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扬州,倚春楼――
大厅里舞乐飘飘,调笑声不断,满厅的脂粉浓香,一派纸醉金迷的靡丽景象。
我所有的神思皆集中在眼前那张绝色容颜上,淡若远山的柳眉,转盼含情的双眸,肤白胜雪,长发低垂。
唉!无论瞧上多少遍都是一样美艳,此等容貌,果真是天下无双,当世之间莫人能及。
美人嘴角微扬,唇畔含笑,眼里却满是挑衅的神色,大有傲视群芳、睥睨天下之势。直看得我心跳加速,差点就忘了今夕是何夕。只消一眼,便能勾得我乱了心神,天下间,怕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而我心中的这份迷恋,更不知要待到几时方能断绝。
只怪我千不该万不该,偏偏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爱上了……镜中,水中月。
视线一晃,美人儿顿时消失无踪,取而待之的是一张浓妆艳抹的丽颜。“迟公子!你都来了这么久了,怎么都不肯看奴家一眼,是我长得不够美吗?”
“美!怎么不美!只可惜……远远及不上他!”我瞥了被她抢去的铜镜一眼,嗤笑道。区区一个娘,也敢同我比美?
“迟公子~你每回来都只顾对着镜子看,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一只纤纤玉臂缠了上来,娇嗲软语不断骚扰着我的耳朵。
“呵~”我悠然回头,一口喝尽美人递上来的酒,答道:“就是瞧得起你们才来这里的!要不,我早回家抱着镜子睡觉去了!”
才怪!我来这里,完全是为了让这些枝招展的女人衬托自己的美貌,如此照起镜子来才比较有成就感,喝起酒来也比较尽兴。
“砰!”正喝到兴头上,屋顶突然下陷,齐刷刷跳下来几条大汉,满脸横肉,一身臭汗,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以我的审美观来说)。
“你们~”带头男人把手中的大刀一横,恶声问:“谁是大魔头迟还君?”
“呀!”女人们立时吓得容失色,抱作一团。
一群臭三八!好重!我快被你们勒死了!尽管心里把人咒个半死,面上依旧是一派优雅从容,无论何时何地,形象都是最重要的!
我不慌不忙的喝了口酒,笑道:“在下正是迟还君,不过我的名字里似乎没有大魔头这三个字呢!”
“你?!”所有人都明显的愣了一下。呵呵,我的美色果然惊人,初见的人会有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
随即有人出声大喊:“妖孽!受死吧!”
妖孽?这个外号好,我喜欢!可比大魔头要好听多了。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我的长相“妖”媚入骨,从而牵扯出一段段“孽”缘。
刀光飞扫而至,我欲起身迎敌,却发现自己身上挂了一串大惊小怪的女人,动都动不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扬了扬右手,把手中的酒杯当暗器击了出去。
“砰!”、“砰!”、“砰!”,随着一声声巨响,敌人逐个倒地,酒杯飞了一圈后又回到我的手中。
姿势优雅的饮尽杯里剩下的酒后,我甩下缠在身上的娘们,大步朝门外走去。
“迟公子,今儿个这么早就回去了?”老鸨跟了上来,谄媚的笑着。
“被他们一搅,兴致全没了!里头的死人照老样子理,若是惊扰了你的客人,全都算我帐上!”
“是是是!明天可早点来啊!”
出了倚春楼的大门,只觉夜风阵阵,我本就没什么醉意,此刻更是酒醒了一半。想想这么早回去铁定睡不着,干脆去喝下一摊好了。
才走了几步,就见几个女人缠住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硬要拉他进门。
那男人年纪在二十岁上下,长得倒也俊秀,只可惜眼神太呆了,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很容易被欺负的那种。
此刻,他正与那几个打扮得娇滴滴的女子纠缠不休,一面摇头一面推说不要。不过是被人拉住了手臂,脸便红得像什么似的,活脱脱一幅恶霸逼良为娼图。
“几位姐姐,好久不见了。”我趋身向前,甜笑着打了个招呼。
娘们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迟公子啊!怎么?你今天倒有空来看我们。”
“今天不行呢!我才从倚春楼出来,恐怕不能陪几位美人玩了。”
“又是倚春楼?你整天往那儿跑,也不怕姐妹们吃醋!”说话间,已有人朝我身上靠过了来。
“嘻嘻!我跟这位大哥约好了去喝酒,还望几位放他一马。”我不着痕迹的推开搭在肩上的玉手,拉了那书生的衣袖就准备落跑。这些女人的缠人功夫,我刚才就已经见识过了,可不想再来一遍。
“既是迟公子你的朋友,就更该进来了!”
我回头,露出苦练许久的完美笑容。“我这个朋友脸皮薄,还请几位美人放他一马。改日有空,我再来找你们叙旧。”
几个女人立刻呆在了当场,我趁机拉了某人就走。
“好了,好了。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我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那家伙微张着嘴,一脸呆样的看着我的脸。
好有趣的反应!
我一时玩兴大起,调侃道:“我说你也真是的!既然都来了这种街柳巷,还装什么清高啊!”
“我没有……”他的脸霎时变得通红。
“没有?没有什么?是没有假装清高,还是没有来这街柳巷?”
“我……只是路过……”他低下头,眼睛却一直偷瞄我。
“路过?当然是路过!我也只是路过而已!”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好,我们去喝酒吧!”
“耶?我?可是我……不会喝酒啊……”
街旁的一家酒馆里,酒坛子堆了满桌。
“喂!你真的不喝酒吗?就算不喝,好歹也吃点东西吧?”虽然我是不介意让人观赏自己用餐啦,不过这样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我在虐待人家一般。
他偷偷看我一眼,道:“我们两素不相识,全都由你请客似乎不太好。”
靠!哪个王八蛋规定不认识的人就不能一起喝酒,这家伙未免也迂腐过头了吧?所以我才讨厌读书人。
无论心里有多么不爽,我都不会轻易把骂人的话说出口,破坏形象的事我从来不会去做。
“哪,”我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问:“你叫什么名字?”
“柳……望言。”
“忘言?噗……这个名字和你还真配!当然,如果你叫莫言、惜言之类的,其实也很不错!”我掩唇轻笑,道:“我是迟还君。既然已经交换过姓名,应该就算是认识了,现在可以陪我喝酒了吧?”
“迟……”他惊讶的看着我,“你就是迟还君?”
“怎么?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字?”我还以为这种读书人是不会过问江湖上的事的呢!
“你、你便是那个灵山的迟还君?你在江湖上很有名,我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
“喔?你都听说了些什么?是说我杀人不眨眼,危害武林?还是风流成性,淫乱江湖?”我边说边缓缓靠近他,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柳望言猛得往后退去,差点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他的俊脸红成一片,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一副誓死捍卫贞操的烈妇模样,而我自然被当成了那个企图染指良家妇男的大淫魔。
“你不用担心,我虽然生性风流,不过对男人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应该说,我对比自己长得差的人一律没兴趣,可悲的是,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未曾遇见过容貌更胜自己的人。
“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为什么会成为武林公敌呢?”
我坐回自己的位子,慵懒一笑,道:“大概是因为我太过随心所欲了吧,想杀人就杀人,想救人便救人,无论黑道白道通通得罪,所以大家都看我不顺眼罗!啊 ~我没事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是江湖中人!还是来谈谈你吧。你今年几岁,家住哪里,订过亲没有,读了几年书,可有功名在身?”
他没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不,我……”
风里传来金属互击的声音,我一惊,一脚踢飞面前的桌子,挡住了直直向我攻来的利剑。
又来!怎么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追杀?
“迟还君?”
靠!剑都砍过来了才问有没有弄错人,这家伙脑子没问题吧?
“正是在下。不知这位……少侠找我有什么事?”我收起一闪而过的厌恶神色,堆上满脸假笑。
“报仇!”话音方落,剑就袭了过来。
我足下轻点,向后飘了两三丈,笑道:“仇?我欠别人的不计其数,就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件?”
“一个月前……”他的眼突然睁大,嘴角流下血丝,“你!”
“哎呀!我已经出手了,你到现在才发现吗?”薄唇轻扬,我缓缓舔尽尾指上的血迹,“一个月?这么久以前的事还拿出来问,我早忘了啦!”
“迟兄……”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回头,只见柳望言仍端坐在原位,纹丝未动。
“耶?原来你没有吓得躲在桌子底下啊?”我奇道,还以为文弱书生都很胆小呢!
柳望言尴尬的笑了笑,道:“你可真是直接啊!”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这么快!”他脱口而出,随即发现自己的失言,低头掩饰。
“哈哈!”我忍不住朗声大笑,“再待下去,怕是要连累到你了,我还是先走为妙。改日有空,再请你喝酒。”
语罢,我随手扯出一跟发带,束起满头散发,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去。
店外,月色美得让人叹息。当然,和我的美貌比起来,可还差了一大截。
不知接下来还有谁会找我的麻烦,真的好期待啊~
第2章
月华如练。
我仰躺在某棵大树的树干上,翻来覆去的怎样也睡不着。要命!今晚酒喝得太少,看来是无法入眠了。
微风轻拂,寂静的夜里响起浅浅的呼吸声。“迟还君,我都来这么久了,你还装睡啊!”
啧!可恶!这样也能被人发现?
我翻身坐起,姿势极美的飘然而下,落地时,连一丝灰尘都不曾扬起。
树下站着个白衣男子,眉目含情,唇齿带笑,俊美卓绝,是最让女人爱慕、男人嫉妒的那种长相,勉强入得了我的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只超级大苍蝇啊?”我心情不爽的瞪他一眼,道。虽说我本就睡不着觉,但既然有人自动出现,我当然会很不客气的把扰人清梦的责任推到他身上。
“几个月不见,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他完全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只顾一个劲的……淫笑。奇怪的是,即使笑成这样子,他的脸还是一样英俊,足以教天下女子为之痴狂。就这一点来说,我实在是望尘莫及。
“若有什么正经事的话就快开口,没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掉头便走。没办法,要是不小心被这家伙缠上,铁定会没完没了。
才走了几步,他低沉的嗓音就由身后响起:“玉仙楼的陈年竹叶青一坛。这个理由够不够?”
我仍是背对着他,手却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拿来!”
“你的酒瘾可真不小呢!”他把酒坛子递给我,继续微笑。
我一口气灌下大半壶酒,草草的拿衣袖擦了擦嘴,道:“我是怕不喝酒就睡觉,晚上会对着自己做春梦,那多无聊啊!”
“你今夜是怎么回事?放着好好的客栈不住,却跑来睡树上。”
“今晚月色好嘛!我睡树上方便赏月啊!”我随口答道,反正骗这个家伙也毫无罪恶感可言。更何况,我总不能说是自己的钱用完了,不得不跑来睡树吧?我就算是死,也不愿如此丢脸。
“依我看,你根本就是在逃避追杀。一个晚上遇着两批刺客,也难怪你只能躲来这种地方。”
神经!我会怕被人追杀才怪!
“错了!不是两批,是三批……”我伸出一个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是第三批!”
他无奈的笑了笑,“不是我爱说你,没事非得把自己弄得这么招摇不可吗?黑白两道的人为什么追着你跑,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还不是因为我长得太过美艳了,得不到我的人自然就因爱成恨了,唉~红颜祸水,这一点,我十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了然的点点头。
“迟、还、君!你会不会自恋过头了?”
“呀,不是吗?那大概就是为了那一把名动天下的破剑‘问雨’了。”气死人了!我这无双美貌,竟然还比不上一把烂剑。
“你既然知道,还四惹事生非?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
我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别跟我提上个月,我记不得了。何况,我这样子有什么不好?出道未满两年,我迟还君的大名就已经响遍整个武林。”只不过名字前还得加“大魔头”或“妖孽”几个字。
“还君……”
寒光一闪,地上立时多了一道剑痕。
“谁准你这样叫我的?”我轻问,杀气逼人。
“咳咳,是我失言了。我想说的是,只要你跟了我,黑白两道定然没人敢再动你,你也不用过这等打打杀杀的生活了。如何?你不再考虑一下吗?”他的声音低沉魔魅,在这夜色里透着浓浓的邪气。
废话!黑白两道,哪个敢惹你这头不要脸的大色狼啊?
“那什么……凌辱啊!”
“我的名字是凌越。”他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我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我说姓凌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著呢?你的草草宫里不是有一大群莺莺燕燕等着你宠幸吗?干嘛非我不可?”
“……藏月宫。”
“啊?”
“迟还君,你的记忆力会不会太差了一点?”
“咳,随便什么宫都好,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啦!”
“我的答案很简单,我喜欢你的容貌,还有你那从不将全天下放在眼里的性格,我的收藏品里没有你这一型的。而你呢?你又为何总是拒绝我?”
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第一,你长得没我美!第二,你长得太丑了!第三,你的长相和我完全不配!”
“全部都是因为长相吗?”他有些哭笑不得的问。
“当然!要我跟你这种丑八怪在一起!我还不如跟……”脑里闪过一张害羞的俊颜。奇怪?我没事想起那个书生干什么?难道和有钱有势的藏月宫宫主比起来,我更喜欢那种普通人吗?
“跟谁?”凌越见我不回答,自顾自的接了下去,“你师妹吗?听说她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呢!若能有幸见上一面就好了。”说罢,又淫荡的笑了一下。真是恶死人了!
“那个黄毛小丫头,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哪里能和我相比。”
“呃……有自信是很好啦!但是,你好像有点过。还……迟还君,你再这样下去,早晚会惹上麻烦的!”
我傲然一笑,道:“好笑!我迟还君,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没人找我麻烦!”
好美啊~所谓的倾国倾城,所谓的沉鱼落雁,也不过如此而已吧?脸如春,眸似秋月,教人忍不住为之痴狂。
“唉~”我无比烦闷的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会长得这么明艳动人呢?连我都快要把持不住的爱上镜中的自己了。”
“公子啊,你已经对着我的镜子看了整整半个时辰了,你到底买还是不买啊?”
“你管我!我看看还不行吗?”我恨恨的把铜镜扔回原,继续走路。
真是!若非自己的镜子放在家里忘带了,我用得着对着那面质量低劣的破镜子发痴吗?
走着走着,忽觉背上一阵恶寒。又被人跟踪了吗?让我猜猜看,这回又是哪个名门正派除妖来了。青城?还是武当?那一声“妖孽”可是受用得很呢!
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东看看西摸摸,最后拐入一条无人小巷。
“奇怪?明明是走进这里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大哥,那个人真的就是灵山的迟还君吗?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女人嘛!”
“笨蛋!就因为他长成那个样子,才会被江湖中人称作妖孽!”
“可是,他当真知道‘问雨’的下落?”
“他既是‘无影快剑’的大弟子,就没道理不知道‘问雨’藏在什么地方。”
“原来……你们也是为了‘问雨’而来啊!”我一手支着下巴,无限感慨的说道。来找我寻仇的人,有一大半是冲着这把破剑而来。
巷子里的两人一阵惊慌。“谁?你在哪里?”
“头顶上啦!笨蛋!”
我站在屋顶上,长发随风飘飞,笑容柔媚入骨。如何?这样子,够妖了吧?
我一跃而下,趁那两个人对着我的脸发呆之际,将他们给解决了。
怎么找上门的人水准一比一差,这一回可是连血都没溅呢!
我拍了拍身上假想中的灰尘,正准备就此离场,忽听头顶一阵响动。猛然抬头,但见一张银色的大网由天而降,把我罩在了地上。
我狼狈的爬起身,这才发现巷子里已多出了十几个黑衣人。哼哼!原来还有一拨啊,这就是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我也不急着站起来,只盘腿而坐,悠然道:“竟然出动这么多人来抓我,我果然很受欢迎啊!”纵然身陷囫囵,我也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倒不是我没神经,而是我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眼前就是再多上一倍的敌人,我也全然不会放在眼里。
“迟还君!都死到临头了,你还这么嘴硬!”说话的是一身黑衣的冷酷男子,脸长得还不错。
我不甚在意的答了一句:“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秦钟,你忘了门主说过要抓活的吗?”一直笑嘻嘻的少年走上前来,安抚了黑衣男子一句。随即又转过头面向我,笑得更加灿烂。“迟公子,我家主人想请你去水月门作客。失礼之,还请见谅。”
这小子,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笑容很甜,加分!
“原来是那个最擅使毒的水月门啊。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我最近没什么空,等我哪天来了兴致,一定会登门拜访。”
“若迟公子不肯的话,我们只好动手了。”
“动就动吧。”我素手一挥,银色丝网却未能如我所料的化为碎片。
奇怪?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才发现自己竟使不上力气。
“怎么?无法使用内力?”少年越笑越可爱,“‘蓝烟’果真好用!”
“蓝烟”?那种能封住人内力的毒药?没想到我行走江湖近两年,竟会败在这种诡计上。
“真是卑鄙无耻!”即使是咬牙切齿的样子,也比别人美上数倍,只可惜现在没有镜子让我照。
“怪就只能怪迟公子你太过大意了。”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对我的下毒?倚春楼的娘?凌越?卖铜镜的老伯?又或者是刚才的那两个小混混?可能性太多,实在想不出来。
我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由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黑衣男子惊讶的看了我手中的剑一眼,道:“素闻迟还君杀人不用兵器,还未出手就已见血,没想到你使的竟是一把软剑。”
“那是因为我出手的速度委实太快,没人看得清楚啦!算你们好运,今日有幸一睹它的真颜。”我虚张声势的笑了笑,向前跨出一步。
众人立刻后退,满脸戒备的看着我。
呵~可笑!不过,他们接下来的表情一定更加有趣,因为谁也料不到我下一步会做些什么。是杀人,还是就此逃遁?
只可惜我看不见那些惊鄂的表情了。下一瞬,我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王八蛋,不但给我用“蓝烟”,连迷药也给加了进去!
第3章
睁开眼时,自己已然身阴暗潮湿的刑房。
双手双脚都套上了镣铐,锈迹斑斑的铁链穿肩而过,衣服上是道道血痕,凌乱的黑发散在额前,几乎遮住了半边脸颊。
没想到,我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啊!事实证明,人果然不能太过自信,像我吧,前一刻还在夸耀自己的武功,下一瞬就已成了阶下囚。事实又证明,那个姓凌的果真是乌鸦嘴,什么坏事都让他说中了!
此刻,我面前正站着那个叫什么禽兽的黑衣男子。他手里握着一根浸过盐水的长鞭,如过去几天一般凶狠的逼问:“我再问一,‘问雨’到底藏在哪里?”
我勉强抬了抬头,有气无力的答道:“大哥,我已经说过很多了,我不知道啦!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啊!”
“你是‘无影快剑’的大弟子,会不知道他把剑藏在哪里吗?”
“我只是他徒弟,又不是他老子,没事告诉我这个外人做什么?拜托你们稍微动点脑子好不好?何况,那把破剑藏来藏去也只能藏在灵山,山又不会动,你们有本事就去挖啊!”
黑衣男子没有答话,只是泄恨般的挥了挥手中的鞭子,向我宣告他的怒意。
我吃力的偏了偏头,那鞭子险险的擦过我的脸,打在我的右肩上。
“啪”!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皮开肉绽了。还好我尚留了点力气保护自己的脸,因而身上虽然伤痕累累,我的脸却仍是完好无缺。
“这样子都不吭一声,你的忍耐力果然惊人。”他冷笑了一下,又挥过来一鞭。
唔……真是痛死人了!嘴角抽搐了一下,扬唇,却依旧露出淡定从容的微笑。
“还好啦!被你这样照三餐打下来,我的痛觉神经早就麻木了。”一开始是为了保持形象而拼命忍住叫声,现在则是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
翻白眼!敢情我解释了这半天,他一句也都没听进去啊?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当然没道理为了一把破剑陪上自己的性命,所以说,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喂~有没有人啊!我要洗澡啦!有没有人听得到我的声音啊!”我的嗓音嘶哑得简直不像自己的,即使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稍微动一下就会扯痛伤口,我还是努力争取着自己的权力。
没办法,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待了十几天,我身上已经产生了一股难闻的异味,再不洗的话,恐怕我自己就得被这味道熏死了。和那些严刑拷打比起来,长期无法洗澡的痛苦更让我无法忍受,估计再这样下去,我大概就会随便掰出一个“问雨”的下落了,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屈打成招”了。
喊了半天,完全没人响应,我只好垂下头,继续研究地上的纹路。经过十几天的反复观察,我发现地面上的刻痕似乎是某种文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干脆用脚拨开地上的稻草和灰尘,只见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一段话:吾乃……,不幸被囚于此,念一身绝世武功空负,故全数刻于此地,待有缘人得之……
一脸黑线!有没有搞错?这究竟是什么年代的老套情节,怎么好死不死的偏偏被我遇上?这种的,会不会太烂俗了一点?而且那家伙若是真有什么绝世神功,又怎么会被困在这种地方?稍微有点逻辑好不好!
“无聊!”就算我现在武功被废,也没兴趣学这种歪门邪道的功夫。
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那套武功心法旁还刻了一行小字:欲练此神功,需尽毁经脉,血气倒行……
都是些什么怪东西啊?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必先自宫”之类的蠢话!
“嗒”、“嗒”、“嗒”……阴森的牢房来传来脚步声。
奇怪?现在明明还未到拷打逼供的时辰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我的牢房前停了下来。牢门“吱”的一声打开了,进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
不是那个黑衣的禽兽吗?我欲抬头看他,却感觉头晕得很,眼睛无论如何也都睁不开,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人身上似还伴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你谁啊?”好怪?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困了?
来人没有答话,只径自走到我的身侧,缓缓褪下我的衣衫。
“会有点痛,忍一下。”声音轻轻柔柔的,总觉得很耳熟,可惜我的思维太混乱了,完全想不起来他是谁。
下一刻,清凉的药膏覆在了我背部的伤口上,火烧般的疼痛立时缓解了大半。他上药的动作轻柔的如同羽毛一样,害我越来越想睡觉了。
“啊!我记起你是谁了!”我大叫一声,正在上药的手微颤了一下。“你就是前几天帮我换药的那个人吧?”
其实我第一被人用刑后醒来,就已经有人替我理过伤口了。要不然凭我这娇生惯养的身子,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个问题呢!
“大哥,这样子帮我,若被人发现了,会不会连累到你啊?”我当然不是真的关心他的生死,纯粹只是说几句客套话而已,其实我比较想问的是,你有没有办法帮我逃出去?
对方迟疑了一下,没有作答。原来他也是自身难保啊?
“大哥,你既然这么好心,能不能麻烦你替我洗个澡啊?我已经十几天没洗澡了,全身都发臭了!”我努力做出最甜美的笑容,软声道。虽然很怀疑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是否还能发挥出魅力。
他低笑了一下,道:“你身上……很香。”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能帮我洗澡了吗?
正想着,他已抬起了我的下巴,用一块湿布擦拭着我的脸。
我连忙大叫出声:“轻一点!不要伤到我举世无双的脸啦!”
“……对不起。”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无比愧疚的说道。
总觉得他的举止有些怪异,我努力的眨着眼睛,试图看清他的长相。“喂,你……”
牢里的异香越变越浓,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竟再度晕了过去。
第章
“迟还君!你当真不知道那把剑在哪里?”
“是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真是受不了,同样的对话已经重复过上百遍了,就算他们不累,我也累了!
话音刚落,鞭子就招呼了过来,好痛啊!
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少年朝前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后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死不了,你的生命力可真强啊!”
我抬头,笑得妖媚无比。“现在才知道吗?你们最好把我看紧点,若我哪天逃出这里,定要把水月门杀得片甲不留!”
“你如今这副样子,说出来的话可真没说服力。”少年说着捏住了我的下颔。
“麻烦把你的爪子移开,若是不小心伤了我的脸你可赔不起。”
“迟公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甜美,眼里却闪着狠毒的光芒。
我轻佻一笑道:“还好啦,跟我的命比起来,这张脸可是重要多了。”
“你……”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迟还君,明日就是你的死期了。”一直冷眼旁观的黑衣禽兽突然开了口。
少年讶然回头,“秦钟,就这样杀了他,那‘问雨’怎么办?”
“当然是另想办法了!苏衍,你应该想得到吧?”
少年愣了愣,随即绽开灿烂的笑颜。“那还用说!也不想想我是谁!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全都会帮你得到。”
黑衣男子冷笑着走至门口,抛下一句“好好享受你人生的最后一夜!”后绝尘而去。
“杀我?那样子也不错呢!”反正我的人生本就无聊,就是死了也毫无牵挂,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个人会在意我的生死。不过……
“等一下!临死之前,你们总得让我洗个澡吧?喂!我可不想死得时候也是这副蠢样!喂!臭禽兽,你快给我回来!”
直到人都走远了,我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最重要的一点。纵然不能美美的死在万丛中,至少应该衣衫整洁、仪容优雅吧?我现在这种血淋淋的惨状,简直可以媲美刚下葬的男鬼了!
如此这般的喊了半天,终于有人良心发现的打开了牢门,伴着……一股幽香。
“大哥,原来是你啊!我明天就要被杀了,所以你用不着费心替我疗伤了。”我一边打哈欠一边说。真是见鬼了!为什么每见到他,我都会困得睁不开眼睛?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开始解下我身上的镣铐。
“耶?负责杀我的人是你吗?奇怪!那只禽兽明明说要让我活到明天的!竟然出尔反尔,果然有够卑鄙无耻的!”
忽然感觉身子一轻,回神时,自己已被拦腰抱了起来。
头好晕~天,经过一个月的严刑拷打,我似乎有些贫血了!淡淡的香味由他身上传来,让我越闻越想睡觉。
他就这样抱着我走了许久,最后总算停了下来,将我放在地上。然后……开始脱我的衣服?
“咦?喂喂喂,大哥,我不是说了吗?今天不用替我治伤!……呀啊!”我忍不住怪叫一声,“你脱我裤子干嘛?我的腿又没受伤!等……等一下,不要碰我啦!”
“哗啦!”水声?下一刻,自己已经浸在了温水里。
“呵呵!原来你是要让我洗澡啊!”我干笑了两声,真是天大的误会。“唉!我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总算可以死得干干净净,保持我的美好形象了。
“不过,既然大哥你这么好心,能不能顺便帮我立个碑什么的?恩,最好再刻上‘风流剑客迟还君’或是‘天下第一美人迟还君’之类的!”
“那,大哥!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了,我还不知道尊姓大名呢!虽然我快要死了,记性又超级差,但不晓得恩人的大名似也有些过不去,你若是方便的话,就麻烦透露一下吧。”
“喂!大哥,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真是!若非前几听你开过口,我还真要以为你是哑巴了呢!”
“喂!看在我快要没命了的份上,拜托你应个声好不好?”
他一直默然无语。仅是拿着布巾,轻柔的替我擦洗身子,并小心的避开了身上的伤口。
我心中一动,竟不自觉的抓住了那双手,低低的开口:“……谢谢。”向人道谢的感觉好陌生,从以前到现在,我最讨厌的就是欠人恩情了。
被我紧握的双手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你有伤在身,还是不要洗太久为好。”随着这低沉温柔的嗓音,我又一被抱了起来。
耶?可是我才刚刚碰到水,还没洗够呢!
“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洗澡,你就让我洗得彻底一点吧!”真是,就算要节约用水也不是这种节约法。
“不会……”
“啊?”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背触上柔软的床毯,我现在应该是躺在床上了吧?不知为何,眼前模糊的影象竟逐渐清晰了起来。
此刻正站在床前替我盖被子的男人有一张清秀俊朗的脸,而且这长相真的是好眼熟啊!
“你你你……”我用手指着他,惊讶得无以复加,“竟然是你!柳什么……忘了说话!”
“是柳望言。”他轻笑着为我纠正。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原来……你是水月门的人,害我中毒的人就是你吧?”真相终于大白,不过,真是让人讨厌的答案!
“……抱歉。”他的神色黯了下,眼里满是愧疚。
“王八蛋!现在才说有什么用!你知道不知道我从青楼的娘一直怀疑到路人甲,就是没想过下毒的可能是你,你说你对得起我吗?妈的!有种就等到本少爷功力全部恢复,我一定要把这水月门给灭了!尤其是你!我要把所有酷刑用在你身上,让你比我惨一百倍!”
他淡淡的笑了笑,道:“那样……也好。”
又是那种温和无害的表情!可恶,这个叫柳望言的家伙肯定是个职业杀手,总是用那张老实过头的脸欺骗别人的感情!
“哼!别以为你救了我一,我便会手软!该报的仇我可从来不含糊!……哇啊啊!好痛!”我拎起床上的枕头就要扔人,结果反而扯痛了伤口。
他立刻凑了过来,紧张的察看我的伤势。“你没事吧?”
我呆了一下,难道说,这家伙……
柳望言见我一直盯着他看,忙松开了搭在我肩上的手,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就说他干嘛这么好心的帮我治伤,原来是因为……,呵!由此可见,我的魅力果然男女通吃,无人能敌!
我立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表情,道:“喂!姓柳的!我的肚子好饿,你去找点吃的东西来!”至于半夜三更的,他要上哪儿找吃的东西,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好、好啊!我马上就去!”他看着我的脸发了一阵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伸手,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
“……镜……”
“你说什么?”
“……镜子,麻烦给我拿一面镜子过来。”
第5章
许久不见的美丽脸庞,比以前稍稍清瘦了一点,但依然是风华绝代、姿色未减,反而更多了几分忧郁气质,我见尤怜。一双秋水明眸,含羞带怯,随便一扫,就是勾魂夺魄、颠倒众生。樱唇轻启,逸出娇甜软语:“此等美貌,绝对能教全天下的女人嫉妒至死。上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怎么偏让我生得如此美艳不可方物呢?我迟还君果真是红颜祸水,妖孽再世啊!”
“那个,迟兄。你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对着镜子发呆,真的没问题吗?是不是躺在床上太无聊,所以闷出病来了?”柳望言端着满满一盘饭菜,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才有病呢!我只不过是在欣赏自己的绝色容颜罢了。”我说着横了他一眼,镜中的美人儿自然也是杏目圆睁,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诱人,害我心跳越来越快,真恨不得立马亲上去。
“你天天盯着镜子看,也瞧不够吗?”
我拨了拨散乱的黑发,幽幽一笑,道:“整整一月未见,惟有如此方能一解我的相思之苦。你不觉得这样一张脸,很容易让人看上瘾吗?若换作你,可会希望日日夜夜对着如此的绝世美貌?”
“我、我……”他慌乱的低下头,将手中的饭菜往前一推,“你快点吃饭吧。”
这样就脸红了啊!他的脸皮还真薄。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菜色很丰富,而且样与前几日完全不同。
“这些菜……都是你做的?”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他抬头看我,依旧是一副呆呆的表情。“是啊。”
“是你个头!你可是男人耶!一天到晚往厨房里跑,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我边说边不断的往嘴里塞菜,最可恶的就是,这家伙做出来的饭菜竟然好吃得要命!
“可我若不做菜的话,你要吃什么?”
“哼!你们水月门难道穷到连一个小婢女都没有吗?什么事都要你来做,洗衣、做饭、扫地……依我看,这个水月门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上上下下只需有你一人就够了!”
“我做这些……很奇怪吗?”
“怪死了!重点是,你每天忙着干这干那,根本没有时间陪我!”
他轻笑了一下,道:“一个人很寂寞吗?”
我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有做声。我才不怕一个人待着,只是这家伙每天忙着做事,我就无法奴役他了。啧!想到了便觉得不爽!
“扣!扣!”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
“望言,你在里面吗?我要进来罗!”随即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身华服的少年,即使不笑的时候嘴角也仍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
“小衍?你怎么会来?”
“来看看你不行吗?”少年视线微移,目光停留在了我身上。“怎么?原来迟公子住在你这里啊!”
柳望言神色紧张的挡在我身前,看向少年的眼神里满是戒备。“你……不要动他!”
少年见状,立刻笑得开心无比。“你放心!既然秦钟说饶他不死,我自不会伤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骗我的数,多得数都数不清。”
“咳……是吗?”少年轻咳了几下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转头问我:“迟公子,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托你的福,我现在可是好得很,再好也没有了。”我微微一笑,半直起身,任长发滑落至腰际。眼波流转,横生万种风情。
他愣了愣,慌忙偏过头去,低喃:“门内事务忙,怠慢了迟公子,还请见谅。”
“怠慢?怎么会?水月门的待客之道,可是叫迟某大开眼界呢!改日你若有空来灵山做客,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加十倍的偿还回去!你看如何啊,严公子?”我笑得冰冷,眼里杀意骤现。
话音方落,屋内立刻陷入一片沉静。
“迟兄,小衍他并不姓严……”柳望言凑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姓苏,单名一个衍字。”苏衍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掩唇低笑,“不好意思,我的记性不太好。”切!眼睛这么大还叫什么“小眼”,真是有够蠢的!
“……那迟公子好好养伤,我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啦!”我扬了扬右手,懒懒的应了声。
“你……!”苏衍怒瞪了我一眼,然后放柔声音,“望言,我改天再来看你。”
快滚啦!王八蛋!
目送着苏衍走出房门,我再躺回床上,并伸出一条手臂。“喂,姓柳的,我的手好酸,快点帮我揉揉!”
“好啊。”冰凉的手指触了上来,在肌肤上缓缓游走着。
“柳望言,你很怕那个叫‘小眼’的吗?”仰头,双眼直视着房梁上的纹。
过了许久,耳边才传来他温柔的低笑声:“怎么会?”
“没有吗?那你的手……为什么在发抖?”我调回视线,轻问。
“他要如何对我,我倒是全然不在意。我只怕……他会伤到你。”
“喔……”
他小心的看了我一眼,续道:“你不晓得,小衍他……一向心机过人,笑得越是开心,就越证明他准备算计别人。”
“如此说来,你岂不是常常被他算计?”
柳望言转过头,有些赌气的说:“他就是什么都不算计,我也照样会受骗。”
“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的确很像。”
替我按摩的手停住不动了,我听见他轻声但却异常坚定的说:“无论小衍和秦钟有什么阴谋,我都会保护你的。”
心脏突的跳了一下。保护啊~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呢!
“不要停……”
“啊?”
“手啦!”
“啊……好!”
“你说要保护我,凭什么?凭你那些缝缝补补、擦擦洗洗的本事?”我取笑道。
“……”他抬头,瞪我。“我知道自己很没用,可只有这一点,我一定会做到。”
为什么……如此坚持?我想问,却终究只是一味浅笑。
“可你每天都这么忙,哪有空看着我?”
“只要你叫我,我就会立刻赶过来!”
喔?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轻扯嘴角,意味长的微笑。
第6章
转眼,我在水月门已住了将近半个月,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背部仍留着暗红色的鞭痕。
这日春光明媚,天气正好,我终于决定下床走一走。才走了几步,便觉得头发晕、脚发软,连力气都使不上来,果然,在床上躺太久对身体没有好。
我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扯开喉咙大喊:“喂!柳望言,你死到哪里去了?快点过来,我有事要找你!”
“砰!”一阵怪响过后,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见他一手扶着门框,不断喘着气,脸上一片绯红。
“跟昨天比起来,速度又快了许多。”瞧他这副样子,应当是一路跑来的吧?
柳望言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你可以走动了?”
“恩。我的伤早已好的差不多了。”我说着动了动手臂。当然,姿势还是一样优雅。
他向前走了两三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偏过头,结结巴巴的说道:“你……只穿了……一件单衣。”
耶?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确穿得很薄,而且这件衣服,领口开得特别低。呵~嘴角不自觉的逸出一抹浅笑,“有什么关系!反正这是在屋子里面,我爱怎么穿都无所谓。”
“可是……”
“喂!你若再婆婆妈妈的,我就干脆什么也不穿了!”我作势要除去身上仅剩的单衣。
“不要!”他迅速低下头,伸出两只手来使劲摇着。
我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骗你的啦!我才没有在男人面前脱光衣服的癖好。”
俊眉微皱,他有些不甘的瞪着我,道:“你又骗我!”
啊!现在这副模样,真的是好可爱!
“只是一个小玩笑,你不要介意啦!”其实我的真心话是,谁叫你这么老实,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
“那……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啊,你不问我都快忘了。你这里有没有笔墨纸砚?帮我弄一套来。”
“你要来干嘛?”
我神秘一笑,道:“废话少说,你去拿来就知道了。”
柳望言乖乖的出了门,没多久便搬了一张小几过来,上头放了我要的东西。
唔,服务还蛮周到的!
我将一头长发全数拨至胸前,然后铺开宣纸,选了支大小适中的毛笔握在手中。
“你这是……要做什么?”
“作画。你看不出来吗?”我拿笔蘸了蘸墨汁,头也不抬的回道。
“耶?你是说你会画画?”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又是一脸的呆相。
“怎么?你以为江湖中人就只会舞刀弄剑,不懂这些附庸风雅的玩意?”
他不自在的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可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这种东西的人。”
“呵呵!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共有三样,第一是我的这一张脸,因为这世间没有人及得上它;第二是我一身的武功;第三呢,就是我写自画画的本事了,因为这可是我谋生的方法。”
“啊?这跟谋生有什么关系?”
我笑看了他一眼,道:“行走江湖也是需要钱的,我不像那些个世家公子,有庞大的后台支撑着,这一身细皮嫩肉也不可能去干什么体力活,当然只有靠卖字画为生了。”要不然,我哪来的银子买新衣、喝酒?
说话间,一副山水画已然出现在了雪白的宣纸上。我拿起画纸端详了一会,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长久不画,笔法有点生疏,不过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好漂亮。”柳望言也把头凑了过来,看着画纸发愣。
我伸手指了指他,道:“你!去拿一把空白的折扇过来。”
他终于回过神来,不解的问:“你要扇子干什么?”
“本少爷一时心血来潮,想画一幅扇面送给你。怎么?”表情丕变,我恶狠狠的问:“你不想要吗?”
“要!你送的东西……我当然要。”
我抬了抬下巴,笑靥如。“那还不快去!”
“……好!”
门外又传来一阵巨响。我忍不住摇头轻叹,不晓得这一回,他又踢破了几只盆?
“姓柳的,你想要画些什么东西上去?”
“随便。”
我转了转眼睛,道:“随便?我没见过那种东西,可画不出来呢!”
“那就……画梅好了。感觉上,和你很像。”
像?梅,霉。他这到底是在咒我还是在讽刺我啊?
“我第一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如同这梅一般,傲气惊人。”他边说边柔柔的浅笑着。
“喔……”我故意拖长了尾音,用戏谑的眼神看他。
柳望言被我看得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微红。
捉弄这家伙果真很有意思。
我笑着低下头,开始勾勒出淡淡的树影。梅啊……惟有孤冷寂寞这一点,与我最最相似吧?
画扇面原就比山水画来的简单,可我却不自觉的多用了心神,画得异常认真。等到一幅梅图完成了,方觉万分懊恼。真是!又不是用来卖钱的,我画得那么起劲干嘛?
“画是完成了,可是题什么词比较好呢?”我支着下巴,苦思了一会,“梅,梅,啊!就写那个好了!”
我提起笔,在扇子上写下一行秀致的小字:
爱道画眉浅入时无,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柳望言看了看那两句词,嘴角开始抽搐。“题词的话,应该是要跟画做的内容有关,最少也该应景才对吧?你写这两句,好像有点怪异。”
“梅跟眉同音,所以很有关系啊!”我又看了那扇面一回,觉得自己的创意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咏梅的诗句那么多,你为何只写这一句呢?这种写法很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我站起身,缓缓的朝他靠近,“会有什么误会?恩?”
“没,什么也没有。”他慌慌张张的往后退。
我还想上前,谁知脚下一个不稳,竟直直的倒了下去。柳望言来扶我,结果跟我一起摔倒在地。
“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他紧张的声音由头顶传来。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才对吧?你没事垫在我身下做什么?找死啊!”明明先着地的该是我,他却特意抱住我,平白做了一回人肉垫子。虽然这样子是摔不死人的,但我还是没来由的感觉很不爽。
“对不起。”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我一把按住。
我凑近他的脸,细看了一会,道:“没想到,你的皮肤还蛮不错的嘛!”我伸手摸了摸,手感也很好。
“迟……”柳望言动了动手脚,又想起身。
“嘿嘿!”我邪邪一笑,“你不是说题词要应景吗?其实很简单,只要我现在帮你画眉就成了。”
我说着握紧一直拿在右手中的毛笔,往他的额上点去。
“画眉?可我是男人……”
“只是画着玩而已,不用紧张啦!”
“但……你手里拿的是毛笔!”
“这个也没问题,我的技术很好的!”
他使劲推了推我,道:“房门没有关上,若是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放心啦!你的房间这么偏僻,才不会有人路过。”
“可是……”
“别可是了,要是有人经过,我就学狗叫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总可以了吧?”哼!这样可是非常有损形象的!
他终于安静下来,任我一笔一笔的描眉。
“你的动作……似乎很熟练。”
“那当然!我经常替青楼里的姑娘画眉啊!”我想也不想的答道。
话才说完,我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撞了出去,再度跌落于地上。
“喂!你干嘛突然推开我!”真是痛死人了!
柳望言以手遮脸,低声道:“我不是……那些青楼里的姑娘。”
“靠!你当然不是!若娘们都长成你这个样子,我也用不着进妓院了!这不是活找罪受吗?”我忿忿的由地上站起来,拾过画好的扇子递给他。
“喏!我从来只卖画,不送人,你是一个例外!记得要随身携带,好好保存!若是有什么损伤的话,哼哼!”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接过扇子,手指轻抚过那一行秀气的题字。然后温和一笑,道:“谢谢。”
我见惯了他木纳老实,或是脸红害羞的模样,乍见如此的温文浅笑,竟觉得有些不适。
总感觉那笑容太过刺眼,甚至害我……心跳加速。
第7章
门口传来陌生的脚步声,我抬眼,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苏衍看了一下我手中的画笔,笑道:“迟公子可真是好兴致。”
“还好啦!跟你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竟然连门都不敲便闯进来,水月门的规矩,在下算是领教了。”我条件反射似的扬起假笑。
他抿了抿唇,笑得更加耀眼。“我跟望言关系匪浅,就算进屋不敲门也算不上是失礼。”
“这样啊……”执笔的手微抖了一下,在洁白的画纸上留下一条墨印。我皱了皱眉,挥笔将那条突兀墨痕画成一挂瀑布。
“怎么?迟公子不想知道我和望言是什么关系吗?”
“没兴趣。”我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轻道。柳望言说这家伙笑得越开心就越是危险,我还是少理他为妙。
“那还真是可惜了。”苏衍撇了撇嘴,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问:“望言呢?他跑到哪里去了?”
“厨房。”
“耶?又去准备晚膳了?他脑子没问题吧,我都说了几遍了,这种事不用他去做啦!”
“他不是……专门负责做饭的吗?”我抬起头,奇怪的看了看苏衍。
“当然不是!”
“原来如此,那他就是打杂的小厮了?”从来没有听柳望言提起过他在水月门内的职务,我还一直以为他是这里的厨子呢!
苏衍怪叫一声,道:“怎么可能!”
也对,普通的下人不该住这么好的房间。“啊!我知道了!他是这里的总管,难怪什么杂事都要他负责。”
“也、不、是!”苏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看他的衣着打扮、容貌气度,有哪一点像是下人了?”
“都不是,那他到底是干嘛的?你们水月门专养闲人吗?”
苏衍生气的看了我一会,然后叹气。“望言他……当真什么也没告诉你吗?我们水月门最擅长的就是使毒,而柳望言则是难得一见的制毒奇才,这天下间没有他识辨不出的毒药,他制出来的毒更是无人能解。此外,他还有着百毒不侵的体质。”
“他?毒药?”眼前浮现一张俊秀清雅却过分老实的面孔,那家伙怎么看都是既文弱又无害,完全跟毒扯不上边,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吗?
“没错,你这条命就是他用一味新制成的毒药换来的。让我想想看,那个毒好像叫‘雨过天晴’吧,秦钟拿它杀了几个人,效果很不错喔!”不知为何,苏衍又开心了起来,笑吟吟的说着。
“是吗?他看起来比较像普通的书生。”
“其实,望言这个人,除了有点制毒用毒的天分外,性格之类的都跟他的长相一样呆。从小到大,不知被人骗过多少回,可到了现在仍旧会轻易的相信别人。就算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温和的笑笑,从来不曾生气过。”
“照你这种说法,他还真是一种稀有的生物呢!”啊,害我更加想欺负他了。
苏衍危险的眯了眯双眼,“我知道迟公子容颜绝世,妖媚惑众的本领更是无人能及,但请千万不要打望言的注意,否则的话……”
我放开手中的画笔,嫣然一笑,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对他并无任何特殊的兴趣。也不屑拿自己的容貌迷惑别人,来达到什么目的。”哼!你说不能动就不动,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就算我以前对姓柳的全无意思,现在也变得很有意思了。
“那就好,希望迟公子能记住今日所说的话。”
“当然。”唉!可惜我这个人向来言而无信,不稀罕遵守什么承诺。
“对了,我都在水月门里待了这么久了,还未曾见过门主大人。哪日有空,还烦请‘严公子’你替我引见一下。”既然要报仇,自然得先认识一下主谋。
我的话尚未说完,苏衍便伸手掩住了我的嘴。
他神情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在我耳边低声道:“你若不想惹来杀身之祸,往后最好不要在水月门内提起‘门主’这两个字。”
我一把扯开他的脏手,问:“为什么?这两个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你别管,总之这是水月门内的规矩,好好遵守就是了。”
“这样啊……”我有些为难的咬了咬唇,然后大叫:“门主门主门主门主……”
苏衍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不得不再用手捂住我的嘴。“你有毛病啊?都说了这两个字是禁忌了,你叫这么大声,是想找死吗?”
“唔唔……”我一根根扳开他的手指,道:“不好意思,在下生平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打破别人的规矩,做些逆天违理之事。”
“你……神经病!”苏衍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
嘻嘻!我懒懒一笑,问:“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你干脆一说出来,我才好逐个试过去啊!”
“没有啦!”他转过头,小声嘀咕着,“就算有也不会告诉你!”
随后,苏衍跟我聊了些武林中的事。我这才知道师父和师妹已经离开了灵山,现暂住于御剑山庄,而且似乎有比武招亲的打算。那个臭丫头和我同出一门,性格却比我还要古怪,只要是男人她就会喜欢上,老是朝三暮四,一年不知要失恋多少回,她若是找得到如意郎君就有鬼了!
然后又说起我失踪了一个多月,藏月宫费大量人力物力寻找我的下落,凌宫主用情之实在叫人惊讶。
我听后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家伙不过是想把我骗回去装装门面,哪里可能动了真情。我不用猜也知道他此刻一定是醉倒在了某个美人的怀里,连自己姓甚名谁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和苏衍虽然互相看不顺眼,谈得倒还算畅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了下来。
柳望言进门看见我们时,明显的愣了一下。
“小衍,你也在啊!”他笑着朝苏衍打了声招呼,同时不动声色的把我护在身后。拜托,苏衍若是真的想杀我,早就动手了,哪里会等到现在啊?
“恩。我今日刚好有空,想找你聊聊,谁知你竟然又去了厨房。”苏衍语含抱怨的说道。
“抱歉,你下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他说着指了指盘里的饭菜,“晚膳刚刚做好,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
苏衍边摇头边站起身,道:“不了,难得秦钟今天没应酬,我想过去陪他一起吃。迟公子,我先告辞了,你们慢用。”
他才刚走出门口,柳望言便一把拉过我,将我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口里还不住的喃喃自语:“……完好无损。”
“放心啦!那家伙没有对我怎么样,而且真要动起手来,我也不信自己会打不过他!”
“小衍他的武功的确不怎么样,但用起毒来却很可怕,能够杀人于无形。”
“最擅使毒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我挑了挑眉,轻笑。
他的脸色倏的一沉,忽然使力抓住了我的肩膀。“他……告诉你了?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我微微一笑,道:“该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
“那……”他吞了吞口水,异常紧张的问,“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当然不会!”只不过是会制毒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常常杀人咧!
柳望言松开紧抓住我的双手,笑得无比温柔,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跟那些人全都不一样。”
那些人是指哪些人?怎么这个话题越变越古怪了?算了,不管!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好笑的说:“那还用说!也不想想我迟还君是什么人!”
第8章
“喂,姓柳的!今晚夜色这么美,你陪我去逛一下妓院好不好?”
“妓、妓院?”他瞪大眼睛,吃力的把还含在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为什么突然想去那种地方?”
“不是突然啊!我想了好久了,现在身体好不容易复原了,当然要去寻欢作乐一番罗!”我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
“全都好了!不信,我可以表演给你看喔!”我说着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个圈。
“你经常……去那种地方?”他低头轻问,声音有点闷闷的。
我理所当然的答了句:“对啊!”一般说来,只要身边有银子,我就会去逛青楼。直接导致那些想杀我的人整天在妓院门口徘徊。
他突然抬头看我,微弱的烛光下,那目光瞧起来竟有几分幽怨。直看得我心跳异常,气血倒流。呃……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
“我不去。”
“为什么?”
“这句话该有我来问才对吧?你爱去妓院就尽管去,干嘛要我作陪?”
对啊!我自己去快活不就成了,带上这个呆子干嘛?心里虽是疑惑不解,嘴上却答得异常顺口:“我们是好朋友,当然应该有福同享啊!今晚我做东,不用太客气啦!”
“你真的当我是朋友?”
“那还用说!”到底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啦!
柳望言叹了一口气,轻道:“抱歉,我今天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因为我还要留下来……”他的嘴唇蠕动了好一会,才硬挤出几个字,“……烧水。”
“啊?”我张大嘴巴,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掉下来了,“你不肯和我一起去……就是为了烧水?”
难道我的魅力还比不上……烧水吗?这打击还真不小!
“……没错。”
“喂!柳望言!拜托你好好的、仔细的想一想,到底是我比较重要还是烧水比较重要?”
他直直的看了我一会,然后偏过头,道:“……烧水。”
呃!真是受不了,答得这么快,也不怕伤了我的自尊心!
“总之,你跟我一起去就是了!”我一把抓起他的手,拉了他就往外走。
街上华灯初放,人来人往。青楼里更是人声鼎沸,笑语不绝。
“迟公子,好久不见。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呵~”我轻浮一笑,道,“这么多日没来,你还记得我啊?”
“迟公子人中龙凤,俊逸非凡,奴家哪里忘得了啊!”
“说得好!好酒好菜,全都拿上来!”我拉着柳望言穿过杂的人群,最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你是第一来这里吧?感觉怎么样?”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道:“这里……好像很吵。”
“吵?我还以为只要是男人就都喜欢来这种地方呢!不过……这里的人的确是很多,要不要换间厢房?”
视线轻移,我突然瞥见邻桌坐着个紫衣的华服公子,那人容貌俊雅,衣襟微敞,左右簇着一群美姬,姿态潇洒。
“凌越?!”咳,我记得他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应该没有弄错吧?
男子抬头看向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迟、还、君?”
“好久不见了,凌宫主近来可好?”
“唉~”他状似无限感慨的叹了口气,道:“整整一个月不见你的踪影,我可是食难下咽夜不成眠,如何好得出来?”语罢,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我过去坐下。
我当然也不客气,直接拿起桌上的酒杯就往口里灌。“我看你美人在怀,可是快活的紧,哪里有半点担心的样子!何况,你怎么晓得我是失踪不见了?”
“你迟还君是什么人我还会不了解吗?找遍扬州城大大小小的妓院也不见你的影子,不是失踪还能是什么?”
“哈哈!说得好!就冲着这就话,也不枉我与你相交一场!”我说着又斟了一杯酒饮下。许久没有喝酒了,真是好怀念啊!
凌越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柳望言,邪邪一笑,道:“在下凌越,是迟还君的朋友,不知公子是……?”
又在勾引人了,这家伙还真是有够贱的!
我退后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对正欲开口答话的柳望言说:“不用理会这家伙!你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就是一头大色狼!记住,一句话也不可以跟他说喔!”
“迟还君,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用得着这样诋毁我吗?”凌越苦笑了一下,道,“来来来!你也一起坐啊!”
我眼疾手快的打掉他伸出来的狼爪,倾身向前,附在他耳边轻道:“你喜欢跟谁玩都没问题,只有他,绝对不许碰!”
凌越的脸色变了变,笑容却愈发邪魅。“怎么?才一个多月未见,你就改吃素的了?”
我坐回柳望言的身边,无所谓的微笑,一字一顿道:“与、你、无、关!”
“你很偏心耶!有了新欢,便不要我这个旧爱了!迟还君,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们的旧情了?”他一边吃着身旁女子的豆腐,一边委屈的申诉。
“去你妈的!旧情?我看是奸情还差不多!”
柳望言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啦?”我嘴里尚含着半口酒,含糊不清的问。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关系?酒肉朋友罗!不然还能有什么?啊!你该不会以为我和那头色狼有什么暧昧吧?拜托你也看看他的脸好不好?那种长相,我怎么可能看得上眼?”对于长得比我差的人,我一律没有兴趣,男人的话就更加没感觉了。
“是是是,你就算中了强力春药,也只会对着镜子发情而已。”凌越有些无奈的说了一句。
“哼!凌大公子你的风流手段,在下可是佩服的要命呢!”敢对我下药,活该他倒霉!
我只顾着和凌越针锋相对(眉来眼去?),一时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等发现时,柳望言已被好几个女人缠上了。
他红着一张脸,不断的躲闪,却还是被人偷摸了几把,结果脸自然胀得更红了,说出来的拒绝的话也是结结巴巴。
我闲在一旁看好戏,却是越看越觉着不爽,那几双细白葱嫩的纤纤玉手,怎么瞧都很碍眼。
我勾了勾唇角,轻笑出声:“笨蛋!不想被她们缠住的话,只要这样做就行了!”语毕,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将整张脸贴在他背上。
他惊讶的转头,语不成句:“你、你……”
“我怎么样?恩?”我悠然浅笑,一脸无辜。眼角的余光扫过仍围在一旁的娘们,眼底尽是寒霜。
“放开我……”他细如蚊音的低喃。
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依旧紧抱着他不放。
怦咚!怦咚!总觉得,不断传来的心跳声,越变越快。
第9章
正谈笑着,背后寒意忽生。
啧!难得我兴致正好说,竟然又有人跑来捣乱!
我直起身,右手不动声色的移向桌子。“喂,凌越,这批人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吧?”
“我?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你的仇家比较多耶!”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错。”我反手扣住桌面,轻轻用力,眼前的桌子立刻飞了起来,挡住由角落里射来的暗器。
“各位既然来了,便无须躲躲藏藏的,何不现身一聚,凌某也好请几位喝杯水酒。”凌越环顾四周,朗声道,眼里有寒光闪过。
只听得“唰、唰、唰”几下声响,大厅里立时多出了几道黑影,个个全副武装,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这的敌人似乎不好对付呢!
我这样想着,打斗便已经开始。一时之间,大厅里剑光闪烁,金属互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当然还加杂着女子的尖叫声。
我虽然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负,但如今兵器被水月门扣下了,实在不好发挥。再加上刀剑无眼,心里担忧着站在身后的文弱男子,一时竟也无意恋战,只拉了柳望言往门外跑去。
“迟还君!你这个胆小鬼!你也太不顾情义了吧?”远远的传来凌越气急败坏的喊叫声。
切~情义算什么?我迟还君可从来不相信这类无聊的东西!关键时刻,还是自己比较重要。
我和柳望言在寂静无声的大街上一路奔跑,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换成走的。其实,情况也没危险到非逃这么快不可,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喜欢这种在黑暗狂奔的感觉。记忆中,似乎在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曾有过这等疯狂的念头。于无尽的黑暗中,拉住一双温暖的手,由着那双手将我引向光明。
只是过了这许久,握在掌心里的,还是当初所渴望的那双手吗?
忍不住嘲讽的笑了下,怎么事到如今,还会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些遥远的过往呢?抬眼望了望夜空,明月高悬着。原来,再过几天就是十五了,难怪我会变得这么感伤啊!
扭头看了看与我并肩而行的男人,月光打在他身上,柔柔的勾出一张侧脸,干净白皙,却又带了点稚气。若是这个男人的话,应该可以相信吧?
“迟……迟兄,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啊?”他年轻俊秀的脸孔在夜色中微微红着。
“没什么啦!”我眨眨眼睛,随口扯了个慌,“我只是觉得你似乎比我高了一点点。”打死我也不说自己看着他的脸看入了迷。哼!这世上能够叫我迷醉的,惟有我自己的绝世容颜。
他不疑有它的点了点头,道:“那个,就这样丢下凌公子不管,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那家伙的武功虽然及不上我,但对付几个刺客还不成问题!还有,别凌公子凌公子的叫得这般亲热,下回见了,记得要喊他凌大色狼!”
“咦?”
“不对!从今往后,最好连见也不见那家伙,权当从来不曾认识他!恩,还是这样比较安全。”
“我刚才见你施展武艺,你的身子已经好全了吗?”
“那还用说!我不但已经可以打架了,而且……”我将头附在他耳边,轻道,“还感觉得出一出水月门就有人在监视我们。”
柳望言愣了一下,即刻便要转头。
我不得不伸手把他的头按住。“笨!你转过头去就会被他们发现了啦!那只禽兽明明说要放了我的,现在却又派人来监视我,你说是为了什么?”
柳望言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他们要监视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你?为什么?”他不是水月门的人吗?为什么连出个门都有人跟踪?
“大概是怕我一去不回吧。”他轻叹了一声道,“就算秦钟不做这种事,我也是不会离开水月门的。”
“说道这一点,我一直有个疑问。像你这种人,为什么会去为水月门效力呢?”他性格和长相一点也不适合使毒。
“大概是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吧,即使那里跟我格格不入,好歹也是我成长的地方。”
“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那里吗?”老实说,只要他说一句,我可以考虑和他一起私奔的。
他浅浅的笑了一下,眼里尽是温柔。“水月门里,有我放不下的人。”
“谁?苏衍吗?”不知怎的,这个名字就如此脱口而出了。我虽这样猜着,私心里却希望不是,总觉得自己似有些矛盾,偏又无法细究原由。
然后便见他点了点头。然后便是一片静默。
我默不做声的向前走着,不自觉的抓紧了握在掌心里的手,没来由的生着闷气。
“我第一见你的时候,就有人要杀你,现在又被人追杀,行走江湖,一定很不容易吧?”某人完全不晓得我的心理变化,依旧一脸无辜的笑着。
面对这样一张脸,我竟全然生气不起来,真是怪了!“还好啦!我可能比较特别一点。”
“为什么?”
“呵呵!因为我这个人无恶不作,结下的仇怨连记都记不清。”当然我本身记忆力不好也是一个原因。
他扯了扯我的衣袖,轻道:“这样子,岂不是很危险?”
我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反正我又不怕。而且,虽说我的所作所为叫天下人不耻,又被所有人骂做是妖孽,不过好歹也算是出名了。武林之中,没有人不晓得我迟还君的名字,当今天下,有哪个人及得上我这般风光?”虽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风光,不过对我而言也差不了多少啦!这种行为,大概就是所谓的哗众取宠吧?
“你要出名来做什么?”他有些不解的问我。
“当然是为了……”我顿了一下,唇畔漾起一抹绝美的微笑,“我好不容易学了这一身好武功,当然要出来显一显,让世人知道我的存在,至少也该让别人记住我的名字。”
笑容呵~因为太过完美了,反而显得更加虚伪。纵然骗得了天下人,又如何欺骗我自己?
“靠杀人堆积而来的虚名,不要也罢。”
我再抬头看了一眼明月,悄悄掩去眼底的所有情绪。
对别人而言或许如此,但对我来说就是虚名也无比重要。有时想想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如此不顾一切的执著,究竟是为了曾经的那个誓言,还是仅因了心底隐隐流动的恨意?
第1章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斜卧在软榻上,看着在自己眼前忙来去的某人。
唉!我难得心血来潮的想出来晒晒太阳,他就不能暂时把活丢在一边,好好的陪陪我吗?害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得跟扫地、做饭之类的琐碎小事吃醋,真是受不了!
我虽然在心里抱怨个不停,目光却一直缠着柳望言不放,直到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我才撇了撇嘴,不舍的把视线调开了。
我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其实随时都可以离开水月门,却连这种念头都不曾有过。明明说要找那帮家伙报仇,却迟迟不肯行动,似被什么东西缚住了手脚,再不复以往的潇洒快意。心底隐隐知道是因了何事,但怎么也不肯承认,毕竟太过离谱了。自己……可是迟还君耶!那个薄情寡意,冷血无情,连师父都敢杀的大魔头,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人?
这样想着,目光又不自觉的回到了那削瘦的身影上,莫不是姓柳的给我下了什么毒?
“呵呵……”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了起来,这世间若真有这等毒药的话,倒也有意思。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柳望言突然把头凑到了我眼前,柔柔浅浅的笑着。
“没。”我懒懒的应了一句,道,“我只是在想,这世上有许多事都不是光用常理就能解释得通的,往往你越是认为不可能的事,就越有可能发生。”
“啊?”他脸上是一副茫然的神情。
我转了转眼珠子,提高声音道:“就好比,我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把我害成这样的大混蛋,可他今天偏偏就来了。”
说着越过柳望言的肩头,直直看向那个站在大门的黑衣男子。“我说得对不对啊?禽兽公子?”
“迟还君,记清楚,这里可是水月门!你最好不要太嚣张了!”秦钟铁青着一张脸,冷冷的开了口。
“这句话可奇怪了!迟某完全觉不出自己嚣张在何。”充其量也只是记性稍差了点,记不住站在眼之人的大名罢了。
“大白天的,就弄得衣衫不整,迟公子会不会太过随意了一点?”
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的装扮,长发披肩,领口微敞,的确够得上衣衫不整的标准。我耸了耸肩,不甚在意的答道:“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是不整给你看的!”言罢,还朝站在身旁的某人抛了个媚眼。
秦钟的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你身为一个男人,做出这种勾引男人的举动,成何体统?”
“提桶?我记得井边就有一个桶,你若是喜欢的话,尽管去提好了。”说完,还好心的给他指了个方向。
“你……!无耻!”
说我无耻?哼!那我就干脆无耻给你看!
我微微一笑,试着站起身,结果一个重心不稳,软软的向后倒去。
柳望言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担忧的问:“你怎么啦?没事吧?”
“好像是晒太久了,有点累呢!”我说着顺势往他身上靠去。
“咦?那现在要不要紧?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吧!”说罢,转头面向秦钟道,“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
我把头枕在柳望言的肩上,朝着秦钟得意的微笑:“有空再见了,秦大公子!”
“柳望言!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秦钟忽然大喊一声。
我感觉柳望言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他只是继续往前走着,没有作答。
“迟公子是什么人,我可是清楚的很。跟这个不男不女的妖人在一起,绝对没有好!”
“你放心。我有什么样的身份,我自己很了解。至于……我和哪种人在一起,不需要别人干涉。”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柳望言却说得艰涩异常,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
“望言,你爱交什么样的朋友,我是管不着。不过,秦艳已经回来了,你有空就多去陪陪她,毕竟……”秦钟顿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挑衅,“……她可是你未婚妻。”
哎?我愣了一下,缠在柳望言身上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了,胸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未婚妻啊……我看了一眼秦钟,心底的杀意不断攀升,面上却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浅笑。
想激怒我?你还早得很咧!
月光似水,照在身上却是清冷无比,纵然用双臂紧拥住自己,也还是觉得寒意入骨。
我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上,身旁摆了十几个空酒坛。对月饮酒,本该是极为惬意之事,此刻,心底却流转着淡淡的哀伤。
不远静立着一道修长的人影,我在屋顶上喝了一晚上的酒,他就在下边吹了一整夜的冷风。也不晓得休息一下,真是有够笨的!
“喂!姓柳的!你究竟想要站到什么时候啊?看了就碍眼!”我终于忍不住出声骂道。
他闻言,立刻抬头看我,面露喜色。“你……肯跟我说话了?不生我的气了吗?”
“神经!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我不太自在的答了一句。我也不过是从下午开始就没有再理过他而已。
“你已经喝了一整晚的酒了,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不行!”我摇了摇食指,道:“今天晚上我要……不醉不归!”
“为什么?你平常虽然也喝酒,可从未喝得这么多过!你今天……似乎有点反常!”他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我的脸色。
我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起来。“你瞧出来啦?看来我掩饰情绪的功力还有待加强呢!”
“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在这么高的地方喝酒罢了。”
我看了看高悬在天空中的满月,笑答:“高一点的地方,才看得清月亮啊!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有个毛病――满月的时候非得大醉一场才行!”
“什么病这么奇怪?”
“……心病!”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一醉方能解千愁!”
“迟……”他睁大眼睛,双眸紧盯着我不放,嘴里轻念,“……还君。”
我全身一震,将手里的酒坛子甩了出去,哑声道;“不要,用那两个字叫我!”我平日的酒量很好,只有这一天特别容易喝醉,而且酒品还差得吓人。像此刻,我便把身旁的酒坛子全数扔了下去,每扔一个就大骂一声:“呵……哈哈哈!我讨厌自己的名字,却从未想过要改,因为……那对狗男女不愿认我,我就偏要名满天下,让他们时时刻刻记着,我迟还君是谁!臭老头说我的脸是祸水,我却偏要祸给他看!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世上若没有人肯爱我,我自己爱我自己就是了!……”
等所有能扔的东西都扔光了,我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哑着嗓子对站在下面的柳望言喊道:“喂!我要跳下来了!好好接住我啊!”
“咦?等……等一下!我还没有准备好!”他大叫,一阵手忙脚乱。
我掩唇轻笑,趁他摆姿势的时候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了他的面前。“笨蛋!我和你闹着玩的啦!这种高度,我还跳的下来!”
“你……又骗我!”他生气的看向我,眼里蕴着薄怒。
我呆了呆,只觉得他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抱歉!看在我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你就让让我嘛!”不知怎的,就是很想逗着他玩。大概是今早听到的那个消息,让我感觉很不爽吧!
他轻叹了一口气,突然伸手抱住了我的身子。“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我会……陪在……身边的!”
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语意不明,我却完全听懂了。
心突的跳了一下。我抬头看他,轻问:“当真?”
“绝无虚言。”他也回视我,眼里有星光点点。
星光?今夜只有月亮,哪里来的星星?看来,我果真是醉得很厉害很厉害。既然如此,借酒占一下便宜倒也不错。
我于是慵懒无比的笑了一下,倾身向前,将唇覆上那一夜星空。
双眼迷离,只觉得鼻息间的异香越来越浓烈。师父说的没错,酒……果然是个好东西!
第11章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清秀俊朗的面孔,微蹙着眉,脸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一时之间,仿若时光错置,与记忆中的某个影象相互重叠,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抚平那眉间的褶皱。
“你总算醒了!”右手被人抓住,猛烈的摇晃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不晕?”
熟悉的问话,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意义。我终于回想起自己此刻身在何方,坐在面前的人又是谁。
片刻之后,昨夜发生的一切如潮水般的涌了回来。
“哼!”我冷笑了一下,道:“头是不晕啦!不过很痛就对了!”
他呆了一下,低下头,小声说:“对……对不起。”
我转过头,不理他。难得昨夜气氛那么好,结果竟然、竟然……啊!想起来就觉得生气,都怪我太过大意了。
“抱歉!我没有想到你会突然靠过来,所以一不小心就……可是我绝对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的就害我头上起了个大包,若是故意的,那我岂不是得成残废了?”真受不了,他竟然在那种情况下对我用迷药,看我摔倒了也不知道扶一把,害我的头撞在石头上。
他推了推我的肩,道:“那个是自然反应,我也无法控制啊!一遇上危险,我身上迷药的效力就会自动发作。”
我翻转了一下身体,斜着眼睛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说,我很危险罗?”
“不!当然不是!”柳望言忙不迭的摇头,“我只是……有点紧张罢了。”
“我记得在地牢的时候,你也是用这种香味迷晕我的吧?现在又来,到底已经是第几了啊?”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算计,真是又够窝囊的!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对你下迷药了,所以……原谅我,好不好?”他一边观察我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的问着。
眼里波光流转,一副受了欺负的表情。有没有搞错?撞了头,晕了一整个晚上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啦。”
“真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只要……”我转了转眼睛,坏笑道:“让我亲一口就可以了。”
俊脸微红,他慌乱的放开我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床边。“你肚子饿不饿?我、我去准备早膳。”说完,头也不回的朝门口移动。
“等一下!”我出声叫住了他。
“什么?”他动作僵硬的回转身子,可怜兮兮的望着我。
这么怕我啊?我叹了一口气,道:“你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喔。”说着比了个手势,“同手同脚!”
柳望言的身影在下一瞬消失,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巨响。这一,一定摔的很痛吧?都说了用那种方法走路很危险,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浅笑着摇头,收回视线。掌心仍留着他身上的余温,很暖很暖。
我此刻与其说是气柳望言对我下了迷药,还不如说是在跟自己赌气。昨夜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全都出了口,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后悔。
我虽然生性风流,却不似凌越那般男女通吃,男人的身体又硬又臭,绝对没有女人抱起来舒服,因而也不曾对男子起过什么兴趣。可是对柳望言,我如今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简直就像喜欢上了他一样,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对他毫无戒心,轻易便中了他的毒,大不了就是丢掉性命。可若是动了情,那才是最危险的事,至少我不确定自己会有将心交付的勇气。
进退两难。情,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解的迷。独自一人时候觉得寂寞,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又会感觉不安。
“你一个人在摇什么头啊?”柳望言端着一早膳走了进来,脸还是微红的。
“没啊。”我微微一笑,谎言顺口拈来,“大概是酒喝多了,头有点痛呢!”
他犹豫了一下,轻问:“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喝酒了?”
“为什么?”我随手拿过碗筷,坐在床上吃了起来。
“因为……”
我挑了挑眉,笑道:“你是怕……酒后乱性吗?有些事情,就算不喝酒,也是可以做的喔!”
我说着倾身向前,嫣然浅笑。
柳望言猛然一惊,伸手推了我一把,并急急退了开去。“不……是。我是想,你那种喝酒的方法,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不要喝那么多了……”
“原来如此。那我就答应你好了。”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何况,我喝酒本就是为了解愁,现在有你陪着,自然用不着那种东西了。不过如此算来,你便是欠我两了。恩……交换条件就跟刚才的一样好了。”
我正想把头靠过去,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然后是一道不曾听过的女声:“柳望言,你到底在不在里边?若在的话,就快点滚出来给我开门!”
啧!难得的好机会,又让人给破坏了!
“秦艳?”柳望言看了看门口,有看了看我,一脸惊慌无措的表情。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呢!你的……未婚妻?”我眯起双眼,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为难的看着我,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喂!柳望言!你若再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门外的响声还在继续。
“等……”
阻止的话还未出口,门已被人一脚踹开。随即进来一个妙龄女子,长相明媚动人,柳黛樱唇,美艳不可方物。他的神情高傲冷然,全身散发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
我无端的松了一口气,这种女人,连我的一根手指都还比不上,根本不足为惧。
“柳望言,我喊了这么久,你为什么都不开门?”
“抱歉,我……”
“抱歉!抱歉!除了这两个字,你还会说什么?”她盈满怒气的目光朝床上扫来,看见我的脸时,明显的呆滞了一下,但立刻恢复如常。以一种满是嘲讽的语气说道:“大哥说你在房里藏了个男人,原来是真的。难怪整天躲的不见踪影,想来是在这儿鬼混了。”
“秦艳,你不要胡说!迟兄他……只是我的朋友。”柳望言习惯性的挡在了我的身前,这样子,算是在保护我吗?
“朋友?就不晓得究竟是哪一种?”
“就是……比普通朋友还要好上一点点的那种。”我直起身,故意笑得暧昧无比。
“柳望言!”秦艳杏眸圆睁,拿食指指着我,怒骂道:“你瞧瞧他这副样子!长得不男不女,又一脸狐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我状似吃惊的张大嘴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正经之人了?我就是不男不女,妖媚惑人又怎样,秦小姐能耐我何啊?”
“……你!柳望言,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找个人来羞辱我吗?”
“不!我没有……”他使劲摆了摆手,转头看向我,用眼神朝我求救。
我却只装做视而不见。哼!这就是心的下场,看你自己怎么应付。
“没有?那你在房里藏个男人,是想干什么?”
“我……是因为……”他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说辞,苦笑了一下,忽然来了一句:“你用过早膳没有?要不要一起吃?”
“噗!哈哈哈……”我狂笑着缩回被子里,拼命捶打手边的枕头。这种转移话题的烂方法,亏他想得出来。
秦艳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她仅是淡扫了桌上的饭菜一眼,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某人不知暴风雨即将来临,仍旧傻傻的微笑着。真是……无可救药了。
秦艳突然伸手掀翻了桌子,怒道:“你给我听着!我秦艳这辈子绝对不会嫁给你这种胸无大志的男人!”
我动作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懒声道:“秦小姐,他到底有没有大志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的视线在她胸前转了一圈,邪邪一笑,“你的倒是真的很大呢!”
“你!”秦艳立刻红了双颊,破口大骂道:“下流!”然后拂袖而去。
“真不愧是兄妹,连骂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迟……还君。”他开口轻唤了我一声。
“怎么?我调戏你的未婚妻,害你心疼了?”我扯动嘴角,完全是皮笑肉不笑。
你这样做,实在是有些过份了。秦艳只是稍微任性了点,其实她……是个好姑娘。“
“拜托!”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就是有这种想法,才老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那种连三从四德怎么写都不知道的女人,谁娶了她谁倒霉。”
他大力的扯了扯我的衣袖,有些生气了。
“我忘了,她是你的未婚妻嘛!”我继续凉凉的说着,“那就活该你倒霉了!”
“不是的!我并没有娶秦艳为妻的意思,所有的一切都是秦钟一手安排的。他的疑心很重,素来只信任自己人。”
“他让你娶,所以你就娶了?还真像你的性格呢!”逆来顺受。
“不!不是这样的!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听他的,就只有这一点,绝对不行。”
“不行?”
“恩。”他点点头,脸上现出温柔的笑容,“这是我的坚持。无论如何,都只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凌乱了起来。“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喝!”他倒抽一口气,抬头看着我,眼里暗光闪动。然后又慌乱的偏过头去,紧咬着下唇,一副被人看穿了心事的窘态。
我微微一笑,伸手碰了碰他发烫的脸颊,道:“你这张脸,还真是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啊!”
就是这副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吧。
第12章
“天亮了,我该起床了。”感觉有人在摇晃我的肩膀。
我没有睁眼,仅是随手一扯,翻了个身,把睡在床内侧的某人压在身下。
“呀!迟……”他惊呼一声,但后面的声音随即隐了下去。
我把唇覆上他的,柔柔的亲吻着,他嘴里清凉的气息,教我一时忘了该如何呼吸。“怎么?这回不用迷药对付我了?”
“我答应过你不用的。”他动了动手脚,小力的挣扎了一下。
“嘻。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微微一笑,吻一路下滑。
“砰!”门外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一声尖叫。
转头,只见秦艳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竟然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了,秦小姐的家教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这女人跟我有仇啊?每都来坏我的好事!
“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秦姑娘看不出来吗?原来你不但家教不好,眼睛也不怎么好使呢!”我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继续努力。
“你……放开我!”柳望言奋力挣脱我的压制。
“好了啦!你再动,就要掉下床了。”我无奈的直起身子,胡乱扯了条被子盖在他身上。
“柳望言!大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是这种人!”秦艳冷笑了一下,道,“你这个样子,简直和你娘一模一样。你娘是个表子,你比她更不要脸……”
怒气翻腾。
我挥了一下左手,疾风一闪,秦艳的颊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秦小姐若不想死在这里的话,最好马上离开。”我说着看她一眼,眼里全是杀意,声音更是阴沉到连自己都感到陌生。这一刻,我是真的很想杀人。
“我、我这就走!”
“哼!算她识相!”转头,就见柳望言呆呆的躺在床上,脸上表情未变,双眼却直直的望着房梁,一颗心不知飘到了何。
“喂!你还好吧?”
他摇头,落寞的笑了笑。
“真是!这个女人如此说你,你都不知道反驳一下吗?”这样子,不是摆明了让人欺负吗?
他垂下眸子,轻道:“她说的……都是事实。”
我叹了口气,翻身而下,与他并肩仰躺在床上。“能跟我说一下吗?”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小衍他……”
唔……原来他上说的就是这件事啊?这个误会可大了!
“我比较……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啊!”
柳望言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道:“我从小在水月门内长大,却总是被所有人瞧不起。因为我娘在三岁的时候,跟别的男人私奔了,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从以前到现在,只有小衍一个人肯和我做朋友。”他说着看了我一下,微笑。“当然……还有你也是。”
“笨蛋!跟人私奔的是你娘又不是你,有什么好自卑的!像我的话……”
“你怎么了?”
“……没啦!反正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比你惨的人,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我不会安慰人,所以只好伸手拍了拍他头。
“恩。我一直都晓得的。”他的笑容变得更加哀伤,“所以我从来没有恨过他们,无论是娘,还是爹……”
“喂!”我伸手推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右手。
“你的手……流血了!”
“哎?那个啊!”我看了看还在淌血的手指,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我身边没有准备暗器,所以只好剥了片指甲下来伤人。”
柳望言将那根手指移至唇边,轻道:“谢谢。”
“没什么啦!反正很快就会长出来了。”只是有一点点痛而已。
“迟,你会……把我当做朋友吧?”
我只是一味浅笑,没有作答。我要的……可不只是朋友呢!
竹林中传来素雅的琴音,我慢步而行,隐约看见一个白衣人正在抚琴。
那人长发垂肩,白衣随风飘飞。只可惜那一张脸,偏偏是我最讨厌的人所有。
“没想到苏公子不但足智多谋,琴艺也是超凡过人呢!”我意思意思的拍了几下手,缓步向前。
苏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迟公子总算记得在下的名字了。”
我扬了扬手中的字条,不客气的问:“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我很忙,实在没工夫陪他绕圈子。
“没什么。只是想和迟公子闲聊一下罢了。”苏衍说着按下琴弦,起身,走至一旁的石桌。“请坐。”
我瞥了一眼石桌上的棋盘,笑道:“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和讨厌的人聊天。”
“若是……关于柳望言的事呢?”苏衍缓缓坐下,笑得可爱无比。
可恶!我暗骂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下去。
“光是聊天也很没趣,不如陪苏某下一盘棋,可好?”
我顺手拿过一颗棋子,随意找了个位置放下。“要说什么就快点说,不要和我玩神秘。”
“我认识望言的时候,他才七、八岁大的样子,老是被门里的人欺负,别人要他做什么他就照做,从来不晓得反抗。性格更是自卑的不得了,若非有点制毒的才能,根本无法在门内立足。我可以算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恩哼!”也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苏衍微叹了一下,续道:“我还记得,望言以前养过一只兔子,他可是宠爱的不得了。后来那只兔子让我给毒死了,他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病了大半个月才好,却……一点都没有怪过我。”
我抬头望了望天,问:“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说明,我在望言心里的地位很特别,应该是无人能及的。不管迟公子和他的关系究竟如何,即使我真的杀了你,他也不可能怪罪我。所以,迟公子留在这里,并无好。”
“那倒未必。”神经!竟然拿我和一只兔子比较,他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而且,就算苏衍此刻说的是事实又如何?只要我现在杀了他,便什么麻烦都解决了。
我握紧手中的棋子,杀机一闪而过。
“迟公子,你可曾想过,为什么水月门会如此轻易的放了你?”
“没有。”我答的干干脆脆。这个问题应该问他自己才对吧?
“以迟公子的武功,随时都可将水月门搞得天翻地覆。当初放了你,等于是留下祸患,你难道不觉的奇怪吗?”苏衍凝视着棋盘,轻问。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点怪。”我因为对自己的武功太过自信,所以很少考虑这些事情。(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我一直以为,迟公子应该会知道‘问雨’的所在。”
“那个啊!”我的棋艺不好,所以只好随便乱下。“就算老家伙原本有意把剑传给我,现在也不可能交给我这种欺师灭祖的孽徒了。”
“原来如此,那便……全是我的错了。”苏衍皱了皱眉,懊悔的说了一句。
“啊?”
“我知道迟公子对在下有偏见,不过,我今日所说的一切全是为了迟公子好。迟公子若不想将来后悔的话,最好马上离开水月门。”
“放心,该走的时候我一定会走的。”不过是带着某人一起离开罢了。
苏衍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半立起身,怒道:“等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问:“什么东西来不及啊?”
“我知道迟公子对自己武艺极有自信,但是……”他吸了一口气,坐回原位。“这个世上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无论是……欺骗或者背叛。”最后那几个字,他说得艰难异常。
我心中一动,冷笑了一下。“这种事情,我可是有体会呢!”
“迟公子或许清楚,可是望言、望言他……”
“柳望言怎么啦?”
“他……”苏衍突然面色苍白,双眼紧盯着我身后的某,指尖抖个不停。
回头,就见柳望言正朝这边走来。脸上依旧是那种呆呆蠢蠢的表情,仿佛随时都会迷路似的。
这样子……也很可爱呢!我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迟公子,我忽感身体不适,先告辞了。”苏衍附在我耳边,轻道:“我今天所说的一切,请千万不要对望言提起。”
我看着苏衍远去的背影,心中只觉一阵怪异。他今天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第13章
初夏午后。柳望言半跪在圃里,侍弄着那些草草。我调整了一下气息,悄悄走了过去。
“原来你除了做菜之外,还有种的爱好啊!”恩~又增加了一些对他的了解。
“这些不是普通的草,是用来炼毒的。”他头也不回的答道。
“那岂不是很危险。”
“是啊,所以不能随意碰触。”他愣了一下,猛然回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才发现我啊?你反应很迟钝喔!”我也蹲下身子,观赏那些开得异常艳丽的毒。
“这里是水月门的禁地,你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我不甚在意的答道:“如何?就是用两条腿走进来的啊!”
“迟还君!”秀眉微蹙了一下。
“好啦!好啦!”我无奈的举高双手,“其实是我早上起来后见不着你,就到找找看,走着走着便到了这里。”
“水月门到都是毒物,随便乱闯可是很危险的。”
“只要你告诉我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可以去,就不算乱闯了。”
“我说了你便会照做吗?”
“呵呵!当然……不会啦!”我得意一笑,道:“我只会挑那些危险的地方闯,因为我这个人最喜欢惹上麻烦了。就像上苏衍告诉我‘门主’这两个字是禁语,我就……”
“啪嗒!”柳望言手中的剪刀悄然滑落,他低下头,轻问,“是……小衍跟你说的?”
“是啊。”我从地上捡起剪刀,塞回他手里。“不过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在耍我,有哪个门派会把这两个字列为禁忌啊?” 暗夜之眼 ann77bbs
“既然小衍这样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柳望言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疑惑万分的把头凑了过去。“你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什么。”他抬头,柔柔的笑了一下。“只不过,我和小衍虽然是青梅竹马,情同手足,我却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的心思。总觉得,我似越来越弄不懂他了。”
我突然感到胸口一窒,抓起他的右手就咬了下去。
“哇!”他惨叫一声,惊讶的看向我,“你……干嘛咬我?”
“不知道!”
“啊?”
“我只是忽然觉得很生气,很想咬你一口泄愤。”我看了看他手背上的牙印,红红肿肿的,害我有些心疼了。
“那……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啊?”
我怒瞪向他,大声道:“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才更加生气啦!”
“那怎么办?”柳望言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我撇了撇嘴,道:“从现在开始,不许整天‘小眼’、‘小眼’的挂在嘴上。”真该死!果然还是应该杀了那个姓苏的,永绝后患。
“啊?好……好吧。”他在我的威逼之下,勉强点了点头。
我狠狠的扑上去,亮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更加不许把他放在心里!”
“哎?”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考虑了一下,又追加了一条:“从现在开始,只可以想着我一个人!”
“这个有点……”
“怎么?你有意见?”我微抿薄唇,笑得风情万种。
俊颜立刻红成了一片。“没……没有。”
哼!这还差不多!
我蹲的有点累了,干脆席地而坐,继续看他修剪草。
“喂!柳望言!你为什么会喜欢研制毒药呢?”跟他的性格一点都不符。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忽的抬起头来,瞬也不瞬的望着我。双眸幽幽的,似一汪潭。
“我一点也不喜欢毒药,可我爹很喜欢,应该说是很沉迷吧。”
“所以他就将制毒的功夫传给了你?”
柳望言很古怪的笑了一下,缓缓的摇着头。“他从来不曾教过我,只在我的饭菜里下毒,拿我试药而已。因为实在是太疼了,我忍不住翻看爹的药谱,想找减轻疼痛的方法,久而久之,竟然学会了制毒。我会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也不过是体内各种毒素相互制衡的结果罢了。”他这样说着,脸上却一直挂着浅笑,声音更是毫无波动。
我拼命眨着眼睛,一时之间竟无法做出反应。能够用如此平静的表情说出一切,是因为已经不在意了,还是太过挂怀了呢?
这样想着,手竟不自觉的动了起来,一把揽他入怀,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一时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声音也微微的抖了起来。“令尊他……现在何?”
“家父……已经仙逝多年了。”
是吗?算他好运!翻腾的怒意总算消减了些许。
“柳、望、言!”我一字一顿的念着他的名字。
“什么?”
“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只有我自己。所以,就勉强让你在我心中排第二位吧!”
他抬眸看我,眼里满是惊愕。
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呢!原来,在我还犹豫着该不该喜欢他的时候,一颗心早已交了出去,无路可退了。
对我而言,这样一番话,应该算是某种誓言吧?相当于……厮守一生的承诺。
“喂!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离开?”
“恩。我又不是水月门的人,在此待久了也很危险。”苏衍的那些话总让我觉得介怀,虽然我是那种别人说不要做,就越是要去做的人,但现在……有些不同了。毕竟我已不再是一个人了,我很怕将来真的会后悔。
“可是……为什么我也一起?”
废话!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说明吗?他会不会迟钝过头了一点?
“你害我受了伤,当然应该负责到底。”说不出真心话,只好胡乱扯了个理由。
“但……”
“怎么,不舍得?你是舍不得那个美艳的未婚妻,还是放不下那个可爱的青梅竹马?”若真如此的话,就只好把他们都杀了。
“都不对。”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却字字传进我的耳中。“全天下,我唯一舍不下的人就是你。”
第1章
梦里是无尽的黑暗,以及一个女人哭泣的脸庞。全身的血液都似凝固了般,动弹不得。环在颈子上的手指越收越紧,窒息的感觉愈发明显,连指尖都已变的冰凉,已经无路可逃了……
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靠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盖了件薄衫,四逡巡,却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真是!又跑得不见踪影了!我拨了拨散乱的长发,仍觉得心有余悸。
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会忽然想起那些讨厌的过去呢?
“扣!扣!”敲门声。
“进来!”
然后就见柳望言缓步走了过来,手上还端着一碗汤。
看见他的脸,我心里的阴影便一扫而空,面上不自觉的现出笑容。“鸡汤耶!给我喝的?”
他点了点头,将汤推至我的面前。
“今天怎么这么好,突然煮汤给我?”
他没有作答,仅是问了句:“好喝吗?”
“恩!”我嘴里塞满了鸡肉,口齿不清的答着:“你做菜手艺还是一样好!”
“……那就好。”
我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着站在房间一角的柳望言。“奇怪?你今天怎么站这么远?而且……你的表情很怪异喔!”
“没,我只是在想……‘雨过天晴’的味道一定很不错。”他笑得温柔无比,眼底却全是寒意。
“‘雨过天晴’啊,我记得这好像是一种毒药的名字。”
“没错。”
我缓缓站起身,试着运气,但是完全行不通。
“下在汤里了?”明明是心慌意乱,面上却笑得异常平静。
“现在才发现,有些晚了。”他浅笑了一下,拍了拍手掌。
房里立刻多出了几个青衣武人,这身打扮,应该是水月门的死士。其中一个抱了下拳,恭声道:“门主!”
“可以动手了。”柳望言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与他眼里的杀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避开从旁而来的突袭,顺手夺了把长剑,剑光一起,血四溅。我虽在场中打斗着,眼睛却只追随着那道身影。
“刚才,我好像听见他们叫你门主呢!”由于内力尚未全失,我暂时还能谈笑自若。
“是啊。你就算不知水月门的门主是谁,至少也该晓得姓什么吧?”
“姓……柳?”我牵动嘴角,笑得僵硬万分。第一为自己奇差的记忆力感到懊悔,早知道就多记一些东西了。
“柳望言,水月门第三代门主。”
“这算什么?正式的自我介绍吗?”
“最后再问一,你当真不晓得‘问雨’的下落吗?”
“不知道!”我冷笑了一下,道:“为了那把破剑,柳大门主的牺牲还真是不小啊!”连美色的出卖了,不是吗?
“水月门在黑道中虽排得到上位,但跟藏月宫及暗云堡比起来,仍差了许多。想要增强水月门的势力,惟有得到名剑‘问雨’才行。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可以不择手段,这便是……我跟你最大的不同。”
原来……这就是苏衍想要提醒我的事情。只可惜,发现的委实太晚了,真正迟钝的人,真正愚蠢的人,一直都是我!不过,我的错不是离开的太晚,而是从一开始便不该相遇。
心绪纷乱无比,手中的剑却未曾停过,转眼,又已击杀了数人。
“奇怪?药的效力怎么还没有发作?”柳望言皱了皱眉,疑惑的低语着。依旧是那样一张呆呆蠢蠢的俊颜,惟有眼里的寒意更甚,似带了一张完美的假面。
同一个人,却有两种不同的面貌。昨天还是甜言蜜语,今日就变作了冷酷无情,那熟悉的眉眼间,寻不着半点依恋的痕迹。
体力渐渐不支,我挡开不断袭来的长剑,跃窗而逃。
一路狂奔,身后是追兵无数。简直……就和方才那个噩梦一模一样。
身伤多出了不少伤口,鲜血不断外涌,却觉不到丝毫疼痛,真正痛的地方,不是这里吧。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信任的人,就是因为相信,所以才会被背叛。这一点我早已知晓,却从来……无法避免。
药效终于还是发作了,无论如何挥剑,终究还是杀不尽不断围上来的敌人。身后是滚滚江河,已经……走投无路了。
雨过天晴,真是个好名字呢!就不知我死的时候,是否能如‘雨过天晴’一般动人。
“迟还君。”熟悉的声线,由那个人口中缓缓吐出了我的名字。
反射性的转身,只见银光一闪,长剑已然穿透了肩膀。
没想到……他竟然会武功。冷淡的笑容,盈满杀意的眼神,真的是非常陌生。
仿若从来不曾认识过我似的,那些称得上幸福的过去,全然模糊在了一片血雨之中,即将……不复记忆了。
伤到的明明是右肩,却惟有胸口隐隐作痛。心脏似要裂开来一般,揉满了酸楚到极点的疼痛。
我看了一眼脚下不断流逝的江水,心道:虽然淹死的人很难看,不过,总比万剑穿心要好一点。
于是闭上眼睛,身子微微往后一仰。生无可恋,便是我此刻的心境了。
刺骨的河水顷刻包围了自己,逐渐无法呼吸。恍惚间,似听见了那个人唤我的声音。“还君!还君!”
傻瓜!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这样子……叫我的名字。
好累,下醒来的时候,你会在哪里?
第15章
四岁。
“君儿!君儿!你终于醒了!真是吓死娘了!”女人担忧又焦急的脸在眼前晃动着,然后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泪水不断落下,打湿了肩头。
我努力睁大迷茫的双眼,透过女人身后的铜镜看清了此刻的自己。记忆犹新的,不是那张绝色的容颜,而是脖子上清晰的红痕。
那个时候,她是想杀死我的吧?自己若能在当时死掉的话,就好了。至少,不会有以后的相遇以及分离……
七岁。
通往灵山的路上。
“君儿!你先在师父这里暂住几天,等娘把手边的事理完了,马上就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好啊。”我轻应一声,笑得阳光灿烂。
从不曾料想,几天会变做几个月,甚至……几年。
十岁。灵山。
“君儿乖。等你把师父的武功全部都学会了,你娘就会来接你了。”
“真的吗?君儿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学会师父的所有武功!”
只是真到了那一天,才发现,自己永远都是被骗的那个人。
十四岁。断崖顶。
即使明知那个人永远不会再来,习惯了等待的自己,仍是喜欢坐在高眺望。日或日落的地方,可有我一心挂念的那个人?被时间模糊了的那长脸,是否依然美艳如昔?
若一醉能解千愁的话,倒真愿从此不再醒来。
十七岁。山下。
再普通也没有的一家三口,七、八岁孩童的稚言笑语,女人脸上的幸福浅笑,以及男人眼里的淡淡情意,成为余辉里最最刺目的风景。
原来,自己苦等了十年的,便是如此虚假的一切。阳光逐渐褪去,黑暗然满了视线。静夜里,身体的某破了个洞,有什么液体在缓缓流出,眼泪却是一滴全无。
手中的软剑不断骚动着,那是嗜血的冲动……
二十岁。烟三月下扬州。
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遇上了想要厮守一生的那个人。终究只是……一段孽缘。下一回要去的地方是哪里?黄泉?地下?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无论到哪里,全都无所谓了。
“醒了,醒了!我师兄醒了!”一声惊呼后,便是撞翻桌椅的声音,“段大哥,他、他醒了!你快去看一下!”
好吵!她不知道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吗?
吃力的睁大双眸,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熟悉的女性面孔,瞳如秋月,唇似飞樱。
“清儿……”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可怕。
“师兄!你还认得我啊!太好了,没有撞坏脑子!”
撞坏的人是你自己才对吧?可惜我的嗓子疼得要命,无法开口骂人。
“裴姑娘,你师兄已经醒了吗?”温润如玉的男声。
抬眸时,屋里已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修长,一身剑客打扮,容貌虽然俊美,但神色冷然,杀气凛冽。另一个则和我差不多高,穿了一身儒服,温文淡雅,长相的话,跟我那个武林第一美女的师妹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裴清急急跑了过去,全不避嫌的拉起第二个男人的手。“段大哥,你快替我师兄看一下!”
姓段的男子浅笑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挣开裴清的手,走至床前坐下,拿起我的右手把了一会脉。
“段大哥,我师兄他……怎么样了?”裴清也把头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裴姑娘不用担心,你师兄的身体已无大碍了。”淡淡柔柔的微笑,连眼神也是温暖的。害我不由自主的忆起了另一个人。
“太好了!”裴清拍手娇笑,“啊!药快煎好,我这就去端过来。”转眼,便跑得不见踪影。
“迟公子身体尚未复原,段某就不多打扰了。失礼之,还请见谅。”说着,体贴的替我盖好被子。
他一转身,另一个长相凶狠的男人也如影随形的跟了上去。只不过,那人临走前还回头瞪了我一眼,活像跟我有什么仇大恨似的,直看得我全身发冷。
“没想到,我竟然还活着!”真是讽刺啊,想死的时候,却偏偏死不掉。
“师兄,吃药了。”裴清端了一碗黑色的药汁走进来,笑靥如。
“清儿,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一直以为自己醒来之后,会身阎罗殿呢!
裴清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至我唇前。“这里是御剑山庄,我和师父暂住的地方。至于师兄你嘛,其实是那天段大哥听说桐城有疫情,就赶过去看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江上浮了个人,咳,也就是师兄你。师兄你不知道,你当时那个样子真是骇人极了,全身都是剑伤和划痕,面色苍白如鬼,若是普通人遇上的话,铁定以为你已经死,若不是坚持要救你……”
“竟然这么巧遇上你,我的命还真大!”我说着张嘴喝了一口药汤,好苦!
“对啊,对啊!”她点了几下头,又连忙摇头,“不对啦!师兄你能得救,全都是靠了段大哥。啊,你还不知道吧?段大哥就是段凛秋,那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玉面神医!”
段凛秋?“那跟他在一起的不就是欧阳……”
“没错!就是段大哥的义兄,年轻一辈剑客中最为出名的欧阳诩!欧阳大哥的剑术可是跟师兄你不相上下喔!”裴清得意洋洋的说着。
真是!那个欧阳诩又不是她的什么人,用得着如此高兴吗?
“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倒很想跟他切磋一下。”我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裴清全身一震,拿起药匙就往我嘴里送。“对了,师兄!你这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怎么会伤得如此严重啊?以你的武功,应该不太可能啊!”
心脏一阵刺痛,我扯出一抹假笑,道:“就是碰到仇家了!又一不小心,中了人家的毒药。”
“啊!毒药喔!段大哥说你中的毒很奇怪,他从来不曾见过,师兄,你这回的仇家是什么人啊?”
我闭了闭眼睛,掩去所有的情绪,轻道:“我忘了。”
“呃……师兄,你这个毛病实在应该改改了。对了,我们那天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全是被乱石划开的伤口,惟有脸仍旧是完好无损。我猜,师兄你掉下河的时候,一定特意护住了自己的脸吧?”
我的脸……?落水以后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条件反射吧?在生死关头还能顾着自己的脸,我果然不是正常人。
我费力的移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是完好无缺!
等一下!左手?心底忽的涌起一阵异样。
我抬眸看了看裴清,这才发现她端碗的手微微颤抖着。
“清儿,你瞒了我什么事吗?”
“啊?”裴清惊讶的看向我,笑的僵硬异常。“师兄你在说什么啊?我、我……哪有瞒了你什么事?”
我叹了口气,道:“不用骗我了,你每说谎的时候,手都会发抖。”
“我、我没有!”裴清迅速放下药碗,把手藏在了身后。“师兄你才刚刚醒过来,说了这么多话,一定累了吧?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说罢,也不待我回答,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或许我是真的累了吧,她走后没多久,便觉得困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似听见了女子的哭泣声。熟悉的声音,是……清儿!
“段大哥,求你救救我师兄吧!”
“裴姑娘,若可以的话,我也想救。但你师兄的情况,实在是……”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调,只在言辞间多了几分为难。
“我师兄生性高傲,若知道自己的武功全毁,右手也废了,可比要了他的命还严重!所以,段大哥,求你一定要治好他!”
“裴姑娘,我……”
“铛!”忽然传来拔剑的声音,随后是一道冰冷的嗓音:“裴姑娘,凛秋说了治不好就是治不好,麻烦你……放手!”
啊!说话的应该是那个姓欧阳的吧?竟然拔出剑来吓一个姑娘家,真是不要脸!
原来,我的右手已经不能使了,武功也没有了,看来一个人的好运也是有限的。即使听到了这种消息,我也不曾觉得难过,没有……任何的真实感。事到如今,我连自己是否还活着,也都无法确定了。
不过,清儿还是太不了解我了,我最最引以为傲的,除了一身武功和一手字画之外,还有我这张天下无双的脸!
第16章
除了右手不能动之外,身上其他地方的伤都已好的差不多了。仔细想起来,自己最近好像总是受伤。
窗外,阳光正好。已经是入秋了啊,初遇那个人的时候,还只是初春呢!转眼,半年的时光就过去。
“师兄,你还好吧?”
我一惊,这才想起自己正在吃饭,左手上还拿着一双筷子。近来总是如此,无缘无故的就会发呆,不管上一刻在做些什么,下一刻都有可能神游天外。
“我没事。”我微叹了一下,夹了一些菜放在碗里,却没什么胃口吃下去。
“师兄,你这样吃饭没问题吗?要不要我来喂你?”
我扬了扬手中的竹筷,道:“我只是右手不能使,左手可还好得很。你不用挂心了。”
“唔……”裴清皱了皱眉,道:“师兄,你看起来有点奇怪。”
“怪?”我倾身向前,长发滑落肩头。
“就是……你的反应不会太过平静了一点吗?我记得你一直都是以自己的武功为傲的。”
我握了一下拳,轻道:“那种东西,有或没有,都无所谓了。”就算没有武功,我也一样能够报仇。
“师兄……”裴清看着我,一脸的欲言又止。“你现在这个样子,和那个时候好像。”
“什么时候?”
“就是,你第一偷跑下山回来以后。”
就是我第一发现自己被人欺骗的那个时候啊,如今想来,当时的自己真是既天真又可爱。
“清儿,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话?”
裴清神情一凛,咽了咽口水,颤声道:“你当时说,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再让别人负你。”
哼!我虽然这么说了,结果却并没有做到呢!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自作自受吧?
“师兄……”
我转头看了看窗外,刚好瞧见段凛秋和欧阳诩正在朝这边走来,于是问她:“清儿,你是来御剑山庄做客的,怎么会和那两个人这么熟啊?”
“那两个人?你是指段大哥和欧阳大哥啊?”裴清也把头凑了过来,看见清来人后,禁不住面上一红,小声道:“他们是……是……”
“你未来的夫婿人选?”我及时帮她解了围。
她不胜娇怯点了点头,然后又问:“师兄你觉得,他们两个哪一个更好一点?段大哥和欧阳大哥都是人中龙凤,真的好难抉择!”
“就师父的立场而言,他应该会让你选那个欧阳吧?如此,他才能后继有人。不过,我劝你还是打消那个念头比较好,因为你的欧阳大哥已经心有所属了。”而且这家伙总是冷冰冰的,性格差得可以。
裴清惊讶的瞪大眼睛,“哎?欧阳大哥素来不近女色,怎么可能有心上人啊?”
他不近女色,却可以喜欢男色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做着分析:“那位段先生的为人倒是不错,长得也还过得去。只是,你将来若是下嫁于他的,务必要跟他的那个义兄断绝关系。”虽然我一直很怀疑有没有人会娶她。
“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跟欧阳大哥来往?”
当然是为了保证你们将来的正常生活啦!要命,这种事情叫我怎么说得出口解释?无奈之下,我只好另外扯了个话题:“师父……应该会用‘问雨’给你做陪嫁吧?”
“其实,那把剑更应该传给师兄你才对,若不是你当初……”
我挥了一下手道:“我才不在乎那把破剑呢!现在更是恨之入骨,若让我见了,一定会将它折为两段!”
“师兄,师父现在也住在山庄内,你……要不要见他一见?”裴清边说边观察我的反应,显是预谋已久了。
“师父?”我勾了勾唇角,邪魅一笑,“就算我肯见他,只怕他也不敢来见我这个……拿剑追杀师父的孽徒吧?”
“师父当年骗你,也是为了师兄你好。”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犯下弑父杀母的重罪。”所以对我隐瞒了一切,欺骗一个纯真无知的小孩子,感觉很好嘛!
“那结果师兄你到底有没有……”裴清没有再说下去,仅是把手放在颈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当然……不可能!”
“呼!”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我就晓得师兄你不是无情之人。毕竟伯母也有她自己的苦衷,一个女人未婚生子,也是蛮可怜的。”
我用左手托着下巴,笑得惨淡无比。“我没有杀她,只是让她生不如死而已。”就这么杀死她,实在是太便宜了,我只不过是夺走了她所有的幸福。
裴清向后一退,望着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
我微微一笑,出言安慰:“别怕,师兄是不会伤害到你的。”
正说着,敲门声响了起来。门外又传来那道柔柔软软、异常好听的声音:“迟公子,我来看看你的伤势。”
裴清似遇上了救星一般,急忙跑过去开门。
“段大哥!”她猛扑上去,可惜连对方的衣角都还未碰到,就已被一把长剑隔开了。
“裴姑娘,请自重。”冷冰冰的欧阳诩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开口说话,果然是寸步不离啊!
只可惜裴清完全不了解别人的用意,仍旧顶着一张痴脸,不过这回改变了目标,开始缠着欧阳不放了。有这种师妹,还真是有够丢脸的。
段凛秋淡笑了一下,显然已对此等情形见怪不怪了,他缓步走到床前,替我把脉。
许久,段凛秋才松开我的手,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浅笑。“迟公子的伤恢复的极好,再过几日就可下床行走了。”
“真的!段大哥,你的医术实在是太厉害了!”裴清夸张的大喊,脸上写满了崇拜。
“要不怎么会被江湖中人称做‘玉面神医’呢?”
段凛秋闻言面色一暗,皱眉道:“我治不好迟公子的手,神医二字,愧不敢当。”
相几天下来,我发现段凛秋无论人品性情,都是无可挑剔。只是,他的为人实在是太好了,几乎就是好到了完美无缺的地步。身为神医,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待人和善,有求必应,为他人着想,连不是自己犯下的过错,也要背到自己身上。
这种性格,和记忆中的某人很想呢!害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的减了几分锐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段先生毋须挂怀。这几天,段先生一直为我的伤势费心,实在是有劳了。”
“师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啦?”
要你管!我抬了抬头,狠瞪了裴清一眼。
“迟公子这几日还需要多加休息,裴姑娘,我们先出去吧。”
“好,那师兄我晚上再来看你!”
最好永远别再来了!
眼见他们一行人走出了房门,我忽然忆起了一件事,出口喊道:“段先生请留步!”
“迟公子还有什么事吗?”他回过头来,微笑。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却是笑得意味长。“我有一事,想要麻烦段先生。”
第17章
我一手扶着桌沿,吃力的向前行走着。虽然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少了一条右手,平衡感变差了,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辛苦的。
其实是用不着这么急着下地的,不过,我真的是好想快点看见他全身染血的样子,惟有如此,才能减轻我心里的痛楚。
正想着,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会这样子乱跑的,只有一个人。
“师兄!”门被一把推开,探入一张美艳的女性脸孔。
果然又是这个臭丫头!每都这样莽莽撞撞的,也不想想我可是个病人耶!
我无奈的坐下身,伏在椅子上喘气,没有了一身内力之后,累起来特别快。
“找我有什么事吗?”
“师兄,你的朋友来了!现在在大厅里等你!”
朋友?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朋友,仇家倒是有一大堆!
我抬头看了一眼裴清,发现她脸上一片绯红,是刚才跑得太快了,还是……
心底忽地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清儿,你快扶我去前厅看看。”
到了前厅,一眼就看见主位上坐了个俊美的男子。但见他一身华服,斜倚着身子,一脸的玩世不恭。
我以手遮脸,身上涌起阵阵无力感。这家伙,到了白道的地盘还是如此嚣张,虽然与我比起来还差了一点点。
凌越一瞧见我,眼睛便亮了起来。笑容也变得愈发灿烂,只可惜他的脸虽然长得好看,那微笑却怎么看怎么邪恶。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呢,小君!”
最后的两个字害我脸色丕变,我瞪向站在一旁的裴清,怒气冲天。“清儿!”
裴清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用万分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对不起嘛,师兄。凌大哥说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就把你的小名告诉他了。”
“凌大哥?”我眯了眯眼睛,嗅道了一些不寻常的气味。于是压低声音问:“你……喜欢上那头大色狼了?”
裴清面上一红,眼里波光流转,情意暗含。
唔!果然没错!她这副模样,一看就知道是陷入情网了。那边还有两只没有解决,现在就又来了一个,我师妹变心的速度之快,实在是无人能及!
“小君,怎么啦?见到我太高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吗?”凌越说着暧昧的眨了眨眼睛。
不对!还有这个男人能跟她一较高下。
我向前走了几步,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下,然后对裴清说:“你还呆站在这儿干什么,不去给你的‘凌大哥’弄点吃的东西来?”
“啊!我这就去!”她说着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裴清离开后,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两人皆是沉默无语。
在我而言,是不太想再见这家伙的。因为只要一看见他,我就会想起在扬州的那段日子。
最后还是凌越先开了口:“我一听说水月门出了事情,就立刻派人去找你,可惜,终究还是太迟了。”他说着看了一眼我的右手。
“哼!”我冷笑了一下,道:“不过是一身武功和一条手臂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的反应跟我所想的有些不同呢!”
“怎么?你以为我会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
他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你会去寻问柳,从此醉生梦死。”
“神经!不要拿我跟你自己做比较!”我提脚便踢了过去。我的手废了,脚可是好使的很!
“你那里,有没有关于水月门的情报?”提起那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喉咙里似梗了什么东西一般,发不出声音来。
“唔……我听说那位门主大人派了手下四寻找你的尸体!”
“他是怕我命大死不了呢,还是以为我身上会有什么‘问雨’的线索?”又或者,他有变态的恋尸癖?
“谁知道!说不定是他良心不安,怕你的鬼魂夜里会显灵呢!”凌越边说边夸张的叹了口气,“真羡慕你!连尸体都如此值钱,能卖到这么高的价钱!”
“其他呢?还有没有别的消息?”太少了,解不了我的相思之苦。
凌越撇了撇嘴,努力回想了一下道:“以前掌管水月门外务的是一个白衣少年,似乎是柳门主的左右手吧,不晓得做了什么事触怒了他,被关进了地牢里。”
是苏衍?他……被关了?这就是那个人对待青梅竹马的方式啊!
“小君,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一愣,眼前闪过那张无比熟悉的脸,记忆中的他仍旧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很可爱。随即又换成了另外一张冰冷无情的脸,冷笑着将剑送进了我的身体。
我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只剩了杀意。
“我要报仇!我要让他,比我痛苦千倍万倍!”
“杀他?你舍得吗?”
“如何不舍得?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最无法原谅的就是背叛我的人!”左手用力一握,手中的茶杯立时化做碎片。好痛!手上渗出了血丝,我这才想起自己已无了内力,无法把茶杯变成粉末。
凌越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只要小君你一句话,我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你会这么好心?”我瞥了他一眼,问:“麻烦凌大宫主你做事,一定是有什么条件的吧?”
“条件啊……”他缓缓靠了过来,轻道:“就用你的身体来偿还吧!”
我微微一笑,吐气如兰。
“好啊。”想都未想就说出了那两个字。
这回轮到凌越受惊吓了。他往后退了退问:“真的?迟还君,你是在开玩笑,还是根本就没睡醒?”
“再清醒也没有了。”我顿了一下,脸色忽变。“所以说……我当然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我对臭男人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刚才说得那么认真,害我差点就相信了。有点可惜呢!”凌越无限惋惜的轻叹了一下。
“我师妹,怎么样?”
“啊?”
“用我师妹来交换,你觉得如何?”
“你师妹啊……”他支头思考了一会,“她的容貌虽然及不上你,不过好歹也算是武林第一美女,恩,成交了!”
“那,以后麻烦凌宫主你了。”奸计得逞,我笑得无比开心。
“不过,我看你师妹对你挺好的,就这么卖了她,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良心?”我讽刺一笑,道:“我只知道,可以利用的东西,就应该充分的利用!”
而且,一个心,一个博爱,简直就是绝配嘛!
第18章
我延着长长的回廊前行,忽听有人唤我。
“迟公子!”不高不低,柔柔缓缓的声音。
我回头,就见段凛秋站在我的身后。“段先生。”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会,道:“迟公子,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是啊,多亏了段先生医术高超。”
“过奖了。”他淡淡一笑,道:“迟公子上回托我的事,已经办妥了。”
我面露喜色,声音也不觉轻快了起来:“真的?那……东西呢?”
“在这里。”段凛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至我面前。
我小心的接过匕首,拔刀出鞘,一时只觉寒光逼人,果然锋利!
“这一回,真是麻烦先生了。”
“小事一桩。只是,迟公子要我把刺中你的剑铸成匕首,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的手指缓缓滑过刀刃,轻道:“用染过我的血的匕首刺进他心脏,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
段凛秋愣了一下,左手不自觉的按上胸口。“一定会很痛很痛。”
“段先生试过?”我抬头,好奇的问。
“我有没有试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颇含意的看了我一眼,“迟公子你很快就能偿到那种痛楚了。”
我脸色突变,手里的匕手悄然滑落。
“有没有人说过,段先生你很讨人厌?”弯腰捡回匕首后,我已经掩起了自己的情绪。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从来不曾。”
“喔?那我一定就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
“段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样啊……”我转了转眼珠,嫣然一笑,道:“那干脆我也直说一回好了。段先生日后若想正常的娶妻生子,延续你段家的香火,就最好跟你那位义兄离远一点。毕竟,他看着你的时候,可是一副想把你拖进草丛里这样那样的表情。”
段凛秋一个步伐不稳,差点跌倒在地,脸也是微微的红着。“迟公子,莫要胡说。”
“我究竟是不是在胡说,段先生心里应该很清楚吧?”说罢,心情大好的朝前厅走去。哼哼!这就叫做礼尚往来。
远远的便看见凌越和欧阳诩两个人站在前厅的正中央,怒目相向,气氛一触即发。
“喂!你们两个人站在这里档什么路啊?”我快步走过去,狠踢了凌越一脚。
“哇!”他大笑着跳至一旁,嬉皮笑脸道,“我这是在跟欧阳兄比谁的眼睛大!”
我看了一眼杀气正盛的欧阳诩,心道:骗鬼啊?比谁眼睛大需要把手按在剑上吗?
凌越眨了眨一双勾魂的桃眼,笑得邪恶无比。“段神医,我们又见面了。你可……别来无恙?”
段凛秋抱拳一笑,道:“上一,真是多谢凌宫主的照顾。”
这家伙连段凛秋也认识?他还真是惹情债呢!
“那个啊,不算什么啦!其实,我一直很想找你续续旧。”凌越说着就要上前,上一刻还站在后面的欧阳,下一瞬就已挡在了他的身前。
移形换位?好快的身手!不过照如今这个情况看来,这两个人恐怕随时都会动手。
最后,为了缓和情势,凌越提议大家一起去逛妓院,并且由他请客。段凛秋委婉的推拒了,欧阳诩当然也没有去的理由,反而是裴清直嚷着要一同跟去。
臭丫头一入妓院就兴奋的不得了,东看西看,一转眼便跑得不见踪影。我和凌越反倒落了个清闲,随意找了个角落喝酒。
“小君,我对你的身体虽然很有兴趣,却更喜欢把你当作朋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反问,很少见到他如此正经的模样。
“因为啊……”他吃了口菜,用手指了指我,道:“你和我很像。跟我一样游戏红尘,如我一般,是个薄情之人。”
“喔?”薄情啊,这个词还真适合我呢!
我叹了口气,不无感慨的说:“以前的我或许真的如你所说,但现在……不同了。”
“怎么个不同法?你变成多情之人了吗?”
我神色一凛,冷声道:“是……无情!”
“咳咳!我看我们今晚还是只喝酒,不谈情好了。”凌越说着往我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我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却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
总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初答应那个人的事,我说过从此不再喝酒的。
“呵!”嘲讽的勾了勾嘴角,那个人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我明知如此,却又为何总也无法忘怀呢?这样想着,心脏又是一阵刺痛。
“小君,你还好吧,怎么都不喝酒?”凌越突然推了推我的肩膀。
我一惊,松开了握在手里的酒杯。然后猛然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恶声道:“带我去扬州!现在!立刻!马上!”
“耶?小君你怎么啦?你冷静一点啊!”
我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快点带我去!”
阴暗潮湿的走道,水月门的地牢还是如以前一般阴森恐怖。我忆起自己被关的时候,那个人每天都会来给我换药,当时,他是以怎么样的心情走完这条路的呢?
“小君,就这样把你师妹留在妓院里,真的没问题吗?”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跟了一个人,差点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了。
“不要紧的。她现在大概已经乐不思蜀了。”
“那……我们既然潜入了水月门,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啊?我还以为你是想见见那个人呢!”
我没有答话,只是径直往前走着。原本的确是来找那个人的,可事到临了,我又没有勇气了,只好先到地牢里逛逛,顺便看看苏衍现在如何了。
地牢几乎与我离开的那个时候无异,只不过多了一种声音。那种不似人类发出来的惨叫声,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和凌越一直往里走着,发现牢里空荡荡的,只在地牢的尽头关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一件破烂的白衣,整个人缩成一团,手指不断的抓挠地面,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那些可怕的惨叫便是由他口中发出来的。
“呀……啊!”他突然痛叫一声,头向后一仰,现出一张染满血污的平凡脸孔。
那个人是……苏衍?!
我还来不及出声,就已被凌越拉进了一旁的阴影中。只听得他压低嗓音道:“有人来了。”
片刻之后,地牢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我只觉心跳越来越快,那个模糊的影象渐渐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来的人是……柳望言。
微弱的火光勾出他毫无表情的侧面,声音更是冷淡到不带任何感情。“三种巨毒混在一起,感觉如何啊?”
“呃……啊啊!”苏衍艰难的伸出右手,一张脸痛苦的扭曲着。
柳望言蹲下身子,缓缓靠近牢门,轻道:“只要你说出秦钟在哪里,我就解了你体内的一味毒药,如何?”
苏衍迷茫的双眼有一瞬间的清醒,“不……可能!”
“啪!”柳望言只挥了一下手,苏衍的脸上立时多出了一道血痕。
“为什么?我这么信任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他轻轻柔柔的问着,眼里却藏了无尽杀意。
“咳咳!背叛……你的人是我,与其他人无关,不要……”苏衍悲凄的乞求着。
柳望言听后,突然冷冷的笑了起来,笑得狠毒无比。“哼!你越是在意他,我就是越是要杀了他!苏衍啊,苏衍,现在才后悔已经太晚了。你当初背叛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曾想过,会有今天这种下场呢?”
苏衍浑身一震,声音愈发痛苦:“……杀了我!”
柳望言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柔声道:“想死?可没这么容易!我说过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站起身后,又残忍的追加了一句:“等抓到秦钟之后,就当着你的面把他凌迟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觉一阵虚脱。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酷无情,那些过去,果然只是假象吗?那个老实又害羞的柳望言,当真从未存在过吗?
柳望言沿着原路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来,目光凛冽,冷声道:“谁在那里?”
“糟糕!”凌越暗呼了一下,抱着我施展轻功,飞速逃离地牢。
但他很快便跟了上来,并且紧追不舍。“两位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不肯露面!”
“啧!甩不掉!”无奈之下,凌越只好将我安置在了某棵树上,自己上前应战。
夜里的光线很差,但我还是清楚的知道,凌越落了下风。柳望言的剑法刁钻狠毒,招招直击要害,打起来就似不要命一般。
凌越疲于应付,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小心!”我不由自主的出声叫了一句,等捂住自己的嘴巴时,已经来不及了。
柳望言顿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攻势,睁大眼睛,在暗夜里搜寻着。
凌越趁着这个机会抽身退出,带着我逃出了水月门。他这一路行得飞快,不敢有丝毫懈怠,直到确定没了危险才停下来休息。
“还好最擅长的就是轻功,否则今晚一定完蛋了!”他一边喘气一边说。
“是你平日逃避情债的时候练出来的吗?”
“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讽刺我?我这可都是为了小君你耶!”
我冷哼一声,说:“你的武功比我想象的还要肉脚!”
凌越怪叫了一下,道:“那是对方太强了好不好?你确定他就是我上见过的那个人,而不是双胞胎兄弟之类的?前后的落差也太大了一点!”
“是啊!”即使已经见识过一回了,我也仍是无法接受。
紧紧握住左拳。我原是想让他试试遭人背叛、众叛亲离的味道,如今看来,还是一刀杀了他比较好!
第19章
御剑山庄,竹林。
我左手握剑,把自己所会的剑路招式如数使了一遍。半个时辰下来,已累得动弹不得了。
果然,在这种内力尽失,右手又不能用的情况下,我就算左手同样会使剑招,也毫无意义。
从昨夜开始,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会浮现那个人冰冷绝情的笑颜。
心里念着一个人的时候,无论看山看水,看天看云,到最后都会化作那个人的容貌。
原来,我迟还君到了情字面前,也不过是个世俗之人。明知不该想,却总也忍不住要去思念,永远做不到任意洒脱,来去自如。
“呀!柳望言,你这个王八蛋!”我不懂,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他还是要来扰乱我的心神?
心绪纷乱间,忽觉体内一阵燥热,血气翻腾而上,经脉逆行。惨,这种的,根本就是走火入魔的症状。可我早已内力全失,怎么会……?
“哇!”全身的穴位突然刺痛了起来,尤其是右手,好似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拉扯着,传来分筋错骨之痛。
“不要想他!不要想他!”我不断对自己说着,却无论如何也甩不开对他的思念。最后只得大叫着挥出一剑。光是剑气就将四周的竹叶纷纷震落,这一剑,威力更甚从前。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右手,难道……?
“哈……哈……”我半跪在地上,靠手中的长剑支撑着身体。
“师……师兄!你发生什么事啦?”远远的,就见裴清朝我跑了过来。
我妖媚一笑,缓缓站起身,任秋风吹乱一头长发。
如果注定要分离,我情愿从来不曾相识。如果结局已定,那就干脆,将他同我一起拖入地狱……
“师兄!”裴清忽然大叫一声,冲上来抱住了我的腰。
“清儿!”我愕然转身,“你这是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师兄你刚才的样子好奇怪,似快要消失了一般。”
“傻丫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消失呢?还不快放开我!”
“师兄!”他却把双手缠得更紧了,“我不晓得你这几年究竟遇上了哪些事,但你知道吗?清儿……一直都很喜欢你!”
她仰头看我,眼里尽是情意。
“清儿,”我也回视她,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虽然你嫁不出去很可怜,但我是不会因此娶你的。”
“师兄!”裴清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尴尬,“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问你自己!”一开始我以为,只要是男人,她都有可能喜欢上,后来才发现,只要是个人,就有被他喜欢的可能性;最后的结论是,对这世上的一切生物,她都说得出“喜欢”这两个字。
裴清终于松开了手,“我是见你精神不好,想要安慰你一下嘛!”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我勾了勾唇角,幽然浅笑。
裴清忽然后退了一步,惊呼:“我终于知道师兄你是哪里和以前不同了!”
“喔?哪里?”
“你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妖异了!师兄你……究竟是人是鬼?”
“……臭丫头!”
是人是鬼?我此刻是人,但恐怕,离鬼也不远了。
“师兄!师兄!大事不好了啦!”
“怎么了?”我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问。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裴清这种大惊小怪的性格。
今日是召开武林大会的日子,天下英豪集聚御剑山庄,会如此悠闲的在内院喝茶的人,恐怕也只有我了。
裴清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水就往嘴里灌。“今天不是开武林大会吗?结果黑道的人竟然来捣乱,偏巧师父又说要在今日为我比武招亲,结果场面就变得好混乱好混乱。现在欧阳大哥已经和那个暗云堡的堡主打起来了,你快点去帮忙吧!”
“你说……黑道的人?”我激动的站起身,问:“那水月门的人是不是也来了?”
“哎?什么水月门?我清楚啦!”
事关“问雨”的去向,他一定也来了!我按了按袖中匕首,心道:太好了!很快就能知道这把刀究竟好不好使了!
我于是拉着裴清跑向前院。只见前院的正中央摆了个巨大的擂台,似乎是用来比武招亲的,此刻有两个人在台上打斗,其中一个是欧阳诩,另一个应该就是暗云堡的堡主风无悠了。两人皆是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一时之间,竟也难辨胜负。
擂台下面围满了观众,黑白两道的人都有,就连屋顶上也站了不少人。
我虽然晓得柳望言一定就在这人群之中,但是人山人海的,我实在不知该从何寻起。一时情急,干脆施展轻功,跃上了擂台。
“师兄,那个擂台是比武招亲用的,你上去做什么?啊!我知道了,你也要招亲,对不对?”
吵死了!我忍不住大喝一声:“你闭嘴!”
我擅自冲上擂台的行为本来就已经够奇怪了,如今一声大喊之后,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风无悠朝我笑了一下,道:“你也要参加吗?三人混战,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说话间,剑已朝我攻了过来。
“啧!我没空理你啦!”我被迫拔剑应战,眼睛却只顾着往台下扫。
然后,终于还是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恍如隔世。
“柳望言……”思念、痛恨、伤心,种种情绪闪过心头。千种爱,万般恨,竟不知从何说起。
只这般呆呆愣愣的站在台上,一时间,似失了心神。喧哗、吵闹,全入不了耳,仿若全世界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目光交缠,久久不能分离。
我这样一闪神,便等于置了自己于绝险的地步,长剑向我袭了过来,我不得不回身挡剑。
跟那两个过了几招之后,我惊讶的发现柳望言竟也到了擂台之上。
于是战局变得愈发混乱。我避过其他的攻击,所有的剑招都只朝柳望言一个人袭去,他一直于守势,并且逐渐落于下风。
最后力不能敌,长剑直取咽喉,但我的剑在距他一寸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砰!”我摔掉手中的剑,冲上去抱住了他。
“我好想你!”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心跳,叫我相思入骨。
“你……”他瞪大眼睛,满脸错愕。
我浅笑了一下,道:“怎么不问问我是人是鬼?”
“你的身体是温暖的,你……没有死?”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恩。淹死的话,尸体会变得又臭又肿,我才不要这种死法呢!”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继续微笑,“不过,我没有死的话,该死的人……就是你了!”
柳望言向后退了一步,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我手里握着的那把匕首,此刻已经染满了鲜血。而他的腹部则多出了道伤口,不断往下淌着血。
“这是你歉我的。”我用手指沾了些匕首上的血,放在唇边舔拭着。
他先是皱了一会眉,然后淡淡的笑开了。“迟……,我还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说吧。”我上前一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虽然有些晚了,可是……”他将唇凑到我耳边,轻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眼里没寒冰,惟有……点点星光。
感觉心脏抽痛了一下。我点了点头,道:“我也是。一直,一直,很喜欢。”
柳望言温柔的笑了一下,伸手欲摸我的脸,但还未够到,便先痛苦的咬了一下唇,缓缓闭上眼睛。
我低下头,亲吻他清秀的眉眼,轻声说:“你答应过,要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即使仅是尸体,我也无所谓。”
这样子,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第2章
后面的剧情还未想好,所以先放个番外上来,是从小柳的角度来写的。(明天开始要准备期末考,不能再天天更新了,呜呜~)
与君绝
那日阳光极好,他靠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在一旁凝视着他的睡颜,心里满满的全是温柔。
现在想来,那该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跟往后无数个绝望的日夜比起来,真的是很幸福、很幸福。
然后苏衍就扣开了房门,他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叫人看不透心思。我曾被这个笑容骗过许多,这一回也是一样。
苏衍拜托我帮他煮一碗鸡汤,我连想都没想便欣然应允了。临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迟还君,从未想过,这便是诀别。
我煮好了鸡汤,苏衍却只让人端了出去,自己则邀我去他房里小坐。房间里燃了一支香,白烟袅袅。
苏衍跟我闲扯着,谈到的尽是小时候的事。等我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被人设计了。只能怪我仗着自己百毒不侵的体质,对毒药太过大意了。
小衍没有对付我的理由,那么他的目标就是……还君!
我只觉一阵心惊,全身立刻变得冰凉,挣扎着想要赶回去。
“你现在赶过去,恐怕已经晚了。”苏衍淡笑依然,只有眼里多了一点愧疚和悲伤。
“不可能!他的武功这么好,不会有事的!”我不断安慰着自己,身体却仍旧抖个不停。
“若是下毒呢?‘雨过天晴’是你特别为他而制的,如今用在他身上,刚刚好。”
“‘雨过天晴’必须吃下去才有效,还君他和我不同,不可能轻易受骗。”额上冒出些许冷汗,不知是毒药的缘故,还是因为我太过紧张了。
“普通情况是不可能。但,要是把毒下在你刚煮的鸡汤里,再以你的模样端给他喝,他就一定会上当。迟公子的戒心很重,惟独对你,毫无防备。”
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了。原来,这就是他让我煮鸡汤的用意。小衍的易容术精湛过人,秦钟又极为熟悉我的行为模式,他若是假扮成我的样子,还君决计识不出来,而我做的东西,他一定会喝下去。
“卑鄙!”身子越来越重,我跌坐回椅子上,哑声问:“为什么?”
苏衍叹了一口气,道:“他若肯乖乖的离开水月门也就罢了,竟然还妄想带着你一起走。为了秦钟的大业,此人不能不除。”
“为了秦钟,所以你……背叛了我?”哈哈!这便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吗?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
“望言,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的重复着,声音里满是悲伤。
我却只觉得心痛欲裂,恨不能将面前之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你对我用的是什么毒药?”就我的体质而言,应该不会中毒才对。
“是老门主制来对付你的‘软烟罗’,天下间只有这一味毒对你有效。虽然伤不了你的性命,却能束住你的行动。”
爹……?原来他早就留了一手,就算死,也不肯放过我吗?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厮,附在苏衍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听完后面色一沉,急急冲了出去。
我直觉此事与还君有关,一时心急如焚,却又无法可想。
“还君,还君……”嘴里不断念着这个名字,药效开始发作,思绪越来越模糊了。
我费力的移动手指,抓住桌布的一角,使劲一扯,一桌的器皿全都摔到了地上,裂成碎片。我接着又猛推了一下桌面,使不上任何力气的身子直直滑了下去,跌落地面。
“哈,哈!”我大口的喘着气,只觉手指的移动越来越困难了。
总算抓住了一片陶瓷碎片,我尽全力往手臂上滑了下去……
一阵巨痛,头脑清晰了许多。对付迷药的最好方法,就是用疼痛来刺激身体。
为防万一,我又往手上多划了几道口子,这才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推开房门。
门外站了好几个守卫,见到我之后皆是满脸的错愕。我随手抽了一把长剑,怒道:“想要命的就快点滚开!”
想来,我当时的表情是极为骇人的,那些守卫见个个都退了开去,不敢拦我的路。
我飞奔回房,却只看见一地狼藉。然后又沿着血迹出了水月门,一直追至江边。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拖着那种中了毒又受了伤的身体跑了大半个城。
我尽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奔跑,赶至江边的时候,却只来得及看见心爱之人落水的场面。
“还君!迟还君!”撕心裂肺的惨叫,唤不来任何回应。
那一刻,我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那一日江水滔滔,倾刻,就带走了我所有的一切……
夺回水月门的大权后,我只派了所有人去寻找迟还君……的尸首。是了,他中了“雨过天晴”的毒,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能够找到的也只有尸首了。
我站在江岸,手里紧握着他送我的那把折扇。事到如今,我身边惟有这样东西与他有所联系了。扇面上的梅依旧香艳如昔,手指缓缓抚过画旁的那一行小字。
爱道画眉浅入时无,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还君,还君。”这个名字就像咒语,每念一,心就会更痛一分,相思也加一寸。
他虽然看起来快意洒脱、无拘无束,却比谁都要害怕寂寞,所以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江底。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连安眠的地方都已经准备好了,碑上刻的是“风流剑客、天下第一美人迟还君”,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等找到了他的尸体之后,我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了,生不能同衾,但愿死能同穴。
刚失去他的时候,胸口总是很痛很痛,渐渐的也就无所谓了。若死后有知,那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需要苦苦相思的时日并不会长;若死后无知,那我便陪他一同灰飞烟灭。
只是还君的记性这么差,不晓得到了地下之后,他还记不记得我?不过没关系,我还记得他就够了,无论他身何,我都能一眼认出他,因为对我而言,他总是最耀眼的那个人。
我不怕死亡,只怕在没有你的黑暗中沉睡……
从此,相思与君绝。
第21章
若一开始便不舍放手的话,干脆,趁着余温尚存的时候,据为己有……
我懒懒的倚在床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躺在床上的柳望言。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双唇毫无血色,秀眉紧蹙着,睡得不甚安稳。
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顺手撩起一缕长发,放在手中把玩着。“段先生,他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段凛秋将刚熬好的药汁递给我,笑道:“他腹部的伤势并不严重,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会一直昏迷不醒,主要是因为身子太虚弱了,瞧他这副样子,大概有许久不曾好好睡过了。”
竟然因为疲劳过度和营养不良昏了过去,我就说怎么只刺一刀就死了,害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才分别数月而已,他怎么就变得如此虚弱了?上在地牢的时候光线太暗,没有看清楚,现下仔细一瞧,果真是憔悴了许多。
“他现在这个样子,究竟要多久才能复原啊?”我说着舀了一勺汤药往他嘴里送去,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伺候人呢!
“这位公子的武功底子好,伤好起来也快。要真说起来,迟公子当初受的伤才叫严重,我还以为救不回来了。”
我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打翻手里的碗。的确,我当时所受的伤,比他重了何止百倍?如今见他这副模样,竟然就心疼了,实在是太没用了!明明想好了要报仇的,怎么事到临头,却又下不了手了?
脑中灵光一闪,我突然大叫声:“段先生!”
“什么?”段凛秋吓了一跳,却仍是淡笑依然。
“段先生你精通医术,可会制那些能让人丧失记忆,或是从今往后眼里只会看着一个人、心里只会想着一个人的药?”我的手缓缓抚上柳望言白皙的面孔,这样一张普通的脸,完全无法跟我的绝色美貌相比,却忍不住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段凛秋为难的摇了摇头,道:“段某素来只会行医救人,这等邪门歪道的东西,着实做不出来。”
“是真的做不出来吗?还是……”我倾身向前,眸里波光流转,“段先生你不愿做呢?”
“呃……迟公子……”他被迫后退了一步。
没关系,反正我多得是办法让他点头。我迟还君想干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呢!
“我的记性虽然不太好,不过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你义兄,也就是那位欧阳少侠,他说了些什么来着?啊!”我击掌一笑,道:“他好像当着天下豪杰的面,拒了我师妹的婚,还说此生只会钟情于段先生你一人。我师父、武林盟主和御剑山庄庄主三位白道前辈也说不动他,他甚至还说要杀了在场的所有人呢!唉,能遇上一个如此痴心的人,段先生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段凛秋面色微变,眼里流露出困窘之色。“即使迟公子你这么说,要制出那种药,也……不太现实。”
“是吗~”我拉长尾音,续道:“我们离开了两三天,你那位欧阳大哥一定急得到找人吧?其实这儿距御剑山庄也不远,现在赶回去的话……”
“迟公子!”他终于失了平日的冷静,伸手拉住我的衣摆,妥协道:“我……尽力就是了。”
嘻嘻!这种性格的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若不是认识姓柳的在先,我说不定会喜欢上他呢!
“啊!对了!段先生能不能替我找些结实的铁链来?我怕他醒了以后,你的药还未制好,局面会不好控制。”毕竟,柳望言的武功我也是见识过的,真的打起来,我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
段凛秋无奈的叹了口气:“迟公子……真的是很会使唤人呢!”
“啊?”我也不谦虚,只道:“马马虎虎吧。”
“……”
接下来的几天,柳望言依旧昏迷不醒,甚至还发起了高烧。害得我又是端水由是喂药的,累了个半死。这情景,简直就似当初在水月门时的日子,不过做牛做马的人换成了我自己。果真是孽缘一段,我过去欠了他什么,如今都一一还了回去。惟有一个情字,也不晓得是谁亏欠的比较多。
我这样胡思乱想着,忽听得他微弱的呻吟了一下。转头,就见他睁着一双弥满了雾气的眼睛,有些迷茫的望着我。
“醒啦?”我轻抿薄唇,勾起如笑靥。声音更是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迟……”他试着伸出左手,随即扯动一长串的铁链,引发“叮叮铛铛”的脆响。
我急忙把他的手放了回去,并小心的塞好薄被。“你的伤还没有好,不可以乱动喔!”
“这是怎么回事?”柳望言没有理会我说的话,只惊讶的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铁链。
我看了一眼大小不一、如蛛网般爬了满床的铁链,甜笑道:“是天蚕丝和玄铁锁啦。”这下,任你武功再好,也逃不出这个地方了。
“你用这些东西绑住我做什么?”
我俯下身子,把唇贴近他的耳边,轻道:“当然是为了防止你逃走啊,我要把你困在我身边,只做我一个人的专属玩物,永远不再给你背叛我的机会。虽然一刀杀了你会更加保险,不过……”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颊,“我还是比较喜欢活生生的你。”
柳望言微愣了一下,眼里全是复杂的情感。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一脸的欲言又止,“迟,其实我……”
我一惊,急急抽回了自己的手,并用力捂住耳朵,大喊:“不要说!我一点都不想听!”
无论是他的后悔还是挣扎,我通通没有兴趣知道。因为错了就错了,现在无论做什么样的解释,都为时已晚了!若辨不出他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那我情愿一句都不曾听进耳中,只怕听了,自己又会忍不住想杀了他。
我永远及不上他的野心,这一点,已成事实。只是我,不肯认输罢了。
真是可笑啊!不曾料想,我在情爱面前,竟也是如此的卑微。卑微到了,惟有选择逃避一途。
纵然我自认容貌绝世无双,艳冠天下,到了此刻,也没有自信留住这个男人的心。
第22章
闻言,他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是……变得比较胆小了吗?”
“我也说不清楚。”
我撇了撇嘴,道:“真要说起来,变得最多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柳望言的双眸暗了暗,“我确实……比你想象的还要无情。”
“哼!你自己知道就好!”我故意说得很大声,语气不无嘲讽。
他仅是温柔的笑笑,转头看了一下四周,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嘛……”我苦恼的皱了皱眉,答:“咳,其实……我除了记性不太好之外,方向感也不怎么样,基本上就是分不清东南西北。所以,简单的说……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啊?”他张大嘴巴,满脸错愕。
好可爱!
“嘴张这么大,小心下巴掉下来喔!”我暗笑了一下,道,“人无完人嘛!上天既已赐了我如此无上的美貌,会有一些小缺点也是正常的。”
“你这副样子,究竟是如何闯荡江湖的?”
“就是走到哪里算哪里罗!”只要有能喝酒的地方,我就无所谓了。我倾身而下,把头凑了过去。“喂!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他直直的看着我,声音温柔似水。“我的命是你的,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去。”
无聊!我随手拿过搁在一旁的碗筷,问:“你睡了这么久,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这些饭菜虽然没有你做的好吃,却是‘玉面神医’亲自下的厨,千金难求喔!”
“‘玉面神医’?你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他张开嘴,乖乖的吃了一口饭。
“不是我,是我们!我离开御剑山庄的时候,连段先生也一起带了出来。要不然你受了伤,我哪里来的这么多心思照顾你!”
他神色一紧,问:“你劫持他?”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干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吗?”
“……很像。”
“……!”我泄愤似的伸手捏了捏柳望言的脸颊,道:“是他自愿跟着我们来的啦!”
“为什么?”
“说来话长,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段先生的义兄当着天下人的面向他示爱,他为了躲人,就只好求我带他一起离开了。”
他呆了一下,道:“这还真是惊世骇俗!”
“还不止呢!”我浅笑着摇了摇手指,“后来啊……那个风无幽竟然也当众宣布他只喜欢段先生一人,甚至说要娶段先生为妻。”
“咳咳咳……”柳望言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忙靠了过去,替他顺气。“你还好吧?是不是我喂太快了?我没有你细心,不太会照顾人。”
“没!”他摆了摆手,道,“我只是吓了一跳,男人和男人,实在是太……”
“哼!我素来视世俗礼教如无物,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超脱了,没想到那个姓风的比我还厉害!不过,我看那家伙肯定没戏,毕竟没有哪个正常男人是愿意让人娶的!”
“话虽如此,他的勇气却很让人佩服呢!”他淡淡一笑,脸上写满落寞。
我心中一动,后面的话便脱口而出了:“你若是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那种话喔!”甚至还可以做到轰动武林,震惊万教!
柳望言抬头看我,一双眼眸幽幽的闪着,逸出似水柔情。
身子不自觉的软了下去,我几乎是横卧在了他身上,嗅着他发间的清香。“好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呼吸困难,你该不会是又对我下毒了吧?”
他没有作答,只一味浅笑着。
我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毒,叫做……情毒。
“聊了这么久,我好累喔!我们……睡觉好不好?”
他闪了闪神,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现在?”
“对啊。”我边答边动手解自己的衣服。
“你也要睡这里?”
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我们以前不是也一起睡过吗?虽然如今你身上缠满了铁链,碰到了会很不舒服,不过我就勉强将就一下好了。”
他试着动了一下身子,道:“这屋里还有别人在吧?大白天的睡觉,好像不太好。”
“段先生在隔壁啦,不用理会了!”我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就算他现在坐在这里,我也不会介意的!”
“可是……”还在继续挣扎中。又可是?真受不了他这种扭扭捏捏的性格!
“这里总共也只有两间房,两张床,你若是不愿跟我一起睡的话,我只好去和段先生挤一挤了。”说罢,起身欲走。
柳望言忙一把抓住我的衣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等一下!要睡的话……随便你啦!”
嘻嘻!我奸计得逞的笑了一下,迅速扑回床上。
见他仍旧红着一张脸,于是好心的出言安慰道:“放心啦!纯粹只是睡觉而已,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的身体用不着这么僵硬!”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我,“你若真的什么也没做的话,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体僵不僵硬啊?”
“那是因为……”
“砰!砰!砰!”沉重的敲门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有人在吗?我想借个地方避雨!”
由于我们暂住的地方极为简陋,床几乎是正对着大门的,我想装作没听见实在是有些难度。
真要命!怎么每都这么不凑巧!再这样下去,我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啊!快要发疯了!
我万般无奈的翻身下床,向前走几步后,又回过头去用棉被把柳望言裹的严严实实,直到只剩下一双眼睛为止。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王八蛋在敲门啊?”我边骂边心不甘情不愿的开了门。
门外站了个俊美男子,一身黑衣劲装,神情冷然。他全身都被雨淋湿了,黑发凌乱的贴在额际。
这样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好眼熟啊!“你是……欧阳诩!”
“迟还君!”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厉声道:“凛秋呢?是你把他带走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这个妖人没安什么好心!”
妖人啊……原来我的外号又改过了!跟原来的妖孽比起来,倒是进步了不少,好歹还算个人啊!
“好笑!欧阳大侠不见了义弟,怎么来找我要人啊?”我顺了顺耳边的长发,笑得妖媚入骨。这样子,才不负那个新取的外号。
“人是和你一块失踪的,难道不是你带走的?”说话间,欧阳诩已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剑上。
我眨了眨眼,道:“我就是想,也没这个胆子啊!我又不似某人,有断袖之癖还敢说得光明正大,难怪被他看上的人要逃了。”
“你……!”寒光一闪,剑已出鞘。不可否认,我激怒别人的本事,果真是一流的。
“迟公子,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吵?”说话间,内房的门已被打开,出来了一个清俊温文的美公子。
欧阳诩一见他,立刻松开了放在我身上的手,两眼发直的呆望着前方。
冲击性的大会面啊~接来的局势可是连我都控制不了了。
第23章
欧阳诩虽然追上了我们,却也没掀起什么轩然大波,只是跟着住了下来,整天和段凛秋两个人相对无言。我们暂住的地方本来就只有两个小房间,如今一下子住进来四个大男人,真是挤的要命,又没有什么好戏可看,若非柳望言的身体还未复原,我还真不想再待下去了。
“好无聊,真的是好无聊啊!”我斜倚在床边,一手支着下巴,不断的唉声叹气。这种偏僻的乡下地方,要酒没酒,要女人没女人,出门就只能瞧见一整片的树林,真是要闷死人了!
柳望言半躺在床上,身上的铁链减少了一些,脸上挂着柔柔浅浅的笑容。“以前在水月门的时候,似也不曾见过你如此心烦的样子,最近是……怎么啦?”
“那是因为……水月门就算再无趣,好歹也可以找到镜子,随时都能看见我自己的脸。可是这个地方……竟然连一面镜子都没有!你知道我已经有多久没欣赏过自己的脸了吗?”我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双拳。当初离开御剑山庄的时候走的太急了,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早知道就应该顺手牵羊一下的。
“又是相思欲狂吗?”他有些好笑的问。有时候,我真的是很佩服这家伙的记忆力,怎么我说过的话,他每句都记得住。
“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啦!我光是对镜自揽,就能打发掉一个时辰,所以平日才不会觉着无聊。”其实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见不到的时候,时时刻刻挂念,见到了,又会陷其中无法自拔,若如此疯狂爱上的……不是自己,而是真人,那不知会是怎样的一个光景。想来是极之可怕的。
“上在武林大会上见面的时候,你说很想我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耶?”我当初说的那番话,多少带了些赌气的成分,更没料到他会问起,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呵……段先生去准备晚膳,怎么去了这么久,那两个人到底躲在厨房里做什么啊?”
“其实,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替段先生下厨。”他观察了一下我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
“解开你身上的铁链,好让你有机会逃走吗?我才没有这么笨呢!”
他低下头,苦笑了一下,道:“我就是手上带着铁链,也一样能够做菜,所以……”
“耶?真的吗?”我立刻喜出望外。段先生的厨艺虽然也不错,却远远及不上柳望言。“可是,我这样子会不会太欺负你了?”
明明恨他恨得要死,却总也无法狠心待他,只要一见他满脸委屈的表情,就会禁不住心软。或许我是……很想相信他的吧?
柳望言抬眸看我,眼底全是柔柔的笑意。“不会啊。若是你的话,无论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就算没有这些锁链,我也不会离开你的。”他说着伸手轻触我的脸,“虽然你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你很怕寂寞。”
我顿时只觉一阵心惊,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差点忘了,这个男人知道我所有的秘密,竟然让别人抓住了自己的弱点,我实在是太失策了!
匕首还带在身边,只要我现在杀了他,就什么危险都不会有了……
一时间愁肠百转,思绪万千。
最终,我展颜一笑,动手解开了他身上的铁链。“哪,说好了,你可不许逃啊!”
“是。”他笑着下了床,因为睡的太久的关系,脚步微有些不稳。
我一路扶着他去了厨房,但见房门虚掩着,里头传来低语声。
“果然是在偷懒啊!也不想想我们两个在外面都快饿死了!”我边抱怨边伸手推门,却瞥见惊人的一幕:里头的两个人――白道上赫赫有名的段神医和欧阳少侠,竟然在……接吻?!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掩住了柳望言的眼睛。
“你做什么?”
我反身将他压在墙上,低声道:“非礼勿视!”心里则暗骂,里头那两个也太没公德心了,他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是一回事,却也不怕教坏了人。
“耶?但是……他们在……”柳望言一边说一边脸红。
“人家在里头甜甜蜜蜜的,我们就不要打扰了!”虽然有些碍眼,但是……很让人羡慕呢!像我就没这种好运气了。
“可是……段先生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
我朝里头看了看,果然挣扎的很厉害。还是我身下的这只比较乖,动也不动的任我靠着。“不用管他们,反正亲着亲着就习惯了。”
我松开按在他眼睛上的手,将头缓缓靠了过去。
“我的吻技可比那个姓欧阳的好多了,如何?你要不要试一下?”我暧昧的笑着,把气呼在他白皙的颈子上。
听见我的话,柳望言先是愣了一下,眼里有一瞬的神伤,随即又化为一汪碧潭,幽不见底。“……你常常出入青楼,想是对调情之事拿手的很。”
“啊?这种事,我也不好太过夸口。不过,铁定比里头的那个人强多了!”说着,将唇凑了过去。
三寸,两寸,一寸……眼看着就快碰上了,忽听房内传来一声惨叫。然后便见段凛秋以袖掩口,满脸通红的跑了出来。欧阳诩则仍旧呆立在厨房中,唇上尚留了一缕血丝。
每每都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就会被人打断,我到底是……!
啊!狠狠的一拳捶在墙上,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早知刚才就不该那么好心,直接破坏那两个人的好事算了。
回身,就见柳望言正以一种无辜的表情看着我,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庆幸?
可恶!我一时生气,干脆拉起他的手往外走去。
这里荒郊野岭的,到渺无人烟,我就不信每都这么巧会有人来捣乱!
第2章
“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闭嘴!乖乖跟着我走就对了!”我紧抓着柳望言的手,一路往林子走去,找个越隐秘的地方越好。
“那……能不能稍微慢一点?”他费力的跟在我身后,走得跌跌撞撞。
我一惊,猛然刹住了脚步。柳望言一时不察,撞在了我的背上。
“怎么了?干嘛突然停下了?”
我回头,狠狠的瞪视着他。“很痛吧?”
“什么?”他看着我,微笑。
“你的脚啊!脚上还缠着锁链,又跟着我走了这么久,一定已经流血了吧?”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还可以继续走路。”
没事!我一时气血上涌,便要蹲下身去察看他的伤口。
柳望言连退数步,脚步不稳。“顶多只是……磨破皮了而已,不要紧的。”
我皱了皱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一点?”
他伸手理顺贴在我颊边的乱发,道:“不会啊。是我亏欠你在先,所以……”
“呼~”我轻出一口气,“那边有条河,先过去清洗一下你的伤口吧?”
我于是扶着柳望言走至河边。河水清澈见底,完整的映出了我自己的倒影。
依旧是长身玉立,一头黑发随风翻飞。完美无暇的面容,妖媚精致的五官,无论看上多少,都一样美艳。教我光看上一眼,便爱上,从此无法自拔。
我着了魔般的凝视着水中的自己,心目中的美人儿虽然仍旧是风情万种,眉眼之间却多了一丝淡淡的哀愁。纵然勾人心魂又能如何,终究不似过去的自己了,少了那一份让我着迷的傲然与洒脱。
是……为情所困的关系吗?实在是太愚蠢了!我既然爱自己胜过任何人,就不该如此折磨自己,与其时时怀疑,日日担心他什么时候会背叛我,还不如……
唇畔忽的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是啊!还不如一切顺其自然,柳望言若当真骗了我,大不了陪上这一条命,反正我本就不在意生死,横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受了情伤的话,就干脆把前尘往事忘尽,如此也便不会有心痛的感觉了。
纠缠于这些对对错错、爱爱恨恨的事,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不自觉的又笑了起来,并且越笑越大声。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非得到此刻才想通?我实在是有够笨的!
“你一个人在笑些什么啊?”柳望言理完伤口,把头靠了过来,满脸疑惑。
“没什么啊!”我启唇轻笑,道:“只是一不小心,被这湖水勾去了心神。”
他愣了一下,探身往水里望去。“里面……有水鬼吗?”
“笨蛋!”我忙伸手拦住了他的腰,“靠这么前,你是想掉到水里去吗?我只是被我自己的美色给迷住了啦!唉!我的美貌真是一种罪恶!”
柳望言抬头看我,眼里暗光流转。“的确……很迷人。”
这一回,他的脸没有红,却轮到我感觉不自在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甜言蜜语了?还是……身为男人的本能?”我把头靠了过去,追问。
“我……”他张口欲言,忽的面色一冷,眸中寒光突现,声音亦变得冰冰凉凉,不带任何情感。“有人。”
“咳!在下路过此地,不小心迷了路,并无意打扰两位。”说话间,林中已走出了一个笑吟吟的公子。但见他一身紫衣,面若玉冠,俊美无俦。
这么近的距离,我却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此人显然也是武功高手,不可轻视。
只不过,这家伙长得还真是眼熟,似极了我在武林大会上见过的……
“风无悠?”我问的不太确定。那日比武之时,不过是匆匆一瞥,加之我的记性又……
对方微愣了一下,视线在我身上溜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我脸上。
“这位大美人想必就是迟公子了,好一个容颜倾城,传闻果真半点不假呢!”他笑嘻嘻的说着,拱手一揖道,“比武那日,多有怠慢了!”
“风堡主真是客气了。能不能倾城我是不知道啦,但人的话,”我向前一步,勾起如笑靥,“就要看风堡主愿不愿意了。”
风无悠戒备的后退一步,抽出腰间的长剑,遥指着我,道:“风某自认没有得罪迟公子的地方,不知迟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懒洋洋的晃了晃早已握在手里的软剑,答:“也没什么啦!只不过武林大会那日,差点被风堡主捅出个窟窿,所以今天想要回个礼。”
风无悠立时神色一凛,但还未来得及动手,柳望言便已挡在了我面前,身形飘忽,恍若鬼魅。
“搞清楚,你的剑此刻究竟指着谁?”他神情冷然,眼里全是杀意。
“原来是柳门主你啊!这还真是巧遇呢!”风无悠显被吓了一跳,却仍是一径微笑着。
柳望言冷笑了一下,道:“确实是冤家路窄。风堡主上回骗我去武林大会的帐,可还没有算呢!”
“哈哈!”风无悠干笑了两声,“在下也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不想柳门主竟信以为真了。而且,我若早知你要寻的是一个如此大美人,当时也便不会乱说了。”
柳望言的神色愈加冰冷了,但见他双拳一握,原本缠在手腕上的铁链瞬时裂成几段。
然后便是一场激战。
那个呆子!空手应战,实在是太勉强了啦!虽然姓柳的会使毒,在实战方面是很占优,不过就他那种死板的性格来说,想来是不会耍这类手段了。
“喂!姓柳的!可以停手了吧?”我也不管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直接大喊了一声。
柳望言微微走了一下神,抽空回身看我,风无悠趁机脱身,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不用追了啦!”我上前几步,扯住柳望言的衣袖,道:“瞧姓风的那副样子,分明是来寻段先生,所以他待会一定会去我们暂住的那间屋子,你有什么仇大恨,到时再报也不迟。”
“我和他……也没什么大仇……”柳望言调整了一下呼吸,冷淡的神色渐渐褪去,又回复以前那副不擅言辞的模样。
很好!还是这样子比较可爱!
我看了一下他已恢复自由的手脚,叹息道:“结果根本就锁不住你嘛!”
“咦?对……对不起!”他呆了一下,笨手笨脚的想把铁链放回原位。“奇怪!这个不是玄铁锁吗?怎么这么容易就断了?”
“呵……哈哈!”我忍不住掩唇轻笑了起来,“笨蛋!这种荒郊野外的,我哪里弄得到什么玄铁锁,我是闹着你玩的啦!”
“啊?”
见他一脸气愤,我笑得更加开心了。“哈哈!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相信啦!”
他好歹也算江湖人士,怎么就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真是……笑死我了!不过,很可爱就是了!
第25章
“你的脚怎么样了?还痛不痛,可以走了吗?”
“恩。已经没事了。”
“那……回去罗!”
我伸手拉他,十指交握,感觉……很温暖!
“对了!这个你拿着!”我说着把软剑塞进了柳望言手里。
“这不是你的剑吗?给我做什么?”他低头看了看那把剑,不解的问。
“待会进了屋子,说不一定又要打起来,你身边没带武器,可讨不着什么好。我的剑你可能用不惯,但是总比没有要好吧!”
“你把随身兵器给了我,那……自己怎么办?”他急急的把剑推还给了我。
不过是一把破剑,用得着这样推来让去的吗?
我浅笑了一下,蹲下身去捡起一块石头,道:“我用暗器,可比谁都更占便宜!”
走回暂住的房子时,果见风无悠已寻到了此地,和房里的另外两个人分立在屋子的两头,气氛奇妙的僵硬着。
我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哎呀呀!不过出去了一会儿,怎么就无端端多出了三尊陶像来。恩~”我绕着他们走了一圈,道:“可惜这里不是寺庙,没有香火来供奉!”
柳望言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说:“他们的神色看起来很凝重,你这样子开玩笑,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有什么关系!”我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他们就这样站着,岂不是很无趣?还不如干脆把话挑明了,大打一场,如此……我才有好戏看啊!”
言毕,我状似熟稔的拍了拍风无悠的肩膀,问:“我说得对不对啊?风堡主。”
“迟公子所言甚是。我也认为还是一把事情解决了比较好。”他说着情的望向段凛秋,“凛秋,跟我一起回暗云堡吧。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欧阳诩神色一冷,立时拔剑出鞘,长剑闪着逼人的寒光。“风无悠!你不要太过分了!上回你把凛秋强掳了去,又害他受伤,别以为可以就这么算了!”
风无悠轻蔑的笑了笑,道:“我是在和凛秋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凛秋,你的意思呢?”
段凛秋皱了皱眉,看了一下紧盯着他的两个男子,最终还是上前一步。
“不要去!”欧阳诩突然大喊一声,原本冷得似块冰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
啧啧啧!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狗血了!我抱臂而立,在一旁笑得无比开心。
段凛秋回眸看他,声音轻飘飘的逸出口中。“大哥,我最后再问一,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
“我……”欧阳诩一时语塞,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把你当什么?不就是跟我斗的砝码吗?你该知道的,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他就都要抢!”风无悠上前几步,欲伸手去拉段凛秋。
忽的袭来一阵剑气,硬生生隔开了他的手。
“要碰小秋,还得问问我的剑愿不愿意!”伴着一声大笑,门口闪过一道人影。来人锦衣华服,眉眼含情,一看就知道是个风流种。
“姓凌的!你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他凌大公子应该不屑来这种没酒没女人的穷乡僻壤才对,而且还小秋、小秋的叫得亲热!
“小君!原来你也在这里啊!”凌越径直朝我走了过来,张开双手就要抱我。
我提脚猛踹了他一下,问:“你现在不是应该准备和清儿成亲吗?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嘿嘿!我虽然也很喜欢你那个美貌的师妹,不过,还是小秋比较重要。”他说完,柔柔一笑,转身加入了另外两个男人的战局。
很少见凌越这么正经的模样,难道……他这一回是认真的?原来不是三角恋情,而是四角恋啊!
这样想着,那边的三个人已经开战了。一时之间,刀剑互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忙拉了柳望言退出屋子,趴在一旁的窗子上观战。
“他们打得这么激烈,就这样不管,真的没问题吗?”
我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放心啦!反正那间房子是租来的,就算塌了也不关我的事!”
“……。”柳望言低头轻咳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晓得你的意思啦!不过,他们四个人的关系本来就已经够错综复杂了,我们若是在掺和进去,一不小心就要变成六人行了!我虽然爱惹麻烦,却不喜欢背上情债。”
“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偷看?”柳望言动了动手臂,满脸不自在。
我以袖掩唇,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他们三个人,可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同时为情所困,大打出手。如此难得一见的场景,我怎么能错过!”
我一边跟柳望言闲扯,一边津津有味的看那三个人打斗。恩恩!欧阳诩和风无悠的武功不相上下,惟有凌越稍差了一点,应付得很辛苦呢!
但见他与风无悠对击一剑后,虽然没有伤及体肤,身子越直直的往窗口飞了过来。
“小心!”我一手揽过柳望言护在身前,右手则使劲挥出一掌。
只是掌力尚未离手,我便感觉右臂一阵剧痛,一时动弹不得,竟连内力都提不起来了。
“奇怪!”我试着再发动内力,却只觉一阵胸闷,喉咙口气血翻腾,竟“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柳望言抱着我就地翻滚了一圈,避开凌越重重摔下的身体。
“迟还君,你怎么啦?受伤了吗?”他伸手擦拭我唇边的血迹,忧心的问。
“右手……好痛……”额上不断流下冷汗,这种痛法,简直就比那日身中剧毒、右肩被生生刺穿的疼痛还要厉害。
柳望言神情一冷,凌厉的目光射回房内。“刚才那一剑里,有什么样吗?”
好可怕,就连怒气也是这般冷冷的呢!
我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扳回他的脸,轻笑道:“没有。是我自作自受罢了,与人无尤。”
“那……你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身子……?”
“呵呵!”我以手遮脸,继续浅笑,“不过是恢复原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概那日中的毒已侵入体内,再加上右肩的刀伤……哼!反正我也不在乎!”
他神色一暗,哑声道:“都是……我的错。”
“是啊!”我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你可是欠了我一条右手呢!”
“随时都可以还给你……”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拿起我给他的软剑,挥手就往右臂砍去!
第26章
我心下一惊,急忙伸手去拦,将手附在了他右臂上。
柳望言强行收住剑势,急急把软剑扔至地上,但强大的剑气还是震得我左手发疼。
要命!我的右手已经不能用了,这家伙是想害我连左手也一起废掉吗?
“我把剑借你,是让你用来自保的,可不是要你拿来自残的!”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全身都在痛,真是惨死了!
“可是……你的手……”他紧紧拥着我,脸上满是悲痛的神色。
我嗤笑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的右手已经不能用了,还指望着要靠你照顾呢!若你也失了一条手臂,叫我一个武功全无的废人,要怎么过活啊?”我轻抚了一下他的右臂,续道,“这个啊……就先寄放在你身上好了,等我什么时候想要了,再讨回来。”
柳望言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捧起我的脸,惊问道:“什么叫武功全无?你除了右手不能动外,连武功也……没有了吗?”
“恩。就是和右手一起废的。”我满不在乎的答道。
“可是……比武大会那日,你的武功不还是好好的吗?就连右手也一样。”
“说道这点我也觉得很奇怪,段先生明明说没已经没救了,后来却不知怎的又好了,如今又突然……唉!反正我也不在乎这些,有或没有都无甚差别。”
“什么没差别!你生性自负,从来最以此为傲了,现下遇上这等事,如何接受得了!”
我仰头望天,哼笑道:“无法接受又能如何?有的时候,想不任命也难!”
柳望言直直的看着我,忽然怪异的笑了一下,“是啊,就算……没有武功也无所谓,只要把我的给你就可以了。”
说着,反掌握住我的手,提劲运功,一股内力缓缓输了进来。
喝!这个笨蛋!
我挣扎了一番,用力甩开他紧扣着我的手。
“神经!你一声不响的就把内力传给我,是想害我走火入魔吗?”
柳望言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背,轻道:“我对这类功夫稍微有点研究,不会出问题的。若当真有危险,我哪里敢把内力传给你。”
“你……!”我一时气结,实在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忽的又想起一件事来。“提起这个,我上回在竹林练剑的时候,倒是差点走火入魔,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的武功不知怎的又恢复了。”
“真的?”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有些激动的问:“当时,你到底是如何练剑的?”
“就是一边练剑一边……”想你。
我垂下头,无力的哀叹了一声,这种话,叫我怎么说得出口啊?
“一边怎么样?”
“……我忘了。”希望这样能应付得过去。
“迟还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玩!”他生气的说,双臂仍是紧抱着我,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说;“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嘛!不过,那个时候好像有一句话闪过脑海,似乎是武功心法之类的。”
“什么样的心法?”
“就跟你说我忘了,你还问!”
柳望言抬眸看我,眼里蕴了些恼意。“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说忘就忘。能不能想起来,可是关系到你的武功啊!”
“我当时只想着,干脆和你一起死了算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武功不武功的。如今,事情又过去了这么久,以我的记性,当然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还君……”声音里全愧疚。
我忙伸手掩住他的双唇。“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你再说下去,我可就要翻脸了,要是因此害我的美貌有所损失,哼哼!有你好受的!”
“你就是生起气来,也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他浅笑了一下,伸手轻触我的面孔。
“呵……算你还会说话!”
“那,可以好好的想一下吗?”
我撇了撇嘴,道:“你的脸这么凶,我如何想得起来?”
“啊?”柳望言咽了咽口水,为难的扯出一抹笑容,放柔声音道:“你再仔细的想一想,好不好?”
我勾了勾手指,道:“你把头靠过来一点,我才能告诉你。”
他愣了一下,不疑有他的把耳朵凑了过来。
我趁机伸长脖子,在他颊上轻吻了一口。
“嘻嘻!又上当了喔!”
“迟!”他退后了一点,用手背遮住双唇,使劲瞪我。“你就不能稍微正经一点吗?”
“啊?我现在很正经啊!真的真的……非常正经呢~”后面的声音越变越暧昧。
柳望言的脸红了红,问:“你究竟想不想得起来啊?”
“唔……我记得,似乎是在某个又黑又暗的地方看见那句武功心法的。好像就是……啊!就是水月门的地牢!”
“那里?”
“对啊!我当时闲着无聊,就把刻在地上的口诀看了一遍,啊!竟然能够过目不忘,我的记性还真不错!”
柳望言皱眉沉思了一会,突然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喂!你这是做什么啊?”说抱就抱,连个招呼都不打,头好晕!
“带你……回水月门!”
“水、月、门?”我一字一顿的念着,感觉这个名字似已成了遥远的过去。
他看我一眼,问:“你还愿意回去吗?”
我轻扯嘴角,唇畔浮起一抹浅笑。“去就去!我迟还君才不怕呢!”
“……那就好。”
“不过,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咦?”
“我只是手断了,脚可还是好好的!”
“呀!对不起!”柳望言面上一红,手忙脚乱的把我放了下来。
我把左手攀在他的肩膀上,轻道:“你喜欢抱我的话,以后多得是机会,用不着急于一时啦!”大不了我将来多吃点亏。
他也不答话,只急急偏过头去,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段先生他们怎么不见了?”
“谁知道!”我伸了个懒腰,答:“大概跑去哪个地方生死决斗了!”
“我们就这么离开,好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这样打来打去,也蛮无趣的!还不如……我们这边的缠绵悱恻呢!”
“我、我们还是快走吧!”柳望言背对着我,疾步而行。
哎呀呀!他该不会又脸红了吧?
第27章
离开暂住的房子后,我们一路朝水月门行去。柳望言因担心我的身体,特意雇了辆马车,结果我白天在车子里睡得昏天暗地,晚上又精神大好,完全的作息紊乱。
那日我照常在马车里睡觉,忽听得一声长嘶,车子猛的停了下来,我身子前倾,头上撞了好大的一个包。
“出什么事啦?”我一边揉着头一边掀开门帘,刚刚睡醒的关系,火气特别大。
“前面……”柳望言头也不回的答道,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用左手扶着车沿,小心的下了地。
只见山道上横着两辆残破不堪的马车,衣物凌乱的散落在地上,此外还有……支离破碎的尸体。
“是遇上山贼了吗?”我翻看了一下那些尸首,刀口钝得很,应该不是江湖人士干的。
柳望言呆立在路旁,微皱着眉,无比自责的说:“要是我们再来早一点就好了。”
“笨蛋!”我白他一眼,道:“你瞧那些尸体,血都已经干了,想来是死去多时了,我们来再早也没用啦!”
“可是,说不定……”
“不用说了啦!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来早来晚都没用!”我绕着马车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活口。却一眼瞥见柳望言脸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颊,问;“喂!你还好吧?”
“没,只是有点头晕。”
“你该不会是……晕血吧?”我突然玩兴大起,故意踢了踢脚边的尸骨,“喏,很可怕吧?”
我原只想逗着他玩玩,谁知柳望言只看了一眼,就身子一软,直直倒了下去。
这也太夸张了吧?他上回拿剑刺我的时候,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还笑得很开心吗?而且在地牢里时,把苏衍折磨得这么惨,也还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虽然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东西,却仍是不由自主靠了过去,接住他不断下坠的身体。只可惜我忘了自己现下只有一只手能用,平衡感更是差得要命,结果就非常不幸的和他一起倒了下去。
我非但很不巧的做了柳望言的肉垫,还不小心压在了某具尸首上,背撞得痛死了。
“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柳望言紧张的声音由头顶传来。
我用左手拨了拨额前的乱发,道:“啊……现在是没问题啦!不过你若再压着我不放,就不能确定了!”
他倒抽一口气,急急坐了起来。“对……对不起!”
我跟着坐起身,懒懒一笑,道:“我的身子……压起来感觉如何?”
他抬头看我,眼睛大睁着,满脸惊愕。
“恩?”我继续笑得风情万种。
他先是大力的摇头,然后又低下头,小声说:“很……柔软。”
“是吗?”我把头凑过去,靠在他耳边暧昧的轻笑。“可惜这里的地面太硬了,下回换个地方,你想压多久都没关系喔!”
“我……不用……”
“不用吗?可是我很想试试耶!要不然,你让我压压看?”
他拼命的转开头,这一回,不仅是脸,连耳朵也一并微微发红。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轻道:“你的脸好红,害我……好想咬一口!”
“呜……”带着鼻音的抽泣声。
奇怪,我什么都还没做,怎么会有发出这种声音?
我狐疑的看向柳望言,发现他也正以一种怪异的神色望着我。
然后便感觉身下的尸体动了一下。
“啊!”我大喊一声,急着站起来,结果却踩到自己衣服,跟柳望言滚做一团。
唔……我是很想把他压在身下啦,但是绝对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啊!
“怎么了?”
“刚才那堆尸体动了一下,大概还有人活着。”
“真的?”他的眼里立刻放出光芒,“那……你能不能?”
“怎么?你自己不敢,要我帮你看一下?”
“才不是!”柳望言矢口否认,然后定了定神,颤抖着伸出手。
受不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先他一步翻开那堆尸体。
只见那下面躺着一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光景,容貌清秀。她虽然满身血污,气息微弱,但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我伸手,费力的将她拖入怀里。“姓柳的!快点准备马车,我们要出发了!”
客栈房间。
“爹……娘……不要!”
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口里不断呓语着什么,眼角犹含着泪水。
我倚坐在床边,一手支着下巴,脸色凝重。
“她的情况如何了?”柳望言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仍旧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而且,好像被魇住了。”
“这么小的年纪就遇上这等事,她也真够可怜的。”
“哼!”我冷笑了一声,道:“这世上比她惨的人可多着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要再浪费同情心了。”
眼珠一转,声音又变得暗哑。“有空可怜一个小丫头,还不如……想想我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柳望言从我身边绕了过去,开始给小丫头喂药,动作轻缓,眼神温柔。
“喂!事先声明,我们现在救她就已经是很勉强了,不可能继续带着她走,等人醒了,就找个地方安置一下吧。”
“恩。”他点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啊……”声音越说越轻。
“脸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有生气?”我抬起他的下巴,道:“我这样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两个大男人带着个小姑娘行路,会让别人以为我们有怪异兴趣的!”让人以为我有那种癖好,以后还有什么脸进妓院啊?
“我知道。”柳望言黯然的垂下眼,“只是觉得这一切,对一个孩子实在是太残酷了。”
“恩……”床上的女孩翻了个身,长长的睫毛微颤着。
她醒了耶!
我凑过头去,正对上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
女孩张了张口,嗓音有些嘶哑。“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客栈。你的身体怎么样?还记不记得发生过哪些事?”柳望言边问边擦净着她额上的汗珠,声音柔得不能再柔。
“什么事?我……”眸中有一瞬的迷茫,“是谁?”
耶?
我和柳望言对视一眼,同时愣在了当场。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哥哥们知道吗?”
眼见柳望言一脸无措,我轻叹了一口气,替小丫头盖了盖被子,淡笑着说:“不是哥哥,应该是爹才对喔!小乖。”
第28章
“爹……?”
“砰!”柳望言错愕的看着我,手里的药碗立时掉到了地上。
我不动生色的踢他一脚,朝他递了个“别多话”的眼神。然后神色温柔的面向小丫头,“对啊,小乖。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道:“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叫做小乖吗?”
“当然……不是!”我浅浅一笑,脑里闪过一个名字。“你姓迟,名夕夜。”
“夕……夜……”她口齿不清的念着。
“对。夕阳的夕,夜晚的夜。如何?你可有什么印象?”
她不答,依旧是一脸茫然的神色。
我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柔声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刚大病了一场,身子还很虚弱,先好好睡一觉吧。爹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听话的闭上眼睛,很快便再度睡了过去。
“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骗她说……你是她爹?”
我一手托着下巴,不解的轻问:“柳望言,你说她为什么会一觉醒来,就连自己是谁也忘了呢?”
柳望言轻叹了一下,声音里满是怜惜:“大概是亲眼目睹了家人被杀的惨状,,一时无法接受,就干脆选择了遗忘。”
“忘记一切啊,这倒的确是逃避痛苦的好办法。”跟我正好相反呢!我是该记的记不住,不该记的却又如何都忘不了。
他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大喊:“不要转移话题!你刚刚还说不能多管闲事,怎么一会儿就决定做她的爹了?”
“啊?我有说过这种话吗?”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他立刻做咬牙切齿状,“当然!”
“那就当我说过好了!”我翻了个身,顺利的滑进床内,妖娆一笑,道:“你不知道吗?出尔反尔,可是美人的特权!”
“……听起来更像是强词夺理。而且……你这样子骗人,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总好过她知道了事实,长大后变得跟我一样别扭。”
柳望言愣了一下,脸上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迟,你该不会是……早就打算收养她了吧?前面说得那番话也只是骗我的?”
我微微一笑,道:“嘻嘻!你变聪明了喔!不过,我决定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可怜或是同情,我只是,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拥有和我一样的人生罢了。”
“迟……”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很温柔,“你这般微笑着的时候,心里又是如何想的?是否当真如表面所见的一样开心?”
我以手遮脸,低道:“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他缓缓握住我的左手,轻问:“那迟夕夜呢?这个名字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这个啊……”轻抿薄唇,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其实是当时我脑中正好闪过了这两个字,所以就替她取这个名字了。”
“那……如果你当时正巧想到‘西瓜’这两个字,她岂不是要叫‘迟西瓜’了?这也太儿戏了吧?”他僵硬的笑了笑。
“吃西瓜?”我呆了呆,旋即放声大笑。“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这方面的天分的。这个名字虽然搞笑了点,不过很好记呢!啊……真是越念越顺口,要不要干脆改个名?”
“……迟!”
“哈哈!”我边笑边摆了摆手,“开玩笑的啦!迟夕夜这个名字可不是我随便乱诌的。”
“那是……”
我闭了闭眸子,眼前闪过一些破碎的记忆,一瞬间的黯然神伤。
“若按迟家族谱来算的话,我原是该取这个名字的。”说着,无奈的扣了扣自己的头,淡笑依然。“哈!这么久以前的事,我想它做什么。”
说话间,身子突然被柳望言一把揽住。
“喂!你这是干什么啊?”我也不挣扎,只任他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发间的清香直冲鼻端。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忽然……很想紧紧抱住你。”
“这样啊……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抱一会吧。”
仍旧是阴暗潮湿的走道,水月门的地牢,我已经是第三来了。仔细想想,我每来这里,心境都是截然不同的。
地牢尽头最最黑暗的那间牢房里,躺着一个瘦弱的少年。穿着的白衣早已污浊到了瞧不出颜色,黑发凌乱的贴在地面上,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部都是因为太过痛苦而自己弄伤的。
苏衍的情况比我上回所见的还要更惨,他已经无法发出那种非人的惨叫了,仅是断断续续的呜咽着。
“这样子都还活着,他的生命力也真够强的!”
“我尚未教他尝够痛苦,如何会让他如此轻易的死去!”柳望言冷冷一笑,眼里全是寒冰。
我心下一惊,只觉眼前的他实在陌生的可怕。
然后就见柳望言打开牢门,在苏衍面前蹲了下来,道:“小衍,我来看你了。你现在可好?”明明是温柔的语气,却暗藏无限杀机。
“哈……啊啊!”苏衍费力的喘着气,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望言,你……抓到他了?”
“没有呢!我还以为秦钟就是再无情,多少也会来探探你的情况,谁知道他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
苏衍虚弱的笑了一下,道:“这种事……我早就料到了。”
“苏衍,你倒瞧瞧站在我身后的人是谁。”
他于是抬眸看我,眼里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迟……公子,你还活着?”
“哼!”柳望言冷笑了一下,道:“他若是已死,你就只有陪葬的份了。”
“即使如此,我也无所谓……”
柳望言抬起他的下巴,轻问:“喔?你就不想再见秦钟最后一面?”
苏衍绝望又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然后摇头。
“小衍,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无论付出多少,那个人也是绝不会回应你半分的,你这样做,当真值得吗?”
“……望言,就如你愿意为迟公子不顾一切般,我也是一样的。即使他眼中永远没有我,我也心甘情愿,付出所有。感情这种东西便是如此,一经相遇,就再无法脱身,纵然从此万劫不复,我也……恨不起来。”
“小衍……”
妈的!他们两个情对望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手都握在了一起,当我是透明的啊?!
我一时生气,出手点了苏衍的昏睡穴。
“迟,你这是做什么?”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们就算喜欢生死离别,也用不着选这种鬼地方吧?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喔!”他呆呆的应了声,一把将苏衍抱了起来。
“你们水月门是没人还是怎么的?用得着你自己来抱他吗?另外找个人帮忙啦!”真是!看了就碍眼!
“啊?好、好吧。”柳望言应是应了,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我档在门口,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有许多听不懂的地方。姓柳的!麻烦你向我解释一下。”
“咦?这个……”眼神变得游离了起来。
我勾了勾唇角,一时笑靥如。“要……一字不漏喔!”
第29章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
我端坐在桌旁,左手把玩着一只茶盏。碧绿的茶水映出我的绝色容颜,虽然带了些怒气,却依旧是容月貌、倾国倾城。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柳望言有些心虚的看着我,道:“我没有机会说啊!”
我挑了挑眉,笑问:“当真如此?还是……你怕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对你可爱的青梅竹马下毒手?”
“当然是真的!绝对没有其他原因!”他一脸认真的保证,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伤口……痛不痛?”
“啊?”
我握起他的手放在颊边,轻问;“我伤回刺了你一刀,一定很痛吧?”
柳望言忙不迭的摇头,“不会,一点也不痛。而且……这本就是我欠你的。”
我松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匕首,一把甩在桌上。“除了我的脸之外,随便你想刺哪里都无所谓!”
“咦?我真的不在意。而且……”他柔柔的笑了一下,道:“你叫我如何下得了手?”
“既然如此,那就先欠着吧。”我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衍,问:“你打算……怎么理他?”
柳望言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作答。
“他害得我这么惨,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报复一下。”我的表情刹时变得阴狠无比,手中的茶杯几乎要被捏碎。
柳望言反射性的挡住我的视线。“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够凄惨吗?我下在他身上的毒,足以教人生不如死。”
“哼!”我冷冷的笑了一下,“你的毒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肉体上的凌虐,哪里能跟我所受的苦相比。而且我这个人素来有仇必报,别人欠我的,定要十倍的报还回去!”
“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垂眸沉思了一会,由袖内取出一个黑色的药瓶,那里头装的是一种可让人丧失记忆的药水。
我晃了晃手里的瓶子,道:“这是我麻烦段先生制的,可以使人忘尽前尘的药物。苏衍竟然敢如此设计我,我便要他忘记自己最爱的人,从此见面不相识,永远都是……咫尺天涯!”
对于一个情不悔的人来说,忘却挚爱绝对比忘了他自己更加痛苦!如此做,远比一刀杀了他更能达到复仇的效果。
柳望言吞了吞口水,有些不太确定的问:“这样做……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狠?再很也不能跟他比!别忘了,他可是连你这个最好的朋友也背叛了!”
他神色一黯,点了点头,道:“你现在就要喂他吃那个药吗?”
“当然不可能!”眼见柳望言松了口气,我忙又追加一句:“就这么让他喝了,从此丧失记忆,岂不是太无趣了?我要等苏衍醒来,给他解释清楚这药的功效后,再逼他喝下去。嘿!”脸上不自觉的浮起笑容,“我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他惊慌痛苦的神情。”
“你这样子,简直比我还要可怕。”
“怎么?终于认清我的真面目了?”我换下阴狠的表情,调侃道。
他缓缓低下头,失神的说:“什么认清不认清的,人心怎么看得透呢?我一直以为小衍是我最好的朋友,结果却……”他略带嘲讽的笑了笑,“我实在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
我站起身,绕至柳望言身后,附在他耳边轻语:“说的对,这世间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所以,从今往后,你只需相信我一个人就行了。”
干脆趁这个机会施展迷魂大法,让他的身心都变成我的。
“迟……”他突然轻唤了我一声。
“怎么了?”真奇怪?为什么意乱情迷的人似乎只有我?
“如果你的手不是放在那种地方的话,我想你说的话应该会更可信才是。”柳望言哭笑不得的指了指我的左手。
我收回放在他胸口的手,不无遗憾的说:“被我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何必那么小气!何况,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才想用身体来安慰你一下啦!”
“呵呵!”他浅笑了一下,道:“那我岂不是应该好好谢你一下。”
我叹了一口气,答:“你谢不谢我倒是其,不过,你以前虽然说过喜欢我,却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害我根本……无法了解你的真心啊!”
他看着我,眸光暗转。“所谓的表示是指……?”
“就是……”我眨了眨眼睛,忽的亲了他一口。“像这种的证明啊!”
“喝!”他猛得往后退去,双颊红成一片。“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
“不行吗?所谓的喜欢……究竟是真是假呢?”我皱起眉,故意装出哀怨的神色。
“迟!我……”柳望言一脸为难。
我轻笑了一下,正打算告诉他只是开玩笑的,突然感觉一片温热的唇覆上了自己。
毫无技巧可言的亲吻,却害我……头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呼吸越来越紊乱,心脏跳得似要裂开了。好歹我也算是情场老手,像这样子被吻得七昏八素、喘不过气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这样子的证明,可以了吧?”他离开我的唇,气息不稳、面色绯红的问。
我一时半会还缓不过神来,许久,才茫然的点了下头。“啊……这种的,勉强够得上我的标准啦!”
“那你相信我了?”
“信啊!”我将手攀上他的肩膀,“刚才的那个,可以继续吗?”
“小衍……”
“穴道……要两个时辰后才能解。所以……可以吧?”
“……”
唔,我差点忘了,嘴一旦被堵住,就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了。
“爹!”门忽然传来娇甜的童音,“你在哪里啊?小乖肚子好饿喔!”
然后自己就被小心的推开了,刚刚还在缱绻缠绵的人,下一刻竟然抛下我去了房外,这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我就这样愣在了当场,一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迟还君的魅力,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姑娘?
“小乖醒了啊?肚子饿吗?我这就去准备吃的。”门外是他温柔依旧的声音。
我做事情从来不会后悔,但这一回也忍不住要想,自己该不会是捡了个大麻烦回来吧?
到此为止,正文部分就算正式结束了。
谢谢看过此文的大人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
番外
我姓迟,名夕夜。夕阳的夕,夜晚的夜。
七岁那年,我曾生过一场大病,亏得一位世外高人出手相救,命是救了回来,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爹为了报恩,让我拜了那位高人为师,甚至干脆搬了家,从此与他比邻而居。
于是,那个遁隐山林、俊秀高雅的男子便成了我的师父。
我虽从小与爹相依为命,最最崇拜的却只有师父。
师父长得极为好看,清秀俊美的面孔,飘然出尘的气质,动静之间,皆是超凡脱俗。他平日总是柔柔浅浅的笑着,那副模样,真是像极了由画中走出来的谪仙,全然不似世俗之人。
师父不但武功高强,还精通医学药理,就连他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也一样迷人。
十二岁那年,我发誓非他不嫁,因为天下间再寻不着比师父更好的男人了;十四岁,我终于了解自己完全配不上他分毫;十六岁,我发现了师父的不为人知秘密,少女的迷恋就此告终。
是了,我跟在师父身边这许多年,终于知道原来他心里早已有了个人。
师父虽然从未提起过那个人,但我清楚的感觉得到那个人的存在。师父有一把折扇,平日总是随身带着,不时拿出来睹物思人。
我曾偷偷看过那把扇子,扇面上画了一树梅,开得幽然静淡,却又极艳极丽,画旁还题了一行绢致秀丽的小字。光瞧那字迹,便可知作此画的定是个钟灵秀致之人,也只有如此的人,才配得上我高贵无暇的师父。
即使是我这样的小姑娘,也看得出师父是一个痴情之人,否则也不会过了三十的年纪,也仍是孤身一人,丝毫没有娶妻生子、延续香火的打算。他自己说是嫌麻烦,但我知道,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心上的那个人。
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师父就会格外的思念那个人。素来滴酒不沾的他会备下满满一桌酒菜,痴痴的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但是,师父等的人从来不曾来过,他能等到的人只有我爹。
光听那一脚把门的踹开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我爹来了。他进门的时候,空气里总会飘着一股子胭脂的香味,身边似还有彩蝶飞舞着。
进门的是一个瞧来只有二十多岁的美艳男子。是的,我只能用美艳二字来形容他的容貌,我爹那张脸着实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只是美归美,他的眉宇之间总藏了一股妖气,笑起来更是妖娆动人、魔魅勾魂。如果说师父是仙的话,那我爹就是不折不扣的妖了。
我夜里起来的时候,常常发现爹的床是空的,后来才猜到,他定是半夜跑去逛妓院了。而且,瞧他现在这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想是又在哪家勾栏院里打过滚了。真是!他好像一天不证明自己的魅力,就会浑身不自在似的。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爹已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径直坐到桌子旁,连声招呼都不打,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爹!你怎么又这样跑来跑去了?我说过多少遍了,至少要把头发束起来!”我一边生气的大骂,一边帮他整理头发。
他抬头,笑靥如。“方便嘛!而且,你不觉得我这样子比较美吗?”
呃……我顿时只觉后背一阵恶寒。
“爹!这里又不是青楼教坊,你笑成这个样子,是想勾引谁啊?”时时刻刻都不忘展露自己的绝代风华,真受不了他这种个性。
“谁?”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师父,笑得愈加妖媚。“我就是喜欢勾引我自己,怎么?不行吗?”
全身涌起一阵无力感。“你都照了一早上的镜子了,还不够吗?”
“小乖,这你就不知道了。喜欢的人啊,是永远都看不够的,尤其是像我这样,长了一张世间无敌的绝色脸孔……”他说着抚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脸。
“够了!我现在不想讨论你的那张脸!”日日看,夜夜看,还看不够吗?
“不提就不提!反正我身上能看的,又不只是一张脸而已。”他撇了撇嘴,手指在领口上绕了个圈。
我大叫一声,急忙制止他的行动。“你疯了吗?这里可是师父家啊,就算你不怕丢脸,我也是怕的,好不好?”
爹的性子我最了解,他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那种人,若我不及时阻止的话,他说不准真的会当场脱起衣服来。
他也不理会我,只淡笑着看向师父。“柳望言!我今天想洗澡,你去帮我烧水,好不好?”
“爹!”我又尖叫一声,一天里也不知究竟得叫几声。“你在师父家白吃白喝也就算了,拜托你不要再随便使唤师父了!”
“啊?那我不使唤他,使唤你好了。小乖,麻烦你帮我去烧一下水。”他勾了勾唇角,一笑勾魂。
我被那颠倒众生的笑容迷得失了心魂,竟傻傻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随即醒悟过来,破口大骂;“好你个头啦!要水你自己去烧!”
静坐一旁的师父掩唇轻笑了一下,道:“小乖,还是我去烧水吧。反正也不了多少功夫。”
“那就麻烦你了!”我爹懒懒的扬了扬手,笑说。
师父……无论何时都一样温柔可亲,跟我那个任性妄为的爹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远。
“小乖,你的眼睛一直盯着那边看,你该不会是……还在喜欢你师父吧?”
我有些神伤的摇了摇头,道:“我早就已经死心了啦!”
“那才对,你跟他一点都不合适。”
“爹也如此认为吗?”果然,就算撇开十几岁的年龄差距不提,光是辈分上便差了一截。
谁知我爹却挑眉一笑,道:“这是当然的!你这样子,根本配不上你师父啦!还是尽早死了这条心吧。”
“砰!”我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爹!你真的是我爹吗?怎么有人会对亲生女儿说这种话,纵然是事实也不该如此轻易的说出口。
“爹,我娘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突然很渴望亲情的抚慰。
“啊?你娘啊……”他眨了眨眼睛,答:“她可是名动一时的江南名妓,想当年……”
“等一下!你上不是说,我娘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吗?怎么这会儿就便成江南名妓了?”我连忙打断他的话,若让他继续下去,可不知要等到几年几月才能结束了。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续道:“她以前的确是闺阁千金,后来家道中落,就沦落了风尘,成了名妓。”
“这样啊,那你接着说吧。”
“好!要说你娘的话,就先得从被称为风流剑客的你爹我说起,记得我第进妓院是十三岁那年。当时我可是难得一见的翩翩公子,长得是玉树临风,人见人爱……”
又来了!每问起我娘,他就会从自己的风流韵事开始讲起,描述自己是多么的风流潇洒,多么的,多么的美艳动人迷倒众生,又是如何的一笑倾城妖媚惑人……一直说到我都快睡着了,还没有提及重点。
此时师父已经烧好水回来了,他坐在桌旁,一味浅笑着。我则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把头靠在了桌子上。
呼~还是先睡一觉,明天再说好了。
下面是特别服务。
“呼~”眼见小乖趴在桌上睡着了,我总算松了口气。“这丫头,真是越来越难缠了。我就算再能瞎扯,也快要招架不住了。”
“你就不能说个具体的人出来骗骗她吗?你这样扯来扯去,她也不会相信的。”柳望言淡笑了一下,倒了杯茶给我。
“啊!“我击掌轻笑,道:“那就干脆说她娘姓裴,单名一个清字,是我师妹好了。”
“你是想被凌越追杀吗?”
“呃……”我稍微想象了一下,觉得好像不太划算。“那怎么办?唔……就说她是我自己一个人生的好了!”
他的笑容奇怪的僵硬了一下。“就算你当真说得出来,小乖也绝对不会相信。男人生子,实在是太荒诞了。”
“那……其实以我的容貌来说,即使我说自己是个女人,也不会有人起疑吧?所以……”
“你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思维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吗?”他立刻打断了我的假设。
“最正常的啊……”我支着头思考了一下,道:“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关于这一点,还是先放一边好了。”柳望言按了按额角,忽然笑得莫测高,直看得我心里发毛。
“话说回来,你第一进妓院,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啊?”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咦?那个……你也知道我的记性不太好,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我悄悄站起身,随时准备落跑。
“每都找同样的借口,即使是我,也不会被骗了。”他说着拉开我的衣领,在我后颈上轻轻吻着。
“呀!”我忍不住怪叫一声。竟然给我玩阴的,这家伙也太卑鄙了!
“如何?还想不起来吗?”
“我真的……忘记了。而且,小乖还在这里……”
“那……回房……?”他含糊的问着,感觉吻正一路下滑。
我翻了翻白眼,自暴自弃的答:“随你!”
这家伙!嘴里说着有多关心自己的徒弟,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留她一个人在外头吹凉。我算是看透他了!
不过,重点是,为什么被吃得死死的人……反而是我啊?
※※※※※※
痴痴呆呆傻傻,昏昏迷迷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