有另一位爱的同居者。
她叫津森由麻,已经是个三岁的小女孩了,现在是私立幼稚园三年保育班的一年级生。
她是津森姊姊的小孩,因为某种缘故,被津森接过来同住。
最近,由麻开始比较懂事了,也记得各种话语,为了怕她突然醒来或出现,我们只能小心翼翼地相互咬耳朵。
「要做罗。」
一旦听到对方这麽说,我总是会心地点点头。
二人悄悄地从客厅移到津森的房,关上门。这时候,才敢把声音放回普通音量。
“脱吧。”
一般人不会说这种话吧,一定会温柔地帮对方脱去衣服,可是津森却老是这麽不体贴。
但是,大致上还是得自己脱掉一半以上的衣服。当然,这是为了由麻而不得不如此,因为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
这个房间已经整理过了,里面只有书,是他工作的地方,而且除了这种时候外,平常是不让我踏进一步的。
不管什麽时候进来,我都会有点紧张。
「要上床吗?」
也只有我才会这麽明知故问吧。
然後,就开始了。
亲吻、Touch and Touch。
身体的中心开始发热,感觉也逐渐高涨。
细致骨感的大手,抚慰著我那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看过的肌肤。
真是令人心跳的时刻。不管心跳的时刻是短是长,在整个过程中,我总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因为喜欢对方,所以本能地会下今自己全身的细胞“与喜欢的人肌肤相亲”。然而,若把本能踢到一旁,这种行为既然无法生育,就只是单纯地沉醉在非目的性的字福中。
不管用什麽样华丽的词藻,都无法形容这种快感。
从这里可以发现,我们的想法是多麽不随流俗了。
前面说过,我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说得确切一点,我是一家出版社少女小说部门的编辑,也是津森的责任编辑。我们的同居众所周知,但是,却不曾公开宣告:“我和津森老师相爱,我们是情侣。”
津森也一样,他只对人家说:“我和责任编辑问有点事需要沟通。”因为他常常对我很粗鲁,所以大家都误以为我们关系很恶劣,还因此担心不已。
真正知道我们之间亲密关系的,只有津森的朋友,也是煽动我们关系的井泽真仁而已。
也许井泽只是稍微猜到也不一定,不过津森总是用力地吻我,吻得几乎挥不去残留下来的疼痛,而他那麽做,只是为了在我的肌肤上留下吻痕。
他对我的粗暴,常让我第二天像是身上被烙下了烙印,甚至连步行都有困难。
但我知道,这不是他居心不良所造成,当然也不是我们有什麽变态的兴趣。
不然他也不会只挑那些不会露在衣服之外的地方留下痕迹了。
无论吻痕、咬痕、还是抓痕,全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的爱。才会留下的。
津森的内心和他外表显现的坚强遇然不同,有时我甚至觉得他是个比我还纯真、还诚实的人。
他太过於纯粹了,总觉得若是把「永远」挂在嘴上,总有一天会变成谎言。
所以,他所说的爱,也只有「今天、明天」而已。
也就是只愿意在他有绝对自信的范围内,吐露确定的承诺,而不愿轻许。
不过,只要是他说出口的,就一定是百分之百的真实。
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亦然。他想要留下「我是这样强烈地爱著你』、「接纳我的人是完全真心地接受我」的证据。
所以,即使再痛我也能接受。
只要看到散落在我腹部的红色痕迹,我就会想到自己是多麽强烈地被另一个人需要,因而忘不掉津森。而津森看到这些痕迹时,也一定会想到这家伙绝不会忘了我,因而感到心安吧。
所以,也许对别人来说是不太寻常,但我觉得我们的行为不过是比人家激情些罢了。
虽然不是不希望被温柔以待,但如果这样子能让自己最爱的人安心的话,再怎麽样都是可以忍受的。
所以,即使看在别人眼里,这样的爱异乎寻常,我还是觉得非常幸福。
可是……
即使我觉得不错,但是津森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最近每当我看著手腕上残留的爪痕,就不禁这麽想。
像这样只能用不温柔的方式恋爱,津森真的会感到幸福吗?
二年多前,高城在光和出版社的职务有了调动,换到少女小说部当编辑,也接下了津森的责任编辑一职。
因为高城家里有二个姊姊二个妹妹,因此在担任责任编辑前,就已经读过津森的作品,算是津森的书迷,因而为转任这项职务高兴不已。
虽然津森本人很唐突粗鲁,但是高城还是被“津森”的魁力所吸引而不是对作家“梦野”著迷。
那时,为了陪伴濒临死亡的恋人,津森的姊姊把由麻交给了津森照顾。
现在,由麻已经大到可以自己去上厕所,自己单独睡的年纪,然而当时她却不过才出生半年多,虽然蛮可爱的但却有点可怕,像另一种不安定的生物。
再怎麽说,要如此粗枝大叶的津森照顾小孩,就像要相扑力士跳芭蕾一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就该照顾惯了姊姊小孩的经验老手――高城登场了。
「高城拜托你来我这里。」
自负的津森虽然向高城低了头,但也没有维持多久。
之後,历经种种事件,两人终于凑在一块儿,成了情侣。
几句话带过,好像很简单似的,但人生常是有山有谷,不是吗?
高城现在考虑的,就是在“经过种种事件”时,所得知的津森的内在。
津森是爱著自己的,这不是高城的自信,而是确信。
他并不讨厌两人这种不可思议的恋爱关系,也没有不满。只要能爱著津森就觉得很幸福了。
但是津森呢?高城很认真地思考。
津森心里,是不是也会感到那种和自己一样的心跳呢?
并不是说他希望津森的心脏砰砰跳,而是胸中那种心动的感觉,那种近乎痛苦的快乐,会让人幸福、也会让人感到温柔。
但是,如果在津森的爱情观里,觉得这样很愚蠢的一话,他对自己的好,还能与温柔幸福连在一起吗?
津森在学生时代,因为医疗过失失去了双亲,而与隐瞒事实的院方人士对峙,并因此将自己的情感封锁了起来。也许,姊姊由加里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也
是原因之一吧。
不相信“永远”,从不相信别人说的话,还有,在做任何事时一定要留下证据……,都是为了这个原因。
最初,高城也觉得无所谓。
他认为不论用什麽形式,只要津森能接纳自己就好了。
但是,任何事情都必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把心整个封起来的时间,不是早该过去了吗?
津森在对自己告白的时候,曾这麽说过:
即使发现了“高城晓”的优点而喜欢上他,下一瞬间还是禁不住会想,这人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虽然喜欢上了这个人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每天还是会反覆
地说:
现在,我“绝对”是爱你的。
这种日子,就好像每天往无底洞里灌水,又好像是走钢索般危险。
因为什麽都不相信 所以只好尽可能地相信“现在”,但是,不能真的因为洞里的水始终不满,就非得把洞堵塞不可吧?不是该好好想想,试著找出一个在未来的日子里,能一直相信下去的理由吗?
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会变得身不由已。
不仑早晨、中午、晚上,都不能不去想这个问题,无时无刻都没力法把它抛诸脑後。
这天,他也一边想著一边到幼稚园去接由麻。
“爸爸。”
这熟悉的声音把高城拉回了现实。
「由麻。」
好不容易才走到幼稚园里,眼尖的小孩正努力向这里挥手。
是由麻。
想当初还软绵绵的,抱起来都得战战兢兢的那个婴儿,现在已经可以稳稳地走路了!
“啊……津森先生”
虽然幼稚园的女老师们叫著的不是他的名字,高城还是理所当然地向她们点头致意。
「抱歉,我来迟了。」
对方也向自己点头致意,这时,人口的铁栅门开了。白色的建筑物呈“n”文字型,上面最大的窗户闪著光向外打开,里面满是跟由麻一样等著父母来接的小孩。
“爸爸!”
出现在走廊出口的由麻,又叫了他一。
因为她脚上穿的是室内用的鞋,所以不能飞奔出来让他抱个正著,只好焦急地站在那里拼命挥手。真想不到她也长大到能了解“室内拖鞋”是不能穿出来的年纪了。
“老师,帮我脱鞋。”
一副早熟的语调央求老师。
“好好好,来,去把包包拿来。”
“爸爸,等一下喔。”
说著她便冲进屋里拿自己的手提袋。
留在电梯口的年轻女保母松井老师,笑容满面地说:
“辛苦了。”
明知是社交辞令,高城还是喜欢别人微笑以对。
看著保母每天打理孩子而不觉厌烦的稳定微笑,他也不自觉地微笑了出来。
“哪里,您才辛苦了每天都麻烦您。”
“不会,由麻不怕生,又很成熟,完全不会麻烦我们。”
话语里满是笑意。说她不怕生是真的,但说她成熟大概就是社交辞令了吧。
想想在家里的时候,她就像黑暗里的小猫,呱啦呱啦又吵又粗鲁。
“让在我们这里的小孩都能健健康康成长,是最重要的事。”
不过,这句话一定是真心话。
「就这一点上,由麻可真是好极了。」
这所幼稚园是私立的,同时兼有幼稚园和托儿所两部分。白天是一般的幼稚园,从傍晚开始就可以帮忙带小孩到六点半。
这部分的钱必须另外缴,算一算并不便宜,但对双薪家庭来说,却是让父母感激的德政。
其实津森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本来是没有必要让小孩留到这麽晚的。但是, 虽然他待在家里,但毕竟还是在工作,不能烦到他。
把由麻寄放到这儿之前,他已发现白天要一个人同时照顾由麻,还要写稿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拜托井泽找找看有没有“可以寄放孩久一点的地方”。当然,说好了不写稿的时候,他会早点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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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西装裤。
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像极了津森,一定跟他上没见到面的津森的姊姊很像吧。
“红鞋鞋。”
她真的把自己的鞋子拿来了,现在她虽然会自己穿鞋但还是常把左右脚弄反,所以由麻把拿出来的鞋子交给了高城。
虽然心里下定决心不要老让她撒娇得逞。
但终究狠不下心。
时间就是金钱,他握住小公主的脚,很快地帮她把鞋穿上。
「好了,走吧!阿津在等了……。」
「嗯。」
「没跟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
「好,再见,明天见。」
伸出手碰到那又软又柔的小手,那手正紧紧握住他的食指。
招呼打完了,也说要走了,由麻却还一动不动,她转向还留著的一个小孩,特别对他说:
「小广,再见。」
听到这句话,小男孩站了起来,说:
“由麻,拜拜。再见哦!”
是她的小男朋友?
高城吃惊地望向松井老师,她笑著点了点头。
“他们很要好哟。”
虽然才三岁,女孩子究竟是女孩子。
五官端正,长得还挺可爱的小男生。看他说话清楚得多,也许年纪大一些吧。
“他叫小广吗?”
“小广啊。”
由麻嘻嘻笑著。
虽说还没到要嫁女儿的地步,但仍有点被吓到。唉,小孩就是小孩,总有一天还是会有他们自己的世界。
虽然这是早就知道的事,但还是有“未知的部分”在。不过,由麻有一天一定会找到她最喜欢的人吧。
“老师,我们先走了。”
他也向那位“小广”男朋友挥挥手,然後慢慢远离那灯火通明的建筑物。
「今天,小猫哦。」
“由麻当小猫吗?”
“嗯,叫夏的猫呢。”
“是不是有一只猫,叫作夏?”
「杰姆邦的猫。」
「杰姆邦?」
“不见了哟。”
“啊……上合给你听的故事书是吧。”
不成对话的对话。
不过他们还是乐在其中。
他想,自己该是一样地喜欢津森和由麻吧。喜欢的种类虽然不同,但是两边都非常重要。
对孩子而言,双亲是他们逃脱不了的环境,所以他希望再怎麽样,至少让孩子在这环境中感到舒服快乐。
他爱津森,但有时总希望对方能稍稍回报自己一些,然而对这孩子,他却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大概津森、还有一般的父母也是一样吧。
照顾由麻後,不禁感激自己父母情感的厚。
“要不要我背你?”
“哇!”
街灯标示著回家的路。
踩在黑色柏油路上,边唱著不成歌的歌。
因为觉得自己很幸福,因此高城又不禁想到了津森的事。
从由麻开始会说话起,津森就不准她叫他“爸爸”。
他说被自己亲姊姊的小孩叫“爸爸”感觉太诡异了,所以,坚持要由麻叫他“阿津”。
一开始,这个主意当然遭到不少抵抗,但在听到自己和井泽都喊津森叫“津森”後,由麻也自顾自的叫起他“阿津”,於是,一场风波立刻消饵於无形。
但是,小孩还是有要叫“爸爸”“妈妈”的对象才行,如果一堆小孩在一起讲话,有人不能说“我爸爸怎样怎样”那一定很痛苦。
所以,没办法,只好让她叫自己“爸爸”了。至于没有妈妈也是不得已的事,这年头单亲家庭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津森对此没有任何反对之意。
幼稚园的老师是知情的,她们虽然知道自己的本名叫“高城”,但是在孩子们面前,她们都是叫他“津森先生”。
一开始当然觉得有点丢脸,不知情的老师们也都觉得奇怪,这点让自己颇感困扰,不过,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幸幅。
真幸幅。
好像在百货公司大拍卖上抢到幸福一样,真是幸福。
工作顺利,又有心爱的人、可爱的小孩和重要的朋友。
但为什么,还是常常会感到不安呢?
自己应该不是那种庸人自扰的人呀,为什麽会这样呢?
不,一定是太牟福了,所以才会不安。幸不幸福只有自已知道。
津森呢?
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津森幸福吗?
他对一切都感到满足吗?
并不是自己有什麽缺点,也不是由麻受到了冷落。
而是想到,虽然津森一直说他“喜欢”自己,而自己也相信他,但正因为相信所以感到不安。
津森到底幸不幸福?
每天不断怀疑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快乐吗?
不断想著这个人不知何时会离开我,这样的日子幸福吗?
津森依旧反覆地对自己说:今天和明天,我都爱你。
「不加油不行……」
回到公寓,在电梯中高城独自喃喃自语。
「我一定得让他相信我……」
他只相信今天和明天,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够成熟吧。如果振作一点,让他对未来安心,一定可以让他更喜欢自己吧。一定得让他更相信自已才行。
津森的心能否得到平静,都看自己了。
因为自己能作的实在大少了,所以,任何一点可能性都不能放过,非得好好掌握不可。
高城满心振奋地打开公寓的门。
“我们回…来了。”
由麻高声叫著。
在香味弥漫的房子里,津森一如往常焦躁地等著他们。
“你很慢那,我都快饿扁了。”
高城习惯性地抬头,看著那双否仁型的锐利双眼,和抿著的嘴唇,这就是他最喜欢的脸庞。
“饿!”
我喜欢这个人。
喜欢到希望尽一切所能让他幸福。
「津森请你等著我一定会努力的!」
高城想也没想,握紧拳头慷慨宣示。
「……不用努力,饭已经好了。」
拳头没有松开,高城的脸部红了。
“……啊!今天轮到津森作呀。”
这样粗心,难怪得不到津森的信任。
“去换衣服 换好赶快过来。还有矮冬瓜,你也去洗手。”
“由麻……不矮冬瓜……。”
“矮束瓜就是矮束瓜。”
“不,要说‘是’由麻!”
“不行,不可以说她矮冬瓜,她又要生气讨厌你了。”
“……快去啦,你们两个,我快饿扁了那!”
即使如此,他还是空著肚子等他们回来。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的高城,觉得非常高兴,情绪跟着振奋了起来。
一定得加油了!
狂风。
突然来临。
这是一个平淡的星期日下午。
如果要说有什麽能预知即将发生的事,大概只有这场狂风了吧!
就在某一天事件突然发生。
这天早就约好要来的井泽,在时针指向士蠢时,和他的女友小仓美享相偕而来。
五月的阳光透过窗棂,暖洋洋地洒湿屋子,鲜少有女性来访的屋子,垦己为女性的存在而更加灿烂。
她长长的黑发波浪般散在背後,一身宽松的连身洋装甚是好看,是个难岂见的美女。
无怪井泽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声夸耀。
美幸已经来过非常多,这天,她也作好午餐,和由麻玩竺片。此情此景令人想到,孩子还是需要母亲的,因为当这位穿著裙子的温柔女性出现时,由麻整个神情都变了。
美幸已和高城他们导十分融洽,他们都把美幸当成老朋友般,她也因此感到非常高兴。
终於,小公主玩累了进去睡午觉,他们才有空提到来访的目的。
「有很多哦。」
她微笑地说。
这个她惯有的笑容。
在交往多中,高城和津森了解到,她虽然是个美人,个性又温柔实际上却很坚强。
“让真仁来说吧。”
不知为什麽,她的视线扫向这边时,高城不禁心跳加快。
“首先……”
像是要作简报般,井泽乾咳了一声。
“今天有件事要跟各位报告。”
他自顾自地把每都不衰争带来的蛋糕盛在盘子里,然後放在每个人的身则,当然,津森除外。因为他他知道津森对蛋糕类的东西,是连根指头都不碰的,所以自然不用准备他的份。
他用叉子吃了一半的蛋糕後,才接著说:
「今天,我井泽真仁和小仓美幸,要在此举行红烛之典。」
「红烛之典?」
高城反问一声。
虽然明白他的语气说的是什麽,,但这些用辞实在听不习惯。
“也就是结婚典礼,总算等到人天啦。”
坐在高城旁边的津森,言简意骇地低喃。
後面那句询问,当然是针对井泽啦。
“嗯……总算。” 并泽把还剩一半的桃子塔放人口中,居然连包著果肉的圆形果冻的形状,部没有破坏。
看著他吃下去后脸满足的样子,就知道选蛋糕的肯定是他而不是美幸了。
不过,也许是因为他刚才说总算要结婚了的话,才会有这种满足的表情也说不定。
「美幸能在三十岁之前披上嫁衣,实在太好了。」
“太没礼貌了!我离三十还很久那!”
「只要差三百六十五天以上,都还算久嘛!」
「对呀,再怎麽说我也比津森年轻!」
美幸的头脑很灵光,跟津森交手已经很有心得了。
所以,回敬他的毒舌从不用超过一句话,她很清楚交手和吵架之间的差别所在。
而且,她也知道他对笑脸一向没辙。
“婚礼订在十月,你们两个人都要来哦。”
所以,她在提出邀请时,还展开笑脸。
「当然,恭喜你们。」
坐在打心底高兴的高城旁边,津森脸上满是想发牢骚的样子。
「我最不习惯去那种场合了!」
「那你就忍耐一下吧,我一定会给你准备最好的座位。」
嘎,这小妮子愈来愈会耍嘴皮子了。
津森也没有再反对。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们。」
「什麽?」
「我想要由麻当我的童。」
“可以带由麻去吗?”
对高城的话,井泽大力点头表示可以。
「当然。她现在是最可爱的时候,所以,买件漂亮的洋装给她穿穿也不错呀!」
“那是当然。”
“……,买那种只能穿一就没有用的衣服?”
“买吧!七五三节时不是还可以穿吗?”
「七五三节是要穿和服吧!」
对津森这句意外的台词,井泽不怀好意地说:
「你准备替她买和服了是吧?」
「是租……是去租!」
「比起用租的,买洋装不是比较便宜吗?」
「你很罗唆那!管那麽多!」
「是是是,不然让她穿和服当童也可以吧?高城。」
「啊……对啊。我可以先去问我姊姊,也许她小孩有衣服可以借,问一下应该不会有问题。」
「高城……」
美幸意味长地看向高城。
纤细的手指持著银色的叉子,挖了一大口盘子上装饰著柳橙片的粉红色蛋糕,迭到嘴边。
「虽然孩子叫你爸爸,不过,看起来你更像妈妈哟。」
红色的唇角牵动一丝笑意。
「咦……」
美幸并不知道自己和津森的关系呀。
井泽劝他们说,没有必要对外人特别说明,所以他们也听他的意见没说穿。
因此她应该只知道自己是为了照顾由麻和拿津森的稿才住在这里的呀。
没想到……她竟然嗅出其中的不寻常。
“装饰品就由我来买好了,算是送她的礼物,谁叫我这麽喜欢由麻呢。你们会接受吧。”
「……嗯,当然 」
“太好了,就这麽说定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高城无法像那两个人吃蛋糕那样,盼得那麽高明,坚实的塔皮一层层碎了下来,虽然他努力想吃得好看一点。
四个人面对面坐成一圈。
瞬间安静下来,气氛有点僵。
高城决心放弃用大刀子切蛋糕,直接用叉子插起来不顾形象地吃,又觉得有点不雅而停下来,不过,嘴里已经塞了鼓鼓两颊的蛋糕。
刻意吃得这麽专心,似乎就是为了赶走这尴尬的气氛。
「并泽!」
然而,没有食物可以拿来作为掩饰的津森,终于先受不了了。
“咦……,什麽事?”
「你这家伙,干嘛鬼头鬼脑的。」
「什麽鬼头鬼脑,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少装了!”
津森的眉毛纠得老高。
“你在隐瞒什麽?”
“哪有。我怎麽会对你隐瞒什麽呢?”
“律师不就是以说谎为业吗?没有一张无辜的脸是当不成好律师的!”
“太没礼貌了!谁说律师以说谎为业的?我们自许以发掘真相为己志!”
高城也隐约觉得井泽有所隐瞒。
不,井泽应该是故意让他们发现不对劲的吧。
「发掘真相?」
「没错,我们是不说谎的。」 "
“那就说吧,你在玩什麽把戏?”
「这个嘛……」
井泽柔和的脸上浮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把真相告诉某人了。」
“谁?”
「唔,这是个好问题,这个嘛……」
「我。|
插嘴的是美幸。
白暂的手指指著自己。
她的笑容中似有所指。
「真仁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了。」
「真相?」
不好的预感。
高城一口气吃光盘里剩下的蛋糕,喝乾红茶。
好像有种慷慨就义的预感。
“是的,真相。”
“关于什麽的?”
“很多罗……,因为我说,既然要结婚,就把所有秘密都摊开来说,当然,除了会让我们婚姻关系变差的例外啦。”
「……嗯,很不错的提议。」
“就是这样……所以我全知道了。”
「知道什麽?」
不好的预感也传染给了津森。
他原本拿起茶杯要喝,结果又放回桌子!
3
“就是津森和高城是一对恋人的事。”
卡锵一声,陶器敲击的声音。
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知道她为什麽会这麽得意。
吃惊和不快之余,津森气得脸发绿。
而井泽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脸上依然保持微笑。
高城则已满脸通红。
「喂,高城。」
美幸之前的视线已在高城身上停留过多,这时,又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高城是同性恋吧。」
津森张口想说什麽,但高城已经先明白地回答了她。
「是的。」
虽然面红耳赤,但是话语中却不见欺骗或辩解的意思。
视线也直直望向她,不逃避。
「高城……你……」
你就学不会隐藏吗?他的另一半用锐利的眼光盯住他。
「因为……井泽已经跟美幸说这是真相了呀!井泽也不是会随便把这种事说出去的人,我想他一定是觉得告诉她也不会有事,才会说的。」
「话是没错……」
「我喜欢美幸,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她作朋友所以,我不想对她撒谎。」
真是的……。津森的脸上此刻浮现了这句话,但却没说什麽。用他一贯傲慢无礼的态度,坐进椅子里,长长的腿粗鲁地饶起来。
美李则对高城的反应瞪大了眼晴。
剩下的两个人,不论是生气的津森,还是微笑的井泽,脸上的表情都显出,他们大概都预到高城会这样反应了。
「但是,美牢,我可不是人妖,只是比较喜欢男孩子而已,这点请你不要弄错。」
对著认真地述说的高城,美车有点恶作剧地说:
「你讨厌被人当成人妖吗?」
“那样的话,好像是说我一出生就被弄错了性别一样,只有女性才会喜欢男性,可是,我很高兴生为男生,所以不想被当成人妖。但是,要说同性恋嘛,我只是不喜欢女生而已。”
「那说你是gay呢?」
“那到底是什麽意思我不太了解,也许是指同性恋爱好者吧。”
“是指好男色。”
“嗯……这个嘛……说好色好像也不太对……”
「但你喜欢男人吧?」
「因为津森是男人呀。」
“高城也是男的呀。”
“不要太过份!”
两个对话的人很平稳,但在一旁听的津森已经受不了了。
「你到底想说什麽孔」
当然,这是为了她的名誉才说的。小仓美幸平常可不是会说这种低级话的人,她头脑既好,感觉也很可爱,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但是,今天的她却完全不一样。
面对气冲冲坐直身子的津森,她一点也不胆怯,开始质问起他来。
「津森,你听高城这麽说,感觉如何?」
「什么?」
“对方是男的也无所谓?你考虑过结婚吗?你不想给由麻一个妈妈吗?”
“你说到哪去了?”
“你不敢对著我把话说清楚吗?说高城很好呀!”
“我为什麽要对你说?”
「因为我想知道,你可能觉得喜欢的人是男的也没关系吧。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曝光了怎麽办?」
津森看著井泽。
“……这到底怎麽回事?”
井泽作个手势制止他。
“来,坐下、坐下。”
「喂,快说呀。」
美幸的眼神很认真,丝毫没有鄙视的意思。
津森勉强坐好。
「说什麽?」
“说即使对方是男的也没关系。”
「如果我说的话,你会告诉我为什麽要问这个吗?」
她瞬间为之语塞,漂亮的嘴唇嘟了起来,然後点点头。
「好。」
津森望著大家。
高城也对这个答案很有兴趣,因此没有插嘴,乖乖等著後续发展。现在如果自己开了口,以津森的性格一定什麽都不会说的。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男的也没关系。”
「为什麽?」
「我没有想过这问题。这家伙……」
津森指著高城说:
“他说喜欢我,所以我就让他喜欢啦。”
「那津森不确定是不是喜欢高城罗?」
津森的嘴巴像是认了般扭曲。
「喜欢。」
高城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响了起来。
当然,别人是听不到的,但是,他还是心虚地四看了看。
「也不管面子上挂不挂得住?还有女人呢?另外由麻的妈妈呢?」
“我不太明白你到底要问什麽,但我只能这麽说,如果这家伙不是今天这付德性的话,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上他。这不像你所期待的那种恋爱,我就是喜欢今天坐在这里的高城。不为什麽,只是他的内在里有某种东西很对我的味,我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既然他是男的,我也只好认了。”
身为朋友的井泽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因为津森曾对他说过,如果有一天高城不在,他也活不下去了。这些用语也许只能出现在大谈自己的爱情故事的时候吧。
“由麻的妈妈应该还活着吧?如果想要女人,就去那种地方找,也可以去街上泡。死要面子这种事我是不会作的。”
「身为作家,也有作家的原则吧!」
「而且,已经没有比用那个笔名更可耻的事了,要真有事,换个笔名再写就好了,反正只要能卖钱,这个世界不太罗嗦的。」
“你没有想过要……抛弃高城吗?”
「到了要抛弃的时刻,自然就会抛弃。」
「高城呢?」
「咦?」
她又把矛头指回高城。
整个屋子好像洗衣机,一放进去就骨碌碌地转个不停。
「高城又怎麽想呢?」
“呃……”
高城求救般地看向井泽。
她真的是有点怪,说了一堆平常的她绝不会说的话。还不止如此,她的脸也变了,最初那种嘲弄的语气己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质问更强硬,一付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
井泽向高城点点头。
“就照你想的回答吧。”
高城吸口气。
“唔……,我喜欢津森。所以,为了让他喜欢我努力不懈,如果有一天被抛弃了我也会耐心地等著破镜重圆的那一天。我并不觉得都是男的有什麽可耻。”
她的表情慢慢变了。
“性别不是一个人的全部,然而却是他的一部分,所以不能加以否定。因为我对津森以外的男生,没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觉得我应该和一般的同性恋有所不同吧。不过,如果津森是女的我想我就不会喜欢他了」
像被刀刺穿般,挑衅的表情霍然消失,回复到平常的样子。
“虽然曝光会带来很多麻烦 会给四周的朋友,还有有父母、家人带来困扰,不过, 我自己倒没有关系。”
“为…什麽?”
“因为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又说无聊的话了。”
“是真的呀,津森,你只要在心里比一比,看失去哪一样东西感觉会比较辛苦就知道了嘛。我喜欢编辑工作,但还是可以找别的行业,对吧?如果大家看我
们的眼神展怪异,就只好忍耐,忍不了就离开嘛,可是津森只有一个,再也没有第二个,所以比起失去这个人的痛苦,曝光相对地也就没什麽大不了了。”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原来是井泽在拍手。
这决不是强词夺理。
接着,质问的人,也就是美幸,突然哭了出来。
“美幸。”
“对不起……对不起,我问了很多很过份的事。”
眼泪如雨般落在戴著戒指的细白手上,刘海遮去他的脸。
「请原谅我津森、高城。」
井泽温柔地抱住低垂著头的她的肩膀。
「看,津森和那家伙不同,高城也是很坚强的家伙吧?」
美幸不停点头。
井泽转头面对脸上写满疑问,又不知能不能问的朋友。他脸上常挂的笑容消失了,换上的是非常严肃的表情。
“她太激动了,所以由我来说,行吧?”
当然,另外二人都默默颔首。
“美幸有个弟弟,之前跟你们提过吧?现在是大学生,叫作君明,他喜欢的对象也是个男人。”
真是一语惊人。
虽说自己也是同性恋,却没想过身旁也会有相同状况的人存在。
“一开始她当然很惊讶,但也没反对,但结果却不像你们一样,‘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分手了吗?」
“详情不清楚,但大概是这样吧。而且是不太好的分手方式。”
「怎麽了?」
「那个人有老婆了。」
「那……」
是当下流行的不伦之恋吗?
「他老婆亲自来找他,就说看在孩子的份上,请君明和他分手。君明也接受了,就跟他分手。」
“个男的呢?什麽都没说吗?”
“彼此没有见面所以不清楚,不过,那个人对他说,你既然愿意分手,足见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心的吧,然後就离开了。”
「好过份!」
对高城的反应,井泽平静地继续说:
「也许是过分,但终究还是结束了。」
「什麽时候的事?」
「一年半以前吧,她一直没告诉我。但就像刚才我提过的,既然要结婚,就把秘密都摊开来说,所以她才告诉我。」 ,
“两对同性恋,实在太特别了嘛。”
「所以,她才想问问你们,是不是两个男人也可以谈恋爱。还有,虽然你们都喜欢对方,但两边都没问题吗?」
美幸慢慢抬起头。
脸上化著淡装的她,虽然双目红肿,还是像平常一样漂亮。
「我知道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还是想问问看。我也谈过没有结果的恋爱,也了解其中的感觉,但是还是想了解,面对障碍、又受到威胁的恋爱,是不是圆满?」
“她的弟弟…不是像高城这样,正好喜欢上的人是男的,而是喜欢男人。”
「所以我想,他是不是以後永远都得不到幸福。是不是不论再怎麽喜欢,总有一天,对方还是会逃掉……」
「没有这种事!」
高城大叫。
「那是他刚好碰到很烂的人!其实,不论喜欢的是男是女,都有可能碰到这种情形。你弟弟下一定会碰到很好的人,过著幸福的生活。」
美幸微弱地笑了。
“谢谢,但没关系,我已经了解了。”
“美丰?”
“也许,我弟弟也有不对吧,因为他不像你那样坚强。没有喜欢到被甩了,还是希望对方能回头的地步,所以才……”
“那是……”
「真的很抱歉,我有点歇斯底里,真是太失礼了。」
美幸吐吐舌头笑了出来。
“下,可以让我带君明来这里吗?让他跟高城学学,看看能否更坚强些。”
「哪里!我一点也不坚强。」
「不,你很坚强,又强又帅的好男人!」
“……谢谢。”
津森不太高兴地抓抓头
「好了,也不见得一定要限谁黏在一起才会幸福,现在还在念大学嘛,有什麽好急的。」
这大概算是他的安慰之辞吧!
而她好像也了解到这一点。
“嗯,跟前就有一个很棒的榜样在嘛。”
“少来了,我们可不是什麽榜样。”
“井泽!叫这女人安静点!”
“美幸,听到了吧,津森是很容易害羞的,所以你就不要把所有事都点破嘛。”
“井泽!”
气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情形。
美幸微笑著,井泽和津森又恢复以往的样子。
但是,只有高城还在思考。
早就知道并非每个恋爱都是幸福的。
自己算是幸运吧,能够被所爱的人喜欢。
但美幸的弟弟和对方分手,不也是一种爱情的表现吗?因为喜欢,所以希望对方幸福,而不愿当威胁到对方生活的人吧?
然而这份心意,却没有传达给对方知道。
「恋爱……真是一门难修的学分。」
高城自言自语。
“怎麽说这种话,一点都不像你。”
虽然津森这麽说,那番话还是让高城的心情沉重下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结果的爱情,比两情相悦多得多吧?
自己己中秘密的决定,开始作动了起来。
要改变现状,要加强津森对自己的信任,要让他相信爱情。
但是,改变现状也意谓著某种危险吧。
津森不是说了,他喜欢的是现在的自己,要是自己变了的话,他也不见得会喜欢。那麽,自己的努力会不会导致相反的结果呢?
突然,一股强烈的不安迎面袭来。
由于日子过的很平稳,自己常以为和津森的关系就会这样一直下去。但这也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也说不定。或许哪一天,自己也必须在分手与不分手之间作抉择。
“不行,他是津森!”
第二天早晨,把由麻迭到幼稚园後,高城来到公司,脑海中还是因为这件事而转个不停。
工作场所很吵杂,电话声响个不停 同事们个个抱著一堆堆纸山,忙得不可开交。
“早。”
听到他的声音,有几个人回头向他说了声早。
不行,大家都这麽拼命工作,自己怎麽可以一大早就在想自己的恋爱问题?
高城极力打断自己的思绪,坐到桌子前。
“高城,印刷好的东西来了。”
「在哪?」
「门口放在信封套里。」
自己刚被分发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最基层的员工,而今三年过去了,情况已大不相同。
不知不觉间,这问办公室里的女性社员变多了,工作也增加了不少。
“回函卡上面要写的问题想好了吗?”
新进女职员中最资的森山扬声问。
「噢,在这里。森山,你想到什麽其他问题吗?」
「一点点。」
她边说边把头发拨到耳後,这是她的习惯动作。
“因为想知道读者喜欢从女性角度还是男性角度来阅读,所以我问了一题:你觉得爱人与被爱哪一种感觉比较好?”
原子笔在记事本上振笔疾书。
「非常有意思,这个问题很重要那。」
「是吗?」
「你难道不会烦恼吗?」
“大概猜得到答案是什麽了嘛。”
「爱人的那一边?」
森山大笑。
“现在的年轻小孩会选被爱的那寸边吧。”
“但是,如果被不喜欢的人喜欢,不是很痛苦吗?”
「我想女性呢,比较喜欢被人宠爱,而不是爱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感觉。不过,我们的读者都是年轻人,问问看,统计一下结果也蛮有意思的嘛。」
是这样吗?
可是自己一直觉得能够爱人是幸福的。
「对了,总编找你。」
「咦?」
高城望向办公室最里端的座位。
总编辑的位于靠窗边,那儿并没有人在。
「他在哪?」
“他在隔壁的咖啡后,你先过去一趟吧。”
「知道了,那我过去一下。问卷的问题麻烦写在这里,待会儿再讨沦。」
高城指指自己的便条纸,从座位上站起来。
如果有电话进来,请过来叫我一下。
「好的!」
虽然常利用隔壁的咖啡店当碰面地点,但这个时间也太奇怪了吧。
有什麽事不能在编辑部说?难道只是因为总辑辑想喝咖啡吗?
走下了楼梯。
刚刚的问题还在脑中盘旋。还有,昨天的对话和津森的事。
怎麽也无法将这个念头抛开,既然现在是休息时间,不管它,就让头脑想些奇怪的事好了。
不过,总编既然把自己时出来,一定是为了工作。所以,还是得先把脑子腾出点空位才行。
「喂,高城,这里。」
推开咖啡店的门,就看见总编辑对自己挥手。
「谢谢。不会是为了聊天才的我来的吧。」
只有总编辑在场。然而,桌上放著几本其他出版社出的书,还有盛放三明治的盘子。
「哈哈……,已经吃过早饭了,但肚子还是很饿。你呢?」
「我不饿,只要一杯咖啡就好了。」
总编辑向女侍者点了杯咖啡,然後习惯性地托托眼镜。
“为什麽叫我出来?”
「嗯,你……」
对方好像怕人听到般,小声地说。
「觉得同性恋怎样?」
「咦?」
他往後惊跳起来,膝盖撞到了桌子,发出卡锵一声巨响。
「好痛……」
「喂…喂……你没关系吧?」
「呃……呃…总编……」
「什麽?」
「难道……」
他注意到了自己和津森的关系?没想到相安无事地相了三年,终于还是纸包不住火。
虽然说即使曝光也没关系,但还是会感到焦虑。
“不要说什麽难道,我对你可没意思,我是有妻有子的人。”
「可…可…可是……」
「不要结巴啦!啊……咖啡来了。」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杯子就摆在眼前,手却伸不出来。
「其实,是有些话想藉你的嘴巴,跟津森老师说。」
啊……头晕目眩。
叫我去跟津森说总编辑对我说的这句话吗?
高城大口呼吸。
「问他能不能写些同性恋的小说?」
「我和津森老师的确是……你…你刚刚说…小说?」
「对。」
对方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这我们公司也来出这种小说。」
总编辑把桌上放的其他出版社的书,推向高城这边。封面很可爱,上面印著可爱的标题,不一样的只有封面上画的,是两个相互拥抱的男人。
「这是……?」
“是最近流行的题材。”
「流行?」
「好像在年轻女孩间很受欢迎,叫作男男小说,不是描写男女间的恋爱,而是男性间的爱情,情节有点H喔。」
高城快速翻合手中的书。
封面看起来很可爱,但里面的插图却非常直接。
「这是少女小说吗?这样的镜头不是完全以男性读者为取向吗?」
「没错,真搞不懂这世界。」
的确,可以理解男生看女同性恋Se情书的心情,但是这个内容实在让人觉得毛毛的。
「所以啦,拜托你去问问津森先生想不想写写看。对了,你可以跟他说,幼稚园的学费增加了得多赚点钱,所以就下海写吧。」
“哦……”
话虽如此,可是这种事……
一定得这麽作吗?
「可是,叫那个人写这种东西……」
「怎样?当然还是会找新人,不过,一开始还是要找有名的人比较好。」
「呃……」
「你和津森老师交情不错,也帮了他不少忙嘛,所以啦……」
“我是跟津森老师一起住没错,可是那是为了工作呀……”
明白谈话的内容後,心也跟著定了下来,放松肩膀,伸手端起咖啡。
“怎麽样嘛?”
总辑辑摆出一付拜托的手势。
「只要第一本由他写就好。」
那个人会写吗?
男同性恋的爱情。
既然写的是罗曼史,一定会著重在描写浪漫的部分吧。
突然,他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我跟他说说看好了。」
一口喝下的咖啡,味道好苦。
“真的?”
总编辑,请不要用那麽高兴的表情看著我好吗?
我可是另有所图才这麽说的。
“不过,结果怎样我可不知道。”
「啊……没关系。至少跟他提一拜托你!」
以前,从津森亲笔写的小说中,多少可以看见他顽强的内心。
他总会藉著小说里的人物,说出心里想的事。
这的书一定也不会只是用来看看就算的爱情小说,这麽一来,虽然有点麻烦,不过或许能从中见到他的真心也不一定。
没错,只要他肯写,就能从中得知他的爱情观。
好像偷窥一样,偷看别人的内心是很不道德的事。不过,只好说声抱歉,因为实在太想知道了。
「页数跟一般单行本一样,截稿日期定在初秋,应该可以吧?」
「嗯。」
“拜托了。”
「请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自己最好也不要抱大多期待。
「我知道,但我还是很期待!」
「话虽如此……」
谈完公事後,郁闷的心好像突然被吹开了。
「没关系,慢慢来吧。对了,你要不要看看这些书还有杂志带回去看也没关系。」
「是。」
但是,担忧的事又一下子涌上心头,一时间还是没办法完全远离这个话题。
听说第三年就会有外遇,这个含头总是挥之不去,已经是第三年了,感觉会不会渐渐变淡呢?
「……漫画也很犀利哦!」
“真不想给我女儿看到。”
心境有点乱七八糟。
「爸爸!」
为了谈新系列的企划,多了一些时间,这天来接由麻的时间晚了一点。
本来打电话叫津森去接,没想到他不在,只好打电话到幼稚园拜托他们多等一会儿。
「真对不起。」
他冲进大门里。
里面……不只有老师和由麻,还有一个影站在老师旁边。
「津森先生。」
“谢谢你。我来迟了。”
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这张小脸。
啊……对了,是由麻的小男朋友“小广”。
「由麻的包包呢?」
还穿著鞋在等人的小孩,啪踏啪踏地走到走廊边,拿起包包又跑回来。
这两个大概是等到最後的小孩了吧,建筑物的灯光几乎都熄了。
白天原本熙来攘往的地方,到了晚上人去楼空之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由麻也要走了吗?”
“小广”抬头问老师。
「有人来接她了呀。」
“嗯。”
说著,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他的感觉显而易见。
“请问……这孩子是……”
由麻一如往常地扭绞著十指。
“喔,广梦还没办法走,他父亲还没有来。”
“他叫广梦吗?”
“久能广梦!”
小孩用很大的声音说出自己的名字。
“咦?”
“他叫久能广梦。”
“久能吗?”
“不是啦,要叫小广!”
“是是,叫小广。”
松井老师瞄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托儿时间到六点半,现在已经过了,到底要等到什麽时候呢?
老师的脸上浮出一点困惑的表情。
“呃……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和小广一起等好了。”
“咦?”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好像也只剩您一个人了,如果可以的话,就由我在这里等他家人来接他吧。」
但是,老师却笑了出来。
“谢谢您的好意,这是不行的,因为他是人家托我们照顾的小孩呀。”
“啊……是啊。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哪里。”
是啊,自己又不认识小广的家人,幼稚园怎麽可以把小孩随便交给别人,这样岂不是丧失了信誉?
「由麻也留下,和小厂一起玩。」
「由麻!」
“还要玩!”
这麽说来,小孩也了解吧。
她一定在想,如果留下自己的朋友一个人,一定很寂寞。
“老师,我们一起留下来没关系吧。”
这麽一来,感觉好多了。
「当然好,不过,不知道要等多久那。」
“没关系,我想应该不会太久吧。”
刚刚已经打电话告诉津森今天的晚饭会晚一点,而且,既然由麻自己都说会忍耐了,就等等看吧。
“由麻,再和广玩一下吧。”
接过由麻的包包,由麻立刻走近小广身边。
小广也好像在等她一样,马上拉著她的手,两人一起跑向溜滑梯。
「久能家好像也只有爸爸的样子。但是,他常常留到最後一个。」
“他和由麻很好是吗?”
“是啊。常常一起被留下的小孩,感情都会慢慢变得很好。”
“如果我和广梦的家人熟一点的话,以後就可以把小孩交给我了。”
“家长如果谈妥当然没问题。不过,到时,一定要双方都跟我们确认过才行。”
「会的。」
时钟过了七点。
虽然小孩们还是玩得很乐,不过,老师己经不知看过多少手表了。
“广梦。”
这时,一辆车停在幼稚园门口,一个人走下车叫著小孩的名字。
大家的视线一同转向那个人。
出现的是一个身材修长,长相十分英俊的年轻男人。
「啊……,爸爸。」
小广从溜滑梯飞下来,“咻”地奔向前,果然两人长得很像。
「抱歉,我来太晚了。」
男性地向松井老师低头致歉。
“没关系。但是,下一请务必先打电话来。”
“是,真是对不起。”
男性往这边瞥了一眼。
“这位是……?”
“这位是津森先生,也是一位迟到的爸爸。”
「啊!抱歉。」
「因为他觉得广梦一个人等很可怜,所以就一起留下来了。」
虽然情形不是这样,老师还是这样解释。
「啊……是吗?真是谢谢你。」
但是,语气中一点也听不出对方有感谢的意思。
「由麻,来,有人来接小广了,我们回家吧。」
被留在原地的由麻,连忙跑向自己。
「小广的爸爸?」
“是的大家都要回家了。”
“由麻,肚子饿饿。”
「好好,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伸手抱起小小的身体,这个时间,肚子是真的饿了吧, 却还一直忍著留下来 ,看来由麻真的很喜欢小广。
「啊,这就是由麻吗?」
男人的眼睛望向由麻。
「咦?」
“因为听广梦提到这个名字。”
“啊……是吗?由麻一直受到他的照顾。”
真像一般家长的对话。
「对不起,我要锁门了。」
「啊,谢谢,明天要再麻烦您了。」
四个人像是被赶出来一样,走出了园门。
“呃……我是津森,初见面,请名指教。”
趁这时候打声招呼,不过,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冒名顶替一样,头不禁低了下去。
「我是久能,请多指教。」
这时,一般的妈妈们都说些什麽呢?男人哪,就是少了这点社交手腕。
“由麻也没有妈妈哦。”
在沉默中,小广对他爸爸说。
“请问……”
啊……糟了。不可以打探别人家的事!我们家已经是很难解释的家庭了。
但是,对方却很乾脆地说出事实。
「我们离婚了。」
「但……不,对不起,失礼了。」
久能终於笑了出来。
“但,第一有人有这种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这是不能问的问题,我想你一定是不想说的,没想到却回答得这麽乾脆。」
「这种事想不让人知道也不行,瞒不了的。」
久能爸爸的大手放在小广的头上。
「那您呢?啊……如果不想说也投关系。」
「不…不是不想说,只是有点复杂……」
“过世了吗?”
“不,还活著。”
“那是离婚了?”
“不,我们没有结婚。”
「是私生子吗?」
可以这麽说吗?这样还算是普通吧。
「久能先生……」
不…不行,又发作了!忍著呀,高城,对方只是初见面的人呀!
“这样说对我是没什麽关系,不过,人多口杂,请您注意一下用语比较好。”
“抱歉,被我说中了。”
也许这就是谨慎吧。
「也不是。如果只因为被说中就生气,应该就不会去过问别人家的事。」
“但是,你是想问却没有问,所以是有生气的理由,不是吗?”
“只是因为情况复杂,很难解释清楚。而且,我也不想在小孩面前说这个。”
「这样吗?既然重视小孩,却又隐瞒小孩,这样不是对小孩很失礼吗?」
“……晤,这也许是一种想法,我了解久能先生您是这麽想的,但是,我却觉得现在和由麻说,太早了一点。”
「想法不同吧。」
「是的,我能了解久能先生的想法,所以,也请久能先生了解我们家的作法。」
「你既然这麽说了。」
“咦?”
久能浮出与先前不同的微笑。
虽然长得蛮英俊的,不过比起津森,感觉浓烈了一点。大概是女人会迷恋的那一型吧。
「对了,方便的话,还有件事要跟您说。」
「什麽?」
「下如果您还要晚到的话,可以把广梦寄放到我家……」
“什麽?”
「那麽一来,就算晚一点,也不会给幼稚园添麻烦。我家……」
“你想要什麽回报?”
「咦?」
「不可能是作慈善事业吧?还是想趁机接近我?」
什…什麽呀!他是不是有毛病呀?
怎麽会想到这种事?
「我只是单纯因为好心才这麽说的!又没有什麽企图,你若要拒绝,就直接明讲呀!」
「想跟医生交朋友的人,多得跟芝麻一样数不清!」
“……久能先生是医生?”
「你知道的吧。」
「不知道。」
“每个人不都在嚼舌根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的确是不知道。还有,就算你是医生又怎样?我也认识几个好医生,这扯得上什麽关系吗?”
久能一瞬间沉默不语。
“我只是因为我们家的由麻和您家的小广很要好,觉得小孩子一个人等很可怜,幼稚园那边也会觉得有点困扰,才这麽说的。”
“……那是我失礼了,抱歉,我只是一时觉得那种家长很罗嗦罢了。”
……这个人。
“那种人给你带来根多困扰吗?”
「没错。」
真有趣的人。
“像苍蝇一样烦得要命。”
才觉得他板著张脸很严肃,他却马上就道歉了,说他很无趣乏味,他的想法又很合理。
“我没有什麽其他的念头,如果你觉得麻烦就算……”
「谢谢。」
“如果需要的话,就请先跟幼稚园的老师连络一声。”
“多谢您替我著想。津森先生,请问您的工作是?”
“啊……我叫高城,在出版社工作。”
“高城?”
“所以说很复杂嘛。虽然由麻叫我爸爸,不过,津森是由麻的姓,我的同居人才姓津森,而由麻的妈妈是津森的姊姊。”
“……这样呀。”
为什麽久能要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爸爸,肚子饿饿……」
“啊……抱歉,马上就回家了哦。”
他一把抱起咕嘟不已的由麻。
虽然还想跟这个人说点话,不过,当前最重要的还是理由麻的小肚子。
「对不起,今天就这样吧。」
「啊……好,下找机会一起吃个饭,也好坐下来聊聊。」
「好。」
久能打开车门,让自己的儿子坐进去。
白色的高级进口车。要是让那些太太们看见了,的确会骚动不已。
不过即使是开著这种车来接小孩,但是跟一般人来的时间错开,应该不会引起什麽话题才对。
“高城,请问你的大名是……?”
“高城晓。”
「是吗?路上小心。」
很突然地,他的话在这里中断,自顾自地上了车,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世界上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渐渐暗下的地方,突然间只剩下他们一大一小。
“爸爸……”
「回家吧。」
「嗯。」
真是个像狂风一样的家伙。
只跟他说了十分钟的话,对他的印象却不停地在变。
而且,不知怎的,竟然有种预感,自己也被卷进这场暴风里了。
「太晚了!」
津森气得只说了这句话。
由麻被他的大声怒吼吓坏了,津森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逞自往屋里走。
“太晚了!”
他第二说这句话,是在吃饱饭,帮由麻洗完澡、抱她上床睡好以後。
“对不起。”
坐在客厅里开始喝啤酒後,津森才叹口长气,看来,他忍耐了很久。
「为什麽不先打电话回来了?」
“我打了你又不在。”
“不会留话吗?”
“啊……对不起。因为太赶了……”
「你以为我不会担心吗?」
「你会担心吗?」
「把啤酒拿来。」
“是。”
高城在等。
虽然被骂了,他还是笑容满面。
「你这个人就是太迟钝了……」
津森简直像顽固的老爸一样,说教说个不停,但从他长长的捞叨中,可以感受到他的爱。
生气,也许只是一种任性的情绪,但是,也说明对方的关怀。
既然会生气、会教训对方,不就表示是怎麽也抛不下对方吗?
耳朵虽听著他罗哩八唆骂个不停,高城忍不住将之解释是对自己关心的表示,心里高兴极了。
「听到了吗?」
津森的脸逼近他的眼前。
「是,下一定会打电话、留话。但是,你出门的时候也请跟我说一声行不行。」
「我只不过是到车站前面,买电子打字机的色带而已!」
窗外传进车子疾驶而过的声音。
而自己喜欢的人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刚才的久能先生,现在在作什麽呢?
广梦睡了後,那个无趣又善变的人,是不是在想著分手的前妻呢?
美幸的弟弟大概在想著那段逝去的恋情吧。
夜晚是最容易思考的时间吧,因为每个人都得独自面对自己,所以,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才会有一股漫长的感觉。
“我在问你话!”
「咦?」
“我问你为什麽这麽晚才回来了你在想什麽?”
“没什麽,只是在想我真季福。”
「……,快说,晚回来的理由是什麽?」
「为了陪由麻的男朋友一起等来接他的人,所以……」
“等等,什麽男朋友?”
「幼稚园里认识的小孩,叫久能广梦,是个医生的,小孩□
「可恶!」
「我想,久能先生应该不是坏医生……」
糟了,津森最讨厌医生。
“……你跟他好到要包庇他吗?”
唉……令人头痛的事又开始了。
“说什麽要好?不过是家长问的谈话,也没说什麽。”
「我讨厌医生。」
「但是,你喜欢阿尾山老爷爷吧?」
高城提出他介绍给津森的老医生的名字。
「那老头例外,与其说那顽固的老头是医生,还不如说他是市井间隐居的老人!」
「可是……」
「够了。有空发神经照顾别人的话,不如早点回来!」
津森像是要结束话题一样,把手中的杯子递出来。不知道一杯接一杯,喝了几杯了,却还是跟小孩一样!高城心中低念。
“啊……对了。”
把自己的杯子也加满後,高城突然想到重要的事还没说。
「侯麽了?」
但是,现在请好吗?
偷偷瞄了津森一眼,他的表情距离高兴还远得很。
「呃……是有关工作的事……」
「什麽事?杂志吗?」
「不是……是那个……」
真难启齿。
要是总编辑自己打电话来请就好了,偏偏将烫手的山芋丢给我……
但是人家又不知道我们的事,这也没办法。
“其实,是要作一套新的系列,第一本想请梦野先生写。”
「不要叫那个名字!再叫我就翻脸了!」
又是那种略带怒意的语气。
“那……要拜托津森先生,这样行了吧。”
「无所谓,截稿日呢?」
「初秋。不过,内容方面有一点规定……」
「科幻吗?还是校园?」
“不是,那都无所谓,可是…内容是……要写男同性恋的。”
完了,说得乱七八糟。
“男同性恋?”
「……的恋爱故事。」
「哦。」
果然不出所料,津森的眼神好可怕。
他把送到唇边的杯子放到桌上,探出身子逼问前。
“你是说写爱男人的人吗?”
「是…是。因为……因为那很流行,而且,写写别的领域的东西也很新鲜嘛。」
应付般的笑容,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叫我写那种东西?」
「是想拜托你写。」
「要跟我打契约写吗?」
「不是,我己经说过我想大概是行不通,但是总编……」
津森的脸靠得更近灼热的呼吸吹到高城脸上。
「……总编说一定要说服我,是吗?」
「不是,他说叫我努力看看,如果不行,就跟总编辑说……」
高城已经被通到沙发的角落,背抵住沙发背。
抱歉,总编辑,我终究还是作不到。
「要我写也行。」
「咦?」
津森的脸上充满了怒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意想不到。
「我要钱 」
「啊……是。」
“还有,要跟流行,少不了就是要加进些Se情场面吧。”
“你很了解嘛!”
“在书店翻过。在天真取向的甜美恋爱里,加进心跳的场景,对吧?”
「嗯。」
「不过,你明天要一天来说服我。」
「咦?」
津森把高城手里的玻璃杯放到桌上。
“真迟钝。你明天打电话到出版社,就说‘再惟下下就没问题了,所以请再给我一天的时间’。”
「要我休假吗?」
「没错。这比时间在无聊的事情上有意义得多。」
5
以往,都是在津森的房间里作那种事。
因为两人都有共识,知道由麻已经懂事了,被她发现就糟了。
「休假。」
但是,这时,津森的手却伸向他睡衣的钮扣。
「等…等等,津森。」
「干嘛?」
「在这里……?」
高城看著由麻睡觉的房间。
「你不要太大声就不会吵醒她。」
「不是那个问题!」
「不想要吗?」
说不要很简单。然而,一旦把话说出口之後,这个人一定会躲开!
「为什麽突然这样?」
「什麽这样那样呀!,」
胸口好痛。
这是骗人的。
「……好吧,我会努力不出声。」
他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
但是,这和以往的感觉都不一样。
以往,被抱的时候都很高兴,又有点害羞、心跳加速,但是,今天却觉得有点痛苦。
为什麽突然这样?
因为自己突然请他作他不想作的工作吗?还是因为对医生太亲切了,所以他不大高兴?
现在的津森不是在抱自己而是在作某种交换。正因为知道如此 才想拒绝。
可是,在这个人要求自己时说“不”,他对自己的信任感一定会大打折扣,这是自己最害怕的情形,因此怎麽也说不出口。
自己是真的喜欢他,绝对不是胡说。
但是,现在献身於他却是在伪装,心里其实并不想让他抱。
明明不想欺骗津森,却还是骗了他。
不,再想麽说,自己的行动都是出於自愿,“被迫”不过是个藉口罢了。
因为害怕津森生气,伯他不信任自己,所以才作了自己不想作的事,这不是卑鄙是什麽?
心中一片迷惘。
“唔……唔……”
咬著唇努力压制声音。
对方知道全部的自己,因此,他的手就好像是故意要让自己发出声音般,挑逗自己。
为什麽?
手指探进松紧腰带里,碰触那敏感的地方。
「害怕吗?」
津森在自己耳边低喃。
「怕被由麻发现吗?」
不对!
对现在的由麻,要蒙混过去是很容易的,所以并不会太担心被她发现。只是今天的津森有点可怕。
“不怕。”
那不是恐怖,而是因为弄不明白他的感觉,所以才感到害怕。突然间,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的吻有酒味。
轻轻一啄,又立刻离开的吻。
然後,他的手离开了睡衣,身体也退了开。
「津森?」
张开眼,看著站在灯光底下的他。
从下往上看在逆光的位置,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却感觉得出他强硬的态势。
「不干了。」
“津森?”
「看到你那种脸,我也没兴致了。工作也不作了,刚刚的话当我没说过。」
「为什麽?」
“睡吧。我想睡了。”
他放开原本绑在後脑勺的长发,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呃……如果到床上,就可以发出声音了。」
“不是说了我没兴致了吗!”
津森转过身去,迳自喝著啤酒,理也不理他。
为什麽?
强烈的不安感席卷而来。
「津森……」
好想哭。就像被丢下的小孩一样,心好痛。
“你要在这里作也行,不要接那工作也行,请不要中途停下来。”
「你并不想作吧。脸上就是一副忍耐……非忍耐不可的表情。我不是说够了,你快闭嘴吧!不要再罗嚷了。」
津森就这样走向自己的房间。
能去追他吗?能再叫他吗?
直到目前从未迷惘过的心中,突然浮上“坏的恋爱”的的影像。嘴唇的肌肉紧张得颤抖不已。
“今天,由加里打电话来了。”
低沉的声音,流进紧张不已的高城的耳里。
「咦?」
短短的话。
“那男的死了至少挨了三年。”
「还有呢? 还说了什么?」
但,津森什麽也没再说。
就这样打开房门走进去,又关上门,把他拒绝在门外。
「怎……怎么办?」
自己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麽,不自觉地,这句话就说了出口。
就像自言自语般,明亮宽广的房间中,弥漫着不安定的话语。
「咦……什麽?再说一!」
井泽边擦著刚洗过而湿淋淋的头发,一边接电话。
时针已过了午夜十二点,平常的他早就睡觉了。
因为今天有份判例非看完不可,所以一直在翻过期的期刊,直到刚刚才把那堆杂志放回去。
电话的彼端,再一重覆同样的话。
“怎麽办……”
无力的声音。
自从认识以来,第一听到高城这麽虚弱的声音。
“他生气了…我……”
他在哭吗?拼命压抑,但还是听得出来声音里的哭腔。他的话片片断断的、时而说不下去。
“镇静点。”
井泽尽可能温和地说。
平常用的吹风机,今天还没有派上用场。
套著睡衣,头上披著毛巾,井泽走到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坐下。
“但是,他说够了…什麽也不跟我说……,说是由加里打电话来,却只背对著我……”
不是吵架,就有点叫人担心了。
津森是比他外表看来更热烈的男人。
在情感上,很多地方都像个小孩。
如果是吵架的话,多安慰几就没事了。高城也知道这点吧。
所以,才会了解对方如果什麽都不说,只是冷淡的拒绝,是多麽严重的威胁。
「我想工作的事你就不必担心,这是常有的事,在你还没当他的责编之前,我跟他说了一句,哎呀…你要写公主的童话啦,结果他对我狠狠的发了一场脾气。所以嘛,工作归工作,别在意。」
井泽伸手从放在一旁的公事包里,拿出自己的记事本。
这一星期都得帮学长的案子,一点空都没有。
“他讨厌医生的事,也不是人天才开始的嘛。”
明天、後天、大後天,全都会忙得不可开交。
“我想,应该是他和由加里吵架了。”
井泽又开始编他职业性的善意谎言了。
为了让高城冷静下来,只好告诉他自己思过的推测了。
虽然知道这样只是无谓的安慰,但现在也别无他法。听不到津森那边真正的说法,要辩护也无从下手。
「那两个人感情一直都不好,只要在一起就会吵架。」
会不会是由加里叫津森把由麻还给她?所以才把气出在高城身上?
不,不会有这种事吧。
大概最近一阵子,津森就会找高城谈了吧?就自己看得到的部分,津森是非常依赖高城的,应该没法子自己藏著秘密太久吧!
“没问题的啦,津森非常喜欢你嘛。”
这可是不用思,立刻可以说出口的事实。
“可是…他会这麽想到什麽时候呢?”
井泽苦笑。
“这是津森的台词吧,不像你哦。”
“我也这麽想。可是,既然没有绝对这种事,也就不能说感觉绝对不会变……”
“话是没错,可是,你不是二天前才信誓旦旦对我们宣示吗?怎麽,难道你是这麽快就变心的人?”
“不是!”
「那你就安心吧。」
“但是,如果我一不小心又惹他生气了……”
「高城。」
井泽缓缓叫他的名字。
很明显地,对方开始惊慌了。一向都向前看的他,竟然也会有这麽优柔寡断的时候。
「没问题的。」
井泽像催眠般,反覆说著这句话。
「津森是爱你的。」
没办法。
星期六和美幸有约,只好拜托她把时间让出来了。
「这星期我很忙,不过,星期六应该可以过去一趟……」
她一定会答应吧。
「我星期六去你们那边好吗?」
对自己来说,津森和高城都是非常重要的朋友。
「到那天之前,先忍耐一下。啊……对了,要是你们明天和好了,打电话到我事务所说一声。」
井泽把话筒挟在颈侧,用笔把记事本上星期六那一拦的“美幸”划掉,在下面写上“津森家”。
“没事的。”
“对不起……”
“不是说了不要在意嘛。我和美幸也常吵架,你们到今天为止都没吵过架,那才叫不正常呢。”
关掉的电视萤幕上,清楚映出自己的样子,真是一副说谎不打草稿的德性。
“好了,今天就乖乖去睡觉,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对不起。”
“好了,打起精神来。记得……星期六哦,到那天再聊吧。”
“好的。”
之後,高城又反覆说了几遍士对不起士,才挂掉电话。直到话筒的另一端完全沉默後,井泽才终于发出一声长叹。
「哎哎……」
该怎麽办才好?大话说到这种地步了……
井泽又粗鲁地用毛巾擦自己的头,还是没办法完全擦乾。
虽然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津森,但那个男人的嘴可不是那麽轻易就能打开的,顽固的家伙。
只能等到星期六再说了。
“应该不会为了由麻的事,迁怒到高城身上才对。”
怎麽想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了什麽。星期日津森的态度还好好的,怎麽一下子会变成高城电话里说的那样?这麽短的时间里,会发生什麽重大因素?
不过,真要说在短短一两天内发生急剧的变化,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由加里吗…?”
井泽想起过去几见过的那位女性的脸,那位美丽又奔放的女人如果是她的话,倒是三两下就可以把津森激得火冒三丈,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些地方不合逻辑。
「不管怎样,尽我所能试试看吧。」
为了让头发完全乾,井泽只好拿起吹风机。无论如何,要作大事前,还是先休养一下比较好。
今天晚上,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个漫长的夜晚。
井泽的话给了他一线希望,只盼望第二天早上津森就会好了,但天不从人愿。
因为有由麻在,他的态度还不致太明显,只是一句话也不对高城说。
直到要送由麻去幼稚园时,津森终于开口了,为的是阻止高城。
“不用了,今天我送她去,回来的时候我也会去接她。”
说得简直像是要把由麻从自己这边没收一样,高城一句回嘴的话也说不出口。
全身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
不是单单闹别扭而已,津森是真的生气了,对自已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虽然不希望这麽想,却又不能不这麽想。
到底哪里做错了?
不久之前他明明对自己非常信任的,怎麽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那好像是场遥远的梦一般。
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吧?
不知道。有人对自己说“我喜欢你”,却反而把自己弄得这麽脆弱。
在对方还没表白之前,可以自豪地说,就算对方不“喜欢”自己,自己还是可以继续“喜欢”对方。
然而,一旦对方也说出了“我喜欢你”之後,就会开始害怕被对方讨厌。
忽然,脑海中浮现公司那份问卷调查表。
爱人与被爱。
觉得哪一边比较好?答案应该是两者都很重要吧。
但是,一定要选一个的话呢?怎麽办?
想来,应该是爱人的那一边吧。如果有心爱的人,即使对方不爱自己,自己也会觉得根本福。
但是,这是一种逃避吧。
比起一直爱一个人,一直被一个人爱不是更辛苦、更难过吗?
“高城。”
喜欢人就好办多了,谁也不能否认自己心中充满着那种甜蜜的思绪吧。
「高城。」
钻迸耳朵的声音,终於传到了他的意识里。瞬间,他惊觉有人在叫自己,慌忙地站起来。
「是!」
「发什麽呆……?用不著这麽慌张呀!」
保科不知什麽时候来到身边,两手放在反射性站起来的高城肩上。不知怎地,和人接触後,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坐下。」
高城被催促著坐了下来。虽然很喜欢这份工作,不过,最近注意力却不太集中。
「怎么了,上说的那个稿子,你跟津森谈成了吗?」
令人郁闷的话题。
“呃……”
保科是在自己之前,担任津森责编的人。人事异动後,在这女性大量人侵的部门里,除了总编和自己外,保科是少数算是他前辈的男性。所以,常常和他讲
到津森的事。
「哈哈……,不行了吧。那个人最讨厌以恋爱为主轴的东西了。」
他从旁边空的位子拖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写了不少呀。”
“唉,这种书没有情Se场景是不行的,我想他不会愿意写的。”
“是啊,我也这麽想,不过他倒是没有说不写就就了。”
“对了……由麻呢?前几她还来过不是吗?慢慢开始会写字了吧?听说不是他的小孩,是他姊姊的孩子?”
「嗯。不过,他打算耍收养她,所以还是算他的小孩吧。」
“那等到他要结婚的时候就麻烦罗。”
虽然对方是无意的,但这句话就像刀一样刺人。
“嗯。”
只要想到津森的心转移到别人身上,就不自觉的悲从中来。
但是,自己一定没办法说“喜欢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样想得开吧!那是绝对绝对作不到的。
“截稿日很快就到了,你好好想一想。”
以为高城的沉默是为了别的事,于是保科边这麽说,边拍拍高城的肩。
「请不要期待太多。」
「嗯。不管你跟他同居了多久,也没办法让那个人听你的,这事总编也知道。」
高城无力地笑了笑。
真让他说对了。
「怎样,今天下班一起去喝一杯吧?」
“这个嘛……”
今天津森会去接她,所以应该有时间吧!
「可是,还是算了吧。我想整理一下这些东西。」
「要去接小孩?」
「不用,今天泽森老师会去接她,而且我真的是为了公事。」
「这样吗?你呀,就是人太好了,老是抢著做事,这样别人还做什麽呢?津森是自我很强的人,所以你不要想太多。况且这的内容又很不平常,如果他讨
厌同性恋的话是绝对不会点头的啦。
「哪有这种事。」
“工作嘛,说适可而止好象有点不对,不过,还是留点余地比较好。”
「像保科一样?」
“没错。适度地偷懒是为了走更长的路。”
鼓励的话渗进自己心里。
一想到有人稍稍会替自己著想,就觉得高兴得不得了,这是不是有点可耻?
「对了,综合部的稿子进展还顺利吧 ?」
“嗯,在写稿的时候,他几乎都不出房门一步。”
“这样啊?那个人也很辛苦嘛。帮我跟他说,下一块儿去喝一杯。”
“好。”
说完这句话,保科站了起来。
「我跟作者有约,先走一步。」
跟自己说话的人一不在,顿时感到有些寂寞。
还是振作不起来。
没想到自己原来是这麽没出息的家伙。
“啊……可恶!”
无视於周遭同事的震惊,高城猛然站起来。
“怎…怎麽了?高城?”
坐得最近的女孩子担心地看著他。
“我出去一下。”
“好……,不过,你要去哪?”
“我下午要请假。”
“现在还不忙,没关系,……不过,你还是跟总编说一声比较好。”
“知道了。”
高城快步穿过一张张桌子,走到总编辑的桌子前,低下头。
「今天请让我请假。」
他的声音和气势,让一向柔和的总编,吓得变了脸。
“怎…怎麽了?高城?”
“没什麽,身体不舒服。”
高城的语气,一点也不像身体不舒服的人说的话。
“我得去看病。”
“去医院吗?”
“不是,是去道场。”
“什麽?”
“我知道我很任性,不过 这样下去我没办法工作拜托你。”
按照体育系的规矩,高城又再一低下头。
“你还有假没休完,当然没问题……,但…是什么道场?”
「空手道,我大概是五月病又犯了,觉得全身不对劲,我讨厌自己这副德性。」
“动一动身体,就会恢复精神吗?”
「也许。」
总编辑一张苦瓜脸。
“你知不知道这个休假的理由有多薄弱吧,跟要去玩有什麽不同?”
「不准吗?」
“……不是不准,不过,不能算是休半天,要算你休全天哦。”
“没关系。”
自己也知道这么做有多任性,但是,如果在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大概会先崩溃,所以也只好任性一了。
「你可以走了。」
「对不起。」
高城再一低下头。
“我明天一定会好好上班的!”
“我等著。”
“是。”
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城把自己桌上的文件通通丢进公事包里。
身体好像生锈了,得把它磨掉才行。
井泽不也说了,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像高城晓。自己应该是充满活力且勇往直前的,所以啦,再怎样至少得把自己磨利一点再回来。
“高城。”
走出编辑部时,保科的声音在背後响起。
“不要认输哦!”
对前辈的叮咛,高城无言地作出一个胜利的手势表示回答,因为现在实在没办法说出自已不要紧的话来。
就这样,高城直接跑回老家,对惊侍的母亲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就拿著空手道服到道场去了。
现在还是早上,道场里的人很少,也都蛮闲散的。因此在高城再三央求後,老师才答应跟他练习对打。
害怕被讨厌。
害怕对方相应不理的态度和语言。
不希望自己是这个样子。
没想到一向超级自信的自己,遇到这麽一点事,就哑口无言了。
但是,崩溃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既然崩溃了,那麽与其抱著已然崩裂的自信,不如努力再将它一点一点找回来。
津森的心似乎离开自己了。
就是这样呀!而且,他不是说过:“到了要抛弃的时刻,自然就会抛弃。”
至少,他还没叫自己“滚出去”。也只有这句话能自我安慰了。 因为一直都太季福、太甜蜜,所以稍稍有点冷淡,就让自己受不了了。
真是太软弱了。
但是,反过来想想,这不是证明了自己到目前为止,都一直被宠溺、被爱著吗!
就算是离开了,也没有必要就此否定过去的一切。
自己一直都只想到自己。
直怨叹著津森的冷淡。
再重新想想看吧!
他会对自己冷淡,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在不自觉的时候,自己,或是自己以外的某个人伤了他,这伤重得让他改变了态度。
如果是那样的话,放著津森不管却一股脑儿怨叹自己的不幸,还把自己当成悲剧主角一样,不是太自私了了?
站在对方的立场想一想,这麽简单的事,自己竟然忘了,看来自己真是被津森迷得七荤八素。
连理由都没还问,就在这里哭哭啼啼……
大白痴一个。
动一动身体,脑子清醒多了。流流汗果然又有精力了。
一再地提醒自己:振作点!
每个人最初都是一个人来,到最後,也只有一个人走。正因如此,为了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地须加紧努力,为了让二人一直这样下去,不振作是不行的!
不断对打三个小时后,高城终于离开了道场。
好久没练了,全身像被薄布裹住一样疲累,然而,感觉却很棒。
既然决定了要“喜欢”,就要勇往直前,这不是自己一贯的原则吗?
不久之前还这麽坚持著不是吗?
真不想承认是因为自己老了,记忆力减退了。不过,忘了的事要再想起来,还真要费点工夫哪。
津森不是那种想到什麽就会说出来的人,他是种容易受伤,又有点别扭的人 ,比现在的自己更容易为一点小事钻牛角尖的人。
但是,自己不就是喜欢这样的津森吗?
渐渐的,回想起了最初的那种感觉。
在津森说喜欢自己前,不是一直不断地向自己确认吗?
不知道多少,津森曾问过自己“你喜欢我吗”“真的吗?”“绝对吗?”自己竟然忘了,真是超级大白痴。
6
全身冒汗地回到老家,高城就立刻要回公寓去。
母亲也不多问,只是静静地替他作了饭。吃饱了後,精力更充沛,高城立即冲回“自己的家”。
打开玄关的门,走过走廊,拉开客厅的玻璃门,笔直地走到津森的眼前。
果然如高城所料,看到提早回来的他,津森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麽了?」
对著来势汹汹,甚至表情有点可怕的高城,津森这麽问。
「津森……」
高城趁著走进来的气势,快步走近津森身边 一把抓起桌上的遥控器,把津森正在看的电视关掉。
迅速安静下来的屋子里,自己的声音变得特另大声。
“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会一直喜欢你。”
津森瞪大眼睛看著他。这也难怪,谁叫自己突然说出这种台词。
「知道了吗?大不管发生任何事!」
“你……”
“不管你怎麽看我,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在这里。我最喜欢你,虽然你只对我说过一,你喜欢我,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句话。所以,请你记住,我今天爱津森晾纪,明天也一样。”
听高城气息急促却还是一口气说完的话,坐在沙发上的津森抱住了头。
「除非你对我说我很烦,否则我会一直这样讲下去。」
「如果我现在就说你很烦呢?」
「那我就在心里一直默念下去。」
「你…真是个笨蛋……」
他的声音平板而没有抑扬顿挫,不知道他究竟是生气还是呆住了?也许是高兴也不一定。
但是,要说的话说了就停不下来,一定要把自己这份感觉,好好地说清楚。
「说我笨蛋也好,但是我绝对不是笨蛋。」
「不要老说些孩子气的话。」
「我就是这个样子。」
津森供她站起身来,长发晃动,遮住了他的脸。
「津森。」
「不要大呼小叫的!」
看不到他的脸,不知他是什麽表情?
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麽?
一瞬间,心中闪过强烈的不安于是,高城又再一安慰自己说:至少这个人还没有叫自已滚出去。
“我要工作了你不要跟过来。”
离开只有两个人的房间的是津森,这代表什麽意思呢?
「我去接由麻。」
“随你便。你在就你去,反正我也不擅长跟人交际。”
“松井老师是好人,你见过她吧?”
“啊,那个女的吗?”
但是 津森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的背朝著这里,看起来特别巨大。
像是逃走般,他走向自己的房间。
为什麽要逃?是要逃离自己?还是逃离其他的东西?
“津森!”
在对方的手碰到门把前,高城又片了一这个名字。
“你非要激怒我不可吗,由加里到底说了些什麽?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很想知道。”
津森终於转过身,让高城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那是张拼命压抑而扭曲了的脸。
从没见过那样痛苦的脸,高城不禁吓了一跳。
“跟你无关。”
声音一闪而过。
“有关。事情发展到一半被抛下的人是我那,就算要死,我也希望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他脸上的表情是在说“你生气了吗”?
“我只不过是中途不想迷续做罢了。”
“为什麽不想继续?是我没有魅力了吗?没错,我身体的确是没什麽魁力,但是……”
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快要哭了,津森却反而笑了出来。
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屋里回荡。
「抱歉,己经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
「但是……」
津森慢慢走向前,来到高城身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肩,将他抱进怀里,指头缓缓滑到高城的背後,高城隐约可以闻到对方飘散而来发香。他的手比高城的
身体还热,紧紧贴在高城身上感觉有点沉重。
“我有点烦躁,对不起。”
虽然碰触著彼此的肌肤,而且愈抱愈紧,但却看不到他的表情,这是他有意不让高城看到的吧?
「和你没有关系。」
“但是……”
“暂且……就让我一个人这样,拜托。”
“……津森。”
正担心地叫著他的名字时,他的身子却突然离开了。
“津……津森?”
像动物般动作迅速地伸出手,攫住高城的脸细看。
“你到哪里去了?”
“咦?啊…我…我回老家,还去了空手道的道场……”
“空手道?”
“我告诉过你我练过呀……。因为……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觉得很烦,就跑去练了一下。啊……有汗味是吗?我在家虽然冲了澡,但还是有味道。”
「啊……不是,你的头发还很湿,不擦乾会感冒的。」
正面击破的作战法,感觉还不坏。
虽然还是没有说清楚怎麽回事,不过,至少确认了津森并不寸厌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高城就更在意了,他为什麽不告诉自己呢?
「总之,我暂且没事,知道了吗?」
津森转过身,就像不想看自己的脸一样,把视线转开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穿的绿色衬衫,看来像个小点。
这,高城没有再开口叫他,只是默默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後。
一扇门紧紧关上。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可恶!」
这一瞬间,寂寞和启伤要归向何?
为什麽自己这麽没用?为什麽不能强一点,强到能让这个人依靠?
他不是不生诉自己,而是觉得就算讲了也没有用。一想到对方是这样想,高城就不禁对自己感到生气。
自己一个人闷著头苦恼,无法给人一点信赖感,结果,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要是那时把握时机,立刻问的话就好了!真是逊毙了,还打电话向井泽求救?
津森当然没办法和这样的自己商量事情呀。
在自己失去勇往直前这项优点时,就看不见津森了。
「白痴!」
高城用力敲自己的头。
就算後悔也来不及了,按钮选错了!
「大白痴!」
自己忽略了他心中的某个东西!
这对高城来说是一生中最大的失误。
渐渐的,冷淡的感觉慢慢消失了。
高城一边忍耐,一边悄悄地观察津森。
说难听一点,就是拼命地想要找出,他忽略津森心中的那件东西
但是,津森除了电饭之外,几乎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时也只和由麻玩,几乎没有两个人独的时间,当然,也不再有夜里的邀约。
但是没关系。
虽然有点想作的感觉,不过那并不是一切,只要津森还想要自己陪在身边,那麽,也就不觉得寂寞了。
一旦决心喜欢了,再多想什麽,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有些人自己预测了一大堆可能性,然後就沾沾自喜,得意得不得了,对于那种人,也只能说,随他高兴了,自己可不是那样没品的人。
“我重新站起来了!”
打电话给井泽的时候,又说了一,也算是说给自己听。
“我绝对没有问题了。”
井泽用一贯柔和的语气回答:那真是太好了。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你来一趟。津森好像有心事,但他大概觉得我不是商量的对象。”
井泽很快就答应了,说他会好好的问问津森。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真的是一分一秒也不能疏忽!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就算懊悔,也无济於事。
高城慢慢找回了“自己”,总算又能抬头挺胸了。
抬头挺胸向前看。
「森山 ,上弄的那份问卷,我还想追加一个问题,可以吗?」
窗前的树木随风摇曳,着来柔弱,其实却是屹立不倒的。
首先,不管再小的事,都必须开始行动,不去做是什麽结果也没有的。
「我想加一个问题:你认为怎麽样才算是变得坚强?」
“这有关系吗?”
「我觉得有,你不觉得坚强地活着,是恋爱的必要条件吗?」
“嗯,也是啦……”
「所以,有必要问问看,什麽才是坚强吧!」
谈话的对于这时把原子笔在手中转啊转,看来是在思考。
“上面要不要加一句,就说:‘对恋爱而言,坚强是必要的’?”
「嗯,我想,问卷对象是以低年龄层为主,不要这样限定会比较好吧。人生也不只是恋爱而已嘛。」
「可是那是最重要的东西呀。」
“好吧……那就交给你决定了。”
总算恢复原来的干劲了。
编辑部的桌上散满了纸张,一张张就像是一格一格的风景般映人眼帘。
的确是又多又杂又琐碎,但是,每一件都关连著下一件事的发生,所以,一张都不能疏忽掉。
「怎麽啦,高城,莫名其妙强迫人家让你休假,看来找回精力了嘛!」
总编辑对著高城的桌子招手,叫他过去。
高城抱著正在校对的稿子,慢慢地走到他那边去。
“是的,托您的福。”
笑了。
“电充足了吗?”
“是的,不会再像下梅雨一样,全身发霉啦。”
「哈哈,正要进入梅雨季哩。」
总编辑那短小又满是皱痕的大拇指,在散乱的纸堆里找某个重要的文件,不过显然是失败了,於是总编辑对站在一旁等候的高城示意,要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你那天说要休假到道场去,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哩。不过,你既然是真的不舒服,让你去去也好,不是吗?”
高城坐在椅子上,从胸前口袋拿出红笔继续工作,等著对方说出真正的目的。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慢慢来没关系,我就在这边弄这个。」
“一下子就好,你先坐在这里一下。”
“该弄的东西还是早点弄好,这样以後不管要怎样,都不会这麽麻烦。”
不知道是谁在房间里打开电视,传来细微的声音。
等到高城工作进展九真後,总编辑总算找到他的目的所在了。「哇……找到了,就是这个。」
“找到了吗?”
「刚请的就是这个企划草案。」
「哦。」
高城把膝上的稿子合起来。
“我想拷贝一份行吗?”
「当然,顺便连大家的份一起拷贝,传下去给大家。」
「是。」
这就是上提出的那个同性恋小说企划草案。
里面列出了许多个写小说的人选,以及搭配画插图的人,其中当然有津森的笔名梦野。
“怎麽样,津森那边讲得如何?”
高城看著文件,怏怏然地回答:
「这个嘛……果然是很难达成。」
“啊……不行吗?”
“他倒不是对这类题材很反感。”
的确,那个人回答过一,说他也有兴趣。
「不过万他现在好像遇到一些私人问题,我想…我再找机会跟他提看看。」
「这样啊……,理由你知道吗?」
高城摇摇头。
「不知道,好像是不能限我商量的事□
「是吗?
「也许吧。」
「会不会是那个呀?」
「哪个?」
高城看著总编辑,对方双手支著下巴,手撑在桌子上看著他。
「你想到什麽线索了吗?」
难道他烦恼的事,是工作上的事吗?
「不,也说不上是什麽线索啦,津森的女儿……你说她快要上幼稚园了,是吧?」
「由麻啊?是呀,今年开始上三年保育班□
「他真的收养那小孩了吗?」
“收养了,可是…。”
“不是问那个,我是说入籍的事。”
「入籍?」
“不知道吗?”
「嘿,我以为已经入籍了……」
因为他宣告说“那是我的小孩”,又把她留在身边,所以自己猜想最根本的问题应该解决了,可是……
「那会不会是结婚的事?」看来蛮严重的。
忽然间,现实的警铃大响。虽然,这句话并不会给他带来痛苦。
「我看他忙得好像都没有自己的时间那。」
「天哪!津森晚婚……不就是我们间接造成的罗?」
本来想半开玩笑说:“不,是我的错”,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我想不是吧。」
最重要的是自己呀!
“你要再去拜托他一稿子的事吗?”
“嗯。不过,要说服他可能得上一些时间。”
“那倒没关系,劲力就好……加油。”
「是,那我先去拷贝这个。」
7
空气清新。
不可以郁闷,要努力保持这种感觉。
虽然公司里遇到的都是相同的人,做相同的事,不过,现在必须好好集中心力在工作上。
真是的,想到几天前的自己令人不禁脸红。
「喂,高城,营业部也要,你多印几分好了。」
高城精力十足地回答,然後开始行动。
总之,这样才像自己!
「高城先生。」
不记得什麽时候听过这个声音。
一瞬问,他迷悯地看向声音的来。
「啊!」
靠近走在人行道上的自己和由麻的,是辆白色进口车。
「久能先生」
声音的主人,是那位善变的医生久能。
「由麻。」
「小广。」
小孩们也叫著自己好朋友的名字。
「从现在开始,可以吗?」
「嚷川――」
「上说的那件事呀,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可不可以跟你谈一谈?」
由麻不再接近车子,开始隔著窗,和小广说著不知道是什麽的对话。
「到附近的家庭餐厅可以吗?」
谈的是关于上寄放小孩的事吧?如果只是这样,应该可以尽快把这个问题敲定。
而且,他对久能这个人挺有兴趣的。
「好呀,不过,我得先打电话跟家里的人说一声。」
「先上车吧,到店里再打电话也不迟。」
久能拔开後座的安全锁,把门打开。
「上车吧,由麻。」
「小广也一起引
「对,我们有点话要谈。」
「阿津呢?」
「我会打电话跟他说。」
高城把穿著连身洋装的小个子由麻抱在膝盖上,坐进久能的车子里。
久能立刻发动引擎,开动了车子。
「你家在附近吗?」
久能边转著方向盘边间。
「对,就在公园的旁边。」
「是高级住宅区那,挺不错的嘛!」
「谢谢你的夸奖,我也这麽想。」
车子开在通往高城家的路上,不过在到达公寓之前就先往左转,然後开往车站前那家家庭餐厅前。
「我住的地方比你家离车站还要近一点,我常带这小鬼去公园玩,说不定之前我们曾在那里见过面哦。」
「我们家星期天也常去那儿,说不定真的见过
「也许吧。」
车子终於到达目的地,然後缓缓开进一旁的停车场。
「我们家……不是这里。」
看著面前灯火辉煌的店面,由麻哺哺自语。
「只是顺便绕过来一下而已。」
「碰」一声,广梦打开前座的车门直接跳下来,高城则握住由麻和广梦的手,等久能把车完全停好。
「好了。」
之前没有注意到,想不到久能的身材蛮高。
不知道他跟津森哪一个比较高?
已经是傍晚接近晚饭的时间,店里有点拥挤,所幸,虽然有一半以上的座位已经坐满,他们还是找到一个靠窗的位子。
而且,带著小孩,坐在窗边也可以把位子和其他人区隔开。
「抱歉,我先去打个电话。」
「点完东西再去打吧!」
「不行,也许家里已经作好饭了,我还是先打电话回去看看。由麻,乖乖坐在这里哦。」
「是!」
其实,要小孩不吵不闹,简直比登天还难。
尤其是在这种开放的场所,到都可以听到兴奋的喧哗声。
不过,叫由麻士乖乖口的话,她多少可以好好坐上一下子,所以,应该不会给久能带来麻烦巴。
高城拎著装零钱的小钱包和电话卡,走到公共电话的小隔问里。
按下通话钮後,电话响了三声,津森的声音响起。
「喂,津森吗?我是高城。」
怎麽啦?
「抱歉,我有事要跟幼稚园的一位家长谈,现在在车站前的强纳森餐厅里。」
强纳森?
「是。」
「由麻呢?」
「跟我一起,对方的小孩也在,我想不会待太久的。」
电话彼端沉默了一会儿。
「你可以等我们回去吃饭吗?」
没有回答。
「喂喂?」
喔,我听到了,反正小孩是耐不住的,你们就在外面吃吧。
「那你呢?」
我自己会吃一点的,如果不跟那些妈妈们打点交道後果不太妙吧。
「……等我们谈完,立刻就回去,你等我们。」
吃完再回来吧,我没作饭。
「可是……」
另一端,电话硬生生地挂了。
「又惹他生气了……」
但也不能丢下久能就回去呀。
没办法,高城只好把电话挂好,回到座位上。
桌上放著一般菜单和儿童菜单,由麻六乖乖地坐著士,没有打开菜单,也没有说话。
「爸爸。」
看到高城回来,她的小脸登时闪闪发光。
「还要士乖乖]的吗?」
「对不起哦,可以不用了,我们在这边吃完再回去。」
「吃自助吧?」
「要先吃饭嘛,对不起麻烦你了。」
高城边打开儿童菜单,边对久能道歉。
「不会,这小孩三岁了吧。」
「是的。」
「很有教养那,又很懂事。」
这算是夸奖吧。高城忍不住嘴角微歪。
「久能先生,我不觉得说小孩有教养是句好话哟!」
「是吗?」
但是,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了高城的说法,他是觉得这话题到此为止就好了呢?还是真的这麽认为呢?
跟这个人在一起,感觉不太对。
高城点了由麻和自己的菜,然後把目光投向对面的人能。
他的头发前面很短,後面稍长,五官很明显,大大的黑眼睛,看来根有型的一张脸。
眼角和津森一样往上扬,但他的西洋味比较重,不过,和坐在一旁的广梦长得很像。
「刚才你说的事,可不可以再说得详细一点?」
薄薄的嘴唇微后,发出柔和的声音,是因为他是医生的关系吗?问起话来声音非常有礼貌。
「啊……是、就是把广梦寄在我家的事。」
久能淡淡地笑了。
「不是这个,当然这也要间,不过,我想知道要把小孩寄放在什麽样的人那里,请你告诉我你家的状况,当然如果不能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这个人的说话方式就是这样吗?
听起来好像咬著白齿说话一样。
「也没有什麽好隐瞒的,你想知道什麽呢?・」
高城正视著对方的眼睛,不过得偶尔分心注意坐在街边的由麻。
这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跟人家说话的时候要看著对方的眼睛,这是普通常识。但是,对方却像是边避高城的眼晴般,把视线转了开。
「由麻的妈妈现在在作什麽?」
「在照顾生病的先生。」
其实他们并没有结婚,而且之前才打电话来说,那个人已经去世了,不过,没有必要说得那麽详细。
「那麽,你的同居人是那位先生或是太大的亲人,是吗?」
「是太太的亲弟弟乃
「你和那个人是什麽关系?・」
从久能语尾音上扬的方式,可以听出来他特别强调什麽关系这个问题。
「什麽……关系……」
「朋友吗?还是亲人?」
「工作关系。我是编辑,而津森是作家。」
「哦。」
不知怎地,开始有点生气。
但是不可以发火,不是之前就知道,他是这种人了吗?不论是说话还是生活方式,都和自己不同。
「这跟寄放小孩有关系吗?」
「因为复杂的家庭,或是太穷的家庭都不好。」
好!那乾脆算了!高城努力咬紧牙关,不让几乎脱口而出的拒绝冒出来。也许他猜得没错,这个人就是没有把他看在眼里,对对方这种说话方式 高城除不觉得生气外,还有种上当的感觉。
「你下判断了吗?」
「是啊。」
「那我也可以问吗?」
久能又笑了
“请便。”
他往後坐,双手环抱在胸前。
「不如我自己说吧。我离婚了,职业是医生,现在和孩子两个人住在一起高城简单地丢下这句话。
「我不是要问那个。」
久能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
「我要问的是,为什麽你常常这麽晚才来接他?真是太过份了。我不太了解医生的工作,所以请你告诉我,为什麽不能准时来接广梦。」
「你对我的工作有兴趣吗?」
「嗯,是有那麽一一点点。但因为我以後绝对不可能当医生,所以知道也好不知道也无所谓。」
「当医生?
「不,不当,你对自己不会作的工作没有兴趣吗?
久能後退的身子又向前倾。
他那副把人当成白痴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谈得很起劲的表情。
「那麽,万一我不是医生,你会怎麽样?如果我骗你的呢?
「骗我?如果说谎是有特别理由,我倒是愿闻其详。」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我是酒店老板的话,你会问我同样的事吗?像寄放小孩、做什麽工作之类的问题。」
「当然。」
高城毫不迟疑地点点买。
他不了解久能真正的意思是什麽,但是,却很清楚地知道久能对他是不是会被“医生”这个头衔给左右非常感兴趣。
这时,食物送来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虽然才不过三、四岁,但现在的小孩,不论是由麻还是小广,都很懂事。
他们坐在以他们的身高来说,稍嫌矮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吃东西。
孩子们似乎十分满足於摆在眼前的食物边谈电视里的卡通英雄,边拼命地把东西往嘴里送。
「对不起,你还没有回答我。」
因为由麻热中於吃东西,而且吃相还不错,所以高城重新打开话匣子。
「为什麽你会迟到!」
久能用比之前稍微亲切的语气回答:
「值班的话,万一有急诊进来,就口有迟到了。而且,负责的病人如果有什麽紧情况,也不能放著不管就回家吧。而且,我现在还是“菜鸟”研修医生而已。」
「菜鸟?」
「就是指才当医生四五年的研修医生,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制度了,所以说实习医生你比较容易懂吧,就是那种一天到晚帮别人忙的那种人。」
「新人研修是吧。」
「没错川
「和护士一样吗?・」
「咦?啊……不是,那是不同的。他们现在采三班制,好像还要值夜班。」
「三班制?
「把二十四小时分成三份。工作时间八小时,所功实际上是二班制,八小时工作、八小时休息,再工作八小时。我们不是那样的。」
「那样一来,不是变成工作十六小时了?」
「现在己经改了。
「但是,有小孩的护士不是惨了?医生也是吗?
久能从皮夹里拿出黑色的呼叫器给他看。
「有人传呼,就要立刻出动吗?」
「当然。」
本来以为他是个刁钻又没有同情心的人,不过好像是误解了。他没有说自己很辛苦,反而说当然。但是,为什麽要这麽说呢?这样一来简直像在说自己是很没礼貌的人。
所谓医生,就是不要让对方把印象弄坏,并且要把心放在上面的工作呀。
然而,这种语气听来好像在玩弄人的口气。
「所以就不能去接广梦了,明年我准备把他寄放在老家,今年只好这样将就了。」
「真辛苦,久能先生,你喜欢当医生吧。」
面对高城孩子气的话,久能的手停在半空中。
「高城,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咦?」
「一般人对医生这种工作的想法,不外是根帅啦、很有钱啦,就是很有权力之类的,很少人会说很辛苦这种话,就算有,他们接下来一定是说,你一定很喜欢为社会奉献没有人会说,你喜欢当医生的。」
「是吗?但是,医生的工作,除了奉献社会之外,还有别的意义吧?所以整体来说,不就是喜欢当医生了吗?
「的确,我是很喜欢帮助别人、受人家感激,还有很多的存款。」
久能等著看高城对他最後这句话的反应。
到目前为止,对他提出评语的人,不是把他奉承上了天,就是自作主张、把他看成牺牲奉献的圣人。
高城属於後者。所以,他才会说出会粉碎那种看法的话,看对方会怎麽样。
久能抱著恶作剧的心态,等著对方回答。
然而,高城边替由麻擦嘴,一边毫不犹豫地丢出一句话:
「看吧,你果然是喜欢当医生的一切嘛。」
久能的眉毛扬起。
「你对把医疗当存钱的方法,没有反感吗?
「我觉得尽力工作,赚很多钱并没有什麽不好呀。」
他睁著骨碌碌的眼睛望著久能,一副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有什麽好问的表情。
「我是努力工作存钱的人?
「你以为我的收人会比你多吗?
「啊……对不起。」
「没关系,没什麽好道歉的。
久能的步调,完全被高城的反应给弄乱了。
「但是你不会嫉妒还是羡慕吗?」
「会呀。不过,既然我们选的工作不一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我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当医生的、而且,我也根喜欢编辑的工作,所以,我对编辑的薪水已经很满足了。」
说著,高城笑了出来。
不知在久能的眼中,是怎麽看待这个笑容的。
「……高城。」
「什麽事?」
「关于寄放广梦的事……」
「啊……对了,原先是在讲这个嘛,你决定怎麽样?
「我想、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放心把孩子拜托你。」
「没问题,不过不是随时都行哦!我有时也会晚到,所以,幼稚园的闭园时间是六点半,如果赶不及的话,就互相帮忙带小孩到七点,嗯……就在这里等好了,行吗?
「好的。」
因为由麻已经吃完了,所以高城这用纸巾把她的手擦乾净。
「不过,我想久能先生一定会依照约定去接小孩的。」
「咦?」
接著,高城也替一直被久能放着不管的广梦擦擦手和嘴巴。
「我有点了解你了哟,久能先生。」
他边和久能说话,边不忘插口和小孩们讲话,还顺手把桌上整理乾净。
「久能先生喜欢试探别人对不对?我不是那麽轻易就会被激怒的,对医生没什麽偏见,也不觉得钱有什麽特别的魁力。」
说著他特地抬眼对上久能的视线。
眼睛结结实实地对上,其中颇有馀裕浮上一丝笑意。
「比起那些,我觉得疼爱由麻或是广梦,在我心中重要得多。」
他已经明白了。
这种试探的事,津森比他行得多。只是,那个人连说都不说出口,这样比起来,想到什麽就说什麽的你可爱得多了。高城在心中这麽想。
久能怔怔地看著他的笑容。
「你……真有意思。」
「是吗?」
「是的,非常有意思。」
「谢谢。」
被人家说有意思高城听了也觉得心情不错,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最初意识到喜欢他,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那麽,对不起,虽然有点赶,但是我们要先走了。」
「要回去了吗?」
「是,津森在家等我们。」
听到津森的名字,由麻立刻忘了开始说好再吃自助餐的
「阿津,回家。」
「嗯,回家了。」
高城疼爱地抱起从椅子上跳下来……不是自己小孩的由麻。
「多少钱?」
他伸向帐单的手被久能阻止住。
「我来付。」
「不行,我来付。」
我刚才的确是在试探你,这就算是我的道歉
「不用了反正也没什麽不愉快嘛。」
他拒绝了对方不怎麽讨厌的提议,把自己这一边的钱放在桌上後,站起身来。
「小广,以後也要跟由麻好好玩哦。」
握住由麻的小手,他们向还坐在座位上的两个人挥挥手。
“嗯,好好玩。”
「那麽,久能先生,再见。」
“嗯……”
「拜拜。」
结果,高城并没有吃东西,就走回有津森等著的公寓。
并把开始对他感到兴趣的久能,以及由麻的小男朋友抛在脑後了。
到了星期六,井泽既然得知高城冷静下来了,就决定优先和女朋友约会。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对男人来说,重色轻友的人果然是比较多的。
当然,对井泽而言他对津森的感情是混合了友情与同志爱的情谊,而且无论是对津森或高城,他都有长久交往下去的打算,跟他们在一块儿也非常有意思。
所以,绝不会出现「置之不理」的状况。
他打了个电话给津森,跟他约下个星期见面谈谈,然後送了一个比自己更有效的安慰好手给高城。
「真仁,真的没关系吗?」
走在银座的街头美幸担心地抬头看著他。
为了避开人潮,两人弯进小巷里并肩而行。
今天的她和平常不同,穿著一身正式的连身洋装,井泽也西装笔挺,两人手挽著手走向前方的珠宝店。
「没问题的,充电後的高城强得让你不敢相信。」
一开始,她接到井泽不能赴约的电话,不久後又打了一遍来说没事了,但是,美幸还是十分担心,怕 津森改变态度是因为上她到访的缘故。
但是,井泽爽快地一扫她的忧虑。
「你不要担这个心,没事的。」
他对美牟说,如果高城可以笑著说没问题的话那就不会有问题了。
以前,他也被高城的外表和平常的态度所骗,以为他像小孩一样天真,但是,现在他非常清楚自己以前错得多离谱。
「高城真的很善解人意,即使有什麽烦恼,也会忍耐,不是吗?」
「我不是说他会不会忍耐,而是说他真的很坚强。所以他一哭,我才会吓得赶决取消和你的约会,不过,既然他己经站起来了,就不需要我啦!该担心的是津森。」
「那个人?他不是很强吗?」
被风吹乱的头发好像弄得美幸蛮不舒服的,她不停用手梳理,轻拂散开的浏海。
「一点也不,没想到吧?那家伙才是彻头彻尾的小孩子。」
前面有几间放下百叶窗的店面,和布置得美轮美奂的广告橱窗。他们放慢脚步,走上了那条街。
「比真仁还孩子气?」
「比我、美幸、比高城都孩子气。
「真是无法想像那。」
「我可没骗你。」
井泽举起手摆个发誓姿势。
「讨厌!」
美幸觉得自己被捉弄了,伸手打他的背。
「是真的!我阅人无数……看得很准的!」对着脸上写满“真的吗?”的女朋友,眨了眨眼。
「把头发放下来啦…我最喜欢你那个样子。
说著,他伸手把美幸脑後一直夹著的银色发夹拿掉。
「啊!」
长长的头发立刻散到美幸的肩上,像是披下的黑色波浪。
「瞧,我说的没错吧!」
对著美幸想要把头发绑回去的手,他再废眨了眨左眼。美季耸耸肩,假装被他那种软调的态度给说服了。
「以後不要随便把人家的头发弄下来啦。」
「对不起嘛……好了,在那边右转。
两人间关於津森的对话总算告一段落,眼看已经到了目的地的珠宝店前,望著橱窗,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回他们自已身上了。
其中只有一,井泽想到了远远那个地方的事,不过他没有说出口。他在心里想,“他”应该己经到了吧?
他,就是井泽送去给高城、代替自己的谈话对象。
不,也许应该说是:请高城当这个人的谈话对象才对吧!
身材细瘦、五官柔和,一身大学生的俐落打扮,配上符合身上服装长度的头发。
「初见面,你们好。」
低垂著头的年轻男子,微笑著自我介绍。
「我是小仓君明。」
这就是马上要变成井泽妻舅的男生,美幸的弟弟,君明。
这个星期六,正值热得开始发烧的六月初。他来到了姊姊和姊夫所说的,津森的公寓拜访。
「我是高城晓。
他的身高和高城差不多,也一样有张娃娃脸,不过感觉比较沉稳。
「我知道,那是由麻吧,这位一定是津森良纪先生。
君明边带著和蔼的笑容,边坐到椅子上。
与其说他像美幸,不如说他感觉上气质还比较接近井泽哩。
他把由麻抱到膝盖上,轻轻哄著她,这才慢慢说出来访的目的。
「我想你们已经听姊姊说过,知道我是同性恋了吧?
他的样子看来一点也不觉得有什麽可耻,就像在陈述“我是男的”一样轻松自在。
「他们二个人说,我可以向高城请教…啊……,对不起,向高城先生请教我所缺乏的部分。」
收拾得乾乾净净的客厅,桌上放著客人用酌茶具,他还带来了车站前那家西点店的蛋糕。
津森和高城并肩坐著,表情有点僵直。
他们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这番话才好,虽然知道一般都称自己这种情况叫同性恋,但是他们思绪一时还转不过来。
「啊……不过高城先生和津森先生,都不是我喜欢的型,所以请放心啦,我喜欢的是头脑很好的知识份子型,像井泽先生那类的。」
津森的脑中忍不住浮出一个不人流的想法:难道你要跟你姊姊抢吗?
「我之前忘了说,你们会在意吗?啊……当然,津森先生很帅,高城先生也很可爱啦。
他笑著抓住由麻肥哪娜的手和她玩。
「如果我在你们这对甜蜜的爱人间,作出什麽挑拨的事,或是引起你们之间的危机的话,我姊一定会海扁我到死的。」
「海扁…你说美季吗?
「嗯,这只是举例啦,难道你们以为像我姊那样的人,真的会抓狂吗?
和这家伙大概是有代沟吧?君明没有任何恶意,轻松自在地就说出这种话。
「呃……」
虽然不太懂怎麽开始一个话题,不过也不能什麽都不说吧,高城这麽一想,正打算开口时,津森站了起来。
「刷」一声站起来的津森脸上,写满了“我和你合不来”这几个大字。
「津森?」
被丢下的两个矮个子,同时叫起他的名字,他们的表情简直就像被狗爸爸抛弃的小狗,歪著头向上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抱歉,我得带由麻去散步了。」
不管听在谁的耳里,这句话都像在说:“我要带著由麻逃离这里!”
「你们慢慢聊。」
他从君明身上一把抱起由麻的小身体,立刻跑了开。挂在他肩上的由麻,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还发出格格的笑声。
高城对著他们的背影正要开口,君明举起一只手阻止他。
「我们傍晚就回来。」
由麻代替津森,对著两个人挥手再见。
「你想要赶津森走吗?」
对高城的疑问,君明意味长地否定。
「我一句要他走的话也没有说,我只是觉得,对想要走的人,也不用挽留。
果然和井泽有点像。
「但是,我之前就听说,津森是会把事情问得很人的人,所以,还是跟同属受女的同志讲话比较容易吧。一
虽然不清楚他说话的真意是什麽,但高城的肩渐渐变得无力。
昨晚,井泽打电话来,说君明想来和他们见个面的时候,他还以为会是个很成熟懂事的孩子,没想到和他的想像差了蛮多。
「井泽说,叫我来跟高城先生聊聊。
始作桶者是井泽吗?还是因为记得自己说的话,所以才把他送来的?
「你比你姊姊说的更有精神嘛。
「嗯……已经好多了,虽然说是失恋,但是决定分手是我自己。」
「你自己?即使你喜欢他?
对身子向前倾的高城,他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果然姊夫说得对,这个人的确是很诚实的人。
其实,他跟姊夫反而比跟姊姊来得对味,因为他跟自己一样是比较坏的型,所以自己什麽话都会跟他谈。例如,自己的性僻或失恋,都是先跟他而不是姊姊
说。
所以这一,他劝自己来跟这个人谈谈的时候,自己也就听了。
「也有部分是因为有点不喜欢了,所以才分手的。
「原本喜欢的人却变得不喜欢了……不会很痛苦吗?
「……我先回答好了,不过,侍会儿我也要问你,好吗?」
其实君明并没有什麽特别不想回答的问题,但只要这麽一说,待会儿高城应该就会比较容易开口回答问题了。果然,正如所料,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当然,想问什麽就尽管问。
两人交换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眼神。
「你问我是不是很痛苦,那是当然的罗。原先不知道他有太太小孩,所以知道的时候真的很生气。」
「你觉得被骗了?
「不,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没有,所以不能说是欺骗,只能说他没有坦白告诉我而已。他太太先发现了,就来找我谈判,而他的态度却暖昧不明……」
「不是你说要分手的吗?
「嗯,是我没错。但是当他对我说,无论在什麽情况下,若真的喜欢就应该忍耐的时候,我就想也许应该那样也说不定,同理可证,我可能真的不够真心吧……」
「哪有这……」
高城的表情比说话的君明更困惑,声音都打结了。
「现在轮我问了,如果换生高城先生呢?哪一天津森先生突然对你说,如果你是真心的,无论如何都应该忍耐的话,你会怎麽作?」
「你是说,如果对方有太太小孩的话,我会不会忍耐是吗?」
「嗯,也包括那个。」
高城的脸出现惊人的变化。
「如果是真心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会忍。
那是明显含有怒气的表情。
「但是,有太太小孩这种事,不是忍或不忍的问题吧?」
「说不伦比较流行哟。」
虽然觉得对方有点可怜,想说句玩笑话打个岔,没想到这一来,君明的插嘴反而成了火上加油。
「不伦不是什麽流行不流行的事吧!不是说结了婚就不能再恋爱,但是,所谓结婚就是作出了爱的承诺士啊!破坏了一个承诺,再去作另一个承诺,这跟忍耐有什麽关系?如果要谈新的恋爱,应该要先对最初的人负责,作出个交代再谈其他。对那个人承诺说要让对方主福的是自己吧!不管是哪一边,半途而废跑去跟别人谈恋爱,对任何人都是一种不尊重的态度!」
「只是遇到了比对方更喜欢的人呀。」
「什麽叫遇到?之前为什麽不慢慢选?现在才说遇到真命天子,为什麽不在作选择之前先忍耐?」
「如果自己没有被选,还说得出这种话吗?」
「决定权在对方,不是吗?自己该决定的,只是还能不能喜欢对方吧?如果不能死心的话,就继续喜欢下去,然後努力让对方再一喜欢上自己。」
「我不懂,既然结果都揭晓了,死心不是乾脆得多?」
「可能吗?」
高城看著君明。
「真的能立刻就死心吗?忘得了吗?没有这种事吧?」
这种断然的语气让君明迷惘了,他拿起一直被冷落在桌上的红茶达到口边,茶都冷了。
「为什麽会这麽想?」
「因为你姊姊说的话,你会想把那麽重要的事,全部都跟别人说,不就说明你还是非常在意吗?你是真心喜欢那个人吧?」
「应该喜欢……过吧。」
「如果是我的话,要是津森对我说他讨厌我,我想我一定会哭的,不过,我还是不可能叫他不管太太小孩,跟我在一起的。最後,如果他没选我……」
高城很认真的在烦恼。
在这段时间里,君明吃掉了盘子里一半的蛋糕,并沉默了五分钟,高城还是拼命地在想答案。
「……一…只要一……,他真的对我说,喜欢你的话,即使以後再也没说过,在我心里还是会觉得他喜欢我的。」
「说一就够了?」
「因为不想忘呀。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吧,对方的感觉很重要,自己的感觉也一样重要,所以如果一都没清楚说出来的话……」
君明似乎被他的气势感动,原本大概是没打算要说的说,却不知不觉地全说了出来。
「但是,要是对方是有社会地位的人,就算他一直喜欢你,也没办法继续下去吧?明知道会为对方带困扰,要是勉强下去,不是会让对方更讨厌你?甚至曾经喜欢过的感觉都不存在。如果是这样,还不如选择比较容易忘记的方法比较好,不是吗?」
说完,他就紧紧闭上嘴,表情非常坚决。
“嗯。君明你一定比我体贴得多,对我来说,自己是很重要的,所以即使你喜欢对方的感觉没有消失,你还是会体贴地想让对方忘记这种感觉,即使那种感觉对你非常重要,你真是体贴。”
“不是那样……”
跟刚开始时不同,君明变得像小孩一样,说话吞吞吐吐。
「不过,就像喜欢的感觉不能勉强产生一样,也不能勉强要它消失吧。」
面对还在动摇的青年,高城说了一针见血的话。
「我不想要他讨厌我。」
君明的肩微微颤动。
「所以想叫他忘了你?」
没有回答。
但是,高城也不想追问答案。
「高城先生,你真的跟井泽说的一样,是个不可思议的人那。」
话语散在空中。
也许这是真的,也许是假的。
像是要掩盖那个声音,君明笑了。
或许可说是的爱恋,也或许是孩子般的憧憬,即使他并没有自觉到这是恋爱,但这个人心中刻上了他喜欢某个人的感觉,无法消失,这是不会错的。
不论是在一起或是分开了,都一样。
「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要叫高城先生老师。」
仿佛为了遮掩住想哭的感觉,君明这麽说。
那绝不是胡说,他是真心这麽说。
「嗯,如果我不是专门的受方的话,一定会攻击高城先生的。
「专门的受方…是什麽?」
一瞬间的沉默後,君明爆出一长串笑声,把之前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高城先生,你真是太神了!」
他的脚抵住了桌子,上面放的茶杯也随著笑声,发出小小的卡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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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沮丧就有欢笑,有时需要人安慰,有时就会安慰别人。
虽然还没到说“这就是人生”的年纪,不过人生的确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事。
晚上,津森回来时,正好看到高城在和君明讨教“实践同性恋用语课程”,于是他又带著由麻躲到房间里去。
跟平常一样,他的表情有点不高兴。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关於公司开阔新系列那件工作,能知道多一点相关的资料总是好的。
而且,和君明的对话相当刺激,谈起来蛮愉快的。
君明回去时很高兴地说,下还要再来。
「我现在已经变成老师的崇拜者了。」
为了礼数出来送客的津森,听到君明这句话,一脸疑问地望着高城,摆明在问:老师?在说谁?
津森还是没变,一脸不爽的样子。
沉默不语,转头就走回房间。
所以,想尽可能找事和他在一起,开口跟他说话,就用工作当藉口换取一些跟他相的时间。
也很想问他到底在烦恼什麽,有什麽压力,但是即使开口问他,也知道他是不会回答的。
虽然只能望著他的背影,但自己还是会想,他没有走远,就是喜欢自己的证据。
也许,这表示启己比别人所认为的更任性、更孩子气吧。
大家都只看到光明面,对自己有过高的评价,其实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男人。
总编辑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让津森接受。」
这完全是一厢情愿的推测,事实并非如此。
虽然他说过“喜欢”自己,但不表示他一定会听自己的话。
君明也说:「老师是器量很大的人呀。」
但自己的身高和君明差不多。
心胸也不太广。
思考方式更是横冲直撞,像个小鬼。
只不过此君明稍为年长一点罢了,就这一点差别,不是等于没差吗?
其实根本没有被叫声老师的资格。
久能也说「还想和高城见面,多跟你聊聊,因为你真的很对我的味。」
那见面之後,有二他因为临时有大手术的急诊病患进来,没办法准时去接广梦,就把小广寄放在自己这里。
大约等了十五分钟,久能就赶到家庭餐厅。
打了声招呼後,留下来喝杯茶,然後聊上一阵子。
但这也没什麽,算不上什麽大事。
因为,不论哪家的太太,都会互相寄放小孩,像自己还是小孩时,就常在附近的伯母家待上半天,饭也是在那里吃。
可是,久能也高兴得太过份了。
「你真是个爽直的人又正直、又可爱。」
这句话有点令人困惑。
怎麽会这样,津森老是矮子、小鬼的叫自己叫个不停,不过那倒也还好。
虽然受到夸奖,自己蛮开心的,但他们口中的那个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只是大家的溢美之辞,所以对这种称赞实在感到无力。
「没问题的,高城真的很强、很帅呀。」
连井泽都笑著这麽说。
「我跟津森约好了下两个人见面,我会好好问清楚的。」
瞧,自己也作了非常多无理的要求。
所以才会去拜托井泽。
这不正说明了,大家都太夸张了吗?
就好像指著猫说那是狮子一样,会产生很多困扰。
「这是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呀。」
很久不见的大姊一点也不留情地,一刀将自己的烦恼切成两断。
小孩,只是大家都把那小孩的部分误解成很帅。」
那一,因为她说女儿的旧东西要给由麻,所以自己下班後,接了由麻就顺便绕到姊姊白色的小屋。受到老公怜惜、又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迎接自己的姊姊那张主妇的脸上,洋溢著幸福。
望著那温柔的笑脸,真不敢相信这会是当初那个拿著杂志殴打弟弟的人。
「你就是那种男人呀。」
她拿出白色的连身裙、檄揽色的无扣短上衣、粉红色的迷你套装、素色的下恤。
全都是自己低廉的薪水所买不起的洋装。
「证据就是,你一点都不受女孩子欢迎,对吧!」
「唔……」
自己一件件好好地把衣服折好,放进袋子里。
「女孩子虽然会憧憬可爱的男生,但在现实生活中,却会避开这种人,尽量避免跟这种人结婚,因为这种人的生活能力令人怀疑。不过,男人的话,不论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比较喜欢孩子气的人喔。」
「是吗?我觉得像小孩的女孩很可爱,像小孩的男生也很可爱。
「哎呀!」
她从抽屉里拉出小得像娃娃用的鞋子并排放在地上。
「你喜欢的津森老师也有像小孩的地方吗?」
「……有。」
「你喜欢那些地方吗?」
「……嗯。」
当然,姊姊不知道自己所说的“喜欢”是什麽意思。如果知道的话,她会跟美幸一样接受事实吗?或是……
「美人和可爱是不同的哟,不过都好,不用改变什麽也没关系,那个人也是这样的。」
「那个人?你说姊夫吗?」
「嗯……只要我作可爱的样子,装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他就觉得非常满意啦。」
「好过份,你骗人呀。」
「你怎麽这麽说,我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依着他的喜好装样子呀。要是面对讨厌的人,才不会为他改变个性哩。」
那倒是真的,自从和姊夫认识后,姊姊就开始喜欢穿著可爱的衣服,也开始留长头发。
「晓你这种个性会吃亏的,真让人担心。」
她习惯性地这麽说。
「你就是那种会被坏人利用的典型,如果去推销东西,一定被赶出来的那种人,而且要是有可怜的老人向你兜售东西,你一定会买一堆没用的东西回来。」
她把合由麻穿的鞋子,和不合脚的分开放进盒子里。
姊姊白哲的手指没有涂指甲油,动作也有点粗鲁。
「知道吗?不要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太多困扰。」
「罗嗦。」
由麻跑到隔壁和姊姊的小孩玩,声音隔了墙都听得到。
「你也不能老是帮津森帮过头哦,到时放不开于就糟了。」
「为什麽?」
「人家总有一天会跟哪个女人谈恋爱吧。」
姊姊睁著大眼睛看著这边。
但是,自己什麽也没说。
「唉,你应该知道吧,那我就不再多说了。」
她沉默下来,继续刚才的工作。
她一双双确认放在膝上有金色扣子的皮鞋尺寸
号码,然後把数字写在盒子上。
「你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了,知道吗?」
「……知道,不过……」
「不过什麽?」
「也许我不会结婚。」
短短一段时间,她沉默不语。
在孩子们尖叫声响起的同时,她轻轻说了一声:“是吗”。外头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听起来突然有点刺耳。
「今天你要留下来吧?我该作饭了。」
「嗯,今天津森有朋友要来。」
是啊 今晚井泽应该会去津森那儿,他应该会问出自己问不出来的事吧。
「很好,就这样吧。唉总之,你也不是什麽太优秀的人,安心吧,要是没有人说的话,我来说好了,你还是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她把最後一只鞋放进盒子里,盖好盖子,然後把盒子连同洋装,一起放进纸袋里。整理完後,站起来穿好围裙。
「来帮忙准备晚饭,不过,这可不是在惩罚你。」
「是……」
「晓……」
她用手指著自己说:
「要好好去爱哦,不论是男是女,要想季福的话,爱是不可或缺的哦。」
自己也笑了。
「我会加油的,姊姊。」
她没有再说什麽,只是满足地点点头,说了声:“很好”走进厨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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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不是什麽长篇大论。
也许姊姊说的话,只有一句是对的吧。
爱与被爱,是不能选择的。如果不能兼得的话,再怎样都会苦恼的。
「我知道,能爱人又被人爱著地活着,就是最棒的人生了。」
高城卷起袖子,追在姊姊後面走进厨房。
同时,他在心中祈祷井泽能好好让津森说出心里的话。
井泽当然是在奋斗努力中。
他早知道,要叫津森开口,是非常非常麻烦的一件事。
津森这家伙,一旦牵扯到自己的事,尤其是感情方面,自觉便变得非常非常薄弱所以啦,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也绝不会自己说出来。
所以高城才会特地说要在外面住一晚,还把由麻带了去。
他把工作整理好,找了时间,准备万全地来了。
吃饭的时候,他只是天南地北的说些有的没有的,而且,这他不是买自己喜欢的蛋糕,而是带来津森喜欢的波旁酒。
为了不让气氛沉闷下来,虽然电视节目无聊至极还是让它开著,然後把小菜放满桌上。自己也不坐在沙发上,反而盘坐在地毯上。
这副姿势就摆明要长期抗战,打算喝到天亮。
一点时间也没浪费,他在玻璃杯里倒进唬柏色的液体,而且故意让津森杯里的酒精浓度比自己的高得多。
但是,一切还是跟预想差很多。
夜後,起来关掉电视的竟然是津森。
「哎呀,怎麽关了?」
微醺,舌头也有点打结。
「嗯……太无聊了嘛。
是吗?他有点慌张地说。
要打破沉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津森好像注意到他的困惑,先开口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
井泽脸上写著:哎呀!
搞了半天,原来自己想要找他谈的人,正苦於找不到倾吐的对象呀!那为什麽不早点说嘛!
“什麽?”
井泽尽可能装出一副什麽事都没有的样子,将身子往前倾。
是由加里的事吗?或是工作上的?还是……
「你要结婚了。」
这句话跟他想像的差太远了。
「是呀,怎样?」
「你喜欢美幸吧?」
「说喜欢,不如说爱,我爱她才要跟她结婚呀。」
「结婚以後还会来这里吗?美幸会让你来吗?」
「没差吧,你如果想要我来,我就会来罗。」
井泽把冰块放进自己的玻璃杯,冰块摔进杯里,敲击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向声。
「难道……你会因为我不来而感到寂寞吗?不会吧!」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恶心。」
津森作出呕吐状。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反应。」
今天晚上由麻不在,所以他就自动解禁,拿出烟来点上。
白色的烟冉冉上升,消失在天板边,桌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屁股,几乎找不到可以捻熄烟蒂的地方。井泽开始觉得抽烟很无聊。
他已经有点焦躁了。
津森好像是为了要让舌头上留著很浓的尼古丁味,才不停抽烟似的。
津森每根烟都只抽一半,就丢到空的啤酒瓶里。
然後再拿出一根来。
这个季节的空气潮湿,那种感觉浸到皮肤里,让人更觉焦躁。井泽有占受不了,迳自把空调除湿打开。
墙上的机械传来嗡嗡的振动声。
「津森?」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毫不客气地瞪了过来。
「干嘛?」
对方的声音里,饱含打从心底担忧的感觉。
津森不情愿地慢慢开了口。
他的心,一直一直沉沉地悬著放不下。
「井泽,如果美幸对你说,她跟我谈得很开心,你会怎麽想?」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感觉到“那个”的?
「和你?美幸吗?嗯,这种情形很不寻常哟,我倒想看看那。
是从由加里打电话来的时候开始的吧。
「认真点回答我。
那个女人讲了一堆受了很大的刺激啦、今後的日子怎麽过之类的话,最後,只问了一句“我的小孩还好吗?”
「津森,你不会突然想听我说,我嫉妒你和美幸吧?」
津森表明直到那一刻,自己一直都是很幸福的。
就好像在世界的光亮之中。
虽然明知未来不可靠,但忍不住会开始觉得,这种幸福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因为高城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而由麻在出嫁前,也会一直留在这个家里面。
「你是在问我的事?还是你自己的烦恼?」
但是,那句话惊醒了梦申人。
这一切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高城也许会遇到比自己更喜欢的人,由麻也可能被由加里带走,也许……自己就这样一个人孤伶伶被留在这个屋子里。
「不知道……」
从牙缝勉强发出的声音。
这是自己的声音吗?
是这个一直都很倔强、什麽都不怕的自己,发出的声音吗?
「你在嫉妒高城跟谁?他公司的女孩?」
「知道吗?为了工作,他总会去公司或是负责的作家家里呀。」
「是附近的人吗?」
「我想是托儿所的爸爸。」
「津森!」
看著津森一反常态的沮丧模样,井泽忍不住伸出手。
「津森…津森,怎麽了嘛?一点也不像你,把头抬起来。」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但是,津森还是没有抬头。
只是很粗鲁地挥开井泽的手。
「所有的一切!」
他抓起旁边的玻璃杯,一口气倒进嘴里。
「不论要把由麻带走的由加里,还是矮冬瓜的男朋友、幼稚园的老师、家长、编辑部的家伙、美幸的弟弟……所有的一切!」
他的心没有办法应付这样的事。
每从高城口中,听到他跟自己以外的人高兴地说话,自己就会觉得非常痛苦。
没想到,早就知道的事,竟会这麽难受。
这不是老早就知道了吗?
没有东西是可以持续到永远的。
人的心都是会变的。
没有人可以一生都陪在自己身旁。
「还有,想到自己为那家伙烦躁不安且精神涣散。我更生气……」
因为感到莫名的不安,而棋紧紧和他连系在一起,高城却在自己怀中紧紧闭上双眼。
那样子简直就像在说:非忍耐不可、一定要忍耐……
那不是他的错,错的是让他有那种表情的自已,被自我嫌恶所侵袭,什麽都不能作,只好落荒而逃。
「我害怕会破坏现在。」
在遇到高城之前,自己宁死也不会说的话,这时却溜出了嘴。
「不相信吧?但我真的很怕。」
一直想对谁说出这句话。
想乞求谁来教教自己,怎麽做才能从这种恐惧中逃开。
井泽重新调了酒,一口气喝掉一半,没有笑,也没有难过。
「我也怕哟。」
只是平静地这麽说。
津森抬起头。
「我也怕呀,这是一定的。」
井泽伸手拿了津森的烟。
点了烟,又伸手拿了他的玻璃杯,边说边替他把酒倒满,玻璃杯里的颜只片刻变浓了。
「虽然没有像你那麽严重,但是我也会嫉妒。而且,知道吗?乞我也跟你一样,有小爱的人突然死去的经验呀。」
没错,井泽的妹妹和自己的双亲一样,在同一家因为医疗过失而丧失性命。
「所以,对我来说,我觉得跟随时可能会死比起来,嫉妒根本不可怕。」
「一直这样吗?」
「一直这样。所以我也怕结婚,因为我想要是结了婚之後,美幸突然死了,或是我突然死了的话,怎麽办?」
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想过。这个男人和自已不同,他已经回到了普通的生活里了。
「会一直拖到现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嗯,大概吧。也有部分原因是要等工作上了轨道啦,而且,美幸也很忙呀。」
「痛苦吗?」
井泽边吐烟边笑了出来。
「当然。」
真的好久没看过这个男人抽烟了。
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个表情。
「但是,我已经有美幸了。她呀,比我强得多。津森……我了解你考虑的事,还有你的烦恼。没问题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呀!」
窗外的黑暗透过窗帘的细缝,溜进了屋子,洒落在脚边。
渗满屋子的黑暗,侵蚀了人的心,让人变得无比脆弱。
「一日忧得,我想每个人都有窝囊样的。因为会怕失去,不断去想失去的时候将会怎麽样?」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毁灭。」
「也许吧。」
「你怎麽办?」
「在那之前,什麽都不要想。」
「如果那个时候很快就来了呢?」
「不会来的。高城不是很爱你吗?」
「直到他遇上比我更好的人吧。」
「哪有这种事,你怎麽可以说这种话!」
「这世上有比那家伙好的人吗?」
井泽想起高城拜托他问的事。
「高城打过电话给我。」
「什麽时候?」
「由加里打电话给你那天,就是你什麽也没解释就丢下他的那个晚上。他以为自己惹你生气。被你讨厌了。说真的,那是我第一听到他哭,吓了我一大跳。」
「那个白痴……」
「大家都一样,每个人都在和害泊失去所爱的恐惧奋战。」
井泽模仿津森的动作,把烟头扔到空啤酒罐里。
咻的一声,火立刻熄了。
「你还不懂的话,就说一声。」
津森摇著玻璃杯,正在溶解的冰块互碰的声音,听在耳里非常清脆。
「你是爱著高城的。」
虚幻、又高昂的声音响著。
「所以才会一直想著很久以後的事,才会对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感到不安。」
津森的手继续玩著这种乐器。
「才会想著绝对不要失去他。」
虚幻的声音。
「胡说……」
「是真的。」
「胡说。」
「津森。」
「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去想很久以後的事,我根本不相信那一套。」
「等到真的失去就太迟了哦 如果你不相失去的话,就一定要拼命抓住对方才行。」
「那家伙是男的,要怎麽抓?又不能像你们一样去结婚。」
结婚不是一切。」
「那什麽才是?」
「不就是信任吗?不就只是一直喜欢下去吗?」
井泽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又再低喃:
「不过,要一直喜欢下去好难。」
「喜欢是很抽象的东西,不论怎麽说,都是空的。事实上他一定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我不知道的人相甚欢,谈著我所不知道的话题。要想掌握这一切,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就怎麽也消不去。」
「什麽消不去?」
「这种焦躁感。」
津森浮出自虐的笑容。
「那麽,你觉得就算失去高城也无所谓吗?」
「如果非这样不可的话……」
「不能吧?不可能的。」
因为爱得这麽。
但是津森什麽也没再说。
只是一口气喝完井泽帮他倒的、没有加冰的烈酒。
「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不知是不想再听他说话,还是话题自动接不下去了,津森默默伸手打开电视的开关。
「津森……」
音箱申传出低俗的夜节目的音乐。
结果,井泽并没有告诉高城,那一夜他们到底说了什麽。
不论高城怎麽问,他都不肯告诉他。
因为不能让津森知道他去拜托井泽的事,所以,他当然也不能去问津森了。
但是,津森有点变了,就像波潮起伏般忽冷忽热。
「和阿津好。」
当由麻在脚边玩时,会突然从背後抱住自己,把脸埋在肩上。
「喜欢爸爸吗?」
也会伸手把用童稚的声音问话的小孩抱起来。
「喜欢,也喜欢由麻。」
虽然想询问他说的是真是假?却也问不出口。而津森也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待就是好几天。
有时甚至跑出去喝酒喝到很晚。
简直就像不安定的小孩。
天空的彼端,出现了厚厚的乌云。
一旦风吹起来,那片云就会来到自己头上,有种预感,似乎会发生一场大风暴。
如果被卷了进去,津森一定会比自己伤得更重。
「怎麽了?」
接由麻回家时,久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今天他没有开车,也没有穿西装。
「久能先生……」
「心不在焉哟。」
「啊……有点事。』
小广放开爸爸的手,跑到由麻身边去。最近,由麻又多了一个叫“小直”的男朋友,所以他开始产生危机意识了。这样想是不是有点过份呢?
「今天没开车呀。」
「今天不是我值班。」
缓缓走上弯曲的长步道。
步道蛮宽的,所以久能走到高城的旁边。
「你在想工作的事吗?」
他靠得很近,几乎要碰到高城的肩膀。
「嗯…差不多……」
高城心不在焉地回答。
灰蓝色的天空,染上最後一片火红。
绿色的树梢开始与天色合一变成夜晚的昏暗。
两人的鞋子踏在柏油路上,发出有如节拍器般规则的响声,像是在催促夜晚的变化。
「由麻,不要跑,很危险。来……到爸爸这边来。」
听到他的叫声,原本跑在前面的孩子们掉头回到他身边。
小小的的脚步两三步才抵得上大人的一步,虽然如此,还是走得很快。
「很累吧,要照顾别人的小孩。」
久能用一贯的语调说。
最近已经习惯他这个口气,不再那麽生气了。
「是呀,是别人的小孩。不过,对我来说,就像我的小孩一样,而且,每天在我身边绕,怎麽看都觉得是自己的小孩。」
「因为这小孩很可爱吗?」
「嗯。」
高城不明白久能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只是单纯的评论由麻的美丑吗?
「我的小孩呢?」
「咦?」
「广梦呀。」
「啊……广梦也很可爱,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像小精灵一样。」
「不是天使吗?」
「比起天使,他们太恶作剧了,还不如说像《仲夏夜之梦》或是英国的神仙故事里,出现的小精灵吧。」
「我倒觉得比较像小恶魔!」
高城笑了。
「但是很可爱吧!」
久能不太肯定。
「唉,自己的小孩嘛。」
怎麽这麽说呀!
「工作呢?你现在在做哪一本书?」
「少女小说,女孩子看的书。」
「很辛苦吧?」
「嗯,还好啦。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喜欢跟书有关的事。只不过……现在遇到一些问题。」
「什麽样的问题?」
「沟通上的问题,各种各样的。」
「最近的小孩看的书都很极端,暴力啦、Xing爱场面啦……你应该也知道小孩子间在流行男同性恋、女同性恋之类的东西吧?」
听到久能说出不太像他会说的话,高城不禁转头看著他。
「我们医院有一个住院病患,才念高中而已,非常沉迷这种杂志哟,他大概不知道被发现了吧。」
「你读过吗?」
「嗯,对那些小女孩来说,就只是梦幻小说嘛。」
实在无法想像这个人会用这麽平静的语气说这种话,还会亲手翻阅那种杂志,更不觉得这个人会说出他可以接受的这种话来。
「我……下就要当这种小说的责任编辑。」
因为不觉得有什麽可耻的,所以高城很坦然地说了。
同时,他又想到,得快点再跟津森提一那件事才行。
「如果认识喜欢这类出版的女孩子,真相好好跟她谈一谈。一般读者,要谈这种问题比较难。」
「基本上,少女们喜欢的恋爱内容是没有变的,只不过是把男女的性别掉换来写罢了。」
「是吗?」
「男人哪里是那麽简单就进得去的。」
因为自己是过来人,所以知道久能的话是什麽意思,登时满脸通红。
「久…久能先生……」
「没关系啦这种程度的话,小孩听不懂的啦。」
不是这个问题吧。
「事实上,那东西没有准备是进不去的,跟女人不一样。」
也许是医生的关系吧,他讲得非常直接,高城听了,连耳朵里都红了,口中结结巴巴地发出抗议。
「怎麽了?」
「那……那种事……不适合在大街上谈论吧。」
「又没有人听见。」
是没错,可见范围内的长步道上,只有这远一个溜狗的少年向这边跑来,没有别的人。
「你不习惯这种话题?」
「不习惯,尤其是在外面。」
况且脚边还有两个小孩跑来跑去。
「你有情人吗?」
「这个……」
高城的声音有点迟疑,这又不是值得吹嘘的事。
「……各式各样吧。」
「各式各样?应该说很多吧!」
看到对方绽开笑容,高城总算发现自己又被戏弄了。
这种事常常发生,自己本来就是属于晚熟型的人,学生时代就因为反应迟钝而被人家骗。
「你戏弄我吧?」
也许从下往上瞪没什麽魄力,不过高城还是瞪著久能,他依然满脸通红。
「稍微一下而已。」
他毫不在乎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麽,跟高城说话觉得很轻松,也许因为工作的地方总是看到生与死,所以空间的时候完全不想跟以前的朋友见面。」
「其他的家长呢?」
「他们来接近我,多半是因为我的医生头衔吧?」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那样呀。」
「因为你是好人,大概不知道那些太太们是怎麽批评你的吧?」
不知道。
大概讲得很难听吧。
「她们说什么?」
「被老婆欺压、每天作家事的可爱老公。」
「可……可爱?」
久能又笑了。
「又在戏弄我。」
「没有、没有,是真的,我也这麽觉得。」
「错了,我既没有被逼作家事,也不可爱。」
「家事部分可以再说,不过可爱是主观的问题吧,你一张娃娃脸,我觉得很可爱。」
「太没礼貌了。」
一听到这件事手就自动紧紧握拳。不过,在拳头还没挥出前,对方已经察觉到了。
「我不知道你讨厌被这麽说,抱歉。」
不知什麽时候,已经到了公园边的链瓦道了。池边并排的柳树随风摇摆,远这就可以看见那棵白色建筑物了。
由麻发现已经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忙拉著高城的手叫:
「爸爸…家家。」
窗子透出灯光。
那是津森的房间,他今天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吧。
「是那里吗?」
追随著高城的视线,久能指著远的大厦问。
「嗯,那麽,我们先告辞了。」
高城把由麻抱起来,从幼稚园走回来,是有点距离了,平常走一半就会要抱抱,今天她却乖乖什麽也没说地走到这里。
「今天一直走路,累不累?」但是,也许因为和小朋友玩得里高兴的关系吧,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疲劳。
「不会。」
「那麽,再见。」
久能也抱起自己的儿子。
「嗯,再见。」
边说告别的话,边把背对著人家,感觉真的有点奇怪。
就算不值班,既然住得比自己家还远,那开车来不是方便得多吗?
要从这里抱著小孩走到车站,不是很惨?
打开玄关门时,高城回过头,街灯下,抱著广梦的久能还站在那里。
「也许有事吧……」
高城和由麻再向那两人挥挥手,转身走进建筑物里。
不管玩得多兴奋,一洗完澡就会发现累了,那天才过九点,由麻就已经开始不断点头了。
她在散满图画书的地板上,像钟摆一样,头开始晃啊晃的。
「怎麽啦,矮冬瓜,困啦。」
津森这麽一说,由麻立刻嘟起嘴,边搓著睡袍上的向日葵缕,边咕嘟著抗议。
「才没有!没有困!」
但是她的眼睛己经快睁不开了。
「今天回来的时候,你都一直在跟小朋友玩,所以一定累了啊。」
「没有!」
「不要罗嗦了。」
津森把由麻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哄她睡,但是由麻立刻滚到地上,她大概也知道那个样子就会被睡魔给逮到了吧。
「不要!」
一张快哭的小脸,正说明了她已经快不行了。
「快睡!」
津森被她那种反抗的态度惹毛了,开始烦躁起来。
「不要睡!」
「快睡!」
「不要!」
再一,津森把由麻抱起来。
这他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好了,睡吧。」
高城最喜欢看到这个情景,似乎这时津森心里的空洞,就渐渐被补了起来似的。
为了哎她睡津森的手规律地拍著由麻的身体,渐渐她咕脓的声音也愈来愈小。
「这小鬼一直在玩是吗?」
「回来的时候遇到其他的家长,就一起走回来,在到家之前一直跑个不停。」
「谁家的小孩?」
「上说过她的小男朋友啊,叫久能。」
不敢说是医生的小孩。
「一起的是妈妈吗?」
「不,他们也是父子单亲家庭,所以是爸爸去接,那个人很喜欢捉弄人,不过,人不坏就是了。」
「就是之前托你带小孩的那个?」
「嗯。」
「最近常听你提到他。」
「是吗?」
高城不知道自己的话听在津森耳里是什麽感觉。
既然津森什麽也没说,这也是当高城没有注意到,每当他在津森面前提到自己跟谁说话时,津森的嘴巴都会闭得特别紧。
「睡著了吗?」
由麻仰著头,己经睡著了,也许是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可以安心,因此她毫无防备地熟睡。
「给我,我把她放回床上。」
说著,高城向前弯下腰准备抱起由麻。
「……唔。」
突然间,他的唇被堵住了。
当津森的脸离开时,他才知道这不是偶然间的脸碰脸,而是津森有意吻他。
「津…津森……」
虽然不知接吻过多少,但高城依旧无法习惯,脸登时红透了。
「讨厌吗?」
「不是 只是由麻在这里……」
「看到又怎样?她又不懂什麽是接吻。」
「被看到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津森抱著由麻站起来,在他怀中,由麻已经睡得不醒人事了。
在这之前津森跟自己一样都根讨厌被由麻看到这种情况,所以在她睡著前,什麽都不会然的事。但是,在他心中,也许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连讲话都非常小声。
「……到我房间等著。」
但是,津森没有多说什麽,只丢给困惑的高城这句话,就抱著由麻进她房间去了。
「房间…津森的房间……?」
35 回复:你是我的太阳 by木原音濑
这是自那天以来,也就是把自己丢下不管的那一晚以来,津森第一主动邀请他。
虽然津森叫高城到他房间等,但高城还是待在原地等津森出来,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当津森出来看到高城留在原地时,脸上登时出现误解的表情。
「不想要吗?」
「不是,我想。可是,可以吗?我没有听错?」
津森叹口气。
「来吧。」
打开门。
好久没进到这房间了,屋里满是烟味,津森关在里面时一定不停抽烟吧。
平常都会催著他上床,但今天却站著抱住他,吻在一起。
舌头贪婪地伸进来,激烈地吻著。
双方都不明白对方的感觉。
彼此的手探索著紧紧相贴的身体。
“津……森……”
津森死命地抱紧高城,像是永远不要让他离开一般。
高城感觉到此时的津森,心中似乎隐藏著一些不同的东西,同时,他也为津森邀请自己进来事,高兴的不得了。
「津森……」
津森把高城压倒在床上。
小小的身体在弹簧垫上弹了一下,发出轧轧的声音。在倒下的高城坐起来前,一双大千把他给抓住了。
「啊’“不……」
被焦躁支配的手,粗暴地扯开高城的扣子,迅速脱下他的睡衣。小小的钮扣一声不响地落在皱皱的床单上。
不论以前被抱的时候有多麽痛,也不曾发生过这种事。
「津森!」
高城叫著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的名字,感觉很不对。
「津森!」
对方完全不理他的呼唤。
这和温柔给予的疼痛不同,生平第一,他感到暴力带来的疼痛。想抬起肩,却很快被压了回去,腰被拉过去,脚被高高抬起。
不自禁地,他颤抖地起了鸡皮疙瘩。
「为什麽……」
难道他不是想要自己才要自己进来的吗?
他用力压住自己想逃的身体,咬在扯露出来的肩上,这一切,真的是相信自己的证据吗?
「好痛!」
没有给困感的高城任何说明,像是要夺走什麽般,津森用力地咬住他。
「津森!」
津森把高城身上所有的衣服扯光,只剩下脚踝被凌乱的衣物遮蔽住。
「你听不到我的声音吗?看不到我吗?」
被抓住的大腿内侧,传来一阵阵剧痛,不是指甲带来的刺痛,而是手指抓住肌肤产生的钝痛感,那似乎是想毁灭一切般地粗暴。
「不要……好痛!」
第一,高城明确地拒绝了他。
泪水决堤般奔流而下。
即使再怎麽用力抓津森的肩,即使用力得连指甲都掐进他的肉里去,还是没办法移开他沉重的身体。
「高城。」
低沉的声音。
「乖一点。」
命令般冷酷的声音。
「我不是东西!」
他在心中狂喊,但完全无法传到对方耳中。
泪水不停地落下。
「你,根本不是在抱我!」
「在这里的人就是你没错。」
这一瞬间,两人的脑中都没有想到睡在隔壁的由麻,有的只是抓住自己的这只于的主人。
唇又被堵住,牙齿咬住上唇。身体被压住,手用力挥起却又被按住。
寻到空隙一跃而起想逃开的高城,很快又被津森用力扯了回来。一半身子落在床下。
一只膝盖顶在高城的背上,疼痛感登时传到全身。
冷冷的唇吻上肩胛骨,用力地吸吮,就像平常一样,很痛。
「乖一点……」
这不再是命令的口气,而是近乎哀求的声音。
「为什麽……」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拜托……不要逃离我身边……」
「我不会逃的,只要津森要我……,但是……」
话已无法继续下去。
紧密接触著的胸部。
紧紧交缠的手腕。
虽然依旧有反应。但是,既不是快感、也没有快乐。
从不知道,当心情不对、身体也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做这种事竟如此痛苦。
虽然不想逃,虽然被你抱是件很高兴的事,虽然了确定你的感觉,再怎麽痛也能忍耐……,但为什你就是不懂呢?
「痛……好痛!」
津森完全无视自己的意志,不断侵人失去力气的下半身。
「痛…痛……」
高城已不再抵抗,连拒绝的话也不再说了。但是,他感到自己染血又疼痛的身体,逐渐变成无机质,心也渐渐冷去。
最重要的东西正在消失,而自己却无力阻止。
最後一瞬间,他感到津森埋在自己背後的脸湿湿的。
「可恶……」
那是含著海意的声音。
1
第二天醒来时,时钟已经指到十二点了。
什麽也不想做。
懒懒的,喉咙像被压碎般疼痛。
正在和要不要清醒的意识抗争,想要继续睡下时,房门开了。
一瞬间跳了起来,但是,进来的人不是津森。
「还好吗?」
井泽有点吞吞吐吐。
「井…泽……?」
「嗯。」
井泽走到枕边,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打电话到公司给我,说服津森得点时间,像要他写同性恋小说一样。」
不管多麽温柔的声音,听在耳膜里都显得遥远而有点不真实。
「我…他讨厌我了吗……?」
井泽像母亲般温柔地摸著他的头发。
「怎麽会?今天早上他打来的电话,如果我录下来,你听了就会知道了。他真得非常慌乱……」
井泽说到这儿,声音就停了。
「……他兑他强暴了你。」
「强暴我?」
「如果你不觉得,那就不是,不过……」
「我不懂。」
「可以原谅吗?」
井泽的手依然放在他的额头上,同时这麽问。
「原谅什麽?」
「津森呀。」
「为什麽?」
「因为他作了很过份的事。」
「为什麽?」
慢慢地,高城坐起身,登时疼痛在全身乱串。
「高城。」
「为什麽他要那麽作?」
脑子轻飘飘的,完全无法思考。
「我喜欢津森,但是他为什麽好像要毁掉我一样。虽然我不觉得他做得过分,可是,我知道津森似乎想发泄什麽,我不懂……」
为什麽津森不在这里?一起床最想看到的就是他的脸呀。
「津森……有点变了,是因为你的关系,只是他还没自觉,不知道要侣麽作才好。」
「他自己…都不知道……?」
「没错。」
昨天,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说自己不知道怎麽办?也不知道为什麽痛苦。
「高城。」
井泽把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衣服递给他,那是从衣柜里拿出来的干净衣服,应该是津森为他准备的吧!
「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你说的话……?」
「我说过,津森是爱你的。」
「嗯。」
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我知道……当他叫我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我知道他是需要我的。」
有点吃力地移动酸痛的肌肉,慢慢换上衣服。
井泽没有制止他。
「津森在由麻的房里。」
短袖夏恤没办法遮去身上全部的指痕,从衣领部分可以看到里面赤红的痕迹。
「好像打了一场架,伤痕累累那。」
为什麽自己还笑得出来呢?明明受了很大的惊吓呀。
「高城。」
「我想去散散步,好吗?」
井泽沉默地想了一会儿,站起来伸手拉他一把。
打开门,颤抖的脚慢慢迈开步子。客厅里没人,只有空调努力地运转著,以维持室内的温度。
赤脚踩到绒毯上,感觉比平为踏实。
「你会很快回来吗?」
他在担心吧,手一直放在自己背上。
「很快就回来。」
隔著一扇门,听得到里面由麻高亢的声音,一定是津森在跟她玩吧。
边走出房,边感觉到井泽的视线追在後头送他。
在玄关穿上鞋,连平常开惯了的门都变得十分沉重。推开门,走到外头,登时热气扑面而来。
眩目的阳光让一切变得特别灿烂。
一个人搭电梯来到楼下,一走到马路上,柏油路反射的热让原本就疲累的身体更难受。
慢慢晃迸眼前的公园里,风吹过池面,带来微凉的空气。
「风呀……」
踏上土石铺设的小径,走进树荫浓密的林子里。
强烈的阳光下,没有孩童的身影,因为现在离放学时间还早吧。
空气中混著土味和草味,拂面而来拨动额前的短发。
心里这麽想的时候,腰部附近却愈来愈像灌铅般沉重。
没有力法再忍,只好踉跄地坐到距离最近的长椅上,但是疼痛在全身四流动,几乎决要晕倒,只好把身子往前靠,结果撞在前面坚实的树枝上。
身体虚脱得动弹不得。
思考钝钝的,发了一会儿呆,脑子才开始象风车一样缓缓地转动。
还是没办法一件一件整理清楚,似乎被那件事吓到了。
津森并没有将自己赶出公寓,所以才会一直待在那里,一又一翻来覆去,现在,终於到了最後的时刻了吧?
因为津森会抱自己,所以才觉得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但是,昨夜那样子好像很难跟拥抱这个字眼连在一起,虽然形式差不多……
然而,太粗暴了。
津森也知道他自己太粗暴了,所以才找井泽来。不过,叫井泽来到底是为了谁呢?
「是……为我……吗?」
醒来的时候,井泽的那种温柔,是安慰津森之後剩下的温柔吗?亦或是疼惜自己而自然流露呢?
井泽说,在津森心中有他自己也捉摸不定的情绪困扰著,才会作出那种事。的确,昨晚津森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是,不论怎麽想,在自己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反覆回响。
……津森一点也不了解我!
自己想要的不是井泽的温柔,而是津森的拥抱啊!
如果他能给自己一点安慰的话,就算再怎麽过份的事,都可以忍耐下去,但他为什麽什麽都不说?
虽然知道要求对方为自己作些什麽,是件很自私的事,但好寂寞、真的好寂寞,津森什麽都不跟自己说,这种情况让自己感到悲伤不已。
比起刺痛的身体,心里的痛更。
忽然间,热热的眼眶中,泪水溢了出来,他不住伸手去擦。
「痛……」
一出声,痛觉登时变得敏锐无比。
「好痛……」
这样下去,会哭不停的。
但再怎麽拼命忍,还是没办法止住泪水。
「高…城?」
意识模糊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吓了一跳,向左一看,树荫下站著一个男。
「怎麽……了?」
慌忙站起来,身体登时痛得不得了。
这时,对方看到自己哭湿的脸,快步走了过来。
「你在哭?」
那个男人,久能……,来到他身边,坐在长椅的空位上。跟平常看到的样子不同,因此感觉和印象中有点差异。
「嗯,没有,我只是……」
好丢脸,很想把脸上的泪水擦乾,但是,手掌实在不是很好的擦拭工具。
「请用这个吧。」
久能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在口袋里翻来翻去的高城。
「啊……对不起。」
这麽狼狈的德性,全被对方看光了。
高城慌忙地把脸擦好,借来的手帕被泪水沾湿,颜色由淡变。
「呃……这个,我洗好了再还给你……」
「没关系,你丢了也无所谓,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东西。」
「不,怎麽可以!我一定会还你的。」
久能静静地看著他。没办法,这么大的人了,在公园的长椅上哭到眼睛红肿,实在太丢脸了。
但是,久能看自己的样子,好像并不觉得这种行为像白痴。
「我带广梦去幼稚园,结果发现由麻没去上课,我正在猜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才过来这附近看看的。」
「对不起,今天有点……」
「生病了吗?」
「不,没有。」
「那是打架了?」
久能握住高城拿著手帕的手,上面留有津森红色的指痕。
「这是……」
虽然满心想要解释,但是头脑昏昏的,什麽也想不出来。
「抓痕!」
「不是。」
「你忘了我是哪一行的,瞒不了我的。」
「……可是,也不是什麽大事……」
「果真是被抓的。」
「……是撞到的。」
「我是专家,这个形状的红色痕迹,一定是手抓留下来的,不会是撞到的,到底是谁弄的?」
谁?
这个字像刀般在胸口剁著。
不管怎麽逞强,一看也知道不是拥抱的痕迹,而是他为了发泄混沌不清的郁愤,所留下施虐的痕迹。
「难道是津森先生……?」
高城慌忙抬起头。
「不是!」
但是,不抬起头还好。
初夏的阳光异常明亮。
即使是在树荫下,也足够让近距离的人能清楚地看出他的心。
温柔的眼眸定定地凝视著他。
「这……你还能说不是什麽大事?
久能的视线往下看。
看著的是自己的脸……不,是更下面,脖子、还有衣领的边边。
「啊!・」
待高城发觉他在看什麽的时候,慌忙把衣襟压住。
「我说没什麽就没什麽!」
「高城。」
「走开!」
久能抓住他的手,拉开他死命想要遮住的肌肤。
开领式的衣襟。他在一清醒时就发现到,那里留有津森的吻痕。
「你知道这是怎庞回事吗?」
愤怒的的语气,把他的力气都抽走了。
「你还能大声的说者不算什麽」
「是没什麽……」
「高城 !」
「真的没什麽!
「是你的同居人津森干的好事吧?」
「不是。」
望著拼命忍著哭泣、拼命摇头否认的高城,久能似乎误解了什麽。
他把高城当成不想承认发生了什麽事的受害者。
他认定了犯人是谁,同时,他没办法理解为什麽高城还要庇护留下这些伤痕的人。
「津森在哪里?」
「请你不要管,真的不是那回事。」
「不是吧,你说这不是吻痕是什麽?你说呀!」
「不是……」
因为擦拭过度,脸颊都红了起来。
虽然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哭,但还是强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高城。」
久能紧迫盯人地追问著,但高城却什麽也说不出来,突然,久能紧紧抱住他。
接著,他像抱著孩子般,温柔地拍著不断说著“不是”的高城瘦弱的背。
「不要哭了,有我在。」
「不是……」
没有哭!也不再哭了!
「放开我。」
高城隔著久能白色的衬衫,用力推著他。
二人间只有一点点空隙。
眼前这个人的脸上,满含著哀伤的眼神,向下看著高城。
「不是那样……」
然後,那张脸忽然靠近,吻住了他的唇。
「呜……!」
有力的手腕紧紧地把高城的身体抱住,湿润的唇温柔地按在他紧闭的唇上。
舌尖拨开他的唇瓣,滑上他紧咬住的牙齿
「混……」
高城用力扯开趁他骂人时侵人嘴里的舌头,大声撕喊。
「混帐……」
他奋力喊出几乎不曾在他口中说出的话语,且在怒骂的当儿,右拳也跟著挥了出去。
身体的疼痛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灼热感。
即使看著久能倒在自己脚边的样子,他也没有一丝空档去反省自己是不应该打架的。
「高……高城……?」
「不要碰我!
泪水又落了下来。
这他没有擦,任由泪水如雨般流下来。
被吻了。
被男人吻了。
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把舌头伸到自己嘴里!
一时间他什麽也不能想,愤怒主宰了一切的思维,掌握了他所有的感觉。
「高城!」高城不是像孩子般、而是变成小孩样,大声地哭了出来。同时,他像脱兔般飞也似地地跑向自己的家、跑向津森的公寓。
什麽都无所谓了。被人看到、或是腰痛、或是撞到树,全都无所渭了,直线地奔进刚刚才走出来的玻璃门里。
「高城……等一等。」
他没有回头,所以看不见久能从後面追来的样子。
因为头也没抬,所以在大厦门口撞到一个女人,他随口道了声歉。
毫不迟疑地打开自己公寓的大门,鞋也没脱地直直冲了进去。
「津森!」
听到开门声走出来一探究竟的是井泽。
「高城?怎麽了?」
但是,连井泽也没有办法进人高城的视野。模糊的泪眼在找的人只有一个。
「哇……津森!」
里面的门开了,那个人出现在眼前。
高城响起婴儿般的哭声,紧紧抓住冲上前来的津森。
「怎…怎麽了?」
津森猜想他一定是因为气自己的行气,情绪才会如此激动,所以有点儿心虚。
除了津森,井泽就更不用说了,他从来没看过也没听过高城像这个样子,也从来没想过会有看到的一天。
「怎麽了?高城?出了什麽事?」
律森用手抬起埋在自己胸前哭个不停的高城的脸,担忧地看著他。
高城一脸不知所措地凝视著他。
「被…被……」
抽噎得太厉害,他连话也请不清了。高城像是缺氧般拼命地喘息,想让自己能继续呼吸下去,肩膀抖个不停。
「高城,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对,就是这样。」
井泽把吓到的由麻带到房间里,又从厨房里拿了一条毛巾来给高城擦脸。
「怎麽了?高城,快说发生了什麽事?」
津森再问了一,这,高城终於有声音了。
「我被……被吻了……」
牙关颤抖,连声音都在发颤。但是,井泽听得很清楚。
「被…………久……久能」
他没有再说下去,又哭了出来。
「什……麽……?可恶!我要杀了他!」
津森用力抱住高城的肩,脸变得像恶魔般可怖。
「津森……冷静点。」
井泽知道自己这句话对方肯定听不进去,但总不能就这样让朋友拿著金属球棒冲出去不管,要是出了人命怎麽办?
「久能……你这个混帐!我要杀了你!」
久能那家伙现在不在这里,真是算他走运。
「久能……?」
井泽重覆念了一这个名字。
「你光说久能,谁知道是什麽人?」
「我当然知道,就是由麻幼稚园的某个家长……那个混蛋医生!」
「医生……」
「那家伙在哪里?高城…别哭了。」
手上的力道并没有放松,津森依然抱著他,探视若他的脸。
「刚刚…在公园……,可是…我…除了津森……」
「不要哭!」
「可是……」
这大概就是暴风来临之前的样子吧?应该不会更槽了才对……井泽这麽想,是不是太乐观了。
哭个不停的高城,和怒火上冲的津森都没听到门铃声,但是井泽却很清楚地听到了。
「…难…道……?」
井泽在津森行动之前,先一步接了门铃对请机的话筒。
「津森家。」
说话的是井泽,但是听话的却是津森。他边抱著胸前哭个不停的高城,手一伸把话简抢了过去。
「您好,我是久能,请问高城无生在吗?」
不用问,光看津森的表情,井泽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他在,你有什麽事吗?」
不过,井泽目前还不用把话筒抢过来,因为现在的高城就像脚链般绑住津森,让他没办法离开半径几公尺之内的范围。
「抱歉,我知道高城才刚回来,不过可以请他出来一下吗?」
这就是所谓「作了坏事还敢上门找死」吧。
非礼高城的当事人久能,对出面负责应对的井泽使出生气的声音。
「津森?我己经在门口了,请开门。
「门口?」
这里是门禁森严的大厦呀!难道是高城进来时没把门关好?
「井泽!」
津森在他背後发出地震般的怒吼。
「让他进来!」
惨了……惨了!
平常本来都是高城扮演踩刹车的角色,但是他现在的样子……
「让他进来了!」
没听到啊?津森不断反覆地吼著这句话。
井泽看看他,又看看被他紧紧抱住的高城的影,脑中想到之前一直悬在心上的念头。
「知道了,我让他进来 不过你先到那边坐下,高城现在不太好动吧。」
「唔……」
提醒津森他昨晚作了什麽样的事後,津森就乖乖地坐到面向桌子旁边的沙发上,井泽这才走向玄关。
地上一点一点,都是高城鞋子留下的泥巴,可见他当时有多狼狈。然而他却那麽轻易地就抱住津森,可见即便遇到再不愉快的事,他终究还是只喜欢津森一个人吧。
「请进。」
他握住金色的门把,把门向外推开。
登时,他确定一场暴风雨即将来到。
「你是津森先生吗?」
这张脸是第一看到,这个肿著脸颊的英俊男人,应该就是久能吧。
「不是……」
但是一旁站著的女性,他却认识。
「哎呀……井泽先生!」
头发打了层,脸上化著美丽的装,修长的身子穿著合身的连身洋装。
「良纪在吧?」
会叫津森名字的人并不多。
……太糟了。
「是你让这个男人进大门来的吧。」
「是啊,他说他到这里有事嘛。」
她若无其事地笑著。
「你就让他进来了?」
「反正我也要上来嘛。」
井泽叹了一口比海还的气,为这两个人带路。
「请进,久能先生、由加里小姐。」
她女性纤细的脚上 穿著漂亮的红色高跟鞋。
这就是刚在楼下大门被高城撞到的女性,也是由麻的亲生母亲、津森的亲姊姊,津森由加里。
出乎意料地,一群关系复杂的人,一下子全聚到这间屋子里。
生气的津森背对著厨房,坐在沙发上,一旁是紧紧黏著他的高城,坐在他们正对面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也在生气的人能,和一脸看热闹表情的由加里。
井泽趁这段时间,赶快摸索著自己的立场在哪里。
「抱歉,没有泡茶。
决定采取中立的井泽这麽说,结果,双方出现各种不同的回答。
「不用泡!」
「不需要!」
「没关系!」
没有回答的只有紧抓著津森的高城,和关在屋里听不到声音的由麻。
「那麽,抱歉,让我先坐下来。」
虽然这麽说,四人坐的沙发没有他的位于,於是他坐在紧挨著津森、旁边还有点空间的高城身边的扶手上。
不知道是谁先……又会怎麽样开口呢?
他看著高城。
像无尾熊一样紧紧抓著津森的高城,总算停止哭泣了,然而双眼还是红通通的。
不过,他现在紧紧抓著津森,可能不只是因为想要攀住他而已吧,应该还有压住津森。不让他跳起来揪住久能的用意吧。
注意到这一点,井泽看著他,心想,不抽道高城是不是会第一个开口?
但是,就在他这样猜想时,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久能。
「你是津森吧?」
「你这家伙就是久能吧?」
空中交会的睥睨眼神,迸射出飞溅的火。
「你就是对高城先生施加暴行的犯人对不对?」
「……什麽?你以为刚才对他作的是什麽?」
「你怎麽解释你在高城先生身上留下的伤?」
「这家伙刚才哭著回来……」
「你大概不知道他一个人偷偷躲在公园里哭吧?」
「你不要太器张!」
「这是事实,你因为照顾不了自己的侄子,就把责任全部推给他,对吧?」
「不要装出一副你什麽都知道的样子!」
要从哪里著手才好……?
在井泽还在搜寻的时候,「砰」一声,两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津森!」
高城的制止一点用也没有。
「井泽,快想办法!」
「你叫我也没用……」
冲进两个要打架的人中间,可不是自己份内的责任!
「我绝不会饶过你的!」
「我才饶不过你呢!」
「你看你千的好事,让这家伙这麽痛苦!」
「是你吧!」
「请住手!」
没办法!井泽抓住两个人的衣领,努力卡进互相瞪视的男人中间。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你们在这里打架的话,高城会很难过的。」
二人的眼睛同时看向高城。
「请住手……」
两人放开手,各自整整衣服,坐回原来的位置。只有由加里一个人,对事情的演变乐得不得了。
「久能先生,请听我说……」
久能看著井泽。
「你是谁?」
「我是津森和高城的朋友,我的名字叫井泽。也是今天这里唯一会好好接待你的人。」
「所以呢?」
「我有几点想要跟你确认一下,那些我想大概也是高城想知道的事吧。」
井泽职业式的说话方式,让久能好像面对著一池柔和的水。
「什麽事?」
「你在公园亲了高城是吗?」
「是的。」
津森听到这个答案,登时全身采取对战姿态。
「请恕我冒昧地问……你是把高城当成恋爱的对象吗?也就是说,把同为男性的他当成恋爱的对象吗?」
「是。我和他谈过,我想他也对我颇有好感,我对他是认真的。如果不是那个男人之前对他施加暴行的话,我相信这件事绝不会闹到这个地步的。」
「什麽!你这家伙……!」
「津森,冷静点。」
井泽瞄了高城一眼,现在有由加里在场,高城考虑到津森的立场,要他开口
说自己是津森的恋人,可能有点难吧。而对怒火中烧的津森,现在不管说什麽他绝对听不进去。
「久能,你的名字是……」
「……骏,久能骏。你问这做什麽?」
「你是医生对吧?」
「嗯,我也对高城说过了。」
「所以我就说我最讨厌医生了!」
「被你讨厌也没什麽大不了!」
「什麽?」
「够了!津森,让我继续问下去!」
井泽了解津森的个性,也了解高城的个性。当然,虽非了解得十分透彻,不过,至少什麽事会引出对方什麽反应,他还蛮清楚的。所以,就算事实和自己的想像有差,他也有把握让话题朝著自己预期的方向前进。
这就是身为律师的本领,就算不是耍操纵法庭,也要把结果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久能先生,你有个儿子叫广梦?」
「没错。」
高城脸上露出「咦」的表情。
「冒昧请问,尊夫人是不是叫作康美?」
「康美的确是我的前妻,不过我们已经离婚了,现在我是单身。」
只有高城对井泽的质问感到惊讶不已。
久能是医生、儿子叫广梦的事,高城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记得自己对井泽说过,不过,也许是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这也就罢了,但久能前妻的名字,他却从来没有听过。
「你工作的医院是都心的城东大学医院吗?」
久能大概也觉得不可思议,转身面对井泽。
「你怎麽知……我们见过吗?」
「不,这是第一见面。不过,我曾经一度想见见你。久能这个姓很不寻常,而身为年轻英侄的男性有一个儿子在念幼稚园,这些条件加一加,能符合的人
实在不多,猜测的范围当然就缩小了很多。而且,现在,我确信你果然是那个一意孤行的人。」
井泽怏怏然地笑著,像跳舞般把手把放在前面,低下头。
「初见面,久能医生。我是今年中预定成为仓君明姊夫的井泽真仁。」
然後,井泽把视线从表情僵硬的久能拉开,像点燃导火线般对高城说:
「高城,他就是君明的前任爱人哟。」
「真…真的?」
高城轻轻站起来。
「……我承认和他交往过,不过,那都过去了。」
一副被击败的表情,久能苦涩地承认了。
「为什麽?和你太太离婚了,为什麽不回到君明身边去?」
「两边都己经结束了。那女人一心要的只有钱,那男的也一样,只想逃避麻烦,就离开我跑了。」
虽然井泽不是基督徒,不过他还是在胸口画个十字,为久能医生哀悼。
「你这家伙……!」
总算还有些残像的理性,让高城的手不致握成拳头。不过,巴掌挥下去的速度却也没有减速。
「你认为君明是抱著什麽样的心情离开你的?」
「啪」一声清脆喷亮的声音,响得连走廊都听得到。久能又一飞跌到地板上。
「你不能让你太太,还有君明幸福,你自己什麽都没有为别人作过,现在还有脸到我和津森这里来大放撅辞?」
「高……高城……?」
「而且,你这始乱终弃的家伙,随便对…人家…人家……」
请到这里,他又想到刚才的事,登时一腔怒火转成了难过,又流下了眼泪来。
「……人家……随便就强吻人家!」
「用不著这样哭吧,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
「才不是只不过哩!你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意志!我绝对不让我喜欢以外的人吻我!」
「我喜欢你呀。」
「我不喜欢你!」
高城无力地「呼」一声坐进沙发里。
「……我……一点也不觉得我喜欢你到可以跟你接吻的地步,别人也许觉得这没什麽,但我只让我喜欢的人亲。我们俩对接吻的价值观差太多了。」
瞬问,他想要伸向津森的手,又在自己膝盖上握成拳头。
「不管是多麽好的人,不管怎麽强迫我,我就是那种对身体发肤非常在意的人。除了我真正喜欢的人,我决不让他吻我。」
「高城想要接吻的对象,是另有其人。」
井泽忽然插嘴。
「你一点也没有考虑到君明的感觉,只想著自己方便,随便就把觉得麻烦的人丢掉。像你这种理感情的方式,只配再挨他这空手道高手一拳。」
井泽向下环住高城的肩。
「不论是什麽样的爱,能让对方接受当然是最好的。如果让对方自由或让对方讲些任性的话,可以让对方高兴,也不失为一种示爱的方式。可是,久能先生,他现在可是全然拒绝你哟。」
井泽看看高城,又看看他旁边的津森。
「要作任性的要求,也得看看对象的意愿吧。」
话题渐渐改变了方向。
「如果你觉得下还有机会的话,请赶快打消这个念头。高城是不会接受那种程度的爱的。不过,如果连确认对方怎麽想都不敢,只是随便认定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话,这种示爱的方式也跟久能先生没什麽两
样吧?」
原本该对著久能说的话,後来转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君明只被康美抱怨了几句就逃走了,如果他是真心的,就应该能够忍耐不是吗?」
「你要他忍耐过吗乞」
「……那种事,不用说吧。如果爱我的话……」
果然,久能有点不自在地把视线转开。
唉……局城突然觉得对这个人来说,爱情就是不论如何都要顺从他吧。
「高城……」
一直保持沉默的津森,突然开口叫他。
出声的同时,井泽的手也离开了他的肩。
「是。」
什麽事
「你喜欢我吗?」
突如其来的一间,让高城不知怎麽回答,回头看向津森,对方正一脸认真地看潜他。
要在这里说吗?在大家的面前?
「我喜欢你。」
短暂的迷偶後,高城确信自己取得了维开宣布的许可,于是坦白地说出来。既然津森要问,那自己又何必自觉可耻呢?要迷惘的应该不是现在。
不仑何时,只要是最喜欢的人问自己任何问题,自己一定坦诚回答。如果不给对方带来困扰、自己的感情又不会变,那有什麽好犹疑的?
「比那边那个混帐医生还喜欢?」
「我最喜欢的只有一个人。」
回视著自己的那双眼睛,强而有力地回答。
「很好!」
津森把手放在面向自己的高城肩上,不过,不像井泽那样温柔,而是强有力地抓住薄薄的衬衫,毫不迟疑地把它撕破。
「咻」一声刺耳的声音,蓝色的普林敦衬衣裂了,白色的钮扣像昨天的睡衣一样破掉,飞散在房间的绒地毯上。
「看清楚!只被你吻一下就哭得逃走的家伙,即使我这麽对他,他还是说文喜欢士我!」
虽然是男的但依旧相当白暂的肌肤上,到散布著或红或紫的痕迹。
这是津森留下的吻痕、咬痕、侵人的痕迹。
在众人环视的津森面前,包括高城在内,每个人都惊得呆掉了。不论是他的举动,还是他呈现的证据,都让人吃惊。
「是被我爱的人。
其中,最先回复自我的是高城。
自己相信这个人。
「你……?」
「当然啦!除了我还有人吗?还有谁能这样对他还没事的? 」
即使这个人说他不相信人跟人之间的爱情!即使这个人一再说没有什麽感情会恒久不变。
「懂了的话就快滚! 」
踢著桌子,津森挥著拳吼叫。
「他是我的! 」
被他的气势所迫,久能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高城,你可以任他说这种话吗? 」
「我很高兴,从来没有这麽高兴过。 」
这也是高城的真心话。
也许这个人还不了解吧。为了自己强迫对方,和因为喜欢对方甘愿束缚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津森说喜欢我,这比什麽都让我高兴。你在喜欢明君的时候,曾对他说过这句话吗?」
「什……麽?」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说这句话。连这句话你你都不曾说过,那麽,不管你对我说什麽,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就算没有津森,我也绝不会接受你。」
久能站著向下看著高城,然後慢慢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真不愉快……」
这是他最後的逞强吧。
久能转身背对著大家。
「我对你很失望,高城,我彻回我之前说的话。」
不明白他的感觉,究竟是生气?亦或是了解了呢?
不过,不管怎样,这一切都结束了。久能应该明白自己不是他想的那种人了,同时,也对无法满足於待在他之下的自己,失去兴趣了吧。
「对了,这是当然的事嘛,如果你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话,就会有与未成年人奸淫罪的诉状送到医师你那里去哦……因为我是律师呀!」
井泽目送著失望地走出去的人能背影,丢出这句话。但是久能没有回头。
脚步声逐渐远去,玄关的门粗鲁地被关上。
11
「真厉害。」
由加里高兴地用力拍手。
「你什麽时候变成这麽火热的家伙了?」
现在不必再哀声叹气,她慢慢倾身靠向沙发,看向这边。
「呃……这……」
高城这才意识到她的存在,结结巴巴地想解释,由加里制止他的结巴後,倾身向津森。
「很好呀,小鬼。不管是男是女,对爱来说是没差的嘛。你找到了不错的他呀,良纪,恭福你。」
跟津森很像的美丽脸庞,绽开灿烂的微笑。
「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津森不再是一个人了。」
井泽离开客厅,到津森房间拿了自己的公事包再回来。
「我的小孩呢?由麻呢?」
她伸长脖子四张望,一扇门一扇门地寻。
「不要提由麻。」
津森对姊姊说。
「矮冬瓜是我和他在养的。」
但是由加里对弟弟的态度 只是一笑置之。
「说什麽呀?那是我的孩那。」
「我收养她了,说恋爱比小孩重要,把矮束瓜放在我这里的是谁?她现在是我的小孩了。」
「你开什麽玩笑?还有……我的恋爱结束了,我也需要有人跟我一起生活呀。由麻是我的,我一定要一起带走,而且她还没人籍不是吗?身为监护人的我没有承认的话,是不可能成立养子关系的。」
「是……吗?」
「是呀!小鬼。不只是未成年的人,只要收养,没有监护人的承诺,都是不会成立的。那小孩的母亲是我,我当然就是监护人啦。只要我不说OK,不论井泽是多麽优秀的律师,也不可能办好收养手续……」
就在她高亢地发表胜利宣言,把手放到唇边时。
「受到您的夸奖,真是我的荣幸呀,由加里小姐。」
井泽从自己的黑色公事包中拿出几张文件,和原子笔一起放在津森面前。
「津森,你在这里和这里签名,这里是图章。」
桌上放著他的图章,还有印泥。
「什麽呀,现在……」
「没关系,哪!」
高城倾身着著文件,由加里也很在意地窥视著。
津森听话地签了名,把章盖好,然後说:真的没问题吗?
「是的,OK!这样就好了。」
「什麽呀?」
由加里瞪著井泽。
「收养的文件已经完成了。」
他对美丽的女性露出带著敬意的微笑。
「你在说什麽呀!你这样乱来会被以伪造文书罪起诉哦!」
「挺有概念的嘛……不过,我可是认真的律师哦!一切都是基於法律在做事。」
他把津森刚签好的文件,连同其他从公事包拿出来的纸片,一起摊在她面前
「这是家庭裁决所的判决,你的亲权己经被宣告丧失了,由加里。」
「你说什麽?」
「津森由加里,你放弃了生下半年的小孩的养育权,失踪了不是吗?而且目前你住所不定、没有收入、也没有财产,又住在疗养院,因此接受小孩的舅舅津森良纪的请求,根据民法第八三四条宣布,你己丧失亲权。所以,不需要你的同意,只要提出这份文件,津森就是由麻的爸爸了。」
慢慢的,由加里的脸色变得青白。
「我也考虑过,把孩子从母亲那里带过来好吗?但是,你还年轻,又没有积蓄,要你这样一个女人养个三岁小孩,是太困难了吧?所以,小孩放在津森这里也好,你还可以去寻找新的恋情。」
「但是我只有一个人了呀!」
只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不管怎麽样,只要能把这种寂寞埋藏起来就好了。」
「……你随时可以来我这里呀。」
津森低声说。
「我没有不准你来呀,终究你是她的母亲呀。」
良纪。」
「我也不是想当父亲,只是想跟矮冬瓜一起生活而已。所以,你可以想到的时候就来我这里。
津森的话立刻治好了她的歇斯底里。
「……这样一来,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呀。」
「是啊……,那我也搬来一起住,好吗?」
「不行。」
「小气。」
井泽把手放在稍稍冷静下来的由加里肩上,早就料到是这麽回事了……由加里要的不是由麻,而是一个可以填补她寂寞的人,所以不管是弟弟津森也好,甚至是高城或是新的男人,谁都可以。
所以,为了要让由麻能当真正的由麻,把她交给津森是比较好。
「走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去帮你说,让你到我女朋友那边住一晚。对了,津森……」
井泽看著由麻房间的门。
「今天就把由麻交给我吧,由加里和她很久不见了。」
言外之意就是说,今晚你们两个人好好单独相一下,趁机和好吧。
「你……还真是善解人意哩。」
「现在才知道?」
虽然井泽有意逗他,不过津森并没有笑。只是,一直任性逞强又孩子气的津森,从心底发出对挚友的感激。
「谢谢……」
一脸认真,津森低下头,几乎要碰到地毯。
暴风雨终于过了,一时间一片平静。
津森抱起熟睡中的由麻,带到房间外交给由加里,由加里路出母亲的样子,紧紧抱住那小小的身子。
优秀的律师哺哺自语:闲杂人等快快退下吧。边说著边把由加里和由麻带走。
看著这幅情景,他的笑容中像是在说:赶快趁今天把文件交出去比较保险,你们两个也想早点单独相吧?
「加油哟,津森。你最後的问题,是我这个优秀律师也帮不上忙的。
就算是医生……或是草津的温泉,都救不了你。
「你…为什麽想跟美幸结婚?你不是怕失去她吗?」
「大概……是因为她说她可以替我生一西万个小孩吧。说正经的,我曾对她说过,不管谁先死,都会留下自己最爱的人,所以叫她不要担心。我也一样,在我害怕失去她之前,我已经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她留下来……,你也好好对高城说说你真正的心意吧?」
「我」这个胆小鬼……能吗……」
送三个人来到玄关口。
回过头,比自己小的高城正在等著自己。
「为了高城你得要变坚强,对吧?」
这是个纷乱的午後。
津森和高城留下来,其他人纷纷消失在门後。井泽轻轻便了个眼色,由加里则爽朗地挥挥手,由麻静静地睡在她怀里。
也许还有些细部问题没解决,不过,大致上都己经从这屋子里消失了。
人也一样。
留下的只有津森心理的问题。
「大家都走了。」
高城口中流泻出这句话,然後,一切又回归於静默。
「高城。」
津森向下看著站在紧闭的门前那张寂寞的脸。
「身体……还痛吗?」
那张脸登时像红绿灯一样变得通红。
「呃…被那样抓……」
「对不起。」
津森轻轻抱起那个身体。
「津森?」
当然不是像抱公主那样,而是像运东西一样将他扛在肩膀上,津森把他抱进房间里。
昨夜,败给了自己心中的嫉妒与困惑,心想如果会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的话,不如把他毁了算了。
然後,又为自己白痴的举动後悔万分,心想对方一定不会愿意再见到自己,所以就把烂摊子丢给朋友。这样的自己真的是太懦弱了!
「高城。」
津森小心万分地把那个身子放到床上,现在,这是他最宝贯的东西
「……是我不好。」
到现在,终於了解到自己是多麽愚蠢笨多麽胆小的男人,因此,他一点也不觉得低头道歉有什么不好。
「津森……不要这样,请把头抬起来。」
「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半裸的高城静静坐著,胸口散著青紫的淤伤。津森伸出手轻轻碰触伤痕,小小的身体随之颤动了一下。
「我现在要说的,是最差劲的话,但请你一定要听 完。」
看了久能的态度,津森自巴才注意到。
「我过去一直不相信你……」
听到那个男人说的话才发现。
「不管你是多麽好的人,不管你怎麽说喜欢我,我总是觉得只要你遇到比我更喜欢的人,一定会离开我。如果你不能喜欢我的话,我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井泽丢下的话,让自己清醒了。
「我知道。」
「因为我只相信现在、只相信眼前,所以即使你在我面前,只要你提到和某某人快乐的谈天,
或和谁谁谁吃饭……我就开始怀疑你。」
自己和那个男人到底有什麽不同?
自己还不是一样说著如果喜欢我的话,就应该……这种话,然後逃避,不肯面对现实。
「不论是那个久能还是编辑部的人,或是幼稚园里那个叫松井的女人,甚至美幸的弟弟、其他的作家,每我听到你说和他们相谈甚欢,我就会想:下一步你一定会喜欢上他们。」
「没有这种事!我只喜欢津森呀……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让我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他们。」
「这些都无所谓了。」
「津森!」
高城想要抓住眼前这个人,但身体却被两只手制止住。
「津森……」
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泪水流了下来。
为什麽自己竟会怀疑这样渴求著自己的人?津森的心底涌出一股自责的念头,为什麽自己不能认真回应这双专注的眼睛呢?
「不要哭,笨蛋!不是说好要你仔细听完我说的话吗?」
放开压住对方的手,把只剩下袖子的衬衫脱掉,出现在眼前的两只手腕上,清清楚楚地留下自己手指抓过的痕迹。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收养由麻的事,也想过要让她人籍。但是,我想到一旦由加里来接她的时候,这一切就全部结束了,即使再喜欢矮冬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她打电话来的时候,我第一强烈地浮现不想让她把由麻带走的念头,因为你和矮冬瓜和我在一起时,我们很幸福。」
高城坐在床上。
像之前一样,津森把他的脸抬起来。
带著泪光的眼昨,和平常一样看著自己,而自己虽然看到,却没有去在意。
「如果我像井泽一样,想要什麽就行动的话就好了……。但是我却没有想到。」
「但是家庭裁决所……」
「是井泽那家伙自己去弄的,我连申请书都没有提出……,但是我是可以提的,想要矮冬瓜的人是我!」
津森亲吻著高城前倾的脸。
虽然有想要的东酉,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结果,因为这样的自己,给所有人带来困扰,又让自己心爱的人遭受莫大的痛苦。
胆小鬼!但绝不是那种明明知道却还逃走的懦夫!
「我终于明白了。不管你会不会变心,不管你会到哪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没有那种事!」
「不应该向对方要求绝对这种保证。问题在于,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能相同以对,那就再好不过。」
「……津森。」
「即使你不喜欢我,也许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也许百年之後,即使你到远远的地方去了,只要我甚欢你,这就够了。只要这样,你就不会从我的心中消失。」
如果早一点说出这些话就好了。
「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未来的一百年,我会喜欢你的。」
不想失去,而一直强求的是自己呀。在这段时间中,放不开手,不断祈求著的不是高城,而是自己呀!
「津……津森……」
用手轻轻抹去满脸的泪水。
「後面,痛吗……?」
「……嗯。」
「现在可以吗?我想抱你,不会留下痕迹的。」
「……嗯。」
这样温柔的碰触,便可以感受到你的心跳,这是自己至今都没有发现的事。
锁骨边有小小的洼洞,左肩有三个并排的小黑痔,耳朵比一般人薄,这一切都是到今天才发现到的。
温柔的唇轻轻滑动,没有在肌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握著对方的手,也没有使力。
即便如此,高城还是静静地在等著自己。
只是用如果爱我的话这种话束缚住对方,希望对方不要忘了自己。但却没有说过,因为自己爱对方,所以自己也不会忘记。
「嗯……」
只是被久能吻了,就哭成那样的人,却在自己的指尖下,吐出火热的气息。
「呼……唔……」
轻轻的碰触,比留下痕迹的强硬,更能唤起身体里的麻木,让高城不断地喘息。
不管一起睡过多少,只要碰触的方式不同,反应也会不一样。
手指顺著纤细的肌肉线条画下。
西装裤下的肌肤变得愈来愈炽热。
轻舔著受伤的地方,仿佛这么做可以治愈它们一样,而只是这样,高城的身体便已轻轻颤动。
「啊……」
高城的身体整个被转过来……并被慢慢抬起,此时他向後仰,眉尖皱在一起。
「痛吗?」
津森口中虽这麽问,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点点…不过不是…那样……」
产生心跳的部位湿了,眉毛又再聚拢在一块儿。
「不是痛…只是…浮浮约有点难受……」
津森之前给的疼痛,让高城即便在最高潮也仍残留一丝意识。
但是,醒来时的疼痛渐渐远去後,留下来的只有敏锐的感觉和暖昧的快乐。
「啊…啊…嗯……」
无力的手指,像渴求著母亲的孩子,在津森的身上徘徊。
以往都用力捏住胸口突起部分的手指,此时丝毫不用力地轻轻转动著乳尖。
「不…嗯……」
明显的反应。不停地喘息,煽动官能。
在发出娇声的同时,脸颊迅速染上红晕,也许是因为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觉得有点羞涩吧。
「早知道,早点这样做就好了。」
面对著满脸通红的高城,津森说出这样的话。
伸手缓缓将他打开时,纤细的手腕非常白,高城稍稍抵抗了一下。
身体稍稍离开点,一览无遗地看著对方,从容地来回抚摸著。
微开的唇间,已不再发出声音。
第一,细微众多的变化,不只是满盈著饥渴,而是包含更多的东西。
第一,津森发现原来高城是如此的煽情。
这是只为了独占欲而抱他的时候,无法感觉到的,加进了爱之後,忍不住想再看多一些变化、再品尝一下这个身体。
就像破了的桶子,只不断地要求被爱,结果爱情却一又一被耗尽。一旦把洞补起来,就像这样,各种欲望就满溢而出。
津森为自己任性的男性欲望而苦笑。
虽然明白,但他还是把手伸向高城身体的里面。
「这里太勉强了吗……」
自作自受吧。指尖才碰到,原本一脸融化般表情的高城,登时垮下脸。虽然想碰,但是昨天做得太过份了,只怕是不行。
「痛……」
柔软的内壁才接受中指的进人後,就立刻牢牢地闭紧。
「只作到这样就好了,放松点。」
津森看著高城怔怔的眼睛。
「没关系……我……还好……」
「笨蛋。」
「可是,津森……如果你想要我……」
高城用软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央求著。
「我……什麽都给你……请你接受……,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是说,只要是喜欢的人的愿望,对方要怎麽作都没关系。
「我不管了!」
而利用这样的高城,没办法忍耐的自己,是最差劲的。
但是,已经没办法再忍了。津森把比自己细瘦得多的双腿用力打开。
「…嗯……」
渐渐转弱的自制力,已经完全丧失制止的力量,只能尽可能小心不让高城感到疼痛,同时也满足自己。
「痛…痛……」
喜欢吧。
顽固的巴终於解冻了,终于能承认,自己喜欢这个家伙。这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吗?打从心里一开始萌生士喜欢士的感觉起,自己不就一直输给这个小东西了吗?
手轻轻放在渐渐失去意识的高城的颊边,从上看著他,轻轻吻了下去。
「…痛 被爱的方式也很特别。
腰痛到二天都不能动,却还是觉得很幸福。最喜欢的人对自己说 「不会再说第二遍』,却还是期待有一天会有下一,真是无可救药的乐天派。
姊姊对父母还有妹妹说,收养小孩一样可以继承香火,而井泽也说自己和津森收养小孩比较好,所以,後续行动就全交给他理了。
然後,三人幸福地生活著,直到有一天,一堆叫自己「小鬼』或 「老师」的人,闯进了这个爱的天地,打乱了日常的平凡。
「你以前不是蛮圆滑的?」
津森的这个评价可以算是夸奖吗?
「可能我变端庄了吧。」
这是自己的判断。
「什么地方?」
「很多地方。」
虽然未来有好有坏,但是到头来,自己就只能用这种思考方式生活下去。
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那种身体动得比脑子快的人,只会横冲直撞地往前走。
明年夏天,井泽的「百万个爱的结晶」计画里的第一个,应该会出来报到吧。
有个似是而非的理论说,世上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也就是说,只能任时间自己演变。
用万一这句话来说,就是已经没有和别人比较的必要了。
碰过了很多事,遇过了很多人,没有一件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对我来说,不变的真理就是我喜欢津森哦。」
「又在说?你绝对有被虐狂。」
「……你如果否定的话,我现在就给你一拳。」
「饶了我吧。」
烦恼又烦恼,最後抓住的是唯一的真实。
「知道了吧?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哟。」
「当然啦,又不是自恋狂。」
「那麽,你觉得恋爱到底是怎样?」
平常的一天,平常的晚上。
津森对著摊开的报纸,把由麻抱了起来。不让人看到脸,想必是害羞了吧。
「这个嘛……」
对著这抱人已不再会留下痕迹的人,自己继续笑著。
连日常生活也都发生了改变。
「爱人也被爱地活下去吧!」
像太阳、像空气一般。
这是当然的罗。如果没有了这些,人就无法活下去了。
「那我们是在恋爱中罗?」
「……大概吧。」
为了这位楞楞地回答的羞涩恋人,自己想变成这样必要的存在。
等著那双微微张开的眼睛的焦点对到自己,津森像一般的情人一样低语,低诉著爱语。
「我只说一,听好。」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
「我会一直爱你,爱我的高城,不要忘了哦。」
不单是渴求,也要付出,一旦如此,那麽爱情就成立了。
「爱我」却又怀疑对方的爱,不如微笑著说爱你,更能为这份饥渴画下句点。
「我…我……」
津森这句话,激起高城惊人的意志力,立刻回复意识,回答说:
「我也……一样……!」
微弱的力道紧抓住津森的手,露出笑容……
「槽了……
……笑著笑著,意识逐渐消失。
其实,爱或不爱,是很个人的问题,而会喜欢什麽样的人,则是喜好的问题。
不管是做什麽样的工作、过怎麽样的生活,能在不让任何人困扰的情况下喜欢人,不是件很好的事吗?
我是高城晓。
爱人的方式很有个性。
被爱的方式也反特别。
腰痛到二天都不能动,却还是觉得很幸福。最喜欢的人对自己说 「不会再说第二遍』,却还是期待有一天会有下一,真是无可救药的乐天派。
姊姊对父母还有妹妹说,收养小孩一样可以继承香火。而井泽也说自己和津森收养小孩比较好。所以,後续行动就全交给他理了。
然後,三人幸福地生活著,直到有一天,一堆叫自己「小鬼』或 「老师」的人,闯进了这个爱的天地,打乱了日常的平凡。
「你以前不是蛮圆滑的?」
津森的这个评价可以算是夸奖吗?
「可能我变端庄了吧。」
「什麽地方?」
「很多地方。」
这是自己的判断。
虽然未来有好有坏,但是到头来,自己就是只能用这种思考方式生活下去。
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那种身体动得比脑子快的人,只会横冲直撞地往前走下去。
明年夏天,井泽的「百万个爱的结晶」计画里的第一个,应该会出来报到吧。
有个似是而非的理论说,世上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也就是说,只能任时间自己演变。
用万一这句话来说,就是已经没有和别人比较的必要了。
碰过了很多事,通过了很多人,没有一件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对我来说,不变的真理就是我喜欢津森哦。」
「又在说?你绝对有被虐狂。」
「……你如果否定的话,我现在就给你一拳。」
「饶了我吧。」
烦恼又烦恼,最後抓住的是唯一的真实。
「知道了吧?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哟。」
「当然啦,又不是自恋狂。」
「那麽,你觉得恋爱到底是怎样?」
平常的一天,平常的晚上。
津森对著摊开的报纸,把由麻抱了起来。不让人看到脸,想必是害羞了吧。
「这个嘛……」
对著这抱人已不再会留下痕迹的人,自己继续笑著。
连日常生活也都发生了改变。
「爱人也被爱地活下去吧!」
像太阳、像空气一般。
这是当然的罗。如果没有了这些,人就无法活下去了。
「那我们是在恋爱中罗?」
「……大概吧。」
为了这位楞楞地回答的羞涩恋人,自己想变成这样必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