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一若道无所思京城北大街外有一间破寺,破寺里头住着个和尚,和尚闲
来没事,也上了个法号叫云静,可也没怎么被人叫过,反正在寺内就被唤作师父,
在寺外就被叫作秃驴,最近寺内也有几个小沙弥学着外人叫,可和尚慈悲怀,也
没在意什么。
这寺是破,可吃着皇田的粮,倒也能活得舒爽。闲来谁打下只鸟,师徒几人
就围起来涮涮锅,那滋味,倒也不是俗人所能理解。为此偶然也有几帮乡里走来
叫骂,然而「酒肉穿肠过,佛祖留心中」这种R理想来他们也不会理解,于是和
尚也就省下这口闲气,吩咐徒儿在门前淋几桶屎尿就此作罢。
「啊…啊…师父……」
鸟是没得吃了,和尚无法也只好弄弄别的小鸟,没想到破寺的土地虽小,水
寂这孩子虽瘦,东西倒是长得挺好的。朝他长的那个架势,将来超过和尚也是当
然之事,摸着那红红小小的东西,和尚他越想就越是发恨,下手不觉重了点,果
然就扭出零零碎碎的淫声来。
「师父…饶了寂儿,饶了寂儿啊……啊……师……」
真拿这个孩子没办法。和尚挺一挺身,三推两拨硬把家伙塞进,才推按了三
数下,经不起水寂他一哭二闹三紧绞,热度一上,白呼呼的就射了出来。唉,水
寂他说求饶,和尚这就饶了,那和尚他可多没面子啊?想来不得,连番把那木鱼
敲杆一踢,接在手上就往肉里塞,冲得水寂哇哇直叫,和尚也正好乘空念道几声
佛。
想来某君待和尚真不赖,哈哈,不然你看寺、流水、小伙子,谁能想得如
此周到?也不用抱孩子,娶女子,敲经念佛静庵素斋都是和尚说了算数。想当年
和尚的娘亲还道某君不仁不义坑害她寡妇孤儿,谁想她儿子如今却是逍遥快活生
活优游?再说若是论占便宜,她儿子早就被人吃的清光溜溜了,她还傻想要当那
个什么捞子国母?哈,不过是可惜了几滴泪,白了几声哭而己。
好,和尚娘亲的事咱们暂且不提,还是说回眼前正事要紧。话说一个公子哥
儿正在和尚寺前走过,看他衣冠整仪容慎,就是粗衣麻布,亦知是易服而来。可
大贵之人,又岂会乞垂和尚破门孤清,特地远道而来?不是为事,就是为祸事,
而和尚素来为祸人间,好事又怎会无端上门?一念两思三回首,想来还是该紧闭
门庭为妙,可但凡大贵之人面相必佳,和尚若只是顾垂两眼,满足那点滴淫心…
…嗯,想来亦无不可。磨拳擦掌,和尚半舌舔唇,一下冲风忙把山清的破扫帚抢
来才是正经。不要看那黄叶孤清无甚价值,却把和尚一步一回引到美人,睛瞳
细厉一朝,啊,果真是个美人儿u「师父,请问贵寺主持在否?」美人儿青眉低
敛开口问,那一点慈悲就从鼻梁上高高滑下,点染那半点朱唇殷红,直扩达和尚
心田,害得和尚抓住扫帚忘了答,单现出一副呆相。
幸而那施主也是慈悲人,见他不答,那堂眉相再三盼顾,柔而亦只念一声:
「莫非是出门报施去了?」
看他风度翩然,和尚但亦不应,只管两眼发直死盯,自旁人看来虽是沉思模
样,谁知他心里早就被口水淹坏了脑筋,不敢开口但怕滔滔不断。美人儿看他一
问不应,二问不睬,心里早就有点不耐,可见和尚看他模样古怪,却又越发生出
兴致来。两手索然一挑,逗起和尚的脸就道:「莫非是个哑巴?」
「咿……施主……」和尚被他一逗惊了,忙拨起手来要去躲,x那却又是后
悔了。唉,世人不是皆说香肉凝脂好风流的吗?眼下正有见识见识之机,却又教
他自己亲手毁了,怎能不恨?
和尚正朝着美人看,巴不得抱在怀里好好细软一番,可不推也推了,怎好说
还我着来?于是也只好吃了个哑巴亏,收手但念一声佛号:「施主远道而来,未
知所为何事?」
「在下是来寻访主持师父的。」原来不是个哑的。美公子收袖一敛,藏着个
意趣心中,脸上倒是一派道岸然。可他身后几个书童模样的人却忍不住促促笑
了几声,意满骄恣,怀袖馨香一晃,既是笑着和尚的呆相,亦是把他们家公子的
馅给露了。
可和尚到底是个世外人,对此但亦不闻,摸过腹下一O,回身就漠然扫拂了
大地两下:「老纳正是。」
「是你…」公子美眸略过一丝惊讶,盯在和尚眉头,一来一往,随着那动作
轻挑,却又化作一丝欺笑。「和尚你又不老。」
「呵呵,施主,要参悟R机又何需顾及那红尘游历?」和尚低笑几声,柔指
抓过那托在下腭的手,欲拨,却在弹指越发的轻按细握,虽放未放。油脂温柔都
尝遍了,谁得了便宜谁嘴乖,和尚也不等公子回话,拖着扫帚又轻声道:「施主
若要寻老人,只怕晚了一步,吾师尘缘已尽,年许前经已圆寂了。」
「哦…」
晚风轻吹,美公子脸上却是若有所失,和尚见佳人欲远,一时心急,迎手就
把客招来了:「施主若不嫌弃,进来吃一杯茶亦无妨。」
「也好,在下亦是受人所托,不进门到底不得安心。」
美公子牵过衣摆一挥,跨步顿入寺门,身后三数人敛首低头默送,只剩得一
个眉青目秀的小童紧随其后。和尚见了,心里也有个大概,压下了那心头思忆,
抬首只叫了水寂、秋离摆茶送椅。
和尚低笑摆手迎客,公子昂首惘然入局,走入静室之内,s巧被门坎前错了
一跤,虎手直抓指缝穿掠袈裟,探入和尚胸前,却只值回一声不急。 和尚笑敛
眉低,看向公子不解之容,抚手偷摸那不稳之躯,巧巧又把人送到座上。
恰时水寂亦把茶奉上,公子舔一舔,隔着腾冒热气偷把和尚细察。和尚轻呵
一笑,一手摸杯慢旋,一手托在前腹低抚,三番四抬眼细瞧,只等着把美人煎
皮拆骨,旁人若不知道他这番心计,亦只道和尚脸目祥和慈悲。
公子到底是个旁人,于是顺着和尚的心意吞了那茶,阁杯,和声就笑道出
来:「哈哈,真个冒昧,在下茶也喝了,却未曾请教大师法号是甚?」
「老纳法号云静……」
「哎呀u」手捉紫灰僧袍,水寂倾手又欲为公子添茶,可到底方才才被和尚
操过,一时步履不稳,噗通就连人带茶堕入公子怀内,待要救起时,公子胯下亦
被烫了大片,和尚连道不好,半肩相托就把公子给扶到内室去。
这时随侍小童亦欲追上,却被公子暗踢出门,重门一关,默默只阁下他和水
寂二人,他待着没法,只好扶起水寂来,好添一个伴儿解闷:「我是品尚公子的
侍童烟式,小师父你叫作什么呀?」
……
「施主,劣徒真是失礼,可惜了施主这一身衣服。」和尚取了破布一抹,按
压吸湿而下,嘴里只是乱乱的道。
「不妨,不妨。」公子瞧他脸面发红,只觉看着有趣,偷手再摸摸和尚的光
头,却是以前所无的爽利触感。 他高兴了,又想下手,鼻间却传来馨香一道,
教他一时回不过气,喘喘但道:「啊……大师你这里烧的……好香……」
「大师我…好奇怪哦……」他把手抚着心胸,正想问和尚这儿烧的是什么炉
香,头脑却是越发晕眩,凶潮激荡,震得他两脚发软,一时把持不来,乱扒了和
尚衣服,绵绵的就瘫倒下去,闭目前陪随的,却是和尚狡黠一笑…
倒了,倒了u好,瞧你还能起来不起来?
和尚满意的踢了地上的软泥两下子,马上就卷袖劳动起来,别看这厮长得一
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拖起来还是挺重的。和尚气呼呼的把人撇到床上,抹过额头
一角汗,怪只怪那药效过显,糊里胡涂就把人迷得睡死了。
「哼。」和尚看着残香,看着公子,不由得会心微笑,没想到当年残存下来
的东西还能有如此神效。和尚沾手灭了炉香,这东西虽说是配与茶水才有功效,
可嗅多了到底不好,要是害这家伙不中用了,岂不是得不偿失?瞧着那由着拖曳
垮掉的衣衫,和尚淫笑顿起,抚手就探入白璧之中。美人儿,这回你可遭殃了…
…
炉内残香淡淡的染在公子袖怀中间,一揭开来,直扑得人满脸熏香,和尚轻
慢伸指s着,那胸膛坚挺而不失细致,软软按着,实教人爱不释手。和尚又把软
唇下放,但觉那乌发墨染,随着方才的撇动散碎掩了半脸,越发地把公子俊脸衬
得可爱。只见那堂浓眉还是皱的,密密的迭了几折在中心,就似是有万般烦恼不
得轻解。
「解不得,就待老纳替施主你舍去万千烦恼。」和尚柔语轻声,摸着摸着,
探身竟从床下摸出刀光一片。和尚把手甩甩,起身不知从何捧出一盘水来,瞧他
那个架势,这番事业,却是早有所备。
和尚慢把公子头颅乘以竹枕托起,半边阁在腰腿之上,突然似有不适,从容
就从袈裟中探出一抹圆玉来。和尚眉头皱皱,但把怀中物阁放小几之上,随之就
要下刀,可天不从人愿,佛祖仍开了半合眼,就在下手之时,门外却有异动了。
「公子,公子u小的是烟式,公子你可安否?」童音随着拍门声震,惹得和
尚一身不爽利。
他没法儿,忙把人往被中裹好了,起身就朝门外叫:「水寂,你们在那边吵
的什么?」
水寂跟着和尚久了,就是人待在外边,瞧他脸上颜色,哪里又不知道和尚在
打哪门主意?可烟式嘴巴灵利,时间久了就硬是要闯,水寂正拿他没法,难得听
见师父天赖之音,怎不赶快推卸过去:「师父,那位公子的书童说在这待久了,
要他公子速回。」
放屁u你说回就回,主子又哪有依随下人之理?和尚单在心里暗骂,嘴上但
仍旧暖软和祥:「水寂,你跟小施主说,他家公子正与老纳讲谈佛理,一时三刻
怕是回不了,但请他速回贵府,明儿再来接他主人吧。」
烟式人在门外,听了这话但觉奇怪,明明是被茶泼了要换衣衫的,怎生进了
去就变了谈佛理?心里不妥当,于是拍门又叫:「公子,夫人嘱咐今儿一定要归,
公子若是外宿怕会逆了夫人意思……公子,还是改天再上门拜访大师吧?」
和尚在内听了,但当知道烟式说的都是些混话,他家公子明明是特地上门的,
又岂有早归之理?怕是怕这小滑头瞧见形势不对,乱想出来的缓兵之计罢了。和
尚正思索怎的应对,门外的呼唤却是越说越过份。
「公子,公子,请让小的见你一面吧?公子?」原来烟式见他主子未曾开口,
良久亦只有和尚一人答应,怕是出了大事,于是越叫越急,不经意地把心里的疑
虑之思都叫了出来。
和尚心里着急,又不便出面应对,眼看到嘴的肥肉就要飞了,又怎能不恨?
当初真个失策,但被美人儿迷了眼,却忘了要把随从一径对付。唉,没想到没想
到,怎生会想不到?看那书童略具姿色,就是一并迷了也没损失啊u他心里正懊
悔,不料那木门却霹啪一声开,若水寂是个武僧还好,偏偏他家却是吃着饭待人
操的,那双瘦软肩臂,又怎能把烟式给拉下?于是这下子可精采了,只见房内一
个和尚衣衫半垮,床上隐隐躺倒一人,四周烟气四溢,但衬得和尚脸色发红。
烟式上瞧瞧,下瞧瞧,左右看看,一脸发窘,别过眼来只幽幽默念道:「原
来……原来公子真的在和大师………论……论佛啊?……」
不会吧?你这样就算了?
和尚正逢惊吓,见他这样转身要退,不禁又再一吓。双手摆弄正不自觉的要
拉,适逢烟式却又是回过头来。「嗯………我家主子要在大师这待多久啊?」
怎么了,现在你就这般通情达理?和尚扶住门边,忍不住张口结舌的模样直
呆在哪头,谁知若是烟式他家主子醒着,亦会怪自己把烟式教得太善解人意了,
可这亦是后话,暂且先回到和尚的说词。
「嗯………呀……大概没一月半月也……」和尚亦急欲赶跑麻烦,也只好答
了。「施主也嘱咐要你们一行先回贵府……」
「这么久?就主寺师父一人?嗯……」烟式看看房内,窘着脸,说词也着脸
上红粉暧昧起来。「就大师一人侍………就大师一个和公子「谈佛」呀?」
「是的………」和尚不知他怎生问道,也只好跟着答。
「这样……」烟式他摆着脑袋,也不知想的什么,别有意味的扫视了和尚一
遍,闪过一脸可怜,随即又合十双手念佛。「这样就辛苦大师了。」
「不辛苦,不辛苦。」和尚也依样葫芦的作了一遍,一时头脑也醒了,乘着
生变之前,忙向水寂乱打眼色,就要把麻烦压下,好作他眼前大事。
水寂到底随他久了,心领神会,抬手捉着烟式半袖就走,也不忘替和尚紧闭
门户。和尚听着那步音远去,也不敢悠游悠游,急步就朝床边走去,这时床上人
扭扭翻了一下身子,即把和尚吓得汗毛倒竖,怕又要出新事情。
可喜那不过睡中迷糊之动,公子仍是眉目紧皱恰似无垢婴孩。和尚见世情多
变,也不敢怠慢,忙抄起剃刀,按着美人儿头颅耳侧,一下刀削滑发,散得地上
墨光缕缕。他一边削,一边叹,一下子长发顿成地上残丝,短毛又平整成疏散的
灰黑点点,水滴随着剃刀甩到他袈裟之上,透染湿成褐黄颜色。
和尚一边笑,一边剃,摸着那分明轮廓,鼻子眼睛,刀子掠到枕尾,终把那
细致头形分明揭出。瞧你这家伙,今后还能跑得远么?和尚拍拍公子脸面,细指
抚揉,顺着那张趣致脸皮而下,直摸到动脉起伏,依着颈项柔骨恋恋不去。
若是要留,岂不是一刀便宜了事?和尚眼神迷离,忽地看向刀边寒光,又惊
心起来,一把铁顿往盘中甩,水声立响惊寂心灵。和尚看看床上公子,也不知为
何生这可怕主意,现下只好忍住了手中颤抖,细细的摸着他的杰作。
光头,光头;光溜,光溜。和尚喃喃胡扯着一曲,笑笑又把公子抱入怀中。
这人醒时精明归精明,睡下却是绵绵软软,好似那腻人蜜糖,透着诱人光辉。和
尚看着他那一脸霸者之气,一边侧过半身探向床边抽屉。
此君相堂堂,自有不怒而威之气,可惜睡着就不管用了。和尚偷笑,灵巧
把掌一反,却是抽出了宝箱中一抹丸药。那色泽衬上朱唇粉丽,却是越发显得可
爱动人,红丸受着和尚指掌低压,套入薄唇之中,却抵在齿之上。
「真是拿你没办法……」和尚见此,轻叹一声,低头却是把尖舌抵入朱唇,
连番推挤,却极尽缠绵之意。他慢慢把人低放,解衣就让那新剃的头颅枕在小腿
之上,自己却把身子折得更低。
唇贴唇,和尚正待爬上一呈淫意,可一时不察却把床畔小几踢倒,先时置的
玉石随之滑落,滚滚掉入凌乱锦绣之中。
细意一看,呀,其上雕的,正是一只白胖麻雀。
和尚皱皱眉。哎呀呀,怎么这时才这般大意?他责怪自己一下,马上跳下床
来把小几扶正,两腿半蹲又要寻宝。和尚摆着他的秃脑袋,半坦着胸膛瘦白之肉,
抬起圆润屁股,俯身爬在地上寻着玉石之辉,也不知危机转瞬乍至,嘴头还在念
道:在哪里呢,在哪里呢?般天真可爱。
「啊,在这u」他正欢喜的伸手,想要把圆玉随着衣衫拖过来,恰时背上就
传来冰凉一片。和尚猛然回首,却见玉足一只,好死不死的正中骨髓之上,他正
欲呼痛,身后一滩软泥就笑嘻嘻的爬上肩来。
他心里急着拿玉,一时也没理睬,谁知凡是时机一过,以后就不可扳回,和
尚始终未曾成仙,既无灵通,自然也不曾晓得,以后就是知道了,亦已是追悔莫
及。说回当下,却是急转宜下,上下情势顿时甚是分明。虽知和尚一来心痛美玉,
一手拿着也不好反抗;再加上方才适逢公子一踏,早已是腰酸背痛难当,不得意
竟被人强行压在身下。
本来压在身下还好,和尚乘机把美玉滚放墙角一手抱拥给转过来就万事大吉,
可恨的却是一推二挤三使力还扳不过来。只见顶上双目精厉,情迷意乱,盯紧就
似是把唇舌下舔,和尚本来当他是睡迷糊了,可到这下情势逼人,才知大事不妙。
「嘻嘻……大师……。你好香哦……」
「喂喂,你快给我起来u啊………嗯……」和尚心下疏乱,双槌连击,棒得
拳肉生痛,身上人却是不动分毫。 教他打了,反而一脸好生享受,带着那满身
腥红,一吻布下天罗地网。
「大师……大师……」眼是迷离,嘴上却是分明情欲,持着壮臂一双,这公
子抱了人就不愿放,压得和尚如陷入胡涂阵,肉挤肉的升温烧坏了脑筋,灼灼的
顾着胸前疼痛,却忘了嘴上温柔。
啊啊,你这家伙……。想不到,嗯……好舒服……嗯……
丝丝紧扣,伴随蜜液细下,透亮晶结却又是一番风情,害和尚看得呆了亦忘
反抗,吻得痴了只是一欲再尝。「嗯嗯……」唉,也好,反正就是贪他色相,就
是教他压了也……咿?不成u怎可随他算了?幸而就在舌尖抬起追溯之际,腹上
忽逢那灼热一顶,直把和尚自天际带回地府。到底名誉尤关,采的反被采了,
将来教他的脸面往哪放?
既然关及名利,和尚亦不能再掉以轻心,一番挣扎,只求把这状似醉鬼,行
似变态之徒给踢上如来极来。可施硬的终归不成,眼下唯有软功可取,可喜的是
和尚平素经验丰富,硬着头皮施计也总有一招半式能得脱险。唉,这回就当作是
白做工,给美人泄泄火罢了,若是寻常人,满足了一回,亦当没那个气力再犯。
和尚百般无奈的叹着气,打着如意算盘,一手下探就往美公子裤裆摸去。
初握在手只觉是一弯软肉,再而求索却是一柱腥硬烫人,那个尺寸………和
尚吐吐舌,只幸此计生得早,若是个不机灵的,只怕这时连骨头也得化了。 呸
u呸u想归想,还是先下手为妙,不然一会儿真是骨头也掉了。计策谋定,和尚
立时转守为攻,指骨灵巧妙动,套弄着那话儿,直害得人家的小兄弟感激流涕,
湿得亵裤腥垮,暖热贴着和尚大腿之交。
哼哼,还舒服吧? 嗯?你……?u「啊u……」到底施着巧手~活,和尚
正是得意,不料对方神智虽迷,色欲未绝,彷彷竟学了依样葫芦之计,举手扯下
和尚裤绳,托手盘成呵诱之姿,摸得和尚色昏头,意迷离,脸红耳赤,一时之间
也不知是谁吃了春药。
那人的声音呢呢喃喃,不知在说的什么,和尚被喷得耳目羞闭,只顾着吹气
轻拂所痒,也没听过真切。到底不在这个位置久了,一经s触,被那前尘往事唤
起,此刻竟是难以把持。舍了本来的高床软枕不要,幕天席地的就地厮混起来,
和尚一下出神,两腿就被人拨的更开,无力的对折开去,却是断枝般残酷艳
丽。
秘穴为阵风染寒,又逢温热一烘,和尚就是出神亦得重返人世。他忙把那人
阳物掌持好了,困在手里不得轻放,心里但亦知道自己发傻。既此非彼,是彼即
非,两个万万不可为一,怎么又生起了傻念头? 和尚苦笑满脸,指爪却往美人
铃口上去,毕竟从没几人能乘受此间快乐,还是在此下手方为妥当。
他捉了那烈焰,指甲却插向温泉,锐增锐减,但求快感一现而逝,好教他舍
却人间风情,快快睡一觉安乐好眠。谁想天不从人愿,天下之怪就是一部山海经
也载不全,他套弄他良久了,竟见不得有一丝颓泄u那物凡是越战越勇,鼓涨成
赤黑形状,触目惊心,见者流泪。
所谓流泪者,即是由此及彼,以此物之傲长,后果之惨淡,联想到自己之命
运是也。和尚眼看此物亦非一时三刻能有所解决,就是手口并用,只怕对方仍是
不得满足。本以为让猎物服了麻药压底已是稳妥,没想到春药引起的淫心之烈,
却反使自己居于下风,真是大失策!只能无泪对苍天,怨得一声声恨自孤坟起了。
可若是有个坟头还好,就是怕今趟死无葬生之地u和尚不堪公子焦急推撞,
逼得眼泪一颗颗晶莹弹出,眼看就要失守,还是撤退为佳。他偷着公子迷眼看不
清的空儿,强把手上热硬扭一把,背负那惨痛一声就要转息遁去………不巧他时
运不济,种因得果,立时就应了个现世报,双脚一踏圆玉一滑,唉,呜呼哀哉。
「痛、痛、痛………」和尚悲呼数响,恶事却还是接踵而来,只闻身后怒吼
一声,整个粗重躯干就从天俯压下来。「呜啊u」他正想走,那一口却急快上肩,
生脂浴血,半扉惨痛却裂。和尚就似是顶着东瀛仙山的大龟,走不得跑不远,只
好伸出尾巴任人搬弄。
大手抓紧了他命根儿,报复般强力抚弄,揉得和尚悲呼生痛,却还是热气大
张,不得不两腿微扳但求些凉气,恰好就让公子借机而入。别看公子人胡涂了,
这事儿办的多,就是睡着了也得心应手。只见他一摸一索,顺着经久习性,竟然
也探出桃源洞来,船舵亦随而直下水,遥遥导向仙乡。
「嗄……」和尚虽是惯习的人,可日子生疏,乃禁不得他这般抽弄,立时抽
倒一凉气。身上承受他指掌乱摸,涨满了红痕火热正无去,情咬总遍遍落在
乳首肩头之上,急得和尚又哭又笑,也不知是何等体悟。
一服接连一服,这剂痛药下得非常,迷乱间和尚双臀分桃而开,坐入莲座之
中却恰如九幽之狱。叫声凄凉,和尚[着眼前水气,也不知此身何以如是,也许
都该怪前世孽障,s得他五内腾乱,顶得他心肝欲脱。
交缠之时,和尚亦未尝不是欲抓、欲骂、欲咬,只是青丝早断,抓着亦只是
个光头;淫声但亦破开干唇而出,又哪容得下声声骂;咬啊,只是遭遇报复更,
痛得他皮开肉裂,亦要婉转哀告……
罢、罢、罢……和尚瘫软枕住那厚实臂膀,意图舒解身下律动,肌肤贴而生
热,心脏忐忑跃跳,却顺着火热聊生安慰,就像细雨拍上竹筒,打入和尚中耳之
中,生成中听声音。和尚想要俯前,身体却随着腰姿后昂,天音厉出,呵喘为求
饶之声:「啊u……我……我u……。」
他不过是想细意听一遍,那强而有力,活着的节拍。
其之二 亦同两相欺 (上)
和尚幽幽转醒,窗外,已是分明天色。
唉唉,白吃了亏。「啊!」和尚抚腰摸背,抽痛,已是当然,可没料到颈项
亦恰时一紧,半身酸软腾空一翻――人,就昂空被重压骑到腰上。
那十指密密的,贴著肉紧扣起来,喉头悲鸣困在拇指之间,和尚正想告诉他
欲仙欲死也不是这般玩的,却被突如其来的呕心呛得头昏脑涨。和尚头颅後仰,
半弯的眼睛歪歪的盯向身上人,大腿上精水的痕迹尤在,目中的凶光亦是遮掩不
了。
那人见他醒了,仇,但亦吐露出来:「你…你。这。个。淫。僧。」
和尚想应,却被那双健臂猛然挫後,撞在硬地之上,左右又逢拳头,打出他
满眼金星乱冒。本来快活过也罢,不认账也罢,可被人捏膀子,狠狠棒这回事却
是和尚想也没想到的。惊了,也就怕了,和尚转头想走,嘴里却是越发呕心,只
见那虎口再噬著膀子下,两手绞得发红都不愿放。
和尚欲吐,又欲逃,出尽吃奶之力,也不见动他分毫。肩胛抵著硬地湿冷,
若早知如是,无宁昨夜床上风流死,如今纵是泪眼汪汪,亦是无补於事了。和尚
那本来紧抓的手,徐徐顺著赤红的手臂滑下,彷彷佛佛的,俄而遮盖到脸上来。
滑溜的水,下放到无边无际。
「你……你?……」也许真是前生拨乱过骨头,和尚那小小的一举一动,也
不容得在他眼内半分。公子怒而起,强扳开和尚双手,直瞧他扭曲脸容,瞬而似
被泼了一脸水,双手,但亦低垂下来。
「淫僧,你这般是为什麽?」极怒,却是吃吃笑著,公子但亦把脸贴近,睛
瞳越发入那黑黝之中,困惑,越益重。
和尚回视,一口凉气在喉,正正是搔痒难当,耐不过来,一偏身子就咳。「
咳咳咳咳……咳咳……」一口气回不过,接连又是辛痛,和尚正在这边厢受著苦,
那边厢公子却匆匆而起,对过背,但把和尚掉在地上不理。
和尚俯卧在地,偷了半只眼睛看那清冷身影,虽知道骗是骗了,药也是下过
了,可最终被用强的人,却是自己啊!左思右想,也不知这个男的气的什麽,唉
唉,这种冤家,既是风流过了,就是不理睬他也罢。「嗯………」和尚撇动身子,
仍是锐痛难当,於是半是呻吟,半是挣扎,枕著手臂要爬到温暖地方。
「淫僧!你方才那般是为什麽?」
一个喝声挡了归途,脚上湿冷扯了後腿,和尚懒懒的随著呼声转头,仍旧是
那个项背,顶住一室湿冷,默默站在那头。淡光如水影般自公子背上湍流,他看
呆了,想了好久,才知道说的是掩脸的事。於是闭了半节眼帘,幽幽的吐声:「
我听人家说,绞死鬼模样难看……」
「哈哈哈哈――」他这般笑著似是乐透,和尚反而极怕,都说大情大性亦同
喜怒无常,伴君伴虎这种日子和尚也不愿了。果然此念方起,背上就抵上冰硬
一脚,公子把他人都踢反了,却乐得轻这种种惊惶。「哦?淫僧,怎麽不说老
纳老纳了?嗯,细瞧你也不老……」
「兄……兄台……对你下药是我不对,可如今……咱们也是两清了……」他
把手贴脸抚著,和尚却只觉一面刀光贴腮晃了又晃。筋骨虽痛可也不及惊怕之烈,
和尚硬著身子,只敢轻轻颤抖,又哪会把人从身上推开?
「两清?淫僧,你听著,从来都只有我算计人,可没遭过人暗算的!」公子
见他乖巧,倒更贴服而下,耳间温柔一吸,若非昨夜温存之意,听得和尚胆战心
惊,挖了心肝也不足赔他。「你若是药死了我,看我怎费功夫亦要把你拉下去…
……」
「那个……那个……」公子越贴越上,压著和尚胸肺,灵欲交烈,只害他感
到气闷难当。
「我呸!」公子见他不情愿的模样,却又是生气了,一个巴掌打下去,烫得
满脸灼灼。和尚想要掩痛,却被公子扳直了手,两臂裸露空中,吹得人颤栗发凉。
公子恰时笑一声:「你可别以为我讨了你便宜,谁讨谁的便宜,现在可说不准。」
温温暖热,就在经刻,人心也变了。
「……说不准,也就不必说了……」忽然和尚转了声,但是柔和笑了。一切
都恰似当日、当时、当刻,和尚入魔般唇慢声甜的一字一字说,当下,却唤走了
手上束缚。「反正现在你也跑不了,是不?」
五指温婉的贴入公子脸面,和尚幽幽摸著,也不知看的是谁。和尚恃著手肘
半爬而起,神色诡异,却平添几分艳丽。公子也不知和尚在打何主意,只是那一
词一语,却说到他心上著来:「你这个好人家的公子,无端被人剃了个平头,就
是千言万语亦难解释。反正最後只会落得个浪荡子的罪名,惹得高堂伤心,若是
他们把这当真了,说不定也会送一间绝妙好寺来助你清修,只怕是到时候,你就
与高门荣禄富贵无缘了……」
是留是走,早在手起刀落一刻,经已胜负完满。
公子双目紧闭,抚脸的再己不是曾经的几许青丝,却是那教人恨不得咬下来
的指头们。「你……」你想干的什麽?公子欲语,却没有问,只是握著那几根苍
白指头,俯视而下,对著和尚的反覆,心机早已暗算几重。
和尚笑笑,抬起头来,寻的却是那抹白玉圆雀,等到见了,满怀愉悦轻笑,
动身却又被公子总丶绨蚶础!肝宜档亩际堑览怼…」和尚转过头去,也顾不得
公子阴冷神色,懒懒只应得一句。
「你以为这都是谁害著来?你……」公子瞧著怀中人,越看,却越是可爱,
於是不经意的、轻轻的、悄悄的被迷走了神智,却是一吻细下。
「嗯……」和尚人冷得昏,猫咪般腻了上去,跌入公子怀抱之中,左右互
拥著,越发驱得走身体恶寒,散出温吞声音。「反正也遭算了,偏僻野寺,就是
待上一年半载,也都於你无害啊……」
他把脸埋在公子胸怀,搓来搓去,直揉得公子半衣都皱了。眯起眼睛,却是
一副渴睡模样:「你若是另有去也罢,只是也先得把我扶到床上去啊……。瞧
这地上多冷的……」
「床?」和尚话没完,就教人拦腰抱上,他还不解何因,人就己被压倒在床。
对上公子的视线,却是一副甜笑模样:「淫僧,可是你让我把你带到床上来的…
…」说著嘴巴温温的抵到颈上,似吻还咬,低低的扯著和尚雪白皮肉。
还来?这个怪物……和尚想起了昨天那一夜腾折,软了手脚无力的叹倒一声,
亲热的湿温还在上扬,明明都被强了被打了吓怕了,为何还恋恋不舍? 颈际又
添来搔痒,和尚都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是……
骗来了,骗来的,竟然还是到手了。
其之二 亦同两相欺 (中)
和尚抑郁的躺在床头,手指梳扫著床边被枕,半肩坦露在外,心里也未尝不
悔。枕在那人大腿间的头颅一转,温软的贴著皮肤吹气,其实这个人也不是不好,
就是晚上太坏。不是说一天几,就是一天一,这人偏要当个不倒金刚,也就
已经够他消受了。
现在和尚倒知道,为什麽他易服出门在外,身边还张扬的带这麽些人。不是
不想,大概只是不得不如是吧了。和尚想起当初那位书童欲言又止的模样,如今
只是悔不当初,可眼泪一这般在黑瞳里转,下腭就被人轻轻托在手里了。
「你这是在想什麽?淫僧……」
想就想,若是能跟你开口,这不就说了?和尚不甘的歪过头去,情事过後,
就是公子再三呼唤,亦不理睬,恨得公子牙痒痒的捏他一把肉,才迫得和尚泪眼
相看。「哼!」和尚挥一挥,也不枕在他肉上,偏头就往硬床睡去,可到底抵不
过公子强扭,一下又重回他怀抱。
「你啊……。我记得你叫作云静……」公子脸皮厚,腻著腻著,又把脸面贴
上那俊削肩膀。「那可是真的?」
什麽意思?和尚回瞪过去,一刹,却无用的抵不过一个吻。
「你说在你以先前有一位师传,真的吗?」他摸著他的手,把握住直抚下去。
和尚的掌纹轻擦著自己的血肉,瞬息的抵抗,敌不过温热的触感。他就这样顺著
他的心意,迷迷糊糊的,卧在公子身上听著。「叫什麽?」
和尚被他呢喃的温度哄了,傻傻吐露:「云静。」
「咿?」他自然是要奇怪的。
「呀!……继承…我是继承了他的号……。」和尚吱吱补充著,被捉著的指
爪,却轻刮上自己的脸。
「那……那你真正的名字呢?」他瞳孔的颜色有点淡,浅浅的一环啡诱人不
经意的踏进,马上,又为中心的黑暗淹没。「这麽说来,你们这间寺世世代代的
大师都叫云静吗……」
「这些事儿……。知道了又怎样?」和尚身体微硬,撇动著,已生离意。
可惜是局促的房间、小巧的床,窗棂把光辉一转,就把里里外外的一点尘灰
扫遍。白色的尘土如雪飘零,碰上漆红的几盒,不过是污垢一点。和尚看向半旧
的白纱床帐,衬在身下的竹席恰时亦擦得肌理生痛,他正想撇动身体,往置在房
间中心、小木桌上的破茶壶走去,冲一擦冰冷的茶水,看那淡黄痕迹结在白瓷茶
杯。
可,他一动,就从腰际给柔力抱回去。「你叫什麽?」
和尚的眼睛瞧向镜台,看到黄铜颜色下,贴耳的暧昧与那腻人的侧脸,斑剥
的团积掩掉了自身的表情,可粉红部份仍自顶上升腾。美丽的画,可人的部份,
他瞄向遍地飘逸不再的青丝,心里越发蒙胧一片。
「麻雀……小麻雀……」――在笼里养不住,抱在手里但怕捏碎,无法,只
好任你逍遥自由,在外飞翔……
骗子。
「胡扯。」但是沉厚一声。
「嗨,反正你也不信……」和尚转过脸去,碰到的,不过是嘴上温柔。
「小麻雀。」
到底地方太少,太过在意彼此存在,和尚想了想,终归认清了,此间不过是
他的斗室。「什麽?」
对方喜而笑,似是此际他的神色,有几分滑稽在内。
「既然也是要留下的来,何妨现在收拾一下?」公子边说,边把方才掉弃的
衣衫重新裹在和尚身上,细致的打了襟怀衣结,又默默套上泥黄薄裤,期间自不
忘讨了他屁股便宜,又一推把惘然人扶到床下来。
公子向和尚讨了笔墨,和尚遥遥一指,不久,就站在後头看他疾笔而书。纸
墨渗透,不是朱红,而是墨黑,和尚有些奇怪,瞬而又知道是什麽回事。他笑一
笑自己的痴,弯过腰来但作捡拾模样,等到公子回过头来时,但听到漆盒闭歇一
刻。
嚓。
彷佛许多藏的、不可知的东西,就在那一声中消亡,顿入迷津。
公子看著和尚手中的漆盒,笑笑,又转脸挥动笔杆。「小麻雀,你说你那位
师传,是真个圆寂了麽?」
「随你不信。」和尚爱理不理的应一声,支著疲乏腰躯,但把漆盒随手收入
柜中。
「呵呵,你又何需气怒?在下不过是受人所托,不得不谨慎查明而已。」公
子把那封条一折,又嘻笑道。「还幸我家素来礼佛,就是一时不归,亦无人多说
半句……」
他自言自语一番,又惯习的扬声喊:「烟式!」
公子那一声起,和尚忽然惊觉,连忙阻止道:「我把你的人都叫回去了……」
「什麽?」公子叱声一挫,扬眉而威,抬手正欲折笔而起,门外却又逢异音
――「公子,你唤小的什麽?」分明是那个小童声音。
「咿?」和尚错愕而视。
「嗯?」公子狐疑一看。
「公子?公子?……」
默默无声,公子正欲弯嘴而笑,未几还是被接连的关切之声给唤过去了:「
烟式,你去替我办件事。」
「公子请吩咐。」
公子敲著几桌声音,别有用心的回视和尚,又绵绵吩咐下来:「给我「回府」
送封信,就说,事情经已办妥了。」
「咿?公子要起行了吗?」门外声音跳跃,既惊讶,却又带有半分伤心……
「怎麽了?你就舍不得?」公子得意弹指碰击茶杯,起身,只往门外露出半
袖。信,随即被谨慎接收下来。
「不,小的怎麽敢。」虽知他人站在门外,可那副慎重模样,连抚怀中藏信
的举动,却如在和尚目前。「公子吩咐的事,小的会从速办好。」
「呵呵,这趟你不必去,烟式,你留下来侍候我。」公子想了想,却又下令。
「其他人,就都给我回去吧。」
木门上的窗纸泛著微光,照得公子半脸阴,他眼里带笑的看著和尚,嘴上,
却耐烦累赘的再说:「你就跟他们说,「品尚」公子要他们做的事,办妥当就好
了。」
蝉、螳螂、黄雀,雕在窗上的,到底是个寻常故事,还是别有R机?
其之二亦同两相欺(下)
这是京城北大街外一间破寺,靠东是群山,朝北是耀阳,不远有些小摊挡,
专安放陈年字帖笔墨、秀书名画、银钗玉剑宝贝,式式陈置但愿请君入Y,愿者
上钓。一个个老人半蹲其摊外,含口水烟肆意一喷,彷佛为珍玩添上些许年岁,
谁知满地也只有他一个老古董。
寺前小街别有一个名字,故且唤作「阑珊兴」,虽也置有些小楼别馆、茶楼
歌厅,可这儿始终是北大街外一条冷巷,若非喜兴时节,自然冷冷清清。满街上
养著的,不过是些过气名流、失意仕人,就是那媚眼俏生的卿卿,也不过是些潦
倒落藉的妓女而已。
可不,这街上还住著比他们更落泊的人,你道是谁?原来就是在寺中入定的
和尚。这寺名字已不可考,姑且命名为「破破寺」,可那恶僧的名字总是知道的,
不是就叫作云静?说来这个云静当真可恶,从不守佛门清规,吃肉喝酒已是乳f
事,若是有人愿费唇舌言正词严的教训一通,他还拉屎撒尿的当街叫骂呢!
此僧之恶素来是久仰的了,可著皇田皇粮,平素师徒五人困在寺中,倒也是
相安无事。坏只坏在每月初一、十五,恶僧出门行讨之时,可最近几天也没见过
他出门活动活动,想来今月亦该是无事终了……咿咿?这个……啊,他出来了!
……。
「这什麽鸟天气?」和尚瞅瞅顶上半阴不晴天色,搔抓著肚皮痒意,踏了几
块砖石,别过脸去又再恩威并施。水寂这些孩子见了,也不敢轻慢,操持扫帚乱
扫,不过是左一团右一团的移来换去。
「水寂、山清、秋离、春去,你们……」这著实是胡闹不过,和尚气极一喝,
转息却被人挡了……
「素来供你调度的,就这儿几个人吗?……」突然耳边温声几许,和尚浑身
一颤,捉上双臂的却不出意外是那个人。
这一张f口的主人,唤作品尚,擅自穿了和尚的僧服,衣不称身的也在这儿
住上了三数天。和尚一见他那短促的裤脚就笑,他却毫不在意地穿著晃来晃去,
也许到底不是寻常人,也鲜管这些寻常事吧?
和尚无力的挥挥手扫开那位,转而又想开口骂街,可徒儿们脑瓜是垂得低低
了,自己却又被公子抓在臂中不能放,气是闷了一口,那声音倒是清晰:「这般
辛苦,我让烟式也剃度助你好不好?」
不寻常人到底时有出奇主意,此时就是一直侍在身边的小童听了,也不禁张
口结舌:「啊?公子,我?……」
「反正你在此侍候,不依从这里规矩到底不便吧?」公子冷眼别过,主意己
定,又哪容得别人质疑?
小童虽似有不愿,抬头暗暗和水寂交换一个眼色,低头又说:「可公子,这
样的话我出门替你办事也挺……」困难的。尾未收音,小童却含在嘴里不说,只
因见了公子眉目一偏,就全身发抖起来。唉,难难难,这位贵人无端剃度长留也
罢,强人出家也罢,反正麻烦事还不是他这种下人硬咽的。
烟式点点头,也不作声了。公子见了满意,又向和尚倾诉:「瞧,我又替你
找了个能办事的。」
抵不过他百般亲腻,和尚有气无力的闭闭目,弹著软唇只道:「是替你办事
方便的吧……」
「嗨嗨,你瞧你瞧,怎生这雀儿在晚上倒叫得乖巧,见了日光倒是百般别扭
的了?」公子嘻嘻聊笑著,也不顾得身前小儿数人,尽说些房中私语,床上秘语,
就想见和尚耳赤脸红的尴尬模样。「你这个淫僧,人家好意,你怎生就强作解释?」
不料和尚细眼一瞅,神色却是万般不在意:「昨夜我看你逗得我高兴,自然
情真意露,倒是你这种人,就是万般舒服也不哼一声。」
「你……」本来是公子嫖他的,这般说来,却反似是公子教他嫖了。若是平
素,公子实在是饶他不得,可现在当下,也好哑气吞声,积怨在眉了。
公子这个模样,烟式是甚怕的,可和尚却不当什麽,转身又再把众人指点开
去。「秋离、水寂,我房中连茶都没了,你们还不快去打点打点……春去……」
「公……公子……」烟式看向和尚後背,回神又半是试探的唤了声公子,可
瞧他转来眼色,顿时亦不免半步稍退。他强忍了喉间呛呛,抖起声音来就劝:「
公子,大事要紧,请你……」
「我知道了。」公子亦不让他多说半句,一挥手,就卷袖抬步要走在和尚後
头。
烟式伺候他久了,自然知道他心里有刺,微微转著脑筋,忙要寻些开心事儿。
一闪现,拍掌叫,引得公子怒目後瞧,吓得烟式又重回那温顺模样:「公……公
子,先时你教伯仲他们先走,可寄放在客栈里的东西,小的和伯仲他们日前经已
移送寺中了……」
果然公子重眉当中,冒现一点喜色,可这喜亦是顺著怒来,故而这笑脸看上
去,却是倍添诡异怕人。烟式待公子点头了,马上朝向水寂他们那走,也不知
公子先时说的当真,一扑上去就被当成肥鸡般拔毛剃发,现在只恨爹爹当初多贪
了五两二毛把他送入公子脚下……不过这亦是後话,且说回和尚那。
话说和尚嘴巴虽毒,脑筋却算不上是个白痴,又怎会不知公子气怒?可到底
是经年习来脾气,片刻实在难以修饰。说来私房合欢,向来是求欢的,哪里又要
求不情愿的?别别扭扭,到底亦非情性所为。那时说不,不过但求招出更多酸软
;现下说好,却是招人讨厌。那个分寸,和尚实在是把握不准,可说来也不是和
尚的错,到底天大地大寺中最大是他,猜度心意的事,他早己经久不做了。
可想来就是因为把熟练功夫给掉弃了,当下才在和尚寺中生出许多事端。和
尚耍家家酒般把锄头低放,不安的揉著腹中物,不过稍息看看天色,不料却被人
抢了把手而去。
转头,却是公子嘻皮笑脸,志满得意模样。「淫僧,淫僧,咱又怎舍得要你
辛苦?」他说。和尚站在阡陌之上,抚著头上热汗,被那寺後身影阴霾,遮了h
田半边阳光,阑珊兴上凌碎脚步彷彷踏入和尚耳中,却不知,迷然经已入局。
※※※z ※※y ※※z ※※z ※※※其之三覆情云海间「回来了?」接过来
者送递上来的东西,水寂站在一旁看他解过披风面纱,一会儿,却是不解的取笑
:「大热天的,你这是腾折什麽?」
烟式困在那重服中,早已感到气闷,又逢他一笑,心里更是不甘,嘴唇一抿,
气冲冲的就要把东西抢回来:「我这是出门去替公子办事,怎好让人知道?自然
是要机密行事的。」
「机密?原来你的「机密行事」就是这般样子的。」水寂也曾闻说过,说这
两位吃f饭的人,原来都是主持师父给拐来的,剃度,自然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可又怕家里知道,故而行事亦甚隐晦闪躲。
单看主持师父的为人,生出这事也不奇怪,可瞧烟式他那个样子,也著实是
太夸张了吧?水寂露齿而笑,却也不忘给他几句名言教训:「欲盖弥彰,你大热
天这般走在街上,谁会看不见你?若是晚上还好,大白天的,你穿什麽夜行衣…
…哈哈,或许你是别人找回来的「奸细」?」
「哪………那……像你这般神机妙算,你说顶著这张头,又如何能走到街上?!」
水寂末句虽是玩笑,却不意气怒了烟式。只见他东西也不顾了,一张脸顶上来就
直盯著水寂,吼得僧堂前震U片片。「你说啊,你说说看!」
「哈哈,你们这些死脑筋的!如今天朝礼佛,三步一僧,五步一寺,你看皇
都之中哪算不是和尚?哪里又少你一个伪僧?」水寂倒是经惯风浪,此际反是气
定神f 「你瞧你,若是这般正正当当走在街上,又教谁认识你?就是要干什麽
脏勾当,这般打扮也逃得容易。」
「你……你……」烟式就是百般想反驳,可遇上道理,也不是他想辩就可辩
的。「可我是替公子去办事的哦,若是教「府中」知道我为僧了,公子也……」
「嘻,你这个呆子,你这般出门难道是没有接应著来?谁又记得你的脸面?
不如说是来报施,倒能出入自如啊……」水寂想了想,突然惊觉东西不能耽误,
忙推了烟式就往来入去。
「啊!快快走,你不是也替我师父带了东西吗?若是教他老人家知道我们在
这里聊………」
「可是你方才说的那个法儿,不也是?……」
「先走再说,我待会仔细再教你……。」水寂抬袖擦著烟式额角湿汗,一边
连步带跑般赶人。说来,是他们主仆二人教师父给强掳来的,怎麽每天开门伺候,
却是师父连喊酸痛的呢?莫非……。罢、罢,休想、休想,眼下还是先办正事要
紧……。
水寂别过将及的真相,踏了布鞋就往内走。
……。
「你人在这?」揭开门前卷帘,公子跳跳跃往中心,只见四面土壁环绕之下,
却是庭心一口水井。天际被土墙划成一面方正蓝,使人置身其中,偶尔抬头,便
恰成一只井底之蛙。
公子低目笑笑,蹑足走往和尚身旁,又窥机要施其禄山之爪。可巧和尚恰时
却冷冷掉过一个神色,微观井心,又向公子说去:「你不就见了,又何虽问?」
和尚言词,暗里就是骂他多馀,可公子听了也别无怒色,只是耸耸肩,又嘻
笑道出:「像你这般神仙人儿,就是怕会凭空没影,若是不唤唤你只怕我心里头
不踏实,反正……从来视而不见,才最是可怜。」
从来视而不见,才最是可怜。
公子大概不知道,这句语自出口一刻,即已被和尚在心里念了千百遍。只见
他一顿神,按胸抚井而立,瞬而又抿嘴而笑,公子只道他情态可爱,又哪里知道
和尚这般尘思?
色心起而猎之,果敢是男儿常态。此时公子亦是情不自禁,连番急步,凑近
身子抱住就摸。可和尚心里孤清,冷热交煎,自抵不过他情热如火,一推一扳,
却是百般不愿。
只看菩萨眼一瞧,威不可犯,公子纵是无赖,亦不得不放。和尚见他稍退,
别过身来,又再继续手上作业。一时斜阳移了半边,照得土地上半明半暗,和尚
与井皆在亮,却见不得公子那一边黑。
此时幽幽一声沉厚吐出,和尚一时没在意,就听了公子的问题:「你是在弄
什麽玩意?」
「酒。」和尚看向幽暗井心,彷佛,己随目光把人投送。「方才水寂那孩子
这来的,我正要把这放到井里座凉。」
「凉?只怕不给温酒好喝。」
「大热天的,你发什麽的疯?还怕热的不够?……咿?喂喂!」和尚正是取
笑,忽然胸前两点逢人一捏,浑身无力呛然爬伏井上。和尚连忙抓紧井沿,半身
悬空在漆黑之上,腰际却被重力死死的钉到硬石那头。
只感到公子吹气连连,喷到骨脊之上,虽曾暖软了他身子,俄而却又被井内
寒光夺去。和尚颤颤抖抖,但看著井内黑水不能言语,系著桶儿的麻绳直直擦在
颈侧,嫩红红一片,加以公子稍施微力,即把人治得贴贴服服。
公子喜而得势,故意避过那双眼睛,从後背心压上去,片刻就脱得和尚半身
清溜。他把下身抵向两片桃肉,心里越发疼爱,手下亦不禁增添几分温柔。只是
随著大掌抚扫,却无丝毫媚意,单感到肌理上的僵硬冷颤,不是欲拒还迎,却是
万分紧张。他心里不解,移看和尚上身,却见到那双爪紧把井石,直握得关节发
白也不愿放得。
「淫僧,难道你怕井?……」一口热气吹耳而入,半分慰意,半分调情。
和尚瞪著眼睛,强抬起颈来不看井心,嘴里却不愿认。公子看他倔强模样,
虽是新奇,却不愿见得,绵绵一声又吹:「呵呵,你休得怕,这井口那般窄小,
单掉得下妇人,又哪里放得下我这只麻雀?我抱著,你又何需惊惶?」
妇人?
头脑一乱,和尚不意往井底一瞧,瞬意被黑寒摄去魂魄。是哦,这井里埋了
多少妇人?大的小的,玉带金钗,无可去的饰满靓妆丽服,一个个华衣佳人,
纷纷化回一滩祸水,浸得这井内溢满,还要拉人下来。
和尚带点惘然,又有半分疲乏,看不清此瞬过往,现实迷离。眼前就似有一
徐娘半老的美妇人,大红艳衣,金步摇摇的怀思半坐井边,见了和尚眼目,忽以
嫣笑作对,瞬而没入井中……
「娘!……」和尚急喊一声,然後就没了声响,公子忙把人翻过来,却见他
虽眼目紧闭,哭得甚是凄凉。那泪水滴得公子心脉乱跳,抱人坐地上,哄的不是
骂的不是,可要他就此罢手,却又不成。
公子看看井旁垂绳,又看看怀中人,忽而灵机一动,忙扯了木桶上来,随意
往肩一背,也顾不得井水湿凉,横抱起和尚就直往内室入去。
※※※z ※※y ※※z ※※z ※※※时值宗国显兴十年,天下昏扰困乱,大
国势衰,列国争雄,纷以偏霸一隅为务,以致生灵涂炭,无日无之。其时君非君,
臣非臣,一国传承,鲜有过祖孙三辈者。权位势移,一如日月交替,朝为君,夕
为奴亦是乳f常事。皇孙子弟,平民百姓皆以饮酒服药为乐,求仙问道为务,麻
醉倦怠心志,残留一张肉躯在世。在此乱世之中,有人涉涉功名,有人志在求欢
……。
「把你的手拿开……」泪痕残,哭腔犹在,和尚稍稍推开公子黏在脸上不放
的手,一边闪身就要退出他那暖人怀抱。
公子指沾其泪,本正打算探入和尚衣襟,细抚那坦荡白肉,怎料到现在人就
要走了,心里自然满是不甘不愿。乘著和尚还没全然脱身,壮臂一伸又把人给送
还,抱回那跌落躯干。「瞧你说的什麽?」捏一把,搓一把,他揉著和尚的
脸皮挤来玩去,看到残泪自鼻沿唇上流动,又觉好笑好玩,一时又感可哀可怜。
「小麻雀……」他也不知,几曾吐过这一口气,包含著一种惆怅的感情,不
舍,依稀,就在拥吻之间破灭。
他不过是这样一个身份的。
渐渐,有些轻曼声音传出,肉躯既己躺倒,神智亦当远离。就在大悲哀号过
後,这懒散身子,实教和尚舍不得离开身後遍体温暖,徐徐顺著公子的抚触偏头
别颈,揉搓纠缠。心里那半点气,早就云散烟渺,不知所踪了。
清清声响爽脆入耳,张眼,却见公子一手提起美酒,传过那别有用心的一笑,
转而又倾倒在和尚胸膛之上。「喂!……」和尚正要开口叫骂,一被公子碰了,
却又收了声线,隐隐吐出半分销魂。
公子求而下索,解了那本散乱衣衫,褪下白练亵衣,把那肉体缓而一推,先
教和尚身俯伏姿态,後又探手寻其欢喜。手而自腹间下滑,先抵龙阳,进
而下泻,却又是桃源仙洞。公子只感到两团滑肉夹掌而过,细皮嫩肉,却又摸
得和尚涕泪连连,欲死成仙。「你……你……」
「咱们来喝点温酒……」和尚也不知是叫是骂,公子但亦不理,一手取过瓶
儿才是正经。瓷本清冷,又逢井水湿润,提在手上,越发显得冰清摄人。可公子
为逞淫心,也顾不得指头颤抖,瞬而按服在股紧贴肌理而上,直摄得和尚浑身一
抖,一下失重,贴面就压到床上。
公子见他情动声急,把手一托,缓而就把酒液倾注进去。些许溅出的,但随
勃发直垂而下,点滴滴落床间。「我……不喝了,不……」和尚只感到洞里难受,
一欲远走,却又被冷热交煎震得人手软足乏,把持不下去,瘫倒在床上只好任人
宰割。
时而,时而浅,公子两指随著甘液滑动,缓缓朝外轻张,或是触及敏感一
端,听得和尚勃然声动,却阻不了酒瓶朝天。公子放下轻樽,一掌平压半封蜜穴,
另一手稍托和尚腹下,衬起空虚数寸,撇动又把已身移入和尚两腿之间。他把手
形半弯,虚托成盛物之器,放才把掌移开,任由那细细涓流,泉涌而出,直顺著
和尚阳物滴流。
和尚不知他打什麽主意,细细朝向後方,却见一张手缓缓移上来,凑近唇边
就是醉人的酒。公子一个劝诱眼神,看在和尚眼内却是万分媚态,从而亦知何以
美人倾国,祸水误城。一情一状,吐丝般裹人心肺,抽动了那紧紧一串。公子先
是把手托出,自他脸前划过一弧,凭空散发几滴,却又往自己嘴边凑去。温热霞
气一过,却见和尚急遽而起,忍著股间湿润,却去舔那手中杯酒。
舌舔芳润,和尚眼瞧公子睛瞳,却把他美手一反,淋淋而下,湿了床上竹席,
亦润泽了公子腿间。和尚看了看,抓过床被自往公子身上爬去,就在贴面之际,
被那双黑润凝定,却被那抚颈触动,换来热吻几许。公子顺势抚下项背,摸著突
兀椎骨,真个是爱不释手。和尚探舌而下,持著熟练功架,绕著公子软舌连绵而
下,交结就要舔出他满身骚软。
呼吐之间,公子脱出那陷人迷阵,方觉此瞬动人。「你呀……我早说过暖酒
好喝是吧?……」公子转而一笑,那两板门牙轻露,越是显得其可爱可亲。和尚
纵是熟途老马,亦同被这迷津所惑,一扑而上,伸出半点红粉,却卷上那片白洁
方正。
公子被他举动惊了,瞬而被压往床角,也忘了当初和尚迷他是在打何主意,
心里只觉得这个宝贝越发可人。於是也顺其所行,往其所指,等到和尚要攻城略
地,才跄然惊觉。还幸年青力壮,蛮力所依,三扒两拨还能把劣势给扳复过来。
公子气呼呼的盯著身下人,本该送他两掌给点教训,可见了红唇闪动,那一点蜜
液凝流,忐忑却忘了规矩,吻吻就此算了。
这自然不是公子一贯脾气,可佳肴在前,谁又顾得许多?
公子平平压在和尚身上,那长出的双腿,亦卷著和尚膝後加以压制。他微微
扫著和尚眉目,弯弯的画一度青黛,梳上细嫩眉毛,只感到晃然心动,不知何所
往至。和尚经他摆布,亦单觉烘热难当,暖倦不舍,抬头又要吻去,却只分到脸
旁珠圆。不甘的撕吹温吞,贴著耳珠而上,却舔动耳托柔情,迫得公子偏脸一呼,
却转而亲上脸庞。
那一亲温柔爽脆,不带半分腥腻,公子迷而有思,彷佛曾经经过,凝惑,不
禁吐露而出:「以往……」
「你记得?……」和尚哼哼几声,欲言又止,抬股却诱公子入。公子虽则
作意,可到底年青不禁磨,被那瓣桃肉一碰,遍体就只剩兽欲,抱了臂肉一分,
呜呜求得佳人。
公子勃动频仍,和尚又哪来得抗?虽则有违初衷,可放心感受亦好。和尚摸
著那横肩壮臂,心里越发有如从前,那种暖婉细腻,那种暧昧情。进一分就是
一分的疼,公子强把他两腿大张,淋淋薄汗,却显露在红粉肌肤之上。两个抱在
一起,但把呼吐乱了,心神动了,看的求的,也不知为谁为何。只是刹那情,
却是未知往还。
「麻雀……我的小麻雀……」
「嗯……」吻咬在肩,和尚乘著抽插而来的巨浪,忘情呻吟一声,然却後昂
扫过床上乱衣丛中,那微露半角的精玉。他随意把手一拨,似是无意的翻起黄袍
一端,但淹了,那不该恒存的光芒。
※※※z ※※y ※※z ※※z ※※※夜,一室清冷方成了形状,就被某股骚
动刮破,散碎成微冷的风。
和尚从中而起,辗转拉过地上僧袍,别过身後温暖身躯,稍带阑珊的走下床,
回首,却又不忘把牵起的被角放倒。呵口气,还是乍暖还寒天气,和尚看看手上,
又把那圆圆的冷意收入亵衣之中,只感到些许淡凉,然後又是一哄温热。
至此,和尚满意了,又踏上布鞋破履,凑近纸窗前抬头要看蒙胧月,却被一
滴水声所惊,再也不管鹅黄月圆,匆匆紧锁了窗,连步就往外室走去。「啊?」
谁知他这一著己是下的迟了,只见和尚不过半身脱出门框,自有两手把他全然给
抽扯过来。
假若身後是森罗地狱、万丈渊,和尚自然是万分感激这位壮士之举,可眼
下这双健臂又要把他拉入炼狱火海,和尚亦当是却谢不恭。「你你你……」只见
他摆摆手,摇摇头,配上那张口结舌情势,软软瘫倒之姿,自是一配受惊模样,
开口只怕是请求大侠饶他不死。
来者见了,皱了一堂浓眉,虽则掩在黑衣之中,却也可隐隐感到他嘴上半带
淡笑。「头。」身後人见有异动,纷纷迎合上来,一时之间挤在和尚门前的,竟
达三、四人之数。
这时为首的那位稍作暗示,身後人方作後退,围成一弧半圆,但把和尚圈在
其中。夜冷,街寂,杀人放火也正是时候……和尚心里大喊不妙,嘴上却还是颤
著颤著抖不出言语。
黑衣人见他如是,动作却越发是慈悲起来,不过拔出腰间小刀晃晃,光影片
片,直映得和尚一脸凉意。和尚紫青著嘴,本来一夜辛劳已是血气不顺,加以这
般惊吓却又是病一重,脑内百般翻腾乱转,最後却只生得这番言语:「大……
大爷……小寺破烂承蒙光临,真是……真是满室生辉,往老僧脸上贴……贴金啊
……大爷们看上什麽随便取,不用替小寺省的……大爷,大爷……」
「大爷,你取东西不要伤人命……呜……取东西不要伤人命……」和尚说著
说著竟是哭了,只是那声音极少,自外间听来亦不过是虫呜悲响而已,更莫论有
人生疑。
黑衣人见他又跪又拜的,也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平生尽管不是威风,可又
哪里蒙上过这种污名?哈,大盗!他竟被当成这种偷鸡窃狗之辈?黑衣人晃出手
上刀子,压服在和尚颈则,沉声只道:「咱们的黄纸是「寺门」,你们这里
是的不是?」
「寺?老纳这里是寺……可对街也有……」和尚哪管得他说什麽,只求得脱
身了事。
可黑衣人闻言却紧皱眉头,似是细思细索,要把这点滴破绽都收在罗网之中。
这时身後又有一个小的上前报了:「头。这寺里七人,两大五小,只有薄田一亩,
并无性口。」
「嗯,知道了。「一家」里的呢?」黑衣人刀虽仍架在和尚颈上,心却转向
另头。
「他们仍在四出搜刮圆的财货,刚才方从黄员外家里抢了个水滴玛瑙。」那
个小的马上又报。
「这更不好,就怕他们找到头绪,咱们主子受害……」黑衣人们你来我往,
一问一答的说起话儿,和尚纵是八丈金刚,亦摸不著头脑来。只好心存侥幸,但
求他们说得忘形,却把自己给忘掉好了。
可求虽求,菩萨有灵,也不是刻刻可解。只见那黑衣人一偏眼,见了手上刀
光,亦见了和尚青白的脸,计从心起,开口竟又怀柔道:「嘻,小师父你休怕,
咱们不过替人办事,~不害命。知道没有?」
「嗯嗯嗯……」和尚滴水似的点头,就生怕对方不知道,一时心头火起,手
起刀落,他就会一命呜呼。到底穷虽穷,运气亦偶有不济,可人生世上,又有哪
个是不想活命的? 虽则也不差和尚一个,可和尚也不想独独少了自己一个啊!
和尚心思简单,画在面上教黑衣人见了,亦只赚得他一席欢笑。「很好,小
师父你知道什麽尽管说,你瞧,我们并不加害於你。」
那刀儿随声而放,掉落在地面之上,铿锵有声。和尚不甘诱惑,忙抓起来予
以自卫,两手握勒刀柄,耳间却听得他绵绵细语:「小师父你休怕,只管说的便
可,咱们於你无害,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不。」和尚半退。
「怎说著来?」他却移前一步。
黑衣人纵是诚心,和尚听了却抿一抿嘴,抓持起刀却说了:「你们不是不会
杀我,只不过是现在,我还有那个价值。」
「嗯?」黑衣人舒眉而笑。「小师父你知道的什麽?」
「我……」知道的不能说,不知道的更万万不能说。和尚抓住了衣摆起立,
只感到腹前圆圆一滚,似乎亦随著心情左右跌U 和尚不是傻瓜,双拳难敌四手
这个道理也知道的,可见这些黑衣人们万分戒备,虽则严防,亦同惊弓之鸟,若
是他……
和尚正想著如何让人信服他有盖世神功,懂得千拳百手以柔制敌。那边厢黑
衣人自己却乱套了起来,只见一个又来报信的,这回却不再扬声,便是贴耳默默
的传。
为首的那个倾耳听了,暗道一声不好,马上就要把人撤去。和尚正想念一声
佛祖有眼,却被他的跟从发现了:「头。这个人我们留著不留著?」
和尚瞪大了眼看向主宰之人。
「哼。」那位鼻声一哼,吓得和尚脚尖也冰透了,却又像逗玩了什麽好东西
的笑起来。「留著吧。他还有那个「价值」著来……」
黑衣人笑一声,天际掠过一抹乌云,掩了月色,转眼,人却都已不知所踪,
彷如一场梦魇。
和尚软了腿,湿了衣,几经辛苦终於爬回内室之中。他喘过几口气,爬到几
桌之上正想喝口冷茶,手却都被茶壶抖湿了。无法,和尚跌跌碰碰的撞回软榻去
睡,不料却惊醒了枕边人。
只见公子揉揉睡眼,正想开口,却被和尚的狼狈模样惊了。和尚看看公子,
又看看手上的刀,眉开眼笑却是问道:「怎了?你是怕我害你不成?」
公子见了他那个情势,也不知他是怎麽著来,只好应到:「不,你若是要害
我,又何必要等到当下?」
和尚目光惘然扫向墙上裂痕,回视,却又是一片温柔。
知道嘛?
不害你,那不过是因为……
因为你还有那个利用价值。
心下一痛,和尚笑了笑,放下刀,抬腿坐入被窝之中。那人见他浑身发冷,
虽则不问缘由,但亦抱得更。和尚埋脸遁入暖被中间,蒙了头,就躲入满怀虚
幻之中。
瞧瞧,外头风高浪急,漫天变色,这连绵滔天巨浪,怎麽还刮不到他这头著
来?
不是不来,只怕是……
眼下,他这里,尚有价值。
※※※z ※※y ※※z ※※z ※※※其之四回光月照圆「咿?」
秋离的耙子方下,瞬即又觉得不对劲。
「水寂u」他转头去叫站在树荫下的大师兄,一边还不忘把耙子再摇摇。「
你是耍着我玩是吧?这土都给人松过了,你还教我弄?……」
「你开什么玩笑?若是早做好了,我又怎会推给你做啊?」水寂抓着大葵扇
乱扫,一阵风,又是一阵热。「你别再闲着说混话了,快做u快做u」
「哼,这个混蛋……」秋离嘴里喃喃,一腔恶气直向地上发泄,都说白做工
白做工,可没有人做得像他这样委屈的……根本就是不用人去做的功夫嘛u「嗯?」
秋离垂手把耙子横放下来。奇怪,怎么他觉得这面地,都给人掘了许多许多
坑似的呢?呸,不管了,反正就是水寂那个小子在耍我嘛……
……
「和尚。」
「嗯?」最近公子的称呼是改了一点,虽不至于是什么大改进,可和尚亦不
欲掉以轻心。「满寺都是,你喊的是谁?」
「你啊。」公子本是扁着嘴巴满脸委屈,一下又挂上厚脸皮,滑上一副油腔
调再说。「你啊,莫非是要人家喊你「静儿」才应哦?」
和尚浑身疙瘩一颤。
「你说的什么?」他转着僵硬的肩膀,满脸惊慌的紫青着嘴儿问,心里,却
是如狂似丧的疾声狂呼u啊啊啊u瞧他说的什么?说的什么?他说「人家哦u」
……
和尚怎么就觉得,身后的那位不是公子,而是个自青楼里易服而来的小倌…
…
「嗯?你不喜欢吗?」公子抱着怀中的石头,左硬右僵似的,终于感到些许
不对。
不。
和尚坚定的目光有神。
「嗯?原来你不喜欢啊……枉我还特地去学习过……」公子娇声嗲气的按压
着自己的嘴巴,越发是显得红唇艳色,珠粉片片。「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见到他这番呕心所为,和尚突然感到气闷难当,一时接不上话来。
可当公子见了他脸红耳赤之姿,目光闪躲之状,却反以为是美人怀羞,细细嘴嚼
而下,更是倍添风情,越发显出味道。
公子x时情,一时大喜大爱,也不顾和尚消受不消受得,就嘴吻下去。
事后看看怀中和尚晕眩不堪的神情,就越发觉得他脆弱可爱,摸着摸着更是爱不
释手,一时竟不愿他受苦着来。
于是公子偏移把和尚轻放,转身已撇动下床,温柔的贴额温温和尚才道:「
你正病着,让我给你弄些吃的来吧?」
你知道我病着,还来刺激我?u和尚两眼大瞪,虽是满脸病体之红,一腔不
满之情有如细水长扬,涓涓直奔江洋大海u「哦?和尚你这般看我……」不巧的
是,公子别有一番体悟。「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我。」
不是u「真好,真可爱……」公子喃喃魔音轻传,吹气喷到和尚脸上,只觉
是又热又暖。
和尚本想开骂,可见了来人盈盈双目,却又说不得道不得,只是腹上一凉,
嘴巴一热,辗转又被人胡混过去。
到分开时,和尚虽未至于病体支离,可也是只个剩下半条人命的了。公子却
惘无所觉,只是一举一动倍添温柔起来。只看他把和尚的手足收妥了,包成一团
白白的腊肠卷状,腾腾的往床里撇去,就怕和尚一时睡坏了给掉下来。
和尚看着公子举动,却也不欲多作言语,只望他早早收拾玩心,快快滚出房
间着来。可自古人心难测,公子又哪会知道他这番心思,傻里傻气的把人裹好了,
才甜甜的一声道:「那么你睡着,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乖乖的,我很快就会回
来的了……」
「嗯。」和尚也怕公子又再胡思乱想乱生主意,于是平平淡淡的应一声,一
副和顺模样的送他出门。
说来也真个奇怪,只不过是前几天的一场惊吓,怎么就会生下病根着来?虽
说自己不是什么牛躯壮汉,可以往的娇贵习性可已是全然没有的了,何而今日才
来这一番病痛?不是和尚夸口,想这十数年来,早己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任
它风吹雨打,鸣雷惊起也吓不得他着来。那区区几人,又怎能坏事?
和尚摸着腹中圆物,滚滚,滚滚,被肚皮烫热了,越发温腻得不得释手。是
啊,这些年来他也是怕了、变了、忘了,以往的种种岁月,除了种出了他这躯无
用之身,再也不留下什么着来。
谁顾得,谁又知道?那天的那个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忘了,也就淡了。
「哈……咳咳咳咳……」和尚想着想着,嘻嘻抿嘴笑来,扯动了喉内不适,
也只能低头细细咳嗽起来。若在往时,自有许多许多的人带着假意虚情,细细前
来问候一番,或许,还会有一个人,掏出那金帕绣巾,柔柔贴近嘴边抚摸……只
是这些都过去了。
过去了,返复来的,不过是一场病痛罢了。
不过如是。
和尚赤足踏到冷地之上,掩着半边嘴角,一边把衣衫从新收拾起来。他走到
木桌旁,听着那吱吱而起之声,不禁又为脸上添上一丝微笑。想起当时,本来是
要留着一头黑发,盘个髻来到道观去当仙师的,可却被那五行八挂,奇门遁甲等
七拉八杂的事物给吓着过来,那划符的火一扬,他就徐徐倒去,接而醒来,此
身己在古雅肃穆的佛堂之中。
从来都无人质疑他的想法,亦无人过问他的意见。
他又笑了,就似是不可抑压。也许是病着,也许是此情太像当时,迫得和尚
头脑一乱,也顾不得身在破寺之中,睁眼所见却是一如往昔的衣香丽影。彷佛仍
是烧着那同一炉檀香,等待同一样的某个人,交托出去的,同样收不回来。
傻啊,傻啊,世上人都迷于一样的痴。
和尚又喘喘换过几口气,跌坐下来但伏在桌上回味,就似是往日那种种温柔,
就似是往日阵阵惊怕。
惜往日,往日可惜。不过是病了,怎么就生出许多怀思?
和尚抬手倾倒茶水,不在杯中游,就在桌上溅。冷清,湿滑的茶色层层透
原本颜色,却一重,就淹在和尚眼下。冷的,不是心,而是物。和尚发现自己
正在倾听,微微细细的尖竖起耳朵来听,彷佛有一个步声正急急的踏来,匆匆的
走上前来。和尚笑了。
此情此景,不过是病了。
然後呢,人回来了,似是那年那月某时某君。
轻轻的一拂手,抚扫上背,却又弯弯的叹一声,似是有多可惜。「和尚,你
病昏了?怎麽就睡到这来?」
「嘻嘻……」和尚把玩著桌上水痕,痴痴的笑笑,但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
一径儿沾著凉水放放、滴滴、放放、又滴滴。
公子见了,先是一疑,後又倾身让和尚伏到胸前。半手抚过他脸庞颈侧,公
子笑笑,却又温声道出:「瞧你玩的什麽,都湿透了……」
他怪责一下,瞬即又随著和尚的黏腻闭嘴。湿湿的、滑溜的脸压在胸前,左
右抚擦呢喃著不知什麽,人却已软软的伏到他身上,浑身就只有公子一个支撑。
公子本想用手推开,却又越发这般模样觉得可爱,一时慈悲心起,竟也把对方圈
在怀内。
缓缓的一贴手,抚扫,抚扫,直到两眉斑白,直到天荒地老。公子缓缓的默
念著这个傻念头,一边轻轻的把人支起靠到身下,好不容易一步步的走到床沿,
那人却不安份的抬起头来:「你是在对我好?」
你对我好。
和尚嬉嬉笑著,一手默默的摸过公子脸面,自腮间到鼻梁,右左夹服而上,
偶然碰到了那睫毛一闪,他便又歪歪的笑起来。公子但当他是热昏头了,施力一
捉,又把和尚两手给抓下来。也没有留心听,随便就应了一声:「嗯。」
「你对我好……」和尚若有所思的一念,彷佛又说道出来。「那我们到街上
玩吧?」
「这个……」若是f时,公子还用得著思虑答不答应?只是如今二人皆从僧
服,莽然走在街上,也不知恰当不恰当。
於是他稍稍一推离了和尚半身,展露了些许意向,谁料得和尚却如苍蝇般追
贴上来,嘴里糊糊一团急欲吐出:「你对我好?」
「和尚,可你这是病了……」公子匆匆的抓过一个理由,也不知道是为什麽
偏要向和尚解释,只是……不这样,却又不忍心。
和尚看看他,又把视线斜住地上,最後却说了一句话。
「你说你对我好的……」
……
匆忙的走出寺门,罩著一头软布走到阑珊兴,公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八辈
子的霉还是什麽,何以偏偏要在这种时节支著个人往街上走?
雨清清,雨冷冷,细雨纷飞过後,就是一条萧条的里巷。公子虽也是良久没
出门的了,可也不感到半分欣喜,只觉得遍体上下都是黏腻,难受难煞得不得了。
只是和尚这时却有了精神,也用不著他扶持,拉著公子的手就直往街上跑。
也许是残灯丽影,也许是远梵音,公子既无心赏玩,满眼却单绕著和尚转。
怪煞,又不是什麽别致的人,又不是什麽可喜的事,却单单随著他走他看,顺著
他性子战战兢兢。到了後来,连手里给塞了一枝买剩了冰糖葫芦也浑然不觉,滴
到手上的糖化了,直透入身心。
和尚正在身前玩著,公子其实也不太确定,这般的身份能如此作否。只是街
上的人虽或是一脸无奈,又或是带有半分鄙视,却一一顺应了和尚的意思,就像
自己一样跟从著他的希望盘旋。
怪煞了,怪煞了,就是这般糊里糊涂的顺应,又自自然然的变成当然。公子
想要捉住身前幻影,瞬而却又被他拉到无人之。小河岸,溪长流,两个人站到
一旁,也不知什麽什麽,为何又为何。只是这般站著自然极了,就似是一开始,
前生再前生以前,就该这般站著。
公子看向和尚,只觉有点模糊。
「高兴吗?」瞬而,公子开口,却也不知道那一声经已漏出,两眼却直盯著
人。
「你是对我好的。」和尚回身笑笑,噗通一声,却是掉在地上了。
「喂――」公子急急的唤了声,却被抽袖给拉了下去,一时两个跌在地上,
泥是一片,草又是另一片。
然後和尚开口了:「这里是个平常地方,你到过吗?像这种平常地方。」
「嗯?」
到过了,还是没有。然後寂寂无语、一宿无话;然後背靠著背,待在这麽一
个平常地方,平静的呼吸吞吐。和尚许是累了,靠在人身上是显得那般的无害,
也许,亦有多少无奈。
公子显得有点糊涂,忘记了吗?当初那一点目的。
和尚把长草绕在手里,湿湿凉凉的青绿在月色下显得越发沉:「你对我好,
为什麽呢?」
似乎连怀中的玉,都变得温热起来。
「和尚啊,和尚,这是为著我欢喜你啊。」这话倒说得轻易。
随著夜色闪现的一片光照上,本是伏在公子脸上,後又照到和尚手背。和尚
转身爬进那人怀里,微微的抚著,但道:「哦,你欢喜我,那又是为什麽呢?」
「这个……这个又能有什麽理由呢?小麻雀。」公子淡然笑了,彷佛,这是
一个多傻的问题。「再说,你当初干的那些坏勾当,不也因著你欢喜我吗?」
和尚笑了。
是……不,又不全然是。
世上万事,皆有一个理由。欢喜了,欢喜什麽,怎样欢喜,为何……通通都
有一个理由。世上本无虚渺的东西,就是成仙为佛,顿入幻境,都是前人积,
今世得道,怎能没有理由?
是不知道,还是不说?
「我欢喜你哦,爱煞你这小东西了。」公子数说著,微微吻在和尚额上,似
乎要给他一个安心,以为这般他就会信服了。
其实的,比起这种虚无的话语,不实的感情,和尚要的,并不是,这种东西。
和尚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疏离,却又不失温暖。
公子,原来你一点不知道。
与其说这些欢喜不欢喜的话,还不如你给我一个实在理由。
比方说是因为我笨,比方说是因为我痴,比方说是其他许多许多,我猜得到
却说不出口的理由。
这样我就能知道,你会待在这里多久。
或许有一天,你就会这样说……
和尚慢慢的看著月下的那个人,风清高节,就在那柔光之中,现出他那张慈
悲却冷淡的脸孔。这样的人,其实他是知道的,熟悉得很。
你不知道吧?
其实失去了,你就不会再要。
可是我知道啊。
「喂……」和尚正要开口叫他,可身後,恰时传来一声惨叫。
其声悲切,瞬而刺入云霄。
那一声,却是自烟式传来的。
那小孩儿不知从何时开始跟到他们身後,从何时开始被拉住,又从何时开始
退却了那一脸苹色。只是从这时起,他的身後,多出了一张脸孔。
和尚正是惘然,忽然又见一面平扁刀锋横出,然後银光冷冷,一如月色悲凄,
架到烟式膀子上去,就更使得他脸色青白。顺著刀锋而下,几根白指头的主人正
微微的笑,黑衣虽挡了他口鼻,却无碍老相识相认――来者,正是前夜横空而来
的黑衣人。
「哈哈……」和尚虽站在原地,却是失声一笑,又似惊惶,又满有嘲讽。只
见他回头往公子一偏,眼里不知是爱是恨,公子站在旁边,却又是不知反应。
一时间,四个人,两头巷,双双对持,一街冷冷清清。
正猜他是什麽主意,黑衣人却开口了:「你果真有那个价值。」
这时烟式微微发抖,就是颈上划上一度血口,却及不得身後那人可怕。他想
要叫喊,又怕黑衣人动怒,两情交迫,一下不为意竟是怕得尿了裤子。
那黄水滴滴,顺著裤裆湿了地上一片。黑衣人偏偏眉,公子也皱皱眉,四人
无声,最後却是公子说了:「难看。」
「主子……主子……」本来眼泪己是迫著,又逢他威怒一震,呛呛就流得烟
式满脸都是。
和尚见了不忍,声音却是不温不怒,徐徐而来:「你拿著个小孩儿干吗?」
黑衣人闻言,横刀削削,却是笑意满腔。
「你来,他走,这交易划不来?」他把玩著手上刀器,一边又细瞧和尚表情,
若真个就是此人,这回他可是立了大大的功。
「为何?」开口的,却不是和尚。
「主子们总喜欢明知故问。」淡淡的朝向公子,黑衣人爽朗的应一声,一刀
稍压向烟式,一边笑看和尚。「来,还是不?」
「你这个是问题?」和尚也笑了。
黑衣人答道:「不。」
疼痛只是一线,血色或是一道,也许只是个奴才性命,毕竟再走一趟六道轮
回更为省事。和尚但可不应,无所谓的甩甩袖,虾起那道软绵腰板,回复他的獐
头鼠目模样,暗地走出世上风波。
「请便。」公子许也是同等想法,只听他闻言冷哼一声,拂袖之声随之拍拍
而起,冰俊、傲人、简简单单――不送了,就送走一个孩儿性命。
照说黑衣人听了,岂有不怒之理,岂有不杀之情?这刀也下得简单,不过连
削带割,便宜的让孩子走一趟。可这时下子,和尚却说话了:「这是何必?」
随而他又笑说,云淡风清。「老纳既要随你远行,怎能不收拾收拾行装,备
一备路钱呢?」
黑衣人又笑了,似乎是听到什麽欢喜事儿,那一脸的喜,若是不看他手上的
刀,却是比得起初为人父的小伙子。他缓一缓手腕,巧妙的把刀一扭,却是直指
向和尚:「没想到你可真善心。」
「若非,你又拿住个孩子干吗?」和尚但亦笑作和应,越是显得道貌岸然,
越发露出一派非凡心计。一时,黑衣人也拿不准他是实是虚,默然瞧他一眼,却
仍旧有一副贪生怕死的琐相隐隐欲发。
於是黑衣人心头一转,扬声作道:「俗话说杀鸡儆猴,咱若不拿住个猴儿,
师父你又怎会心惊?眼下若想路上平安,我看还是把人斩了好。」
说罢,举刀欲起,瞄的正是小孩儿的心窝――「慢!」
和尚怒而喝,惊而起,血刀未下,人已先行。只见和尚弃了一脸嬉皮笑语,
两眉紧缩但改作怒火心焦,莫看他昔日闪躲猥琐,此时改立心扑到黑衣人怀里。
只待那刀锋一偏,直直歪到他心头之中。
黑衣人见了他焦模样,虽是情理之中,却是意料之外。心下一疑,嘴角一
笑,刀,却在刹眼间滞了一回,偏过半分,歪歪的扭一扭头,却是架到和尚膀子
上去。
眼下形势刹那万变,公子还来不及应声,黑衣人就满意的把和尚一捉,跌跌
撞撞就把惊徨未定的某人给拿来了。黑衣人瞄他一瞄,见了和尚眉目间就义之意,
心里就明了此人,想必,或许,真个是由衷担心,万分柔肠。
於是他下了批注:「师父还真是个侠义人。」
和尚掉了一脸笑,却又从速捡起摆到脸上去。「倒是大侠你言而无信,卑鄙
过人。」
「说走,可没说连命。可看在师父脸上,放了,也就罢了。」黑衣人白眼看
向瘫倒在地的烟式,回头又与和尚忠告。「不过师父你在我手里,也休得生什麽
异动。虽说完个是好,可你的命,我也不是非留不可。」
「这个自然。」和尚平然而答,摸著腹中冷物,渐而温温的,就似是添上了
世间人情。
他本是要随他走了,可世事终归多磨,想要顺流而行,亦要抵得过暗流凶涌。
眼下一个瘫了,一个拿了,公子站在一角,既非能文能武,亦无惊世之才,除了
那半分主子脾气,又能拿黑衣人如何?可就在这个关节眼上,当个主子,到底还
能占点便宜――「主子!属下迟来了!」
突然一声,接一声,几个身材硕大的人跳来,就为场中添了一分杀气。只见
他们几人手拿大刀,瞪起凶目,也来不及向主子作礼,马上就摆出一副迎敌架式
:「人拿来!」
他们斥喝而怒,随之又迎扑上去,黑衣人接了两三招,渐也吃力,故又故技
重施,把和尚抵去作盾。大汉们大概受过什麽敕令,见了如此,也不敢然作对。
战著,竟是让了三分,又退了半步。黑衣人也不是什麽容易货色,见了如此良机,
还不乘空而遁?
於是提了和尚,运功就要走去,可这时和尚未想他有如此一著,顿时襟怀一
空,滚滚,咯,竟掉出了他的如意宝贝。他偏身正想去追,却给了大汉乘时去抢
之机,黑衣人没料到和尚这番突然举动,一时四面楚歌悲凄,落得如斯境况,刀,
却已早於心而行――瓦全,不,宁作玉碎!
――「和尚!」
其之五流泪眼看泪爷、爷、爷。
香帐暖枕,婉转柔声,一切这般熟练,一切这般轻淡,就似是生生世世都在
其中,惯香眠软习以为常。所以自和尚迷蒙睁目一刻,即不觉是梦;所以自和尚
偏身欲起之际,即不觉是劫。
梦非梦,此生此生,不过一场空穴之风。
「痛!」和尚薄汗一淋,滴滴滑往鼻头,还未解所为何事,即被背上赤痛
住神智。他无力伏下,痛一丝就喘一口大气,床帷外还是毫无动静,晃晃暖光,
似乎只是和尚登极前最後一睹。
照理,应当部从依属跪满堂;照理,应当关切之声响遍天;照理,照理,应
当来一个人,温言柔声佛眼关视,施舍半分慈悲,遗下一枕热切。可当此真个来
时,和尚却又不情愿了。
锦被压在唇上,搓揉之下又贴上鼻尖,粉色泛起柔暖的光,伴随哑了色的刺
绣,渐渐埋了和尚三魂七魄,淹住了心神五窍。木鸟但在床角俯视,伪无香盘
往下榻,和尚伸指摸向那硬硬油滑,似乎能减轻一分痛,似乎能步近几生所求。
当然,他早就知道公子~非乳f常人。
「咿?人醒了?」吱吱,晨鸟惊梦。
来人揭起一角b蓉帐,散开一股,又流入串缕薰香。和尚鼻头难受,抬手欲
掩,不意又牵动了痛,皱成眉目间一堆乱糟。「啊!」那手似极了隔岸飘飘清
凉之柳,像是在抚慰孩童般阴柔,轻轻的揭一角被,小心的摸上和尚伤背,半响,
却吱声了。
「呀?看来也是替换膏药之时。」她话说著,缓而又扶起和尚哄哄,回身捉
一碗儿就往他嘴边送。「来,喝了这口苦药,才能解苦忧。」
说真,若非这丫儿翠环银钗一脸娇,若非这丫儿柔声好话连连哄,和尚真个
觉得,这非为何种苦口良药,而是黄泉路上一碗汤。
太苦,太甘,太过於慈悲。纵是舍身成仁,那苦思总归随魂缠魄,往事,哪
得轻忘?
头脑上压一堆糊涂帐,开得半目来又闭目,随之解下的一段白绫带,却是发
黄发酸药气薰天。和尚挤眉以待,丫头眉开眼笑,嘴中却不忘嚷道:「哎呀,哎
呀,你这折煞人的祖宗,这不就好多了吗?」
「我……怎麽了?」声线凝住,又沉厚哑出,和尚施手压向膀子,原来喉里
含了一团火,贪了一口赤热。
丫头先笑,後又送上清水若干,蜜露若干,锦帕一块轻过水痕,收拾停当了,
她才不慌不忙的应:「心里剜了一刀,背後劈了一刀,散散碎碎也在臂上划了几
度弧,昏了三天三夜,费煞我多天辛劳。哼,若非我家主儿善心,只怕你早去看
你佛祖爷爷了!」
「你家主子是谁?」和尚一直理所当然的认为,救他的,害他的,定非公子
无疑。现在一口一句善心,一口一句陌生,却反把和尚惊了,到底此身是落在何
人之手?到底……到底……
正是心慌意乱,一个小童却又揭了外帐,捧著一盘白巾香药缓而入室。和尚
竭力外瞧,只见小童模样著甚古怪,一头巾包得严严的,像是把两鬓前额都封
紧了,怎看也瞧不出一点馀丝。小童还没有觉察到和尚在看,熟练的把东西一阁,
开口又往俏姐儿买乖:「姐,你生累了,还不赶快歇歇,让小弟给你好生搓搓?」
和尚正视一瞧,这,岂不是他寺内那个不肖水寂?
「你!」怒声一吼,水寂连生抖了三抖,好不容易才茸。脸上却犹带惊徨。
「师父……」水寂虽是个男儿,却不是个好汉,一下又躲到姐姐身後,吱吱
唔唔。「姐姐,东西我给你送来了,请你慢著辛苦……」
说毕,一溜烟去了,和尚纵是想追亦是有心无力。他瘫倒床头,就等著这丫
儿笑话,谁知她不声不哼,缓缓提起膏布却似无事。既不问水寂与他是何等关系,
亦不带一眼好奇神色,或许,是疑问皆往和尚心中藏了。
「你不问?」和尚斜眼一瞧,晃晃,竟带点往日神气。
丫儿卷著手上膏布朝向和尚,本瞧他白皮尖腮,滑肌细眼皮相,就知他是何
等人物,在这府中又占何辈份。可现今一看,却又带点不同,思量之间,竟是
唇答了:「我辈三代为奴,那一点规矩,难道还不懂得?」
「哦?」她不语,和尚亦难问,只是见了水寂如今行动自如,心中也觉平稳。
想来就是教人抓了,也是礼遇万分,既然如此,还可作何担心?倒不如清清静静,
睡一场稳觉妥当。
和尚随著丫儿的手翻背朝天,感受著那丝丝串缕贴肉轻解,吹拂著暖风,又
抚上柔冷。他咬著掌背上肉,扯起指骨薄皮,眼里却不知寻的什麽。丫头摸著换
著膏布,许是耐不住嘴上寂寞,徐而又道:「别看你受了点皮肉苦,到底还是好
气。我家主子待人向来极好,如今这府第也赏了与你,教你一干人乳f混,这
刀倒是生受值得。」
丫头说著揉著,也不知是羡是妒,不过也是一句:「咱这种人都是死了便宜,
如今受了大富贵,抵这点苦又算什麽?」
「你家公子……品尚……」
良久才自脑中挤出一个名儿,和尚轻声问向丫儿,带点猜度,又有几分期冀。
他这般问著,意在言外,亦不过想知道一声安好。
「品尚?主子可真风雅。」丫头倒是闻声而笑,巧指半压朱唇,虽不是国色
生香,倒也是风情万种。虽是下人,可到底是个闺女儿,也不知男人险恶,可
防而不可纵。笑著笑著,竟拍上和尚掌心。
「他……」
和尚溜了她一把手,竟是看的呆了,也忘了该问什麽。可自丫头看来,却是
一般黯然神色,於是好生带劝,柔声又出:「休傻,你虽是受了大苦,可主子又
哪缺你一人?」
「不缺,不缺。」和尚仿声答著,也不知听到什麽,丫头见他如此,心里又
道可怜。
她收拾一番,又把罗衣轻盖卸风,百般照顾,竟把一时三刻功夫,拖成千百
段长。丫头把东西备好了,又想到方才老八嘱,看来已到了时候,於是罗裙
一偏,托了东西起来就走。
临行,还不忘偏头一看和尚,恰时却有一手滑臀,竟随著裙带而离。她又惊
又怒,却又微带笑脸但嗔一声:「坏东西!」
转头,就把和尚一人留在室内。
※※※z ※※y ※※z ※※z ※※※过了一刻,又或是三数日,再怎麽久,
也不及和尚待在寺中久。
亭台楼阁,水榭香木,这倒是寺中没有的。
和尚扶著木杖一踏步,带有三分打量,却又留有几丝唏嘘――再美,亦不过
身在京中;再好,亦不过刹那风景。
「师父,你怎麽走在这吹风?」那声音既有关切,又有畏意,水寂顶著劣
徒的名份上前,一欲扶和尚一把。
和尚见此笑著,依著旧日情份,竟随著习惯摸上水寂。「啊!」水寂到底是
个孩儿,又哪里有和尚老练,被他挑弄挑弄,随便也在脸上红了一团火。他推推,
他弄弄,欲拒还迎,可水寂心里却又是万般不情愿。到底,已试过女儿香气;到
底,也拨弄过儿女私情。
於是到水寂真个拒了,和尚大病初愈的身子又哪硬来?「放肆!」怒目瞪,
骂声起,和尚一个把掌就打上去!
这度力使得不轻,打得水寂金星乱冒,摔倒在石阶一旁。待到他愤愤抬起头
来时,和尚却支著木杖,笑坐在亭楼凉椅之上。「水寂,你真个以为你是什麽捞
子?」
水寂缓缓瞪视著他,虽是个孩子,可还有几分杀意。
「水寂,你生来就是这些材料!……你以为你还是什麽?」和尚笑骂著,不
轻不重的讽著,笑著,蔑视著。似乎那场病一来,就把他的威风都召回了。
「你管我!」
他大声回骂,握著的拳头未几竟不及红起的眼圈圆,不甘不耐不忍,水寂盯
向和尚,只觉异常可恶可憎,又是那般可怕可怖。於是牙一咬,腿一拔,不管了,
就送和尚一人尝尝西北凉风!
可恶!可恶!
水寂抬肘过一泡泪,瞬而在假假石中狂奔而没。
――你又以为自己是些什麽?
和尚却始终弯著那一笑,掌心抵著木杖,在慢风中,吹冷了脸容。
……
接下来,或许是三数天,或许是月已满,府内众人都只道新来的那位怪和尚
难伺候,谁便也无心计算,反正是就此买断一生,数算日子也便是个奴才,也罢。
可奴才们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怪和尚虽好淫好色,可他带来的几个小的还是
好的。有水寂,有山清,有秋离,有春去,个个唇红齿白,丽眼好姿,一个个走
出来,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其中以水寂为最。於是府内少艾们不免有怀春之思,
大娘们个个眉开眼笑,好果好菜,常常随便疏爽让去,有何新见闻,也往往口耳
相传,也算是闷闷之中,徒生乐趣。
不过要说欢喜,常侍在主子身旁的烟式倒是倒霉。不慨被理了个大光头,还
给踢到来这个别府之中受人f气,要说也是个美少年,这样无端失宠,倒也教人
婉惜,也不知是得是失。谁不知他们主子有如斯爱好?今天是个和尚,明天也许
就是小的了,早离苦海,也许亦算回头是岸。
可说起那个和尚,倒也奇怪。要说人中之姿,也是平平而已;要说年纪相当
嘛,倒也过了嫩芽新发之时。如今这般被收在府中,也算是主子百般宠爱所致,
可这人嘛,除了消瘦一点,单薄一点外,也无其他可怜可爱之。且性淫逸乐,
专以挑逗猥亵为务不说,单说那双单眼皮敛著淫笑,禄山爪掷向木瓜的猥琐难看
模样,实在也不能为人所悦。
何以挑这一个人,何以宠这一个人,就是专侍主子已久的管事,也说不上一
句上来,只能放著侍候,万万不敢得失而已。
「嗯……呀……」管事走到亭阁上,开口却又不知该唤什麽。和尚的称呼他
不是没想过,只是怎麽都是个两难。要说是客,这分明就是半个主儿;可要叫作
主子,恐怕又难教人信服;就说不理那什麽捞子麻烦,唤回和尚本称好了,却又
是尊卑不分,若是教别人知道了,还道他府中不知规矩。
这也怕,那也怕,於是阁著阁,就臭出一通尴尬。管事温著一张脸,也只得
以和悦声气哄人欢喜:「呀,主子这就要来了,尊驾要出门接风,还是就在这待
著?」
当下和尚就似是茫无所觉,良久才从一片好山好水中移过脸来,就在那经刻,
似乎是飘然自天上来,似乎是皓然如霜雪白,似乎有许多为人所知的,以及不为
人知的美好都逐一浮现。只是在那以後,和尚却笑了。
笑容弧弧的,不乏鄙夷,不乏猥琐,哼,说穿了不过就是小人得志。管事翻
了翻眼,越发相信是主子用错了心,看错了人,白的银钱如水逝去,换来的
不过是一个俗物。
和尚再把笑提起,似是看不见管事劣行,却又把手上的茶杯一迳摔到人身上。
「啊!」茶声清清热气腾,管事伏在地上,正要拾捡起一张无辜脸,却又听见和
尚说了。
「还呆著呢?人啊,你还不给快请进来?」笑,又再升了一重。虚伪,假情,
媚意,式式俱备,反正都不过为著讨人欢心,谁又管得真情安在?
这种人管事见多著了,也便不和他计较,反正最後皆是一般可怜,又何必在
乎当初那一点气焰?想著,管事心平了,也淡淡的应一句:「是,我这就去。不
过快来不来,也不是奴才说了算的。」
他快步快走,和尚也及不得上骂,人就在弯弯道上暗柳无影了。和尚倒也懒
得计较,只是怀袖一宽,赤肘就往石桌上阁,似是从没听过那话,似是从没说过
什麽,只是一派悠然自得,ff以茶漱洗冷桌。
壶嘴轻翘顿把俗世淹,紫砂青烟又绕尘世情,和尚盯著圆几发呆,似乎从许
久以前就干著这事,他这麽一个人,除了专师糟蹋好茶,泯灭名器外,还能有哪
种作用?
如能让人捞上一点实质好,想来也是不枉此生了。
和尚又笑笑,却一袖把茶色抹了,正襟一坐腰板直,所有,就似是从未发生。
尔後,都从这刹那消抹开去,然後拨云见月,某君正从小道上ff而来,拐过一
弯又一弯,渐而进入正题。
再见时,和尚著实是认不得。
青玉冠横髻一载,乌丝缠玉白钗一插,好个相堂堂,仪表非凡的公子翩翩
而至。一时看呆了和尚的眼,以为是天上人间,一下子数算了数百数十年。要不
然那新剃的头何以如此?要不然那赖皮的嘴何以如此?
只见公子扬袖一坐,开口却煞是有礼,晃如陌路:「先时教你受累了,背上
的伤,今日如何?」
和尚但亦不答,扬目瞧看他顶上那髻,究竟是物是人非,究竟是回复本相。
和尚暗在怀里手握著手,搓揉著茶气湿润,脸上但亦笑笑。
「嗯?」不久,公子也觉察他脸色不妥,随而随著和尚所视抚上顶髻,未几
却又回笑。「这个?嘿嘿……是下人们为我张罗的东西,虽然中看不中用,也胜
似顶著头皮朝走。嗯,你知道,我那个模样著实见不得人……」
闻言和尚亦摸上自己的光顶,触感刺利娴熟,似乎亦触起和尚同感。他往公
子看去,一派亦同如是的模样。
「这东西虽有不善,可造工还是好的,改日我也教人做顶给你玩玩。」公子
顺应一答,环视却在寻个茶杯茗茶,谁知和尚向来惯於独酌,就是那唯一一只,
也在适才教人摔了,可公子又哪会晓得?
只看他摆摆头,满有不悦之意,身後随从随之连爬带滚,一哄应上前来,刹
眼就似池中锦锂摆尾,身後水流白i也不得不顺应模样。一时小茶陈设,式式俱
备,香气四溢,大有王母设宴光景。两双象牙白筷,两个青瓷碗儿,茶壶虽只一
个,香茶却有两杯。就在不经不觉之间,和尚惯用的都已给换下来,却又摆上新
一式的顽玩意。
「这是我教厨子新做的软香漏沙包,你虽是个僧人,可吃的什麽应该不忌吧?」
公子别有所指的笑笑,未几又想起和尚大块肉大碗酒的情态,一时合不拢嘴,又
不欲失却主子之威,唯有低头但作沉思状。
那边厢和尚抬筷把包一扳,油滑绵香即顺著黄嫩颜色升腾而出,直是诱人下
箸,和尚却呆而不动。开始旁人还道他不会吃的,经刻却见他实似是不想吃,也
不禁担心起来。这时公子似乎亦觉察了,开口暗含不耐,却仍旧柔声细语:「怎
麽了,这东西不合你的口味,嗯?」
和尚还未要应,身後那个管事一上前却是抢著答了:「主子息怒,他背伤未
愈,奶黄鱼虾东西皆是可免则免的……」
公子听著,一边摆手笑了,一边却吓得身後众人胆战心惊:「哈哈,唉呀,
这些东西实在毒著了你,怎麽不早说呢?」然後又掉一句。「都怪这些人不加留
心。」
和尚摆著筷子微笑,没说怪,也没说不怪。公子瞧瞧桌面,也没多少是和尚
可吃的,也就教人撤了。身後众人也只道这人主子著实是宠著,又哪里敢f话应
不应该。一时仆从如云绕著明月流水转,收收撤撤留白一张桌,却又让公子腾出
一个空档去拿人。
可一捉在手,公子眉又皱了。「怎生这般湿冷?」旁人即把香巾送递上来,
公子拿著和尚的手揉揉按按,又让人去取新的上衣给和尚换过,方才移椅旁坐,
放心把人一抱入怀。「你身子这样还不多加注意,一下害著病根,倒是不好了。」
注意二字,公子沉声稍为多下了嘴舌,身後的管事就连抖了三抖,一时也怕
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於是恭维模样,就又添多了两分重量。公子也不去理,
只顾安抚著怀中那人:「这儿住的惯吗?人还能使得吗?你的伤还……」
一声声痛否、痛否,还真难为他像个奴才。和尚报以微笑,任由他把握著软
手揉弄,也用不著说一句话,只消点头摇头,就吓煞出席下一片青色。这光景著
实是得意,可这光景著实是可悲。
不经意的叮咛叮咛,公子竟又重提旧事,说来竟是不顾尊卑:「那天你教人
拿著,我心里多急,只想要快步快上把你抢回。谁料那贼子不长眼,下刀竟想把
你剐了,还幸老天有眼,人虽是全的,可我心里到底不解恨……」
公子稍微一歇,贴耳却又温声腻出:「你道我怎样著来?我教人自他甲面间
细细的扳,镶空单削指里的肉;又把搜来的怪虫异卵单往他耳洞引去,不单教他
每每搔痒难当,头痛难熬,待这虫长成时,自内就把他嚼得脑瓜空空,要说多痛
快……」
他这样ff聊著,极其温柔,又极其残酷。和尚听了也就笑笑,旁人听来可
就从头顶凉了一重,也不知公子是意有所指,还是想要杀鸡儆猴拿人开刀。个个
如箭在弦,心里一一划定了材料,到底备著推上来也能有个把握。
只是和尚待久了,心也不耐,随便摆摆手左盼右顾,害仆从一一又担心伺候
不周。笑往公子看,绷绷硬硬又柔化了,也著实能使人忘却初衷,顿入温柔。
公子起手抓著和尚指骨细揉,说他载玉扳指好看,说他骨精皮薄,说他许多
许多,琐碎话题。和尚知道他此行所求必不如是,却又不作点破,反正纸若不离,
火自点开,又何必一个旁人多管f事?
於是,公子说了:「多天不见,你又伤重在身,就是隔了万载千里,又怎能
教人不挂心?只是……」
世上就恨有一个只是,世人但恨有一个转折。只见公子润一润唇,越发好声
道出大驾疏候之由,越发软绵适意和尚心思:「只是我父亲的事,著实耽阁不得。」
和尚扬扬眉,却是回手寻他的茶去。
「你这回遭难,虽未查明,可若究其因,八九不离十都是因为我大哥……」
公子追想著,似乎越说越是痛切。「兄弟谗阋,就是放在寻常人家也不为寻常事,
可咱们……亦不比寻常人家。」
自然。
和尚卷茶入舌,醇厚,但又甘香。
摆手使杯一阁放,等著话来。
「我……」
公子但又发声,和尚亦敛眼细听。
――你毕竟是吾皇的六王子。
公子究竟开口了:「……我毕竟是宗国的六王子。」
※※※z ※※y ※※z ※※z ※※※其之六焉知弥久素来都自有人悲叹,
只恨生在帝王家,更恨生成么儿辈。
毕竟在皇座前较上论资排辈,还是长子继承、嫡孙当立。若是排在二、三还
能有个指望,究竟有人缘由命薄亦未可知,可算上四五六七,除了风雪月等著
儿孙由贵降贱,此生还能有什麽作为?叱吒风云,响彻云霄的事儿都只等著下下
辈子。
所以君王无情,皆是由欲生权,由权生恨,恨里又怎能容情?於是父子上下,
母子之间,从来都以贵论贱,彼此不过名利场内点点筹码,莫论天伦人情。兄弟
相争,父子反目,尤如相食蛊虫,其恨无比,其毒无比,随著血脉渗透,为害世
代子孙。所以古来都不乏人悲叹――只恨无权无份,生在帝王之家。
从来可悲。
「我毕竟是宗国的六王子。」他这麽一说有多威风,随而就逗笑了和尚。
「哦?」不惊不喜,随而悄然抽手而出,和尚一派淡然模样,也难怪公子不
习惯。到底是缺了感恩涕蔚囊怀觯到底是缺了声声震天的千岁,人还是依偎在
他怀内,几曾见过有双膝下地的意思?
不过公子这一丝脾气,当下还是要压下的。「觉得怎麽?」
「果真是贵气非凡。从来就觉得你与常人有点不同,原来就在这里。」和尚
撇身扇出了点热气,还没靠回去,倒是偏头问道。「说来你大哥……长王子他,
怎生要这般害我?」
「的确是无妄之灾。」公子叹一口气,追贴上和尚颈背,却又不说了。
因果因果,从来有因有果,怎会有无端灾祸?怎会有天降之?一张嘴横拉,
和尚笑得甘美,拍著公子的手但又不语。
这般耐著耐著,琴弦断音究竟是欲语还休,只待和尚的手一拨,公子却又发
声了:「都怪是父亲的一场游戏……」
「皇上的?」低垂著一双佛眼,和尚弹弹衣上的皱摺又接道。
「父亲日前突然生了兴致,要跟我们兄弟几人来一场游戏。」公子倒是不避
讳,说著贴心语儿似的与和尚一一道来,彷佛从来就是个多亲近的人,连心肝里
流著多少热血也彼此知道。「父亲他要我们在京师内,寻一样物事,然後带到他
跟前领赏。」
「什麽样的赏,教你们这般腾折?」和尚一腔好奇语调,脑间却追忆回当日
种种,想来那黑衣人也是教人下了死令迫的,不然怎会多番莽动,一副狗急跳墙
之势?
眼下可好了,就教六王子无本生利。
「不知道,反正父亲就教人送了我们一人一封信。」公子到底有备而来,说
著,就往怀中掏出一信递去。
和尚接过,灵利的翻开封口抽出内容,黄纸上写的,正是「云静」二字。
看著和尚的侧脸,正是若有所思时候,公子却又说道:「这便是父亲给的提
示。」
「嗯。」和尚抬眼,对视,却又低目默言,触指抚著这几笔朱砂血印,随势
走著这一勾一撇,平和、f静,未几却急转直下,尤如落崖一挑,茫然留在空中。
指尖上吹来的,都是寒气。
「单这两个字词,我起先也不知是何意见,後来见著大哥的人疯了般尽翻著
寺庙道观,才教我灵机一动,苦苦寻著你来……」公子既似是诉说初衷,又似是
缓道情话,把手一张,却又拿了和尚的手入怀。「你说,这是何种缘份?」
手把著手,一重外有一重,和尚虽仍握著那张黄色纸物,却连指尖都在公子
掌握之中。他张著唇,本想喝一口茶,却不觉吐出了话:「期限呢?」
公子是何等聪明人,听他这麽无心一声,便知事情已有大概,於是软掌抵心
而悦,更是力献殷勤:「小麻雀,你知道些什麽?」
「哈哈。」和尚随而乾笑两声,瞧向公子一眼,又环视园中众人。公子知道
他有不放心的话儿,心里就更是踏实几分,连忙屏退随侍之人,两眼几乎就要瞪
出一个答案。
可和尚两眼一偏,就似是对此茫无所觉,摆手尽往石桌移去,举杯自饮,却
未被冷茶浇冷了兴致,眼珠儿一滚又移向公子:「当今圣上泽绵长,因病早故
的王儿,听说只有二人。」
「都皆是公主。」公子淡淡说著,为著那沾不著的半分实利,似是有多麽可
惜。
「先帝可不一样,到底儿孙薄,夭折轻生有之,存活下来的,就只有二人。」
和尚娓娓而道,f暇间沾指贴著杯沿上走,定睛,却凝视著公子。「无儿忧心,
有儿亦忧心,你说皇上的赏赐,到底是些什麽?」
公子听了,也知道再共坏茫软声又似有万般为难的轻道:「事关宗国传承。」
「这就对了。」和尚闻言眯眼而笑,这事山间散鸟归巢,拍拍一阵风声卷入
林木,吹乱了密绿丛荫。
「吾辈皆知此事非比寻常,得此良机,我遂与二哥合计,力求帝位不致落入
大哥手中。」他收唇内敛,未几润泽出大义之辞。「我们兄弟二人素知大哥品行
不良,并非为君之材,当此乱世,只怕是百姓之害。」
「这话儿说得挺好的。」和尚话一放,人就随之而起,两手往身後一收,望
向林间却似是个新请的军师。
「所以……」公子亦起座而笑,贴手就沿著石桌上扫。
「我,是於你何用?」和尚这声一出,倒是爽快。
公子摆摆头,指背抵唇却又低目而答:「我不过依言行事,父亲的心思,又
岂是我可知道的?」
父皇想要什麽,他倒是想知道,尔後尽快拱手奉上。
「这自然是你该知道的。」和尚别过那亭楼美景,回视却又是一派高。「
你胸怀大爱,满腹仁心,会是个做天下的名君。」
这话本无什麽,可听在公子耳内,却是督定了他这个无望之人能登极似的。
一时雄心万丈从中起,他大步移近和尚,就要听对方怎麽说来。「和尚你这话是?」
「最後你不是就会知道?」和尚抬眼而视,两手缓而抚上公子腮上软肉,左
右摸过精细,却在那油润目光中抚吻而上。
这就是我之於你的价值。
这亦是我之於他的价值。
从来一分一毫,没增没贬。
和尚半眼一闭,似是回到十二年前,到那角儿声发一刻――我本欲归去,奈
何风侧侧儿一歪剪倒腿,万般风流情种,陷蕊,翼振振,一半儿甘心一半儿痛
……
「皇弟,这出唱的怎样?」忽然,某君一拍上红木椅脊,惊起一席旧梦。
和尚――尔时不过一个贵公子――先是惊目一瞪,後又敛笑而起,走在下座
就向某君道:「皇兄,你怎生来了?今个儿不正是玉妃娘娘的寿辰吗?」
某君亦同笑著,和善的坐到上座去,低头却有些黯然:「母亲那儿并不缺我,
何苦到那受她一口f气,也惹著她老人家不开心。倒是你,这般一吓就惊了,将
来怎当个明君?」
「皇兄,这支民间小曲听著可以,著实见不得人。」和尚听他说话随便,又
怕生枝节,连忙撤了席,却用著兄弟情份,待在一边陪笑。「教皇兄见笑了。」
「你我又岂是外人。」指背扇过唇下,他这般伸手而出,自不容猎物逃出罗
网。某君缓而一笑,明里挑弄一番,暗自扇过激情。
到底年纪幼小,经此一烫一烘,此生还不再贴贴服服?和尚把场内四面瞧过,
方才敢放软声音,学著那平民腔调道:「兄长,可你这番前来,岂不又会教玉妃
气怒吗?」
「母亲她性情起伏,我是怕她兴致一来,又教人加害於你,想当年皇后娘娘
不也?……」尔後他又不说了,只是把人抱在怀内,一一的抚平了羽毛,从
此,就连往哪儿飞也不知道。「你不在我护荫之下,我到底不安心。」
这一朝上本来就是先有玉妃,後立皇后。朝内倾轧本已激烈,皇后又久久不
孕,以致玉妃所出的皇长子都长到十六开外,才得一子。若论长幼,自然是某君
当立;可较上身份,却又是嫡庶分明。於是朝野上下,对於明争暗斗就更为热切,
双方争持了十年,最後却以皇后因著一点小故被害告终。
皇座上那个嫡子,玉妃亦想拉倒下来斩草除根,可持著外祖父家的势力撑腰,
加以皇长子多番刻意回护,在这番风波之中,嫡太子竟又是存而不废。这般玉妃
自是不解恨,亲儿却又不经劝,於是她纵然是独揽後宫大权,还是徨恐终日,郁
郁寡欢,恐一个差池,就弄得船仰人翻。
不过这些事情,自然是这会儿,这经刻,这当下,和尚未曾尝过去用心的事
儿――「我早过了立冠之龄,兄长,你也就别把我当作孩子耍。」他虽似有不满,
可被那根手指一逗,却又是乍怒还喜的回头。其实,不过就是个孩子。
某君凝视著,拨弄著掌心上肉就是这般轻易,不失其乐趣,却也不过如此。
他ff笑著,就似是在那收网的一刻,溅露而起水色般闪动耀人,从中托起的,
却是一抹翠绿圆玉。
「其实我今天,这件,才是正事。」某君之声油然而出,缓缓的顺著宫商起
伏,一顿,震慑心灵。
科唱念白,某君随而一一做妥,或是细细覆述过尔来情话,或是缓缓顺著肌
理诉说衷情。「这是我今日得著的宝物,青,你说刻什麽著来才好。」
一个名字,就交付了心,何等便宜。
「你的东西,我说怎麽又怎样?」和尚抿抿嘴,一派轻视模,却又忍不住
频频回盼。
这模样某君怎见不得,一下把人拉倒,移向内里静烧檀香之所,移向柔软锦
缎所。按压而下的,却是薄唇翩翩。「你呀,虽说是个大人,到底还是不解风
情。」
谁知正是不解,才最是可爱,最是易骗。不过些轻巧功夫,就哄得人昂首而
唤,情动生热。肉体横陈,尽往色香下手,待宰之肉,却自锦团发出异声。
乍悲还喜,痛切还迎,淋漓汗水沾上香衫华衣,一唱一念,却比那戏白动人。
「青、青,小麻雀,你看这玉色润泽,像不像你?」玉石自枕间躺下,偶尔
凉到了和尚额角,瞬即又为那烘热所灭。虽是意乱情迷,可眼珠儿一转,却还是
滚出一句顽话――「怎像?你可曾见过人一脸菜绿颜色的?」
「哈哈,所以就说你不懂。」某君收敛乾笑两声,软唇却又吻上那粉白鼻翼,
尔後穷巷幽壁,横扫之皆随他心意为所欲为。
「啊……」和尚哼了一音,稍微挡了数吻,最後还不是得乖乖乐从?
增一分,减一分,添一分……全盘皆输,一一等著某君收拾。指尖刺上那嫩
发,夹弄却如粉色娇,这等行为莫说兄弟之间,就是放在寻常身份,和尚隐约
亦觉得不妥,可当那吻咬上来,又叫这个少年怎麽把持得了?
零零碎碎,化作纷飞蝶,神思奔驰於天际之间,倾刻尽为那碧色所惑。一
下沉迷,却是又一跌U,翩翩绕火而旋,化蝶作蛾,烧灼了五脏骨骸。尔後,残
翼真个跌入五火炼狱――「爹爹?」
一个孩童声音乍至。
――「和尚?」
公子自在头上唤。啊啊,原来却是同一人。
和尚迷离著眼,突然自往昔跌回当下,良久,竟也未能自醉梦挣扎而出。十
二年来一场虚空,太急太缓,不够他了然悟道,足够他厘清分毫。
「和尚,和尚。」公子见他神色不妥,不免暂缓床第之事,触手拍著他的脸
颊。「听见吗?小麻雀。」
小麻雀,对了,某君曾说过,他就似是只麻雀般,不甘圈养於度度城墙之中,
必须放飞出去……
某君说,在皇城之中,只会坑害了你。
然後放飞出去,然後无容身。
「和尚,和尚……」只为著那一点泪光,傻子般唤著他的,又是谁人?和尚
看著眼前的脸,不禁抚前。
著实是一个模儿。
其实无论何人都看透了他,晶莹,不带一点困难。
和尚带泪撇动双手环上,抚著公子颈後却在问道:「说来,我还不知道你本
来姓名……」
「青。」公子徐徐念著那唯一的音调,一边握紧对方的手,一边律动。「和
尚,我就叫作青。」
真巧,青,也是我的名字,真巧。和尚本欲这麽说来,却又在下一秒,教一
声呻吟掩过,随而消音。
※※※z ※※y ※※z ※※z ※※※一席风流,到醒过来时,却著实落了一
重慌。
公子仓忙而起,惊愕而视,触手尤觉床际暖热,可枕边却是一场空。
他半踏步,抢手一拂打开床幔,踏落地上却尽是冷冷清清。他心觉不妥,左
右盼顾,却还是寻不著人来。想公子何时有过这等光景?只需眼神一偏,指尖一
摆,身旁又有哪位不肯乖乖上前,又有哪位情愿教他等待?
并无。公子咬咬唇,边套上衣物边细思寻,只怕这辈子,就只有和尚教他这
副乖戾脾气顺著过,就只有这麽一个敢。
如此想来,一切皆是可惜。
踏踏,踏踏,响似铁马蹄纷纷下,晃似细雨点急急落。公子顺著廊道一往前
走,又有哪个敢挡,莫不垂手而侯,恭迎他一声主子而已。这场景著实威风,却
又教公子心悸,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往往就成了弥足珍贵,一分一刻,都教人不
忍淡忘。
大王子,二王子相争不断,这时势任它往何倒去,竟也是无容生。为败
者,流放幽禁;为胜者,但待削位减爵。这世道,到底是无权可哀。
碎碎步踏成急急行,知了,知了。公子缓而揭过一重暖帐,打开一度重围,
晃然似有万千蝴蝶闪瞬,单遗下浓香千片,而和尚,正坐在一片晦明颜色之中。
「起来了?」黑子滴落,滑过和尚之手流入迷局,掌持之人ff笑著,却以
惜著一度目光,低头敛神静待。
「嗯。」公子平和的哼一声,万般亲和都在这一刻浮面,随之又顺著那一踏
步沉。他步著,亲腻的凑近,甜腻的道:「在玩什麽玩意?」
「青。」
公子闻而颜色一变,和尚却是轻露白齿而笑,似乎这是多麽好的玩意,就似
是个孩童般恋恋不舍。「青。」
和尚再叫道一声,两手却捉前凑住了公子袖口,十指随疏随紧,默默却把那
华衣内收起来,缓慢的卷出一重思忆,一重自内而外的苍白。公子不知和尚是在
打何主意,只见他偏偏身,欲动,又止。脸带几分平淡,黯然又褪出一层无奈的
皮。
和尚笑著,摆布著,操弄著,十九路棋局变化不断,纵横交错成了一张平整
的网,就在吐丝之间,悬著名利,缠上了纷飞蝇虫,尔後,一一成了贪婪的腹中
之物。
青,他唤作青,这是个多麽可爱的名字。和尚摸著公子的皮肉,却也不过是
摸上他的皮肉。是贴心的、可亲的,教人不禁幻想是另一个人寄予的另一种感情。
明知道却舍不得,这麽一丁点儿的猜想,尔後就如晴空万里把这条幽暗道路,照
得遍野通明。
明知道。
「清。」和尚再一和蔼道出,带著半分沙哑,几根红丝,贴手尽是冰冰冷
冷的,却仍旧是那万分温柔。爱、欲、情、愁,分分都带点,却又分分都不完全。
和尚的目光,公子全然看在眼内,就似是立场相易,受著那百般的宠爱施降
一身。公子笑著,环手回抱和尚,这刻他自然尽是满心欢喜雀跃,却单为知道大
局已定。
他於他,不过是一个傻子而已。
「嗨……」和尚唤著,许多许多声,就如孩童得著一个可爱的玩具,压不住
欢心,耐不住沉默般低低叫唤。这是最好的,最可爱的,在以往已经尽过的甜
蜜滋味;现在,也不过是明知故犯的,一遍一遍的尝新念旧。
其实为著的已不是当初滋味,其实为著的,不再是往日的单纯。
一场交易,自然各有各的目的,不过是,如反覆的听一出旧戏,为著那同一
折子的唱念造打,拍掌叫好而已。
「嗨。」用著极奇幼稚的声音叫唤,和尚扫著公子的躯干站立起来。「清。」
「怎麽了?」他草草扫过和尚细致但已过时的脸,但戴上一脸温柔。
「来下棋吧。」和尚这麽一说,刹那却又乾脆的甩开他,彷佛前一刻还是弥
足珍贵的怀抱,已在当下失去价值。
一下子轻,一下子重,和尚的心意总是这般反覆无常,一切不过是随著他高
兴。如此也难怪公子不知所措,如此也难怪他突然忘了要耍弄的手段,只是随著
和尚的想法,顺著对方的手拨动轻起波澜。
「下棋。」和尚不耐烦的敲敲桌面,就如使了神通般使公子乖乖坐下。掌心
的黑白散碎的铺上棋盘,公子正是古怪,却见到和尚渐而的把它们一个个堆放起
来。黑的一边,白的一边,普世也未曾见过这种分明。
公子一个疑惑的神色,却只搏得和尚一声取笑,似乎这个世上,错的只有他。
「不玩吗?」和尚又这般说著,手把起手又教两只手舞动起来,堆堆放放,不过
似是一座座矮塔,平平稳稳又险斜的紧靠,然後失却原,再无其他。
这种游戏,也只有和尚会觉得好玩,可如此游戏,却又会教人记得。
这时公子接手随心的放过一块,瞬而却推倒全局,要的不过是一时一刻,半
分欢乐,也就值得。
「这是怎麽玩著来?」皇族子弟素来好强,就是这种琐碎玩儿,也偏执於输
赢,计较於高下。这下反是公子偏眉而视,眼里,全然缺了计算神色。
「就是不知道,你不也是会玩著吗?」和尚恰似一个道学先生,两其可的
答著,不轻不的解惑。
「只是……」公子抿嘴苦思,手也真个如和尚所说那般,一块儿一块儿的,
依样葫芦般摆著,又重回初始的一桌零碎。「只是这玩意有何的好?」
和尚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顽著,温和而包容的待著他玩著,从来不作答应,从
来不下援手。只顾著一个劲儿的低笑、微笑、苦笑,良久都寻不著话,去指点公
子迷津。
到底是太年轻,不明白这个世间有许多事,从来都没答案,从来都不知道利
害。
「青。」
然後公子教那一声唤起。「嗯?」
「你知道吗?」和尚稍猜嘲讽的笑,就像在教懂一个不解事的孩子。「其实
皇上给你的不是提示,而是答案。」
这倒是难得的慷慨,因为那人从来都吝於给出答案。
「吓?」
「收拾些东西,也是时候让我来跟你进宫面圣了。」和尚缓而笑道。「想必
皇上经已等了许久。」
其之七黄雀螳螂蝉(上)
「想必你是等了许久了吧?」
那尖刺的声音缓长,别有意味的拉一拉,转而又促促化成猥亵的笑。和尚听
得心里不舒服,却也只得盯著这虾起的背板,顺著这绵长的宫廊回身。红的、黄
的、翠的,宫中的颜色总是在何时何日也这般分明,似不得人心一片模糊。
和尚想著、念著、挂著这个地方,经已好多年了,可最後却又化作一含笑。
不过就是这样。z 他探手摸索怀里的圆玉,晶莹、剔透,带著许多承诺与设
想,慢慢的把冰冷的人世抚成一个暖和的梦。可不过如是,也就不过如是。
正是这般想著,又被一股温热捉拿过来。和尚看向公子,半分是淡然,半分
是嘲笑,倒映得公子脸上的悲恼哀愁是这般无关轻重。这不过是在一瞬间闪过的
沉默中,偶然流露的真心而已。
尔後,和尚又是这般笑著:「呵呵,公子,你焦心的什麽?老纳这番进去,
自然是为你好的。」
公子听了,虽仍是皱著眉头,可握袖之力却已大减。「不,不,小麻雀!和
尚……我是在担心你……」
他这般吞吐著声音,缓而又道:「你和父皇可是旧识?」
和尚低压著眼敛,却是一派柔和的笑了。y 「嗯……当今天下大乱,列国坐
候伺机而起,和尚你又是这般……」公子吐出了一腔乱语,胡里胡涂,也不知想
的什麽为的什麽。「若是教大哥、二哥知道了,和尚你的境可就是危险了……」
「公子要老纳办好事情以後,再自行了断是吗?」和尚缓著话语,一字一句
便再是咬得清楚,一比上那轻淡的笑,却再无断然的馀哀。不作一点迟疑,不带
一点动摇,似乎他所说的那个意思,不过是替某人到城里走一趟的那般乳f 「
公子请放心,和尚一句也不说。」然後他又再笑了,皱起眼後细纹,却又为话里
添上了流水般的平静。
和尚拉著宽袖,正打算轻轻地收回公子为他准备好的体面袈裟,可这下子倒
是公子不愿放,就像牵了线的风筝一样舍不得让它放飞开去。公子一点点的收回
透亮的绊缠,靠到和尚身前,却摸著他脸上那片五彩亮丽的光芒。
「和尚我跟你说,你不必这样。」公子小心翼翼的摸上和尚的脸,似乎他就
是某种陈腐的东西,一触即碎。「和尚你听好,事情办好以後,我会为你重修一
座佛寺,黄金造的,不不,或许还要添上些宝石才好。我会让我的皇子皇孙都在
你座下听学,我要把你接来宫中,我要让天下人都记得宗国曾经有你这麽一个大
僧侣,你等我……我……」
「和尚一句话都不说。」触指封住了公子的嘴唇,和尚笑著又再说了。他一
下一下把那恋栈的手扳开,收回那褐黄的袍服,又瞧向公子眼中的颜色。
泛著淡光的,油油润润的,满布著感情的丝线与艳红的颜色。和尚笑了,抬
指抹著公子的眼角,嘴上却是反覆著一句话:「嗨,我什麽都不说,事情成了,
和尚我就一句都不说。」
「和尚……」b 公子还想说下去,瞬而却被阉人的一声咳嗽止了:「咳咳,
若是误了时候,只怕就是你想,皇上也不情愿见了……」
「劳烦公公带路了。」g 和尚拂开公子的不依,连忙往对方手里塞上些什麽,
只见这位顿时眉开眼笑,拖长了尖刺又沙哑的声音说道:「哈哈,你又何必客气,
这是奴才的职责。」
其时廊道上冲过几位急步而驰的武人,那盔甲的碰撞尚在和尚耳边当当作响,
人一晃就给撞到梁柱旁。他正要抚上背上的伤痛,忽然又教身旁那不男不女的嗓
音夺去了注意:「呸,这些俗人在关外待久了,半点也不懂宫中的规矩!就是事
情再急,能在游廊上这麽走吗?半分教养也没有,谈什麽保家卫国的!」
那声抱怨未出和尚耳道,公子就把人给拉起来了:「和尚,你是撞到了没有?」
「没有。」
惊惶犹定,和尚掩著表情低头缓缓的答,却感到公子的手早已抚上背上旧伤,
细慢的打著圈儿,连连的伴著轻音:「痛否?痛否?」
公子这般问著,似乎要把他问出痛来才是甘心。和尚捉上公子的手,慢慢的
拿下来,却是语重长:「公子,和尚没事儿。可公子的事,和尚是不会忘的。」
「和尚……」公子的声音就似是拨乱了的蜘蛛丝网,白晃晃的无色,丝缕丝
缕的拖著,直似是生离死别。
或许也确是生离死别。
「公子,我这就要走了。」和尚两手送著公子的翠袖,一边滑溜一边说。「
皇上经已等了许久,怕是待不得了……」
待不得了。
也真是生离死别。
皇家的人,有用的是活的,无用的是死的。过了今天,我怕再是活著,也不
过是一场侥幸,一种偶然。我之於你,也怕就此了了。
这般,不正是生离死别?
和尚回头,相视而笑,从此以往,经已不再复见。「公子,珍重。」
「啊……珍重。」公子未明其意,学著样儿说一声,却是这般不真不实。
这就是我之你的价值。
和尚笑著转身,踏著那青瓷雅翠,踏著那线网馀痕,踏著许多日子以来的悲
欢,踏著那偶然而下的f,在一切未成回忆以前,早一步踏进了历史的因循之
中。其实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
彼此有利用的馀地,才得以相依相存。
没了,也就分了。
和尚扬扬走,拉著身前的紫金布幅昂首而行,就似是许多年以前那一派意气
风发的模样。偶以双眼沾看飞,偶以双唇细咀风香,即便是无比的荣幸,即便
是至高的赏赐。曾经他立在这个地方,是这般的一个存在。
不过这些他都不再要了,不过这些都是他轻易可有的。和尚抬面转向旁人所
指示的方向,在柔柔轻风之中吹起的纺纱揭起一重粉色,随之把那难听的声音也
越发托得动听起来――「皇上已经在那边等许久了。」
其之七 黄雀螳螂蝉(中)
不出所料,虽是N别多年,可这仍是陈设著b蓉暖帐、薰人檀香,偶然有
轻风一拂,才ff的摆动著尊贵下裳,随著风声作一曲云裳舞。方才冲冲撞撞的
几个人尚被挡驾在外,和尚却已被轻盈的迎入其中。放眼看去,淡的、浅的、看
得透的,恰似那个人的脾性,看似尽可掌握,却又是全无规律可言。
呵呵,像煞他了。
和尚带笑而进,随著那老朽而乾扁手一指,旋即自半掀的红霞下走过,缓缓
引入内室之中。此时外间的风声、虫声、人语声;色、鸟态、红木色随之在重
重纱帐下隐没不见,四方八面,忽然又成了别种境界。
「请进。」
这时阉人的声音自是恭敬了许多,强压下那尖削嗓子,平缓而肃穆的道出一
字一句。也许正因如此,尔後他的话就不多了,只管唯唯喏喏而已,只管换茶搬
椅这等琐事而已。做的时候倒也沉静,自没了方才在外间的神气,似乎一过那度
帐设,就把他平素作威作的皮毛给逐根拔下来了。
可这等事儿,和尚也懒得去管,只见他随意的寻了个坐,起手扇了半杯面
茶气,ff就如自家中的人,越发地不客气起来。旁边的侍女们见了他这等气势,
也就不敢吱声,单顺著和尚的意思作著事儿,彷佛自他一进门起,她们就改了主
子一样烫贴。
「皇上呢?」和尚问著人般,眼睛却单往杯心看去,茶叶乱乱的飞,随著杯
面倾U滑来淹去。就在这时一缕馀音打入了和尚中耳,彷佛自多年前经已一直响
著响著,在不见前一刻密封在圆滚的头颅中,从此无法消抹……
已忘,却又未忍忘。
转眼,茶杯底上盖著的,却是一重接一重的雪――「经已是待了许久吗?」
「不,兄长,我这般……呜,兄长你还真是来了……」
「不,不,你是我害苦的,我又怎会不来?来,别哭,看看我给你带什麽著
来?」
「兄长,这是?……」
「来,你听著,你记紧听著。我们的事露了,若是教母亲知道……唉,今天
当作是兄长我负了你,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快走吧……」
「兄长!」
「可来日,我一定会把你重新迎接过来,到时候你就是宫中最尊贵的人,我
会为你用金砖营建城墙,用美酒填满华池……当这一切都过去了,来日,你会是
我护荫下最受娇宠的兄弟。」
「可我只是……」
「你记著了吗?当你再回到我身边来时,这一切都是听从你的……」
「嗯。」
然後呢,已是多少年了?
「皇上呢?皇上不是要见我吗?」和尚把玩著手上精致的茶杯,抚摸著那就
要自杯面腾空而出的平滑龙身,心里嘴里却不经意的娓娓道出真相。「还是说皇
上根本没在等……」
这时众人面面相观,只有几个年老的尚会陪笑,年青的那些却仍旧板起面来,
循规蹈矩,觉著外面佛坛中诸像的一套,祥和却又不动声色。毕竟是这麽一个人,
把五路将军都挡在门外,让司马参议跪候圣驾,虽说是来路不明,可既然是圣上
亲自要见,想必也非同凡响。这个差,还是要当心点要紧。
「皇上不见我了吗?」他鼻头哼出一声,连著那滚热的茶气,似乎也喷出了
心头的怒火。摆摆腿,左交右叠,一脸不耐烦之情也越发不加掩饰,似乎要紧的
不是他要见著的人,反是他弥足珍贵的光阴。
宫之中何曾见过这等气焰?这群阉人们交头接耳,未几还是推出了一个虾
腰陪笑的道:「休等,休等,皇上日理万机,想现在也是被些许事情耽阁了吧,
又怎……皇上是一定要见你的。」
阉人忙掩著嘴,差点把「又怎敢要你等」这等犯上的混话给说出来。老实虽
是件好事,可在宫中办差却缺不得机灵,阉人斟酌著字句,忙又陪上了一脸虚情
:「爷,若是不嫌弃,何不移驾到小书房中等皇上呢?皇上批阅了当天公文以後,
定必到小书房稍歇才办他事的。爷你要是前去,说不定能错开些时间,早一步见
著皇上呢……」
和尚厉他一眼,也不作答应,害得这阉人白汗热汗的滚滚不停,湿了半背又
教风吹凉了,单惹得一身疙瘩。阁阁数声,素瓷轻撞,溅出的茶啡瞬而淡而无色,
既可雅装露水亦可强充泪痕。和尚扣指敲著几面的梭角,似乎在那声声阁阁、阁
阁之中,能寻著一丝平和梵音,已然得道。
就在这平静的瞬间,和尚却又仓促而起,飞了数步倾身前走,急得身後那群
人忙要去追。缕金丝串串纵横成格的衣袖晃著摆著,随著身形偏侧理出线条轮廓,
随著烈风一拉平整如翼,和尚这般任意纵横,就连天上飞鹰也敌他不过,这一群
体虚力弱的阉人又哪里能挡?
只见他们或是追著,或是喘著,配以亭楼外声声国事危急,求见圣上之语,
就更显得四面楚歌,万军压迫,这辈子满腔的狼狈,也实非是一情一状可述的。
可幸的是,或是不知是是祸的是,就在这一刹那间,和尚却收起了他的羽翼,
茫然立在廊道亭心间。
「爷、爷、爷……」阉人们紧追而至,虽还能喘出满口乱音,可终归不成话
来。
和尚便也是无心细听,只见他看向那庭园内那那木,那跪倒满园的臣下勇
将,他这般一看,头儿一偏,似有是万般不解之谜,正待高人指点。於是他回头
看向那群虾成一团的卑微人们,开口却问:「皇上的小书房现在哪里?」
「嗯?皇上的小书房一直设在湖心亭那头。」其中一个抬头,似是这是多麽
古怪的问题。可他见和尚脸面,旋即就想起这不过是个外客,就是不知道也不是
什麽新奇事儿。
於是他头一摆一摇,始终也弃不了那股满是教训味儿的酸臭:「爷你要见皇
上,由我们领著不就好了吗?何必弄得现在这般腾折的呢?」
这阉人正要续说,臣下中已有些人大胆的抬起头来,和尚甩袖一偏,站在暗
却只看得他精厉的目光徐徐射来。阉人吐一吐舌,掩起袖来就跟在他身後跑,
一时满场清了,又复返回当初的死寂。
看著这偶然的小插曲间场而过,为首的那一个臣子强打精神又领头的喊:「
国事为重,社稷为要!国难当前,皇上当以圣明之心接见臣等!请皇上――」
其之七黄雀螳螂蝉(下)
那一声声掩在重帐外,和尚随之又拨开一重,似乎是顺著水流形势的前划,
又在重重流白中永无止尽。他感到累了,却又不舍,身旁人不知从何时起经已远
去,只剩他在丝丝缕缕的追忆中没法停顿。
和尚唉一口气,又揭开了那薄薄的一重。
小书房设在湖心亭中,虽说是亭楼,可依著帝皇规格来建自然是不同一般。
为怕叛逆行刺,又把那本应通空的四围用美木间起来,一重重的为楼外盖满了雕
饰满好好鸟的板,从外而看却反似是民间的高塔,又或是传说中囚禁凤凰的巨
笼。
自湖心亭以外,汪汪的都是清透碧色的水,除了小舟,就只有一道细长的狭
道可往。这狭道也不似一般小桥模样,每过两尺即竖起两根相对而立象牙柱,中
间横一条细轴,随之就挂上一道白纱帘。尔後环著象牙柱外侧贴一围锦缎。教小
桥里里外外,都教一重锦色密封,使得外间是粉琢的色,里面是金的枝叶,
凉著那一片白茫,便己是此生此世。
和尚从中走著,只觉帐内囚满了胸中溢出的黯淡、闷气,越发的使人走不完。
罢了,罢了,不如归去。
隐隐的自心头吐露一声,随著拂起的微风,却又没了。和尚紧紧手上的素白,
似乎那是天赐的白绫,下一刻他还要跪下来满口皇恩浩荡。近了,却又欲远,和
尚一边计算著自己的心事,一边又把步一踏――「唉呀!……」
圆圆的,滚滚的一哄而出,滑溜滑溜的随著石板精溜的走。和尚忙顾著追,
不意投进了那最後的一重,风一刮,那抹碧色就吹入内室之中。碰碰,撞响了胸
口间的馀音。
当当,彷如银铃嘲笑,笑著,这麽一个痴心不死的木头人。和尚的手指碰到
椅角的僵硬,刹那间却倍感亲切,角角被流水般轻柔磨得圆滑,泛起一点油
光,不过映著一张傻脸。
这时和尚又笑了,显得那麽一点难堪,以及难以招架。就像许久以前说过的
故事一样,反反覆覆的圈裹著一个套路,却又每都教人心有馀悸。和尚都清楚,
都明白,这种的光阴煞是难熬,却又最是难以忘怀。就如同掌心中的一抹绿,既
冷而无用,可又不舍得放。
难难难,重重都难,重重都是难。他抬眼,前面就有一张锦帐,就是为让他
看到似的设在龙床那头。绒黑的底里绣上彩金Q,不是飞絮却是锦龙,谁道里面
躺著的是谁?和尚跌坐在八仙椅上,两眼似是沉思,又有迷蒙的霞光流转。
和尚坐在那对头,似是个有f的人,坐等著锦帐如昙般重重泡开,等著那
一瓣瓣沾墨的片儿一环叠一环。只为著那一刹,费煞了平生的心机。呵呵,可
想某君当年,又何不是?
眉眼顺著指头儿的抚顺低弯,尾指勾上了嘴角,滑溜却仍是那麽一抹红。、
爱、恨、嘲,谁是谁非,只差你欢喜著谁。和尚微带醉笑,就等著那万人之上,
平踏满地骷髅而出;就等著那稀世明君,略过满池血色而来。可他等著等著,却
又不免心焦,就像个看杀头的人,等著等著也不免会想抢过刽子手的屠刀一剐,
随而指头一张――嚓!
等不著他刀光一现,那个人却出来了。
「你来了?」
一切晃似理所当然,尚未瞧他一眼,某君触手先把一件细长衣衫拉过,刚挂
到身上,却又被两声咳嗽抖下。一抹随之泻到青石地上,片片清冷映来,却独有
一缕黄金流趟。和尚本是瞧向鞋尖,却又不觉随著急风拂向地面,看到这情景,
也不知道该拿不该拿,只是呆坐当场,四躯八骸似是从没用过著来,一时也不知
该扯动那一根Q 「哼。」冷哼刮过鼻头高高的浮空,某君徐徐低下身影,用著
尖长的手指收过地上的袍服。和尚茫然看著他的脸面,似有万般相似,却又全然
不同。某君总是高傲自持、神气威风的一个人、一个皇子、一个帝皇;可……
和尚又顺著某君收起的丝缕转动眼珠儿,看著那凉著骨肉的手徐徐撇动,他
上前想看清一点,却不意踏住了那锦袍一角,一扯,就牵动了串著皮肉的疼。某
君两眼缓缓透出一层灰蒙颜色,就在抬头的瞬间显得更不似为人世所有,他手仍
不忙握著衣沿,可话却已随笑顺溜滑出:「他们都跟你说,我等你久了?……」
「这……」和尚一时不知道该作何答应,哑著口,仿似万般都是他的错。於
是就在那双眼睛前亏了心,低了头。
「我模样可是大异於前了?」某君平常的问著,一句一句的仿似在用利刃逗
他。就如同多年前的往常般双双对望,直到某一个不忍别头了,那一位还在ff
的笑。只是和尚这回没偏过脸来,只是直直的看著,穿透了就彷佛不在。
「是。」和尚这般答著,又抚手摸著。掌心中彷佛摸著一片险峻山,高高
的地方险窄的形成山脊,突然又沉陷下去,形成两潭幽的沼泽,只剩那偶然发
亮的冰寒一摄,才吐露出那麽一点生机。
冰烫过的温度,土埋过的颜色。和尚空出一手把袍服拾起来,挂得了一边又
掉了另一头。某君却笑著站起,逆著微弱的风摆往另一边去,只剩得和尚张著衣
衫傻傻的追在後头。
「我看你也不似是往时模样了。」某君摆手往後,一偏眼却射向和尚,满有
笑意,满有嘲意,似乎和尚是一个多傻的人。可就在某君抬手要摸的一刻,和尚
却挥起那幅松软的布料,飞去。
「……原来我仍旧可怕。」
某君扇下手来,随之影儿又削薄了一重,又似失落又似狂然,突如其来悠然
而去。他ff回步走著,似醉还醒,欲明欲暗,一切顺著暗室的光影起舞回旋,
最终变成昏乱声色。
究竟还是映出黄雀螳螂蝉影。
他半带遮掩,神秘的微笑道:「你猜你今天来,是为什麽著来?」
其之八克克复几时(上)
「是为什麽著来?」和尚笑著和应,可却不能如他一般自如模样,那笑脸一
张,只能僵掉了半分,又强自饰上了半分。
「是呢?是为什麽?」某君竟也像是个不知情的人,晃晃摆著脑袋直往前走,
摇曳摇曳,竟似折柳送别不堪留。
和尚随著他身影走,踏遍了遍地暗色仍不抬头,似乎某君眼内有什麽可怕的
种苗,一经燃点以後自会向四方八面焚烧。和尚斟酌著字句,末了,还是觉得这
麽一句最是相宜:「皇上你唤我来,我这不就来了?」
「哈!」某君缓缓打量著和尚的脸面,也不说什麽话,单单以冷笑一声唤过
千种心情。他随而用力走著,先是紧紧的一尖贴地,後又顺著脚掌形势重重的拉
下一步,每走一,却又摆著摆著脑袋,似乎就等著某一刻怒目而喝、威风八面
的回头叱视。
可某君并没有。他不过是来回的在室内踏著步,没完没了的一再为自己的设
计反覆心情。然後某君突然一摆手,扬著风就要一拍下去,可不料风势一偏,重
重下垂却始终与和尚的脸面差著几寸。「那,如今又是何人唤你来的?」
和尚抬起眼来,隔著那麽一点距离,却似乎连某君皮肉後的形状都能看见。
他不忍心却又不舍得,这般直直看来,单随著某君的身形翩姿而走,看著对方强
把手抬起,还是傻傻的只懂看。某君眯著眼,皱著眉,大喘一口气,却还是没有
把手拍下。慢慢的,自自然然的,却摸上了和尚的脸面。
「小麻雀,究竟还是看到你了。」
某君这般诉说著,手指亦随著声调起伏而下,贴著和尚的鼻翼旁,又刺上那
不显眼的酒窝,彷佛预示著许多的秘密也只能为他所知道,而正巧地,确实亦有
只有他才能知道的秘密。小麻雀是什麽时候第一笑的、小麻雀是什麽时候第一
骑马的,以至於抓宝时的趣事、失去什麽而伤心,某君都全部了然於心。可对
方呢?……
小麻雀终归都只是小麻雀而已。
「呵呵,呵呵。」想著他平顺又和蔼的笑了,就这样张著嘴发出乾燥的笑声,
直听得人心里发麻,心脏似乎亦随之并裂出一道道乾裂的纹。某君这般笑著,又
用怀业纳音道:「小麻雀若真个能在掌心跳舞那多好?巴掌般儿大,随时可收
在怀袖间,想见时低一低头,哼一声就会唱歌……多麽的细小,多麽的好,只要
握一握就会闷死在掌心里头……」
某君说著不觉张开了手,像是上头真有一个可视之物正在起舞,他神色迷离
的看著,似乎亦相信了自己所编造的故事。就这般平静、谐和……突然他把手用
力一握,就什麽都散落开去。
「啊。」和尚不觉暗叫一声,就惹上了某君的注视。只见他神秘又诡谲的笑
笑,揭起袍服缠人的尾摆,站立起来就偏身往床上探去。
「你看我给你留下了什麽?」某君轻轻的招著手,像往时一样把和尚唤来身
边,像当初那个模样把一切与他分享。和尚探头而视,单看得某君怀中正抱著一
个方正长盒。
盒子是木造的,镶了无数精致的贝面,在一重油亮的漆黑中泛起腻人的珍珠
白。乾枯的手指一衬上去,竟也似是一对儿般细致轻巧。和尚正看得入迷,某君
却徐徐把手偏移,方把盒盖悬垂一点,又无力的跌落回去。内里的颜色尚未透出
一点,却已被一片乌色掩了,和尚又是失望,又是心寒,微微斜看某君,单看得
眼目里一串疯狂。
他们这般待著,也不知是在等候什麽,单知道这盒子开了,一切就不再同样。
虽然,一切早已不复最初……
「哎?」此时和尚先退缩了,身子靠後一偏正要跳落下来,不料却碰上了许
多清脆碎裂之声。他把那声音踏上,一阵血气,一阵药气,浓郁的充溢满房间,
环绕在某君身旁。
某君古怪的笑了,就如同平日教训臣子的模样,嘴角偏斜一点,傲慢地把目
光懒懒的射向和尚。不失高贵的,他慢慢道来:「你瞧,我的身体经已大不如前
……」
他说著把袖挥开,就如同风筝支著瘦弱的骨架般和风而行。某君抬手要把和
尚邀来,可却不敌袈裟拂来的风,急急忙稍稍退後一寸,才得以屹立如初。故而
他又笑了,尖刺著声音既似声嘶力竭,又似虚弱无力:「小麻雀,小麻雀……」
某君随著腥气前走,眼里不失哀恸,两手空空的一捉,在怀抱中的还是那方
长盒。和尚且走且退,一会儿又想迎上前来,一会儿却恨不得就此飞去。如此这
般跌U反复,再也顾不得脚上的伤,再也顾不得某君说著的话,和尚摸著怀间那
一抹多年前的虚情,眼睛直直的却往那个长盒盯去。
「我说过,这一切都是你的……」某君见他有兴致了,不免又摆动著盒儿诱
他上钓。弯著背左摇右摆,这一位与那一位,谁人看来不形似疯子?他们这般半
哭半笑的对视著,缓缓的窥探著彼此,却又猜不透那麽一点透明的心思。
某君的长盒伸著伸著,终於碰上了和尚的指尖。他乐了就笑,也不管和尚有
没有收起,跳在对方身後就把人环抱起来。某君这般恋恋的贴著和尚膀子上肉,
缓缓的吸吮著那麽一点皮肉,却渐渐的把整个人都咬下去。
和尚跌碰的抱住了盒子,贴在胸怀间又冷又冰。这是什麽东西大概他经已得
悉,可要真切去确认看看,和尚却又是不情愿了。他再一审视那个黑白分明的
盒子,看向其上镶满的饰,只见那一个个神子天将跪满堂,用恭恭和和的笑著
拜著朝见著万天的君王。然後和尚仿似看到什麽不祥的东西,两手促瞬的一抖,
那盒角撞在地面,碰,开了。
接著某君和悦的声音来了:「小麻雀,这天下都是你的。」
其之八克克复几时(中)
这天下就在眼前滚动。
和尚自某君怀中脱出,颤抖著手跪下,把那流出的内容缓缓地收起来。他也
没有多想也没有多看,速速的只想把东西收拾好,可怎麽把手卷著还是滑溜的给
它溜走。
他这麽俯身上前追著,平铺在地的一片黄却还是这般缓缓的流去,和尚心下
一慌,手里狠抓乱把纸揉成一皱。天下山河顿时被手汗搓成黏稀的一团,油油黄
黄的带著泥色,就在和尚指缝间被搓圆按扁。他就这般掉了魂似的跌坐在地,可
手还是那般细细的把卷轴收回怀内,彷佛这是他下地就生成的责任,要这般持志
守成石头才能心息。
然後和尚突然发现这卷平整方正庄严的旨意被他弄得不像话了,他匆匆忙忙
地扫空青砖地的一角,把纸勉强张开放好了,又呵口气,用著手肘绵力要把皱纹
揉服过来。和尚一行一行的按压著,手肘沾上了纸面的朱色就看似一道道血痕,
缓而逆流割上手臂、溅上脸面,随著肌肤纹理裂开无形的伤口。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可惜养下来的习惯就是这般,谁管得那纸上书著何种
青红皂白,一一叩头谢恩了事,以後就是领过一道白绫,又或是吃一杯毒酒,莫
不是含恩带泪重谢天恩。一个可笑人哑口吃黄莲,吐了出来,还是满嘴皇恩。可
到和尚自己,还不是乖乖从著这个路数走……
――这是命,生来如是,强压如是,又哪会容得人抬头笑骂一声?
於是和尚致志按压著那张粗长黄纸,一抓一抓的拉前上去,看来就像朝拜佛
光的人一般诚心爬伏在地,一步一叩的乞讨著什麽。某君一直从旁观赏著,耸起
的肩膀就像两座险峻的山般尖刺,又随著山岭的撼动震发出可怕的笑声,就这般
一弧一弧的扩散开去,教被横扫到的人都被削下头来。
和尚不解的把目光推向某君,瞬而又收回来。某君从来不愿给出答案,他就
是要看你的猜想模样,他就是要看你被自己弄得胆战心惊,然後他就一刀斩下去!
……可恰时又给你掉颗糖,待你安心和顺了,才手起刀落把你的皮毛层层剜下,
回头还要耻笑你血肉模糊的模样丑陋。某君正是喜欢这等游戏,他也正是玩著,
和尚明明知道,可还是要猜猜骗骗的被哄过一世。
「小麻雀别忙著收敛,这东西我可多著呢。」某君逗孩子般笑笑,又玩戏法
般变出几卷新的玩意来。「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你瞧,无论是谁人我都
能给。」
他一边打量著和尚的脸色,一边又可惜的皱皱眉,抿起嘴来又柔软的道:「
都不合你心意?来,我还有几卷空白的,随你爱谁人就填谁人……」
某君笑笑抬手把卷轴一放,和尚就像只讨赏的猴子般茫茫接了过来,一卷卷
的滑开,一卷卷的撕著,似乎里头有一只可恨的鬼躲在一张张纸絮後头,随著飘
起的毛头乱飞,又狡猾地潜伏在下一卷的阴影中。和尚这卷看看,那卷撕开,一
会就填得满地都是迷乱的黄,夹杂著前一刻的血汗、碎瓦、荒唐,散发出教人难
堪的味道。
新净的颜色和风吹拂,掩盖了和尚脸上不堪的神色,只看他这时又哭又笑,
一张脸千般百样的变著直是f不下来。他这般凝定著目光,又带迟疑後悔的往地
上残碎看去,留不住佛理的清心纯净,却是左挑右选的把一幅幅卷轴拿了又放。
某君看著他高兴,摆著脑袋又兴致盛然的说:「快说,快说,小麻雀你高兴
谁人作皇帝?」
某君虽说得又急又烈,只不过是迎来一阵缄默,和尚缓而倾首朝向他,五观
著尽往中心缩去,形同一股旋涡般要把一切卷走。某君把手往胸前一按,紧网著
心神不让流走,进而又神色自若的道:「你要谁当皇帝?嗯?」
和尚眼里却是一派黯然:「我让谁当了皇帝,然後你怎样?」
「我嘛,就跟你游山玩水,逍遥天下!去吃流水煮的豆腐,去看山色铺的美
人,去走走大江南北每分每寸,去和小麻雀翩翩比翼而飞,也许还去瞧见如来大
佛的掌心,去钓钓顶五山的大鳌,去和……去和五岭的山神下棋,去和小麻雀此
生……此生……」某君突然失神胡扯胡扯著,瞬而又重重的垂下头来,身後的暗
影在烛光中越扩越大,他却是渐渐屈缩在其中。
然後他低低的呼救著:「青,青,我的小麻雀……」
「什麽?」和尚亦是这样低低的和应著,似乎用著这样软而无力的声音就能
把人载起,浮槎浮槎飘到天边净土。
某君却又重新起笑容:「……我这就要死了。」
和尚无语。
某君偏著头颅,却用著肯定的口气,探问般道来:「还是你恨不得?」
和尚眯眼看著他,那嘴上的一Q不偏上又弯下,暗暗的却看到脸上一丝起伏。
只见他屈身又捡起了地上物,飘飘的有如捡拾落叶,又有如拉著无尽的长绢,永
远永远的如此这般。
「你知道我和我的孩子们玩了个游戏……」某君这般瞧著瞧著,突然指指地
上的散碎的纸屑,一边平静的开口。「这是我的遗诏,收在你,教你爱立谁就
立谁。」
「……难道你自己就没一个主意?」和尚低垂著头,似乎卷曲著肢体能带来
什麽愉悦的事,只是一直一直往里头缩。他咬牙忍齿的强把一句句吐出,诚然这
是他可出主意的事了,可又怎样?难道某君就会由他把持?
和尚把眼睛瞪过去,寻求一个肯定。
「大的糊涂,小的好强,一个是万般锦绣团中养大的残废儿,一个是千般浮
夸中长大的败家子,还有一个,是这般那般宠大的公子哥儿,谁又比谁能成了大
事?」某君无所谓的哼一声,缓而就把指头抬起来前指。「这般无所谓的江山与
其让我糊涂白送了人,还不如听你指点方便……」
「来,青,来说你想点谁?」他究竟还是说出了中听的话。
其之八克克复几时(下)
和尚猜忌的瞧某君看一眼,环视了房中一遍,小心又谨慎的打量著对方的一
举一动。未几又摆手往後直揉,促促的踏著纸声擦出两步,回头欲语,却一时因
乾燥的唇舌而哑住了声音,未捷而回,背身走了两步却又转了回来,两眼死死的
盯著某君看。
「没盖副玺印的遗诏,要教群臣如何信服?」他这般问著,便知已是心动了。
某君像个歌儿郎般尽发出悦耳的声音,只见他把手一指,浮浮直圈出和尚腹
怀中那一圆柔美的玉。他笑著诉著,像是责怪又像是笑骂和尚:「东西我不就早
交给了你?」
他的目光一扯Q,和尚傀儡般的手就忙往腹中摸出,巧巧合著戏文掏出了那
抹油光盛然的美玉,两眼盯盯某君,却又被那随了十多年的绿光迷去。和尚正是
猜疑,恰时又接上某君慰语:「这是副印,凡关本国宗嗣传承,必须正玺副印合
璧方为正统,你瞧……」
蜘蛛般的爪子随著话爬上和尚的手,某君却还是一腔柔情蜜意,温温的就在
耳旁吐出话来:「你瞧,只需这般按压下去……」
一时玉上麻雀的纹理顿变了样,横横的切开一Q,就自玉麻雀的腹心剖开,
直直一道白痕粗糙的划过头颅绕上尾巴,生成难看的疤痕。从中一断而开,似乎
这麽多年来的平顺著是假的,此际才现中个中真象来。
和尚手持两方圆印,一边傻笑,一边发呆,偶然用著不可置信的神色往某君
一看,随即又定睛审视起掌心物事来。权位、名利、流名万名的腥气就在这方小
小的玉石中流出,牵引著他心思,就要把拿起手来让和尚把公子名儿填上。
「这……」他猜量著这说话轻重,禁不往带著小时候般的眼神瞄向某君。那
动作不过似是在说,嗨,你把我的那片云片糕给藏到哪去?当然,和尚要的并不
只是这些。
「来,我来给你研研墨。教一代名君,就在此间降临。」某君笑得诡谲,动
作却越发轻巧,灵利的捧出一盘笔墨,就细细的在那头研磨。和尚尚未定神,手
里就教他放了一杆朱笔,红红的砂欲滴,就被某君强按到萌黄的纸色之中。
就是这般,如此轻易,只要不缓不急的把名儿送上,公子的名位可就定了!
和尚只是恁般傻笑,看向那一个迷离局,就是不走进亦早已陷其中。他把笔一
抬,又朝向某君,那模样怪傻的,却又是这般蒙胧。
某君就这般看著他,滴流滴流,不觉也浅露微笑,就如同教儿时的他习字这
般,握起手来还是这般清清脆脆的。「来,来教你写个名儿……横、横、直、横
……你看像些什麽?」
和尚眯眼望向纸间,一时竟认不得,那字又像月儿又刀,顶著那高高冠帽,
生来就是帝皇的命。只是那帽子过高、过宽了,载上头上一下子就把人压得低扁,
嘴间从此只留那横横的一道笑,强自横著那一堂眉。和尚看著,又似熟悉却又是
全然陌生,一下教某君的话烘过,只觉更为头昏脑涨。
「青。」某君说了,究竟还是温温热热的哄在耳边说了。「你看,你看,那
孩子可是长得最像我?」
朱笔一跌,溅起满地血红!和尚仓促而起,一副瞪目结舌神色,慌忙脱开了
某君的怀抱,就似是面前有只多狠的毒蛇就要咬他一口,教那冷毒透入身心永志
难忘。
某君在左,而和尚在右,僵持不定就棋局终了前夕,输不起那一兵一将。「
也难怪你选他……」然後某君笑了,抖动得把满身的骨头都往地上震,指著和尚
却又随而看向横躺的朱笔,口中不过是这般呢喃,却又是整个人都投进去似的。
「他这般的人能有什麽出息?不过,孩子中他真个长得最像我……像我好的
时候。」
某君狠狠的瞪和尚一眼,目光中揉满了水,却在那红丝网下敛起了感情。每
个字就是这麽一板一眼的说著,那连篇的申诉硬咽下去,就这麽滞在心头十馀年,
每每为那角刺得疼痛。他又开步走了,秃鹰般盘旋在空,找个机会就把人的眼
目给剜下,挖出几个空黑的洞把自己装进去。突然,他却又是平和的开口了:「
为什麽你就不似以往一般呢?」
「你若是跟以往一样,那我……」他说著突然又泄了死,颓然倚在窗旁又贪
婪的往和尚看去。
突然和尚就明白了,虽是这般零零碎碎,可他毕竟最知道某人的心。呵呵,
呵呵,原来,原来……从不知某君是如此体贴细心,四面的网一张也不放,待那
馋嘴的黄雀一来,就全都被那布置好的草人所诱,从此进退不得。
「……你自已死了,也要把我拉到坟墓里去……」
他含恨的目光一放,然後又嘻嘻的笑起来。傻呀,和尚!原来都不过是猜测
自己心意的替身,公子……这人选得可好!概贪著能让他旧欢难忘,亦贪著能令
他喜新厌旧,这般一来某君既能安慰自己,又能坐实和尚一条死罪……这人选得
挺好的!
和尚跌跌撞撞的往一角扶去,心里越发懊恼。是哦,天底下哪里会有便宜的
事?要当上皇帝又岂是一张纸可左右的?名份、权位、人心,缺一不可,他的那
位六公子又有何能耐?这回是傻了、痴了,竟是这般痴心妄想,天真得以为凭一
个不甘心就能掌控天下?!他彷佛已经可以看到,以後公子会为著一个矫造圣旨
的罪名咬一个馒头,就在那刀光之下,和著血呜呜的掉了头……
不,不,心知肚明,这朝野何曾是如此孩童玩意,他怎会又跟著公子的傻念
头转……
和尚凄清的把目光移向某君,心里也知道这是进退两难,若是勉强把公子扶
上了,等著不过是阴谋颠覆谋朝弑位诸般指责;若是就这样放弃了,他和公子也
就这样恩断义绝。
是哦,当初和尚自己也说过,他之於他的价值只不过是……
「你是把我往坟墓里拉……」和著血在白齿上扭曲了本相,和尚暗暗淡淡的
身影摇著,却如枯指般抬手向往对方指去。
而某君不过是笑笑而已。
其之九寄问世上人(上)
此时,天地间静寂得仿如从未有过风浪。
一切都尚在混沌之中,被压抑著压抑著,缓缓的挤压成某种的布景……或是
明天的一朵,或是那道旁的一根草,未知道还未可以知道,一切都尚未发生…
…
然後,又都发生过了似的。
「你何必要这般猜度。」未几和尚也笑了,是这般客客气气的,随而又弯身
把纸笔拾捡起来。和尚随便的看过某君一眼,手指拿捻著笔尖的朱砂,寻了一方
桌面,又用掌心把纸面抚平,随而提手沾起笔来又接续的写。
这下子反是某君失望极了。他就似是一个蒙著皮的骨头灯笼,摇曳摇曳,虽
只剩得两个洞眼偶然间晃起的、不失明亮的虚浮火光在动,却一下子被扇灭了似
的!怪哉,他正等著和尚的控诉,他把铜锣声都张了,五排椅都布了,怎生就在
这里出了差错?没道理,没道理,明明那身姿眼神独白都到位了,为何偏偏就在
终局失了分寸?这是不应该的、没道理的,明明这个人……明明他的小麻雀是…
…
那快意一旦消亡,便促某君悲怆的抬头,两泽黑圈直直要把和尚吸去。可他
拉也拉不住,唤也唤不到了,和尚只是平静得有如个初习字的孩童般,正一笔一
笔地,刮出所有的欢喜所有的愁。似乎连某君走前了几步也听不见,似乎连某君
正在看他也不知,似乎似乎……
「你……你……」他似乎连某君胸口上就要裂出血来也不知。
某君仿如呻吟,又仿似悲呜,那惨淡的声调一直持续,偶然随著乾扁的手按
下,一时又被枯朽的乾燥烧起。某君似乎每喊一声都要後悔起来,连生张起爪扑
前收起,又疑神疑鬼的扫视向四间,未几某君见和尚仍是不动,又不免失望起来,
伤心的低垂著两肩走,就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情。
他怒了、急了、怕了,耐不住性子上前瞧一瞧,匆匆又在看见以前收起目光。
某君缓缓的细察著,尖起腮来就像狐类般多疑而且小心,收紧了一点距离,却又
随时可以退去。「啊!」突然和尚尖促的唤了一声,某君就急急的准备要笑,可
细瞧一下,原来不过是错下了一点笔墨而已。於是和尚又ff的捻起袖,换了一
张又再下细工的写。
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却又觉得是好久以後,和尚才知道某君正在看。这下子
他方懂得作态的笑了,微微的像朵雾里,悄悄的如月方白,万千的形容叠来,
就是轮不到用上那只野鸟的名儿。
某君遥遥的指他一指,就似是突见仙山现眼前的方士,也不知先该跪拜还是
叫唤,来来去去不过是反覆著思绪:「你……你……」
「皇上,皇上,呀,不多唤就怕没了似的……」和尚满意的一笑,看著那字
儿,又看向某君,写了一遍又一遍的,原来都是某君的名儿。
和尚低低的抑叹著,可惜的朝向远方一眼,却又道:「你何必要这般猜我?
他确实也像你……」
原来都为痴心妄想,全部皆是痴人。
然後那双眼睛凝定了,似有所思的,似有谴责的往人看过来,待将你都看得
通通透透了,却如烦厌般一把掉开过来。然後某君不看了,和尚也不看了,突然
一个急急的踏著步,身子一偏拐向外间来,旋而随著那匆匆节奏拂袖而去。
和尚却像死了一般跌坐下来。
他发了好一阵子呆,又呆坐了好一会,突然慌忙的坐起,两手乱拨开地上杂
乱,瞬而又忍住了所有声响。和尚白著脸乱扫向四方看,上一刻还想待,半分後
又改了主意乱冲著门直跑起来。
和尚走得全没规矩,只管撞著风来碰著墙去,那些边边角角都难不住他了,
一下儿被跨著、撞著、擦著来去,碰得上边都沾著腥气也不肯停,後来更是遇上
道也不走,勾起那锦锈丝就直往水里跑。
那水倒也是不分好歹,见了人就只管往里面拿,教和尚湿一肩沉一肩的,呜
呜的著水来挣扎去,没好儿了此一生。还幸因著某君的心意,这里里外外的人
都给撤了,不然教和尚这般一弄,不成又是宫中一件大事。可这下子和尚又哪里
聪明到这一点上,满心都只怕某君变了主意,开口就拿,情情欲欲爱恨缠绵都敌
不过一个「生」字,亦不过一个「生」字。
不甘!不愿!不可!和尚直像遇了鬼般奔著,丧了一幅华锦又或是掉了几根
织,揉著眉间的水直往草上石旁扎去,教陆上的风一凉,却又想起水里头的好
了。他回身往湖心看去,正是陶醉,忽地又教亭中晃晃的几片鬼影惊了!张起嘴
来就要拚命的跑,扬起手来却又似别人欢腾时的模样,他看来既是满脸惊恐,又
是满脸愉悦……他知道了,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诱他回去送葬!可又怎
样?是啊,装作些什麽,他就这麽一个小人,还能让他怎样?
和尚跑过草又踏过,走上石板道又教赤热的温度灼得浑身冷颤一下,那不
安衬著让人难过的蠕动,爬得他满身都是疙瘩。和尚稍一踱步,不过是想抱肩抚
慰一下那不中用的肩膀,身後却厉厉的传来一叫――「啊!――」
那声尖尖的接著些什麽,和尚却是听不出来了,只是当他随著呼声回头,双
眼却一时发了瞎,糊里糊涂的辨不清四周,教他终归逃不过,就被身後的东西黏
压下来。
石板路还是灼灼的,和尚死命的往前爬著,十块指甲都要扳了出来,就像蝇
虫飞舞前都会硬起的板翼般,眼看就要全然扬起翻动而飞,身後却是越发顽固的
要把他收下来。紧紧缩著的那分寸柔软正如铁枷般逐渐把他钉死,然後随著时间
把他的身体收成指圈儿般狭,在耀阳下晒成枯竭的人乾,再像他的祖先那样被制
成一块块板子,从此只能随著他人的际遇升荣衰竭。
他不能这样,怎可以这样呢?「不要……不要……」和尚悲鸣著呼啸著,呜
呜的竟是哭了起来。突然有人擦他的眼泪,细细的轻柔的擦拭著,空出一个锁来,
柔著五指如莲般细意抚慰。
暖暖的一口气喷来,原来是公子正柔声的在说:「怎麽了?和尚,你这是怎
麽了?事情……」
一下和尚眼睛明了,心窍也通了。此行他虽走得匆忙,可还没有忘了带那簇
新的纸,没忘了拿那方印信……和尚不自觉的扫弄著腹前,滴著满脸的水,却又
正色往公子道:「你听住,我对得起你,对得起你有馀了……」
其之九寄问世上人(中)
将所有乱哄哄的事情收拾一遍,待和尚明白时,他又回到了那破寺之中。
当然这间寺庙己被妥善的修缮过了,新糊的窗纸再也不漏风,屋後的瓦顶再
也没少了片,水滴弹的舞曲风光不再,半壁新裂的皮影戏也都完满散场,所有东
西都妥妥当当的,自然也缺了蜘蛛丝网ff伴人眠。可和尚却是再难睡得下了。
世上岂有为何,只剩果报。z 和尚翻一翻身,叠了沉厚的空气来又扇过去,
才教这死透了的房间缓过一点气来。想也不曾是未有凶险,想也曾是藏这家躲那
家的胆颤心惊,先时他也未尝不怕某君心意逆转,又或是洞悉了什麽破绽,回心
转意就要把他一刀剜了。可当这事情一缓下来,却像那一杯下口的姜汤,瞬促抚
平了心间冷颤,进而越发显得无所事事。
这月来和尚或是坐著,或是站著,或是侧躺在卧椅上,ff的梳扫著手下的
纹理,或是平硬的,或是松软的,却都是失了温度的抚擦。听说事情经已过去了,
听说皇上龙体经已大安了,听说边关战事和了,听说那「破破寺」终归回复昔日
风光了,走动的人乏了,也就自然不来。和尚缓缓的支起手臂,挥动起来却唤:
「水寂,水寂!」
水寂匆匆自外而来,竟也是一脸茫然,良久才懂说些平常话语:「师父,你
找我作甚?」
「不,没。」和尚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拉了拉那鲜嫩的手近来,却被
甩出刺肉的痛!只见水寂突然惊了,一扎脱开了和尚的触弄,满眼却都是徨恐的
慌。
和尚正想开骂,却又没气力了,怠倦的就此随它而去。他懒懒的碰著嘴唇,
正想要唤谁,片刻却又想到前些时候都一并把人散了,单剩下了一个水寂留来陪
葬,嘴里又懒得再说什麽。只是他偏偏眼,遥指一下桌上的破壶破杯,就教水寂
不期然的撇动过去盛一碗茶。
水声冲冲依旧,茶气上腾的瞬间沸得人眼目迷离,却又教人舒心。水寂笨拙
的避过新摔的破口,寻了个油滑的边沿把茶送上来:「师父。」
「嗯。」和尚懒散的哼一声,接在手里只受著那茶热疼。争什麽?还争什麽?
尽是如此亦己过去,这般ff不就好了,何苦自寻烦恼?啊,原来某君也是个聪
明人。
和尚缓而笑了,随著那思绪一偏沉了嘴角一头,他这虽然荒凉难堪,可也非
地偏狭,何而久久不来?呵呵呵,都身在京师之中,何以多年来相见不相识?
淡了,也就化了,就是有人灵顽不灵,才教此事焦烂薰出俗气,从来又有哪事不
是这般通透。看不出来?不过是不愿信而已。
怕只怕人虽近,心里已藏天涯。y 接而他终於低头去一品茶香,烫坏了舌头
也不出好坏,其实和尚也不是在喝茶,只是教手里有个拿捻,心里也好过些。
都这些年了,只怕某君还是等著他不请自来;而他呢?怕也是等著谁人不请而来
了。
然後洋洋得意,然後高傲自持,然後随他选著煎烤煮炸,然後随他心意爱要
不要。谁又曾在乎过,稀罕过什麽事儿?某君於他,也不过是这麽回事。和尚低
下头来越沉越沉,水寂见了正要替他上枕,却又突然教他一声惊了。
他说:「水寂,去给我把前门扫乾净来。」b 然後和尚却先於这声而起,扶
了这扶了那的碰出路去,近来他已是改了习惯,再也不探那爱疼的胸腹,却日日
留连在木搭的小门前踱步。和尚总是这般缓而不急的看著水寂拿起扫帚,顺著他
教的步法舞起地上尘灰几许,扬起过後又整出一里体面。
只是这时水寂也是失魂落魄,扫清了这方又踏乱了这块,左右的扫来竟是打
了个和,不比以往差,也见不得比先时好。可和尚这亦不怪责,心思全然落在「
阑珊兴」上各门各户,留心著牛马羊驴蹄声,留心著远方可有尘土飞扬,可看著
看著也不知是为什麽了,只是单纯的仔细留心著,彷佛这与生死相关的大事。
每当此时,和尚就会搓著手上的一方锦布,色水寂认得,就是在先时某些
日子――许是和尚方被人拥著回来以後不久――用来裹东西的布。这事情说来倒
稀奇,和尚这麽一个经久不出门的人,当天竟乘著夜色匆匆而出。许是怕月色反
照吧?竟然特意用黑布裹了光顶,神秘的扫视过左右不留一点声音而行。仔细听
来,其後竟也有些许尾随的步伐,却是一般的小心谨慎,一般的在意四周,似乎
都当是一路的人。
可和尚始终就是和尚,就是经历再离奇神幻一点,似乎也都是当然。况且水
寂也有自己的心事,也就没用心留意下去了,只是和著泪偷偷的拭。於是时光远
了,日子淡了,那方布始乎亦只是一裹东西的器物,不曾有过何种重要意义,
慢慢的就失却功臣的名份了。
现在和尚就是这般搓著这方残金的布,叠著手寻一个阶梯蹲坐下来,他把手
臂凉在膝盖上,架起的一度p虽容不了蚁们密密排的兵,却总阁得下一个头颅。
他总是这般追思著,嗟叹著,然後缓著那一缕气不动,活过来亦不过是活过的泥
像,一被雨淋了也就不见。那般的软弱无力失却支撑,却引不起任何人的奇怪;
这般苦愁哀哀掉了性情,却不过是惯常易见的琐事。
哪怕无情,就怕无心。g 和尚偶然也像得胜了般笑,彷佛有什麽开心事儿正
逗弄著他,教人不得不会心唤起一丝甜来。只是那笑容却是间隔的、遥遥的,是
份属将来某一刻的欢欣,此刻给硬借过来。和尚似乎亦总看著某些未可知的,还
未来的事物,就如农人知道暑热冬寒阵雨将至般了然於心,然後又为此缓缓轻笑。
世上何曾有过什麽他不知道的事?不过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的……认了,
尤如一瞎子临崖纵马而奔,尤如一个美人及将凋零,岂不知道穷崖凶险?岂不知
道迟暮可惜?只是躲不过了,避不开了,知道了又将如何?
如何?如何?
和尚对天含笑,眼里却始终看向彼方。
其之九寄问世上人(下)
来春,此将亦非彼。纵是仿效那恒久姿态,终归是增一点减一点添一点
磨一点,然後星星不同渐现,斑驳的焦灼了那一瓣瓣娇嫩儿。残,消逝,来年
亦将不见,尽管这片儿沃土新添,待细看碧翠根茎直扶上遥,缓而急遽地爆开一
朵朵的……此,已非昨日红。
啊,啊,啊,世事又怎可尽为相同?
「师父。」水寂喊饭的声音叫来,纵是用著那般高遥的调子,最近却越发显
得沉厚高犷。只见他一路走来,渐渐挣脱了那矮瘦寒偻的身躯,彷如被那拉长的
影儿取代了本相,在日晒下显得黑黑的、沉默而且善於孤独。
他扁著平直的嘴等著,知道师父一时是不作答应的了,便想转过身先把杂事
收拾下。可水寂这时却又不免回眸,只见在那吱吱作响小屋檐下,泥陷成的阶梯
上蹲著的,还是三年前的那个人,那动作也是没变的,仍旧是一手支著腮,一手
抚擦著融在脚上的金丝细缕,ff的叹一口气,眼神却是一片悠然的直往远方微
笑。
和尚一直这般看著,眼前的歧路慢慢的往绵长的天际伸延,浮空的白云一撕,
挣开的绵絮尚隐约透著青色,那三口却悄然爬上脸面,阴阴的沉挖著,突然就在
一笑之间自眼角後绽开。和尚更为显老了。他彷佛亦显现了许多老年人的习惯,
不再灵巧的灵光的灵俐的,呆呆的像一尊像伫立在那头,偶然又买弄起疯傻,奸
诈地过持老卖老的日子,可心里却又比什麽人都要清楚。
阑珊兴外树姿轻摆,还是绿的叶一晃就跳满了地,水寂学著和尚的模样ff
看著,心里却也知道时候已晚,再这般懒懒下去,只怕店门关了再也取不著香烛。
唉,时局不定,只怕从此多事,南北的岁银今年也不知能付不了,不过这些朝廷
的事……水寂在心里草草打算过一遍,抚上裤面擦擦手心的油气,转脸又向和尚
喊:「师父,徒儿要出门一会,你饿了就到里间寻吃食吧。」
「嗯。」这时和尚才懂应一声,头颅却仿似是教风吹动了的,是那般轻巧,
那般漫不经心的点著。
水寂先是默然瞧著和尚看,一闪身,却是卷起袖来匆匆的走。他踏出了阑珊
兴,走上了京城左右大道,转而挤入华街之中。他这样低头盯著地上,自然对
外间一切不加留心,不料耳旁却渐渐的静了、悄了,鬼魅般烟没了点滴声音,天
地间的生灵就彷如在这一刻同被吞噬,咀嚼成粉末一般渺茫。
他急忙的抬头,眼里的惊徨未定,却是一阵白风扑面而来――。
「啊……」此时一阵飞如雨,茫茫的白自和尚眼前掠过,偏劲的削向地面,
猛然又冲起一撒泥黄!
和尚痛心地喊一声,连忙起坐弯身去捡,可既已到了柳败残时刻,哪里又
是这位俗人施手就可挽回的呢?於是也只能坐看这一丝丝净白化了,残褪成斑驳
的黄,一片一片的如火烫般教泥爬了上去,从此就形成了难看的火伤。「真个可
惜……」
他正是这般喃喃念道,指Q间就多夹了一朵残絮,飘飘然的像云般总要往四
方八面爬,似极了是一煞都停不下来的兔儿。和尚两眼紧瞧著它走,嘴上不觉又
渐露笑意,啊啊啊,这儿真教人爱煞,柔而亮白,绵似麦芽糖儿般略韧劲,瞧
那形状也是平整方直的……
方直的?
一下子,和尚就醒了。「啊!」两眼晶亮的回过异彩,他呆然伫立了一会,
突然却像灼到般甩开手来。那纸钱儿随而缓缓掉落,随风无力飘U、挣扎,最终
还是掉落在和尚的鞋尖,尔後就一直被那木然的目光凝视著。
纸,纸钱儿,哦,死人了,这附近有谁刚过世的,谁又愿意这个钱?……
啊,原来有人死掉,死……
和尚偏头倚门沉思,目光却随而拉起,紧黏著扫帚远远的外放,一瞬间,却
突然教什麽可怕的事惊心了似的。和尚在刹那间遽然拔足狂奔,也顾不得前门後
院的狂闯,癫子般推门倒柜的要把拦路的东西消抹!逃!他脑子间只念道这一件
事。快逃!――可惜经已晚了。
「和尚。」那个声音经已从後挖入心肺,牢牢的抓紧了所有的忐忑不愿放。
「和尚,没想到你可真讨厌我。」
声音随著时间推移,渐渐生出了形体,只感到那一双手、那一并肩比往昔有
力多了,十爪牢牢的镶入骨髓之中,就在华衣锦服下包藏了满腔的怨恨。那一人
一直直的把伤痛贯注,又在贴颈的呼吸中抽空了和尚的心智,待他想到不解恨时,
突然使劲的往那一柔软皮肉噬去。「痛!」直流得和尚一颈的血。
「和尚,和尚,和尚……」公子一下子和善的呼唤,一下子狠毒的嚼,撕开
半肩袈裟纵情痛咬,贴著皮肉怨怒喷气,这麽一来公子似乎就舒心了,更为强力
的环抱著人,可头颅却是在不安的抚擦著。
万千烦恼掠过和尚项背,那黑润的触感彷佛一下子勒动了他所有的呼吐,进
而越发缓不过气来。公子的温热一层一层的浇凉了和尚的身,越是这般紧贴越是
间隔,和尚经已难受得想推开了,却又敌不过公子的蛮力。正是无计可施,S然
灵机一动,双手摸上公子的屁股却耍起嘴皮来:「怎的了,美人,你嘴巴可狠著
呢!骚得老纳我都要受不了,难道都这些年了,还想要特地来和我乐一乐?哈哈
……啊!」
和尚正要像个无赖般笑,S然一肩轻了,随著那施地推按,重重的却往青石
板地跌下!「啊!」重挫一声平地而起,和尚还未及得翻身揉服那胸口酸痛,脸
上一下又接来公子老拳突击!哇啦啦的打得眼泪鼻涕直冒,歪嘴掉个牙齿糊出一
口血来。和尚莫名奇怪吃了大亏,还哪肯留,呜呼呼的正要爬走,却又一下教公
子给揪回来再算帐。
只见这公子狠劲狂泻,越打越发不留情面,拳拳都是教人眼青脸肿的狠力,
越打越是往死里打,一点儿也不知手脚轻重。和尚教他打得怕了、惊了,一时也
掉失了那流氓心思,抱起头来缩得像虾儿般紧,嘴巴里万千的话吓得一句也说不
上来,哪里还懂求饶?只剩得声声哀呜,随著那痛哼而至。
和尚一直闷声卷曲著,只觉苦痛越烈,可当他身子一偏,那碎拳更是密如雨
般打来。和尚一时只觉眼冒金星,全身上下彷如都被割了一度度弧,还要顺著纹
理丝缕抽出肉来的痛。他受不了,也难当,喃喃的就在嘴里含住一句:「……什
麽……为什麽……」
这下声响公子倒似是听得见,只见他神色狠然,咬唇但吐一句:「父皇,父
皇前些时候经已驾崩了……」
其之十不舍怎麽得(上)
舍得舍得不舍怎麽得。
和尚的眼睛先是瞪得极大,後来又蒙上了一层黯然,公子打在身上的拳他彷
佛都感不到了,只是随著眼睛的混沌越发显得神智昏沈起来。公子原先只是单纯
的述说,这下子却又感到和尚的样子越加可恨起来,两手不由自主的交结上去,
勒住那软绵绵的肉直往死里紧!
本来和尚也像离水的鱼般徒然挣扎,可受痛的地方却无名的传来舒畅的愉悦,
就这样把和尚带离肉躯的苦痛,飘飘然如水上浮泡渐起渐灭,从而进入迷幻的平
静当中。颜色像被乱梳涂般凌乱,一点渐成一Q进而互相交缠,那一团一团的迷
光蛊惑了和尚恋世的心,所有的可惜顿时变得平淡起来。
於是和尚的手放下了,心也放下,不动声色的就要舍却肉躯的烦扰,在交缠
而起的苦痛中升华。以往许多的故事S然在眼前略去,又再重现出来,和尚只感
到这一切新奇无比,不觉又裸露出那经久蒙尘的,纯真的笑,就是这般毫无防范
计算的笑了起来。
那边厢公子还是一劲儿的戎,心头的恨上冲使两眼发了瞎,一时也没留心
到和尚的变化。只是两个拇指头死力的,直往那的血肉里拨去,像是要开
一口涌泉好从血河中撑船。和尚的身躯正好充当扁舟,推著膀子平平顺顺的滑入
河道,载浮载沉的渐现显现笑意……
笑?
彷佛突然教什麽东西刺痛了,公子遽然松开了手,一脸不可置信直视和尚,
那神情带有懊恼与後悔,S然又教满腔的怒意淹了,只是一径正视著这个背叛的
人。「好啊,好啊。」公子摇头摆脑的笑著,调子里却是悄然的冷嘲,原来你这
个人……
「咳咳咳咳咳咳……」和尚悄然被放开了,咽喉突然开展使凉气溢进,一瞬
那却教苦痛都从袋口泛来。一只刺猬在不知名的时候闯进了喉头,突刺著闪褪著
直骚得喉咙发痒,刺猬却教浑身的刺针牢了再也吐不出来。和尚的脸面一下子涨
满了红,下一刻却又潮退成死的颜色,他的身体越发卷缩成一个卑微的形状,彷
佛只求被践踏的地方能减少一点。
他这个模样教公子讨厌极了,横跨一骑抽过颈後一块,使力把人都扳直了,
又不忘在对方脸上扇几个巴掌。「淫僧!就是这般教你死掉你也乐透是吧?你就
是这般稀罕留在父皇身边!是不是?是不是!」公子起劲的扯著嗓子开骂,和尚
听著却煞是不解。
这位公子到底求什麽,怨什麽?彼此不过是一重孽障,嗟怨哀缠又为何?不
过是教人难堪见笑。「咳咳……」和尚稍一偏身,却引来公子越发紧捉,一团团
的就如皮裹上肉,偏向那边都苦苦跟随。公子伏在他胸口上,渐潮渐热,渐暖渐
涩,未几竟是呜呜哀鸣起来。和尚虽有不解,心里却是全然知道,只怕公子这生
一哭,也不是纯然为他远去苦恼。
和尚默然自心里叹一口气,神智悄然亦随著那声嗟叹远走,飘飘然自上空乘
云驾雾,全然与肉躯的苦痛分离。命,命该如是。和尚的预感就像个神佛般灵验,
没有侥幸没有如果,寸寸都随著当初刻印伸延,却已没法扭转。当他的手细细往
公子背上抚去,当他慈悲的心肠缓而往公子倾住时,那个人到底还是开口了:「
你不选我……怎麽你竟然……我……我……」
我是忍心的。和尚无声的和应著。原来说的就是当年的那麽一回事,嘻嘻,
傻孩子,你又何曾知道世事~非如人所愿,就是当上了帝王亦有帝王的苦衷,这
些事你又怎会知道呢?还是你仍旧以为世上所有的坏事都有一个歹角在从中作梗,
只要抹杀掉黑暗的存在就什麽都好……傻孩子,何曾有这般简单的事,一切又怎
会是我说了算数的?
和尚温和指触摸上了黑盈盈的发丝,耳边却一直传来那难听的指责,那些声
音是稀糊而且微弱的,黏腻的一掌一掌拍来,打得肌肤上都是红肿的痛。其实又
何苦为不曾得到过的梦痛心?和尚甚为珍视的看向公子,却不意对上了目光。
「你!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公子骤然狂怒而起,一踏却把和尚踢到
脚下,如是者践踏了三数遍还不心息,越打却是越不解恨来。只觉和尚看他的神
色都是轻蔑而不屑的,彷佛把某个傻瓜玩弄於鼓掌之中,纵是脸青鼻肿还是一派
得意模样。好啊,他是被当傻子给耍了,可这和尚又算什麽!又算得上什麽!「
淫僧!二哥他是给了你多少好!你竟然敢……竟然让父皇遗诏写上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父皇他明明让你选的,你竟然……你竟然……」
和尚被打久了竟有如习惯了似的,在重拳之下目光也未曾放开。啊,原来说
的是这件事,当日在匆忙中带走的印信御玺究竟了作用,二公子还是得胜了啊?
那时大公子的手段和尚可见识过,鸟尽弓藏,就知道这个人依靠不得。皇位争持
到底要算是长皇子二皇子才有那个本事,二公子急於求成,既有其势自当亦求名
正言顺,开出的条件他自然亦当遵行。到底这也是盘好生意,如今也总算是买了
个好价钱。二公子初登皇极,自不然要拉拢势力与大公子的人抗衡,时移势衰,
人心浮向,大公子终不免是一场败仗……嗨,你又在哪儿焦躁些什麽?……
难道你是不知道?……「我这是对得起你有馀了。」和尚念道。
「哈哈哈,你对得起我!你这是哪门子的对得起我!哈哈!哈哈!对,你对
得起我!」裂锦的声音刺耳的传来,公子如野兽般一扑上去,尖起牙狠然一咬,
就似是要把骨头都吸吮出来般,粗暴的布下密麻麻的咬痕。
粗重的呼吸随著吞噬而来,和尚头上冒著白汗,被那接连的打咬噬吻弄得支
离破碎,只能缓慢的呼吐著一口气,不时还要忍受著苦痛所布的蔓网紧缩,重重
把他扎实成古怪的姿态。
二公子要掌权,就总有依靠你的一日。
「我是对得起你了……」和尚幽幽的念道。
「你还说?你还敢说!」不过,扇来的只是一个个巴掌。
其之十不舍怎麽得(中)
声音与表情往往是不实的,明明是这般的锥骨之痛,却是缓缓的,偶然杂以
三数微弱的呻吟声而出,显得是这般的平静细意。青板石头还是透著寒光钻入贴
背的凉意,偶然的一摔经已使和尚支离破碎了,而房间内还是显得这般静寂。死
掉了一般安静而祥和。
那振振有声的巴掌贴耳打来,隆隆隆,渐而变得与寂静同调,平淡而持续的
形同无声。和尚轻慢的张著指爪,曲起来变平又再度弧起,他缓缓的抓弄著什麽,
又捉不到什麽。这时一肩的裂声碎碎脆开,扯下了的岂但一件裟袈,就连却那不
堪的重荷,亦同被强制地卸了下来。
公子的手缓而有力的拨上了胸下的琵琶,指力直透到骨头里面,彷佛要把每
一根肋骨制的弦弹断。那股痛澈的触感教和尚想起了小时候,不意让一只蛞蝓爬
到手背上的往事。蛞蝓就是这般冰冰的,黏腻的拖著一行教人恶心的冰冷爬来,
贴著肌肤每一寸间隙爬来,绕在手腕上渗满寒意,教人误以为当这冰寒的手镯作
成之时,就是从此堕入森罗地狱的一刻。当然蛞蝓从未曾如愿以偿,就教凶狠的
娘亲青白著脸给拍了下来,可如今尊贵的母亲大人经已不在了,於是,蛞蝓当又
得意的复来。
缓缓的爬著,拖著黏腻走动,许已是烦厌了吧,突然转入耳窝的圈旋中沉溺
不见。还未等和尚舒一口气,胸膛间蛊惑的声音却又召来了无数的伙伴,持续地,
从四方八面贴扫著肌理而上,冰冰凉凉的不带一丝生气,明明该焦灼掉和尚的肉
躯,却令他从脚指头开始冰冻起来。
也许经已是不行了吧。
於是和尚又说了:「我对得起你……」
平伏的沉默有著哑然的可怕,彷佛所有的东西都在悄然中默默萌芽,又在瞬
息的死寂中全然平复。公子一直继续著手上的动作,平静而有力的按下一波波发
紫的涟漪,尚未待它消去,却又掉下青肿的颜色。或许公子是在生气了吧?就如
同一个无声的雷闪而劈下,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被烧成枯灼的姿势。
和尚的身体正古怪的僵硬著,顺著公子的律动发出枯裂的声音,支离破碎,
支离破碎,尔後公子又会舍起残躯,再度重新对折。啊,没有意思的钻入对方的
身体当中,没有冷没有热没有温度,甚至连当初的一点意义也没有,对了,他们
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和尚手上再没有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
「对,你对得起我。」公子乾燥的嘴唇突然绷出一个声音,跳跃的速度却因
著嘴唇的平硬而缓掉过来,平静,所有最不可以忍受的都是平静。
和尚经已没有气力了,头颅如滚动的石头掉落阶梯,只教如长草般的膀子纠
住,不得意的垂落在一头。他的呼吐仍在,胸口仍旧顺著外力的压迫规律震U,
只是颜色越发青白,越发脱离人世。含一口仙气,永离苦难;失却掉温度,飘过
此间。既然不求什麽,也就舍得,和尚的一双手徐徐掉落,扇过了健硕的肌肉纹
理放软姿态。
可公子似乎还是不知道,发冷的手持志撇动著和尚四肢,湿滑的汗气爬上额
角,两眼还是发红的直瞪。谁又曾知道过他,公子粗暴的运动著身体,两手死力
钉住和尚的肩,往著那就直刺起来。他的劲度也狠,齿锋也利,没多久一
片血云乍现,腥气中蔓延开去的,却是那一点沉厚而哀痛的声音。
公子就似是株被削去枝叶的老树般无发泄,只得随著狂风乱旋愤怒的摆动
身躯,偶然也有一点雨撇来,打湿了本来乾扁瘦硬的表皮,直直滴入和尚的眼中。
和尚彷佛是哭了,可还是在笑,那表情带有不实而且虚假的美丽,也教公子疑窦
起来。
只见公子缓缓的伸出手,平静而温柔的抚上了和尚的脸,跨越过一丘丘嶙峋
的伤痕,直扫上凹陷的两团泽。平静的、无波的、清晰的映出了观者的脸面,
越发教人可恨。一时公子也痴了,突如其来就把话吐出,把这种莫名奇妙的话淡
淡吐露:「你心里,到底装的是谁?……」
他这般悠悠的恒长地叹出一口气,随著烟波散逸,自己倒教回扑的一团白气
迷了心智。公子呆然追视和尚的一举一动,彷佛看到却又见不到,只教两抹发白
的光掩了眼,就在一片纯然中走失路。
父亲庄严而不可违抗的脸孔却在此时悠然浮起,公子厢宓恼糯笱郏唇上抖
抖的,喘著粗气却更为粗暴的律动身体。可肉体的碰撞到底容易泄漏真心,就在
血肉的裂缝间,一句话就从中喷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把我当作过谁!」
可和尚已经有些迷离了,看著那张抖动的硬唇,始终不明所意。那张嘴一直
在动著,彷佛圈著这几个形状在动著,他说的什麽?他到底在说的什麽?……
――我是谁你知道吗?我是谁!你知道吗?我……你知道什麽!……。
然後一切都终归会过去,到水寂回来的时候,隔著稍开的门掩,只能隐约看
到一团肉块正在暗中躺著。
於是水寂瞬速的拍开了门,也忘记了方才得知的大消息,一缕白纸随之在肩
上掉下,他走上前勉强把颓软的和尚抄起,零零碎碎的几乎挂不住人。「师父,
师父。」水寂缓慢而小心的叫著,他也不问和尚发生了何事,但看到这惨状,唉,
这教人不忍述说的情态……他也不要去问了。
水寂奋力把和尚收拾入怀,缕丝般缕丝般用著残布把他包紧。和尚的脸上是
无神而且灰暗,就似是所有死掉的东西般僵硬无力。水寂心焦了,一直一直的拍
著他的脸面,失声的叫喊著师父,师父。和尚就似是直视著些什麽,头颅偏向哪
儿都是直直的看著,然後,和尚似是顿时有了气力似的,一把从水寂的怀抱中挣
脱出来!
突然他扳直了腰板,彷佛身上的伤都是假,脸如春风轻拂的泛起两道轻红,
嘴上却不失慈悲温柔的缓缓轻笑。一字一句,念得有板有眼,彷佛是从来读熟了
的字词,每一声都是这驾轻就熟的恰到好。
你听他开口,就似莺燕婉声之韵交叠而来,彷佛亦百之香齐齐灿放,可你
听他道的什麽,原来,不过。
和尚的第一声唱词开始念了:「咿……施主……」
未几稍顿,似是在细思细索,片刻却又重新饰上笑意,再念一段:「施主远
道而来,未知所为何事?」
然後听到了,点头,再回想一遍,两个眼珠子滚滚,却又似是灵机一动:「
呵呵,施主,要参悟R机又何需顾及那红尘游历?」
娓娓,却展著手,开舒著掌心都往里头邀。那掌风是轻悄的,缓而拨过一段
暖意,嘴角的笑却更是灿然:「施主若不嫌弃,进来吃一杯茶亦无妨。」
唱到这里,他的的声音有点呜了,遽速的咽不下馀音,匆忙又生硬的回吐出
来:「若不嫌弃……若不嫌弃……」
然後和尚再也说不下去了,折断却又不法平复,只看他的身子仍旧笔直,徐
徐的扭动回来,彷佛要硬生把自己扭断一样动作。水寂此时不觉喊了一声:「师
父!」和尚就难过的扳起了脸面,所有的苦痛顿时聚合一涌上来,冲刺著肠胃呕
出绵长的痛。
「师父!师父!师父!」和尚颓然爬伏在地难过的乾吐起来,空UU的房间
内溢满了黄水的臭味,使人难过的,死寂的,一直作动著喉咙里平静而规律的声
音。
匹夫无罪。
怀玉,其罪。
其之十不舍怎麽得(下)
然後凡尘里经已是过了许久,在佛祖却不过是眨过一眼而已。
那天以後……就连那天是发生在何时,经久亦已教人记不得了。只是柴米油
盐的价还是在涨,只是世局更是越发不稳,不过这些当然的事我们暂且表过不述,
这阵子古怪的事,还真多得叫人稀奇。
先说「破破寺」里头的那个和尚,不务正业已是f事,悠手好f更是当然。
可古怪的就在这里头,这麽一个不成器的烂泥最近竟是越发的潜心修行起来,还
真是清水一荆破席一张的面壁修行,也不带酒不带菜不带小男孩的,这般一关
起门来就二、三十天的光景,那可真是教人肃然起敬!
这麽一个酒肉僧突然变了得道人,难道说每当西边出了太阳,六月下起雪来
时怪事就特别的多?若是教个念圣贤书的先生来说,他也必给你背上一段「国之
将亡,妖孽必出」上来,虽然只是他新造的字句,可念起来也满头头是道,带有
一股古训的霉味。可这麽一个乾扁老皱的和尚又怎会是妖孽呢?倒是他带著徒弟
水寂煞是可疑。只见他整天张著泛起亮光的大眼睛,取代了和尚的位置直往门外
看,就知道此兆不祥。
可当此世道,若是得了天机的早已群作鸟兽散,而留下来为口奔驰的俗人又
哪懂得防患於未燃的大道理?於是阁著也便阁著,就空出了一个妖孽窟,也没人
在乎何种精怪会瞬时一跃而现……
「外边可热著呢,师父。」水寂把从外头带来的东西一个个收拾,一边又似
是自言自语。「听说这麽的大热天,挡在江左的将士们都受不了,纷纷班师回朝
要在皇城外守……啊啊啊,这麽热毒的天时到底何时才能过去呢?」
水寂一径的张嘴说著,突然又想到什麽似的停住了下来,他缓缓的抚扫著心
胸,一圈一圈的到那水波止住了,才重拾回当初机灵的眉目。只见他灵巧的脑瓜
转转,张头探视朝向和尚所在,未几又寻一块方布,拿捻起来就往和尚走去。
「师父,外间虽是炎热,可这头的阴凉倒不可不防呢!来,披著,一会汗湿
了,教风一吹就不好,还是先披著来防防风要紧。」水寂这般说著,一手却己经
把布披挂上来,凉风一拂,和尚却像个入定的修行僧般视而不见,两手只管合得
严实,直盯著破墙上的裂痕也不颂什麽经,只是尽情瞧向那片凄然看著。
水寂见了也不说什麽,左右瞧瞧看东西披得可好,别实了项针,又换过一盘
凉水,卷起袖来随意的把室内的陈设换过位置,扬起尘来又用掌心抑下去,整理
过窗户的角度又关门而出。和尚还是不作什麽反应,只是偶然眼睛眨一眨,驱走
了扑面而来的苍蝇。
在外间水寂还是勤快的收拾著农具,浇过了水,把领到的米往米缸一藏,又
不安的按著夹在腰间的碎银。这月来钱是越发不够用了,上边批得不准时不说,
就是街上的物品也贵了很多,听说晚些还全都要徵作军用不予民间买卖,真不知
要教人怎活……水寂胡乱的思索了一通,看到日影细移心里又著急起来。再过些
时候便要夜行禁足,还真不知来不来得及给三妈带点东西,若是……
他边想边卷起袖来走,一声一声的叹息还来不及顶住红日,姣色嫣然的月就
缓而掉了下来。水寂吹灭了寺中最後一抹红烛,摸著黑摄手摄脚的跳入被团中,
还不忙留神察视著和尚状况。
只见墨黑中那个残影依旧,不过是教人巧施妙手,如同一尊放横的地藏像,
单从直竖变成斜躺而已。那两手还是紧致的合著,两眼不舍的放著乌溜溜的青光,
在夜色间把什麽都要映得清楚。要说伤心嘛?伤心。要说难过嘛?也难过。水寂
正想拂被起来把他的眼皮闭上,那双眼睛中却泛起了红红烈焰。
还未等水寂呜呀一声,草叠的屋顶就首先扬起火来!四野突然满布了人声哭
声叫喊声,生畜呜呜的啼叫尚自後院袭来,顶上已有星火缕缕掉落而下。水寂连
忙扯了一张被子披在头上,一把就把和尚唤起要冲出重围。只见和尚脸上还是一
般平静神色,也不知眼里在看的什麽,只是教人拉了就往这边走,扯了就往那边
放的来得自如。
他随水寂赤足奔到外间来,一时又为前方倒下的颓圮坐困愁城。没路走,没
道走,漫天是腥黑的火柱飞腾的箭,一切是这般不实而虚假。悲呼声、马嘶声,
火灼的平原正在一家一家的屋顶上蔓延,最後就要使整个京城长满枯黑的长草。
水寂焦ǖ亩张西望,牵著和尚的手只觉心慌意乱,也不知是为何事,也不知是
出自何由,只是眼前的景象却彷如画卷中的地狱教人害怕。
这到底是出了何事?这到底是出自何因?好好的一个地方,怎生在一夜间就
换了样子?……
就在不经不觉间,泪,流了满面。此时身边一个个残兵跑过,松散了的盔甲
一动就碎下一大片来,乱步猛然的踏著踢著,嘴里却不忘失神的唤叫:「败了!
败了!……」
「败的什麽?败的什麽……」水寂抓住和尚的手,偏身追在他们身後猛喊,
他脸上经已沾了些许烟火的土灰,衣服亦显得凌乱不堪,只是那声音仍旧高昂雄
厚,不死心的要去追寻一个绝望的答案。
两个身影牵著手跌跌碰碰的不知走在何方,突然一摔,蹼通都掉落在地上来。
水寂还想要挣扎爬起,落在身後的声音却是这般徐徐念道:「亡了,宗国要亡了。」
新主初立三年,外忧内患,宗国到底是要亡了。
和尚脸上似哭似笑,却又是哭笑不得,两手插入膝前的土,单在灼热的空
气中缓过一丝冰冷。早知这一切如是,当初又何必精心布局,千思万虑,早知如
是……千算万算,总归是算不著,算不著啊……
「哈哈,哈哈……」可笑,真个可笑!和尚在一片惨淡中唤起了笑声,当初
一切的舍弃和痛苦如今都显得不值一提。宗国要亡了,要亡了,他为公子保住过
什麽?他又为自己保住过什麽?如今这一切都是这般愚昧而不可触及的,和尚抱
住身子自残土中站起,摇晃得有如火光般残灭不定。「哈哈哈哈……」
他又是笑了,名利、身份、立场,全然都不见了,消失了。和尚是这般一个
愚不可及的人。自而为是,都怪他,自以为是的草草决定了一切。要想当初,如
果,如果……和尚突然希冀的瞪大了眼,茫然的往两边转著头。如果,如果……
和尚遽然拔足奔动起来,要是能赶得及,他还是要往何飞去,他还是要捉
紧一些什麽。水寂的叫喊声,火烧的乾裂声,什麽惨不忍睹的风景以及其他都自
和尚的五内飞掠而去,他直直的,直直的就如同目光般往什麽飞去……
此时一根乱箭亦直直的飞射而来。
你还问我心里装的是谁吗?
你……
我……
「师父!」水寂的惨叫到底赶上了。
那根箭竖著好看的翎尾直插入和尚的腰肚间,若是往时,自当有一方玉石碎
开,盈盈的耀过最後的翠绿颜色,就在一片可惜和欣慰中完满结局。只是这一切
都迟了一点,亦只需晚那麽一点,锐利精制的箭头已刺入肚皮肉中,刺开那五脏
六府的郁结,把一片鲜活的颜色都在灰暗中跃跳出来。
舍得,舍得,不舍……怎麽得……
心里头所有的茫然都随风散开了,只剩得眼睛里乌溜的颜色还是这般直直的,
直直的往前射去。和尚就站在那片小小的土丘上,缓缓的踏著散开的殷红转身,
嘴角正要牵起一笑,瞬间,倾侧脱力倒下。
[ 完] ~~~~ 「!!遵照传统狗血猪红任君选择!!」~~~~~ 众[鼓
噪]:这又是什麽烂结局!!!!~~~~HE~~我要HE~~和尚:唉唉唉,
各位稍安无ā达令~你还不快出来为观众特别服务?!~~公子[一脸涨红慌
忙跑出]:是是是,宝贝~来,先啵一个~和尚:唉呀,你好坏~[注意到观众
青筋冒现]来,别玩了!来正经的!
公子[垂头]:是……
[ 罗曼蒂克MUSIC 全开!~] [ 垂幕卷起,公子正在山抱起掩掩一息的和
尚] 公子:噢!~达令啊达令~你的苦心我都知道了~[万分黯然状]你,你怎
麽舍得离开我~~[一滴倩泪悄然滴落]公子[ 呼啸] :达令啊,达令,心肝儿!
甜心!宝贝哦……
[ 泪流到和尚的脸上] 和尚[突然弹跳而起]:哗!你这什麽脏水![手往
脸上一]你这个混帐竟然把鼻涕都敢流下来!?
公子[惊徨失色]:不,我这是……
和尚[咬牙切齿状]:你命硬著是吧……
公子[且战且退状]:不,原谅我啊~~不~~~达令!~~~~[台上一
片混战][台下的观众正是百无聊赖,突然一声巨响震天――「鼓!~~~」]
展鹏[吓一跳]:北呼!你是怎麽了?
北呼[红起脸来]:我……我肚子饿了……
展鹏[一脸柔情]:饿啊……咱们去吃饭好了……好不好?
[ 北呼正要点头,突然有人抢白!] 绯七[撒野]:吃饭!咱肚子也饿了!
我也要吃,寒鹭!吃饭吃饭!
寒鹭[一脸尴尬]:可是……剑是不用吃饭的……
若言[愤然起坐]:*** 你们吵够了没有![怒目瞪视]真是不懂规矩!尼
奥,我们回家吧!
尼奥[发狗疯]:汪汪汪汪汪汪汪~~~~~~~~众:[默]柏图先生[
私语]:现今的年青人真可怕哦,哪像你般……[柔情蜜意]柏图先生[情回
视]:对哦,这套烂片也真是的,又怎及你我万分之一~~柏图先生:噢,柏图!
[啵啵啵啵啵啵~脱!~动~]柏图小姐[老羞成怒]:够了!我受够了!
我要回去了!~~~~~~你们这些混帐~~~~~~~~[突然时空开始扭曲!!
~~~]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远在一方的尧冷峰
茫然抬头]尧:天啊……难道我又按错了什麽按钮……
「後记也是狗血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