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牵绊 文/amoeba 整理/秋之屋
先说一声：每一章开头的人名就是这一章里面的“我”。
1、许思雅
我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
萧晨，我的未婚夫，高大英俊，风度翩翩，家底殷实……是一个完美的几乎可以用上所有言情小说对所谓白马王子所做的一切形容。
“正是因为有了萧晨，我才会相信原来这世界上的好男人还没有全部灭绝呀。”我的好朋友麦琪曾经如此评价过。
可是我却知道：很多时候，拥有了太完美的事物，却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漂亮，却不是绝顶的漂亮；我聪明，却不是绝顶聪明；我富有，却不是绝顶的富有……我不知道样样都只有九成满的我，是不是真的能配得上十全十美的他。
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心里，有一块从未向我展示过的空间，那里面，埋藏着他最重要最珍贵的一段回忆。
那是一段怎样的回忆？那段回忆里有怎样的一个人？是不是一个比我美丽比我聪明的完美女子？他在那女子身上，是不是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在他眼里，我是不是都比不上那个女子……
我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我既爱了他，自然便希望可将他的一切全都拥有。
所以我嫉妒那个分了他一段回忆去了的女子。
已经记不得自己已经有多少企图涉足他心里的那片禁区，也记不清楚由此而引发的争吵的数了……每的结果都折磨得两个人几乎是遍体鳞伤，每我都想对他说散了算了吧既然你无法完全属于我，却每都是我哭着在他面前求他不要离开我我再也不问了再也不逼你了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我想我是真的爱惨了他的，所以我才会这样不要面子地放开自己所有的坚持……只要他不离开……
对，只要他像现在这样抱着我，让我可以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哪怕什么也不做，我都会觉得心里涌动着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
“叮咚――”
我轻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门铃总会不和时宜地响呢？
萧晨也轻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扶住我的肩膀，把我从他的胸膛推开后，起身开门去了。
我呆了一下后，跟了上去。
走到玄关的时候，我看见萧晨已经把门打开了，于是我便止住了脚步，安静地站在他的背后。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长发的男人，似乎和萧晨差不多年纪，却比萧晨多了一种不知道是更成熟还是更天真的难言气质。
“哥，我可以在你这里住一阵子吗？”那个男人开口说道。
很好听的声音，有些轻佻，却又充满了磁性……只是，我无法忽视那语气中带着的奇怪的颤音。
“怎么回事？”萧晨问道。
“还能怎样，工作又丢了呗。”门外的男人耸了耸肩。
“你啊……算了，进来吧。”萧晨侧过身，示意那男人进屋。
“呦，这就是嫂子吗？好漂亮，哥你真是好运气。”那男人看见了我，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你好，我叫许思雅，你就是萧夜吗？晨他经常提起你呢。”我带着纯粹礼节性的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近乎是本能地在排斥他。
“哎呀嫂子，我这来得太匆忙了，也没有带什么礼物……啊，对了，这个给你……”萧夜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那片始终攥着树叶举到我的面前。
那是一片巴掌大小的梧桐叶，边缘已经是枯黄，可是中心却依旧有着如同初生嫩叶那样的脆生生的浅绿色。
“……这……是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今年秋天的第一片落叶，我刚刚拣的，送给嫂子你做个纪念。”
“你哄小孩子啊？”我在心里嘀咕着，却依旧保持着欣喜的笑容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片树叶，“真的吗？这礼物太有趣了。”
“哈哈，嫂子喜欢吗？”他笑得越发的天真无邪，完全就像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世事的无知孩童。
“别开玩笑了，小夜。”晨走了上来，一手扶住萧夜的肩膀，一手搂住了我的腰，把我们带进了房子。
“我打搅到你们了吗？”萧夜拖着一个大包的行李走得有些踉跄。
“没关系，没关系，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呢？”晨一边说，一边开了客房的门，帮夜把行李搬了进去。
“你们兄弟两先聊一会吧，我去帮你们泡茶。”我也微笑着把夜领到了客厅，示意他坐下，把手中的树叶随手插在了一个插了两朵向日葵的水晶瓶中之后，转身去了厨房。
从冰箱里取出了昨天买来的茶点，将冰好的红茶加入柠檬汁，再把一切都放到一个托盘上面。
我很开心地做着这些事，我想我终究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我终究是没有办法成为像麦琪那样光彩照人的女王，我终究只能过这种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说实话，我想我还是很满意我现在这种可以说是贤妻良母的状态的……天知道我为晨改变了多少，天知道我有多愿意为晨做这些事，天知道我觉得现在有多幸福。
“……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呢？”
一家人……一家人……晨在这些不起眼的小地方总是表现得让人忍不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呢。
我端着托盘回到了客厅，正看到晨安抚性地摸着夜的头，看到我进来，夜把头一偏，甩开了晨的手。
晨也看见了我，立即走了上来，很自然地从我的手中接过托盘，顺手搂过我的腰，一起坐在了夜旁边的那排沙发上。
夜弓着背坐在沙发上，脱了外套，瘦削的肩胛骨支着薄薄的羊毛衫，那有些尖锐的曲线让我不由地觉着了一丝寒意。
于是我本能地反握住了晨的手……每当我觉得冷的时候，这双手，总是能够及时地给我温暖。
我这才安下心来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他的长发染成金色，看起来很柔软很蓬松的样子，搭在肩膀上的一绺，末端微微地有些打结，应该是有一阵子没有用心打理了。
他的眉眼都藏在刘海里看不分明，倒是额角一块白色的纱布在发丝间招摇得很。
尖尖的下巴上隐约的有些胡茬，嘴唇有些干燥，虽然嘴角是向上弯着，却分明是一种无奈的神情。
好象真的满落魄的样子呢……唉，现在的世道不好，如果不是像晨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想要过得好，确实很难。
“找到工作了吗？”晨问道。
“要找到了我还会来找你吗？”夜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要不要到我父亲的公司来呢……夜你是学什么的呢？”我开口问道。
“学什么……我好不容易才高中毕业。”夜苦笑道。
“那么……”我一时也有些为难，“夜你前一份工作是什么呢？”
“前一份工啊……”夜顿了一顿，发丝后的眼睛似乎是瞟了晨一眼，才缓缓开口道，“应该叫私人助理吧。”
“这样啊……”我垂下了头，在心里盘算着父亲的公司里还有没有空缺。
“做我的助理怎么样呢？”我开口道，正想要进一步说明，却被夜挥挥手打断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找到工作的。”夜笑着说道，嘴角向上弯着。
我一时无话，只好端起红茶喝了起来。
之后又随便聊了些话题，我看看时间已晚，便起身告辞了。
晨送我到了楼下的车库，吻别的时候，晨突然贴到了我的耳边。
“小雅，可以的话，你还是离夜越远越好。”
“怎么？”我抬起头看着晨。
“他是会给人带来不幸的。”晨看着我，眉头微微皱着，一脸认真的表情。
“晨，我不知道原来你也会信这个。”我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原来你会在背后说人，我不知道原来你也会这样表里不一……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让他进门呢？”
“他毕竟是我弟弟啊，小雅，听我的话，离他远点，我不想你有什么不测。”
“他到底会给人带来什么不幸呢？”
“……有些事小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晨偏过了他视线，不再看着我的眼睛。
“他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与你有关？”我警觉了起来，“你的过去是不是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是你的未婚妻啊，你为什么还不能对我坦白地说出来？”
察觉到事情与晨有关，我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晨，你到底在不在乎我？你到底信不信任我？你什么都不对我坦白，你爱不爱我啊，晨……”
我不断地说着，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在看到晨转过头的时候，我才突然醒悟到自己居然又不知好歹地踩到禁区里了。
“说啊，晨，你不说清楚我没有办法停止我的不安啊，你不说清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乎我啊，你不说清楚是不是因为我与你的过去相比根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啊……”
看着晨愈皱愈紧的眉头，我知道我又惹他生气了，我在心里不断地要自己赶快停止，可我的嘴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了。
“你有完没完？”晨终于大吼了一声，“我关心你给你一些忠告你又在扯什么东西？”
说完，晨转身欲走。
我急了，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腮边火辣辣地痛，眼里不争气地漫起了一层水雾，我也终于住了嘴。
手掌和脸颊撞击的清脆响声，让晨停下了离去的步伐。
“晨，对不起……”我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晨转过身，无奈地苦笑。
“晨，对不起……”我的眼泪开始顺着眼角往下落。
晨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一把把我搂进了怀里。
“晨，对不起，我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我只是太在乎你……”我把脸贴在了他的衬衫上。
“我知道，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晨抱着我，轻声地说，
“可是每个人都会有只属于自己的一些回忆……”
“对不起，晨，我只是太在乎你才会……”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你这样在意我的过去又有什么用呢？我的过去你无法参与，我所拥有的记忆你也无法改变……”
“我只是有些嫉妒那个分了你一段记忆的女人罢了……她有的，我却没有……”我仰起脸来看着他。
“……如果你要觉得嫉妒的话，就努力地把自己牢牢地嵌到我的未来里去吧……努力地去和我一起创造出只属于你和我的回忆……如果很多年之后，我依然不会对你说出那段回忆的话，那你就放心吧，因为那个时候，你和我在一起的回忆已经满满地占据了我心里所有的空间……其他的那些回忆，我是真的忘记了。”晨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抚摸着我依旧有些火辣辣的半边脸颊。
“我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你知道的……但我一定会改的……”
晨温柔地笑了起来，轻轻地在我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我不会说谎骗你的，你要知道……你比他优秀不止千倍……你要知道……你要相信……”
看着晨温柔的笑脸，我竟有了春暖开的错觉。
这种温暖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我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也没有半分的减退。
“……你比她优秀不止千倍……”
我是如此的欢喜于晨的那句赞扬，以至于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让我得到那句赞扬，让我引起那场争吵，让我一晚上又哭又笑，让我的脸颊疼了又被疼了的那个忠告。
……
“小雅，可以的话，你还是离夜越远越好。”
“他是会给人带来不幸的。”
……
2、萧晨
因为你是我弟弟
目送思雅驾车离开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推开门，我一眼就看见已经洗完澡，刮过胡子，穿着我的浴袍，收拾得清清爽爽的萧夜正斜倚在沙发上，惬意着吃着茶点。
“回来了？怎么这么慢啊？”夜看见我回来，动也不动，只是微微地眯了眯眼。
“你很会享受嘛。”我也眯起了眼睛看着他。
刚刚洗过澡的夜显得精神多了，半湿的头发被拢到耳后，依旧打着卷儿搭在肩膀上，明显是刻意修过的眉毛让人觉得有些女气，慵懒而又狡诘的猫样眼睛看人仿佛带着钩子，挺挺的鼻梁和略显无情的薄唇倒是让他平添了一股英气。
隔了一段时间不见，夜好象又媚了一点。
我已经可以想象出来夜所谓的私人助理是怎样龌龊的一份工作了。
“是不是在车库里干了一炮才放人的啊？看不出来哥你也懂点情趣嘛。”夜戏谑地问道。
“说话不要这么没修养。”我瞪了他一眼，不满于他的放浪言行。
我和夜是异卵双胞的兄弟，所以虽然是双胞胎，但是外型，性格都是完全不同的。
我几乎就是我父亲的翻版，不论是外型还是性格，甚至经历：与我的父亲一样，我做着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正确的应当的最好最合适的事情，成为其中的佼佼者，并且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一帆风顺轻而易举。
而夜，最初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像母亲，可是后来……我们都知道我们想错了……
“你才知道我没修养啊？”夜把剩下的茶点放进嘴里，拍了拍手，手上的碎屑理所当然地掉到了沙发的缝隙里。
“……说吧，你这又怎么了？这么落魄？”我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红茶给自己。
“还能怎么样啊，金主上个礼拜飞机失事挂掉了，他的大舅子小姨子联手把我从他送我的别墅里赶了出来……看，我头都给他们打破了……不过就算把我赶出来也来不及了，我已经快一步把别墅卖给别人了……嘿嘿，钱我都已经到手了，剩下烂摊子就丢给他们了，嘿嘿嘿嘿……”夜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怎么样，我的商业头脑比你不差吧。”夜眯着眼睛看着我。
“……夜，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玩够了吧。”我很认真地对夜说道，“认认真真做些事情吧。”
我不忍看夜这样堕落，我觉得他应该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我觉得我应该拯救他……
“……哥，你想说什么？”夜敛了笑容。
“我想救你。”
“呵呵，哥，不要忘了，我变成现在这样，你逃不了责任的……怎么，现在觉得愧疚了，想要补偿我了？”
“也许我有做错什么，可是你的人生却是被你自己弄得一团糟的……”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突然站起的夜捂住了嘴。
“哥，我现在很好，所以，不要试图改变我。”
“我不知道你现在这种落魄的样子有什么好的。”我拉下了他的手，冷冷地说。
“别随便就下结论，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夜摇摇头，微微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我说的话，“我当初没能阻止你改变你自己，所以现在我后悔了，所以我绝对不会给你机会再来改变我的。”
“不要摇头，哥，说我之前先看看你现在这种死气沉沉的样子吧！哥，我问你，现在的你，可还知道什么是爱情？”
“哥，别拿那个女人来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的，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的了，哥……”
“和我做吧，哥，这样你就会都想起来的……”
“啪！”我终于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打上了夜的脸颊。
“够了！”我对着他大吼，“告诉你，我现在爱着的是小雅，我很爱她，我会和她结婚，我会和她一起拥有未来……至于你……你……你给我记住了，你是我弟弟！我关心你，因为你是我弟弟，我疼爱你，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担心你，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想要让你过上正常的生活，因为你是我弟弟……”
“……晚安，哥哥。”
仿佛听得无聊了，夜耸了耸肩，开口打断了我的话之后，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客房去了。
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肚子的话正要倒出来的时候却被生生打断，胸口不由地一阵气闷。
用力地喘了两口气，我努力地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喂，等一下。”我抬头叫住了一只脚正要跨进客房门的夜。
“不管是不是一个父亲，毕竟……你是我弟弟……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会帮你……”
夜听到了我的话，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了好长时间。
“……我知道了，我是你弟弟。”终于，夜缓缓地开口。
“你真的知道吗？”我为他这句毫无意义的话皱起了眉头。
“其实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是份正当工作……今天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而已，我是你弟弟，不是吗？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
“那是自然。”我点头道，“那么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呢？”
“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
说完这句话后，夜安静地站了好久，我以为他在等我说些鼓励或是表扬的话，因为他终于像我所希望地向正常的方向发展了。
于是……
“加油干吧。”我开口说道。
“算了吧，哥哥，这种兄友弟恭的戏码我已经厌了……”夜冷冷地开了口，然后我觉得如坠冰窖一般，开始全身发冷。
“很多事情，你忘记了，我可没忘。”
夜的声音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有先前的温柔，天真，无奈，祈求和期待，而是变得冰冷，嘲讽，轻蔑，还带着神经质的颤音。
“呵呵，我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一直在自欺欺人呢。不过，我还不知道那是哪个人……呵呵……”
“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证明的……呵呵……哈哈……”
“哈哈……我是你弟弟……哈哈……”
“砰――”
夜带着几乎是凄厉的笑声，狠狠地把客房的门关上了。
一阵失望涌上心头，于是我用力闭了闭眼睛。
我知道我想要修复我们兄弟之间的裂痕的希望终究只是痴心妄想，我知道我的努力又白废了。
夜凄厉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我的耳边。
“我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一直在自欺欺人呢。”
没错，我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一直在自欺欺人。
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我……
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我呢……
“呵呵……”我有些失控地笑了起来，我这才知道原来狂笑也是会传染的。
“明天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要到哪里我开车送你。”
我对着紧闭的客房门喊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吞了两片安眠药，倒头就睡。
我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似乎做了很多梦，又似乎所有的梦都确确实实正在发生一样。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我挣扎地醒过来的时候，我身上的睡衣几乎已经完全被汗液浸湿了。
这个时候，夜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他没有留下任何似乎可以说明他来过的东西，就连客房里的床单，也整齐的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可是我知道他确实有来过，因为只有他来的时候，我才会睡得那么不安稳，我才会做那个每每醒来不管如何努力回想却仍只能记得开头的梦，那个似乎是吃多少安眠药也无法抑制的梦。
我所能记得的那部分梦中，有着漂亮的园，还有漂亮的别墅。
梦中那个时候，妈妈还很年轻，自然卷成大波浪的头发总是用一块粉红色的纱巾松松地挽着，有时候纱巾太松了，飘了下来，然后风总是会恰倒好地刮起来，妈妈的头发飞舞着，如云似雾。
梦中那个时候，爸爸正当壮年，却总是喜欢靠在躺椅上，捧着一杯上好的蓝山咖啡，脚边是等待理的成堆的文件，可是爸爸的目光却总是围绕在妈妈左右，从来不曾远离。
梦中那个时候夜还很乖，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对着一朵蒲公英说着悄悄话，他说话声音轻轻的，轻的只有我能听到，他说今天的天好蓝呢，他说今天的风好暖呢，他说今天的太阳好舒适呢，他说蒲公英你好幸福呢……
梦中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事，我只会调皮地爬到夜的背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吹一口气……于是蒲公英四下飞散开来，白色的绒毛飘着落着，起起伏伏，仿佛春天里下的一场雪，雪里夜嘟起了嘴，我却霸道地说夜只能跟我说话，夜只能看着我，夜只能跟我好……
梦中那个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好，就算是梦也那么好。
那样幸福，那样幸福……那样幸福的一场梦……
然后，我就会梦见……
那样幸福的时刻，似乎只是梦的前半段。
接下来是什么，我一直记不起来。
不过应该是非常非常不幸福的梦吧，不幸福到，我总是拒绝想起来。
不然为什么，每从这场梦里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脸上总是泪呢？我的身上总是汗呢？我的心总是一跳一跳地疼呢？
记得以前拜访过一个心理医生的朋友，他说梦境是一个人的潜意识最真实的反映，通过一个人的梦境，可以知道那一个人心底最的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然后我问他可不可以给我做催眠，让我知道这个一直在困扰我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当然没问题。
但是他问我，问我信不信任他，信任到可以将自己心底最的秘密展现在他面前。
我很认真地考虑了，考虑的结果我选择了继续让我受到这个梦困扰，因为既然是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别人当然更无权知道。
但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梦一个事实一个不得不被埋藏了的秘密呢？我依旧困惑。
但我知道，那一定与夜有关。
轻啜着手中的咖啡，我抬起头看着书桌上摆放的一张全家福。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拍的了，也许是因为一直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的缘故吧，颜色褪得有些厉害，不过，每个人脸上的微笑，都依旧清晰。
十几年前……十几年前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吧。
那个时候的夜，文文静静的女孩样子像极了妈妈，整天粘在我的背后，就像是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我只和哥哥一个人好。”夜总是这样说着，然后笑着，一脸的天真无邪。
“哥哥也只能和我一个人好哦。”夜总是这样说着，然后看着我，一脸的认真严肃与不容辩驳。
“当然！”我总是想也不想地就这样回答。
“当然！”我总是会同时加上非常肯定的点头动作。
后来，就像是肥皂剧的情节一样，妈妈的情人出现了，那个人长得与夜是惊人的相似，然后妈妈开始哭，开始不再理会我们；然后爸爸开始疏远，开始不再理会我们；然后夜开始变本加厉地缠着我，似乎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在爸爸妈妈那里失去的关怀……
于是我只有加倍地对夜好，因为从头到尾，夜他都是最无辜的。爸爸和妈妈做错了，他们的错，我得为他们担。
然后夜的感情变得越来越激烈，激烈到有一天，我终于觉得不对了……
那一天他对我说：“我爱你，哥哥，我们在一起吧，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开吧……哥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了……哥哥……这个世界上我只能爱你，你也只能爱我……我们都是残缺不全的，只有在一起才会圆满……我们之间的牵绊，是注定的……”
突然间明了了的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我，最终只是狠狠地给了夜一个巴掌然后转身逃开了。
夜，你是我的弟弟，永远都是，我们之间的牵绊，是在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误会？
可是你为什么不满足？
可是你为什么要让一切变这么复杂？
…………
再后来，爸爸和妈妈终于离婚了，妈妈带着萧夜去了外地，后来我又见到了萧夜几，因为他说他想见我。
也许这些都是会让我觉得痛苦的根源吧。
但是这一切又怎么样呢？我有的，不过是一个不如我所祈求的那样圆满幸福的家庭，不过是一个因为家庭变故而有些心理异常的弟弟，我可能的确有做错什么，但是我一直都在努力地要把夜引到正常的道路上啊……痛苦的人有那么多，让人痛苦的事有那么多种，我不过是遇上了其中的一些而已，不幸每个人都有一些，我所遇上的这一切，又怎么样呢？
这一切都不算什么，那么到底还有什么，是我所害怕，我所畏惧，我所不知道的呢？
喝完了咖啡，把杯子放进洗碗池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我接了，果然，是小雅打电话来叫我起床的。
得知我居然已经起来了的时候，小雅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她约我晚上去参加一个派对，我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客户要接待，小雅有些失望，于是我答应她过一阵子我会为她专门办一个派对，然后她在电话那头开心地笑了。
小雅是个好女孩，挂上电话的时候我在想。
我一定会珍惜她，会保护她，会疼爱她的。
所以我不会告诉她全部的事实来让她担心的。
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她不被夜那不正常的感情所误伤的。
所以我一定会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的……
一定会的。
3。许思雅
总是被关注，却总不是因为自己
我到达麦琪的酒吧的时候，派对已经开始了。
麦琪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因为发誓要喝遍世间所有的美酒，她开了一家酒吧，而这家酒吧的名字就叫“麦琪的酒吧”。
麦琪对我说今天会是她最幸福的日子，所以她要办这个派对，并且要我一定要出席。
我很好奇，我很想知道麦琪又在玩什么样，所以我一进酒吧，就开始四下寻找着麦琪的身影。
其实并不难找，麦琪是那种不管在哪里都是魅力四射的女人，特别是今天晚上，麦琪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太阳一样，闪耀的光芒就几乎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小雅，你怎么才来？”麦琪看到我，大声叫了起来，一时间，我也成为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我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说呢？反正每一被别人注意的原因，总不是我自己。
其实我已经很习惯这种被人注意的感觉了，谁叫我身边的人，从萧晨到麦琪，一个个都是那样光彩夺目呢？
我刚准备向麦琪身边走过去，麦琪已经穿过人群到了我身边了。
麦琪的动作总是这么快啊！
麦琪拉起了我的手，回头向所有注视着她的人们送了一个飞吻之后，就把我带到了吧台边一僻静的角落坐下了。
“你身边那位呢？怎么没来？”麦琪要酒保调了一杯马天尼之后，伸手搭住了我的肩膀，笑嘻嘻地问道，脸上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还有工作。”我回答，喝了一杯矿泉水，抬手把麦琪的手拍掉，“你爪子好重。”
“呵呵，真是可怜啊……不过既然你今天晚上是自由身，不如放纵一下，和我一起喝点酒好了。”麦琪一边说，一边把自己手中的鸡尾酒往我的唇边凑，“我们酒吧前两天还来了一个漂亮男生哦，哇咧，我跟你说哦，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尤物啊，穿裙子潇洒，穿裤子漂亮，什么都不穿最迷人……”
“喂喂……”我抬手挡住了麦琪凑过来的酒杯，“我还要驾车，不能喝酒的……还有，你刚才说错了吧，什么穿裙子潇洒穿裤子漂亮……反过来才对吧。”
“呵呵，我没说错，就是那样的，不然怎么叫尤物啊……待会他会上台唱两首歌，你就好好看看吧，呵呵，如果到时候你还不满足，我让你看看他什么都不穿的样子也没问题，呵呵……既然要放纵今天晚上就留在我这里好了……呵呵……”
麦琪没有形象地笑着，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麦琪，我不知道原来你的酒吧还做这种买卖啊……”
“什么啊，你情我愿算什么买卖啊，我的酒吧最多不过是一夜情的发源地罢了……小雅，你一定没有试过一夜情吧，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怎么样，试一怎么样？很刺激的哦……”麦琪继续说着，语气与表情都说明她已经完全是在开玩笑了。
“麦琪你有的时候还真是满差劲的。”我也笑了起来，抬起手在麦琪的肩膀上轻轻地捶了一下。
“哎哟，好疼哦，我受伤了，你要赔偿……”麦琪装模做样地叫了起来。
“对了，你跟我说今天会是你最幸福的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又捶了她一下，笑着问道。
“那个啊……”麦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是在害羞。
我更加好奇了，不由地牢牢地盯住了麦琪：“说啊……”我催促道。
“女人最幸福的，不就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托付一辈子的男人了么……”麦琪的眼神依旧在闪躲。
“麦琪你也会不好意思啊……麦琪你终于要安定下来了吗？哪个男人有这么大能耐啊？”我继续追问。
“……”麦琪似乎还在组织语言的当儿，酒吧中间的舞台上音乐有些突兀地响了起来。
“啊！到他出场了！小雅！”麦琪一听到音乐，仿佛濒死的信徒突然听到了上帝的声音一样，回光返照一般，再活跃了起来。
“谁啊？”我转头往舞台上看去。
“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啊……”麦琪应道。
哪个人？我依旧在心里嘀咕，是那个能让麦琪想要和他过一辈子的男人吗？
干冰造成的烟雾逐渐淡去，我终于看清楚了站在舞台上的那个男人。
那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无袖紧身的连身长裙，金色的长发斜绑在肩侧，一绺刘海遮住了半边额头，胯骨上松松地缠绕着数圈金色的链条，坠着十字水滴鸡心等各种形状的坠子，衬得腰身越发地修长。
那男子随着音乐在舞台上缓缓地走了几步，露出了裙摆下赤裸的双足，裙摆轻轻地晃动，竟真的带起了一种出尘的丰姿。
那男子抬起手打着拍子，腰也随之微微摆动，举手投足间，果真是潇洒利落，虽然是穿着裙子，却丝毫不见女气。
那男子的脸由于忽明忽暗的灯光看不太分明，但是那双眼睛，却仿佛要勾尽所有人的灵魂似的，闪着迷离却又明亮的光芒。
果真是尤物啊，也不怪麦琪这种美形至上主义者会拜倒在他的脚下了。
不过，我那片刻的呆滞却不是因为他的魅力。
我转头看向麦琪，她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男子。
“拿我的毛衣链做腰链，还真有创意呢。”麦琪自言自语小声说道。
“麦琪，你知道他是谁吗？”我问道。
“当然，我是他老板我怎么不知道，他是萧夜嘛，你那一位的弟弟。”麦琪说着，转过头来对我粲然一笑，“萧家的男人果然都是极品，没错吧。”
“怎么？难道我们姐妹两个真的都要改成一个姓了么？”我笑着问道。
麦琪听了我的话，突然愣了一下，随即又大笑了起来：“呵呵，小雅，不是的……萧夜是尤物，却不是我要的那个人。”
“呃……”我呆了一下，“不是他么？”
“呵呵，不是。”麦琪笑了起来，转过头继续去看台上的演出。
这个时候，萧夜已经唱完了，只听他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现在，我要宣布一个消息，我们伟大的可敬的老板娘，终于有人要了……又一个白骨精被收服了不能出来害人了……大家鼓掌吧，欢呼吧……”
“喂！小子！”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麦琪已经提着裙子跑到台上去了。
“胡说些什么呢？我只是要你宣布一下你老板娘我准备结婚的消息，你在给我鬼扯什么东西？”
舞台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没有人会动，也没有人能说些什么。
麦琪一把抢过了话筒，拉过了在不远的那个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微笑的男人，大声地说道：“我麦琪，从今天开始，就是林大元的未婚妻。”
所有的人都在继续石化中，包括我在内。
我曾经以为麦琪永远也不会结婚，就算结婚，也绝对不会和林大元这样不懂激情不懂浪漫老实木讷在十三岁时就拥有了三十岁的外表的男人，虽然大元喜欢麦琪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好长时间，整个酒吧里没有一点声音，大家都在努力消化这个过于突兀的事实。
“啪、啪……”有掌声想了起来，把我从震惊的状态拉了回来。
我抬起头，看见麦琪站在大元的身边，一脸幸福羞涩如同初通情事的小女孩，萧夜站在他们的身后，一边笑着，一边鼓掌。
我也笑了，我也开始鼓掌，不过我的好奇更甚了――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凑到一起来的？
“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很奇怪……怎么说呢？我也觉得奇怪。”麦琪有些害羞地说着，然后我们发现大元好象比麦琪更害羞。
于是几个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的人开始起哄。
“缘分真的很奇妙啊！大元这张脸，从十三岁开始就没有变过，一直维持着三十岁的样子……这张脸我看了都近十六年了都没有感觉……可是那天下大雨的时候，我看到他被雨淋地透湿地闯进我的店里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几乎增加到每分钟12下了……呃……于是……然后……呵呵……”
“大元真的有好多优点呢……大家都知道大元上心理医生的吧，心理医生最擅长的就是安慰别人了……大元很体贴……大元都不会老，一直是他三十岁的样子……大元……呃……”
麦琪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已经完全说不下去了，恢复过来的人们的口哨声，欢呼声，鼓掌声……麦琪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麦琪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我这样想着，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嗨，大嫂晚上好啊，可不可以载我一程啊？”刚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萧夜趴到了我的车窗旁。
此时的萧夜已经拆了假发，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束，紧身的牛仔裤包着两条又直又长的腿，是令人喷鼻血的漂亮与性感。
“到哪里啊？”我，收回了打量的视线，笑着问道，心里本能地涌现出来的危险的感觉让我决定只要不顺路就立刻开口拒绝。
可是萧夜说出了一个地名，刚好和我同路，我当然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大嫂，刚刚有没有听我唱歌啊？”车开在路上的时候，萧夜突然问道。
“有啊。”我点了点头。
“那我唱得好不好啊？”萧夜问道。
“呃……好啊，当然好。”我回答道。
“呵呵，你在骗人，这种回答一听就知道你没听我唱……”
“是啊，你长得这么漂亮，我只注意看人了。”我说。
“可是我长得再漂亮，也没有人会喜欢我，也没有人会爱我的……爸爸不喜欢我，哥哥不喜欢我，麦琪姐不喜欢我，大嫂你也不会喜欢我……”萧夜的声音有些无奈，句末带着一种听起来有些天真的鼻音。
“怎么会呢？我看麦琪就满喜欢你的呀。而且我也很喜欢你的呀……还有晨他，也是喜欢你的啊……不管怎样，你都是他弟弟嘛。”我回答道，我从萧晨那里听到过萧夜的事，决定与我订婚前，他跟我说过他父母的事情，那当然也包括晨的事情……也许又是因为我的小心眼在作祟，我总觉得晨并没有完全地告诉我整个故事。
“大嫂你又在骗人了……”夜摇了摇头，“我知道的，爸爸曾经喜欢我，是因为他以为我像妈妈，像他爱的女人；麦琪姐喜欢我，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对于漂亮事物的本能的喜爱；你对我的喜欢，只不过因为你喜欢晨，而我是他弟弟；晨他喜欢我，只因为他觉得父母亏欠我太多，他想要补偿我罢了……每一个都表现出喜欢我，却没有一个是真正因为我而喜欢我的，更没有一个会为我付出喜欢这种感情的……”
“就像在晚会上被人注视，却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而是因为自己刚好站在了一个光彩夺目的人身边……就是这种感觉吗？然后你就因为这样自暴自弃了吗？”我的心里一动，开口说道。
“是呀，没错。”夜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好象可以理解你了……总是被关注，却总不是因为自己……”我突然开心了起来，也许是因为终于有人可以理解我心情不爽的原因了吧，“因为这种感觉我也经历过……而且我也觉得很不爽。”
“每每那种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好象是借光的月亮一样，我讨厌这种感觉，可是晨每都说我就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一样，总是想要得到所有人的注意；他每都说我是被宠坏了的孩子；他每都说我要长大一点才好呢……”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我开始不停地说了起来。
“可是，要长大很困难呢。”我抱怨着，停下了车，“你是要到这里下吧？”
“哦，是的，谢谢了。”萧夜大概是听我的抱怨听得厌烦了开始走神，没有听到我问的问题，呆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那再见了。”
“对了，谢谢你没有在我刚才抱怨的时候打断我……晨都没有这好耐心呢。”我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夜，向他道谢。
不管他是不是在走神，不管他有没有听我讲，我都要谢谢他让我把所有的话都说完而没有打断我。
“小雅……”夜顿了顿，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表情。
“呃……”我正诧异于他对我称呼的改变，他已经开口说了起来。
“月光其实是最美的，只是人们总是太在意阳光的耀眼而忽略了它……但是对于黑暗中的人来说，月光，是他们唯一可以倚赖的光明……”
“小雅，我是属于黑夜的……我喜欢你，如同月光……我爱你，如同月光……我因你而爱你，不知你会否因我而爱我？”
夜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下咒一般，说着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拒绝的话语，虽然知道我应该为他的无理而给他一个巴掌，可是我的身体，竟然完全没有办法动弹。
就这样对视了片刻之后，夜笑了起来。
“同意了吗？”他笑着问道，“默认了吗？”
“明天来酒吧听我唱歌吧。”夜笑着，伸手抚住了我的脸，我以为他要吻我，正不知所措间，他的手却只是轻轻地在我的脸上滑了一下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进了那幢已经看不出来年头的破旧公寓里去了。
我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好久，呆呆的，不知所措。
因为不用数，我都知道，我的心跳，绝对不止12每分钟了……
。萧夜
一起去我们的天涯海角吧
“呵呵，半个小时啊，比我想象的效果还要好呢。”我目送着许思雅远去的车影，按下了手中的跑表，然后对着上面显示的数字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那个女人已经被我迷上了。
把跑表往躺椅上一甩，我起身进了浴室，打算好好洗一个热水澡，好放松一下刚刚有些紧绷的神经。
想到许思雅刚刚被我迷地那种脸红心跳一脸呆呆的样子，我不由地又笑了起来。
许思雅这种女人啊……呵呵……
明明是女王的性格，却偏偏悲哀的总也没有办法得到女王应有的待遇，总是被身边的人抢去了风头，弄得自己也觉得自己悲哀的女人啊……
这样有着潜在的女王性格的女人，难道真的会为萧晨这种王子样的人物所吸引吗？难道真的会为他变成温婉的小鸟依人的公主吗？难道真的会放弃掉自己的控制欲而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对方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女王会爱上的是骑士，或者是奴隶，总而言之就是会完全臣服于她的人。
她也许会为喜欢的人而改变，但是她只会爱上完全属于她的人。
所以，许思雅和萧晨，他们之间的所谓爱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场笑话罢了，不过是对一群无知的围观者无知的言论信以为真的而形成的奇怪的组合罢了，不过是努力地想要实现明明错误的结果而在错误的道路上不断努力地傻瓜二人组罢了……
于是，身为最爱护最关心哥哥的弟弟的我，当然有义务来向这两个人来证明他们到底有多么无知，幼稚和愚蠢了。
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把最适合他们的人放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自己来决定。
既然一时找不到别的合适的人，那么所有的角色就都由我来扮演吧，不论是等待王子救赎的中了魔法的公主，还是誓死追随女王殿下的忠心骑士，就都由我来扮演吧。
当然，为了让效果更好一点，我还特地对女王殿下使用了一点催眠术……
只是想不到那种三脚猫的催眠术真能起作用……呵呵……
靠在浴缸里，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弯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
哥哥，我知道你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我不会逼你去想的，我只会向你证明，什么才是真实。
哥哥，看着吧，我已经把事实都展现在你面前了，你就快点醒悟吧，不要再犹豫了，不要再逃避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哥哥，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你的幸福的……
……………………
我的房间的隔壁住着一个日夜颠倒的女人，据说是个什么作家，每天晚上开始放音乐就说明她开始工作了，而其他人就要开始睡觉了，所以她每天晚上放的都是颇适合催眠的轻柔音乐。
今天的音乐似乎已经开始响了很久了，看来已经相当晚了呢，于是我从已经有些凉了的浴缸里起身，准备去睡觉了。
今天晚上又在放什么音乐？
“那一天，那一座阳光灿烂的跨海大桥
你说只要一直跑，那一边就是我们的天涯海角
那一夜，那一片星光灿烂的白浪滔滔
你说我们很渺小，躲也躲不掉，命运的心血来潮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虽然，曾经是很很的感情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虽然，还是会很怕很怕再伤心
人之初，爱之，这么久以后，没想到又想到那一个人
人之初，爱之，这么久以后，没想到还（又）想到……那一个人
那一个……世界上第一个爱我的人
……”
女声隔着水泥墙板轻轻地在我耳边唱，我的神志突然间清醒了起来。
忍不住心悸的感觉，让我反反复复地睁眼阖眼，然后我发现自己的脸上一片潮湿。
我惊讶于自己的眼泪，我惊讶于这首歌所描写的情境，然后我开始恼怒起来。
为什么要唱什么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后？为什么要唱什么这么久以后没想到？为什么要唱这么无奈的结局？
无知的人就不要乱唱！
命运从来就不曾心血来潮，所有的相遇相守所有的波折风浪都是早已注定；那些事从来就不曾过去，我现在依旧爱你你也依旧爱我这一切从未变过；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曾结束，只不过你忘了一些事忘了一些人而我却依然记得我会让你想起来……
很久以后，我们依然会在一起，一起去我们的天涯海角……
我从来都没有在自欺欺人。
所以，无知的人全部都给我闭嘴！
“半夜放什么歌！吵死了啦，死女人！”我从床上坐起身，拍着墙大声骂道。
谁想我的怒吼起了反效果，音乐非但没有小，反而又大了几十个分贝，而且居然就固定在这一首歌上了。
“他妈的死女人，看我灭了你！”我批了一件外套，下了床，恶狠狠地想要前去敲隔壁的房门。
可是我刚一打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那个鬼魅一样的女人脸上那眼镜片鬼火一般的闪光，自己不由地先吓了一跳。
“那个……请问，可不可以不要听音乐……如果要听……换首歌好不好？我不喜欢听刘若英的歌……”我一边说着，一边暗骂自己居然一碰面就会在气势上输了那个女人。
“可是你却听到哭哦……”那个女人阴恻恻地说着，我身上的寒毛开始根根立起，“反应这么激烈，脸上的眼泪都没有擦就冲了过来……被击中心事了？”
“……”我无言，我实在是不擅长应对女鬼，于是我决定关上门然后回去找两团棉。
“等等！”那个女人以一种神鬼莫测的速度飘到了我的门边，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内，像个痞子样的赌在门口。
“姑奶奶我最近灵感枯竭，你有什么好故事拿出来分享一下下，我会给你好的。”
“我没故事好讲！”我伸手推她，我不是绅士，我也不会对女人客气。
“讲嘛讲嘛……”却不想那个女人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牛皮糖一般，甩也甩不掉。
“滚！”我用空的那只手把门狠狠地一带，于是我的胳膊，她的胳膊还有一只脚，都被门狠狠地夹到了。
“啊――”那个女人惨叫着放开了手，然后几乎呆滞地看着我，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我会下这么重手。
我也懒得再理会她了，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迅速浮现的乌青，理了一下自己被扯乱的衣服，“碰――”地关上了门。
然后我就听见门外那个女人大声地喊了一句“我终于有灵感啦啦啦――――――”了之后，万籁俱静……
那个女人没有再放那首歌，我在搽了点红油后也算睡了一个好觉。
只是第二天傍晚我准备去麦琪的酒吧上班的时候，我似乎瞥见了隔壁房间里的寒光一闪。
不过我没有空去管那么多闲事，我只知道，今天晚上许思雅一定会来听我唱歌，如果运气好的话，晨他也应该会来。
穿上了麦琪为我准备的一身黑色的皮草，我抬起头来，对着满脸艳羡的麦琪甜甜地笑了一下。
“啧啧，小夜你真是漂亮，这身衣服穿得比我还有味道。”麦琪舔了舔嘴唇，“小夜你为什么不去演艺圈发展呢？人长得漂亮，歌唱得也不错，以你的条件，一定会红的。”
“因为我不想害死太多人啊，姐姐。”我依旧甜甜地笑。
“那倒是……”麦琪点了点头，“你要真大范围地红了起来，被你迷死的人怕是要成天文数字了。”
“不过小夜，你真的很适合黑色呢……就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会为你制造出黑夜的气氛的，那样一定很衬你的。”麦琪仿佛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狠狠点了点头。
我依旧笑着，却不再说话了。
一直到我出场的时候，我才知道了麦琪所言的所谓黑夜的气氛制造得有多么成功。
舞台上几点鬼魅的灯光仿佛是在墓园上空飘荡的荧火，银白色的假发就在那些灯光的映照下不断地变换着光泽。
舞台似乎很大，四周都是茫茫的一片看不到边界。
可是，又很小呢。
小到只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不管向前进或是向后退，都是无边的黑暗，那些黑暗包围过来，似乎要把我吞噬一般，心头突然涌现的仿佛被世界所抛弃的错觉让我想要大喊，可是却不知道要喊谁，谁又会应我……
耳畔传来熟悉的乐曲，我终于平静了下来，嘴角牵扯出了一个必定会很迷人的笑容。
我终于想起来了，这种感觉，这种属于黑夜的感觉……呵呵，真是好久都没有体验过了呢。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那个时候哥哥还会每天陪在我身边。
那是一场盛大的嘉年华会，我和哥哥，还有爸爸妈妈一起，穿梭在各种有趣的玩意间，那个时候，我和哥哥的手一直都牵在一起。
我和哥哥兴奋地到跑，跑得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后来，我看见了一个有趣的大帐篷，于是我拉着哥哥的手一头钻了进去。
那是我第一感受到如此彻底的黑暗，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然后，我察觉到晨的手握得更紧了。
“呵呵呵呵……进来了一对小情人呢……”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然后我看见了前方不远的地方亮起了的一簇似乎随时会熄灭的烛光以及烛光后那个鬼魅一般的吉卜赛女巫。
“你们是今天第一对进来的呢……我来为你们看看你们的未来吧……”
那女人的声音太过诡异，于是我和晨都是一动也不敢动。
“啊，真是不幸的命运呢……”那个女人从水晶球上移开了视线，看向我们。
“孽缘啊…………”
那个女人絮絮叨叨地念了好长一段，当时的我明明没有听懂，但是那段话和那黑暗里的感觉，却仿佛有魔力一般，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或者说是命运里……
如今的黑夜里只有我一个人，原先的那个人放了手，没有人会再来牵我的手，然而我不孤单也不寂寞，因为我早已经属于黑夜。
回想起来，隔壁那个女人似乎也是这种阴恻恻的感觉呢，难怪昨天我会那么失常。
我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唱着歌，黑夜把我与那些无聊的观众隔离开来，我也不用做一些多余的敷衍。
我一首接一首地唱，我唱得开心极了，我喜欢这种与四周的黑暗溶为一体的感觉，我唱得不想结束……
终于，再没有音乐响起，我知道我终于还是要谢幕了。
于是我从高脚椅上站起了身，然后突然亮起来的灯光让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我听见了舞台下突然爆发的掌声。
然后，我看到了，坐在左边的角落里的许思雅，以及坐在右边的吧台边的萧晨……
再然后，我向思雅的方向笑了起来，接着，我看见了完全没有发现萧晨也在的思雅全身一颤后更加痴迷的目光，看见了刚刚注意到思雅的萧晨全身一颤后的由白转青的脸色，看见了两个人都在片刻之后匆忙地离去，谁也没有管谁。
好了，哥哥，快醒悟吧，别让我等得太急了。
一个人的戏，我已经演得烦了，哥哥，你快来接我吧，接我一起去我们的天涯海角。
不用再理会许思雅那个女人了，她不会碍着我们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消失了。
哥哥，你是第一个爱我的人……也是唯一我所爱上的人……
所以，让我们一起去我们的天涯海角吧……
5。麦琪
疯子
灯亮的那一刻，我突然间不安了起来。
灯亮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场中的形势，我看见了小雅，我看见了萧晨，我看见了那似有似无的也许该称做牵绊的东西。
于是萧夜准备回到后台的时候，我支走了更衣室里所有的人，因为有些事，我要向萧夜确定一下。
“你想要干什么？”我叉着胳膊，坐在更衣室里的长椅上，叉着胳膊，向着刚刚推门进来的萧夜冷冷地问道。
“我要换衣服，麦琪姐你可以回避一下吗？”萧夜回答道，但是他明显地愣了一下，我想他明白我在问什么。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想和你绕圈子，你给我老实说，你想对小雅怎么样？”我索性把话说清楚了，我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绝对不能让人伤害到小雅。
“不怎么样。”萧夜挑起了细长的眉毛，露出了一脸不屑的神色，“那种笨女人，我只是对她笑笑，她就自己动情了。”
“你不要骗我了。”我站起身，踱到了萧夜的面前，“我知道小雅的，她的眼里只有萧晨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她都只为了萧晨一个人在烦恼，在开心，在微笑……她和萧晨明年开春的时候就要结婚了，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你，用了什么手段？你，想要做什么？”
“呵呵……”萧夜斜斜地瞟了我一眼，然后仿佛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放声大笑了起来，“……麦琪姐，我还以为你的眼光很好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啊，害我白期待了一下。”
“我来慢慢解释给你听吧。”
“第一，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呢？当然是因为他们快要结婚了，如果我再不出现的话，这个错误就没有人来纠正了。”
“第二，我用了什么手段呢？呵呵，其实我所做的不过是把标准答案放在他们面前罢了，是他们自己发现了他们做得有多错的。”
“第三，我想要做什么呢？我只是要他们看清楚自己的心罢了，所有的决定权，我可都是交给他们的哦。”
“你……”我着实愣了一下，因为我不是很清楚他在说什么，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明白了一点，他是想要拆散小雅和萧晨。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反正如果小雅被伤害到一根头发，我都不会放过你。”我揪住了他的领子，一字一句地说，“想要做坏事就要有接受报应的准备。”
我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或者是说服他，但是我相信这么多年来小雅与萧晨的感情，我相信他们两个人都已经够成熟都能够看清楚什么是一时的迷恋什么是一生的爱恋，但是我只是担心萧夜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做出什么不择手段的事情，所以我想我应该先给他点警告。
“意外也算吗？”萧夜脸上依旧带着笑。
“当然！”我想都不想就这样回答道。
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他是这样适合于黑夜的人，他行事的手段又怎么可能会光明正大呢？
“那我是不是要先做好闪人的准备了？”我听见他这样小声地嘀咕道。
“我辞职吧。”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一阵，萧夜突然抬起头对我说道。
然后他挥开了我的手，也不回避什么，就在我的面前换起了衣服。
“许思雅她是在劫难逃。”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说着，“那个女人死定了。”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让他的眼睛看着我，“你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他的胳膊用力一甩，把我的手甩开后，微微偏了一下身，继续解裤子的腰带。
他光裸的背部曲线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依旧要命地诱人，可是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份欣赏的闲情。
“有个吉卜赛女人为我算过命，她说所有爱上我的人都会死于非命，除了我爱的那个人……这句话很灵的呢……我以前认识的几个男人或女人，几乎全都是在对我说爱我的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出了事……呵呵，真是五八门的死法啊……飞机失事的，药物中毒的，手术失败的，路上被人一刀捅死的……还有一个最衰的，他是陪我上街的时候被一个高空落下的广告牌给砸死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听着他那些胡乱的言语，我在想要不要把大元叫过来一趟，因为我发现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不正常。
“其实萧晨也出了一车祸，这证明他爱我。不过他没有死，这证明我爱他，只是他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所以他才会像现在这样，忘记了他自己爱的是谁，一味和那个笨女人纠缠不清。”萧夜说着，他已经开始穿自己的衣服了。
“你那是乱仑。”我挑起了眉毛，冷冷地说道。
听着这些完全没有逻辑的话，我已经很确定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疯子了。
“哦？是吗？”萧夜笑着说道，“我以为那叫牵绊呢。”
“不懂的人就不要乱说话。”萧夜突然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我。
“呵呵，是谁不懂呢？”我笑了起来，“萧夜，你这个疯子，居然喜欢上自己的哥哥……还是让我来告诉你现实吧，小雅爱的是萧晨，小雅她只是出于对萧晨的爱才会喜欢你的，你只是一个附属品；萧晨爱的是小雅，他对你的关心，只是出于对于兄弟的关怀罢了；小雅和萧晨都是正常人，他们之间的结合，就如月亮和太阳，公主由于王子一般天经地义，他们已经是一体了，他们就快要结婚了，他们会这样一直幸福一辈子的……至于你，呵呵，我告诉你，你是一个疯子，不管你外表再怎么迷人也好，没有一个人会爱一个疯子的，没有人会爱你的……”
我一字一句地说完，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全身颤抖起来，伴随着磨牙一般的诡异笑声，这个人用一种冰冷，嘲讽，轻蔑，神经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不懂的人就不要乱说话……”
我看着眼前这个疯子的一举一动，全身都进入了警戒状态。
我并不怕他，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空手道黑带的人，但是他要像疯狗一样咬人的话……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一掌把他劈倒比较好？
“……我会证明给你们所有的人看的……什么正常人，什么疯子……我会让你们看清楚什么叫事实的……”
“呵呵……我会证明的……”
然后，我就看着萧夜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之后，转身离去。
无聊地耸了耸肩，我决定打个电话给大元，问问他可有什么建议没有。
就在我刚刚拿起电话的时候，更衣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找谁？”我问，同时打量着眼前这个带着一身鬼气的女人。
“你是老板娘吗？我想问一下今天晚上唱歌的唱歌的那个男人是谁？”那个女人很客气地说，“我叫张心，是个记者，我想采访他一下……呃，同时还想采访一下他身边的人……”
“他啊……他是个疯子，我正准备打电话给精神病院呢，你采访他做什么？”我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说道，顺便向她展示了一下我手上的电话。
“呃……其实，我是一个作家，我现在正在写一部关于异常恋情的小说……我刚刚听见你们的争吵了，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采访一下……”
“啊，还有，我其实正好住在那个人隔壁，如果你担心他会对什么人不利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监视他……”
“还有……”那个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我的身边靠了过来，步步紧逼，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好好好……你要问什么就快问吧……”在那个女人拿过我手中话筒的时候，我终于选择屈服了。
“你答应了吗？太好了。”那个叫张心的女人笑了起来，把一只录音笔举到了我的面前，“先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萧晨是他什么人呢？”
“他叫萧夜，萧晨是他哥哥。”我不习惯与人站得这么靠近，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哦？”张心点了点头，我分明看见了她眼镜后闪现出的炽烈光芒……
…………
不知道被逼问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在终于送走了那个叫张心的奇怪女人之后，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打了个电话给大元，他叫我好好休息一切交给他之后，我只能无力地叹一口气，说一声好吧，就再也没有力气说任何多余的话了。
还记得大概是三天以前吧，在路过郊外的一个别墅区的时候，看见那个金发的纤弱男孩，拖着一大包的行李，一个人走在连出租车都没有的小路上。
一看就知道是被哪个有钱人包养然后又抛弃的那种靠出卖自己为生的男娼，只是不知道包养他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本来并不想去理会那个男孩的，说实话，我看到这种人，除了同情，更多的是鄙视。
但是我正准备加速离开的时候，那个男孩往一边偏了偏头，然后我就觉得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秒钟。
待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车开到了那个男孩的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个男孩看向我，停下了脚步，愣了一会，随即了然般地笑了起来。
我微微有些尴尬，但我承认，眼前的这张脸，虽然染了血沾了灰，却确确实实地让我大大地惊艳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出于我见到美人后的本能反应。
“萧夜。”那个男孩继续笑，我这时才发现他其实应该不算是男孩了。
于是，“你今年多大了？”我继续问。
“你喜欢多大的？”他轻轻地撩了一下被血粘在头发，露出他的五官，那语气那动作都满是我所讨厌的风尘味，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语气他的动作的确很吸引人。
“孤儿吗？没有家人吗？”我问，我想也许因为这样他才不说自己有多大，而也因为这样才有可能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就全身都是这样自然的风尘味道……我是开酒吧的，虽然自己做的是正经生意，但还是会不时地碰上一些做买卖的人，因而我也知，如果只是才入行的人，断不会有这种仿佛是浸入骨髓的妖媚。
“不是，我还有个哥哥。”
“你还有哥哥？”我奇怪地问道，因为通常一个人，如果还有家人的话，是绝不会堕落到如斯境地的。
“是的，他和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笑了笑，“他叫晨，萧晨，他是我在着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了，可是他失忆了。”
“萧晨？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同名呢。”
“是吗？真巧呢。”他突然兴奋了起来，掏出了一个皮夹，把里面的一张照片递到我的面前，“你看看，是他吗？”
“咦？是的呢。”我也兴奋了起来，颇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前一阵子哥哥他跟我说他要结婚了……你知道是谁吗？”他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很清澈的样子，却因为反射着太阳光，反而让人看不分明。
我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看他一扫先前那种另人倦怠的风尘味，全身的空气都变得清爽起来，已经完全是一个关心哥哥的好弟弟了。
“哦，那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回答道，“放心，绝对配得上你哥哥……怎么？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她？”
“那倒不用了，我知道我哥哥的地址，不过，你可以载我到市里吗？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连辆出租车都没有。”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样随便让路边的人上车的危险性，但是我毕竟是空手道的黑带而他怎么看也是随时会被风吹倒的柔弱身板，所以微微犹豫了一下，我让他上了车。
“你现在这种样子……你哥哥应该不会不管的吧。”准备开车上路的时候，我问道。
“因为我不开心，因为哥哥失忆了……因为我怨他忘谁不好偏偏忘了那个最爱他的人。”
“哦。”我点点头，心里想起小雅说过萧晨的心里有一段回忆没有对她说过……搞不好就是因为他失忆的原因吧……回去后要告诉她。
后来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因为我的开车技术并不是很好，说话会让我分心，而萧夜，一路都很开心地哼着歌子。
然后到了市里，我问他可不可以到我的酒吧来唱歌，他答应了，我兴奋于自己又挖到了一个帅哥，已经完全忘记了原本想和小雅说的事情……
仔细回想起来，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注意到萧夜的精神状态是很不正常的了。
记得大元跟我说过，大部分的精神异常者的思维都是跳跃性的，前言后语都是完全没有办法连上的，就算乍看起来很正常，仔细观察还是会发现不对劲的。
就像萧夜在提到萧晨前后那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的表现……
而我的思维，居然也在同时，被他带得一塌糊涂。
该死，那个时候的我，必定是被那个疯子的外貌给迷住了！
6。张心
美人，美人
真是看不出来啊，那个打扮得那么前卫的老板娘，原来依旧是土人一个啊！
第二天傍晚我去了趟超市后骑车回家的路上，我漫不经心地蹬着踏板，一边听着录音笔里传出来的昨天录的对话，一边暗自感叹道。
两个人的对话，每隔几句，就会出现那个老板娘说的“那个疯子……”、“……不正常……”等等类似的话语。
“那样美丽的一个人啊！疯子不疯子，正常不正常，又岂能用世俗的眼光来判断呢？”我忍不住地喃喃低语道。
“什么正常人的话不会爱他的？越是正常人就越有可能被自己所不了解的不正常的事情人物所吸引啊！”
“真是的，看她对美人的敏感程度，怎么会是这样庸俗的一个人啊！”
“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止是美丽，还有对美丽事物的宽容啊！”
…………
我不断地对耳机里传来的对话进行评论，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大，待到准备转弯的时候我往边上看了一眼，一个擦肩而过男人惊恐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猛地蹬起自己的自行车，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地飞速地窜离……
我白了那人的背影一眼，刚刚准备自我反省一下自己说了什么让人惊恐的话好以后用来写恐吓信的时候，我发现了路边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就是那个美人吗？！
我心里一阵狂喜，立即转动把手，从一个肥胖的欧巴桑载满了鸡鸭鱼肉的自行车边无声无息地穿了过去，悄悄地潜伏在美人的十点钟方向的一丛灌木中。
美人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茫然的样子呢，是不是因为昨天一怒之下炒了老板鱿鱼现在开始担心生计问题了呢？没关系的美人，你就这样坐着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有钱有势的小攻过来安慰你了，然后你就可以跟他回家，吃他的睡他的用他的，美人你要觉得愧疚的话就和他多睡几好了，这样我还可以多赚些稿费……然后你那个叫什么萧晨的哥哥就可以出场了，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啊啊啊啊两难的抉择啊……小攻嫉妒啊啊啊啊……继续Zuo爱做的事啊啊啊啊……暴烈点没关系啊啊啊啊……大出血也没关系啊啊啊啊……商战枪战肉搏战，皮鞭蜡烛按摩棒，最后再来个快刀斩乱麻，灭一个废一个，至于灭谁废谁还要再掂量掂量……然后我就可以在家坐着名利双收了哈哈哈哈……
我想象着自己站在珠穆朗玛峰顶仰天长笑，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后援团，打着“大人我们永远支持你”的旗号，我就此一统江湖万寿无疆……
几乎就要在马路上没有面子地大声笑出来的当儿，美人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于是我终于没有失控地在大马路上笑起来，只是因为美人的眼珠转动了那么一下，毫无意义地转动了那么一下……
眼波流转啊……百媚横生啊……倾国倾城啊……风云变色啊……天下红雨啊……六月飞霜啊……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啊……
我呆在了原地，完成了从色狼向痴的完全转化，在美人的一转眼间。
美人突然笑了起来，站起了身，轻轻地拍了拍臀部的灰尘……好漂亮的小翘臀啊……
小攻要出场了吗？不过美人你也不要这样心急啊，你应该继续维持刚才的姿势，这样才能激发起小攻无穷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啊！
“哥哥，大嫂，你们逛街呢？”我听见了美人清清朗朗的声音……真是好听啊……
可是，可是他刚才在说什么？哥哥？大嫂？怎么是哥哥和大嫂？
我看着那两个手挽着手就像公主和王子一般一起走进我的视线的两个人，我忍不住想要吐血。
我想起了昨天那个老板娘说的话：“……他们两个就如同月亮和太阳，公主与王子一般，是天生就应该在一起的，他们都是如此的优秀，只有他们才可配得上彼此，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他们才会幸福，他们必定幸福……”
月亮和太阳真的很配吗？要是配的话为什么月亮和太阳总是不会一起在天空中出现呢？为什么月亮和太阳要一个在夜晚一个在白天呢？为什么永远都不能相遇呢？
公主和王子真的很配吗？要是配的话为什么在所有的童话里都会被百般阻挠呢？要是配的话为什么所有的童话都不敢讲后来呢？要是配的话为什么人长大了就没有一个会再相信童话了呢？
不要问我王子和王子是不是很配，这我不管，我只管编故事骗人眼泪。
所以，我只瞟了一眼就知道，在我面前出现的这个自以为是公主的女人，将会在我的笔下凄惨地死去……默哀，因为你惹上了我的美人……
可是，在我继续观察了大概三分钟的样子……为什么我越来越觉得像是两个男人在为了那个女人争风吃醋啊啊啊啊……
为什么美人的眼睛看的是那个女人？为什么王子紧握着那个女人的手？为什么应该在一起的两个人之间反而像被冰山冻住了一样啊啊啊啊……
虽然我也可以认为他们因为想要博得对方的注意力而对那个女人好的，但是，但是……演技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啊啊啊啊……我完全看不到你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啊啊啊啊……
要不是曾经清清楚楚地从美人和那个老板娘的争吵中明明白白地听到后来又从老板娘的口中确定还有录音作为凭证的话，我真的又要以为这不过是我的妄想症再发作了。
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
我忍不住碎碎念道，终于，在计算了一下距离速度和角度等一系列数据之后，我下定决心了……
“啊啊……让一让啊……我才开始学自行车啊……”我一边这样大喊着，一边让自己的车子失去控制一般向王子与公主牵着的手撞了过去。
“砰――哐当――”随着这震天的巨响，我成功地分开了王子与公主的手，但是很不幸的是，我看得最碍眼的公主毫发无伤，而王子的衣服被却拉了一个大口。
更惨的事还在后头，我发现我最中意的美人，居然被我倒下来的自行车当了肉垫……
“啊啊……对不起……你没事吧？”我手忙脚乱地扶起那倒下的自行车。
“你被撞一下试试，死女人。”他头也不抬地回了我一句。
“喂，人家在帮你哎，你可不可以不要骂这么难听？”我一边扶他起来，一边附在他耳边小声说。
美人抬眼看了我一眼，我对他挤了挤眼睛。
“有病。”美人白眼一翻，很酷地说道，我却几乎在同时气结。
他妈的，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做坏人？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想看你和你哥哥能够再努力地发展一步？可是你你你……居然……
“对不起。”我很用很真诚的声音道歉，但是却用很仇视的目光瞟了美人一眼。
萧夜是吧，你已经是第二惹到我了，你等好了，我不会让你有好结局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尝遍世间所有酷刑，我要让你被抛弃，我要把你喀嚓掉，我要让你死也无全尸……
我推着自行车，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到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立即飞身上车，以我极限的速度飞驰回家，进房，开电脑。
开头：美丽的小受萧夜在经济萧条的时期第3失业后，一个人在街心公园发呆，他那美丽的倩影另某一偶然路过的黑社会老大心动，于是上前搭讪，萧夜摆架子，被老大绑走，继续摆架子，惹老大发飙，坚持摆架子，老大抄家伙上……
我是如此努力地在电脑上写写写写，从华灯初上一直写到夜人静，2K又2K的超华丽全身按摩，血出得快能做场心脏手术，强度大到废几个男人都不在话下……我终于理顺了气……
我存盘，然后开始斯条慢理地开始写小受可怜的恋爱史，写着写着，我开始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
在我终于想起来下午去超市买的一大包泡面全部都因为我那一时冲动却没有任何收获的壮举，忘在了美人十点钟方向的那丛矮灌木边上的水泥坛上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叫唤地像打雷一般了。
“啊啊啊啊――――”我终于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怨念再度爆发，于是……
“大人好勤快哦！”
“大人的速度好快哦！”
“大人下手太狠了，呜呜呜……”
“大人……”
……………………
在楼下卖烧饼包油条的小贩第一声吆喝声响起来的时候，我终于成功地让萧夜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心满意足地关了电脑，摸了摸已经饿到没有知觉了的肚子，我掏出了比我的肚子饱满不了多少的钱包，决定下楼去买点早点。
可是在我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微微呆了一下，因为我看见，我那装的满满两大塑料袋的泡面，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我门口的地上，塑料袋的提手高高地翘着，随着楼道里的穿堂风一下一下地摆动，仿佛正召唤着我把他们拾起来一样。
我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一瞬间，我突然发现自己，几乎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当然我并没有真正地热泪盈眶，我只是做了个比方罢了。
虽然没有热泪盈眶，但是我的的确确被感动了，我真的想不到那样一个似乎有些嚣张有些疯狂有些不正常但依然迷人的美人儿，居然还有着这样的细心与体贴，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
拎着泡面回到房间，我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
吃完饭的时候，我去敲了隔壁的门，想要向他道谢。
门开了，他的心情好象不坏，居然还对我笑了一下。
我向他道谢，他呵呵笑；我说我可以送你两包泡面做回礼，他呵呵笑；我说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他依旧呵呵笑……
只是关门的时候，他用一种很认真的劝告的语气说道：“喜欢可以，但是千万别爱上我。”
“因为所有爱上我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我点头，表示了解，我听过他前天和哪个老板娘吵架时说过的话，我记得有这句。
这样好的人，谁会不喜欢？
他关上门的时候，我在这样想：就算看起来性格恶劣了点，但是会在这种小地方温柔的男子，可遇不可求。
那么，如果是他这样的人的话，他和他哥哥，就算是在这现实中，应该也是可以被谅解被宽容，从而争取到一个好结局的吧，毕竟，面对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张脸，谁可下得了狠心去拒绝去伤害？
我衷心地希望着，并祝福着，于是我决定把那篇文章继续地悲惨下去，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泄愤的话，那么现在我的举动就算是在祈福了：我决定用我的文字来更多地分担他可能会有的厄运，让他在我的文字间多受点罪，多遭点劫，总好过一切都要在现实了承受吧。
这是自我看了《异度空间》之后，我所坚定地认为的事情中的一项。
而由此衍生的一项就是：如果哥哥一早在电影里把楼给跳了，那么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7。萧晨
我记起来了
自从夜到我的公寓来过那么一之后，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虽然之后我只在麦琪的酒吧里见了他一，第二天陪小雅上街时碰到了他又一之后，我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再见到他了。
但是在这个期间，我可以明显地察觉到小雅的不对劲了。
前些天，我对小雅说我要为她举办一个专门的派对，这是我不久之前答应过她的，可是小雅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是一个月前，我可以认为小雅的笑是因为感动于我的提议，我可以相信这是小雅对我的体贴，我可以相信这是小雅对我的关照，我可以认为这是小雅因为心疼我不愿让我为她太过劳累而做出的拒绝。
但是，现在的我，却不能不在意小雅眉宇间闪现的那一抹不屑和无所谓，我不能不在意小雅的眼角那无意间流转的光彩与妖娆，我不能不在意小雅举手投足见多出来的那一份高傲和专横，我不能不在意小雅在无意识的话语间展现出的那种自恋与轻蔑……
我不能不在意小雅她所有的改变却不是为我。
我不能不在意，虽然我问过麦琪，她也以她与小雅二十年的友情向我保证小雅是一个怎样成熟怎样清醒怎样明白事理怎样正常的一个女孩，她要我相信小雅，她要我暂时不用去理会小雅，她说爱人之间一旦有了芥蒂就很难解开，她说最好的方法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一切过去……
我相信她是真的要为小雅好，她是担心我的贸然介入会让小雅明明想回头却也不得不被逼上绝路……但是我并不认为她是为了我好……虽然她在说话时使用的代词是你们……
因为我知道，越是正常的人，越是没有办法抵御那种非正常的诱惑，因为就连我自己……也差一点为了他目眩神迷……
小雅没有麦琪经历的多，小雅没有麦琪神经坚韧，小雅未必像麦琪看得那么清楚明白，小雅未必会像麦琪以为的那样成熟清醒……
我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毕竟再过几个月，到了那个确定的日子，我和小雅就要举行正式的婚礼了，我不想现在还有什么突变，我只要平常普通顺利无波的人生，那些戏剧化的情节，还是不要发生在我身边的好。
可是小雅越来越频地夜不归宿，我想要约她的时候她捉迷藏的技术越来越高，我越来越焦躁不安，大元安慰我这是大部分的准新娘在婚前都会有的宣泄行为，因为要嫁与人妇的日期益近和少女时代的终于面临完结所带来的不安，夜只是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罢了，我只要等待一切终会回归平静。
可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向公司请了一天的假，带着新房的设计图纸，买了一些精致的茶点，我驾车去了小雅的住。
我打过电话，我知道小雅现在不在公司，那么如果她也不在她的住的话，那么我就会在她的住等到她来为止。
明天是我的生日，不论如何，我今天都要见到小雅，我没有办法再让自己这样无助地等下去了。
车在路上行驶的时候，我的心脏总是莫名其妙地一阵阵抽紧，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近乎本能地知道如果我就此失去小雅的话，有些事情，一定会脱轨的。
而我会失去小雅的那种预感，却在这个时候空前地强大了起来。
那种不安的感觉，令我不止一地想要刹车，掉头，然后开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去。
我第一发觉，我竟是如此地在意小雅……
然而我终究还是没有掉头逃离，我终究还是把车开到了小雅所住的公寓楼下，我终究还是进了电梯按了小雅所在的楼层号，我终究还是站在了小雅的房门前用她以前给我而我并没有用过几的钥匙开了那扇门……
然而我只将门推开了一线就以同样的速度关上了门，回到了还没有来得及关门的电梯里，按了车库所在的负一层。
在电梯门彻底关上了那刻，我还能听见外面传来的那种慵懒的声音在说“我就说是隔壁的人嘛，你这里隔音效果太不好了……”
是的，太不好了，隔音效果太不好了，防盗设施也太不好了，还有光线也太明亮了……
我坐进车里，想要开车离开，手却抖得连钥匙也插不进去，于是我趴在方向盘上，我努力地呼吸，我想要把刚才那一线刺眼的光芒给晃出去。
可是我的努力起了反作用，那一线光芒反而越来越清晰，渐渐分离出了两个赤裸的白皙身影，那样快乐地纠缠在一起，那样无拘无束的放纵与激情，金色与黑色的发像蚕丝一样包裹着那无瑕的躯体，殷红如瓣般的唇间溢出的呢喃细语……那一脸仿佛是沉浸在罂粟酿造的梦境中无力自拔甘愿沉沦的迷醉，那一脸仿佛是漂浮在美酒漾成的幻景中浮浮沉沉甘愿永眠不醒的执着，那一脸仿佛是冻结在冰山的熔岩突然间喷发出来的一往无前至死方休的激情……那道光芒渐渐分化出更多更多的让人面红心跳却更加心碎的细节……
还有那道怎么也无法忽视的如猫一般慵懒却清醒的了然目光，仿佛在不断地对我说着：“想起来了吧，想起来了吧，想起来了吧……”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怎么会忘记？我从未忘记过……那个叫母亲疯狂的男人，那男人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夜。
那天的傍晚，我和你因为社团活动的提前结束而比往常早了近一个小时回到家……
然后我们都看到了，那场改变了我们一生的欢爱。
那时侯的妈妈，和今天的小雅逐渐重叠，那时候的那个男人，在我的眼底，渐渐地与你重合，直到重合为一体……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的呆滞，我还记得那时侯我们的束手无措，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仿佛将要永远失去最宝贵的东西那样恐怖而强烈的预感……
我还记得你说，妈妈的表情，幸福又悲哀。
我还记得我说，哥哥不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抛弃你。
我还记得你说，那个男人的眼神，悲哀又幸福。
我还记得我说，小夜你不是那个男人，小夜你没有过错。
我还记得你说，哥哥的手，好冷。
我还记得我说，小夜你为什么哭，小夜你没事吧……
我还记得后来，后来妈妈想要回头，爸爸想要挽回妈妈的时候，那个男人，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拿着那把闪亮的手术刀，站在那片漂亮的园里。
阳光在手术刀上凝结成一点，那一点光芒，冷得逼人。
那个男人在房子的门口大声地说：“若你也不要我，我为什么还要在这世上？”
“若没有你的爱，我为什么还要在这世上？”
“若这就是最后的结局，我为什么要在这世上？”
“若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若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若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那一点寒芒轻轻地点过那人的脖子，如魔棒一般，那一瞬间，那人的身前，铺开了一条血色的彩虹。
那人微笑着，仰天躺下。
妈妈冲了出来，妈妈粉色的纱巾被风吹起，妈妈粉色的纱巾被染成红，妈妈如云似雾的发不再飘扬，妈妈开始哭，妈妈开始笑，妈妈开始说对不起，妈妈拉着爸爸裤腿说对不起……
小夜你也冲了出来，你拾起妈妈那已经是红的纱巾，你把那纱巾盖在了那男人的脸上，小夜你开始笑，开始看着我笑，小夜你用沾了血迹的手紧紧地抱紧我，小夜你说那男人证明了他要证明的东西，小夜你说你也有要证明的东西，小夜你说总有一天你也会这样证明……
我记起来了，那个梦的后半部。
我也记起来了，更早一些的事情，我记起来了，那个吉卜赛女人的预言……
“哥哥。”清清朗朗的声音把我从回忆的旋涡中惊醒，“你看见了吧，你记起来了吧……”
我把伏在方向盘上的头抬起来，发觉自己居然还在小雅的住所的地下车库，后视镜里，我的脸上，泪痕斑斓。
小夜开了车门爬了进来：“你记起来了吧，哥哥，你记得我们的爱情了吧，你记得我们在一起时那段开心的日子了吧，你记得了吧……”
“记得什么？我只是记起了妈妈……小雅，让我想起了妈妈……”我回答道，避开了重点。
“原来还是不记得啊……”小夜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那也没关系……”
小夜笑了，一点也不勉强地笑了，“至少哥哥你知道了吧，知道了那个许思雅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了吧……那个女人就和我们的妈妈一样，寡廉鲜耻……那个女人不爱你，她只是自以为是地想要有一个稳当的靠山，她只是自以为是地想要成为所有人的公主，她只是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有那个能力和权利……那个女人就和妈妈一样……那个女人怎值得有你的爱，那个女人怎会真的爱你……”
小夜的话说得我心烦意乱，“若不是你，她又怎至如此？我和她又怎至如此？”我对着他大吼。
“若不是我，她也会如此，你们也会如此，我不过让事情早一点爆发罢了……好了哥哥，不要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的，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的了，你并不爱她，你只是自以为是地希望她可以给你一份正常人的感情罢了，你只是自以为是地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自己心里那属于禁忌的感情罢了，你只是自以为是的想要借她来平衡你的不安罢了，你本不爱她，你又何苦来，哥哥？”
“够了！”我大吼，我突然间有了一种被开膛剖腹曝晒在阳光下的错觉，我的心被他抓在手中，一层层地剥去外壳……很疼很疼，几乎要要被他揉碎了，眼看心里那个最后的匣子就要被他打开了，我突然间全身无了力，突然间崩溃，突然间，我开始大哭起来了……
匣子被打开了，海啸般奔涌而出的情感几乎将我给吞没，我这才知道原来情感被封在匣子里越久就会越浓烈，我这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努力维护的所谓正常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我这才知道原来我拒绝想起所有的事却不是为了我和小雅……
于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流泪……
“我爱你，哥哥。”泪眼朦胧中，我听见了小夜这样说。
“我爱你，哥哥，我们在一起吧，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开吧……哥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了……哥哥……这个世界上我只能爱你，你也只能爱我……我们都是残缺不全的，只有在一起才会圆满……我们之间的牵绊，是注定的……”小夜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他用他那软软的嘴唇轻嘬着我的眼泪，说着与那天一模一样的话。
那天我确实给了他一巴掌，那天我确实转身逃开了，那天逃开的我，满脑子都是夜的身影。
因为当年的我，对于夜的感情，我不敢说的感情，我以为永远也不能说的感情，因为夜的这句话，突然间明朗的仿佛青天白日，我的惊惧，无法克制，于是我，只有逃……
我逃了，我的惊惶失措几乎送了我的命，我在迎面撞来的客车面前，忘记了所有……
唯一所记得的，只有夜的脸，只有在那瞬间决定了的，对夜的回答……
8。萧夜
我这此生，别无所求
我轻嘬着哥哥脸上的眼泪，我也哭了。
从来未有体验过的幸福感觉，在瞬间将我击倒，我的全身，不能克制地颤抖了起来。
我顺着眼泪的痕迹，移到了哥哥的唇，我不知道看起来这样刚毅的唇竟也有这样柔软的触感。
我的舌头探了进去，仿佛是迷失在沙漠中多日的濒死的过客，如此饥渴地索求着每一滴的天降甘霖。
哥哥的呼吸粗重起来，拂过我的耳边，仿佛是最轻柔的风最温暖的低语。
“不要，夜……会有人过来的……”哥哥说着，用手推开了我的脸。
多么苍白而又无力的抗拒啊。
“我已经等了你这么多年了，哥哥，再等下去我都会变成化石了……”我轻轻地摇头，我看着哥哥，我微笑……
“哥哥，我知道你的，那么多年来，你也只期望着这一刻……”
“和我做吧，哥哥，让你的梦境成真吧……然后你就会全部都想起来的……”
“……然后，只要我们拥有了彼此，其他人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俯下了身子，我隔着哥哥的裤子亲吻着那个将给我们两个带来快乐的东西。
抬起眼来，对着一脸惊讶的哥哥，我妩媚地一笑后，又一低下了头。
我解开了那些碍事的束缚，我察觉到哥哥抓住靠椅边缘的手微微地在颤抖。
直起身，我褪了自己的衣物，然后伸手握住了哥哥的一只手。
我把哥哥的手含在嘴里，吸吮着，发出啧啧的声音，我看着哥哥的脸开始充血，我感受到哥哥的手愈来愈温暖……
“我们一起去天堂。”我说，我让哥哥的手搂住了我的腰，我再一低下头，这一，我含住了那通往天堂的钥匙……
哥哥的身体猛烈地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我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天堂。
我再一直起身，跨坐在哥哥的身上，我微笑，我从哥哥的瞳孔里，我看到自己笑得前所未有的妩媚。
“哥哥，我们一起去天堂……”我笑着说，我让哥哥进入自己，我幸福到眼里一片湿润，我看着哥哥变成了绯红的脸，我看着哥哥微启的双唇，我看着哥哥的瞳孔里反射出的那张幸福的脸，我更紧地抱住了那唯一的可以温暖我的躯体。
“看吧，哥哥，看见天堂了吗？哥哥，我们会一起去的，我们就要去了……”我大声地喊着，全然不顾会不会有人路过，会不会有人察觉，我和哥哥终于在一起了，再没有任何事情有这重要了，再没有了……
去了天堂的那一刻，我的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白光，白光里，是我那阳光一般的天使，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温暖感觉，从里到外将我包围……
只是为什么，我看见了天使的眼角，有一滴泪珠悄悄滑落……
从天堂再回到人间的时候，哥哥依旧牢牢地抱着我，这让我觉得安心，我知道自己，终于拥有了自己的那片天。
突然哥哥的身体猛地僵硬了起来，我好奇地抬起头，顺着哥哥的目光看去，然后我知道了哥哥如此震惊的原因。
许思雅，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不知道她是何时站在那里的，但是我看得出来，她看到的已经够多了。
“你们……我……”许思雅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她已经不再是我所在意的事情了。
“枉费……枉……萧夜，枉费我那么爱你，枉费我为你牺牲了那么多……”许思雅冲到了车前，指着我一字一字地说。
“走吧，哥哥。”我笑了，我往哥哥的身边靠了靠，“哥哥记起了我，那么其他的一切就都没有关系了……哥哥，我们走吧……”
哥哥低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句，“我们走吧。”
哥哥踩了油门，用不大的速度逼得那个女人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转弯，从她的身边擦了过去。
“小雅，对不起……”我听见哥哥低声这样说，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女人颓然地坐在地上，我听见她似哭似笑地喊着叫着，我听见她在不断地重复着那么一句“……终究还是没有人会爱我……终究还是我在自欺欺人……”
呵呵，可笑的女人啊，再见了……
………………
“我们回家。”哥哥说道，“让一切从哪开始，就从哪结束吧。”
我笑了，我知道哥哥终于全部记起来了。
“为了这天，我等了好久了。”我把头靠在了哥哥的肩膀上。
……我终于等到这天了。
………………
我看着眼前这幢爬满了藤蔓植物的别墅，还有这荒草丛生的园，我知道，这么多年后，我们终于还是又回来了。
“哥哥……你都记起来了……”我开心地抱住了哥哥的头，“……全部……”
“全部。”哥哥说道，有些疲惫的样子，“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一直在等待这么一天吗？”
“是呀，今天我终于等到了，哥哥，今天我终于幸福了……”我笑着，亲吻着哥哥的面颊。
“我记起来了，那个吉卜赛女人的预言……”哥哥说着，身体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所有爱你之人，必死于非命……除非你爱上那人，愿以一命换一命……你与所爱之人心意相通之日，即是你生命终结之时……简而言之，你此生注定无爱……”哥哥坐在地上，喃喃地说，带着哭腔，我却笑得愈发灿烂了。
“十八岁为一劫……那一劫的结果我忘记了我的那份感情……二十八岁又为一劫……就是明天了……”哥哥的声音越说越低。
“哥哥不要哭啊……”我跪在了哥哥的面前，我抬起了哥哥的脸，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着眼泪。
“你十八岁那天，我遇上车祸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你可以平安无事，那我宁愿忘了所有的事，我宁愿是我死于非命……死的感觉，太恐怖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我也不想你去经历……”
“可是对于我来说，不论是哥哥忘记了我，还是哥哥受到伤害，都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情呢……”我笑着对哥哥说，我用手拉扯着哥哥的脸，我要哥哥也和我一样地笑。
“哥哥封印了对我的感情，可知道我的心因此碎了多少片吗？我了好长的时间来慢慢搜集这些碎片，好不容易，才把它们又拼了起来……”
“不过小夜现在很幸福呢，哥哥终于想起我了，小夜的心终于完整了，等到天亮的时候，我就会在我最幸福的时候死掉……在和哥哥心意相通的时候死掉，就是小夜最幸福的事情呢……”
“小夜……如果那个吉卜赛女人只是因为好玩而随便说说来吓唬小孩子的话……小夜……不要相信，好不好……不要相信命运……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我们的天堂，不要去理会那个吉卜赛女人的胡言乱语……好不好……”哥哥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他用了那么大的力量，以至于我几乎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要折断了……
“可是哥哥，她说的很准，不是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差的实现了，不是吗？哥哥你也很相信命运的，不是吗？哥哥你也相信她的话的，不是吗？不然你就不会把我带来这里了……”我把手放在了哥哥抓着我胳膊的手上，“……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会亮了，天亮的时候，我就一分不差地满二十八岁了……哥哥……你说我会怎样死呢？”
“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哥哥努力地摇头，哥哥的手抓得更紧。
“看星星吧，哥哥……今晚的星星很漂亮……”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哥哥的脸抬了起来。
我让哥哥的脸看着天，然后我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哥哥的怀里好温暖。”我说，“哥哥，你知道吗？我曾经为了这一天，想过了好多好多呢……”
“最后，我想到的，最浪漫的一种死法……如果可以让我自己选择的话，我希望能够在我躺在你的怀里看星星的时候，被一颗流星砸死……”
“我那天这样想着，结果想得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我去了酒吧，我喝酒，我对坐在我身边的一个人说了我这想法……可是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了……”
“他在嘲笑我贪生怕死……他说我干脆说我想长生不死好了……哥哥，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从来就不怕死的，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忘了我，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死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我死了之后你仍然不会记得我……哥哥……”
“后来有个人过来跟我说其实最好的死法是在作爱的时候爽死……他说他可以跟我先演练一下……我同意了……呵呵……那个人真的爽死了……他的心脏病发作，然后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我后来也去检查了心脏，可是医生说我的心脏用到一百岁都没问题……”
“可是我哪用得着活那么久呢……我只要可以活着直到哥哥记起我的时候就可以了……”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我突然觉得有热热的水滴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把目光从星空移到哥哥的脸，我看见那晶莹的水滴，正在哥哥那宽宽的下巴上聚集，我看见哥哥的眼，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
“不要说了……什么也不要说了……”哥哥更加大力地抱紧了我，“如果这注定是最后的拥抱，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地抱到最后吧，不要再说这些让我伤心的话了……”
于是我不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躺在哥哥的怀里，看着哥哥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流的我也开始心痛……
不知不觉间，天开始破晓，那抹难看的鱼肚白，正在开始努力地变得红润，变得妩媚。
“没有流星，没有地震，没有疾病，没有毒蛇猛兽，没有火山爆发……”哥哥颤抖着嘴唇喃喃地说，“……天要亮了，时间已经到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哥哥，你的表快了一分钟……”我从哥哥的怀里坐起身，哥哥搂了我一个晚上的胳膊酸软无力，被我轻而易举地挣脱了。
“小夜……”哥哥的脸在天边突然涌现的霞光面前变得惨白，他愣愣地看着我，看着我手上的那把聚集了所有阳光的手术刀。
“呵呵，这是那个也许是我的亲生父亲的人用的那把刀呢……”我笑着，站起身，退后了几步。
“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那个人用的方法够漂亮够优雅而且容易实施……我真的庆幸当年那个时候我把这把刀从他手边拣起来了呢。”
我把刀举到了自己的眼前，欣赏着刀刃上如血般流动的霞光……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锋利呢……”
我把刀刃放在了我的脖子上，凉凉的触感出忽意料的舒服。
“哥哥，你记得吧，我说过我有要证明的东西，我要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爱，我要向你证明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的了，我要像自己证明你爱着我，我要向你，向自己，向老天，向所有人，证明我们的心意相通，我要在这最幸福的时刻结束一切……哥哥，我爱你……我们一起来证明吧。”
“……一起去我们的天涯海角吧，哥哥……”
我笑着说，我的手似乎没有怎么费劲，刀刃就从我的脖子上划了过去，很轻松，并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
我的耳畔传来了清风的声响，我第一知道原来血喷出的声音是这样好听。
我的眼前激起了一片血雾，透过血雾，我看见哥哥跌跌撞撞地向我冲来，手脚也许因为坐了太久麻痹了而有些奇怪地扭曲着。
我也第一发现，原来，透过血雾看到的哥哥，可以这么美丽啊……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我以为我会跌到地上，结果我发现自己跌到了一个又温暖又柔软的怀抱里。
我笑，我努力地牵动着嘴角，虽然已经全身无力，我也要为哥哥展现一个最幸福的笑容，我要哥哥知道，我为我自己选择的结局非常的满意……
若这就是最后的结局，那我此生，别无所求了……
我逐渐涣散了的视线，在经历了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后，终于定格在了那轮初升的朝阳上……
黑夜与太阳相遇的结果，如果不是黑夜将太阳吞噬，那么就是在朝阳升起的刹那，黑夜消亡……
而唯一能够融洽的方法，就是在心灵相通的那一刹那，让黑夜住进太阳的心……
那个可能是我亲生父亲的男人用这样的方法住进了妈妈的心，住进了那个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的美丽世界……
这一，该轮到我了……
哥哥，我一早就等着这么一天了，等着住进只有我和你的世界里的那一天了……那个我用生命换来的世界……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虽然很辛苦，但是我终于等到了……
我这样幸福地想着，我发现今天的朝阳特别的红艳，特别的美丽……
若这就是最后的结局，那我此生，别无所求。
……我这此生，别无所求。
9。林大元
只要活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
麦琪对我说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在意，我接触过小雅和萧晨，而他们就如无数的平凡人一样，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但是又不会因为那秘密而失控。
所以麦琪打电话来对我说小雅在昨天晚上在公寓开煤气自杀的时候，我完全惊呆了。
麦琪在电话里哭得死去活来，她不断地埋怨自己，埋怨自己让萧夜搭了自己的车，埋怨自己给小雅和萧夜创造了见面的机会，埋怨自己纵容了小雅的放纵……她不断地骂我，骂我笨蛋，骂我庸医，骂我为什么没能救得了小雅……
我无话可说。
虽然我想说电视里的那些心理医生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虽然我想说如果病人不愿意合作我也没有办法，虽然我想说我不管科学再怎么发达人心都是最难测的……
但是，面对麦琪的一句句责问，我，无话可说。
我忽视了萧夜的影响力，这是事实；我没有给小雅，萧晨还有萧夜足够的关注，这是事实；我没有及时地发现小雅的异常，这是事实；我最终没能阻止小雅的自寻灭亡，这是事实……
后来，我和麦琪又听说了萧夜与萧晨的失踪，听说了几天之后在一废弃的别墅边发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萧夜已经死亡多日，而且确定是自杀，萧晨则是多日没有进食，身体在严重脱水状态，虽然已经休克了，却依旧紧紧地抱着萧夜的尸身……救援人员因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个人分开。
萧晨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身体的各项功能都已经极端衰弱，加上本人的求生意志十分淡薄，几乎所有的医生都断定他是活不了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在第三天的时候，萧晨居然奇迹般的苏醒了。
然而，苏醒了的萧晨，似乎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他记不得我，记不得麦琪，甚至记不得小雅……
但是他还记得那个名字，他总是会无意识地张嘴合嘴，喃喃地念叨着那个名字。
“夜，夜，夜……”
他记得萧夜是怎样用手术刀割开了自己的咽喉，他记得那天自己是怎样冲到夜的身旁，他记得夜的身体里热量一丝丝流失的感觉，他记得自己是怎样不吃不喝地抱着夜坐了那么多天……
他记得夜笑起来是弯弯的眉眼，他记得夜生气时微嘟的嘴唇，他记得夜躺在他怀里时微微的颤抖，他记得夜牵他的手时手心的冰冷……
他记得那个吉卜赛女人诡异的预言，他记得那把像噩梦般轮回的手术刀，他记得自己在十八岁的那场车祸的瞬间做出的决定，他记得自己在二十八岁濒死的刹那终于明白了小夜的选择……
“我认识你们吗？”他躺在床上，手腕上吊着点滴，看着在自己面前围着的我和麦琪，喃喃地问道。
“认识。”我点头，回答道。
“哦……”他轻轻阖上了眼睛，“对不起，我忘了。”
“……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麦琪说道，眼睛微微有些红，语气微微有些抖。
我知道麦琪想说些什么，我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萧晨记得萧夜，记得那么清楚分明，却忘记了小雅，忘得再不剩一丝一毫。
小雅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真心的希望小雅幸福，可是现在，小雅死了，死得一点也不幸福，而那个应该要给她幸福的男人将她从记忆里完全地抹杀，那个应该要给她幸福的男人，全部的记忆都只为了那个夺走了小雅幸福的男人……
“麦琪，你先出去吧。”看着麦琪紧抿的嘴唇，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麦琪于是恨恨地看了萧晨一眼，点点头出去了。
“你说吧，你到底还记得些什么。”我目送麦琪出了病房之后，转头看向萧晨，问道。
“还记得什么啊……”萧晨在病床上微微地偏过头，望向窗外，窗外，是黄叶纷飞。
“……还记得我要活下去，还记得我要用我活下去这件事来证明小夜他爱着我，还记得我要用我活下去这件事来证明我爱着小夜，还记得我要忘了所有的事情，腾出我心里所有的空间，还记得我要把我所有的记忆都留给小夜，还记得我要用我所有的记忆来记得小夜的美丽，小夜的光芒，还记得小夜他住在这里，陪我过完这一辈子，陪我一起去天涯海角……”
萧晨说着，用空着的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满脸幸福。
我无话可说，我只好顺着他的眼睛看向窗外。
今天的风很大，外面的梧桐树被吹得飒飒做响，叶子一片片地被风掀起，被扯离主干，被风卷得到都是，做着这一生唯一一的飞舞……
树上残留的叶片已经很少了，我听见萧晨用着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开了口……
“我还记得今年秋天第一片落叶飘下之前，我忘记了小夜……”
我低头看向萧晨，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沉醉。
“我还记得我要在最后一片落叶飘下之前，忘了所有的事……除了小夜……”
我沉默，这是我无法体会的感情，我知道一切不正常，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于是我最终还是转身出了病房，我知道比起里面这个人来说，病房外面那个痛失了好友的人，才是我更应该去看护，更应该去关心的人。
我搂住了麦琪颤抖的肩，我发现我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我们……不要像他们那样……”麦琪靠在我的怀里，小声地说。
“不会的。”我回答，更紧地搂住了麦琪。
“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吧……”麦琪的声音，依旧不安。
“不会的。”我回答，用的是最坚定的语气。
“可是当初我问你他们会不会出事，你也这样回答我的啊！”麦琪捶着我的胸口，一下一下，很用力。
“不会的，我们不会的。”我回答，我知道，麦琪不是在责怪我的无能为力，麦琪更多的是在恐惧我们的结局。
“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它重演了……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捧起了麦琪的脸，我看着她的眼睛，我发誓……
“大元……”麦琪愣愣地看着我，眼角还带着泪珠，眼里神情却明显地安定了下来，“你说的哦……”
“如果再重演的话，我就会把你的猪头给砸烂，用来祭奠小雅……”麦琪的嘴角微微地弯了一下，“……还有我浪费了的感情……”
“麦琪……”我也笑了，我爱的人是麦琪，幸好，我很幸福，幸好……
……………………
后来的好几天里，大大小小的报刊杂志包括电视新闻，报道的都是小雅和萧晨他们的事情，每一份报道都有着耸人听闻的血色大标题，吸引着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看着，谈论着，表示着鄙视，厌恶或者惊叹。
后来我和麦琪接到了医院的通知，要将萧晨送到精神病院去了，那一天，我和麦琪去看了他，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
我知道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我知道他们终于圆满了，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我知道他们向所有的人证明了他们的爱情，以他们自己的方式……
他们把彼此间的牵绊吐成丝，做成茧，然后他们幸福地居住在自己的茧里，抛弃了所有彼此以外的东西，居住在那一个纯净的容不得一丝杂质的世界里，就算永远也等不到化蝶的那一天，却也依然甘之如饴……
载着萧晨的车开走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却在抬头的刹那，看见在萧晨病房的窗前的那棵梧桐树，正缓缓地飘落下最后一片黄叶。
……………………
秋天走了，冬天来了，再然后春天来了，我和麦琪结了婚，间或听到萧晨在精神病院里日日早起看日出，间或听到身边的朋友在谈论一个叫张心的美女作家以那些疯狂的事情为蓝本出了一本热卖的小说，间或听到关于小雅的住房时时会传来闹鬼的传说……
清明的时候，我和麦琪去拜祭小雅，麦琪给小雅买了很多她喜欢的向日葵，金灿灿的颜色在这个压抑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了另一个女人捧着更多的向日葵从我们的身边擦了过去。
麦琪很奇怪，她说那个女人看起来很面熟，她说也许她是小雅的朋友，她说就算不是能见面也是有缘，她说要跟上去看看，于是我们尾随着那个女人到了另一块灵牌前。
我们看清了那块灵牌上的字：“萧夜”。
麦琪呆了一下，我也愣住了，麦琪转身就走，我知道她还是没有办法原谅萧夜，但是她要我留了下来，她要我代替萧晨拜一下萧夜，我知道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看着那个捧着向日葵的女人把一朵朵地摆成一个更大的圆盘，我听见她喃喃地说我带不来你要的阳光就只好用向日葵代替了，然后她坐到了前面的蒲团上，从包里摸出一本书来开使一页一页地往火盆里扔。
“给你看看吧，当初你用门板夹我带来的后果……”
“唉……早知道你会这么惨……”
“早知道结局是这样……”
我听着她低声的叹息，走上前，为萧夜上了一柱香。
那个女人抬起头来看着我，她问：“你是谁？”
“我代替他的哥哥来给他上香的，我是他哥哥的朋友。”
“哦？是吗？他哥哥现在怎么样？”
“他忘记了所有的事，他把自己的心关进了只有夜一个人的匣子里。”我说道，我觉得我有义务让关心萧夜的人知道萧夜所爱的那个人的情况。
“是吗？那样也不错呢，夜。”那个女人笑了起来，“原来你一早就等着这么一天了啊……等着住进只有自己和自己所爱的那个人的世界里的那一天啊……”
那个女人开心地笑着，把手中剩下的书全部扔进火盆，然后站了起来，背起自己的包，就要离去。
“请问？你是谁？”我向着她的背影喊道。
那个女人的背影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后阴恻恻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以前的邻居，也是那该死的预言的最后一个受害者。”
………………
一个月后，所有的报刊杂志均以“红颜薄命”等类似的词语为标题，报道了当红的美女作家张心被查出了恶性脑瘤而住院接受治疗的消息。
两个月后，张心的葬礼无声无息地举行，我和麦琪都出席了。
五个月后，麦琪告诉了我她怀孕的消息，半年多来的阴沉气氛终于开始淡薄起来了。
一年以后，麦琪早产，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虽然瘦弱，但是都还算健康。
麦琪坚持要给他们起名为忆雅和忆晨，我没有异议。
虽然我在想萧晨现在应该还在精神病院里每天早起看日出吧，但是我什么也没说，我想麦琪想要怀念的是她所认识的，属于小雅的萧晨。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都很幸福。
麦琪偶尔会怀念起思雅和思雅的萧晨，但是现在我们说小雅和小晨的时候，我们都知道我们喊的是忆雅和忆晨。
后来我买了一幅凡高的油画的复制品，麦琪把它装饰在了自己的酒吧里最显眼的地方。
那是凡高为了纪念他去世的表兄莫夫画的一幅《盛开的桃》。
画子很漂亮，然而打动我们的，却只是那上面题写的诗句。
“只要活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
每看到那句话的时候，麦琪都说她会想起思雅和萧晨，我说我也会。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
………………
我没有对她说实话。
每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萧晨，那个只属于萧夜的萧晨，还有萧夜，那个应该很幸福地生活在萧晨心里面的萧夜。
我总是会无法控制地想起那两个人之间的，怪异而美丽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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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