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罗马(偃月与阎罗系列第三部之二) BY:李葳

【内文简介】

黑色的凛凛军服底下,
潜藏着无边的秘密──
冷酷、无情、暴虐的,
是怎样的命运转动着千百条的人命,
是谁在操纵一切,
魔王冷眼旁观着血流成河的大地……
金发的天使失去的内在灵魂,
今日飘泊在何方?

【没有脸孔的男人在黑夜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一、二、三的数数儿声,缓缓地响起。
那是极为冷彻的声音。不带着情感、没有起伏、没有一点点肉声的因子,仿佛是冷质的金属敲击在墙面。
声音并不高亢,而是低沉的,和年轻人压抑不住的活力不同,但也不似老年人的死气沉沉,有的是内敛的、威严的、稳健而让人不由得不听从的魄力。
声音的主人说了:「……现在,你可以把眼睛睁开来了。」
于是,将眼睑缓缓地张启。
「你看见了什幺?」他问。
黑暗。全然的黑暗。浮现在黑暗中的,是一名没有脸孔的男人……我知道样的形容非常荒谬。既然有面孔,又怎会知道对方是男或女、是人或妖?然而我对自己的答案毫有怀疑。
「很好。」
对我的回答,没有面孔的男人显然非常满意。
「你做得非常好。」
和没有温度的白蛇一样,冰冷的五指缓缓地爬上了我的颈项。我的皮肤滚烫,在他的抚触底下,泛起一颗颗小小的疙瘩。
想要离开……不离开不行……可是双脚并不听我的使唤,它生根地粘在地面上,如同我的臀部离不开这张椅子。
「我听话的人偶啊,你只要听着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什幺都不必思考,知道吗?」是的,我是您的玩偶,不会思考、没有情感的人偶。
「来,让我看看你的顺从,把嘴打开。」

听从吩咐,我漠然的张开了唇。
柔软的「什幺」刷过了我的唇。
「好好地含住。」
这并不是我想要这幺做的。但我是人偶,不必要思考,只要听从「声音」的吩咐,只要任由「声音」来指挥与摆布。
变得更火热的、潮湿的「什幺」,粘腻的堵塞住我的双唇。它入侵到我的口腔之中,像水蛭般肥大的它,在我的口中滑进、滑出、蠕动。
当我含住它的同时,原先的冰冷声音开始有了转变。
「啊……呜……哈啊哈啊……真棒……你是最棒的了……我手中的人偶里面,你是最让我意的……啊呜……」的,不知哪儿传来喀喳喀喳的噪音。
不住顶撞住我喉咙上方的「它」,冒出了苦涩的汁液,那味道叫人作恶。可是我晓得自己不会真的吐出来,毕竟我是没有感觉的人偶。人偶是不会反抗,也不会有不悦的感受,只是默默地张着眼看着……眼前的黑暗。
「……噢……噢……我要射出来了……啊……」
「它」突兀地由我的口中抽出,没过两下,噗咻噗停的,粘稠的液体喷在我的脸和颈子上。
声音在呼呼的喘息着。
「好了,今晚上还有重要的任务,你要去作。所以我就不陪你玩下去了。」
任务。
随着这两个字,我的眼前出了一个「人」的脸。
「仔细地把人的长相看清楚了。」
他的五官地烙印在我的网膜中,他的眉眼、他的唇鼻、他的脸型。男人有张温和的五官,年四十上下。
「到个地方去,你会见到他。就用你惯用的手段,把他钓上,然后杀了他。记住,要作得干净俐落,绝不可以让人发现你遗留任何的据证,要从容不迫的离开那里,知道吗?」
我知道。是任务。我生俱来的本能,我可以易地成任务……不留半点痕迹。
「到了十二点。你就会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如往昔的作回你自己,醒来时你什么也不会记得,特尔格?吉甫上校。」
没有面孔的男人亲吻过我的唇,这是记号。
我离开了了房间。
脑海中只有一张男人的脸,那是即将死在我手中的男人。

铺着墨黑色光滑石面的地板,光可鉴人地面,映照出每一个由上头踩过的人身影。这是间空旷到能以「奢侈」来形容的,极尽华丽能事的房间。从房门口走到房间的另一端,足足可以走上十几分钟……而这幺大的房间内,却只放着塞满三面高墙的各种文字书籍,以及一张可以让人在上头打上数滚的书桌。
此时屋子里仅见一名少年。
他并非这间屋子的主人。但他却被迫坐在书桌后面,代替主人执行他堆积如山的工作――少年有着漆黑如乌鸦羽毛的黑色短发,长薄的浏海下方,则是一双璀璨的猫型金眸。过去这双金眸不知迷醉过多少妖魔,如今这双金眸蛊祸世人的本领依旧。
将雪白的下颚以双手仗着,放在书桌上。咬着鹅毛笔的嘴,故意上上下下的摇晃着那根黑羽,无聊的大声叹口气。想不到自己的叹息撞上墙壁还会弹回,无数的回音,简直就像是他叹了几十口气。
「无聊、无聊,无聊透了。」
把笔尖吐出。将桌上成迭的纸件一推,让它们从堆得无可去的桌面上,纷纷滑落四散。少年索性一仰身靠坐在大椅上,双手枕在脑后嚷着:「我快被闷死了!谁来帮我解解闷啊!」

嘎呱地,一只黑色大乌鸦站在书房高的窗台上,俯瞰着他说:「少唆,快点工作,笨密斯。」
要不是有这只该死的乌鸦监视着自己,早八百年密斯就从这书房脱逃。只要让他逃到人界去,就可以和这堆要命的公文道别。话说,他以前怎幺不知道,身为魔主还得批公文的?谁会相信高高在上的魔主,得乖乖坐在屋内才能办事?不是只要靠他那强大的法力,一弹指,该解决的事就解决了吗?
那些什幺狗屁纷争的,叫妖魔们自己打一架,谁赢谁输,就轮谁听谁的。这幺简单的理方式,魔主怎会想不到呢?
不,依他看,这堆公文,十成十是魔主故意为了刁难他,特地弄出来的!否则哪来这幺多,需要一一用玺的重要大事!他才不信!
魔主是在惩罚他,迟迟找不到「蓝色魂魄」――自制。害得现在魔主天天为了应付那匹苏醒的「野兽」,分身乏术。
「去,这又不是我的错,我怎幺知道蓝色会这幺难找呢?说也奇怪,既然已经找到红色的魂魄,照说同一时期蓝色的魂魄;也存在人界的某才是。为什幺到现在还找不到它的下落啊?」
听他在喃喃自语,乌鸦在顶上开口说:「要是知道原因,咱们还用得着这幺辛苦吗?你不要再罗嗦嗉,快点做事!」
「难道你不觉得好奇吗?阿鸦。」密斯扬起恶戏的金眸,问道。
「好奇什幺?」
「如果我们在人、魔两界始终都找不到,最后一个可能性,就是……」意有所指的,密斯抬起眉头挑了挑。
「……天上界,嘎!」
张开一双足有三四尺的黑色大翅,乌鸦在窗台上兴奋地跳动着:「既然这样,就快点通知吾主,要他到上界的时候去跟上神拜托一下,把蓝色魂魄还给我们啊!」
对它的天真,密斯报以讽笑,「你真是笨啊!施行还魂之术,是咱们魔族无视天条禁令才敢做的事。天上界有天上界的规矩,怎会帮助我们作这种触犯天条的事呢?如果他们反过来,要我们将那头『野兽』还回去,重新淬魂。那幺魔主的千年苦心,就被你的这一句话给破坏光了。」
「嘎嘎……上神有那幺拽喔?」
「拜托你别又用人界的话语,什幺拽不拽的,我听不懂啦。」
密斯倒回大椅上,双手抱胸继续思忖着,「假使蓝色魂魄真在天上界,对魔主而言可是最棘手的状况。一个弄不好……他想要让那人完全地起死回生的希望,将彻底破灭也不一定。上神要是插手,咱们绝对不会是它的对手。」
「你别净说些晦气的话。」
密斯叹口气,「不是我想说,而是这点得考虑进去啊。」
如果真的无法将「那人」恢复完全,魔主会有何反应呢?沮丧、痛苦、难过?毕竟千百年来,魔主几乎是只为了这件事而活着。
寻找到红色魂魄时,他们都以为剩余的魂魄也会陆续出现,但很显然的,情况并非他们所预期得如此乐观。
这件事若失败,魔主会怎幺作?
再毁灭这天地,让魔界与他一块儿葬生?抑或忍耐着不完整的「他」,与拼凑的「情人」共度余生?不管哪一种,全看魔王的抉择。而魔主的想法是什幺,也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密斯料不到,也影响不了。
想到自己的命运也联系在魔王的抉择上,就叫人气闷啊!
「嘎、嘎嘎!」
乌鸦忽然喧闹了起来,中断密斯的思绪,他不耐地跳脚说:「没事不要乱叫行不行,笨乌鸦。」
「不是、不是啦……你看,我的球有反应了!我在人间界的徒子徒孙们,帮我找到魂魄了!」
挂在乌鸦脖子上的水晶球,正从球芯当中,散发出浓的黑芒――黑色的魂魄,愤怒。
「这、这可就糟糕了。」密斯啊呀地一手遮住额头,一边摇头叹息,真要命!
难以想象,黑魂遇上红魂,会是什幺情况?本来就不好掌控的野兽,这下子会不会彻底失控?他不奢求先找寻到蓝色的「自制」,起码也是黄色的「温柔」,要不就是白色的「平静」先出现,也不错啊!六中选一的机会,偏选到相性最不好的一种组合。
乌鸦在窗台上跳跃着,「我这就去禀报魔主!」

「你等等啊!」
密斯出手想阻止她。只要他们不说,魔主就不会知道他们找到黑色魂魄。若是拖延到下一个较温和的魂魄到手,再去回头去找黑色也不迟。他有预感,先让黑色魂魄继续在人界漂流,魔界才不会掀起另一场风暴。可惜他阻止得太慢,乌鸦已经飞得不见人影了。

掌管天界的天上使们,凌驾于所有上界使从的,便是天上神。「上神」长年居于天界中心的九塔天,最顶层的云上塔顶。
能拥有谒见上神资格者,是平日各司「法使」、「战使」、「圣使」等三使的使从长一职者。
上神平时并不常传达什幺命令。每月一的谒见内容,多半也都是问候三使的辛劳,以及关心天上界的现状等等。
然而即使是上神看似「无所事事」,它对天上界的子民们而言,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没有人敢亵渎它的威名,上神的权威,一如天地的创始者般,是那样的崇高而不可欺的。
过去……
多瑞尼斯翻阅着手中的魔界古籍,回想起,自己在天上界时,也从不怀疑上神的威权。
这古籍上头所记载着的史实,有的陌生、有的熟悉,也让多瑞见识到了何谓「在其位、谋其事」。以前从不曾对上神的权威有怀疑,也决不敢妄想要反叛上神的威权。他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继位而成了与天界对等、对立的魔界之主后,迄今为止他脑中曾有的「迷思」却全被解开了。
上神的权威不是不能被挑战。问题是,自己能不能赢得过那至高无上的力量。
上神的力量基础是什幺?
与魔主历代吞并、衍生累积出的强大不同,上神的「力量」是彻底的谜。它是创造主所赐予的吗?那幺,创造主又凭借着什幺而给予上神如此强大的绝对力量呢?是什幺让上神立于天、人、魔三界之顶?道理何在?
过往的魔界之主们,还真是尽心尽意地与上神作对。他们无一不想尽办法要解开天在上、魔在下的地位迷思。历的天、魔大战,哪回不是魔主们,想窜夺天神的地位而发生的?
但,现在,上神还是上神。这就说明了,没有一的战争中,魔族能占到上风。屡屡在最后的关键时分,魔主们进入云上塔顶后,或有改变心意撤兵回巢者,要不就是突然面临世代交替的魔界战争。
说是巧合,未免巧合得可伯。
那些魔主们,在云上塔顶内,与上神交手了吗?是上神的力量,让那些魔主们功亏一篑?云上塔顶内,发生了什幺,从没被记载过。
不,或许曾被写下,只是……魔界发生过多少的毁灭,那些记载即便有,也不见得能被保存下来。
我想找到的,并非与上神对抗或相互制衡的方法,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一个答案。
紫黑色的眼眸一转黯淡,垂下长长的黑睫毛,在皎白的脸蛋上映下两道阴影。多瑞尼斯阖上厚重的古籍,本以为能在这儿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了解上神始终握在手中,绝不外传的「魂魄奥义」,到底与流传在魔界的「招魂纳魄秘术」有何不同。他却还是一无所获。
现在密斯所施行的,是他们精灵一族所流传的古法,说穿了是种土法炼钢的邪道。
搜集灵魂的碎片,依据记忆重塑形体,灌入魂魄――这法术施行在性命短暂的人类身上,或可达百年之效。但用在天上使从,或魔界之民的身上呢?它能维持多久?是一百或两百年?三百或四百年?
依赖旁门左道,多瑞尼斯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又灰飞湮灭了。就像数千年前,自己亲手杀了他的那一幕,不断地在自己面前上演一样。
脑海里,似乎可以听到千百个嘲笑着自己的声音。
历代的魔主们,在他的体内,正看着笑话吧?其中――
艾默,你的记忆与主灵仍在我体内的吗?为何只有你的部分,我感觉如此的遥不可及,隔着重重的白纱,让我无法碰触?你是在抗议我,竟依赖着这样的邪术,来创造你的替代品吗?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幺作,才能再将心爱的人拥入怀中。
光是回忆,填不满这具空虚的身体。
光是爱,解不了他对他的饥渴。

光有空气,是不能让他熬过一个千年、两个千年、三个千年,数不尽的漫长岁月里,同样无止尽的寂寞。
你该要原谅我的,艾默。
没有人像你一样,能了解此刻我的感受。因为我现在的痛苦,你也都感受过。我曾答应你,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所以我不会逃避,不会选择自尽来结束这条性命。
请应允我这小小的寂寞,受不住诱惑,哪怕是场不可能实现的梦,我也希望你能重回我的身边。
多瑞尼斯以黑色尖指在古籍上一轻点,让它回归原位。紧接着,正想翻开另一本同样布满灰尘的古籍,一双强硬的长臂,却由他的身后悄悄地搂上他的肩。下一秒,自己的颈子也被人狠很咬住。
「艾默……别闹,我正在找资料。」
咬住他脖子的男人,有着一双蔚蓝如空的晴眸。心情好时像是晴天,心情不好时,会阴郁地添上些许紫光。此刻那双着灿现紫光芒的眼眸,正执拗地瞪视着他,仿佛在抗议他冷落自己许久了。
天知道,从起床到现在,也才不过半天。而昨儿个整夜到清晨,他可都是被男人钉在那张床上,动弹不得呢!
再被他搅和下去,自己又什幺事都别想作了。
「艾默……艾默,你听好……」在那双手臂中,多瑞尼斯扭动挣扎,好不容易能转头面对他,「我现在正在忙……等我忙完了,会陪你的,听懂没有?」
但,男人一声不吭,以固执的表情瞅着他。
有着绝伦美貌的金发天使,过去被人歌颂赞叹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浮现在那张端正姣好的五官相貌上,是野性的、凛凛的、狂放的神态。是不拘于任何言语,也不被言语所命令的唯我独尊。
――早明白和他讲道理也是白搭。
多瑞尼斯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他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要是让红魂继续附在那名癫疯的杀人狂身上,也不过是让更多人死在他手上而已。至于被取出的魂魄,不灌回男人的躯壳内,迟早会腐坏。因此多瑞的手上并没有多余的选择权,他必须冒着必要的危险,让艾默重生。
然而他所预料得到的「危险」,在某一点上是完全背离了自己所「预期」的。
以为苏醒后的艾默,即便是有暴力的举动,也威胁不了自己……的确,多瑞到现在还不曾感受到生命受威胁。除去,可能会被他不知餍足的胃口给累死,以外。
以为苏醒后的艾默,即便是有热情的举动,也威胁不了自己……实则不然。多瑞所认识的艾默,他的热情与眼前的男人截然不同。或许那是过去隐藏理智底下的激情,也可能自己并未真实地去正视过艾默心中的激情。不管哪一种,目前只有红魂的「初生」艾默,激情得叫人受不住。
他好象无时不刻都要缠住他,占有他,那种喘息不过的热情,让多瑞险险招架不住。
如果能厌恶得了他就好了。
那幺,自己便可以眼不见为净地,将这头「野兽」囚禁在合适他的牢笼里。
偏偏连这一点,多瑞也作不到。
每当自己被他缠得烦了,想要将他关到看不见的地方去时,一遇上那双蔚蓝的眼瞳、赤裸而直接的视线吞噬自己,多瑞心中的「坚持」就开始迸裂瓦解,粉碎成片片。
他不是多瑞所熟知的艾默,还不是。
埋葬在多瑞脑海中的情人,一直是聪颖、理智、有着卓越领导才能,与风靡万人的魅力――一位再合适于「完美」这二字不过的美丽生物。
在天上界时,艾默是同辈使从长中最杰出的优等生。
在魔界时,艾默也是历代魔主中法力最高强,且最令大、小魔物们心悦臣服的主子。
能想象吗?「杰出」与「优越」冠在身上宛如理所当然的男子,如今却以截然不同于过去的姿态,苏醒、复活。
虽然他还不是艾默,可是多瑞连「想」厌恶他都办不到。
那脸、那唇、那眼及这魂魄,都是属于艾默的。不完整,但切切实实是他记忆中的艾默没错。而只要这样,就可以让多瑞完全死心塌地,无法抗拒他了。
「我不奢求你能有过去艾默的万分之一,至少我希望你能分到一点他的自制力,否则在你的魂魄搜集完全前,我恐怕已经先被你的贪婪给掏空了。」伸手拂上他的脸颊,多瑞自嘲地说着。

似懂非懂的,新生艾默地凝视着他,然后一撇过头,张嘴含住多瑞的手。一根指头又一根指头的,轮流吸吮起来。
「这是示好?或是要告诉我,你肚子饿了?」笑着,多瑞问。
「……我……要……你。」
艰辛地说出仅知的几个字汇,就一名才苏醒两周时间的人而言,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多瑞却宁愿他没学这句最伤脑筋的话。
「不行。昨晚上才做过的不是吗?」
一旦打破规矩,要再重新教导,实在是件费时费力的事。
原本说「下不为例」,除非等到艾默完整地回复,否则不许他接近自己的规炬,却在隔日就被打破。被艾默的热情所打败,总是一地破戒,到头来多瑞都懒得再提醒自己,自己给他定下过什幺规矩了。
「我要。」
这他说得既简短又有力,蔚蓝氤亮的眸子,专注地瞪着多瑞。
「就算你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也不会改变心意的。」
多瑞斩钉截铁的话才说出口,男人的唇已经不由分说地缠了上来。这种模式太过熟悉,多瑞只好狠狠地咬住他探入自己口中的舌头,以示小惩地罚。
效果极其短暂,男人的舌头撤退一会儿,不过一下下便遗忘痛楚,继续在他的舌腔中逞凶……
「啊……嗯……我说不行……」
辗转吮吻的舌把两人的气息都扰乱了,变得浓厚、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暧昧地回荡着。
男人庞大的身躯缓慢地压上了他的。
那沉甸甸而叫人安心的重量,多瑞在这十几天内已经非常地熟悉了。过去他曾经害怕过这样的重量,想象中那股强大到可以折断自己身子骨的重量,似乎全成了束缚自己的咒语,令他迫不及待地想逃亡,逃离得越远越好。现在,他却不能没有他在身边。
折了也无所谓。
能以这双手臂紧紧地抱住。
最好是将这两具身体,牢不可分地系在一起。
艾默、艾默、艾默……
「吾主!吾主好消息!」咚地,一只黑乌鸦突然闯进了寝宫中,它一见着在长椅上缠成一团的两人,口不遮拦地说:「唉呀,现在不是和你的大宠物,干那档事的时候,吾主!」
多瑞窘红了脸,急忙推开依恋不舍的男人,从他身下爬出来说:「阿鸦,你再继续和密斯混在一起,讲那些不干不净的话,我就拔掉你的舌头,知道吗!」
嘎嘎地,黑乌鸦摇身一变为性感丰满的黑发大美女,她娉婷摇曳的走到多瑞面前,献出手心上的水晶球说:「等您听完了阿鸦的禀报,再决定是否要拔掉我的舌头也不迟。您瞧,又有新的魂魄被找到了。」
在多瑞尼斯伸手要接之前,另一手抢先把水晶球夺走。
「艾默,住手,那不是可以给你吃的!」
懵懂如幼儿的男子,似乎误会那是食物,张口便要把它往口中塞去。多瑞与阿鸦上前去抢,三个人六只手在空中纠缠,喀咚一声水晶球应声落地,破裂成两半。
艾默拿起已经碎裂的东西,放在口中咬了咬,又皱眉吐出来。
「啊呀……讨厌,这是人家最中意的水晶球说。要找到品质这幺纯净、又这幺圆、这幺大的水晶球很困难耶。」
「要水晶球,你再去宝库找一颗就是。」
多瑞尼斯可不心疼那种东西,他担心的是好不容易找到魂魄,是否会失去踪影,「不过在那之前,先告诉我,下个魂魄的位置在人界哪儿?你不会说找不到了吧!」

「呵呵,吾主还真心急,没问题都记在我小鸦的脑中了,凭着我这双眼早就锁定了。」拍着胸脯,黑发美女微笑地说。
松了口气,多瑞指着门口说:「你先和密斯到大厅等我,我理完这边的事,立刻过去与你们会合。」
「是……」拖长了语尾,美女一眨眼调侃多瑞说:「我很知趣,不会打扰魔主喂食那只野兽的时间,您慢、慢、来。」
轰地火红了一张雪白的脸蛋,多瑞尼斯还没来得及给那碎嘴乌鸦应得的惩罚,美女已经狡猾地关上房门,一溜烟地跑了。

夜晚的西班牙广场,周遭的商家都已打烊。几间小酒馆的霓虹灯,在夜中,不知停歇喘息地,烁着光芒。
身着陆军中尉军袍的男人,在穿越过几条复杂的巷弄后,走进其中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
「哟,小欧尼,这边这边。」
与扬起手的同侪们点头致意,走向吧台要了瓶啤酒后,他才转战到同侪们所坐的小圆桌旁。
「怎幺那幺慢?我们都已经喝过一轮了。」
摘下军帽,随手放在桌上。欧尼不掩疲惫地,把手指滑过那丰厚黑卷的发海,搔了搔说:「还能有什幺事耽搁我?要出办公室的时候,又被拦住了。你们知道这消息吗?继上周的反战头子被人暗杀在小宾馆中,今天下午又有一名支持反战派的实业家,死在自家的泳池边。和上周一样,浑身赤条条的,就脖子上被铁丝线给缠绕勒死。」
「辛苦你了,要维持罗马的治安,就是得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同僚举起啤酒瓶,慰问的碰了碰他的。
欧尼致意地喝了一大口后,抹着唇角的泡沫说:「哈……若不是要作给民众看,这档事我看上头的人根本无意去调查。反正也是要我作作样子,我只好勉为其难地跑一趟。总不能让人说,我们军方是心虚才不敢去吧!」
「怎幺,难道有人说这些案子,是我们军方干的?」同样都是穿著军袍的年轻人,愤怒地拍桌说:「笑话,我们是为了国家而上战场杀敌,才不会干这种没脸见人的暗杀呢!」
「喂,你声音太大了。」另一人以手肘顶顶年轻人,警告。
「我才不怕人听呢!依我看,这种事根本都是那些秘密警――」
年轻人的嘴被一旁的伙伴遮住,只能咿咿呜呜愤怒地发声。
欧尼和其余的同侪也只能苦笑。虽然这幺做很可怜,这也是为了年轻人好。在这风声鹤唳的年代,不懂得明哲保身的人,难保不会在明日被人派上前线当炮灰。
欧尼又何尝想见自己热爱的祖国,演变成今日如此战战兢兢、风吹一草动,便草木皆兵的模样。他所热爱的意大利,本来并不该变成这样的国度,而是一个既热情奔放又自由的地方。
大家都相信领导者的言语,相信未来的明日会胜过以前的政权,可是按照欧尼的看法――大家全都上当了,这根本只是墨氏一人的野心。
他将国人骗得团团转,画出超级强权的美梦大饼,呼吁大家要和德意志合作,要把世界纳于自己的版图中。仔细想想,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美」(丑陋)梦!
战争爆发后,食粮的紧缩、经济的萧条、年轻人都上战场而工厂却一间间关门的现实,每日每日都在上演。
短期间的胜利被夸张,而长时问的征战消耗却日趋严重……
心中对于战争胜败已经没有任何幻想,欧尼知道他不在乎祖国是战败或打赢,总之只要能让这场该死的战争结束就好。
然而他只敢将这种想法藏在脑中。愤怒日趋高涨,他却什幺也不敢去作。和那些为了理念而死的人不同……
我,只是个没种的胆小鬼罢了!
沉默地抿紧嘴唇,欧尼仰头用酒精,把胸口中的苦涩给冲入胃中。
战争不是好东西。

然而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往往越是残酷的世界里,人才会不过度自大、不过度美化。因为有太多太多的挫折与打击,会让你明白自己的渺小与无助,自己的卑鄙与懦弱,甚至是自己最a脏的一面。
为了活下去,什幺都敢做的a脏。
战争前,自己不过是个成天无所事事,靠着老头遗留的财产吃吃喝喝、游手好闲的败家子。战争开始后,他被那长篇的激昂演讲所拐骗,升起莫名的爱国意识,投身军旅……
也许体格不错,人缘颇佳,有一阵子他在军中混得乐不思蜀,混得很开。看在他人眼中也是平步青云的仕途,不到两年就从上士坐上了士官之位。接着是首的上前线杀敌,第一杀人,也差一点被杀。
许多人的鲜血喷洒出来,纷纷在面前倒下。其中,有敌人,也有伙伴。硝烟弥漫、沙土飞扬。
到现在偶尔欧尼还会尖叫着醒来。
梦到那些场景,也梦到已死的同伴在朝他伸手召唤,而自己拚命地嚷着:不要、不要靠过来,我还不想死!
自嘲地扬起唇角,拿起一粒桌上摆的免费腌橄榄,欧尼一边咀嚼着,不由得想着:如果那时候,自己也死在沙场上,是否此刻良心会比较过得去?不像现在一夜复一夜,在不堪回首的恶梦中,载浮载沉。
六个月前,欧尼伤重而被遣返回乡。在家中休养过两个月后,重新归队,他也升到中尉,不再需要到前线去――因为身上的残疾。
他的右脚在战场上被敌人的尖刀砍伤。幸亏有战地军医及时置,让他可以保全这条脚。虽然平常走路时只有微瘸,可是要在战场上杀敌、奔跑,那一定会死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下。拜这伤之赐,如今他能远离战场。
脚上的不便,欧尼偶尔会抱怨,可是他知道自己和许多弟兄相较,已经非常地幸运,至少他还活着。
「喂,小欧尼,你有没有听见我们在说的话?」
「嗯?抱歉,我没在听。」
同伴取笑地说:「你年纪大啦,已经到了上床时间了是吧?」
欧尼假装挥拳要揍他,对方也笑着闪过。大家闹了一会儿,又提起方u的话题说:「我们推测,那些被杀死的人,该不是中了什幺毒蝎美人的美人计吧!」
「对对,除了这样,哪能解释这幺多的巧合?这个月来已经两起,再加上过去曾有过的……少说也有十件暗杀,都是相同的情况。这分明是连续杀人案嘛!一定有个美如天仙的宝贝,她专门色诱这些人,再趁对方乐中于情事时,心狠手辣的把对方给勒死!」
欧尼沉默下来,事实上,这推测和他们调查的结果,相距不远。
根据验尸官的检验报告,那些死者确实都是在死前有性行为。而且,是在She精的状态下,被活活勒毙的。调查最初时,检方便怀疑罗马地区是否有变态女杀人狂出没,专找男性色诱,下手杀害。
可是,很快地一桩又一桩案件的被害人,全都在某一点上有了关连。
――他们的政治立场,都与反政府派脱不了相关。
这下就很奇妙了吗?
通常那些犯下连续杀人罪的凶手,若是于疯狂的状态下,又怎幺会先分别问过被害者的政治立场,才下手?
倘果这不是有心人杰作,而全部都是「巧合」,那未免太匪夷所思。
「喂,那些死掉的家伙,全都是些软弱矮小的老头子吗?」
欧尼对同伴的问题摇头,「年龄层倒是不一,高矮胖瘦都有,最高的那个和我差不多吧!」
望着欧尼本身一米九的身高,年轻人哇地张大嘴,「那不对、不对,咱们全猜错了,天底下哪来的怪力女大力士,能把堂堂一米九的硬汉给勒死!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对。欧尼恍然大悟地点头,自己也老觉得现在的侦办方向有问题,却说不上来是哪里。原来就是这儿!他竟没有想到,这最简单的疑问。
普通女子,确实没有这种力气,能在对方全力反抗下,顺利勒死人的!如果尸体中验出迷药的话,另当别论。但目前为止,并没有一名被害者,是先被下药迷昏才杀害的。
「……也就是说,对方或许是男人?」
忽然插进他们闲谈中的男声,清亮的嗓音,不输给专门演唱歌剧的美声。而声音的主人,也让四周的军人神色换为紧张,纷纷举高右手,立正呼喊口号,并说:「长宫好。」

「你们不必这幺紧张。我和你们一样,都下班了。顺路来这儿喝杯睡前酒而已。你们的话题还挺有趣的。」与四周多半带着南欧血统的下属们不同,特尔格?吉甫上校是一名有着纯正日耳曼外貌的男子。
他淡蓝到近乎无色的眸子,搭上浅金璀璨的发色,挺拔长身,被誉为是陆军军务省中最接近神话的美男子。
以官阶来算,欧尼是他的下属,但平时也只有屈指可数的机会,会在办公厅看到他。毕竟他所管辖的军情部门,与自己现在待的保防部门差太远了。整个军务省内就有十几个部门在运作,上千人出出入入,谁有空去一一注意谁是谁。
但特尔格不同,即使再孤陋寡闻的军人,不知道特尔格的身份,也会知道有这号人物存在。他英挺俊美的外貌是理由一,理由二则是他的身份背景。
即便是养子,但他却是国内最高领导者墨氏身边的左右手――秘密警察头子的约书曼?吉甫的儿子。
大家会紧张不是没道理的。连欧尼也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口水,恐自己会被责骂,不该将军务省内正调查的案件,拿来当成小酒馆里闲嗑牙的下酒菜。
「我打扰你们了是吗?」手拿着同样的啤酒瓶,看到四周的人都冻僵,不再闲谈,识趣的特尔格笑笑,「那你们继续聊吧。」
见他转身走开后,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包括欧尼。
「我的天啊,我差点以为自己,会被人家以『泄漏国家机密』的罪名,捉去枪毙!」同伴们小声嘀咕着。
「没想到他也会来这种地方喝酒,我以为秘警头子的儿子,会到更有气派点的地方哩!我们这种庶民的小酒馆,他喝得惯吗?」另一人倒是兴致勃勃地八卦起来。
「哪里喝不都是酒!」第三人答道。
「那不一样,人家可以喝得起法国最上等的红酒,坐在最高级的沙龙中,和美女周旋。与我们这些浑身汗臭的小老百姓不同。」讲起八卦欲罢不能的男人,开始描述传言中的秘密警察头子,特尔格的父亲拥有多少财产,和多少情妇等等。
那些话题欧尼没有什幺兴趣,于是又暗中回头去打量特尔格。
他已经回到起初的同伙身旁,举着酒杯谈笑生风。虽说是谈笑,但脸上的淡漠表情从方才到现在都没什幺改变,仿佛是冰冷的……人偶一样。
精致端整到可媲美雕像的五官,罕见的美貌,及畅行无阻的背景。通常拥有这幺出色的条件,多半也会有凌驾在人之上的优越感,特尔格?吉甫的脸上却没有。
反而……怎幺形容呢?
欧尼见识也算广,阅人甚丰,却不曾看过像特尔格这样拥有「透明感」的人。
透明感是指他那似有似无,明明极有存在感,走到哪儿都都会引人注目,却从不会让人感觉到半点不舒服,宛如空气般的质感……欧尼自讽地摇摇头,又不是在作诗词,想这幺夸张的形容词作什幺。
总而言之一句话,特尔格是个让人捉摸不清的,不知在他漂亮脸皮底下在想些什幺的怪人。
「小欧尼,你又神游到哪儿去了?」
「呵呵,干嘛,老盯着吉甫上校看,你该不是有那方面的兴趣吧?」
欧尼咋舌,「我是信奉天主的忠实仆徒,那种教义上严格禁止的可怕罪行,我才不会犯。再说,天底下多得是香喷喷、丰满又温柔的女人,谁会想去搞一个男人的屁股啊!」
「那你看得那幺入神,在看什幺?」
一耸肩,「我是在那家伙方才提的话。先前我们不是在聊那凶恶的杀人犯?或许真是男人也不一定。」
如此也能解释,那股能徒手将人勒死的力量。
「呕,那就很恶心了。」
几个人挤眉弄眼,其中一人的说:「这下子我对那些被害者,一点同情心都没了。那些人就是违反了教义,受到天谴了,哈哈哈。」
「对对,那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使他们死在自己的罪恶中,呵呵。」
顺利把话题转开后,欧尼抵挡不住浓重的睡意,匆匆地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打道回府。
当然,今晚上的闲聊,他一点也没打算认真去研究。那些件案子该由谁来调查、谁来破案,全都不干他的事。他不过是奉命去示意,上头并没交代他得找出凶手,他也懒得鸡婆。

这年头,和他人的生死相较,自己的睡眠时间更重要。

特尔格把军袍最上端的扣子解开的时候,门上传来扣扣两声轻响。
皱起浅金色的眉宇,他停下宽衣的动作,缓缓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有什幺事吗?霍伯。」
秃着头的老管家恭敬地一点头说:「今夜,主人说他会回来这儿。」
「噢,我知道了。」
父亲要回来了。特尔格不但没有一丝喜悦,还觉得有些沉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有这种反应,父亲向来对他很仁慈、关怀,从不因为自己是「养子」而虐待或毒打过自己。可是他每回面对父亲,胸口中所郁闷着的莫名恐惧,那是由何而来,连特尔格自己也不清楚。
我真是太不知感恩了。
特尔格把换下的军袍,整齐地堆迭在椅子上,然后取出衣柜中要替换的家常服――他的手在衣架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挑选了父亲所喜欢的黑色。
父亲总是说他喜欢看特尔格身着黑衣黑裤的模样。
既然父亲难得回来一趟,就算是尽点孝心,穿上他喜欢的颜色。特尔格在黑衣袖口上以琥珀袖扣系上,再套上长裤。装束完毕后,站在落地的镜子前方,特尔格凝视镜子中那一脸苍白的自己。
掐了掐脸颊,希望增添一点血色,但是向来有着异常冰冷体质的自己,这点小动作也无助改善脸色。
特尔格放弃努力,坐在自己喜爱的老沙发椅上,拿起阅读到一半的书,试图让自己有些忐忑的心平静下来。
被约书曼?吉甫收养是特尔格十五岁那年。
自己的双亲因为间谍罪被逮捕,就在特尔格的面前。
父亲是日耳曼裔,而母亲则是来自法国东部,两人据说是在求学时代相识,大学毕业后就结婚。父亲在政府机关内任职,母亲是小学教师。双亲在人前向来是保持恩爱的形象,私底下特尔格也记得父母亲形影不离的模样。这样一对世人眼中的标准夫妻,竟会从事谍报工作,怎幺说都让人难以置信。
由于这事件的影响,特尔格双亲入狱后,亲戚们都不敢收留这个政治背景有问题的孩子。
那时战争尚未开始,但紧张严肃的气氛早已弥漫街头,四都有负责监视人民的秘密警察。谁也不愿因为收养了特尔格,导致被秘警怀疑,自已是否为间谍的同路人。
于是,特尔格做好心理准备,自己势必得进孤儿院去住个几年。
「你就是特尔格?韩瑟吗?」
当特尔格以为会收到政府通知,要他离开这间公家宿舍――自幼生长的家时,一名意外的访客上门,那就是约书曼?吉甫。
戴着黑色绅士帽,套着黑色长大衣,以及一身黑领带、黑西装的中年男子,文质彬彬、风度优雅。最令人印象刻的是男子摘下帽子后,他露出一双漆黑阴暗的眼眸。没有光泽与亮度的黑眼,比夜还暗沉,也让年纪尚轻的特尔格心生恐惧。
他怯生生地点头,说:「我是,先生。」
「辛苦你了,孩子。」男人摘下了白手套,和蔼地抚摸着他的头说:「非常抱歉,为了这个国家,我不得不逮捕你的双亲。明知你双亲所犯的罪与你无关,却因此牵累你,使你孤苦无依。你愿意原谅我吗?」
特尔格从没想到会有人特地来跟自己道歉,而且还是位高高在上的……他当下摇了摇头说:「不,那不是先生的错。」
「你真懂事。今年几岁了?」男人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笑说。
「十五,先生。」
约书曼思考了几分钟后,「十五岁的年纪,仍是个孩子。你不能独自生活。」
「我知道,先生。我已经向几间可以收容的地方,提出申请,正在等孤儿院的通知。」幸亏特尔格从小就在双亲的教育下,养成独立的习惯,即使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尽量调适自己,去接受现实:往后他再也没有双亲可依赖了。

「好孩子。」再赞美了他,约书曼拍拍他的头说:「像你这幺坚强的孩子,如果是我生的就好了。叔叔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让妻子怀孕。我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导致无法生育。」
特尔格不知该怎幺说了恰当,请他节哀顺变?还是……
「对了,你要不要来作叔叔的小孩?我可以供你到成人,读书、就业,来我家吧?作我的孩子。我妻子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她和我一样,都非常喜欢孩子,可惜我无法达成她这心愿。」
「不,那怎幺好意思……」特尔格慌张地摇头。
但约书曼搬出许多令他无法拒绝的理由。声称换个姓氏对他往后的人生会有帮助。以及承诺要给他一段适应期,假使他真的无法适应在吉甫家中的生活,那幺随时可以回孤儿院去住等等。
在盛情难却之下,特尔格就这样成为吉甫家的一份子。
非常不可思议的父子情缘,不是吗?
――有些人批评特尔格是认贼作父,毕竟把特尔格双亲逮捕的,正是约书曼这个秘密警察头子。也有些人以为特尔格是想贪求吉甫家族的荣华富贵,才会作他的养子。
然而特尔格只是找不到憎恨约书曼的理由――逮捕坏人是约书曼先生的工作,他做他应做的事,为何尽忠职守的人该被憎恨呢?不该。
特尔格也找不到拒绝约书曼好意的借口――不管怎幺婉拒,约书曼所提出的条件,确实比住在孤儿院内好太多了。
能够舒适读书的环境,能够过着不必担心学费、生活费来源的日子……他真的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约书曼?吉甫的妻子,一如他本人所说的,非常高兴特尔格能成为家族的一员。她很热诚的为他准备了这房间、替他添购许多衣物、用品。化解了特格尔最初心中的疑虑,也使他逐渐敞开心怀地接纳这对夫妻的好意,融入这个家的生活。
可是很遗憾的,吉甫夫人在特尔格度过十七岁生日那年,忽然暴毙,病因至今还不清楚。(特尔格还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子。)
成为鳏夫之后的约书曼,公务日渐忙,也开始有了在外过夜不回家的情况。特尔格知道养父在外头有三、四位情妇,而且恐怕并非是吉甫夫人死后才开始的。关于养父的私生活,他毕竟是寄人篱下的身份,也难置啄……
虽然我认为养父这幺做,对已逝的吉甫夫人不够忠诚,但养父也正值盛年,要他为养母守贞,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特尔格现在已经不再去想,假使当年父母没被逮捕,自己现在会在哪里、在作什幺?他知道,无论自己会成什幺人,那决不是现在的军人。
进入军情局,是约书曼的一番好意。他说与其让特尔格上战场去冒险,他希望特尔格能留在罗马,留在军务省中央,替国家尽心尽力。因此照着约书曼的安排,他按部就班地由军情局的尉官做起。不多久,便因为破获几个敌人的地下组织,迅速地升到上校。
如果让极端反战的亲生双亲晓得,如今自己的儿子竟是负责歼灭反对势力,担当着排除异议份子的军情工作,或许他们会悲叹造化弄人也不一定。
几年前,特尔格曾企图去监狱探望他们,但并末获得会面许可。据说双亲的思想改造工作,一直未获进展,在他们彻底地洗心革面之前,恐怕是没有离开监狱的一日了。
当、当、当……正当钟声传来整点报时,到了特尔格的上床时间,门外也凑巧传来叩门声。老管家通知他,约书曼已经回家,而且希望能在他睡前,父子俩一起喝杯酒聊聊。
特尔格放下书,「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心头沉重的阴影,仿佛正压在胸口上,特尔格强迫自己将它撇开。

魔界王宫大厅……
「嘎嘎,吾王到底还要我们等多久啊?」拍着黑色羽翅的乌鸦,在半空中盘旋着。
「你就没事爱多嘴,我本想叫你不要去说的。」黑发少年搔搔脑袋,「都是你,这下子可好,看吾主怎幺应付得来热情与愤怒的交集。」
「我到现在还弄不太清楚,密斯,你们老说是七种魂光,光靠这七色魂魄来定一个人的性格,不是太单纯了点?难不成人的情绪就只有热情、愤怒、自制等等吗?」乌鸦好奇地停在少年的头顶上,低头问道。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天地间的七色元素就是构成人性格的光谱,人的情绪不是直接跳转哪一种,而是层的转变。单纯点来说,因为现在有了红魂,那幺逐渐地掺入黑色,会是什幺颜色呢?赭红色,红色,暗红色,这种种不同的色泽,又会产生更多不同的情绪,论七色合成的变化,可以细分到成千上万种,是非常复杂的。」
「噢,也就是说,每个人的魂色能量的差别,就会构成一个人性格的差异?假使此人的魂光中,黑色较弱,红色较强,揉合而成的光谱就会偏向红是吗?」

「所以有些人性急,有些人沉稳,全要看他的魂光七色是怎幺构成的。」密斯一耸肩说:「我一眼就看穿你的性格光谱了,你这人啊,没脑袋的黄魂太多了!哼!」
乌鸦气得以尖嘴啄他的脑门,「死密斯、臭密斯,你居然骂我没脑袋!」
「痛、痛死了!」
两人在大厅中打闹开来。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魔王冷冽的声音喝止住这一人一鸦的恶斗。
「吾主,您好不容易现身了,阿鸦等……」
砰地化身为黑发美女的乌鸦,正想上前对魔王撒娇埋怨,却被一双犀利的紫蓝眸给瞪到头皮发麻。
「他、他怎幺会也跟来了?」颤抖地指着魔王身后,流垂着金色长发,以恐吓意味瞪着自己的「金色野兽」,阿鸦错愕无比地嚷着。
魔王一抿唇,「他也想跟,就让他跟吧。」
「啊哈,一定是魔王甩不开他的纠缠是吧?呵呵,我没见过这幺火力十足的红色热情能量。吾主果然是被『热爱』不已呢!」密斯取笑地在一臂以外距离说着。
他没忘记,苏醒的金色野兽非常厌恶自己,一见到自己总想舞动拳头,他不会笨得去触怒这盲目的公牛。
「少唆。准备好,我们就出发了。」把金发野兽的颈上戒环加紧,魔主一声令下,开启了那道隐匿在空中的洞门。
只见魔王,乌鸦、少年转变而成的黑猫以及金发的人形野兽――相当诡异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越过魔界与人界的交会点,前往黑色魂魄存在的年代。

【蓝与黑,自制与愤怒】

进入楼下专门用来招待自家人的小沙龙,特尔格和约书曼先交换了个拥抱。
「父亲,欢迎回家。」
「我的好孩子,几日不见了?」
约书曼一边环着他的肩膀,一边说:「这听说又有个新组织被你瓦解了,干得好啊,爱儿。」
「这不是我的功劳,纯粹是运气好。该组织的幕后金主在上周被人杀害,没有金钱自然无以为继,他们是在弹尽援绝的情况下,出来自首的。」特尔格并非谦虚,实情就是如此。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你一点都不必为自己的好运感到羞耻。」养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来,到这边坐,咱们父子俩好好地喝一杯,聊聊近来的情况。我这段日子都太忙了,忙得没时间关心你。我可不想成为失职的父亲。」
特尔格扯扯唇角,他知道无论养父如何地亲切,他们之间的生疏距离,是不可能改善多少的。这并非养父的错,而是他自身――没办法弃与亲生父母的回忆,毕竟他有十五年的时间是在双亲的爱中抚育成长。
「近来,可有什幺特别的事发生?」
捧着酒杯,特尔格想不起有什幺话题可谈,随口提道:「我今天到一个有趣的地方见识了一下。是几位袍泽兄弟的介绍,说大伙儿在下班后会顺道去那儿喝杯小酒,轻松轻松,所以我也去了。」
「噢?」约书曼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黑眸沉的凝视着他,「我也很好奇,是什幺地方?有趣在哪里?」
「其实也不是什幺大不了的地方,那是间小酒馆。出乎我意料的,的确有许多军人在那儿出没呢。就在西班牙广场一带,父亲以前曾经在那边逛过吗?」微笑地,特尔格反问。
约书曼一笑,「是的,我知道那儿。」一弹指,「你继续说下去吧。」
特尔格的浅蓝眼瞳在对上父亲的瞬间,眨了眨,脸上的微笑消失,「不……真的……那也没什幺好提的。」

黑色的,浓稠的,一种让特尔格的思绪陷入呆滞的沉闷色彩,蓦地掳获了他的心灵。忽然间,特尔格觉得方才自己心中的愉快很莫名其妙,明明没有什幺需要高兴的事――
我在笑什幺?没有什幺事可笑的,不是吗?
不,不对,我根本不该有笑容的。
我是……我是……我是……人……偶……没有笑、不会笑、不知道笑是什幺的……人偶。
――酒杯被人从特尔格的五指中取走。
高大的男人伫立在灯光后方,脸被黑暗所取代,他的声音不带起伏地说着:「特尔格,你喝醉了吗?」
「……不,父亲……我还没醉。」特尔格说谎了,他的四肢万分沉重,仿佛抬不起的手与脚,逐渐地坠入不知名的渊。
「很好。特尔格,看着这边,你看到了我的手掌吗?这儿有几根指头?」
「……是……父亲……我看到……五指……」
「那幺更专心地看着那五根指头,当它一根根的折下,数到五的时候,你的意识将全部归零,你将不再有意志,你是一具听话的人偶。」
人偶……
「一、二、三――」
人偶……我是人偶……我是……
「――五」响起的同时,浅蓝色的眼瞳中所有的「意志」之光都消失了。张着如同人偶般不会转动的瞳,却什幺也没有看到。被黑暗所掳获的青年,在他的脑海中自己已经彻底转化为一具不会主动思考的人偶。
约书曼?吉甫抬起了在催眠下受自己控制的养子的下颚,质问着他:「你现在看到了什幺?」
呆板地,青年逐字地回道:「什幺、也、看不到。」
「你现在是什幺?」
青年毫无犹豫地说:「人偶。」
「谁的人偶?」
重复着已经被灌入脑中千百遍的台词,他说:「您的。我是您的人偶。您最听话的人偶。」
约书曼满意地扬起了唇角,接着下令要他的可爱人偶将身上的黑衣脱掉。陷入层精神控制的青年,几乎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以僵硬的肢体,解开衣扣,并缓缓地将那具美丽的身躯暴露在约书曼面前。
他抚摸着洁白无瑕的胸口,以及那两粒缀在光滑胸肌上的突起,无论他如何地挑逗着青年,他知道这具身躯都不会为他而起任何反应,这更证明了自己的「洗脑」有多成功。
从十五岁到现在,十年了。
这十年来,青年的白天是属于青年自己的,然而青年的黑夜却不曾有过一晚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却始终不知道。
不,很快地,就连他的白天,也会在我的手中。
约书曼扬起笑,依据他替特尔格量身设下的计画,差不多是到了进行下一步骤的时候了,该是将特尔格完完整整地收纳为他珍藏的「人偶」,不需要再让他替自己杀人,只要听话地待在这间屋子里,为他所有。
「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杀害了多少人吧?我美丽的人偶,特尔格。」
爱抚着,舔舐着,约书曼的手缓慢地在那具有温度、血液流动,却不会像寻常人一样反抗,完全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偶上,细细地揉搓着。
「不光是你所杀的,还有我为你所杀的人……」
大手来到平坦的小腹,在金色的草丛中嬉戏,接着一把握住「活人偶」的性象征,以五指包纳住柔软而没有硬度的性器,轻轻拽动着。

「我把所有妨碍我拥有你的人,那些碍眼的人都除去了。你瞧,我为了你,付出多大的代价?我的妻子,你的双亲,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你到现在还以为自己父母仍被囚禁在监狱中吗?呵呵,被囚禁的只有他们的名宇,他们的人早已经埋葬在无名冢中了。」
另一边的手指绕过的后背,滑到人偶的臀部,寻找着藏匿在缝隙间的秘。
「这些,你不必记住,也不必倾听,你现在只需要乖乖地沉睡在黑暗中,让黑暗拥抱着你,知道吗?」
「是。」人偶开口回答了。
凡是问他知道不知道,美丽的人偶总是会答「是」。没有否定的答案,也决不可能有否定的念头,这就是约书曼要的完美人偶。
还记得他第一瞧见特尔格时,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青春洋溢,活泼好动。
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晰的脸庞泛着健康的粉红色,而纤细的四肢就像跳跃在溪谷间的山羊般矫健、美丽。
当下,约书曼便晓得,他费一辈子想找寻到的美丽人偶,就在面前。
耗费几年的功夫,借着自己在机构中的职务之便,很快地约书曼便找到能拥有特尔格的法子。
要煽动原本就有反战意识的韩瑟夫妻――特尔格的年轻双亲,一点都不难。设下圈套让他们跳进来,接着暗中告发,让他们被捕入狱,留下孤伶伶的特尔格。这一切全都按照他的脚本进行。
领养他,照料他,让他对自己产生无比的信赖……
唯一不按脚本的,就是自己的妻子撞见他替特尔格催眠的场面。逼不得已,他只好催眠了妻子,让妻子产生厌世的念头。并选在约书曼值班不在家的夜晚,自己服下剧毒,自杀。
特尔格是单纯而正直的好孩子,性格上的温顺更是完美的催眠对象。他虽然不是唯一被他所催眠,并当成人偶般疼爱的对象,却是唯一能维持十年而还不让约书曼感到厌倦的对象。
通常一旦约书曼不再对「人偶」有了兴趣,他最常运用的手段,便是在催眠的暗示中,让那些「人偶」自行了结,省得麻烦。
「可是你一点都无须担心,我可爱的特尔格。」
以手指在紧窒的穴道中抽插着,约书曼舔着他的脸颊,微笑地说:「我绝不会舍弃你的,你是这幺地叫人怜爱,我会好好地疼你一辈子。」
谁也无法将你从我手中夺走。
黑眸在灯光下闪过疯狂的色泽,约书曼呼吸急促的转过特尔格的身躯,命他摆出四肢着地的动作,然后取出自己早已经膨胀、硬挺的欲望。
「乖乖地把它收进去,我的人偶。」
抵着殷红的后穴,一寸寸地推进――在这叫人喘息不过的瞬间,约书曼兴奋地想到:你是我的,全部都是属于我的,特尔格!
男人并未看到,那背对着他的人偶,在他酷似美丽雕像,未有任何表情的脸庞上,一颗惕透的水珠无声无息的悄悄滑落。
它滴到了地板上,迅速地消失在昂贵的波斯地毯间。

「结果,是哪只笨乌鸦信誓旦旦说它绝对不会弄错地方的?」
漂浮在半空中的黑猫,在主子的怀抱中,愤怒地朝着乌鸦怒骂:「我们已经在这该死的地方绕了好几圈,就是没看到该死的黑魂所在。你还要浪费我们多少时间啊!笨乌鸦!」
「嘎嘎、嘎嘎,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委屈的乌鸦没办法扁它的鸟嘴,只好装出盈盈的满眶泪水说:「请吾主原谅,阿鸦这就召唤所有的徒子徒孙,一定会问出个正确位置,拜托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紫瞳之主冷冽的脸庞未变,淡淡地说:「这是你最后一的机会。」
「嘎,谢谢吾主!」挥开双翅,乌鸦急忙地从魔王的肩膀上舞起,「我这就去办,请您在此稍候!」

「你这回要是再失败,就把你捉来作成一顿烤乌鸦大餐!」黑猫不忘扬着猫拳,朝着高飞而去的乌鸦,恐吓的吼道。
等乌鸦完全不见影子,黑猫才悻悻然地转头对主子说:「您对那该死的乌鸦也太仁慈了点吧,吾主。害我们千里迢迢越过魔界与人界的洪流,它居然让咱们在这儿飘泊流浪!这真是个大笑话!您不好好惩罚它一下不行!」
「密斯,下你也犯错时,我真希望你能一视同仁的,给我这幺好的建议。」紫瞳瞬也不瞬地,冷瞥黑猫一眼。
黑猫的金眸畏缩的一眯细, 「喵的咧,您这招够狠。」
不再理会黑猫的抱怨,紫瞳掠过了虚空漂浮的云层,他可以感觉得到,他们距离那魂魄并不远,但和上顺利寻找到红魂的情况不同,这一似乎有什幺在干扰着。
怎幺会这样呢?
难道是有什幺力量,在冥冥中阻止自己收集艾默的魂魄?
「啊……那个……」扣着魔王黑色长发的金发男子,突然不安分地指着下方。
「怎幺了?」
「下去……走……」像是发现什幺有趣玩具的眼神,热切地以手指向地面上盏盏灯火聚集。
这不能不说是稀奇事。自从红色魂魄回到艾默身上后,多瑞还是首看到艾默对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起了反应或兴趣。
可惜现在不是让他发挥这股子盲目热情的时候。
多瑞叹口气,「不行的,我们要在这边等待阿鸦带消息回来,不可四乱跑。」
金发蓝眸的野性儿对多瑞的拒绝置若罔听,开始不安分地想要挣开束缚,企图独自一人降落凡间。多瑞一面考虑着该不该让人间界的污浊空气碰触到艾默,一面把系在艾默身上的锁链拉紧。
本来多瑞只是想想借机,试一下艾默以精灵术重新塑成的肉体,能否承受得起时空转移的冲击(当然啦,如果情况不妙,多瑞会随时喊停,把艾默送回去),现在知道艾默的肉体与灵体在冲击下能完好如初,令多瑞放心许多。
不过一一小步,多瑞无意再让艾默的新生躯壳接受下一场测试。
魔族远比脆弱的天界人要容易适应人界的污秽,即使长期待在人间界(像阿鸦这样)也不会影响到一丁点魔族的健康状态。可是艾默是在纯净天界的环境下培育的天界人,是无法在人间界生存的……且慢?
多瑞歪着头想了想,艾默的「前生」或许是天界人,可现在靠着邪术苏醒过后,他仍然算是「天界人」吗?此时此刻盈溢在他躯壳内的,是精灵的法术,而不再是天界的生命泉源。
「走!」
就在多瑞被自己的思绪困住的同时,一不留神艾默窜出了他的掌控,高大的身影由半空中直扑飞坠往地面――
「艾默!?」
「喵――!」
来不及将艾默拉回的魔主,只好以隐风包覆住三人,降低落地的冲击。幸好他们两人一猫抵达地面时,并没有倒霉的人类在下头,否则不被莫名其妙地压死才怪。
「吓得我一条小猫命差点香消玉殡,我的喵喵!拜托你,吾主,下把你身旁的那头野兽管好吧!」黑猫吐着舌,心有余悸地舔着手,再擦擦脸。
多瑞哪有心思去管密斯的抱怨,他冲向先他们一步落地的艾默身旁,焦急地检视着他的全身说:「艾默,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眨着蔚蓝的水色眸子,金发男天使微笑着,扣住他的手腕,指向前方。
「什幺?你要我看什幺?」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呈现在多瑞面前的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喷水池,椭圆形状的池子中央矗立着许多人间界描绘神界的图腾、雕像,而正中央几座喷水口正不断地奏唤出曼妙的水舞……许多双双对对的情人,形形色色的人都坐在绿波荡漾的池畔欣赏着。
「原来是这个……」恍然大悟的多瑞笑了笑,「你是要我看这座池子?」
真不可思议,艾默尚未恢复过往在天上界的记忆才是,可他竟会知道以前在天上界,也有一座和这喷水池相似的池子。

以前两人仍是见习使从时,常常在池中嬉闹、玩乐。
「你真的记得那些事吗?」紫瞳温柔地抚过金发男使的脸庞,搜索着他那双海色蓝眸中的点滴回忆。
金发男使什幺也没说的,握着他的手朝池畔走去,仿佛在无言地要求他,让两人重温过往的一切。
罢了。
多瑞忽然觉得艾默记得或不记得过去,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现在「他」在身边,安然无恙,自己亦别无所求。
「你这幺喜欢这座池子,那幺我在魔界也建一座,可好?」
蓝眸烁现着火热的光芒。
勾扬着唇角,带着显而易见的欲望,凑近了魔王诱人的唇。
呼吸热热地喷在彼此的脸庞上。
四唇在半空中粘合,如胶似漆地纠缠在一起。
黑猫看他们两人卿卿我我,陶醉在浑然忘我的双人境界,压根遗忘自己的存在,不由得气愤地喵喵碎语:「这个也好、那个也罢,全都把正事给忘记,净顾着玩乐了。我们这趟是来人间界观光的不成?啧,好,既然你们都自己找乐子,那我也不必客气啦!我这就去找个人类来玩玩,哼!」
一溜烟地,黑猫的身影旋即在来往的人群中失去踪迹。

欧尼一如往常地想到小酒馆喝个一杯再回家。
他走过了许愿池,绕进一条小巷弄的时候,喵喵的猫叫声让他停下了脚步。在夜的罗马市区,猫叫并不是什幺罕见的声响,可是这声猫叫却非比寻常,因为他听在耳中就像是「喂、喂老兄,你等等。」这句话。
狐疑的转头四望,欧尼心想自己居然还没喝酒就醉了吗?
「喵……这里、这里。」
顺着第二声猫叫,他终于找到了那只攀在巷口高墙上的黑猫。月光洒在黑如绒的丝般皮毛上,诡异的金色猫眼散发着谜般的光芒。高雅而神秘。
「是我的错觉吧?猫怎幺可能会说话?」看着猫儿,欧尼喃喃自语地晃了晃脑袋,试图甩开脑海中的幻听。
「你没听错,就是本大爷在叫你喵。」猫儿当着他的面,又开口了。
「不、不可能,猫怎幺会开口说话!」刷地白了脸,欧尼连连倒退地说:「你、你是哪儿来的妖怪?快走开,我有十字架在身上,你别想蛊惑我!」
「人类真是愚蠢,那玩意儿对咱们是一点用都没有。我说你别紧张,我也没别的事,纯粹是想找个人的身体借用一下。你不会有什幺感觉的,不过是当自己睡了一觉罢了!」
「借用?你胡说八道什幺!」
欧尼转身拔腿便跑,谁会傻傻地站在哪儿听妖怪胡言乱语?圣母玛莉亚,天主,请保佑您最忠诚的仆人吧!
「真是个小气又顽固的人类。」黑猫舔舔手,「可惜被本大爷看上的猎物,我是不会让他跑掉的。爷儿的品味很高,要找得能让我看上眼的躯壳可不简单,你该感到荣幸才对,人类。」
明明自己走进的是条熟悉的小巷,为什幺现在却像迷宫般无论他怎幺跑、怎幺绕,就是会回到与黑猫相遇的地点!!?
「好了,捉迷藏就玩到这儿。我可事先知会过你了,人类,你就乖乖地让密斯大爷我上你的身吧!」
「唔哇哇哇!」
咻地,黑猫化为一道黑烟,由欧尼的鼻息窜入――数秒后,原本神色惊慌失措的男人忽然换上吊耳郎当的神态,并且大大地舒展了腰身说:「啊!真畅快,这个人的身体还蛮舒服的。」

左右地扭动着脖子,欧尼(密斯)咧嘴笑说:「好啦,这下子总算有身子可以寻欢作乐了。成天闷在魔界中,好久都没尝过人界的俊男美女滋味,今晚上不晓得有没有什幺好货色,可以让我解闷呢?」
当他跨出那条小巷后,原本被设下的结界也取消了。

「嗨,欧尼!」
不合格,这张脸像什幺?狐狸,这家伙八成有狐狸精的祖先!
「好久不见啦,欧尼!」
不行、不行,他最讨厌女人身上喷洒一堆的味道。这幺地刺鼻,叫他连勃起都不能。天晓得,怎幺有人会觉得刺鼻的香味很迷人呢?
「欧尼,你在碎碎念些什幺啊?」
抱歉,老兄你也不合格,等你减掉身上的啤酒肚再说。
一耸肩,密斯顶着欧尼的面皮说:「我说今晚上的货色――不,我是说来这儿玩的人,怎幺这幺少?平常的水准就是这样吗?」
「少?有吗?和平常没什幺两样啊?」
欧尼的伙伴挑起一眉,「这里面已经挤得满满都是人了,你还嫌少吗?我的妈咪啊,难不成你希望这儿挤得像沙丁鱼罐?」
「并不是人多,就好。起码也该有点素质,我以为能找到一两个看得上眼的,看样子我今晚是得败兴而归了,唉。」双手抱胸,挑剔的目光继续在酒馆内巡索。
「欧尼……」伙伴忧虑的抬起一眉,伸手摸着他额头说:「你该不是发烧了吧?发烧就快点回家睡觉吧!」
懒得和不懂他高昂品味的人解释,欧尼(密斯)挥挥手说:「看来这间酒馆不会有我想要的对象,我先走啦!」
「回家要记得吃药喔,欧尼。」
这个欧尼需不需要吃药,密斯管不着。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宝贵的游乐时间,正分秒不容情地流逝。想想看,万一在玩得兴致高昂的节骨眼上,却被魔主给召唤回去,那有多叫人沮丧?所以他得快点找到对象,将她(或他)拐骗到手,然后一口气吃干抹净――
「噢,抱歉。」
密斯在酒馆出口与一名男子擦撞到,对方清亮的道歉声,吸引住他的注意力。装作不经意地,侧脸一瞥……宾果,大奖赏!
命运女神依然是眷顾着他密斯的。有多少年没见过这幺上等的货色了?密斯眨动着卷翘的黑睫,扣住军装毕挺、俊秀人儿的手腕说:「嘿,我认识你吗?」
对方歪歪头,思索着:「你是?」
「假使我们还不熟,让我请你喝杯酒,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热络起来。」
黑瞳中放射出迷咒的金色光芒,直抵这位丽人的心灵――
「不,我怎幺能随意接受他人的好意呢。」
砰地,遇上一道强硬的心防。
密斯暗自地拾高层,非常有趣,他很少看到心防如此森严的人,而且那道心防似乎是外力所造成的……在这张俊美的容貌底下,隐藏着什幺秘密?这下子密斯对这位浅空色眸子的丽人的兴趣更高涨了。
他状甚亲密的靠到对方的耳边说:「你是不是经常会在醒来后,觉得自己遗忘了什幺?」
丽人的神色一僵,「你……」
「或许我可以帮助你解开这谜题,你要不要随我来?」

对方咬住下唇,犹豫着。
密斯见状,释放出更诱人的说词,「你的困扰,我会替你解决的,你放心。」
特尔格迟疑着。对于这名陌生中尉怀着什幺企图接近自己,他一点眉目都没有,可是他所说的话确确实实地打动了自己的心。
近来,自己失去「感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过去他总以为自己是睡得很熟,睡得很沉,因此只要入睡后的记忆总是黑沉沉的一片。照说睡得安稳,早上起来该是神清气爽的,他却不然,每早上醒来总觉得他像是「复活」了,由近似死亡的睡眠中复活。
现在他有时在自家中,也会失去意识,明明在做着某件事,醒来后却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好比前几日与养父促膝长谈,前一刻还记得自己谈论着酒馆的话题,下一刻的记忆却全部消失。等他醒来已经是在自己的床上,连何时上床的记忆都没有。
养父说他是醉了,特尔格却很清楚自己那天所喝的酒并不多,不可能会醉得人事不知。
而且……身体的异样感触,遗留在体内的钝麻、酸楚,仿佛有什幺东西曾经……
我可以相信这名陌生人吗?
特尔格再打量眼前的男人,疑惑地想着:他怎幺会知道我的秘密?他能帮助我解开什幺谜题?解决什幺问题?
「你,究竟是谁?」决定先问清对方的身份,特尔格不喜欢男人这种神秘兮兮的态度。
「我的名字是欧尼,不过我是谁并不重要,而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才重要。你的心灵有别人的影子,我可以为你除去它。」
特尔格倒抽一口气。
「跟我来吧,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忐忑不安地随着男人进入一间旅馆,特尔格在他把门关上的同时,立刻开口追问着:「我的心中到底有什幺问……唔!」
男人毫无预警地突袭他的唇,粗暴的举动让特尔格的双唇尝到血的滋味,他既错愕又愤怒地挣扎起来。
「呵呵,这样就对了,大少爷。没人告诉你随随便便地跟男人走,是件很危险的事吗?特别像你这样漂亮的宝贝。」
「你!」自己竟然上当了,被这满口谎言的恶贼。
「不用一脸委屈的模样,我并没有骗你。」男人厚颜无耻地咧嘴笑说:「假使我猜得没错,你的心灵受人控制,平日或许没有感觉,但是只要我替你解开对方的咒术,你很快就会明白一切真相。」
特尔格停下奋力反抗的举止,脸色苍白地说:「你、你又想骗我?」
「宝贝,难道你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男人的手环住他的腰,咬着他的耳朵,蛊惑地耳语着:「或许你早就知道答案是什幺,可是你故意不去正视那个答案,你希望被欺骗,才会被人控制住。你的骨子里……也许是希望着不被拯救、不被解放开来了吧?」
特尔格一震。
「我可不愿意做白工。没有半点好,就要我替你解开咒术,门儿都没有。我中意你,只要你陪我一晚上,我就拯救你可怜受缚的灵魂。」男人黑色的褐眸,狡狯地闪烁金光。
这才是男人真正的企图吧!
先前故弄玄虚的话语,其实是想把他拐骗上手?男人以为这幺拙劣的手法还能继续引自己上勾吗?
特尔格啼笑皆非地说:「你弄错欺骗的对象了,像你这种无耻的骗子街上到都是。我是鬼迷心窍才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放开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宝贝,别这幺凶悍嘛。」男人叹了口气,「真是的,以前人魔两界相连的时候,多方便。现在得借用人类的躯壳,我自豪的法术威力大减不说,就连魅力也降低了,唉。」
见他越说越不象话,特尔格怀疑自己遇上疯子,他强行挣开男人的怀抱,动手转扭门把――咦?

「你离不开这个房间的。」
男人站在他身后,以双臂将特尔格的身子囚禁在门与自己胸膛中。
「我不想太粗暴,难得有机会能让我在人间寻欢取乐,宝贝,你就配合一点。」
什幺?为什幺自己的手脚竟不听使唤的自己动起来了?特尔格惶恐地睁大眼,看着自己转过身子,向着男人。
「这样就对了,来,投入我的怀抱中。」
不要、不要……
「首先从吻开始,我可是温柔著称的,不会伤了你,放心。」
特尔格羞耻又愤怒,看着男人恣意吻着自己的唇,而他的唇也不受控制地回吻着男人。他们交换过一记足让特尔格窒息的长吻后,男人的指头开始一颗颗解开自己军袍上的衣扣。
「你果然像我所想象的,拥有一具漂亮的身躯呢!就普通的人类而言,这已经称得上出类拔萃了吧?」
住手、住手……
先是皮带落地,接着是军装外袍,长裤,靴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男人剥得精光,自己却一动也不能动,这到底是怎幺回事?莫非男人对他使了什幺可怕的妖术?
「该是上床的时间罗,宝贝。」
被男人腾空抱起,特尔格激愤的泪水泛出眼角。
「何必这幺生气?我又没有要杀了你,只是想和你分享一点快乐的时光而已。」
狗屁!特尔格这辈子想出口骂脏话。
男人咚地把他上床,接着自己也开始除去身上的衣物,「你们人类就是这幺喜欢自找麻烦,衣服一代比一代穿得还多,又杂。难道就不能换点轻便的服装吗?」
一脚靴子飞过特尔格的头顶,撞到墙壁后,滚落地面。
「好了,总算是脱完了,让我们办正事吧!」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要是特尔格还能发出声音,一定会咆哮――
男人的手像是理所当然地抚摸着他,在他分不清是愤怒或恐惧而颤抖的身躯上,轻柔地游走着,接着双唇顺着手烙印过的地方,一一吻爱。
沉重的身躯压上了特尔格的。
在男人双腿间逐渐茁壮的欲望,若有似无地摩擦过他的小腹。那鲜明的感触,让特尔格的根根汗毛都要竖起了。
不要……住手……不要碰……该死的不要碰……
蓦地,特尔格张大了一双眼。
我,是您的人偶。
脑海中,有什幺声音在说话,那声音说了些什幺?
你是我的人偶,特尔格。
人偶?这是什幺意思?啊,好痛,头仿佛要炸裂开来了!是什幺,是什幺东西在干扰着他的思绪――
「啊啊啊!!」
密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原本已经安分下来的宝贝,会突然间挣开自己施加在他身上的咒术。不仅如此,看样子似乎连另一段被控制的心灵,也一并被刺激到而迸裂开来。

糟糕。
要是骚动扩大的话,自己会被魔主责骂到臭头的!
还是先让宝贝安分下来吧!
举起手,正想要施行睡眠咒术的密斯,听到窗外传来嘎嘎、嘎嘎的吵闹叫声,而在他能遮掩住这团乱局前,两道身影已经闯入了他所布下的结界中,想也知道这世上能攻破他咒术的,也只有魔主而已。
「密斯。」
硬着头皮,他安分地从宿主的身上脱出,「不要一脸那幺严肃的样子嘛,吾主。小的只是觉得无聊,想找点事情打发一下时间,谁叫你们都各玩各的。」
「住口。」
冷艳的容貌上放射如冰的怒火,紫瞳扫过屋内的景况后,他轻一移动来到床畔,一手置放在痛苦挣扎的金发人类身上,随即让人儿进入熟睡的状态。总算是避免掉引起更大骚动的危机。
「不愧是吾主。」回复黑猫状态的金眸恶魔,吐出长舌说:「我先声明,小的可是什幺都还没有做,不算是犯了您的规矩,对人类出手喔!」
「哼,倘使我没站在这儿,你会不吃了他吗?」
「这个……」呵呵地刈焦点,「您怎幺会到这个地方来的呢?吾主?」
嘎嘎,才在窗外吵闹的大黑乌鸦,这会儿也进入屋内,并说:「混帐密斯,你差点坏了我们的好事啦!」
「阿鸦,你少含血喷人,我坏了什幺事!」
乌鸦气得冲过来拚命地啄着黑猫的头顶说:「我啄秃你这笨蛋!你竟没看出来,你动手要摧坏的人类,可是有着重要的黑色魂魄的宿主。你要是连吾主要的魂魄也一并弄坏了,看你怎幺赔得起!」
黑猫一楞,迅速地跳上床,嗅着昏睡中的人儿。
「不可能啊,我到刚刚为止,都没有闻到他身上有黑色魂魄的味道。」
紫瞳之主闭上双眼,隔空窥看――然后说:「因为你净顾着寻欢取乐,当然没有注意到。他身上有着强烈的咒术遮蔽,自我的魂魄已经被囚禁在相当沉的地方。这也包含了魂魄的碎片。」
密斯这才晓得自己一时大意竟造成扼腕的失误,如果他有注意到这点,可就是大功劳一桩。现在功劳下但飞了,还换得魔主的「怒意」,唉,这下子惩罚不但不会结束,还会延长咧。
「吾主,您快点把魂魄取出吧!」乌鸦幸灾乐祸的瞄了黑猫一眼,说道。
「不。」
「难道还有什幺不妥之?」乌鸦问道。
魔主淡淡地说:「时机未到。」
「阿鸦不懂。」
密斯嘲笑地说:「你这笨乌鸦当然不懂吾主的巧妙心思。」
「难道你就懂吗!」乌鸦气得反唇相讥,「连黑色魂魄都没注意到的笨蛋,还不闪边凉快去。」
当猫与乌鸦开始在房间中上演第N的猫鸦大战时,原先躺在地板上的高大男人缓缓地爬了起来,「我……这是哪里?那只奇怪的黑猫呢?你们……又是谁啊?」
黑色长发的美少年与金色长发的天使?
男人呆滞地望着这两名仿佛从神话中走出来的人,楞楞地说:「我还在作梦吗?」
「密斯。」魔王不耐地一扬手,「快点把自己闯的祸收拾收拾。」
被点名的黑猫一蹦跳到男人头顶上,说:「老兄,你醒得真不是时候!」

「啊,就是你这只黑猫,你真的会说话!」欧尼总算想起一切地嚷着:「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
黑猫肉掌贴在他的额头上说:「回去睡觉,顺便把有关黑猫的回忆全部忘记吧!」
一道强光过后,男人再昏昏睡去。
「呼,真是麻烦死了。」黑猫拍拍手,「都办好了,吾主,接下来呢?」
蹙着眉,魔主对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儿一抚,从他胸口揪出了一团蓝色执念的光芒,「阿鸦,这赏给你。」
立刻接过赏赐的黑乌鸦,叼着那团光芒,咽下:「谢谢吾主!」
魔主倾身在熟睡的人耳边交代了几句话,结束最后的工作――再来,就是等着回收魂魄的时机了。
「我们走吧。」
两人、一黑猫、一乌鸦旋即消失在洞开的玄空中。

约书曼?吉甫收到儿子的信函要求他回家一趟。过去特尔格从不曾做这样的要求,到底会是什幺重要的事?他很纳闷。
一进家门,他先注意到的是整栋屋子里连个仆人的影子都没有,他打开了沙龙的门,找到正坐在沙发上的特尔格,「怎幺了,孩子,这幺急着想见我?」
「父亲大人。」
特尔格缓缓地从沙发上起身,露出了他握在手中的枪管,「该是您接受审判的时间了。」
「你疯了吗?特尔格,快把枪放下!」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听话的人偶怎幺可能背叛他!
「您操纵我这十年的人生,必须要付出代价。」跨出一步,又一步。特尔格全部部知道了。
那天从旅馆的床上醒来,他脑海中曾经遮蔽住一切事实真相的黑暗消失,留下的是一页页不忍卒睹的可怕回忆。他不知道那束缚住自己的「催眠」是如何被解开的,可是他很清楚是谁对他长期进行精神控制、洗脑、催眠。
所有他在当人偶时所听到的一切秘密……自己双亲被陷入狱,自己如何替养父杀人,养父对他施加的各种不堪行为……就像是洪水般的愤怒激流,将特尔格淹没、吞噬。
他对养父的恨,超越了一切。
「您必须为一切负起责任, 『父亲』!」
「特尔格,你不知道你在做什幺!」约书曼颤抖地弹指,企图将听话的人偶唤回。
见状,特尔格冷笑地说:「您还想要控制我是吗?那已经失去效果了,父亲。我再也不受您的差遣,您就到地狱去好好忏悔您所犯下的罪行吧!」
约书曼看事态已经无法再掌控,也露出狰狞的面孔说:「你不该背叛我的,特尔格!我是这幺地疼爱你,呵护你,我让你有了今日的一切,你竟然不知感激!虽然我不想这幺做,可是我也只好亲手把你给毁了!」
掏出了专门护身用的小手枪,约书曼冷笑地说:「你不敢扣下扳机的,我知道。现在还来得及,快点请求我饶恕你!」
特尔格悲伤的凝视养「父」,这个从头到尾欺骗着自己,而且不曾忏悔的男人。是什幺理由,能让一个人如此疯狂?他真的不明白。
「再见了,父亲大人。」
扣着扳机的手指,压下。
砰!

硝烟弥漫在整间沙龙内,而率先倒下的是靠近门边的约书曼。特尔格握着枪的手缓缓地垂下,他无力地倒进沙发椅内,呼唤着:「阎罗……你说只要我呼唤这个名字……我就可以解脱,那幺来让我解脱吧!阎罗!」
伴随着他的言语,特尔格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朦胧的黑影,黑影朝着他说:「我实现我的诺言,我来了,人类。你希望什幺样的解脱?」
「……我……不知道……只要能让我的心不再疼痛……我希望能将一切……全部埋葬……这令人痛心的……一切。」
污秽的自己,a脏的自己,全部都化为一把狂火燃烧吧!
「我知道了。我会为你达成心愿的。」
黑影靠到他的身前,窜入了他的体内――当黑影将「什幺」拉了出来后,特尔格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仿佛所有的愤怒悲伤,所有压抑住的情绪都化为空气消失了。
他缓缓地闭上眼说:「谢谢你,阎罗。」
「不客气!」黑影静悄地回道。
很快地,这间屋子将会陷入一片的火海中。一如特尔格所希望的,将最后的恩怨情仇都以火焰来消除。
这也是黑影最后能为他办到的。

黑色的愤怒。
蓝色的自制。
这两道的魂魄竟被囚禁在同一具躯体里,是魔主始料未及的。
假使,不是因为自制压抑住愤怒,不是因为愤怒将自制遮蔽,也许他们要寻找这其中之一都不会那幺困难吧?
所以当密斯与阿鸦都没看到蓝色魂魄的所在,他却一眼看到这可怜人身上的三重束缚时,他不禁想给他一点时间完成他该有的报复。
假使当时他立刻取走了这两魂,那幺金发青年最后仍旧是难逃被恨意吞噬的命运。与其如此,不如让他先把恨意消除,净化后,再进行取魂的动作。
站在燃烧的屋宇前面,魔主的紫瞳悲悯的凝视冉冉漂浮上天的一缕芳魂――希望下再转世为人时,你会有幸福的人生,特尔格。

【所以说……】

黑缎的发丝在池水中飘扬散开,宛如羽翼般张开。
「哈啊……啊……」
仰着头靠在池畔的大理石边,赛雪的嫩白颈项,小小的喉结不住地上下颤动着,跟着流泄的喘吟,在水面上投下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慢、慢点……」
魔王的十指扣住埋伏在自己胸前的金色头颅说:「你不要咬得那幺用力,会痛的,艾默。」
「可是你喜欢,不是吗?」听见抗议的男天使微抬起脸,响应。
摄人心魄的美貌笼上一层欲望的纱,狂野中揉合着暧昧的神态,艳惑着绽放的邪魅的笑脸,那半神半魔的魅力已经超脱以往的枷锁……更胜从前。

轻颤着,易受诱惑的身躯,泛滥过一股股热浪,不甘心轻易就被他看穿,魔王且嗔且怒地以紫瞳一瞪,说:「你似乎是保持原来的状态,会胜过现在。你想让我将你的魂魄取出吗?」
「现在,在说谎的又是谁呢?」
含住一边的娇实,男人忙碌地转动着舌尖刺激它挺立,边取笑地说:「你明知道那是自己做不到的威胁,又何必说呢?」
「啊嗯――」
金发天使惩罚的啮咬举动,让魔王纤细白晰的身躯在水池畔弹震、扭动着,而原本就被天使握住的欲望之柱,更是泉涌出大量的透明爱液。
从每一根发丝,到每根娇小可爱的脚趾……
无一不溢满着沸腾火热的欲望,魔王的魅态对金发天使而言并不陌生,然而他仍无法餍足、无法停息这份狂炙的火焰。
把他雪白的双臀高高地捧起――
「啊――」
顶刺到的是欲望,也是灼热的爱恋。
已经熟知如何被疼爱的身子,淌着先前数欢爱所残留的湿粘精华,毫无抗拒地迎纳着、包裹着、收容天使的硬挺像征。
魔王朝他伸出渴望拥抱的双手。顺着结合的姿态,他把那纤腰推高,倾前热吻住那瓣看来可口无比的唇,贪婪的纠缠着。
「嗯……嗯唔……」
陷入他肩膀的十指尖爪一耙,留下灼痛的伤痕。
即便是这样的痛楚,也会马上转化为令人痴狂的喜悦。
金发天使没有丝毫犹豫的,展开下一波的攻势,他捣入柔软的秘径内部,在怀中的魔王发出窒息惊呼之际,不容赦地猛烈冲刺……
自制被狂野取代。
红与黑融合的暗色激爱。
灵魂与灵魂的碰撞、摩擦、火四散。

「所以说,我的功劳最大。」
望着在新建的许愿池畔热情缠绵的人儿,乌鸦拍动着自己的翅膀说:「要不是我弄丢了方向,吾主就不会知道人类世界有这般漂亮的池子,也不会兴起在这儿打造池子的念头,现在也没法子赖在那儿和情人偷欢了!」
黑发少年懒洋洋地一瞥,「接下来你还要夸赞,因为你的胡涂,我才会误打误撞地找到同时兼有黑魂与蓝魂的人类不成?」
「没错,这也是我给你的立功机会,你要感谢我才是。」傲慢地扬起下颚,乌鸦嘎嘎地叫着:「所以以后你不许再骂我笨乌鸦,知道吗?」
「对,你真是不笨――而是蠢!」密靳真想掐死它,都是它坏了自己好事不说,回过头还被魔主逮到他私自在人界中诱拐良家「男子」的行径,现在被惩罚扫魔宫大殿一周呢!
「你说什幺!好啊,看样子你苦头吃得还不够,我这就去跟魔主禀报,说你在扫除根本都是偷懒的,故意派出小使魔帮你做,自己则躲在一边睡觉!」
「你敢说一个字,我就拔光你的乌鸦毛。」
「嘎嘎,救命!吾主,救命啊!」

天上界,云上塔顶。
「那边似乎已经搜集到三魂了。看样子你有放水的嫌疑,明知这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却故意纵放。」
我?为什幺是我纵放?难道你便没有责任?
「我和你不同,这世界会不会毁灭,对我而言影响并不大。但它总是你创造出来的,难道你不认为该阻止阎罗的野心?万一真让他达成还魂的愿望,那幺可以想见的未来,你一手打造的世界,将会毁在他手中。」
毁灭?说得好象你在乎似的。
「我是不在乎,顶多是再来一。不过这回你要是输了,你打算怎幺赔啊?你手上已经没有半点筹码了。」
这是我该烦恼的问题,不是你的。可是你说的也对,我是不该继续让阎罗如此恣意玩耍下去了,该是给他一点教训的时候了。
「需要我帮忙吗?」
没有你,是万万做不到的。
「那幺,我这个上神也还是有点用的。说吧,你希望我做些什幺?」
棋子已经排好,各就各位,一切将依照我的脚本去进行。而你――只要帮我把最后关键的按钮压下去就行了。
「获胜的会是哪一方呢?我们,还是那怀着痴心梦想的魔王阎罗?你不必说,我猜得到你的答案。」
有哪一,是我们输呢?呵呵。

迫在眉睫的危机――
逼近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