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油郎 续 七夕(出书版) BY: 天使J
《甜蜜的依赖》
天色已暗,郝古毅站在门外等待,「葵没有回家……」他喃喃自语,清澈的眼凝望远方,又等了好半晌,始终没有见到葵的身影。
「郝主子,您别净杵在门外喂蚊子。」小银子提醒道。
郝古毅满怀担忧,「每天黑的时候,葵就回家了。」
「哦,也是。」小银子心想精明的主子八成在外有事耽搁,才延迟回来的时辰。这回精明的主子没有事先交代,也难怪郝主子担心。
「葵一定还没有吃饭,我要送饭给他。」
「这样啊。」小银子见郝古毅转身进屋走往后门坎,人到厨房忙去了。
半晌,郝古毅手提一只竹篮,内搁着葵喜欢吃的菜,一脚踏出大门外之际,身后传来小银子的提醒。
「郝主子,您忘了提灯笼。」
「哦。」他回头呆了呆。
小银子立刻从墙上取来灯笼交给郝古毅,同时叮咛:「郝主子您慢走。说不定您在半途会遇见爷回来呢。」
「嗯嗯。」他想了想:葵会从哪儿回家……走哪条巷子……如果遇到葵……葵可以早点吃饭。
郝古毅一手抱着竹篮,提灯笼步出倭缎庄外,一路注意着是否有葵的身影。
行经热闹夜市,郝古毅一直往城东方的向走,来到某条巷口,霍然窜出一条恶犬龇牙咧嘴的猛吠。
「汪汪汪──」
「啊!」惊然受吓,一瞬掉了手中灯笼,他旋身拔腿就跑。
狗也跟着追,郝古毅紧抱着葵的晚膳,连连呼喊:「走开、走开、不要咬我!」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三魂七魄飞了好几条。
「吼!」
狗一x那跳起,郝古毅也狗急跳墙地爬上围墙挂着,两脚蹬啊蹬地踩,这时才赫然惊觉竹篮子掉了!
「葵的饭……」他泪眼汪汪的朝下看,狗在吃葵的晚膳。「狗好坏……」抬头眨望着巷子口,忽明忽灭的灯笼映照他一身的无助。
好一会儿,他使劲地往爬上,抬脚勾上墙沿,霍然重心不稳的跌落另一头。
「唉唷……」一声闷呼,郝古毅狼狈的爬出杂草丛外,抚着发晕的脑袋站起身来,揉了揉湿润的双眼,须臾辨认方向。踉踉跄跄地朝纺织坊走,不断抿唇闷呼:「狗好坏……」
沿路,几度和路人擦肩而过,他不解为什么人们的表情一个个见鬼似的……
乍见到郝古毅,葵先是怔了怔,随即脸色一沉,怒问:「你怎么搞得鼻青脸肿?」
「会咬人的狗好坏……」郝古毅万般委屈地说,浑然无知鼻子挂着两行凝固的血渍。「狗吃掉葵的饭,竹篮、灯笼也掉了。狗好坏……」
葵讶然:「你为我送饭?」
郝古毅点点头,渐渐低垂脑袋瓜,抱怨:「葵没有回家吃饭。」
葵勾起郝古毅的下颚,提袖为他擦拭脸上的血渍,细凝他的额头肿了一块瘀青,「真是……」头一遭没准时回去,小老鼠就找来了。
凑唇轻吹他的伤,放软了声调问:「还痛吗?」

「一点点。」
「我今天忙过头了,以后一定会准时回去用膳。」
「真的吗?」
「当然。」他对小老鼠说话算话。
郝古毅一扫阴霾,因为葵答应会准时回家。
无形地受到约束,只因一份在乎。葵弯身拍了拍他衣裳所沾染的灰尘,顺手拉起他的裤管检查,「你的膝盖都磨破皮了,究竟怎跌的?」
「擦药就好了。」他答非所问。不在乎脚是否会痛,只因一句承诺,清秀的脸庞露出了浅浅的小酒窝。
葵斜睨着他呆蠢的模样,顿时心头有点恼、有点甜,以及油然而生的一丝怜惜。「啧!跌伤脚也不会叫痛。」一转身,他蹲在地上,喝道:「上来!」
郝古毅愣了下,看着一道宽厚的背,反应慢半拍的意会后,整个人才上前趴覆在葵的身上;清秀的脸庞枕在葵的肩头,双手环住葵的颈项,他嘴角弯弯的勾起。
一瞬间背起小老鼠的重量,有点沉,却舍不得放。
两人都未再说话,葵步出纺织坊外,在晕黄的月光下,背着甜蜜的依赖,循着来时的路径──回家。
─卖油郎《甜蜜的依赖》完
卖油郎《乞巧节》
夏日炎炎,郝古毅头顶着太阳,东瞄瞄、西瞧瞧,街道两旁贩卖不少新奇古怪的玩意儿,他要找泥土做的娃娃──泥人偶。抱着竹筒,里面有好多葵给的钱,用好喜欢的心情来买很重要的东西,葵就会一直喜欢他。这是小银子说的。
不一会儿,郝古毅的眼睛一亮,停在一摊位前,手指着泥人偶,跟摊贩的老板说:「我要买两个泥人偶。」
老板眉开眼笑地应和:「好!我马上包给你,这一对儿泥人偶只要三十文钱。」
「喔,我有好多钱。」他低着头,把竹筒放在掌心上敲了敲,立刻滚出好几枚铜钱。
弯弯的嘴角愈渐上扬,没有一丝舍不得,他慢慢的算了三十枚铜钱交给老板。「我要两个男娃娃,没有穿裙子的。」他交代。
「啥?」老板张着嘴,好生错愕。今儿个是乞巧节,人人都买一男一女的泥人偶。「我没卖两个都是男娃儿,不然另外两个女娃儿谁要买啊?」
「我不知道谁要买,我要两个男娃娃。」清秀的脸庞笑意盎然,红扑扑的好不可爱。
老板瞪着他,又强调:「我只卖一对儿,不卖一个!」
「我要两个男娃娃。」他很坚持。
「你存心找碴啊!去去去,我不卖!」来人简直像傻子!老板将泥人偶放回原来的位置,不赚这三十文钱了。
郝古毅顿时不知所措地呆杵着。「我要两个男娃娃……」
扔了钱在摊位上,老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似赶苍蝇般吆喝:「你别碍着我做生意,快把你的钱拿走。」他瞧也没再多瞧客人一眼,继续左顾右盼地招揽其它顾客来买泥人偶。
郝古毅收回三十文钱,脸上的笑容渐失。
一回头,茫然的眼眸望着周遭,无法理解为什么都没有人愿意卖给他两个男娃娃……「叩叩叩」地将钱放回竹筒内,他怀抱着满满的失望,垂头丧气的离开。
「小老鼠呢?」葵回到倭缎庄,见到小银子便问:「他今天怎没在门口等我?」
小银子低头忙着算帐,随口应道:「郝主子在后头。」
视线一扫,门边摆着小老鼠准备拜拜用的物品;有一座七巧塔、毛笔、算盘、针线,以及从后院里摘的一束小,还有不知打哪儿抓来的蜘蛛。葵拿起盒子,见小蜘蛛仍在盒内,小供桌上的物品打从昨夜至今未曾有动过的迹象。

「爷,郝主子的心情不好呢。他待在房内一个下午,就只有做饭的时候才出来走动。他交代过,等您回来就自个儿去用膳,他没空帮您添饭了。」
葵纳闷,「他不高兴什么?」
写下营利的数字,小银子搁下笔,抬起头来解释:「郝主子不高兴今日买不到泥人偶。」
「就这样?」
「嗯,就为了这事儿。」小银子点了点头。
葵瞥了一眼桌案的物品,心情顿时也不爽。小老鼠买不到泥人偶有什么关系,会少块肉么……难以理解那蠢脑子究竟装些什么?
「真他奶奶的……他没事搞些女人的玩意儿干什么!」哼了声,葵凛着脸色走往店铺后门口,打算去抓蠢老鼠来伺候不可。
「碰!」一脚踹开房门,妖美的眼射出两道杀气,葵瞪着那坐在椅子上闷头捏泥土的小老鼠。
「你没在门口等我回来。」他叫得很不满。不容许小老鼠将他踢出脑海,总之就是要求小老鼠贯彻每日该有的行为。
郝古毅一脸懊丧的叫:「葵去吃饭。」说罢,他径自埋头苦干,总是捏不好泥土;圆圆的脸接不上脖子,登时又断了一截腿,少了一只胳臂,「怎么办……」
葵愣在门口,颇吃惊小老鼠叫他自己去吃饭?须臾,抬脚踢上身后的扇门,「碰!」存心制造出更大的声响。
小老鼠这回连头也没抬,葵踱至他身后,俯身瞪着他黑压压的蠢脑袋,问:「是我重要,还是捏泥土重要?」
郝古毅置若罔闻,好苦恼泥娃娃都做不好,「今天不能拜拜了。」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想拜拜?」拜个头!一x那将他托抱起,葵取而代之坐上椅,搁在腿上的小老鼠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咬咬牙,俊美的脸庞靠在小老鼠的肩上,顺手抽走他手中的玩意儿,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
「啊,葵坏掉了!」郝古毅转过脸来惊叫。
「我哪儿坏了?」挑高了眉,葵和他鼻对鼻、眼对眼,霎时好想一口咬上他胡说八道的嘴。
郝古毅立刻抢回他手中的泥娃娃,「都皱掉了……」散在桌上的泥块不成人形,他万分心疼,抿着唇,试着把歪掉的身体和皱掉的头接上。
一瞬,泥娃娃的头又掉了。郝古毅闷呼:「葵好坏……把我的葵弄坏了。」
他的控诉沁入耳,葵终于明白他在捏一个「葵」的泥人偶。视线凝在桌面,七零八落的泥块有手、有脚,尚未组合成人形。
郝古毅小心翼翼的揉捏,不过手中的「葵」依然是缺条胳臂,少了腿。
「土太干,黏不上的。」
「是吗?」郝古毅好生困惑。真笨……葵的目光愈渐温柔,放软了语气问:「你就为了捏泥娃娃,所以不肯陪我用膳?」
郝古毅点点头,解释:「要拜拜,葵才会一直喜欢我。」这是小银子告诉他的。
「我要做一个葵,还有一个自己,两个放在一起,在门口拜拜的时候要跟老天爷说:要保佑我们一直在一起。」等两人到了像老爷爷的年纪,葵还是会跟他在一起。他信不疑,且小银子还交代他每年要拜一,他不能忘记。
霎时听得心怒放,葵凝视他专注的模样,就为了捏两个泥娃娃而耗费精神,原来是想要一直在一起。「傻瓜……」他吻了吻他粉嫩的脸颊,强而有力的双臂一收,紧紧将小老鼠揽在怀。
「你哪需要拜拜求老天爷要让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不是每天都要求你伺候我么,没看到你在门口等我回来,我就不高兴,没你盛饭给我,我也不想吃,没你在身边,我会寂寞,你这傻瓜对我的影响力真不小。」
郝古毅怔了怔。
葵从衣袖内掏出几个铜板和几颗糖搁上桌。「你看我有多喜欢你,每天都拿这些东西来诱拐你多喜欢我一点。」呵……看来,他收到的效果卓越。
郝古毅眨眨眼,转过脸庞,微启的嘴还来不及出声便被堵上。
葵的唇舌纠缠住他的,霸道的攫取、品尝属于两人之间的甜蜜滋味。须臾,离开他被吻得肿胀的嘴,葵咕哝道:「我饿了。」

郝古毅满脸酡红,一双眼不断瞄着桌上的铜板还有糖,心里,会甜甜的。
「我喜欢葵……」他略显害羞地回头捏泥人偶,掌心沾满了泥土,执拗地要把好喜欢的「葵」接上。
葵一手搂着心爱的小老鼠,空腾的手拿起桌上的水壶,淋些水在泥土上,将残缺不全的泥块揉成一团,他催促:「重新做一个试试。」
郝古毅依言将软软的泥土捻成好几块,小嘴细数哪个是头,哪个又是身体和手、脚。动作笨拙的搓揉,渐渐成形的人偶肢体变得容易接上,不似先前那般困难。
抵在他身后,葵即使饥肠辘辘,仍是伴着他完成两个泥人偶,听他诉说个头高的是葵,矮的是自己;两个放在一起就是一对儿。
探手一捻,将两个泥人偶的手相连,如同于心许下的承诺──牵着他的小老鼠一起度过今生岁月。 
郝古毅用心捏出来的泥人偶虽歪七扭八,葵将他们当宝似的放在木质座台,以透明框架保存这份珍藏。至于心里头,则搁着一只蠢到家的小老鼠,连同一份宠溺的心情,随着日日月月有增无减。
─卖油郎《乞巧节》完
卖油郎《庆生》
倭缎庄。
小银子在店铺内忙得不可开交;须应付客人,剪布、结算银两,忙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郝主子回来。
待抽空,小银子走到店铺外探头探脑,嘴里咕哝着:「奇怪……郝主子上市场去请人磨糯米、买糖粉,怎那么久还不见人影……」
眼看郝爷爷在餐后拄着拐杖散步回来,小银子立刻上前搀扶老人家进屋。
郝爷爷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称赞道:「你这孩子真贴心,我的身子还算硬朗,不用你扶。你去忙你的,古毅还没回来,不是么?」
「郝主子是还没回来,他吩咐我帮忙看着炉灶里的柴火,大锅里的水都快煮沸了,我不知道郝主子想做什么呢。」
「呵……」郝爷爷动作缓慢地跨过后院门坎,安抚道:「古毅不会乱跑。」
「哎啊,郝爷爷,我担心他出事哪,爷会怪罪的。」
郝爷爷一点也不担心。不禁回想这两年来,呆傻的孙子不再受人欺负,为了照顾铺内生意,平日也鲜少出门。
「你甭担心,古毅的性子耿直,他抱着一小瓮糯米出门,买齐了东西便会回来。」
小银子纳闷,「郝主子究竟要干啥啊,爷爷知道么?」
郝爷爷搁下拐杖,缓缓地坐上一张摇椅,在后院的树下乘凉。「古毅要做发糕,给葵庆生。」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银子搔了搔脑袋,顿时笑咧了嘴,恍然明白。
前阵子看到郝主子的「闺房」帐簿上涂了红色圆圆的东西,旁边写了今天的日期,还有一个歪七扭八的「葵」字。
午后,郝古毅蹲在鸡窝旁,逐一检视一整排的母鸡窝内有没有蛋?
他自言自语:「只要把母鸡关起来,不要和公鸡在一起,母鸡下的蛋里面就不会有小鸡了。」这是葵教他的。葵还说过,养太多鸡不好,公鸡、母鸡和小鸡会跑出来踩坏院子里的小。前阵子他的小都坏掉了,葵果然没有骗他。
郝古毅浑然无知葵在半夜把鸡群放出,同时踩坏几株植物,故意制造假象。
他绝不怀疑葵说的话,因为葵好聪明。一脸笑咪咪,两颊露出浅浅的小酒窝。顶上扎着几根稻草,郝古毅探出母鸡窝外,掌心捧着三颗蛋。
温温的,心里也暖暖地。他依然自言自语:「葵喜欢吃蛋。爷爷说要把蛋染成红色。」他没忘记去药铺买红粉回来。
小心翼翼地捡拾鸡蛋,放满了整个竹篮,他烧坏的脑袋瓜内搁着葵、想着葵,心满意足地离开后院里的鸡窝。
腾出午后的时光,兀自在厨房忙碌,特地为还没回家的葵做生日糕点。

循着往日的习惯和搁在心里的牵挂,葵在回宅的途中行经黄昏市集,一如往常买些一家子的日常所需。
放下身段,不在乎他人异样的眼光看待──堂堂一位纺织坊的大老板、摘星楼的主子每日涉及吵杂的市场内,挑选小老鼠喜欢吃的菜类,也买肉类为他补充营养,最后,总不忘买糖果给他。
两人一起生活至今,早已明白小老鼠的心头搁着谁,无须再费心的诱拐。然,他持续宠溺小老鼠的心情依旧不变。以免又呆又傻的小老鼠误解他没买糖、没给好喜欢的钱,就是不喜欢。
走出市场,葵揣着满怀物品,脑海充斥蠢老鼠的身影,心头惦着一道微弱的希望,仍指望蠢老鼠能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
接近倭缎庄,远远就瞧见小老鼠坐在门外石阶,葵行至他面前,霎时,不意外听见一句:「葵,吃饭了。」
眼看着小老鼠伸来的双手只顾接过糖盒,葵颇失望他未提重要的事儿。
精致的包装令清澈的眼眸发亮,郝古毅笑得甜,好喜欢葵买的糖。
霎时,葵没好气地问:「你忘了要干什么?」
「呃?」他抬眸费神地想了想,顿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晚上才可以亲亲,就不会让人看见,羞羞脸。」
他起身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担心附近有旁人经过。不喜欢隔壁的孩子嘲笑他亲过葵之后脸都红红的。须臾,视线回到葵的身上,他偏着头,呆了呆。
看着葵好漂亮的脸,噬人的眸光犀利,彷佛会吃人。「……」莫名地,脸上渐渐冒热气,浑身显得好不自在,郝古毅低头鹊刂馗矗骸缚,吃饭了……」
小老鼠连个吻也不肯给,葵端着一张臭脸撇了撇嘴,「吃饭……哼,我想吃了你!」不悦地,他一脚跨入门坎,打算今夜将蠢老鼠压在身下,欺负一顿!
晚膳时刻,葵不见小老鼠的身影,怪哉……他怎没来添饭?偏头瞧了郝爷爷一眼,葵随口问道:「爷爷,小老鼠有煎药么?」
郝爷爷细嚼慢咽,待吞下嘴里的食物才回话:「有,他把药搁在我房里了。」
「你的事,他倒是记得清楚。」颇吃味,葵闷着一丝不满,勾来椅子坐下。
不过刚吃了两口饭,忽闻一声惊呼。
「葵不可吃太多饭!」郝古毅急忙奔上前,低头检视葵的碗。
葵愣了下,头一抬,妖美的眼顿时射出两道杀气。
「怎么,我吃顿饭也不行?」菜是他买的,小老鼠是他养的,老爷爷都没吭声,小老鼠鬼叫什么!
「搞不清楚状况的蠢东西,我不吃饱一点,哪有力气奸了你!」啐了句,葵头一撇不再搭理他,也懒得理会老爷爷的脸上有什么表情。
郝爷爷瞧惯男人我行我素的行为,很明显的,男人今日回宅后的情绪忽高忽低。「古毅,你该做的事,都做了没?」
「哦,我有烧热水,葵要洗澡。」他刚才在厨房捡染红的蛋,一颗颗放进盘子里。低头数着的十根手指头,也染红了。
顿时很努力的思索,他究竟拿了几个盘子?
「有十五个。」
「什么十五个?」葵睨了他一眼。乍然注意到那双手染了粉红颜色,不禁怀疑,「你拿染布的红饼来玩?」
「没有。」
郝古毅在他身旁坐下,小嘴叮咛:「葵不要吃太多饭。」他遵照爷爷的意思,要等葵洗澡后回房,就可以把红蛋和做好的发糕拿给葵。
神情愉悦地,郝古毅把几盘菜都推到爷爷的面前,同时叮咛:「爷爷多吃一点。」
葵一瞬愕然,小老鼠这下子连菜都不给他吃,究竟在发什么蠢?
郝古毅巴不得尽快献宝,回房翻箱倒柜地拿了换洗的衣裳,眼看葵还坐在椅子上打算盘,他上前又推又拉地催促:「葵,赶快去洗澡。」

一盘珠子全乱了数,葵被他扰得没心情算帐,小老鼠在身后猛推着他跨出房门口,简直像赶鸭子上架。郝古毅嘴上不断念着:「葵快去洗澡,热水放好了,不洗会冷掉……冷掉又要烧火……」
顿时火气上扬,葵一把揪来小老鼠手中的衣裳,霍然转身将小老鼠压制在门边,吼了句:「你真吵!」
「啊!」一道道冷气喷上了脸,郝古毅眨了眨眼,反应慢半拍地不知葵凶什么。
存心令他喘不过气,强健的身躯不断施压,葵细凝他逐渐涨红的脸庞,猜不透他今晚的反应不同以往,这颗蠢脑袋究竟装些什么。
「唔……」郝古毅推着硬邦邦的胸膛,闷呼:「葵去洗澡……」
半敛下眼,他径自索讨小老鼠积欠的「喜欢」之情,唇轻薄了泛红的脸颊,他提醒:「现在可以干什么,你忘了吗?」
「葵……赶快去……洗澡。」郝古毅呼吸困难地直嚷嚷,受到囚禁的身躯不断挣扎,「葵去洗澡……去洗澡……」一心贯彻脑中的念头,他试图将葵推开。
略显恼,葵强悍的不容小老鼠挣出怀抱。
「葵……」憋着气,郝古毅似小猫儿叫。
「小老鼠……」自然地回应他的叫唤,葵吻了吻他的发。
火气渐消,怜他傻得健忘;忘了生日,也忘了上回他带他到娘的坟前祭拜,曾开口的央求。
「葵……」他又叫。
勾起的回忆片片段段,捡拾的童年盈满了伤,他始终忘不了唯一的甜,弥足珍贵的锁藏着。每一年,娘会在特定的夜里将他摇醒,脸上漾着温柔的笑容,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偷偷递来一颗红蛋。
那份惊喜,是她温柔的宠溺。他的生母,因他的存在而受苦;即使他的出身来历不堪,她始终没嫌弃过唯一的儿子。
斑驳的回忆随着时光流逝,如今他想再找回昔日的温暖,不禁低沉地提醒:「小老鼠,还记不记得上回去扫墓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
他的要求不高,希望小老鼠在今天给他一颗红蛋就好。餐桌上,他连颗蛋的影子都没见着,不得不计较。
「葵去洗澡……」郝古毅的嗓音渐弱,闷得头昏脑胀。
张口一咬,真他奶奶的……葵瞬间又恼火,索性吮着他嫩白的脖颈不放。
「呜……痛。」
一x那,松了口,葵没好气地叫:「洗就洗!」一把揪着蠢老鼠,葵将他拖往洗澡间。
沿路踉跄,郝古毅甩了甩手,挣不开葵的箝制。
「砰!」踹开门,直接把小老鼠扔进去,葵连忙将门关上。
「啊!」郝古毅惊呼:「葵,我洗过澡了,我要拿东西……」
葵一把将他推向墙面,砹松:「拿什么东西!」
郝古毅伸长手越过葵的身前捞啊捞,始终碰不着门闩。葵动作迅速地脱下衣袍,拽上地面的同时,由口袋掉出不少铜板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赫!他瞠然,葵想塞东西。
霍然,他眼一,下身一凉,整个人腾空,分张的腿间抵着硬物。
「葵……」猝不及防,欲望一举贯穿体内的x那,「啊──」他浑身哆嗦,紧锁眉头,举手拍打葵的肩,抗拒那来势汹汹的索求。
连连将小老鼠震上了墙,葵专制地捧着小老鼠的臀,欲望衔接那紧缩的嫩肉冲撞,摩擦的热火逐渐燃烧了不满,他不禁喟叹:「小老鼠,你就像糖……」
不及葵的蛮力,他继续打他。

「葵好坏……呜──屁股好疼……」背部磨着墙,他上气不接下气,渐渐松了拍打的力道,双手不由得紧紧攀住葵,一脸闷在葵颈窝,细碎的控诉:「葵好坏……」
「嗯……我是好坏。」简直像无赖似的欺负他一顿。
一手扣住他的蠢脑袋,葵低头吻着小老鼠布满细汗的额际,精悍的下腹持续撞击,爱极了小老鼠的滋味。
「蠢老鼠……你可知我有多在乎你。」
「呜……」五官都皱成一团,双腿勾搭葵精悍的腰,眨着泪眼,不喜欢葵很用力地乱塞东西。
葵探舌骚动他小巧的耳郭,又爱又怜他单纯得过头,彷佛品尝子一般,他的孟浪污染了他的纯净。
不再闷呼,他抿唇忍耐葵「好喜欢」的欺负。
冲撞的速度愈来愈快,一阵晕眩感袭来,葵赫然低吼,双手紧紧扳着小老鼠的臀,紧绷的欲望瞬间释放一股温热,这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了他。
双脚缓缓地下滑,郝古毅搂着葵,不明白葵为什么好凶……
「我有喜欢葵……有喜欢的。」他委屈的抱怨,以为葵误解他忘了。
葵恍然回神,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水气,目光愈渐温柔。伟岸的身躯禁锢着小老鼠,指尖逐一挑开他的衣扣,他缓缓的蹲下身子,唇随手走,贪婪地碎吻所到之。
「啊……」脸庞一瞬间熟透,葵要弄坏他的身体,郝古毅浑身哆嗦几欲站不住脚。
掌心包覆饱满的欲望套弄,葵舔了舔唇,将他的饱满彻底纳入口中爱抚,充耳不闻他又直嚷嚷葵好坏。
「呜……嗯嗯……」两手揪着葵的发,郝古毅脑袋热烘烘地糊成一团,抵在墙面任葵为所欲为。
片刻,葵抽光了小老鼠所有的力气,傻东西浑身软软地滑坐到眼前,葵捧起那粉嫩的脸,霸道地攫住他微启的嘴,舌尖勾绕着他的,融化那腻人的滋味。
目眩神迷地张臂搂住葵的颈项,郝古毅无暇拾起散落一地面的铜板,此时忘了葵好坏,也忘了要帮葵庆生……
洗澡间内,白雾弥漫,不一会儿便传出泼水声,葵纵情后体贴的为小老鼠洗澡,即使没有红蛋,他将小老鼠抓来当补偿,也心满意足。
郝古毅捧着满满的铜板,离开洗澡间前赫然想起大蒸笼里搁着红蛋和发糕。顿下步履,他仰起脸来问:「葵要睡觉了吗?」
葵瞅着小老鼠晕红的脸蛋,顿时又心怀不轨。「我是想睡觉,不过你让我饿得很。」笑说罢,他打算回房剥了小老鼠的湿衣裳。
「哦。葵已经饿了,我有煮葵想吃的红蛋。」他低头数铜板,一个个放进口袋里。
葵怔了怔。
郝古毅数到二十二,顿了下,又说:「我还有做发糕,是爷爷教我的。我有加糖,然后在碗里放一张红红的纸,把糯米浆倒进去,拿去蒸熟就好了。」
这会儿,葵更显错愕,听他继续碎语。
「我也有去捡不会孵出小鸡的蛋,用水煮熟了,只要放红粉,就会变成红蛋。」眉眼弯弯地抬起脸庞,他没有忘记葵的生日。
良久,葵终于回神,恍然意会他不断嚷嚷要拿东西、不许他吃饭的用意。
急切的目光搜寻厨房内桌上搁着的两个大蒸笼,驱上前,大手一掀──
顿时映入一笼子都是满满的红蛋。
再掀起另一个蒸笼盖,一盘盘的红蛋占了七成面积,另外三成搁着一碗碗的发糕,蒸过头的样子有点丑,有的发糕溢出碗的边缘,他捻了一块放入嘴里,化开的滋味甜得腻人。
喜欢小老鼠的心情瞬间在心里膨胀,如同蒸过头的发糕一般。一回首,眼里溢满的柔情圈锁着他的小老鼠。「你没有忘记我的生日。」
「我写在簿子里了,就不怕忘记。」

葵笑了笑,拿起一碗发糕和两颗红蛋来到他身旁,「走,我们回房,一人吃一半。」
「哦,好。」郝古毅边走数钱,略困惑地想了想适才究竟数了多少?
乍然想起是二十二,此时他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小酒窝,继续数数,一分也不能少的累积──葵给的好多好喜欢的钱。心里,会甜甜的。
翌日。
倭缎庄的柜台搁着竹篮和盘子,一旦顾客临门,买了物品结帐之余,每人顺手取走一颗红蛋。至于发糕,小银子切成一小块状盛装,想被甜死的人,请自行享用。
─卖油郎《庆生》完
卖油郎《亲逝》
东方露出鱼肚白,葵醒来,发觉身旁少了一道身影。
眼一[,已习惯小老鼠早起张罗一家子所需。他再度躺回床上,贪恋着身旁残留的余温。
约莫半个时辰后房内已有动静,葵缓缓掀起眼帘,映入小老鼠的身影坐上床沿。
「葵,吃饭了。」他的眼眶泛红,因爷爷的身体健康逐渐走下坡而感到难过。「爷爷在睡觉,都不起来……」
葵挺起身来,伸臂揽他入怀中依靠。「别哭。」
「怎么办……葵,爷爷一直睡觉,不起来……」他满怀担忧的求助,胡乱地揉了揉眼,须臾,动的眼睫又挂着一滴泪。
葵轻声安慰:「我会再去请大夫回来给爷爷治病。」这句话,反复说了无数。
下颚抵着小老鼠顶上的发,想着郝爷爷病入膏肓,情况并不乐观。请回的大夫均告知:老爷爷已陷入意识不清,恐怕会……撤手人寰。
「爷爷不会好了,他没听见我叫他……」爷爷这生病不同以往,他躺在床上好久、好久……
「小老鼠……」眉心纠结,他无奈于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小老鼠好过一点。
岑寂半晌,葵轻声哄:「老爷爷会到很远的地方找老奶奶,找你的爹、娘。」
「真的吗……爷爷为什么不陪我了?」
「爷爷陪你好多年,如今他想去找老奶奶。」
意思是爷爷会死翘翘……
顿时涌出的泪水彷佛擦也擦不干似的,一滴又一滴的淌湿了葵的肩头。他的难过随着老爷爷的一病不起逐日累积。
害怕又无措,虽懂死亡的意思,但不明白爷爷为什么想去找过世的老奶奶。
为什么不再去找邻家的爷爷和大婶婆们下棋聊天,为什么无法下床,那房里的拐杖就搁在床畔,安安静静地守着唯一的主人。
低声啜泣萦绕于室内,肩头上浸染了小老鼠的无知以及将失去亲人的悲恸。葵渐感无奈。
生命里在乎的两位亲人皆已辞世,如今仅剩下唯一的在乎。蓦然,他想着怀中的小老鼠是否会平平安安的陪伴到老,自己是否也能照顾他到老……
人抵不过生命中的无常与自然轮回,此刻,他竟然也开始害怕万一。
如果小老鼠失去了自己,该如何生活……目光一凛,他预料依小老鼠的蠢笨难保不会遭来他人的讥嘲和欺负,谁会怜他无知,谁又会护着。
「我一定要活得比你久……」落下一道低沉的誓言,葵敛下眼,发誓自己在死前也会将小老鼠给一道拖进棺材,绝不让小老鼠孤零零的独活。
「我一定要活得比你久。」

「葵……」
房内,两道孤寂的灵魂互相依偎;他收拢他的伤心、难过,不断地施予,就怕自己哪天无法再给予能力所及的一切。
半个月后,郝爷爷病逝,葵将他葬在娘亲的墓旁。满园绿荫葱翠,环境清幽,长眠于此的亲人不再孤独。
葵跪在郝爷爷的坟前,磕头祭拜,兀自乞求老爷爷在天之灵保佑孙子平安,也告知老爷爷他会信守承诺,照顾呆蠢的小老鼠一辈子。
回忆着老爷爷生前卧病在床之时,鲜少睁眼瞧孙子,陷入昏睡中的病体彷佛失去了知觉。他感激老天爷并未加诸太多的病痛在老人家身上。老爷爷走得安详,并未对他留下任何只字词组。
郝古毅泪汪汪地映入一簇燃烧的纸钱,嘴里喃喃唤着亲人,想着爷爷生前的模样,想着爷爷教会他许多事,想着零落的片段,拼拼凑凑的记忆不全,但仍记得爷爷以前骗过他,打过他,也安慰过他……
一声微乎其微的话语在此时拂过耳际──
「古毅,有大爷在……爷爷就放心了……」他没忘爷爷生前最后的话语。
细碎地回应着:「爷爷……我有听话,有喜欢葵的……」泪水愈掉愈多,他抬手不断地擦,也不断哽咽。
葵缓缓地回头,映入他颤动的背影,小老鼠适才说了什么……
反复循环那一声细碎的言语,他遗忘了周遭,径自难过地烧纸钱。
「爷爷……我会听话……」
纸钱燃烧的炽旺,辞世的老人家再也无法响应年轻人的言语。郝古毅浑然无知身后的葵,双眼盈满了对老爷爷的感激。
曾经,他视他为老废物,既嚣张跋扈又目无尊长。
如今,他彷佛痛失亲人般,对着墓碑再度磕头,满怀感激及一丝歉疚……
小银子一如往常,照顾倭缎庄的生意。
郝主子镇日失神、恍恍惚惚地。
「葵,回家了吗?」他跨出后门坎,径自走到门口坐下,一心只想等葵回家,完全无视于欲入内的客人。
邻家的商人低头瞧了傻子一眼,不禁摇了摇头,心里直嘀咕:失去亲人的傻子,行为举止愈来愈离谱。真不知大爷究竟是哪根筋不对,搁着美好的人生不过,跟一个傻子相有啥乐趣可言?
须臾,来人抬头拉拔嗓门喊:「小银子,你给我挑两块缎布,下个月我娘做八十大寿,我的内人要为她缝制衣裳。」
大老爷颐指气使,端着十足商人市侩的嘴脸。
小银子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地回道:「我等会儿就送去。」
「动作要快些,你记着,要挑好、挑贵的料子。至于银两方面,照老样子来我铺里结算。」
「好!老爷您慢走。」
邻家的老板跨出门外,又睨了一眼傻子,低啐了句:「啧,挡路。」
待客人一走,小银子立刻蹦出柜台外,上前推了推郝主子的肩头,提醒:「郝主子快起来啊,挡着路啦。」
郝古毅恍然地回头,「我在等葵回家。」
「哎啊──甭等了!爷早上出门吩咐过,今儿收麻,他会比平常还晚回来。」精明的主子特地交代他留下过夜呢。
「我要等葵,你走开。」一头垂靠着门边,他执拗地不肯起身。
小银子一翻白眼,索性问道:「郝主子,您喂鸡了没有?」

「喂过了。」
「浇了没有?」
「浇过了。」
「那么做饭了没有?」
他抿了抿嘴,忆起爷爷不在,就不想去做饭了。
「葵会做饭。」
小银子的两道眉渐渐下垂,略显无奈地说:「我去买晚膳回来。」
动作利落的挑了两块缎布,踅返柜台拿了一袋碎银,不忘将抽屉上了锁,这才安心地出门。
头也没回地拔腿跑,压根不指望郝主子看顾店铺、招呼客人。
自从老爷爷过世后,郝主子好伤心呢,失魂落魄又忘东忘西,该做的事也没做,精明的主子回家压根没饭吃。
郝古毅呆望着外头,待小银子拎着食物回来,他连瞧都没再瞧上一眼。
静默地等待熟悉的身影出现,葵会问他吃了没,会带他去厨房,会把买回来的饭菜热过,会烧热水,会叮咛他拿衣裳,还有许多事……
斜睨着坐在一旁的小老鼠,葵随手添了两根木柴进炉灶里。「小老鼠,你还在想爷爷?」
郝古毅搂着衣裳,点了点头。
葵哄他,「爷爷到九泉之下去找老奶奶。」
垂首靠在屈起的双膝,他不懂九泉之下是什么地方,但相信葵说的话。「老奶奶会烧热水给爷爷洗澡吗?」
「会。」
「会煮饭吗?」
「也会。」
「像葵一样吗?」
顿了下,他闷声道:「一样。」
郝古毅轻敛下眼,抿唇要哭不哭地。
葵挪至他身前,伸手抚着小老鼠略显消瘦的脸颊,怜他胡涂,失去爷爷之后就变了样。「明儿,跟我到纺织坊里,帮我算布疋好吗?」
「好。」他轻声回应。
俊颜俯下,略勾起他的下颚,趋近的薄唇轻吮他软绵绵的嘴,来回摩娑的力道燃起了一小簇火苗,葵顿时兴起想要他的念头。
不禁思忖小老鼠在夜里总会偷偷地起床,神游到爷爷的房里守着,彷佛在等待亲人回来。
老爷爷的拐杖静置在床畔,房内的摆设依旧如昔,小老鼠会拿抹布、扫帚打扫和擦拭,他记性差,却没忘房内的任何一件物品,若更动,翌日那些摆设便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撬开小老鼠的贝齿,葵企图侵占他所有的思维,哪怕只有一些些。
「嗯……」频皱眉,郝古毅企图揪下葵的手,抗拒那不甚温柔的吻,吮得舌根发麻又发痛。
失控前,葵的唇舌离开了他的,抵着他的额际,气息纷乱地低喘。

悄然扳开他的腿,掌心不安分地覆在小老鼠的私厮磨,充满情欲的眼眸细凝小老鼠轻叫一声后,在怀中隐隐颤抖。
掌心探入衣料内,触碰那渐起反应的敏感地带,小老鼠毫无抵抗的余地。
「葵把干净的衣裳弄掉了……」
「没关系。」
曝露在眼下的欲望饱满,丝绒般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指尖轻佻地摩娑敏感的前端,分泌的透明液体助长了他更加放肆地套弄。
「嗯啊……葵……衣裳脏了。」眨着湿润的眼,郝古毅不断碎念:「洗澡要换干净的衣裳……弄脏了不能穿……葵又要洗……」
葵瞬间攫住他的嘴,闷掉他的哩八唆。
「唔!呜呜……」彷佛烧旺的木头,郝古毅扣住葵的肩头,双颊潮红,脑袋热烘烘。
厨房门,未上锁。
一盏灯火映照一对紧贴的人影,细碎的嘤咛飘出厨房外。
快要接近厨房的小银子察觉一丝不对劲儿,乍然脸上一热,立刻绕回头,来得真不是时候。
捧着咕噜、咕噜响的肚子,他皱眉咕哝:「好饿啊……」
新纺织坊成立约半年光景,郝古毅从未涉足过。
不太清楚葵有哪些事业,只知道无论葵有多忙,一定会回家。
抬首细数陈架上的布疋,算了许久,他颇懊恼地搔了搔头,思索四十三之后是不是……四十五?
缓缓地回眸,他想求助于葵。
只消一个眼神传递,葵接收到后,便立刻停止和田大老板谈话。
来到小老鼠身旁,葵轻声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四十三……还是四十五……」他垂首,目光怔在摊开于掌中的册子。数了好久,脚边第一层架上的布疋是红色的,有五十个加三十八个。
第二层是蓝色的布,有二十二个加十五个再加三十,第三层有……
偌大的坊里有好几个木架,数数儿对他而言并非容易。
「你慢慢算没关系,四十三之后便是四十四,小老鼠,你算了几批就写下数字。」他存心找事给小老鼠做,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哦。」郝古毅仰起脸来,老实地提醒:「我算错了,葵以后也会算错。」
「你多算两遍就不会错了。」他耐心的对待,那份独宠以及愉悦的神情令周遭的织匠们纷纷瞧傻了眼。
纺织坊里的大伙儿皆知爷已有「家室」,如日中天的事业令人钦羡,纺织坊内不乏女织手们暗恋爷。
不过,这老天爷一定是搞错了!爷八成也吃错了药,瞧瞧──那是什么情况啊?
首在大纺织坊里露面的「小老鼠」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一脸呆滞地站在架旁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他究竟会不会做事?
几名女织手难以接受入眼的事实──传说爷的情人是卖油的傻子,愈瞧那年轻小哥的反应,果真像傻子。
郝古毅浑然无知他人异样的眼光看待,继续专心地细数架上堆栈的各式布疋。
「爷,咱们适才谈的那批蚕丝……」田大老板出声提醒,「是否需要运来坊里?」

葵回头瞪着他,「晚些日子运来也不迟。」摆了摆手,示意田大老板先去筹办交换细铜丝线的事宜。
尔后,他指派几名织匠,分工将麻制成棉布,须赶在入秋时节如期交货。巡视纺织坊内,理大小事宜,几番来回耗费不少精神。
不知不觉,时近傍晚。
郝古毅终于把货架上的几层布疋算完,搂着一本册子,很自然地找葵,安静地蹲在一旁看着葵在拆织机。
新纺织坊内的纺织机大部分来自章氏的抵押,旧机械使用几年了,运作上难免会出些问题,着手修理或更换零件对葵而言并非难事。
良久,郝古毅发觉坊内的织匠陆续收工离开,他也问道:「葵要回家了吗?」
「当然,等我把脚踏板装好,马上带你回家。」葵嘴上说着,手也没闲着。
忙了好半晌,葵试机器可正常使用后,便带着小老鼠一同离开。
两人途经市集街道,沿街的各式摊贩吆喝着卖糖、卖菜或卖瓜果,郝古毅问道:「葵,要去买菜吗?」
葵索性先要求,再打算。「今晚,你做饭给我吃,好么?」
郝古毅犹豫了下,想着葵今天做好多事,回家要休息。「好。我会做饭给葵吃。」
「想不想吃糖,小老鼠?」
他摇头。自从爷爷过世,就不想吃糖。乍然,他停止步伐,眨巴着眼望着对街的药堂,葵以前会带他一起来为爷爷买药。
随着小老鼠的目光,葵当下意会小老鼠又想起了爷爷。
静待着,他也不勉强他非走不可。
良久,郝古毅抬起葵的手,往脸上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水气。
葵低头吻了吻他顶上的发,微启的唇溢出一声叹息。
两人回到倭缎庄内,小银子正在打扫、收拾。他抬头招呼了声:「爷、郝主子。」
「小银子,你收拾妥当后就早点儿回去。」葵从衣袖取出几锭银两犒赏他的辛劳,「这阵子多亏了你又要照顾小老鼠,又忙着顾及铺里的生意。」
「呵,爷,这是我应该做的。」小银子大方地收下银两,眉开眼笑的。
葵交代:「明儿,你早点儿来。」
「好。」
小银子瞧精明的主子带郝主子到后院去了,他扫完地,检视了一遍铺内,尔后关起大门,心情愉快的回家。
后院子里,葵叮咛小老鼠,「你把册子搁下,先生火做饭,我去喂鸡。」
「哦。」想起要做饭给葵吃,郝古毅眨望着桌上,葵买回来的菜比以前少,因为爷爷不在了。
他渐渐习惯这屋子少了一位亲人的存在。只剩下葵……视线朝门外望,隐约可见葵在喂鸡。
撒了一把又一把的饲料,葵毫无怨言地照顾这个家和小老鼠。
养了个胡涂的蠢东西,他累死自己也没关系!
小老鼠平日疏忽的事,他一肩扛起。
不禁思忖白养肥一群闲鸡,也该养肥那只蠢老鼠。

关上围栏,他不得闲地提水浇,一会儿收衣裳,一会儿又入厅堂上香祭拜小老鼠的祖先。
该做的琐碎不少,他从不打算为家里添置其它人口。顾虑小老鼠傻,万一请来恶仆糟蹋或欺他,那傻东西也不会说。
行至厨房,葵静坐在桌旁,只手托腮,视线随着小老鼠的身影而走。
喜于小老鼠也为他付出,生个火,脸上都沾了些煤灰。随后忙着挑捡菜叶,动作笨拙缓慢,烧一顿饭不知要多少时间,他耐心地等待。
翻阅桌上的册子,瞧了下一长串的数字,不一会儿便合上。葵淡淡一哂,其实,新纺织坊里有着多少完成的布疋,了如指掌。
不待片刻,葵渐感疲惫,敛下了眼,昏昏欲睡。
约莫半个时辰,浑然不觉小老鼠烧了三道菜,为他添了一碗米饭,人就在一旁候着。
葵好累了吗……
郝古毅轻晃了晃葵的肩头喊:「吃饭了。」
葵勉强撑开眼帘,咕哝了声:「别吵……」
葵以前不会在吃饭前就睡着……啊!郝古毅赫然惊吓──葵像爷爷以前一样生病就糟了!
他紧张地直嚷嚷:「葵不要睡觉!不可以睡觉──」
「你别鬼叫。」葵拧了拧眉,嫌他吵。
「葵吃饭。」郝古毅连忙把碗筷塞到他手上,夹了好多菜给他。「葵不可以生病,快吃饭。」
以为葵病了,他好紧张的说:「以后,我会做饭,葵回家不要做饭,我会喂鸡、烧热水,等一下要帮葵洗澡。」
一瞬从椅子上跳起,郝古毅旋身跑去看大锅子里的热水沸滚了没有?
葵怔了怔,待脑子消化小老鼠说了些什么,一股甜甜的滋味袭上了心头。
「呵……」连着两个月来的付出很值得,小老鼠终于意识到他也会累。
不过……现在全副的精神都来了!
葵心怀不轨地问:「你要帮我洗澡是不是?」
「我会帮葵洗澡。」郝古毅从炉灶旁探出头来保证。下一秒又叮咛:「葵不要生病。」
「嗟,你别咒我。」葵砹松。端着碗,吃了几口饭,非常怀念小老鼠的厨艺,菜色清淡,称不上好吃,偏偏他就是这么犯贱,过不腻平凡无奇的日子。
眼角的余光瞥见小老鼠提热水去了,多体贴哪。「啧啧……」他精明的脑子一转──打着歪主意,往后可以用苦肉计来拐蠢老鼠。
霎时,妖美的眼儿藏笑,他等着小老鼠将自己伺候得服服贴贴。
「过来陪我用膳。」葵喊。
「哦。」郝古毅来回提了几桶热水倒进浴桶内,尔后听话地回到葵的身旁,宛如一只可口的小猎物,殊不知身旁的葵──身强体壮病不了,仅是这阵子累过头而已。
「过来啊。」葵躺在桧木浴桶里,勾勾小指头,好整以暇的等小老鼠把衣裳给脱了。
郝古毅勾挂好干净的衣裳,挪了挪矮凳子,坐在葵的身后帮他洗头发。
仰着脸,葵万分享受小老鼠的指尖轻搔头皮引起的酥麻感,啧!这才是他们俩应过的日子。
郝古毅停了动作,探头问:「会不会太用力,会不会痛?」

「不会。」简直舒服极了。「等会儿是我会用力。」
郝古毅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鸡同鸭讲的再交代:「葵不要生病。」
葵一翻白眼,「你可不可以别再咒我?」
「我没有揍葵。」他有好乖。
「……」葵无言。
郝古毅举起水杓,小心地从发际淋下,细心地为葵洗头发,就像葵也会帮他洗头发一样。
不一会儿,拿了巾帕擦拭水分,他说道:「洗好了。」
葵挺身坐直,一手撑在浴桶边缘,噬人的目光盯着小老鼠,勾唇不怀好意地命令:「把衣裳脱了。」
「衣裳弄湿没关系。」郝古毅决定以后要自己洗衣裳,会拿去晒干。
低头找寻搓了搓便有泡泡的「肥皂团」〈注〉,拿来就往葵的身上抹。很认真地从脖子开始,又搓又摸,浑然无知擦得葵一身都上火。
满室氤氲,俊美的脸庞愈渐逼近眼前快一头栽进水里的小猎物,噬人的眼眸闪烁,等不及将小猎物拆吞入腹。
手骤然触碰到葵胯下的坚挺,「啊──」郝古毅惊呼之余,唇舌已被堵住。
葵边吻边褪去他的衣衫,急躁地将他拖进浴桶内。
刷!水一瞬飞溅,溢流出浴桶外。
好不容易才得以喘口气,郝古毅浑身光溜溜地坐在葵身上,股间抵着发烫的硬物,昭然若揭了葵想塞东西。
「小老鼠,换我帮你洗。」不怀好意地勾唇一哂,葵探手在水里捞起肥皂团往他身上抹,又捏又揉他胸前的突起,惹得小老鼠频频抽气。
混沌的脑子想不透葵为什么又变了……有点坏、有点贼,一双手下滑至小老鼠的腰,只消一扣,欲望瞬间没入柔软的体内。
「呜──」欲望抽撤惹来胀痛感,郝古毅紧蹙眉头,双手抵在葵的胸膛,闷喊:「好疼……」
葵捧着他的臀儿上下摆动,轻声哄:「等会儿就不疼。」
眨了眨泪眼,他可怜兮兮地抱怨:「葵喜欢乱塞东西……」
脑神经一瞬受刺激,葵用力一顶,震得小老鼠发出一声惊喊。
「啊!」
恚葵加速摇晃的节奏,控制他一上一下的摆动身躯,同时咬牙声明:「我可没有去对别人乱塞东西,你别乱扣帽子!」
「呜……」葵好像会咬人的大黄狗……郝古毅头昏脑胀的想。
关上厨房的门窗,巡视院子里的鸡窝,后门也上锁,葵低下头,柔声道:「累了吗?我带你回房睡觉。」
「嗯。」郝古毅打了个哈欠,任葵牵着回房。
爬上床捞来角落的竹筒,数着葵给他的许多铜板,好喜欢的钱有二十七个。睡前,他央求:「葵,明天要买糖给我。」
「好。」葵慵懒的躺在床侧,神情愉悦地宠溺。
郝古毅搁回竹筒,很宝贝地放着──葵始终不变的喜欢。钻回葵的身旁,在最安全与无忧的位置,安心地入眠。
两人的生活,不容外人介入的余地,过得既平凡且幸福。

注:肥皂一词源自中国古代的皂荚。
唐初《新修本草》记载:猪牙皂荚最下,其形曲戾薄恶,全无滋润,洗垢不去,应选皮薄多肉,味大浓者,故而后世有「肥皂」或「皂荚」一词以称呼质优肉厚的皂荚。
南宋末年周密所著《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节中提及「肥皂团」一物,指的就是采用肥厚的皂荚经再制加工的丸团。
─卖油郎《亲逝》完
记号《初吻》
尹玄念带着三位儿女来到魏七夫妇的宅院,时至傍晚,王若娇隐约察觉一丝不对劲儿。他向来有话直说:「玄念,翟颖和念生究竟怎么回事?他们俩看起来像有仇似的,人来了这么久,怎连话都没搭上一句。」
经他观察,人是来了大半天,一个在屋外,另一个就在屋内,彷佛刻意闪避对方,迹象实在明显。
「魏大嫂,不瞒你说,这两个孩子不合、不讲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哦,我果然没看错。」王若娇翻炒几下锅内的青菜,回头接过他递来的盘子。
「你和冷大爷可有同孩子们谈谈,问他们俩不合的原因出在哪?」
「问过了,两个孩子都说没事。铁生要我顺其自然,别干涉孩子。」尹玄念待魏大嫂盛起热腾腾的青菜,随即端至厅堂。
来回几趟,桌上搁着几道佳肴,他吩咐怜儿添饭,准备筷子,请魏大哥用膳等等。回到厨房,帮忙魏大嫂收拾,话题聊些这阵子发生的琐碎。
王若娇提议:「你那两个孩子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大伙儿攀亲带戚,好歹都是一家人。今晚何不安排他们俩睡同一间房,若有什么不愉快的事,趁今晚上谁也闪不了谁,或许两人吵吵架,不舒坦的事也就讲开了。
「至于怜儿,只好委屈你和她睡一起吧。如何?」
「好是好……」柳眉一拧,他仍耽忧两个孩子万一吵太凶……或是,这法子也收不到效果。
「玄念,别皱眉头了。」王若娇拍了拍他的肩头,笑说:「咱们俩今晚盯着,孩子的事就看着办。」
「哦。」
「走,别发愣了,咱们出去用膳。」
恚〗裢肀匦牒透高个子同房,冷念生不敢反驳。狼吞虎咽的扒了几口饭,时而偷赏给坐在对面的高个子几道白眼,嗟!愈看愈食不下咽!
「喀。」冷念生搁下碗筷,对长辈们说句:「魏七叔、娇夫人、娘,我吃饱了。」挪开椅子,他摆着一张臭脸离开,不再偷瞧恼人的高个子。
心一沉,翟颖不着痕迹的凝望他消失的方向,不禁感到无奈……
手臂发炎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察觉,以免长辈们追根究柢,无疑是害念生备受苛责。
莫名的,那夜的记忆盘桓于脑海,始终忘不了他的泪水。
敛下眼,凝住发烫的掌心,翟颖怔忡良久,忽略了身旁的人观察他许久。
丹凤眼眸落在庭院角落的一抹人影,他默默地在心中道歉不下数百。好几回,试着接近想求他原谅,却换来对方的刻意闪躲。日积月累,他静默地追逐那一道身影,期盼他回过身来,赏给他机会解释当初到娘的书房里换画的动机。
只因有更重要的事待办;也因他曾说过,不让娘的画被贼给偷走。
翟颖伫立在不远观望,殊不知冷念生兀自生闷气,满脑子充斥着高个子对不起他。冷念生径自喃喃碎骂:「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原谅你……」
愤懑的情绪溢满胸口,逐渐发育成熟的身躯锁藏着委曲与难以启齿的伤害,每当忆起过往,他就有股冲动想去砍死高个子算了!
倏地别过脸庞,狠戾的目光射向杵在门口的高个子,冷念生发誓──
这辈子只要没逮着于心痛恨的亲人,他死都不会原谅高个子!

入夜,冷念生大剌剌地霸占床位,大字躺平在床中央,企图再明显不过──高个子滚去睡地板吧!
哼了哼,压根不管高个子会受凉、会被蚊子叮、睡不好……这干他啥屁事啊?
烦躁地抓来棉被,索性纠成一团拧在怀,十指紧扣得咯咯作响,想象手里抓的是高个子的脖子,掐死算了!
翟颖站在房外,内心踌躇了好半晌,不知该不该推门而入。
王若娇躲在自个儿的房门口,悄悄观察那两个孩子的举动。须臾,时机一到,他一把将大美人给推出房外。
尹玄念佯装顺道经过,问了声:「夜了,你还不进房睡?」
「娘。」
推了门,他存心截断孩子的退路。翟颖怔了怔,进退两难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越过一道藩离。尹玄念立刻将房门轻轻地合上。离去前,不放心地回眸,内心毫无把握这两个孩子是否会合好。
房内,静悄悄。翟颖随手搁下换洗后的衣物,视线移向唯一的床,隐约可见纱帐内的一道人影,沉默了半晌,才轻唤了声:「念生。」
赫然一惊,高个子叫啥啊?佯装没听见,冷念生闭上眼。
翟颖神色黯然地叹息。回身吹熄桌案的烛火,房内顿时朦胧不清。他趴在桌案旁,迟迟无法入眠。
静躺在床上,冷念生因他的存在而满肚子恼,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三更。
冷念生偷偷地踱下床,摸黑至高个子所在的位置,隐约可见那黑压压身影。
啧……此时,逮到机会就该出口恶气,掀翻桌子或踹倒椅子,小心眼地报复一下高个子。
不知高个子睡死了没有?冷念生缓缓地倾身,欲确定高个子的呼吸是否均匀。
警觉温热的气息贴近,翟颖反射性地仰起脸来,一x那迎头撞上另一张脸。
冷念生愕然,微启的唇贴上了两片温热的触感。须臾,倏地瞠大双眸,惊叫了声:「啊──」同时跳离一大步。他手指着前方,连连口吃:「你……你……」
翟颖随即点亮烛火,丹凤眼眸映入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好生困惑他适才究竟想做什么?
「啧!」咬了咬牙,冷念生气冲冲地钻回床上,一瞬揪紧棉被,暗咒在心里:「死高个子……妈的,你敢占我便宜……我跟你势不两立!」脸庞愈来愈热,他好懊恼为什么会这样。
翟颖杵在原地望着床畔,看不透蚊帐内的模糊身影,好半晌,他旋身走出房外,试图沉淀纷乱的思绪。
适才……他缓缓地抬手,指尖轻摩娑着唇,残留的余温教人分不清究竟是谁吻了谁……
─记号《初吻》完
记号《乞巧节》
食肆内,三个大男人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
「老大,今儿个是乞巧节,你和翟大哥有没有……」阙不平的脸色泛红,感到尴尬──他的阿竟要他问个别扭的问题,若不问清楚,今夜就休想爬上床。
冷念生纳闷,「有没有什么?」
「呃……就是……是你和翟大哥有没有……」阙不平支吾个老半天,想问的事仍是没说。
冷念生思忖乞巧节又称女儿节,习俗上都是搞些女人的玩意儿。「难不成你问我有没有和颖玩些乞巧的名堂?」

「对对对。」他猛点头,佩服老大一点就通。
兄弟当他吃饱撑着没事干,一个大男人拿彩线穿七孔针,又不是「头壳」坏了。冷念生双手环胸,桌下的脚一瞬踹向阙不平的小腿,他啐道:「你问啥废话!」
「啊!」阙不平霎时怪叫:「老大,你怎踢人啊?」
「呵,真笨!」阙不凡笑道:「老大,不平的意思是问你有没有要送翟大哥礼物以聊表心意。」
「就是这意思没错。」阙不平嗤了声,「我家那阿说今日很特别,你和翟大哥也需要互相表示一下,就是该在今日送礼给心上人,尚未娶妻或出阁的人就要到月老庙求姻缘等等之类的。」
「哦。」冷念生挑眉问道:「真的?」
下一秒,只见两兄弟一致点了点头,分别从衣袖内拿出小巧的玩意儿;一个是绣得相当细致的锦袋,另一个是香味扑鼻的手绢儿。
啧啧……他们俩挺幸福。冷念生又问:「我要送颖什么?」
「老大,你自个儿想吧。」
「嗯……」他认真地思忖:斯文人在傍晚时候就会来到阙三叔的食肆,两人大不了是在外逛逛,或是到鲜少人烟的小溪边,就这样了。
多乏味……万一斯文人嫌他不解风情、不知习俗,于是……写了张告示往府衙的八字门上一贴──「相亲」,公开将他抛弃,那还得了!
「砰!」他猛地一捶桌面,满脸肃杀之气。颇有把斯文人给砍死的冲动,急急喝道:「你们俩帮我想想该送给颖什么?」
「呃……」老大的脸色真臭……该不会在气闷自个儿不会绣……
「哈!」阙不平一拍大腿,说:「这还不简单,翟大哥当官,老大你就抓几个作奸犯科的犯人送给翟大哥,他一定会相当高兴。」
「你说的可真简单。」冷念生瞪着这么没建设性的家伙,反问:「现在,你要我临时上哪抓犯人?」总不能要他上街逢人便问:有谁作奸犯科,快快自首?
恚±淠钌撇撇嘴,摇摇头,表示行不通。
阙不凡建议,「老大要抓犯人绝对没问题。」
「咦,真的没问题?」冷念生听出兴趣来了。
他竖起耳朵,整个人趴上桌凑近好兄弟俩,压低音量问:「哪儿有现成的犯人?」
阙不凡朝二楼的阳台外一指,「瞧见对街转角那家新开张的勾栏院没有?」
眼一[,冷念生直点头,「瞧见,咱们的人有去收『保护费』。那家勾栏院老鸨是位过气的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挺会做生意。」
阙不平悄声道:「老大,最近那勾栏院来了位客人,人长得白白净净,俗称──小白脸。」
「哦,那又怎样?」[幸福园]
「老大有所不知,那小白脸在嫖妓的时候耍下三烂的招数,对姑娘家下迷药,分明是洗财劫色来着。」
「真有此事?」冷念生的脸色倏地难看,目露凶光,眉宇间凝聚一股杀气。
阙不凡道出事由,「这两日,老鸨给查出了凶手,也没打草惊蛇,仅是私下告知咱们的人要尽快理此事,以免更多的姑娘受害。」
「呵呵,这下子,老大的机会来了。」阙不平想得美,「老大一旦抓小白脸送给翟大哥,我相信翟大哥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从此对老大刮目相看。」
因为老大在翟大哥的心目中就是「爱惹事生非的家伙」,呵呵,这观念该改改。
「没错。」冷念生想了想──实在有道理!哼哼,他准备大显身手去逮小白脸。不忘问重点:「老鸨有说客人大约何时会出现?」
「人哪,通常在落日时分就出现,咱们就将这事交由老大理了。我相信有你出马,一切搞定。」

「当然,哼哼……小白脸敢对姑娘家下迷药,简直找死!」冷念生撂下话,站起身来交代他们俩,「颖若是来找我,就说我上勾栏院去了,其余的统统不准泄漏,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喔,」阙不平谨遵吩咐,仍不忘叮咛:「老大,下手轻一点啊,好歹要让人活着。」
「废话!这种事哪用得着你交代。」他可不想隔着铁牢和斯文人大眼瞪小眼,那还谈什么情。冷念生一脚踹开长凳,提气跃上二楼阳台,转眼便消失在好哥儿们的眼前。
冷二爷大驾光临,专为理「小白脸」一事。老鸨遵从吩咐,将人领至一间别致的厢房,守株待兔。
「们都出去,待人来到,我自会理妥当。」挥了挥手,他不愿与姑娘家同一室。
「是。」老鸨道了声:「有劳您了。」
她使了个眼色,随即和旗下的姑娘双双退出房外。
房内充斥着浓郁的胭脂粉味,冷念生踱至窗前,汲了一口气,尔后探头眺望窗外四周的地理;楼下有一条窄巷,瞧尽头是死路,这地带的商家密集,可见巷外直通大街道上。
冷凝着脸色,他等小白脸再度上门来洗财劫色,有一就有二,食髓知味不啻是人性贪婪的一面。他生平最恨采贼──小白脸敢在他的地盘上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简直搞不清楚状况。抬脚勾来一张椅子,冷念生双手环胸地坐着等。
阴鸷的眼神瞪着房门口,准备将人给大卸八块!
张生浑然不知大祸即将临头。来到「采楼」外,他手拿一柄羽穗折扇,啊地模样好不风流倜傥。翩翩公子哥儿就是吃香。常言道:窑姐儿爱俏。他光是靠这张脸就能够在女人堆里吃香喝辣,「呵呵……」
「张公子,您来啦。」瞧吧,老鸨儿多热情的招呼。
红嫣、绿翠、秀儿……一大群窑姐儿纷纷围拢上前,环肥燕瘦,任君挑选。
「张公子,您今儿个要谁陪伴?」老鸨的话才说出口,旗下的姑娘们巧笑倩兮,猛抛媚眼儿勾魂。
张生「刷」的敛起手中扇,抬手往前一指,他点了名叫绿翠的姑娘作陪。
缓步上前伸手一勾,绿翠挽着张公子在众姊妹儿的眼前,一副得意洋洋地带张公子上楼。两人又搂又抱地来到一厢房外,绿翠扯了扯他的衣袖,嗲声嗲气的撒娇道:「请张公子先进房里,我去拿些好酒小菜,马上就回来伺候您。」
张生点头道:「好。」
「刷!」张生展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皮笑肉不笑地算计。
呵……他在衣襟内藏了一包迷药,只待窑姐儿酒酣耳热,便可下药将人迷昏。届时,窑姐儿只能任他宰割。啧啧……打着如意算盘,张生屡试不爽。眉开眼笑地打开厢房门,霎时,迎面飞来一张椅子。
「叩!」张生被砸个正着,立刻着鼻子,「唉啊、唉……唷……」地叫。
冷念生上前,大脚一抬,登时将来人给踹倒。
又「叩」了一声,后脑杓一瞬敲上地面,张生四平八稳的躺平在房门口。
冷念生双手叉腰,低头瞧他狼狈得很,不禁啧啧有声地冷嗤:「小白脸流鼻血了,该改改称呼叫苦瓜脸。」
张生翻身挣扎的同时,着喷血的鼻子连连闷呼:「唉唷……我的鼻子断了……痛死了……」尚搞不清楚状况怎会被揍,他勉强地抬头,待看清上方有一张阴沉的面容,毫无印象何时招惹了这位年轻男子。「你……是不是……打错人了?」
「没打错。」冷念生很残忍的宣布:「就是你没错!老鸨不会让不相干的人来送死。」
吓!张生闻言,也不管鼻子有多疼,登时手脚并用地爬往房外。
「想逃?你省省力气吧!」冷念生一脚踩上他的背,放话:「我专程来抓小白脸,」
「啊!饶命……」
冷念生一把提起张生的衣领,直接拖出房外。「咱们的帐去外面算。」
「啊啊啊──救命……救命──」吓得魂飞魄散,张生两手在空中乱抓,整个人咚、咚、咚地被人给拖下阶梯。「救命啊──杀人啦──」连连呼嚎,引来走道两旁的房门开启,寻芳客和姑娘们纷纷探出头来瞧。

冷念生登时放话:「谁敢多管闲事,就休怪我不客气!」
他一身狠戾的气势吓得人们立刻关窗、关门,索性当作啥也没瞧见。
「啊啊……大爷饶命……饶命……」一声声哀嚎不断传出巷外,闻声而来探究竟的路人,只见巷内有人被当作一袋沙包似的狠打一顿。
冷念生施予拳打脚踢,边揍边骂:「妈的……你敢在斯文人的管辖地盘搞鬼,分明是要累死斯文人。他一忙,就没空理我,害老子得在房里等,你八成没尝过独守空闺的滋味,才会这么恶劣……」
他骂着骂着,自然地抱怨──「闺怨」。愈想愈火大,喘了喘气,顷刻又多赏给张生两脚。
「唉唷,我的妈啊……」
张生被揍得鼻青脸肿,不禁感到好冤枉。整个人瑟缩在角落里,抖如秋风落叶,连连口吃:「我……我……不……」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我什么我?你娘是生你来干什么的?妈的……你该庆幸我身上没刀子,否则我就将你的命根子给剁了!」
威胁的话才说罢,忽地有人一吼:「冷、念、生──你在做什么!」
呃,这声音是……斯文人!
冷念生反射性的马上回话:「我在抓小白脸送你。」
翟颖闻言,好生错愕。粗暴的家伙上勾栏院,就为了送他小白脸?
铿!
登时,额上的青筋浮现冒出好几条,嘴角微微抽搐,翟颖发出很死板的腔调:「念生,我对小白脸没『性』趣。」
「有的,你一定有兴趣。」冷念生双手环胸,有十足的把握,斯文人不会拒绝他的送的「礼物」。
挑眉睨了一眼躲在墙角的人,翟颖纠正:「那满脸是血的家伙现在已经称不上是「『小白脸』。」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顶上的天没下红雨,粗暴的家伙倒是转了性,异想天开地抓小白脸送他……嗟!这家伙八成是不满这阵子受冷落,所以反其道而行。
此时,张生终于搞清楚了,被痛揍一顿都是因为这张脸惹祸,长得俊俏是罪过……
唉唷,真夭寿!
「我……我根本不认识斯文人,爷……就别再打了……饶了我……」他一副可怜兮兮,马上撇清关系,就怕脸被揍到严重变形。
「恚∧愎侣寡闻。」冷念生踹他一脚,回头拉拔嗓门喊:「颖──这小白脸说不认识你。」
「嗯,是不认识。送到衙门就认识了。」翟颖站在巷子口,身后聚集一大群围观的民众,纷纷指指点点。为避免引来更多群众驻足围观,他问道:「你打完了吗?」
「打……」冷念生一愣,随即发出声哀嚎:「噢,完了……」适才揍人揍得太痛快,一时之间忘了该下手轻一点……
这粗暴的家伙又欠修理。翟颖浑身透出危险的气息,又连名带姓的吼:「冷、念、生!」
吓!冷念生的脸色一黑,偷觑了他一眼,问:「干嘛?」
翟颖皮笑肉不笑的命令:「你还愣着做什么,咱们回府衙。」
「回去就回去。」冷念生一把提起张生的领子,拖出巷子后,他挨近斯文人身边,跟着走。
冷念生沿途低垂首,五官像颗捏皱的包子,心里不断犯嘀咕:该惨了……
入夜,府衙大人的房里不寻常。
内室晕黄,两道重迭的身影透印在床帏,为这夜里增添几许暧昧的气氛。

「我是谁的?」
「我的。」
「老子就是爹,爹是娘的,你明白了吗?」
冷念生不断点头,有气无力地喊:「明白……明白……你快……放手!」死文人……真过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说教……」他不过是自称一声「老子」被逮着,斯文人连这个都计较。
翟颖悬宕在他身后,落唇在他耳畔问道:「念生,你把我的话当马耳东风,听过就算了是吗?」
直觉反应是当然……这话千万不能说。冷念生揪紧床单,嗯嗯两声之后又猛摇头。
「阳奉阴违的家伙……」翟颖敛下眼,探舌描绘他发红的耳郭,轻咬几欲快滴出血来的小巧耳垂给予刺激。
「啊……」冷念生浑身一阵战栗不止,下腹的欲望受到更快速的爱抚、套弄,先前几度宣泄在斯文人的手中。
他快被榨干精力,斯文人倒是能忍。
「别……别弄了……」他忍不住求饶,无奈身后的人依然故我。
多爱这家伙直率的性子和那一份喜欢的情绪表达。「念生,若要送礼,把你自己送到我手上即可。」恶质地将他的饱满握得更紧,指尖挑惹那敏感的顶端,存心逗得他更加失控。
「啊,混帐……颖,放手……放手!」亢奋的因子在体内流窜,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无啻是种折磨。
冷念生挣扎的双手被缚,浑身软绵绵的被斯文人压制,感受到磨蹭在股间的硬物寸寸进入。
「呜!」他猛地汲气,伴随缓缓的抽撤,整个人徘徊在极乐与胀痛的边缘。
「啊嗯……嗯……」他浑然忘我地摆动身躯,配合另一半的索求。
腻人的嘤咛缭绕在耳畔,翟颖的唇舌沿着他优美的颈部往下延伸,逐一舔吻他身上的累累浅痕,印下满怀怜惜的嫣红记号。
「噢……嗯……」眨了眨氤氲的眼,冷念生迫切地叫:「放手……」
「嗯,等会儿再放。」挺身戳刺,他从容的控制身下的人儿。
「念生,你答应过要听我的,以后要乖一点,别惹事。」
「噢……好……好……」轻咬着缠绕于手腕的腰带,甜蜜的折磨剥离了神智,此时此刻,无论斯文人说了什么,他一概应好。
翟颖很满意的一哂,骤然放手。
「唔──」饱胀的情欲一瞬间尽数释放,汗湿的身躯一阵抽搐不止,紧缩的股间牢牢吸附着巨物,惹来更激烈的撞击。
「嗯啊……啊……」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滚烫的侧颜被男人亲吻着,伴随一声声低沉的轻唤:「念生……」
一x那,目眩神迷地轻眨眼,不由自主地抬高臀,任由另一半主宰,只为喜欢的人展现醉人的媚态。
翟颖松开缚在他手腕的腰带,挺身将他翻转过来面对,抽离的欲望再进入他紧窒的体内,享受极致的快感同时也低头攫住他微启的嘴,探舌进入纠缠。
「唔……」他张臂紧攀着斯文人结实的身躯,浑身汗水淋漓的缠绵,直到半夜。
透在床帏的身影依然重迭,冷念生累趴在翟颖的身上,似只黏人的猫儿,睡得沉。
翌日。
冷念生狼吞虎咽一桌的膳食,含糊不清的问:「颖,你何时才要解决关在牢里的小白脸?」

翟颖细嚼慢咽嘴里的食物,尔后回复:「我先解决你比较重要,以后逮到犯人的时候,不许使用拳头解决,你只要拿绳索绑一绑再押回来即可。如果手边没绳索,身上的腰带可以拿来替代。我昨晚示范过。懂了吗?」
「啊!」冷念生瞠目结舌,「你……」
「怎么,还不明白?」翟颖搁下碗筷,笑问:「要不要再示范一?把手伸出来。」
冷念生摇摇头,一双筷箸倏地插入一只鸡腿。幸好反应够快,瞬间忍住一股冲动,没将一双筷箸砸往斯文人的笑脸。
但是,真的好想……咬咬牙,手一伸,把鸡腿递给他,「你慢慢吃。」
翟颖当下接过,有礼地说了声:「谢谢。」
此时,冷念生已冲出房外,一脚踹远了地上的石子,咬牙懊恼地骂:「妈的……我干嘛要听话啊?」
恚≌婷怀鱿!
─记号《乞巧节》完
哑妻《乞巧节》
农历七夕的夜里,满天星斗,在浩瀚的天际隐隐闪烁。
约莫戊时,骤然下起了一场蒙蒙细雨,融合了凄美的传说,牛郎与织女相会,纷落的雨是织女的泪水。
尹玄念从不相信这无稽之谈,也不特别注重节日,心思全然地搁在孩儿身上。
伴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母子三人在藏书阁内作画。
铺了一块毯子,搁着一张小茶几,席地而坐,他教甫满三岁的小儿子冷玄铁提笔在纸上涂鸦,一双小手沾了五颜六色,小脸上也染上些许色彩,显得相当滑稽、可爱。
冷记善在矮桌旁安静地绘画,论年纪排行,宅院的仆佣皆喊他一声:三少爷。
冷铁生夫妇俩收养他一年多,冷记善已经相当熟悉宅院的环境和亲人,彷佛一串肉粽似的,上有两位哥哥、一位出嫁的姐姐,年纪尚小的弟弟,以及一群亲家、叔叔、阿姨们和表侄。
今夜,宅院里比平常热闹,哥哥、姐姐、姐夫都回来串门子,爹的手下们也来应景凑热闹,简直像中秋节和过年时节。
娘喝了些酒,酡红的脸庞美得令他时而看得呆了。
他好美……不过,美得让爹很不放心就是。
听春道起过往,爹和娘好不容易才厮守在一起,得知他们过往的事迹,起初他不太能理解爹为什么对娘这般死心塌地,也无法想象两位哥哥的关系非比寻常。
懵懂无知大人的感情世界,但经过长期相,也就见怪不怪了。
其实,他有点怕娘。娘待人一向冷淡,常来串门子的杨老板,娘对他不予理睬,那态度就是要画没有,要命一条。
好生纳闷,娘为什么这么固执?
卖了画,可以挣银两呢,他不懂娘为什么不卖。
「记善,你画了些什么?」尹玄念挪至矮桌前,凝视三儿子在纸上画街景,以灰黑的色调勾勒一群乞丐蹲在庙前乞讨,纸面上还有一群人,他[起眼,才看清了那些人的表情冷漠,整张图呈现的相当晦涩。
「娘,我在想老乞丐。」
纸面有一位老乞丐对路人伸长手,偎在身旁的孩子显得畏缩。尹玄念一抬眸,映入三儿子的脸上显露一抹哀伤。
不禁愕然这孩子的内心世界和外在所表现的行为截然不同。
三儿子在平日有点野,性子活泼。初来到宅院时,他仍会犯下偷窃的行径。

拿的东西不外乎是些吃的、用的以及小儿子的玩具,一一藏在床底下,塞入柜子里,此事经由春的打扫、整理房间才悄然揭露。
他和相公知情后也不点破孩子做了什么。两人猜测他偷窃的坏习惯应该是来自过往,贫瘠的生活造成他必须偷些食物、衣裳等等满足所需。
经过商量,两人试着以诱导的方式满足孩子的需要,平日嘘寒问暖,事事关怀,暗中派春逐日检查他的房内是否还有些偷窃得来的物品。
庆幸,这点坏习惯逐渐改善。
至今,孩子已不再犯。于是他开始教孩子习字、作画,灌输为人品行等等正确的观念。
冷记善偏头偷觑着娘,须臾鼓起勇气提出要求:「娘,我可不可以学骑马?」根据观察,娘一旦喝了些酒,凡事比较好商量。这招是跟爹学的。
「你爹答应了么?」
「答应了。」
尹玄念柳眉一拧,无法苟同相公太溺爱孩子。
横竖着瞧──孩子年届十二岁,万一像念生一样……不妥!
「我不准你学骑马。」他一口回绝。
「噢……娘,别这样……」小脸一垮,好生失望。
「你年纪尚小,以后再学。」
「我不小了。」
「不行。」
「以前二哥在我这年纪就可以。」
「哦。」尹玄念顿了下,解释:「那时候我丧失记忆,没机会管教他。」当时,他连有儿子这回事都忘得一乾二净。
「……」冷记善不死心,试图说服娘,「大哥在我这年纪也可以学了。」
「翟颖做事有分寸,我不担心他学坏。」
「啊。」冷记善好生吃惊,「娘会担心我吗?」他从不认为娘有多在乎他。
「我当然会操心。」他动手调了些颜料,取来孩子手中的画笔,添加了些明亮的颜色。「记善,你也是我的孩子,别忘了这一点。」
尔后,他不禁叹息──
担心念生惹事,担心翟颖为官调至外地,担心怜儿又将面临生产关头,也担心小儿子病着、痛着,最担心的是记善。
这孩子本性虽善,但不似念生善恶分明,也不像翟颖为人刚正,至今,他仍无法看透这孩子。
怕他在这年纪学坏,尤其是这孩子世故,若是学骑马偷溜到相公经营的赌场、酒楼,久而久之沾染一些流氓气,受污染,步入歧途……
一张脸在孩子面前愈皱愈像一颗苦瓜相,他不让孩子上私塾,为的就是防止坏事发生,于是将孩子绑在身边看着。
尹玄念低垂首,不禁苦恼若是没把孩子教好,怎对得起良心。
冷记善眼睛一瞄,视线越过娘硬邦邦的脑袋,赫然惊觉藏书阁外有两道身影。啊,爹和念生哥哥来多久了?
门外的父子俩来了好一会儿,此时一致摇头。
「念生,你娘很固执。」冷铁生双手环胸,颇同情孩子们和倔东西相,想得到什么,得点心思。

大爷就是最佳例证,以往没被倔东西给气死,实属命大。
「娘固执的性子没改。」他也受害过。冷念生双手也环胸,和老子如出一辙。「幸好,我是跟着爹生活,若是跟着娘,就算他教我读遍了四书五经,我也记不住那些。」他又不是斯文人,脑子尽是三纲五常。
经营赌场、酒楼压根不需要孔子、孟子、老夫子来说教,只要能赚进银子就好。
「儿子,你老子──我想拐娘子回房睡觉,最小的小鬼交给你。」
「哦,爹,这没问题,小鬼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冷念生笑了笑,凑近爹的耳旁窃窃私语:「您说记善想学骑马,这事也交给我办。」
「你想找个名目骗你娘?」
「当然,爹不是说过,必要时,撒点小谎无所谓,那叫善意的谎言。」
多么冠冕堂皇,不愧获得老子的真传。冷铁生非常满意第二个儿子相当机灵。「但是……你要如何从你娘身边把人带走?」倔东西只是嘴上不说,实际上,那些孩子简直是他的命。谁想在他眼前无端把儿子带走,他会翻脸。
「我让颖出面不就得了,娘不会怀疑。」
冷铁生点头,「你聪明。」
冷念生也称赞:「爹也不笨,若没您派人通知,谁要在乞巧节回宅院啊。」嗟!又不是大过年。
「我不找点名目把你娘灌醉行吗?」那倔东西从不注重乞巧节,妈的……大爷的生活必须跟儿子抢娘子,一点情趣也没有。
他仍是当怨夫……
「呃。」冷念生瞧爹脸上的神情充满肃杀之气,可见积怨已久──娘一定时常冷落爹。啧……这怎么行!
爹和娘若不恩爱,他和斯文人不就得时常回宅院来帮爹一把?
冷念生愈想愈不对,万一……一、三、五日得回宅报到,斯文人肯定是没时间,而他为了爹的利益,一定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如此一来,他和斯文人相的时间更少……真糟!
冷念生的脸色一变,马上抬脚跨进藏书阁,一把拎起了满手都是水墨颜料的小鬼,头也不回地喊:「娘,夜了,我把玄铁带去给春照顾,您也该早点回房睡。」
尹玄念赫然回头,一双美目眨啊眨地,映入冷念生快速离去的背影,以及接收到小儿子鬼叫:「我要画画──我要娘──」
「念生!」他立刻站起身来,喊:「把玄铁还我──」冲出门外之际,一头撞上了硬邦邦的胸膛。
冷铁生将他扶正,笑说:「你听见念生说了什么,走,咱们俩回房早点歇息。」
说罢,他压低身子一把将娘子扛上肩头,同时吩咐三儿子,「记善,把东西收拾、收拾,你也早点回房睡。」
「好……爹。」怔了怔,冷记善在下一秒随即听见娘叫喊──
「混帐!你和念生串通……」
「少唆,你的记性差,忘性又快,早就答应我的事只会拖,平日管孩子管太多,操心那些杂七杂八干什么!」
「你放我下来──」他吼。
冷铁生搂着不断在身上挣扎、扭动的家伙,提醒:「玄念,心甘情愿一点,一天没哄孩子睡觉不会少块肉,你当心我凶性大发,把孩子丢到天边去。」
「啊!混帐──」
哼了哼,冷铁生不理会他鸡猫似的鬼叫,在这所宅院里,众所皆知──老大不发威,就是一头病猫。
尹玄念又气又急,压根想不起来究竟答应了相公什么鬼?

「砰!」
冷铁生将厢房门一关,把娘子往床上一扔。
「喝!」尹玄念跌在床上,脸红气喘,气呼呼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死男人!我哪时候答应你什么事?」
「哦,你忘了?」大爷站在床沿,挑高眉,一副流氓派头。
「废话!我若记得,哪用得着问!」尹玄念的气势也不落人后,叫得理直气壮。
瞧,娘子多会耍赖。冷铁生摇了摇头,径自脱衣裳。「别再跟我装蒜,上个月底,你明明答应在今儿会让玄铁独自睡觉。」
「啊,哪有。你胡说!」尹玄念手指抖啊抖地,一口咬定他分明鬼扯。
冷铁生皮笑肉不笑地提醒,「是吗……」随手抛开卸下的外衣,他逼进床侧,对着那忘性相当差的倔东西说明:「我们俩趁玄铁睡着时亲热,那晚上,你答应些什么,想起来了没有?」
喝!低抽了一口气,尹玄念浑身渐渐僵化──怎想得起来意识混沌之际,究竟答应些什么。
「你忘了没关系,咱们俩再来一,我保证让你想起。」
他愕然地张大了嘴。
冷铁生落唇吻了他酡红的脸颊,语气变得低沉且温柔,「今儿是乞巧节,白天,我让你陪着孩子无所谓。夜里,你该转移心思,陪着我。」
「……」缓缓地别过脸庞,尹玄念略显害羞地躲开相公露骨的求欢。
「你答应过了。」
尹玄念咬了咬唇,努力搜寻脑中朦胧不清的记忆片段,仍不知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冷铁生动手挑开他的衣衫盘扣,温柔地褪去那一身碍事的衣裳。
娘子不再挣扎,他抬手为他取下银色发簪,一席黑瀑般的发丝将娘子衬托得更美,随着衣衫尽褪,入眼的肌肤白里透红的醉人。他迫切地缠上了他。
尹玄念轻推他宽厚的胸膛,轻唤:「铁生……」
「嗯……别跟我商量让孩儿继续在这房里睡。」伟岸的身躯悬宕在他身上,轻轻啃啮他白皙的脖颈,略专制地命令:「玄念,想着我……」
耳根子发烫,他悄然地弓起身子,任由他细碎的吻一路蔓延,那轻佻的手指捻揉胸前的红点,轻易地撩起他也想要的念头。
尹玄念微喘着气,不禁揪着相公的发,随着冷面孔愈渐下移,绝美的脸庞也愈渐晕红。双腿屈起的同时,呼吸也跟着一窒,轻眨着眼,他不禁咬唇隐忍一股由下腹倏地窜上的愉悦,欲望燃起,毫无遮掩地摊在男人眼前。
心一慌,他闷叫:「你……把烛火弄熄。」
「玄念,别害羞。孩子不在这儿。」眼下的美景一览无遗,他早就想恣情地摆布娘子。
脸颊红得几欲滴出血,自然地并拢双腿,随即被男人撑开架上宽阔的肩头。「噢……」他灵活的舌太细腻、放肆的勾绕羞涩的嫩肉周围,濡湿每一寸敏感。
悄然地,冷铁生手指探入,缓缓地抽送。
噢……浑身倏地熟透,尹玄念随手揪来枕巾放在唇边紧咬,闷掉呼之欲出的呻吟。
脑袋热烘烘地,岔开的双脚不停颤抖,感受手指时而刮搔肉壁的敏感点,「……」呜,死男人……令他几欲招架不住。
冷铁生将他的欲望纳入湿热的嘴里,舌尖轻刺着敏感的前端,煽情的逗弄,惹来他浑身一震抽搐。「啧……」倔东西在床上是闷葫芦,怕叫床。他用力一吮──
「唔……」尹玄念柳眉微微拧起,表情显得既陶醉又痛苦,欲火难耐地弓起身子迎合,体内牢牢吸附着手指,浑身不由自主地轻晃。
「嗯……啊……」他不自觉地松手,发出了腻人的声音。

缭绕的呻吟刺激着两人,冷铁生又探入一根手指挑动这份甜蜜的折磨,唇舌来回爱抚,感受到娘子的承受度濒临极限,唇舌倏地离开,噬人的眸光捕捉那一瞬间激情的释放。
「啊……」点点白浊洒落,晕染了平滑透红的肌肤。他猛喘着气,任由男人抬高了腰,尚回不了神的醉瘫在床。
冷铁生一面欣赏娘子醉人的体态,同时挺身厮磨着他的柔软,低头含入他胸前的红点,以牙齿轻轻啃啮,时而温柔地吸吮。
「嗯啊……啊……」他揪弄男人的发,愉悦地享受这回有别于以往在乌漆摸黑的气氛下亲热。
「玄念……」他在他耳畔轻声细语。
「嗯……」尹玄念别过脸庞,没拒绝那沁入耳的低沉要求。
冷铁生挺身顺势一带,噬人的眸光紧盯着他潋滟的嘴,娘子主动地吻上身来,一身的白皙纠缠他黝黑结实的身躯,渐渐伏在腿,如同他先前的取悦,舔吮着下腹的血脉贲张。
情热的温度持续攀升,冷铁生撩开他的发,一丝丝缠绕于指节,收拢他潜藏于心的喜欢情绪,爱这个字眼,皆化为娘子的愿意配合和主动。
情不自禁地,他倾诉夫妻之间的悄悄情话,「玄念,我喜欢你……」
「嗯……」他点头捣蒜似的吸吮,忘情地濡湿男人的热情。
冷铁生心满意足地捧起他的粉脸,攫吻那潋滟微启的两片唇,灵活的舌勾绕着他的,彷佛催情似地鼓舞他坐上身来。
双手紧攀着男人,尹玄念缠上男人的腰腹,整个人略笨拙地容纳他的坚挺,面颊一热,离开男人的唇舌之际,闷哼了声:「唔……」
眉一拧,垂首抵在男人的胸前不断喘息,适应一具烙铁熔入体内的热胀感。
冷铁生捧着他的臀,以轻缓的节奏渐序摆动,温柔又情地将娘子融化在怀里。
发烫的脸庞枕在他肩窝,忘情地轻咬着他颤动的脉搏,整个人随着一道慢火燃烧,意识愈渐迷乱,尹玄念渐渐忘情地主导这一份亲昵,脑海仅剩下相公的存在。
「啊……啊……」眨着氤氲的眼眸,晃动的发丝散乱,薄汗侵透了一身。
「玄念……」
冷铁生碎吻着他酡红的脸庞,任由他在身上迷醉的不能自已,此时两人宛如一对交颈鸳鸯,为这七夕的夜里,增添几许瑰丽的色彩。
翌日。
一家子正在享用早膳,春将小少爷抱给夫人,她一脸无奈地说:「小少爷在昨夜里哭哭醒醒呢,吵着要找娘,实在不好哄。」
「喔。」尹玄念双手接过孩子,低头瞧孩儿哭红了双眼,顿时心生愧疚。
一双小手紧紧攀住娘的脖颈,冷玄铁的小嘴埋怨:「哥哥坏……我要和娘睡。」
尹玄念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小声啐道:「都是你!」
冷铁生面无表情地叮咛:「快用膳吧,你最近瘦了些。」
尹玄念杏眼圆瞠,愕然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您听爹的话准没错。他说您瘦了,就是瘦了。」昨晚,爹一定验证过了。冷念生一脸笑意盎然,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呃。」尹玄念哑口无言。
小手指头戳了戳娘的脖子,冷玄铁惊讶地喊:「娘的脖子红红的。娘被蚊子咬,会痛痛吗?要吹吹,擦药。」
轰!乍然,他面红耳赤,好生尴尬小儿子不断在颈窝吹气,尹玄念站起身来,抱着孩子迅速离座。
冷铁生一回头,喊:「你害羞什么,快回来!」

一抹身影已经消失在厅堂外,那倔东西的脸皮薄。「嗟!」一群孩子又不是不知道老子和娘子多恩爱,谁敢笑话。
「爹,娘已经闪人,您日后保重。」冷念生提醒,随即挟了一块肉塞入嘴里嚼。
翟颖也提醒:「念生,吃慢点,别狼吞虎咽,伤胃。」
「你管这么多。」轻轻一哼,冷念生在众人面前努力维系自己的面子──才不怕斯文人!
「念生哥哥,你听翟颖哥哥说的话准没错。」
铿!迎上怜儿的笑靥,听她又道:「你和娘的性子都一样别扭,若不是有翟颖哥哥管你,说不定你现在已经蹲在牢里,让大伙儿操心。」
「……」他脸上无光,嘴角微抽搐。
斯文人笑问:「念生,你要不要擦药?」他盯着他的脖颈,隐约可见一抹嫣红,彷佛昭告众人,两人在昨儿夜里做了什么。
瞪着斯文人,冷念生硬生生地吞下一块肉,问:「你欠揍是不?」
「喝点汤,别噎着。」翟颖挪了一碗汤给他,须臾起身向爹说明:「我去找娘商量让记善到城里住几日,娘应该会放人。」
「嗯。那倔东西八成躲在房里,这时候最好商量。」他们父子三人相较,一个比一个还奸诈。
冷记善的双眸一亮,立刻插嘴:「爹,真的吗?我可以跟着哥哥,可以学骑马?」
「念生会让你跟着阿生,几天后就带你回来。」
「太好了!谢谢爹。」他高兴得快要跳离座椅。
冷铁生提醒:「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咱们父子俩先把话说出清楚,你得学着照顾马匹、清理马厩,这事儿才算数。」
「嗯嗯。」他点头如捣蒜。「绝对没问题的,我会做。」
冷念生推了他一把,催促:「你赶快去收拾几件衣裳,等颖回来,咱们就走。」
「好。」冷记善狼吞虎咽地扒了几口饭,搁下碗筷,起身一溜烟地不见人影。
晌午,孩子们陆续离开,宅院恢复往常的宁静。
夏日的气温闷热,尹玄念索性带着孩子到凉亭内乘凉。
微风徐徐,亭外的小池塘盛开几株睡莲,隐约可见水面下的锦鲤悠游其中。
尹玄念淡淡一哂,任由小儿子在附近玩泥沙,堆小石头,又拔些草草,一派自得其乐。随手削了些色饼,调了些水墨颜料,亭子内的石桌少不了他的画具,他安静的在画纸上描绘生活的点点滴滴。
冷铁生心情愉悦地坐在一旁守着,满足于这般闲适。
尹玄念一抬眸,不禁纳闷他怎还赖在宅院里。「你不出门?」
「我留下陪你。既然你不用教孩子读书、习字,咱们俩这般悠闲岂不是很好。」言下之意,大爷在这阵子会待在宅院里霸占娘子。
尹玄念睨着他,嗟了声:「你太宠孩子。」他仍计较死男人和念生串通,加上翟颖这孩子出面……父子三人连手,他唯有妥协的分。
脸色微微透出不自然的红,昨夜……羞死人了。顿觉体热,他暗敛了敛心神。
冷铁生睇凝他的侧颜,为他顺了顺被小儿子揪乱的发丝,「玄念,孩子想干什么,就由着他去。只要孩子没变坏,你何必杞人忧天。」
顿了下,他闷声咕哝:「我免不了担心……」
「我明白。」他早就摸透娘子的性子。冷铁生道:「记善那孩子目前就像念生十来岁的样子,你可想过他已经适应咱们的家庭,适应周遭的环境,他迟早也会和念生一样继承我的事业。你懂吗?」

尹玄念沉默。
冷铁生笑了笑,「我看那孩子的性子不似念生冲动,平日,他跟着你念书、习字也静得下来。玄念,你得相信这孩子不会令你失望。」
「我担心他学坏,才……」
他打断他,「你认为我坏吗?」他存心靠近,薄唇轻刷过他的脸颊。
「呃……」他呆滞了会儿。
冷面孔在眼瞳里放大,温热的气息喷上了脸,一股热气倏地窜升,死男人又要害他热死。尹玄念立刻推了他一把,轻叫:「走开……靠这么近做什么,孩子会看见。」
视线一挪,落在亭外兀自玩耍的小人儿,冷铁生恢复一贯冷然。「玄铁该自己睡了,今晚,不许你抱回房。」
他愕然。「可是……他会哭闹。」
「打从咱们抱他回来养,我忍他三年,够了。」
「呃……」尹玄念心虚地垂首,经常将相公这号人物抛诸脑后,是不应该。
眼睫眨啊眨地,好生苦恼该如何才能两全?
「让他适应几日就会习惯,玄念,孩子们没有你想象中的脆弱,你别瞎操心。」
「万一他不习惯……」
「会习惯的。况且,昨晚你已经答应我了。」
「啊!」他惊诧地抬头,「哪有……」
「有。」他正经八百地。
「胡扯……」
「玄念,我没胡扯。」除非必要,他在心里附加这么一句。
「我压根没答应要让玄铁独睡!」尹玄念死也不认帐!
冷铁生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强调,「你答应了。」
「没……」
不待他说完,冷铁生索性勾起他的下颚,拇指摩娑他柔软的嘴,薄唇凑近发出低沉的呢喃:「昨晚,你在取悦我的时候,我有问,你也点头答应了不是么?」
轰!他杏眼圆瞠,整个人由脚底窜红至发梢,浑身抖啊抖地,「你你……」
「我没胡扯。」冷铁生笑了笑,彷佛谈论天气一般,再强调:「既然答应了,你可别赖帐。」
此时,尹玄念一瞬握紧拳头,好想把手中的画笔砸到相公贼兮兮的脸上。
亭子外,坐在地上玩耍的三岁的孩儿浑然无知娘被爹给设计,而他从今夜起再也不能回爹娘的房里睡觉。
─哑妻《乞巧节》完
记号《月缺》
时光匆匆,一转眼,阙不平、阙不凡已经升格当爹。两媳妇儿各自为他们生下一双儿女,长子、长女的年纪相仿,至于小的还在襁褓中。
由于冷念生和他们堂兄弟俩依然是好哥们、好伙伴,互相往来串门子是常有的事。

三人就在院中的亭子小酌,暂抛公事,聊些日常琐碎。
已成家的男人果然和独身时候不同,话题绕着一双儿女打转,冷念生暗自感慨:有爹、有娘疼宠的孩子,日子过得欢乐且无忧。
怜儿轻晃着身旁的摇篮,哄着孩儿入睡。阿则到厨房烧两道下酒菜,几个月大的孩儿扔给做爹的阙不平照顾。
两对夫妻的一双儿女玩在一起;一会儿捉迷藏,一会儿又是玩扮家家酒,感情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冷念生瞧着两名小鬼头在圃中躲躲藏藏,时而传出嬉闹声,每每瞧见此情此景,他就禁不住想起明月。
如果她还活着,若是嫁给生叔,她也能拥有这么平凡且幸福的日子。
「老大,你发什么呆?」阙不平好生纳闷,他怎突然不说话了?
「没事,只是想起明月罢了。」
「哦。」阙不平马上闭嘴,以免祸从口出,惹人不高兴。
阙不凡问道:「明月的孩子也有五、六岁了吧,今儿你怎没将人带来?」
「魏七叔说延善出麻疹,不宜带出门。」
「这样啊……」阙不平对于那孩子颇有好感,虽然只见过几回,但那孩子的嘴甜,生得也相当讨喜。
「孩子出麻疹很麻烦呢,又哭又闹的不好哄。」怜儿有丰富的育儿经验,身为人母,什么都不怕,就怕孩子病着、痛着。
「念生哥哥,我听不凡提起,你最近在找乳母是不?」
「嗯。」他捻起两颗生丢入嘴里,边嚼边说,:「要找乳母需要点时间,又不是每家每户的女人都刚生完孩子,至于没生孩子的女人又没奶水,不符合条件。」
阙不平马上撇清关系,「老大,我可不让阿出门去喂哺别人的小鬼,你的脑筋别动到咱们媳妇儿的身上。」他非常坚持──女人家就该安分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出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说的也是。」阙不凡也不允自家的小女人涉世,她只需安稳的守在宅院,照顾公婆、养大孩子即可。
冷念生瞧他们两人的神情严肃,「怎么,慈幼局又不是勾栏院,你们两人穷紧张什么!」
恚〔辉玫仄财沧欤冷念生随手抄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老大,你也别郁闷,咱们在什么环境还用得着说么。出钱出力的事绝对没问题,大伙商量、商量也都好办,唯独女人家的事难办啊。」
有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家娘子涉足慈幼局,那里头都是些没爹、没娘、没人要的孩子,经由官办的慈幼局收容,一般人若非经济上有困难,否则谁愿意去卖奶水啊。
「若是大富人家聘请的奶娘又另当别论了,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念生,你不懂已婚的男人仍是很死要面子。」
「哦。」
此时,阿端着两盘热腾腾的小菜过来,问道:「谁死要面子?」
阙不平的目光一瞄,落在她丰满的胸前,「啧啧……」他手抱着软嫩的孩子,脑子想着儿子的三餐兼为夫的利益。他牺牲自由被婚姻套牢当然得有好,最大的收获是阿帮他生了两个孩子。老大和女人无缘,哪懂得这个中道理。
「没事、没事,女人家别问太多。」阙不平顺手将孩子塞给娘子,须臾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去去去,我儿子饿了,去喂奶。」
「孩子又没哭。」妍双低头瞧,宝宝仍睡得香甜呢。
阙不平登时闭嘴。大男人主义在阿的面前荡然无存。
她随即在夫君的身旁坐下,抬头不禁纳闷,「你们怎都不说话了?」
三个大男人互相使个眼色,皆闷不吭声。

怜儿站起身来,浅浅一笑,提议道:「妍双,咱们俩去陪孩子玩,就让他们谈些事儿。」
「哦。」妍双缓缓地起身,瞄了相公一眼,仍不死心地追问:「干嘛神秘兮兮的?」
「嘿……没事。」阙不平干笑两声,又挥了挥手。
三个大男人待她们俩步下石阶,渐行渐远,这会儿才又开腔。
冷念生率先啐了句:「两兄弟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死要什么面子。」
「老大,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啊。」阙不平很不知死活地说:「翟大哥不是要你少管闲事么,你揽着官办的差事分明吃力不讨好,这年头,奶娘又不好找。总不能要求一竿子手下纷纷上街去,抓些生过孩子的女人到慈幼局去喂奶吧。」
这么丢人的事儿,他可不干!
「嗯。」阙不凡点头道:「我认为不平说的话有道理。」
这世风日下,贫苦人家生了孩子养不起,做父母的把心一横,将出生的孩子扔进水里淹死。连三个月来,城北已经发生两起溺婴事件。
官方追查之下,虽逮着狠心的父母,但治标不治本。
「念生,你平日虽在府衙里自由出入,但身分只是眷属。不该干涉的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
他并非秉持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碍于一扯上女人……阙不凡至今仍相信老算命仙的话──冷念生因女子的关系……会吃不少暗亏。
兄弟俩的话均有道理,冷念生无以反驳。他不禁想着斯文人在这些天来着手理的事件,为了杜绝老百姓弃婴,衙门贴出公告大肆倡导禁止弃婴,也拟定了养育政策。
所谓:慈幼,谓爱幼少也。凡是妇女快生产时,可申请由官府派出大夫守护。若生男就奖励两壶酒、一条狗;生女则奖励两壶酒、一口猪。生三个子女的民户,还可以通报官府派乳母帮忙哺育,另外也可减免赋税。
不过……政策和实行压根是两码子事。
「慈幼局收容几十个孩子,至今仍缺乏好几名乳母,一些刚出生即被丢弃的奶娃儿要如何养大呢?」他颇恼,斯文人什么不干,偏偏当官管这些恼人的事儿。
「念生,孩子没奶喝,可以喂米浆、豆浆充饥。」阙不平提出一点意见参考。
阙不凡也提供:「若是四、五个月大的孩子,还可以吃些麦麸。只要孩子不生病,你倒是不用担心慈幼局的孩子养不活。」
「我明白了。」吃了几口小菜,心烦意乱,他随手扔下筷箸,起身道:「我要走了,那个当官的不许我喝太多。」
「啊,这么快啊。老大不打算来个不醉不归?」
冷念生一瞬跃出亭子外,回头瞪了阙不平一眼,「你以为我行么?」
「嘿,我又忘了你是不行。」
「那还说什么废话!」
阙不凡笑说:「念生,你早点回去也好,以免又被通缉。」
「得了,你们当真以为我会回府衙?」恚斯文人现下可没空搭理他。
阙不平问:「老大,莫非你要上慈幼局?」
「当然。」他旋身走得潇洒,在好哥儿们的目送之下,离开了阙不平的住。
一群孩子围拢在身旁,叽叽呱呱地活像是一群小麻雀。
冷念生带着一大包糖果分赠给这群孩子。尔后,他坐在树下,拿着一把小刀削木头,做弹弓。慈幼局所收容的孩子们非常喜欢他的到来,一群失去爹娘照顾的小鬼头黏在他身旁挤啊挤的,就为了得到小玩具。
冷念生大致上记住了这群孩子的名字,年纪大的约莫十岁出头,年纪小的出生未满足月。他怜悯这群失亲的孩子,一个个都当成自个儿的弟妹般对待。

小癞子头有天生的残疾,发育不全的双腿令他不良于行。
小四子曾遭受亲人施虐,打断了好几颗牙,每当他露出笑容时,就不禁令人感到心疼。
小星星是个爱哭的女娃儿,长得可爱又讨喜,一群男孩子喜欢逗着她玩,每每抓了她的小麻辫子都惹来她一阵嚎啕大哭。
张大威无疑是个小霸王,个头生得粗壮,以前流落街头时,为了填饱肚皮干些偷窃之事,得手就吃香喝辣,失手就挨一顿拳脚打踢。
无论这群孩子的来历如何,他从未鄙视过这群孩子,也不认为他们只会制造麻烦。
灿烂的笑容因孩子的天真与亲近而展现,他喜欢看孩子们笑、孩子们喊、一声又一声地称呼大哥哥。
不厌其烦地为他们做玩具,刻意拨出时间陪他们一起玩乐,每回都带来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儿,也不吝供给日常所需。几名妇女站在不远观望,庭中的气氛好不热闹;孩子们特别喜欢缠着冷念生问东、问西,嚷嚷着说故事、要玩老鹰捉小鸡等等。
王小五挤出人群,爬来冷念生的脚边问:「大哥哥住在哪儿?」
冷念生顿了下,回应:「就住在附近,离这儿并不远。」
「哦。」
小q子在一旁探头探脑的引起注意,交代:「大哥哥要常常来。」
「好。」
小赖子头靠在他身上,扯了扯他的衣袖,问:「大哥哥会不会做椅子?」
冷念生道:「会。」
「做椅子要锯木头吗?」
「嗯,要锯木头,还要拿铁锤敲钉子固定。」
「哦。」
小星星眨着大眼儿,童言无忌地发问:「大哥哥比较喜欢谁?」
冷念生顿时愕然。「我……每个都喜欢。」笑了笑,他朝他们说:「你们每一个都需要大人疼。」
「咯咯……」[幸福园]
一句话哄得一群孩子们开心地直发笑。尔后,几张小嘴又开始不断发问,像一长串连珠炮。冷念生伴着他们,将削好的弹弓送给小霸王。
他事先说好了每一个人都会有,只是分赠的顺序不同。尔后张臂抱来小爱哭鬼坐腿上,开始对他们说故事,胡扯瞎掰天上的星星是每一尊神明变的,暗中保护着他们,陪他们长大。小孩子们信不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时至傍晚,慈幼局的厨房飘来一阵饭菜香,厨娘王大婶只消高喊一声:「大伙儿吃饭了──」孩子们登时一哄而散。除了几个尚未学走路,以及只能在地上爬的须等待几名妇人分别抱去喂食。
冷念生起身拎起六岁的小癞子头,转手交给慈幼局当中最有耐心的一名妇女。
她看着这孩子的眼神不同于一般人,彷佛带着歉疚……冷念生不禁纳闷,为何自己有这念头?
年仅二十来岁的妇人抱着孩子转身离去,冷念生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渐渐与眼底逐渐浮现的另一道身影重迭……怔然许久,他渐渐垂首落下一声叹息──「明月……」
一回府衙,冷念生脱了鞋,大字躺平在床上,脑中挥之不去一双歉疚的眼神。
翟颖径自用膳,偏头打量他──这家伙怎么回事?
「你不过来用膳?」
「我不饿。」

「哦。」他也不勉强他非吃不可,反正这家伙一旦饿肚子,在夜里醒来推他或踹他下床是常有的事。
「颖,可不可以告诉我,负责照顾小癞子头的那名妇女是谁?」
「念生,你怎会问这名妇女的事?」
「没什么,只是想聊聊。」
「你今天又去慈幼局了?」
「当然。」敛下黯然的眼,脑海浮现一群孩童们天真烂漫的笑靥,只要有人肯待他们好,这群孩子便会交付全然的信任与依赖。此时,他不禁脱口而出:「颖,我很庆幸你当官。」
翟颖怔然,这家伙以前明明不是这么认为。待回神,他笑问:「念生,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发生什么。你还没告诉我那名妇人的事。」
「她是从外县来的。」
「嫁人了?」
「嫁了。」
「夫家在城里?」
「外县。」
「怎会来到城里?」
「因为她的夫家把孩子给丢弃,她出门找孩子。」
「为什么丢弃?」
「她的孩子生得不健全。」
冷念生赫然一惊,「莫非……她是小癞子头的娘?」
翟颖斩钉截铁的告知:「不是。」
冷念生一翻白眼,受不了斯文人一板一眼的应答。他挺身探出床外,不耐烦地问:「你可不可以干脆一点,把话一说清楚?」
「念生,你问、我答。我没少回你一句。」
「……」磨了磨牙,他揪紧枕头,隐忍着一股想砸往斯文人那颗脑袋的冲动。「你一定要这么正经八百的是么?」恚∽约壕烤故窃趺慈淌堋…恼火地扬手一扔,枕头瞬间落在床角一隅。冷念生随即翻身,不再说话。
翟颖搁下碗筷,踱至床沿,俯身安抚:「念生,别恼。」
「走开!」自讨没趣,他有点小小的火气上扬。心情又很烦躁,无法控制……
翟颖动作温柔的躺在他身侧,环抱他脆弱的一面。「有些事,我不想让你知情。照顾小癞子头的那名妇女失去了孩子,她是自愿到慈幼局来。」
「她的孩子呢?」
「这和你无关,你何必追根究柢。」
斯文人的意思是……那孩子死了。心下做了最坏的猜测,冷念生不再吭声。
他是不该干涉无能为力之事,何必过问呢。试着平复内心复杂的情绪,敛下眼,想着一群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容,亲昵地喊:大哥哥……
鼻端沁入一抹淡淡的酒气,翟颖伴着他,包容他偶尔耍些小脾气。

「念生,原来你这么喜欢小孩子。」
「才不是……」
翟颖淡然一哂,戳破他的谎言,「你嘴硬。」
「……」
「想睡了吗?」
他来个相应不理。
吻了吻他的发,翟颖轻声细语:「你睡吧,若是饿醒了,我会弄些吃的给你。」
冷念生的嘴角轻轻一扬,掌心瞬间紧扣搂在腰际的手腕,一份细腻的情感无须多余的字眼传达,斯文人便轻易地抹去他心中的怅然。
窗外,夜幕低垂。蒙上一层暗色的月缺不全,周遭的星星依旧闪亮,那浅浅的光似每个孩子心中的希望。
「大哥哥……」低浅的呓语来自沉睡中的孩子──梦里出现的身影露出绚烂的笑容,他们的大哥哥会给糖、会做玩具、会过来陪伴……宛如一道光,给予温暖。
─记号《月缺》完
系情线《乞巧节》
宅院里,段玉带着四岁的娃儿──樊继业一同来到大门口。小心翼翼地牵着小手跨出门坎外,大人的步履不稳,小人儿倒是走得稳当。
「大伯,要牵好。小心走,别跌倒。」樊继业学大人说话的口吻,小脸抬起,无意中学着舅舅的体贴入微。
「我会走好。」段玉浅浅一笑,没料到自己会被小鬼头管。
「大伯跌倒,会痛。」他又交代:「不能跌倒。」
「我知道了。」段玉一回头,眼看青衣憋着笑,「别笑了。我带继业上街去买些东西。」
「好。我知道了。」青衣叮咛:「您早去早回。」
回以一抹笑容,段玉径自牵着孩子离开宅院。沿途,小人儿的话非常多,吱吱喳喳地问了许多问题。
「大伯,今天是乞巧节吗?」
「是。」
「真儿阿姨会绣,说要送给大伯,她也要绣小鸟儿给我。」
「哦,真的?」他佯装惊讶。
「真的。」
「真儿阿姨对你很好。」
「嗯。」他直点头,「真儿阿姨会给我好多东西,也会陪我玩……大伯也会绣,绣小鸟儿,也要给我。舅舅不会绣,舅舅会赚钱……爹爹也会赚钱,娘不会,娘住的地方有哥哥和小宝宝……还有奶奶、祖母……」弯着手指头,他低头数数有几个人……
段玉浅笑着,小人儿实在吵,陪伴在侧绝对不无聊。
一会儿,樊继业又仰起小脸,问:「大伯要带我去买波浪鼓吗?」
「嗯,我会买。」
「要买两个,一个要给真儿阿姨。另一个要给我。」小嘴交代,想着真儿阿姨也好喜欢玩具。「你放心,我会买两个。」

「不要骗我哦……大伯会不会买木头小狗狗?」他的问话又来,颇贪心的央求。
「我也会买两个木头狗狗,还会买糖给你吃。」
「大伯对我最好了。」樊继业灿笑的脸庞圆润,弯弯的眉眼像尊小弥勒佛。
段玉牵着他一瘸一拐地走,不在乎一路上接收到他人异样的眼光,抛却自卑,他满足于平凡且安逸的生活,也已经接受陆家人。
出门一趟,打算带着孩子回陆府串门子,就当作是顺路经过,死也不肯承认是因为老奶奶身体欠安,不便外出的关系。
沿街,他瞧见卖糖葫芦的摊贩经过,特地拦下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孩子。小手握着酸酸甜甜的糖,樊继业好喜欢和大伯出门,总会获得许多新奇小巧的玩意儿。
良久,一大一小的人儿来到陆府外,段玉抬手敲着门,「砰砰砰──」他嗓音粗哑的喊:「开门──」
樊继业也跟着喊:「开门──大伯和我来了。」
「来了,来了。」陆府的家丁闻声立刻赶来,门开启,恭敬地喊了声:「段公子。」眼儿往下一瞄,顿时惊奇地喊:「二少爷也来了啊。」
「嗯嗯,祖奶奶、奶奶还有爹娘住在这里,大伯会带我来。」他舔着糖,小脸笑得灿烂。
段玉睨了家丁一眼,叫了声:「你还不让让。」
「是是,小的失礼、失礼。段公子、二少爷快请进。」干笑两声,家丁鞠躬哈腰地往旁一闪,恭敬的态度宛如见到老祖宗似的。
轻哼了哼,段玉牵着孩子,刻意端起架子入府。
家丁将人领至大厅堂,告退后,立刻去请主子们见客。
耳闻下人通报,樊织云搁下女红,嘱咐丫鬟照顾午睡的儿子和襁褓中的孩儿。须臾,她步出厢房,踱至厅堂笑脸迎人地喊:「段哥哥。」
段玉回以一抹浅笑示好,牵着孩子上前给她瞧。
樊织云蹲下身子,仔细端详孩儿好几日不见,似有长高了些。
樊继业笑咪咪地唤:「娘──」随即扑到娘的身上,丝毫不觉得生疏。
「呵。」樊织云抱起孩子,愉悦道:「你不轻呢。」
她一跛一跛地找了位置坐下。
陆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媳妇儿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进入厅堂,一瞧见孙子还站着,便急嚷嚷:「快坐下、快坐下,既然来了,就别见外。」
「老奶奶甭跟我客套,我会过来,仅是顺路而已。」嘴上说的冷淡,却忍不住偏头偷觑老奶奶的反应──人是笑容满面,多和蔼可亲。
一家人齐聚,陆老夫人问道:「你带孩子过来,走这趟路,累了吧。」
段玉佯装不领情老奶奶的关心。「走一趟路又累不死人,我没那么不中用。」
陆老夫人转头吩咐丫头,「快去沏壶茶,端些糕点过来。」
「是,老夫人。」丫鬟莲步轻移地踱出房外,不禁提袖掩嘴偷笑。
段公子和老夫人之间的感情真微妙,大伙儿明明是一家人,互相往来走动也都这么熟了,表面上还在装生疏,真是……
略显不自在地,段玉转移目光探向陆夫人,不甚情愿地开口喊了一声:「大娘。」
陆夫人颔首,「就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来是么,怎没瞧见亲家?」
一提到心上人,段玉自然地放软了声调:「他忙,不知道我出门。」

「哦。没有派人护送?」
「没有。」
「怎不派人陪你一道呢?」
「不需要。我带着孩子出门,又没什么。」恚女人家就爱瞎操心。
陆老夫人和媳妇儿不再搭话,刻意避开他的残缺不提,免得惹他不高兴。这些年来,她们媳妇俩低声下气总算换来了他肯认亲。过往的不怏,大伙儿很有默契地不愿谈起,以免伤了和气。
陆夫人坐在媳妇儿身旁,忍不住逗着孙子玩。厅堂传出孩子咯咯的笑声;一会儿喊奶奶,一会儿又喊祖奶奶,嘴甜得很,和大人的应对往往令人啼笑皆非。
「你这小娃儿会说的话,比以前还多。」陆夫人嗔道,打从心坎宠到骨子里去了。
「段哥哥,今儿就让继业住在这里可好?」樊织云和他商量:「老奶奶和婆婆时常叨念着,我也希望继业能多陪陪老奶奶。」
「改天吧,我答应要买些玩意儿给继业,待会儿就带他走。」
「嗯。娘,大伯要买东西给我。」樊继业又开始说着在宅院的生活点滴,表达被照顾的无微不至,彷佛献宝似的晃着手中的糖葫芦,「这也是大伯买给我的。」
樊织云问:「你有对大伯说谢谢么?」
「嗯嗯,有说谢谢」
「你要什么、大伯就给你什么,是不是?」
「嗯。」他有问必答。
段玉微微一哂,小人儿开口、闭口都说大伯好。可见小人儿比较在乎「大伯」,颇自豪,总算没白疼、白养。
「大伯说要带我来看祖奶奶……」樊继业舔着糖,无意中泄露大伯最近将老奶奶挂在嘴边提起。
段玉一瞬愕然。
陆老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感到欣慰,孙子肯关心她这个奶奶。
「玉儿,老奶奶要谢谢你将孩子拉拔到这么大。」
「您谢什么,这孩子姓樊,我照顾他是应该的。」他别扭地撇清关系,以免撑起的架子垮得七零八落。
樊织云浅浅一笑,心知肚明他的性子傲了些,人却不坏的。
此时,丫鬟端了茶点过来,陆夫人转手接过,亲自奉上香茗招待。「人来了就别客气,这也是你的家,想吃什么,就吩咐一声。」
「谢谢大娘。」咕哝了声,段玉啜着香茗,目光探向庭中美景,抹去记忆中的晦涩,他明白若是一直惦着过往的不是,不啻是自我折磨。
半敛下眼,想着男人是如何待他好;从不计较他的过错,也不断包容他的缺点,为他弥补了人生中的缺憾。搁下瓷杯,他放软了态度允诺:「老奶奶、大娘,继业若想留在陆家玩几天,等会儿我带他出去买完东西,会带他回来便是。」
「真的?」
厅堂之上的三个女人万分惊喜,樊织云开口问孩子:「继业,你要留下来住几天吗?」
「哦,好。」他从娘的大腿跳下,跑去搂住大伯的,小嘴吩咐:「大伯过几天要来带我回去哦。」
段玉低头笑了笑,「当然。」
「要打勾勾。」
他勾起小指头绕过小人儿的,不忘叮咛:「你留在陆府,要听话。」

「好。」
彷佛干了件蠢事……段玉暗咬牙,不让人察觉他的不适。
牵着小人儿上街,陆夫人特地差了一名丫鬟跟随。回程时,小人儿一路雀跃地摇着波浪鼓,他却是暗中叫苦。私心想买的东西不敢买,为了避人耳目,待安置小人儿后,他只好又多走了两趟路。
眼看天色已近黄昏,段玉忍着左腿酸疼,东张西望地搜寻是否还有贩卖泥人偶的摊贩。抹了抹脸上的细汗,他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一声吆喝:「卖泥人偶──」
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低头一径地瞧摊位上的泥人偶,检视其手工并不精致,且外观是用颜料所绘,区分了男娃和女娃。
虽然质量粗糙,毫无收藏价值。他依然问道:「老板,买两对泥人偶要多少钱?」
老板笑容满面地介绍:「这些泥人偶剩没几对儿,我要收摊了,一对儿便宜卖五十文钱就行。」反正这些泥人偶都是自个儿捏来应景兜售,成本并不高。过了今日,应景的泥人偶就没人要,他随便卖,也是赚到。
「我要买两对。」段玉掏出一锭碎银给老板。
老板怔了怔,瞧他满手烧疤……一抬眸,细看之下才发觉脸上也有啊。好生吃惊地愣了许久,觉得可惜了。这年轻人的五官生得不差,若是没那些伤疤……
引起他人异样的眼光,段玉略显不自在地催促:「老板,麻烦你找钱。」
「呃……是是。」
片刻后,段玉一瘸一拐地走回布庄的路上,途经较偏僻的地带,他神情慌张地瞧着四周,待确定四下无人经过,立刻将两尊女娃娃扔进草丛。
下一秒,彷佛作贼似的离开现场。
小心地以袖掩藏一对泥人偶,段玉一跨进布庄里,满身大汗的靠在门边歇了歇。
沈四忙着照顾铺内的生意,几年下来,他对樊爷依然忠心耿耿。年初时,沈四娶了一房亲,小两口就住在宅院里,樊爷待他们宛如自家人。
趁着没顾客上门的空档,沈四忙着点货,而妻子则在柜台内算帐。
眼角的余光瞥见段公子杵在门口,他愕然问道:「段公子,您怎么啦?气色看来不太好。」
段玉护着揣在怀里的东西,彷佛作贼心虚般地回道:「我没事。」勉强笑了笑,问:「沈四,爷呢,回来了没有?」
「爷到分铺去理些事儿,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我还没瞧见他的人影呢。」
「哦。」
「段公子,您给爷送晚膳么?」沈四的妻子秀娘好生纳闷他怀里揣着什么东西?若是饭盒,压根犯不着藏,又没人会跟他抢。
「我没有带晚膳。」段玉把泥人偶搂得紧,免得让人瞧出端倪。
「莫非您带了织品过来?」所以藏着,以防走在路上遭人劫去卖么?
「不是。」不肯实说,是怕他人笑话他买了泥人偶。
心慌地,他垂首一瘸一拐地拾阶上楼。
秀娘待他的身影消失,立刻踱出柜台外,扯了扯沈四的衣袖,低压音量问:「你有没有瞧见段公子手上拿着什么?」
「没有。」他倒是瞧见段公子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该不会是生病了?
合上门,段玉踱至床边,搁放一对泥人偶在矮柜上。
打开抽屉,取出一面小巧的铜镜,凝视映在镜面的轮廓,清晰可见左脸上的伤痛痕迹,仍好丑。
他搁回铜镜,取来针盒,捻起一根针,细心地在一尊男娃娃脸上挑出残缺;意味着他并不完美,而另一半从未嫌弃过他。

良久,掌中男娃娃的面容也毁。段玉拔了一根头发,穿针绕过男娃娃的手,发丝另一端牵引着另一尊男娃娃,绕过死结后,他满意的笑了笑。
将一对男娃娃紧连在一起,象征着他对樊爷的情感有增无减。
天际飘起一阵蒙蒙细雨,为七夕的夜晚捎来一丝凉意。街道上,行人匆匆,均唯恐躲避不及。
樊祯祥甫跨出制衣坊外,毫不犹豫的步入雨中,任纷落的细雨沁染一身。
脸上挂着一抹温笑,他从容不迫地护着手中物,在回程途中特地绕道取回。
人回到布庄,沈四连忙取来干爽的布帛给爷,嘴上念着:「爷,您怎不待雨停了后再回来,瞧您淋得一身湿。」
樊祯祥兀自擦拭锦盒上的水珠,不理会他的大惊小怪。
「爷!」沈四凸瞪着眼,怪叫。
「怎么了?」他头也没抬。
「您擦盒子干啥啊?」
「你不懂,这是一份心意。」
沈四一翻白眼,又叫:「是人重要,不是盒子重要。」
「沈四,说话小声点。别忘了段公子就在二楼呢。」秀娘提醒他,「可别将人吵醒了。」
「咦,段儿来了?」樊祯祥抬眸望着他们俩。
「是来了。瞧我一急就忘了说。」
「他来了多久?用膳了么?」
「来一个多时辰,还没用膳呢。爷,我瞧段公子今儿的气色不太好。适才,秀娘上楼看了下,人在内室里睡着了。」
樊祯祥搁下布,交代了声:「我上楼去瞧。你们看情况若没客人上门,就提早收拾、收拾,早点回去。」
「哦。爷不回宅院?」
「不急。段儿的身子若不适,我得先带他去找大夫。」
偌大的内室,悄然。烛光熠熠,伴着一道沉睡的身影,宛如一幅寂寞的画。
樊祯祥搁下锦盒,随即踱至床沿,倾身低唤:「段儿。」
等了半晌,毫无动静。
人儿睡得相当沉,他轻拨开人儿垂散的发,探了探他额际的温度,顿时放了心,人儿的体温正常,气色并不差。
目光一瞥,霎时,矮柜上的泥人偶入了眼,双掌轻捧起,仔细端详其中一尊男娃娃的脸遭毁坏,更特别的是两尊娃儿的手心相连一根发线,他不禁感到莞尔。
温柔老实的脸上盈满了笑容,了然人儿的心意,他将泥人偶小心翼翼地放回。
安静地褪下一身湿衣,换了套干爽的衣裳。须臾,他踱至楼下拎了一把伞,二话不说就走。
沈四好生错愕,「爷要上哪儿啊?」
秀娘睨了他一眼,嗔道:「无论爷要上哪儿又不干你的事,咱们收拾妥当后,该回宅了。」
真是……她嫁的丈夫没半点风趣,今儿是七夕呢,什么表示也没有。

心绪隐含一丝丝不满,她不禁羡慕爷待段公子多好,沈四真该学学。
哼了哼,秀娘把账册、算盘等等收起,也拎了一把伞,径自走人。
「呃……」沈四怔忡了会儿,以为自己眼。一回神,他拔腿奔出门外,拉拔嗓门喊:「秀娘!要上哪儿?」
她回头,叫了声:「回宅院啦!」
「怎不等等我?」
「好啊。不过你要送我什么?」
沈四登时张大了嘴,两手空空,啥也没准备。
秀娘在原地等了会儿,嘴一噘,「哼!」她扭头就走。
望着铺内,再瞧瞧娘子离去的身影,沈四不禁跳脚,怪叫:「女人家怎说变就变啊──」
樊祯祥带了食物回来,人儿也已经清醒。「怎不多睡一会儿,是我吵醒你么?」
「不是。」段玉坐在床沿,神情仍显恍惚。「屋内有点闷,我热醒了。」
樊祯祥立刻打开窗扇,「屋外飘着雨,咱们先不急着回去。你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他的细心与体贴,这些年来始终如一。
段玉踱至八仙桌旁,顿时愕然。
一抬眸,眼见男人踱出内室,「祯祥……」他嗓音低哑的喊。
樊祯祥顿了下,回头问:「怎么了?」
「桌上的锦盒是不是要给我的?」
「是。」上个月他请制衣坊的老板赶制两套衣衫,特地在今儿送他。喜欢为人儿添衣,精挑细选上等质料,在能力所及的范围,他给予人儿最好的生活。温厚老实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他叮咛:「段儿,先填饱肚子要紧。」
「好……」段玉拿起碗筷,慢条斯里的用膳。目光落在锦盒上头,无须开启,他了然男人又为他添购了衣裳。
不一会儿,瞧男人提了一桶水入内,他不禁怔了怔。
樊祯祥来到他身旁坐下,笑问:「你发什么呆?」
「没……有。」一双眼儿霎时乱瞄,感到心慌,连说话也变得不顺。
樊祯祥体贴的挟了菜给他,同时说着:「今夜,就我们俩在这儿用膳,少了真儿和继业在身旁,咱们的耳根子多清静。」
「你……嫌孩子吵么?」
「怎会,你别胡思乱想。」
「……嗯。」顿了下,他告知:「今儿晌午,我带孩子出门买些东西,顺道去陆府一趟。后来我将继业留在陆府,过几日就去将他带回。」
「哦。那么过几日,我陪你一道去接回孩子。」别开目光,视线落在矮柜上的一对泥人偶,樊祯祥笑问:「段儿,你今儿特地出门买泥人偶是不?」
「不是……」很心虚地,他不想承认是。
「是么?」他逮着人儿的脸上露出一抹红。
咬了咬唇,他心知瞒不过男人缜密的心思,于是闷声招认:「我……是想过带着继业一道出门买泥人偶,也不会让人起疑是要送你,你别笑我。」
「嗯,我不会。那对泥娃儿我收下了。就用桌上的锦盒装着,不让人瞧见你的心意,这样可好?」

「好……」一脸愈垂愈低,他不忘交代:「带回宅院里,别让真儿和孩子瞧见了,以免他们俩吵着要。」
「这是当然。你以为我舍得给么?」
「……」此时,他才想到怎把两个女娃娃给丢了,应该要留给真儿和孩子玩。
樊祯祥见他在发呆,不禁催促:「段儿,快填饱肚子。饭后,我为你擦拭身子。」
段玉迎上他温柔的眼神,不禁脸庞一热,心悸不已……
樊祯祥观察入微,戏谑道:「你在害臊是么?」
「……」男人的言语牵动了一双手微微颤抖,害他拿不稳碗筷。
嗟……好懊恼,随着两人相的时日愈久,他心悸的老毛病愈来愈严重……
寂静的内室,隐隐传出哑的抽气,时而混杂着微乎其微的呻吟。
段玉满脸酡红,难以抗拒一双大掌既温吞又细腻擦拭肌肤,逐一抹去汗水的黏腻,同时也挑起了浑身火热。
樊祯祥坐在人儿面前,丝毫不放过他的羞涩,「段儿,别乱动。」
「你……」唇咬得潋红,段玉呼吸急促地别过脸庞,不忍卒睹分张的双腿正挂在椅把上头,难堪的满足了男人的要求。
樊祯祥饱览他双腿间的裸露,挺起的欲望微微颤抖,似乞怜疼爱。他将巾帕放回桶子内,好整以暇地抚摸入眼的每一寸。[幸福园]
「噢……」男人的手真不老实……困窘的当口,他求助的眼神迸出一丝水气。
温柔地抬起他的小脚,低头碎吻他过往的伤,展开的怜惜由脚踝逐渐往上蔓延,感受到人儿浑身频频发颤,他轻笑:「你这副身子愈来愈敏感。」
段玉眨着湿润的眼,映入他亲昵的吻朝私席卷而来,温热的气息拂过每一寸柔软,唇舌却撩上了热胀的源头。
「啊……」他闭上眼,双手揪着男人的发,随着那缓缓的吞吐,唇舌恣情的逗弄,渐渐撩乱了心智,陶醉于这份亲昵,身躯不由自主的摆动迎合。
「啊……快……一点……」
樊祯祥细腻的舔吮,舌尖来回挑逗口中的饱满,啧啧有声的催化他释放。
「嗯……啊……嗯啊……」他浑身不断地燃烧,胸膛剧烈的起伏,紧绷的欲望禁不起过激的爱抚,弓起身子的瞬间,同时低喘着:「放开……快放开……」
樊祯祥舔了舔他敏感的顶端,唇舌一x那退离,人儿泫然地抽搐不止,微微轻颤的欲望爆发一股热流,似哭泣中的泪烛。
撩乱的发丝半掩了残缺的面容,樊祯祥抬手抚开他的发,挺身吻上他酡红发烫的脸庞。那是醉人且温柔的疼惜,轻易勾回人儿的神智。
段玉环住男人的颈项,圈锁了这份独宠,残缺的容颜抵在他宽阔的肩上,无须言语的传达──他喜欢着他,是他的另一半。
樊祯祥温柔一哂,褪了部分束缚,倾身朝他的柔软厮磨,温柔地撑开、引诱他容纳所有。
「呜──」段玉低抽了好几口气,体内吸附着男人的火热,撩烧得隐隐作痛。
宽厚的胸怀囚禁着心上人儿,樊祯祥低头攫住他微启的嘴,吮着柔软的舌,伴随欲望抽撤的节奏,绵密的令他产生愉悦。
两人之间一缩一放、一进一退,肉体纠缠得愈来愈激切。
「啊……啊……」上气不接下气地,段玉发出一阵细碎的低泣。
眉心频蹙,难以伸展的双腿间衔着巨物,一又一地撞入,「噢……」他紧攀着男人,耳畔萦绕着低沉且温柔地呢喃──
「段儿……」碎吻着他潮红的脸庞,樊祯祥紧扣住他的腰,浑身汗水淋漓的抽撤,享受彼此之间愈来愈契合的纠缠。

内室,弥漫着两人肉体交欢的气息,人儿哑的呻吟,他愈渐低沉的粗喘,直到双双失坠于情欲释放的瞬间,一切静止。
纵情过后,樊祯祥恋恋不舍地吮着人儿微湿的发,握住他的手腕,温热的唇亲吻着他扭曲的小指头。
「啊……」彷佛被烫着般,段玉抽回小指,浑身瘫在他身下几欲动弹不得,「你别……一直压着我。」
他悄声呢喃:「我喜欢……」
「混……」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段玉的眼一,「赫!」低抽一口气的x那,整个人已经被男人抱在大腿上。
他仰起脸,怔了怔。
樊祯祥笑了笑:「无论你要什么,我有哪不答应?」
也是……他一脸低垂的犯害臊。
搂在怀的体温高烫,大掌抚摸他残缺的左腿,力道轻缓地按摩,舒缓适才亲热的姿势不良。
「今夜,我们就在这儿过夜。」
「为什么不回宅院?」他敛下眼,享受着他的抚触,闷着没说身体不适,走了太多的路。
「咱们俩偶尔在布庄里过夜也不坏。安安静静地,无人打扰。」
掩低的容颜漾起一抹笑,他心知肚明这是男人体贴的借口。
樊祯祥提议:「择日,我们俩一起到月老庙,向月老乞求我们俩心中的所愿成真,好么?」
段玉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问:「许什么愿?」
樊祯祥笑说:「段儿,我收下你的结发,理当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起身,轻易地将人儿抱起。「我带你去沐浴。」
段玉愣了好一会儿,待消化了男人话中的意思,顿时又触动了缠绕于心的情丝,令他心悸不已……
几日后,两人一同上陆府作客,段玉穿着男人为他添置的新衣,陪同孩子在庭院中玩耍。
「爹给我几颗琉璃珠,教我玩。」樊继业诉说着近日发生的事,爹、娘和奶奶、祖奶奶如何待他好,还有哥哥会陪他玩,爱哭的弟弟需要娘抱抱……
说到最后,他对大伯强调:「我喜欢和大伯、舅舅住在一起。」
段玉笑得愉悦,「你这小鬼是我一手带的,舅舅待你也好,你当然喜欢跟我住在一起。」他帮小人儿挖了几个土洞,鼓励他把琉璃珠弹进洞口。
「大伯,我有好厉害吗?」
「有,我的继业最乖、最行。」他轻捏了捏小人儿粉嫩的脸颊,逗得他咯咯笑。
陆老夫人和媳妇站在不远观望着他们俩,良久,陆老夫人不禁叹道:「若不是以前做了孽,又何须承受陆家子孙散在他。」
「娘,您又想起以前的事,是不……」
「G……」陆老夫人摇了摇手,「罢了。咱们该珍惜眼前福。」
樊祯祥在厅上和妹婿和妹子寒暄,话题离不开生活琐碎以及两家子的近况。
陆三少和妻子两人从不认为自己失去了孩子,何况孩子有人宠,无形地将陆、樊两家人的感情维系得更紧密,这何尝不是件好事。
约莫至傍晚,樊祯祥向陆家人告辞。他抱着熟睡中的孩子与心上人一起散步回宅。
段玉一瘸一拐地跟着男人走,道了声:「和陆府相较之下,宅院的饭比较香。」

樊祯祥温笑着,「你饿了?」
「嗯。」
「咱们的家就快到了。」
「呵。」段玉低头浅浅一笑,无论人生的道路有多长、多远,他会紧紧揪着心上人,走完这一世的路程。
─系情线《乞巧节》完
阉奴《旧帐》
入冬时节,雪纷飞,景色一片银白。
乔宝儿拉低羽绒帽缘,居高临下的俯瞰街景,不禁回忆曾经流落街头,如今安稳的坐在主子身前,他依言带他来寻昔日的厨子大叔。
孟焰策马缓行,近晌午终于抵达杨记食肆。
乔宝儿抱着主子的手臂滑下坐骑,候在路旁等待。
瞥了一眼食肆内,目光回到小家伙仰起的脸庞,孟焰先下警告:「小家伙,看见杨厨子后,可别跟我翻以前的旧帐。」
乔宝儿不解,「翻什么旧帐?」
孟焰轻轻一哼,跃下座骑,随即将马匹牵至一旁拴着,回身揪着小家伙一起入内。
杨三典一看见来人,不禁吓得双腿发软,张了嘴,招呼声全梗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孟焰没搭理姓杨的掌柜,犀利的目光淡扫食肆内,食客仅有寥寥数人。「小家伙,这儿的生意不太好。」
乔宝儿压根不知主子来过食肆找人算帐,闹得满城风雨。
环顾四周,近晌午,但食肆内显得好冷清。
孟焰低头任由小家伙摸上身来,动作温吞地解下披风。
「主子想吃什么?」乔宝儿搂着披风,抬首凝往墙面上的招牌,以往不识的菜单名字,如今看得懂了。
孟焰抬头一瞄,毫无胃口。再往下一瞧──小家伙愈来愈可口,他不讳言,「还用得着问么,我想吃人。」
咚!杨三典一翻白眼,昏了。
乔宝儿咬了咬唇,好生尴尬主子口没遮拦。他旋身往里边走,掩饰那渐脱稚气的脸庞浮现一抹红。
孟焰偏头瞅了一眼柜台内,砹松:「连客人上门也不会招呼,难怪生意差。」
随手扔下一袋银两,他朝伙计吩咐:「这食肆我包下了,你到门外守着,别再让人踏进来。」
伙计闻言,岂敢不从,嘴上连连称:「是是……」硬着头皮从男子的身旁经过,一脚跨出门外,好想拔腿就逃。
伙计浑身颤巍巍,怕极了厨子又出事,这家食肆再也经不起人们的闲言闲语。
孟焰无视于食客们的脸上有多么吃惊,径自择一位置坐下,浑然天成的一股气势令人莫名地不敢直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食客们囫囵吞枣,用餐罢,谁也不愿久留,一个个匆匆离去。
厨房内,元计一古脑儿的发泄不满,「都是师父当初不听劝,多管闲事!」他悻悻然地,也不管小宝儿听了有何感受,「师父受伤后,食肆不得不关起店门,待伤势痊愈,食肆才重新开张,生意却一落千丈,至今仍在勉强维持。」
丢下抹布,元计踹了桶子一脚,兀自到后门外透气。

乔宝儿坐在长凳上,怔了好半晌,清澈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厨子大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就是这脾气,你别怪他耍性子。」杨厨子勉强露出一抹笑,企图掩饰和徒儿之间的感情早已产生变化。自从伤后,两人的话愈来愈少,他明白徒儿的心里有怨。
「都是我带给你们麻烦,厨子大叔,对不起。」乔宝儿歉然的垂首,到此刻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主子竟然弄瞎了厨子大叔的左眼。
「你又没做错什么,何必道歉。」杨厨子转身至架子旁取了些食材、佐料,动作利落的炒了一道青菜,边忙边说:「小宝儿,我瞎了眼是咎由自取。于心,我无愧。但是站在一个理字,我对以前的主子确实不忠。当初,是我欺骗你,也一并连累了元计。」
「厨子大叔,我不是来追根究柢。」乔宝儿连忙放下披风,脱下暖裘,凑上前来帮忙。
两人就在炉灶旁,乔宝儿一会儿拿盘子,一会儿忙着洗净一条鱼,抹了抹盐搁着。期间,厨子大叔问及近况,他毫不隐瞒。
「主子待我很好。」
「真的?」
「嗯。」乔宝儿点了点头。
杨厨子将鱼放入热锅里油煎,时而打量他一身绫罗绸缎,个头也长高了些,只是仍显清瘦。
乔宝儿被瞧得好生不自在,目光瞄了下四周,找到活儿便卷起袖口,蹲下来洗碗。
「你快起来,别忙那些了。」来者是客,何况,以前的主子就在外头。
「没关系。」乔宝儿闷头做事,桶子内的碗盘量少,可想而知食肆的生意惨淡。
杨厨子不再阻止,目光瞥向厨房口,乍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跨入内,心也猛然一提。
孟焰语气死板地问:「小家伙,你在瞎蘑菇些什么?」
「呃。」乔宝儿一抬眸,朝那凛着脸色的主子说明:「我在洗碗。」
孟焰勾来长凳坐下,颐指气使,「洗完了就添碗饭过来,咱们俩就在这儿吃。」他当这里是自家厨房,无视于杨厨子多么吃惊,甚至发愣。
「哦。」
半晌,锅内的鱼煎得香酥金黄,杨厨子才刚盛起,眼看小宝儿立刻上前接过。
他眨也不眨地望着以前的主子待小宝儿一靠近,便悄然挪走椅子上的披风、暖裘。
孟焰揪着小家伙来身旁坐下,递上碗筷,为他挟菜,且发号施令:「快吃。」
「好。」乔宝儿习惯成自然,主子要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孟焰只手托腮,旁若无人地勾开小家伙垂散于耳鬓的发,目光一瞥,开口问杨厨子,「有汤吗?」
「有。」怔了怔,杨厨子终于找回了声音。
「把汤端来。」
「是。」
他由大锅内盛了一盅汤料奉上,耳闻一声命令:「这儿没你的事,出去。」
乔宝儿愕然,目送杨厨子退出厨房,一回头,视线落在主子身上。
「瞧什么?」孟焰挑眉。
「这是厨子大叔的厨房。」主子为什么要把人赶走?

「我已经包下这食肆,这会儿又没他的事,难不成你要他留下来看你吃饭?」
「……」他顿时无言。
孟焰舀了一碗汤给他,叮咛:「喝汤,别噎着。」
杨厨子闷不吭声的在食肆内坐了片刻,环顾四周空无一人,不禁感叹昔日的生活早已变调,杨记食肆的幌子摇摇欲坠。
须臾,一道人影由柜台内爬了出来,他不禁愕然,「大哥?」
「甭叫我。」杨三典站起身来,揉着后脑杓,气急败坏地骂:「都是你,尽惹麻烦上身!」一尊凶神上门,这回连阉人都找上门来了。
他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没瞧见王爷和小宝儿……啧,食客们的影子也没有,这食肆成了什么样子。
「老弟,我三番两跟你提的事,不管你答不答应,咱们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气冲冲地,杨三典撂下话就走。
杨厨子抡紧拳头,暗压下一股怒气。
「碰」地,他捶桌发泄,大哥不可理喻,吃定了他。
汲了一口气,他走往后门,眼见小徒儿就蹲在墙边,仅是抬头睨了一眼又倏地别开视线。杨厨子霎时彷佛泄了气的皮球,放软了声调,「别再跟我呕气。」
元计闷道:「我心烦。」拧了一团雪,用力砸往对面的墙。他劝戒:「您以后别再多管别人的闲事,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杨厨子在小徒儿身旁蹲下,淡然一哂,「元计,小宝儿现在过得好。」
「我看得出来。」
「今儿,是他央求以前的主子带他来,可见他仍惦着咱们俩。」
元计拾起一团雪又往对面扔,嘴上咕哝:「师父,我不是存心凶他。」很懊恼,师父受伤的起因来自小宝儿,他瞧见人来,脾气就控制不住。
杨厨子叹道:「是我亏欠你。」
「大哥最近总是在提,食肆到目前为止不断在赔本,他不想再撑了,想将店铺顶让换些银两养两个老的,至于咱们俩有一技之长,无论到哪儿谋生都饿不死。您也知新宅子小,容不下咱们俩住下。」
「这事儿,我明白。」
「您这人就是太好心,做事不量力而为。」师父出事后就遭人指指点点,大哥做人市侩,精打细算之下,存心占便宜,即使是亲手足也不惜赶走。
「过两天,我会把东西收拾、收拾。大哥要食肆,我就给,你考虑清楚要不要跟着我。」说罢,他站起身来,落下一声叹息。
欲迈开步伐,骤然衣袍一紧,他低头瞧小徒儿紧紧揪着。
「你不放吗?」
元计抬眸,摇头。「您受伤时,我都没放,何况是现在,您休想赶我走!」
「我怕你后悔跟着我。」
「您以为我希罕这间食肆吗?我是不甘心大哥落井下石,还有您忘了我也没人要!」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跟着师父吃苦无所谓,就怕师父不要他。
乔宝儿怔在厨房口,转身揪着主子,小声地说:「食肆要收了。」
孟焰面无表情,心下评估,收起赔本的生意,是明智之举。
乔宝儿忧心忡忡,「厨子大叔要去哪儿……」
「你管他去哪儿,这事和你没关系。」

「有的、有的。」乔宝儿强调:「因为厨子大叔的眼睛坏了,食肆的生意才不好。」
「你在跟我翻旧帐?」孟焰双手环胸,瞪着他。
乔宝儿踮起脚尖,凑近他耳畔小声唤:「焰……」
「嗯?」
他小声问:「可不可以……帮忙?」
孟焰提醒,「府里不缺厨子。何况,厨子和元计在外又饿不死。」小家伙未免杞人忧天。
「可是他们没地方住。」
「府邸不是济善仓。」
「府里有空房。」
「那就空着。」
央求无效,乔宝儿退了些距离,低头闷道:「厨子大叔以前对我好,我的手断了,是他帮我接上,不然就无法做事、无法练字、无法伺候,还有……」
「够了。」孟焰打断他,「你存心让我有罪恶感?」
「不是。」他偏头偷觑主子的脸色。
「最好不是。」俊颜凑近,好想一口咬上小家伙软绵绵的嘴。「你以前睡哪儿?」
「楼上的小阁楼。」
「走。」孟焰抓着他的衣领,转身拎出厨房外。
乔宝儿沿路踉踉跄跄,小声地喊:「我已经把东西都拿走了,没有留下什么。」
「别唆,带我去看便是。」
孟焰推着小家伙上楼,转移注意力,省得他继续唆个没完。
两人经过窄廊,孟焰检视四周昏暗不清,不禁摇头。随着小家伙进入一小房间内,他放眼搜寻室内仅有一张床和矮柜。
「以前,你就睡这儿?」
「嗯。」乔宝儿轻合上门,顿时,房内蒙上一层暗色。
孟焰脱下鞋,横躺在床,唤了声:「小家伙,过来。」
他依言上前坐在床畔,纳闷道:「主子累了吗?」
「我的精神好得很。」他仅是来查看小家伙以前睡的地方像不象样。探手一勾,将人扯来怀里窝着。
「这张床很窄。」他挪了些位置,以免小家伙摔下床。
紧贴在后的压迫感令人心慌,乔宝儿不敢乱动,唯有一双眼睛乱瞄朦胧的四周。
一声低沉的叹息自身后传来,「小家伙,你被偷来这儿,令人牵肠挂肚。」
乔宝儿缓缓地敛下眼,回想以前,无疑是一场噩梦。
孟焰凑唇轻咬他的脖颈,有点恼,小家伙以前怕他怕得要命,脑筋又迟钝,差点将他给搞死。

乔宝儿拧了拧眉,闷喊:「会痛……」
忽地,隔壁房传出些微动静。
「咦?」乔宝儿一怔,转身轻推了推主子。
「怎么了?」
他挪往床头,小脸贴上墙面聆听。
「啊……」乔宝儿赫然一惊,「是……元计的声音。」
孟焰挪上前,敏锐的接收到隔壁传来若有似无的声响,他一语道破,「小家伙,隔壁有人在忙。」
温热的气息喷上了脸,乔宝儿心跳漏了一拍,浑身软软地挪回原来位置。
孟焰顺势悬宕于他身后,笑问:「你猜隔壁的人在干什么?」
「我不要猜……」他小声地闷呼,整个人缓缓地往下挪,以免主子一时兴起,将他剥光了缠成麻棍。
孟焰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头警告:「你别再乱动,我都快被你擦出火来了。」
喝!他眨了眨眼,趴在主子身下,惊觉抵在股间的硬物有勃发的趋势。
孟焰碎吻他发烫的脸颊,「你会热吗?」
他摇头,心慌之下,找个借口央求:「我……想下楼。」
「小家伙,你已经填饱肚子。」
「我……去拿披风、暖裘。」
「你会冷?」
「……」小脸涨得通红,整个人被主子的重量压得呼吸困难。
隔墙,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沁入脑海揭开了厨子大叔和元计的关系匪浅,如同他和主子一般。
孟焰啃啮他敏感的耳郭,轻笑道:「小家伙,隔壁那一对挺激烈的。」
「嗯……」他浑身轻颤,探手抓来枕头,晕红的小脸埋入。
孟焰撩起他的衣袍下o,掌心沿着怀中的曲线游移,恶质地在他耳畔低语:「小家伙,你想不想叫?」
枕头上的小脑袋摇了摇。
「这儿有点吵,你挑错日子要我带你过来。」
「……」他才没挑错日子,是主子躺错地方。
「乡下的书院有空缺,等隔壁的人忙完,你再去问问他们俩是否愿意到乡下谋生。」
话题一转,乔宝儿愣了会儿才消化入耳的讯息,仰起发烫的小脸,一回眸,凝视熟悉的轮廓,「真的吗?」
「我说了算。」敛起恶质的逗弄,孟焰倾身侧卧,只手托腮。
昏暗中,温热的气息贴近,一x那,柔软的唇轻轻触碰,悄然刷过一份惊喜。
孟焰怔然,小家伙头一回主动。

羞涩地回头,落在枕上的小脸更显嫣红。
孟焰渐渐垂首,将唇畔的余温印上他的发,无言地传达──有求必应。
─阉奴《旧帐》完
阉奴《心事》
王府。
过了两个年头,乔宝儿已年满十七岁。在府中,他逐渐取代严总管的位置,掌管府中大小事宜,顺理成章的成为奴才们口中巴结的对象。
无论他走到哪儿,大伙儿均尊称他一声小爷。
昔日众人欺负的对象在如今已握有权势,大伙儿都是明眼人──将小宝儿和严总管相较,小宝儿不拿翘、不摆架子,温和的性子实在好相。即使,他的身分是一名阉人,至今依然为主子暖床,不过这些和大伙儿切身的利益一比,算啥啊?
谁会蠢到和自个儿过不去,无论如何鄙视阉人,人家在府里的地位就是高,有本事让主子捧在手里当宝儿似的。
银翠的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捧着膳食经过小宝儿的身旁,态度恭敬地喊:「小爷。」
他顿下步履,仅是点头以示回应。不受现实污染的心灵容不下自身藏污纳垢,在他的世界里,主子是天,凡事唯命是从;对于同样身为奴才的众人,他仍是以先来后到的长幼顺序待人,心知肚明在这座府里,打从心底接受他的人并不多。
人们,仅是惧于主子赋予在他身上的权力,屏除了这些,他还能是什么……人不人、男不男、女不女,一份自卑在心底搁浅,随着年岁的增添愈渐内敛的隐藏。
捧着一本册子,他走往账房。站在柜台,吩咐老账房写下采购明细,拨款金额,片刻后,老账房提及这个月的薪俸发放,连同账册一起交给乔宝儿。
乔宝儿既认真又仔细的逐一过目,动作温温吞吞地,令人等得得相当不耐烦。
这份差事已经没有油水可捞。老账房不禁暗咒在心里──小爷一管事,断了他和严总管的财路。
「老账房,以后每至月底,我便让大伙儿过来领薪,纪录册子要盖手印,每至初一时候,我会过来拿册子转给主子过目。」
「这样啊,主子改了规矩?」老账房佯装惊讶,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压根是两回事。
「嗯。主子答应了。」乔宝儿着手改善以往的陋习,刻体验到赚钱辛苦,严总管动辄扣薪俸的做法刻薄了些。「以往,扣薪俸的事难免会引起大伙儿私下不满,这事儿我相信老账房您也明白。我个人是觉得不妥,不知老账房您可有其它高见?」
「呃……没有。小爷,您理的好。」简直像查帐似的,老账房暗压下怒气,一双老手藏在背后抖啊抖地。
乔宝儿继续解释:「在府里,只要把各项工作分派得当,无论谁表现得比较好,主子答应会多给一些薪俸呢。我认为这法子好,恪守本分的人能获得嘉奖,不尽本分的人另有适当的罚。」
换言之,这项新规定可以杜绝奴才偷懒,也改变奴才们之间以上欺下的情况。
老账房瞧他一副正经八百,搞这些新规矩塞了以往的漏洞。好端端地,可想而知主子会改了规矩,无疑是小爷在搞鬼……老账房呕在心里,敢怒不敢言。
乔宝儿递回账册,刻意忽略老账房的脸色乍然变青,不一会儿又变了白。
不着痕迹的察言观色,他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希望获得他人的认同,也希望他人肯诚心地对待。静待了好半晌,他将事情理好,便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是……小爷慢走。」老账房赶忙步出柜台外,鞠躬哈腰地开了门,一派虚假地应付。
待人走远了,一转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屑地啐了句:「死脑筋的家伙……」
常言道:十年风水轮流转。严总管丧失了职权,现在得听从乔宝儿的吩咐行事。
「啧,人受到主子的青睐,习了字,学会理事情,那一身的气质明显和众人不一样。」
瞧瞧──小宝儿的身子长高了,脸虽小,但五官蜕变得愈来愈斯文,虽无法让人瞧上一眼就特别注意,但他的存在仍是令人难以忽视──无疑在鲸吞蚕食这座王府!
无论走到哪个角落都能见着他的身影,不尽管事也干活儿,啧啧……那手段虽软,但有效的让一竿子奴才见风转舵,黏上身去巴结。

恚死奴才们……八成忘了小宝儿的身分是一名阉人,即使有主子罩着,天晓得能维持多久?
哼,严总管憋着满腹酸意,倒要瞧瞧小宝儿能受宠多久的光景。
不远,乔宝儿和几名身强体健的仆佣搬运木材,经过主子的同意,他打算将地窖的两头猛犬另置他,于是挑选几名身型壮硕的仆佣帮忙建造一座围栏。
至于地窖的用途,可用来陈放美酒佳酿,冬季存粮;夏季暑热,地窖内凉爽,也适合放些小狗子栽种收成的瓜果。
主楼内,孟焰打从一早醒来,就没看见小家伙的身影。
他可真忙!忙到没空伺候,倒是挺乐衷于拆他的府邸,管到狗身上去了。
步出主楼外,孟焰来到偏僻的座院,老大不爽地喊:「小家伙──」
吓!乔宝儿猛然回头,立刻放下钉子、铁锤,奔至主子的面前,问:「主子有何吩咐?」
「你用膳了没?」
「吃过了。」他在菜圃园和小狗子一道吃饭。至于主子……府里的丫鬟会端午膳到书房里,「怎么了?」莫非,主子不满意今日的菜色?
孟焰双手环胸,瞪着他,「你忘了今日要和我出门?」
「……嗯。」乔宝儿渐渐垂下脑袋瓜,心虚自己一忙果真又忘了。
「我真不该答应让你盖狗窝。」恚∶涎嫫擦似沧欤不禁暗恼自己又该死的拒绝不了小家伙的提议。
「你回房去把这身脏衣裳换下,等会儿就出门。」丢下命令,他率先走人。「别瞎蘑菇,我在门口等你。」
一抬眸,乔宝儿怔了怔。
须臾,附近的阿良上前朝他背上推了一把,「小爷,发啥呆啊,还不快去!」
踉跄了下,乔宝儿回过头来,瞧着一群年长的仆佣脸上似笑非笑地。
阿良拿着一张纸挥啊挥地保证:「这里的活儿就交给咱们来做,放心吧,你画给咱们看的图,大伙儿都懂,不会偷工减料的。」
「哦,我走了。」他边走边卷下袖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回廊的转角。
此时,阿三纳闷道:「咱们的主子究竟要带小爷上哪儿?」
「谁知道。」阿贵一脸防备地斜睨着阿三,质问:「你问这些干啥?」
「我问问也不行?」阿三的口气难掩一丝挑衅的意味。
「哼,主子要干什么,还得向你禀告不成。」阿贵的语气也不佳,才不怕和他吵。
府里因小宝儿掌权后而逐渐形成了两派人。
一方拥护小宝儿的世态度,待人厚道又不摆架子,平日勤劳得很。
另一方则拥护严总管,以往只需巴结,该干的活儿就会落在地位低下的奴才身上。不似小宝儿一管事,这府里简直变了天,大伙儿平起平坐,没了规矩!
「喂,你们俩少说两句!当心让严总管经过瞧见或听见,以为咱们一伙人偷懒,又拿板子来伺候。」
阿贵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严总管虽凶恶,但现在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犯得着怕么。」
「哼,你不怕,就走着瞧,等到哪天严总管又掌权了,我叫他第一个找你算这笔帐!」撂下话,阿三一脸不屑地走到一旁,扛起担子,索性去搬砖石。
大伙儿兀自干活,好半晌,他们天南地北的聊些不相干的事儿,谁也没察觉,严总管就躲在院中的树丛后,胸顿足。

当初,他引小宝儿入府,无疑是搬一颗大石,猛砸自个儿的脚!
小家伙走路慢吞吞地,彷佛刻意保持距离。孟焰时而回头,观察他细微的举动。
乔宝儿的目光浏览市集街景,每每瞧见了路边贩卖的一些小玩意儿,总会停下来多瞧上两眼。偶尔,他会掏钱买下中意的物品,带回府里搁着,等到领薪俸时便委托阿良送回家乡。
总是省吃俭用的将银两存下来孝敬父母,这两年多来,小家伙鲜少向他开口央求些什么。
孟焰在不远等他和摊贩的老板议价,不过买件小玩意儿,小家伙都会精打细算。
买了一对泥人偶,乔宝儿面露浅笑地踱回主子身旁。
孟焰的眼神一瞄,相当惊诧,小家伙终于开窍了么。今儿是七夕,属于情人的日子。小家伙竟然肯钱对他聊表心意……
孟焰盯着他手上的丑娃娃,虽无法媲美苏州的工匠用金银打造来得精致、昂贵。不过,只要是小家伙送的,他一定收下。
充满期待的当口,乔宝儿像献宝似地,温笑道:「四娃、五娃好喜欢娃娃,我买一对,让她们一人玩一个。」
铿!额上的青筋冒出两条,握拳的力道紧得差点控制不住,当街掐死小家伙算了!
「主子不认为吗?」乔宝儿凝视他难看的脸色,下一秒,霍然想起主子不喜欢小孩。「……」彷佛自讨没趣,他渐渐垂下脸庞,等主子起步走在前头。
如果,他舍得掐死他,一定马上动手!孟焰对着他的脑袋猛喷气,忍不住啐了句:「教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一声抱怨,骤然令小脸显露一丝受伤的情绪。眼看主子甩头就走,而他想回头,想回府里做事,想从中证实自己的价值,并非仗势而获得他人愿意给予尊重。
也不是为主子暖床才有今日……眼神一黯,无疑是自欺欺人,别人是如何看待,他再清楚不过。两人之间逐渐拉远的距离形成一道鸿沟,卑微的身分无形地抑制情感的种子继续萌芽,乔宝儿顿在原地无所适从。
回眸的目光定在来时路,想着主子对他厌了,只须清楚地说一声,他会回到佣人房睡便是。只要主子让他继续在府邸挣钱,即使做些贱役,也毫无怨言。
捧着一对泥娃娃,乔宝儿神色黯然地走往府中的方向,温吞地步伐拖着沉甸的心事。好一会儿,孟焰察觉他没跟上,不禁一脸愕然。
望着小家伙纤瘦的背影,脑子瞬间凝住一个问号:他要上哪儿?
乔宝儿不断想着打点主子的生活是否有缺失……主子是否要换人伺候……乍然,脑海掠过朦胧的影像,主子和他人发生亲昵……心一沉,若真发生,是否……也无所谓……
孟焰悄然来到他身后,拦腰一把将他转过身来面对,喝道:「你走错路了!」
「我想回府。」乔宝儿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试着抹去脑海中的残影。
「那么早回去干什么,我可没允你回去。」
「……是。」他唯命是从。
孟焰没好气地命令:「跟我去买一对泥娃娃,我要送给四娃、五娃,她们俩各自拥有一对才刚好。」
他怔然,缓缓地别过脸来,问:「真的么?」
「废话!」孟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手一伸,掌心朝上,吼:「还不过来让我牵着!」
乔宝儿犹豫了几秒,登时一声不耐烦的怒喝又传来──
「你又在瞎蘑菇!」
乔宝儿立刻步上前,孟焰一把揪住他的手,走到摊贩前,抛下一锭碎银,随便取了两尊泥娃娃直接塞到小家伙的手里。
摊贩的老板头呆愣许久,不知这一对年轻人究竟怎么回事。
「走,陪我继续逛。」专制的揪着小家伙,孟焰恼归恼,粗鲁的行为之下,在在表现出一股强烈的独占欲。

主子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依旧,乔宝儿安静地和他并肩而行。揣着两对泥娃娃在怀,唇畔扬起一抹淡笑,不禁又想起了家乡的两位妹妹一定会喜欢泥人偶。
他的温吞与朴质无形地牵制着他的暴躁和易怒。孟焰偷觑小家伙脸上的神情,不悦的情绪逐渐消失无踪。目光愈渐温柔,一x那松了箝制的力道,抬手为他抹去额际的细汗,小家伙仅是抬头迎视了下,连个回应都没有。
不会为了他善待的举止而显得欣喜,简直像一根发朽的死木头……嗟!
两人漫无目的地进入潘楼市井,人来人往,挤得水泄不通。
乔宝儿不禁纳闷今儿的街道上人群特别多。沿路走走停停,浑身愈来愈闷热,他微喘着气,问道:「主子想去哪儿?」
「散步。」孟焰的语气死板。
「傍晚之前要回府吗?」
「看情况。」他不希望小家伙一天到晚待在府里忙些琐碎。偏偏,小家伙又鲜少央求出门。「你该不会想回府继续盖狗窝?」
「不是……」
「那么,在想些什么?」孟焰护着他越过人群,在小巷子内暂歇。
「怎还不回话?」
乔宝儿贴在墙边,主子英俊的脸庞凑近,令他更显呼吸困难。「我……在想今夜的晚膳。厨子吩咐菜贩送几斤面粉和虾子、青葱、嫩姜……等等,他要包水饺……」
「就想些吃的而已?」
「是。」
「……」孟焰无言。
乔宝儿游离的目光不敢落在主子身上,浑身不自在地往巷内缩了缩。
孟焰伟岸的身形适时地阻挡他人的目光,趋近的薄唇轻刷过小家伙的脸庞,禁锢在身前的小家伙浑身一僵,孟焰[起眼,思忖小家伙似乎克服不了这老毛病,是否仍怕他……
心慌之下,乔宝儿脱口而出:「我想再添两只乌龟……」他东张西望,总是难以招架主子看似无心却有意的突发行为。
孟焰不禁摇头轻笑:「又养乌龟……小家伙,要不要养些别的?」
「……不了。」[幸福园]
「不养鸟儿?」他佯装中暑似搂着小家伙,顿时心怀不轨。
乔宝儿浑身不敢动弹,任由主子的手摸上臀儿轻薄。
孟焰提议:「咱们俩到客栈开房歇息如何?」
吓!两眼霍然瞠大,乔宝儿微张着嘴,渐渐面红耳赤。
一旦逮着机会就捉弄他,孟焰一脸坏坏地问:「小家伙,你的脸发烫,莫非中暑了?」
「没有。」
「可是看起来很像哪。」
「我没有……中暑。」是主子发昏,没瞧清楚。
孟焰勾唇一哂,存心诬赖,「你有中暑。」
「……」有理说不清,乔宝儿顿时无言。

一头可口的小绵羊被野豹子揪进客栈。
孟焰搁下一锭银两,催促:「掌柜,快安排一间上等房给我。」
「呃,是。」掌柜立刻扬手招了招伙计,高呼:「怀生──快带两位客官上楼!」
「喔。」听到命令,伙计赶忙上前热络道:「两位客官请随我来。」
乔宝儿只有被主子牵着鼻子走的分,一颗脑袋瓜愈垂愈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去。
一踏入房里,耳闻主子吩咐伙计端几道小菜、一壶酒过来,须臾,房门合上。他也别过脸庞,同时将泥人偶搁在桌上。下一秒,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压迫感,心脏几欲弹出胸口,他不敢回头。
孟焰撩开他颈后的发,落下一道温柔的吻。
乔宝儿闭上眼,轻唤了声:「焰……」
「嗯?」
「等一下伙计会来。」
「然后?」薄唇舍不得离开优美的颈项,圈锁的臂膀箍在小家伙的腰际,不让他脱离掌控范围。
咬了咬唇,他鼓起勇气拒绝主子的亲昵,「放……开我。」
「不放。」
x那,脑海浮现一道纠缠的人影,彷佛提醒着──主子将如何对待。心愈慌,他略提高音量央求:「放开,让我去……将门上锁。」
孟焰抬头安抚:「别怕,门已经锁上。」
乔宝儿缓缓地回头,迎上一双邃的眼神,不陌生那赤裸的情欲。
薄唇凑上颊边,低沉地问:「你喜欢我么,小家伙?」温热的气息萦绕于耳,瞬间令乔宝儿耳根子泛红。「不回话吗?」
「……」他说不出喜欢的字眼。
孟焰睇凝他酡红的侧面,撂下温柔地呢喃:「我喜欢你……小家伙……」
乔宝儿悄然抬手解开衣衫盘扣,自动地奉献自己来满足主子的需要。
发烫的唇随着裸露的肌肤游移,顺着优美的颈部线条点火,缓缓地引燃小家伙也想要的念头;不是表面上的顺从,想听他回应也喜欢的情绪……
「两年了,就连亲热也鲜少听你说喜欢我。」低沉的透露一丝不安,悬殊的地位始终令两人之间有一道无形的距离。「小家伙,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抿着唇,他轻眨着眼,双手分别扣住桌缘,以支撑愈来愈颓软的身体。
「还不说么……」孟焰褪下他的衣衫,沿着他的背部碎吻,奢望他在今日肯说出喜欢的字眼。
「我……」乔宝儿脑袋热烘烘,浑身也愈来愈热,霍然──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打断两人的亲昵,乔宝儿微微受吓。
猛然回头,乔宝儿浑身倏地一僵。
孟焰「啧」了一声,随手拎起衣裳遮掩小家伙裸露的春光,「我去开门。」
说罢,他端着一张臭脸打开房门。乔宝儿闪至一旁面对着墙,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既尴尬又不知所措。

伙计端着托盘进房,敏锐地察觉房内透着诡异的气氛。
「把酒菜搁着,快出去!」孟焰的语气死板,瞪着伙计的后脑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节骨眼惊扰。
「是是是……小的马上走。」赶忙将东西搁下,伙计很识相地退出房外。
「砰!」孟焰甩上门,扣上锁,不禁咬牙低咒:「妈的……小家伙啥也还没说,又要费一番工夫诱拐……」
乔宝儿怔了怔,回头的x那,映入主子一脸懊恼的神情。
他登时命令:「上床!」
紧揪着衣衫前襟,乔宝儿毫不犹豫地来到主子面前,一头垂靠于他的胸前,轻声道:「好。」嗓音质地如丝,似撒娇般。
孟焰愕然许久,小家伙难得这般腻着。
「你喜欢我么?」
他轻点着头,「您是主子,这两年多来,待我很好。」主子尚未厌倦他的服侍,也给了比严总管还要优渥的薪俸供他养家。他服侍主子是应该,并非讨厌或勉强。
「就这样?」
「嗯。」
「……」孟焰无语。下一秒,他拧眉,一把扛起小家伙,粗鲁地扔上床。
「刷!」垂落的帐内,忽地传出一声警告:「再不说出一声喜欢我,我保证让你踏不出这儿!」
「啊!」乔宝儿的衣裳脱手,瞬间被扔出床帐外。
孟焰压上他的身,不满地啐了句:「恚你就连说句话也在瞎磨菇!」
他别过晕红的脸庞,毫不掩饰一身慌。
孟焰挺身岔开他的双腿,粉嫩的美景当前,「啧……瞧你抖成这样。」两指轻轻地挟捻他小巧的余势,小家伙最经不起这般逗弄,反应明明是喜欢他的孟浪。
「呜嗯……」他难以抑制身体官能产生愉悦的反应,私被撩拨得濡湿,「噢……」他情不自禁的轻叫霎时满足了另一人。
孟焰挺身进行侵略,欲望渐渐没入他窄嫩的体内,耳闻小家伙低抽了几口气,他顿了下,问:「痛么?」
乔宝儿眨着湿润的眼,摇了摇头。已习惯主子的索求,无论是温柔或粗鲁的对待,他都愿意承受。
孟焰架高他的腿,整个人犹如脱缰的野马驰骋,渗出的汗水延颊滴落,他低头吻着小家伙不断喘息的小嘴。
略拧眉,他纤瘦的身子承受主子的失控,难以招架激狂的热火袭卷而来,双手自然地推拒不断欺压而来的胸膛,寻求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唇舌离开了他的,孟焰悬宕在小家伙身上,下腹一又一地挺进,持续戳刺着他的柔软,同时幻想着小家伙带着喜欢的情绪享受亲热。
「呜……」私被蹂躏的渐失痛感,随着坚硬的撞击,体内猛地紧缩,牢牢吸附着一段越轨的主仆关系。
孟焰紧搂着小家伙,欲望愈来愈紧绷,抽撤的速度愈来愈快,一瞬间撞入他体内的最,霍然释放一股热流。他满足的瘫在小家伙身上,眷恋激情后的余韵。
乔宝儿轻推了推主子,示意他离开身上,以免好难受。
强健的体魄离开了怀中人,孟焰紧盯着小家伙坐起身来,找回散落的衣裳,动作不甚利落地套回。
乔宝儿刻意避开来自身后的视线,问道:「主……子饿了吗?」
孟焰支起手肘,状似慵懒地回了句:「饿了。」

「伙计送来的小菜凉了,我去差人重新热过。」说罢,他爬过主子修长的腿,欲下床之际,赫然眼前一,「啊」一声,整个人已经趴在主子身上。
孟焰朝着他的小脸轻喷气,不满地质问:「你是不是在应付我?」
「不……是。」他心慌的朝后仰,拉开些俊容贴近的距离。
孟焰[起眼,狐疑地打量。「你看起来很心虚。」
「没有。」一双游移的眼神找不到定位点,他试图挣出主子的箝制,轻叫着:「让我下床……」
「你就不能陪着我多躺一会儿?」
「可是……您饿了。」
瞪着他一脸认真的神情,孟焰暗咬牙,不禁在心里恶咒──死脑筋的家伙,怎一点长进也没有!松了手,他放小家伙自由。
乔宝儿套上鞋,捡回衣裳整装,转身收拢床帐,遮掩主子赤裸结实的身躯。
离开床沿的小家伙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房里,孟焰调回目光,兀自瞪着床顶。
搞什么……心情忽上忽下地,随着小家伙的年纪增长,愈来愈无法掌控想要的一份情感,小家伙究竟当他是什么……
夜里,微风徐徐,捎来些许凉意。
乔宝儿独自坐在池畔的大石块上,用食物诱拐乌龟上岸,小心地捧来刷洗乌龟壳,其中也包括新增添的两只小乌龟。他的静默与孤独落入另一双眼底,毫无所觉这一身的存在落在他人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半晌,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眼角余光一瞥,察觉伟岸身影趋近,他愕然,主子不是睡了吗……
孟焰蹲在他身旁,凝视那困惑的表情,遍寻不着一丝喜欢的情绪。
日积月累的疑问时而缠绕心头,他自问:难道小家伙仅是碍于环境的受限而顺从这一段关系,任他塑型,任他不知不觉地捏出一场假象来自我蒙蔽?
「小家伙,如果可以选择,你会继续留在我身旁吗?不是五年,是长长久久。」
乔宝儿怔了怔,「非要回答不可吗?」
「当然。」他等不及想弄明白。
对未来从未有任何憧憬,仅是顺应环境度日。霎时,乔宝儿忆起一纸五年的卖身契,待为期届满,他就可以离开此地,离开主子的身旁……好或不好?
心里沉甸甸地,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牵绊了自己迟迟无法开口。掌心一摊,他放任小乌龟没入水中。
他的沉默在x那间令人跌入失望。孟焰站起身来,回房之际,道了声:「小家伙,王府的大门没锁,我也没用链子拴住你,等你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回房睡。」
吓!他惊愕地望着主子的远离背影,怎也不明白主子最近为什么这么莫名其妙。
难道,是自己没把事情做好,惹主子不高兴是么……还是,主子对他厌了,存心找麻烦,拐弯抹角暗示他可以走了……困惑在池畔旁,乔宝儿凝望那道开启的房门,不知该不该回房,更不知该如何面对。
眼神一黯,他独坐在石块上,直到二更,终于起身选择走往佣人房的方向。
一夜无眠,孟焰呕得要死!把话说白了,小家伙竟敢……敢、敢不回房!
咬牙,无论瞧什么都不顺眼,他正隐忍着一股想把所见的东西统统都给拆了的冲动。一大早,银翠准时入房来,首当其冲遭到责难。
「一向都这么没规矩是不,进房前不会敲门?」
吓!银翠的双肩猛地一缩,捧着托盘的双手频频发抖,「爷……我……」
孟焰怒瞪着她,冷冷地问:「小家伙平日是怎么带人的,莫非他没教规矩?」

「小爷……有……教。」
「哦。」孟焰挑张椅子坐下,托腮斜睨着府中的奴婢。向来,他不会多瞧上几眼,连她们的名字都懒得记。「小家伙呢?」
银翠赶忙将早膳搁上桌,退至一旁回话:「小爷他……一早就上厨房,后来……我不知道他上哪儿。」
孟焰轻哼气,早已湃缰刚菩〖一锩咳栈岣傻氖掠心男,府中的奴才、丫鬟干的琐碎差事每个月固定轮流,至于严总管无疑在府中吃闲饭,干涉的事少,小家伙统统一肩扛起责任。
「爷是不是要奴婢去将小爷找来?」
「不用。」话既然都说出口,反正小家伙目前也跑不了,他会等小家伙想通了滚回房里。
「还待在那儿发什么呆?我的床褥该换了。」颐指气使,他开始找奴婢的麻烦。
「奴婢马上去换。」她连忙奔至内室,手脚利落的更换床褥。
不一会儿,孟焰瞧她捧着床褥被单奔出房外,视线调回桌上热腾腾的膳食,压根毫无胃口。只因感情受创,胡乱迁怒一通。
哼!算准了一群奴才爱碎嘴,肯定会将此事传遍整座府邸,他就是要让小家伙明白──自己有多么不爽快!
出乎意料之外,严总管以为自己听错,小爷难得找上房来,「你说了啥?」
乔宝儿又说了一遍:「府里的事,请您多担待。我做的不好,以后打点、伺候主子的事就交给您了。」
「哦。」严总管一脸狐疑的瞅着他,怪哉……小宝儿该不会又想害死人?
主子明明很重视这家伙……没道理说变就变,可是……
他仔细观察小宝儿一脸憔悴,不像说谎或开玩笑,为求慎重起见,严总管再度求证:「你确定爷不要你伺候了?」
「是。」昨夜,他独自到佣人房反复思索主子话中的意思,以及主子时而嫌弃他教不会、不解风情……
乍然,他忆起以前在暖春阁打杂,那群莺莺燕燕如何哄着公子哥儿们。晦涩的过往在心底蒙上一层阴影,眉渐渐纠结,他才不要一脸谄媚地哄主子开心。
心愈来愈沉,乔宝儿闷道:「主子真的不用我伺候了。」
「你没唬弄我?」
他摇头,确定:「没有。」
严总管张着嘴,惊愕的没半点声响。不禁猜测──爷对小宝儿腻了?
沉默了半晌,他算了算小宝儿伺候爷两年多,这生活几乎一成不变,多无趣……小宝儿合该令人厌倦。
鄙夷的目光顿时显露,他没忘小宝儿始终是一名阉人,能受宠多久……呵呵。
暗压下心中的窃喜,严总管嘴上说一套:「小爷,你既然都这么吩咐,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一定为咱们的主子鞠躬尽瘁。」
「嗯。」他勉强露出笑容,旋身就走。清楚地划开一道界线,不用在混淆不清的主仆关系之中找不到立足点,他选择交出权力,谨守身为奴才的立场与本分。
乔宝儿一走,严总管的嘴角渐渐上扬,呵呵……
端着架子,严总管摇身一变──J得很。得意洋洋地指派一群丫鬟、奴才干活儿,还特地交代小宝儿千万别去接近主子,以免惹主子不高兴。
其实他是为了防止主子改变心意,和小宝儿死灰复燃,届时府邸又要变天了。
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严总管打着如意算盘,等过阵子逮着机会,得一脚将小宝儿踹出府邸,以免继续危害众人,累及他的总管地位不保。
主子这两日正上火,脾气阴晴不定,谁接近,谁就倒霉。

严总管机灵地派一群丫鬟们去当炮灰,自个儿也是闪得远,以免死得难看。
这座王府,在主仆三人各怀心思之下,波及府中的丫鬟叫苦连天……
小狗子拖着锄头,一瘸一拐地走到围盖的栅栏地,眼看大伙儿早就去吃饭、休憩,仅剩小宝儿还在太阳底下砌墙。
「小宝儿,你干嘛不休息?」小狗子没好气地问。
乔宝儿抬起头来,道:「我还不饿。」
「你别瞒我了,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刻意避开众人。」重重扔下锄头,小狗子不满地哼了哼。
这几日,府邸几个嘴坏的家伙私下都在嘲笑小宝儿终于被主子嫌弃,有些人起初不太相信这消息,偏偏事实摆在眼前──
小宝儿睡在佣人房,主子也没再召唤小宝儿伺候……
恚≌庋也好,他以前就劝过小宝儿,做人别太犯贱!
小狗子瞪着他的后脑杓,气咻咻地交代:「小宝儿,主子这个人无情,他不希罕你了,你可别太难过。」
变相的安慰话语令乔宝儿一愣,停下手边的活儿,回眸凝视小狗子很不高兴的脸色,「事情不是这样的。」他企图解释:「是我不好……」
小狗子马上打断他的话,「你甭为主子说话了,他希罕你的时候就待你好,不希罕了,就像现在将你踹得远远的。」
哼哼,小宝儿就是好欺负,都几岁了依然没变。
笨得要死!
「我听丫鬟说,主子最近的脾气凶得要命,尤其是提起你,他就一副咬牙切齿的狠劲。你最好保重一点,晚上睡觉的时候,门窗一定要上锁,以免主子发狂来找你的麻烦。」
「叩!」砌墙的工具脱手,仅差寸厘就砸到了脚。
乔宝儿低头拾起工具,拨了拨掉落于地的混土泥沙,整个人蹲在砌高的一座墙边闷不吭声。一心只想认分的做事,主子凶什么……
书房连连传出恶咒:「该死、该死、该死!」
扔了一本账册,孟焰踹开椅子,在桌案旁来回踱步。
憋着一肚子闷气,日复一日……
小家伙还没滚回身边,好样的……真敢让他度日如年。
分明自作孽……他该死的考验自己的耐性,忽略了依小家伙瞎蘑菇的性子,天晓得何时才会踏回房里。
恼归恼,他望着开启的扇门,眉宇渐渐纠结,邃的眼迅速蒙上一层暗色。
半晌,适逢黎生外出数日回来,身后跟随两名扛着木箱的壮汉,三人前后进入书房。孟焰[起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大木箱。
「爷,我将东西都运回了。」黎生上前递出一本册子,「明细在这儿,高爷托您鉴定,半个月后,他会派人取回。」
「这箱子里的古玉有几件?」
「五件。」
「先搁下了。」
两名汉子应声:「是。」须臾,他们两人分别交出两把钥匙,尔后立刻告辞。
书房内仅剩下主仆俩,孟焰连瞧都没再瞧箱子一眼,一转身,随手将册子扔上桌案。

「爷不开箱来瞧?」
「瞧什么,我现在没那兴致鉴定古玉的真伪。」孟焰探手取来笔筒内的一枝小楷笔,神情若有所思。「黎生,你回来可有瞧见小家伙?」
「没有。」他一回府便朝书房来,「爷要属下去将他找来么?」
「不用。」他希望小家伙自动地回房。否则,他早就亲自去逮小家伙回来。
「哦,爷若没其它的事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孟焰点了头,静待黎生的脚步声消失,唇缝间溢出一声若有似无地轻唤:「小家伙……」
黎生回房途中行经一座拱桥,眼尖的瞥见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柳树后,不知将什么东西扔进莲池子里。他顿了下,须臾认出是小宝儿。
望着主楼的厢房一眼,乔宝儿颓然地回头,沿着柳树旁的小山坡离开主楼,待他攀上一道蜿蜒的长廊,不禁靠在廊柱旁喘息不止。
弯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灰尘,一块芙蓉石顺势滑出领口,微晃着浅浅的光亮。
轻掬起,缺角的芙蓉石折射一道光亮刺眼,他眨了眨眼睫,收起佩戴的小石头,举步沿着长廊走往偏僻的座院。渐行渐远的身影显得孤寂,肩上扛着无形的重担,左右着他的思想。
然,牵动情绪的究竟是什么……
缺角的小石头轻刮着胸前,引起微微的刺痛,瞬间淌过心口,缓缓地蔓延而下,乔宝儿渐渐垂首,视线落在胯下的位置,掌心渐收成拳,眼眶顿时盈满了自卑……
入夜,乔宝儿关紧门窗,一沾床便睡得相当沉。总是蜷缩着身子,即使身旁少了人体的温度,几天下来,他也逐渐习惯。
寂寞的房,仅有简单的家具摆设,搁着两套借来换洗的衣裳。垂落的床幔映着两道身影,彷佛界线似的,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轻易地卸下一扇窗,孟焰闯入小家伙沉睡的世界。
顶上的天,脚下的地,每一分寸都是属于自己的地盘,包括那气死人的家伙也属于自己!
伸出的魔爪勾起床幔,阴鸷的视线落在隐约可见的熟悉轮廓,心头的火在窜烧,却舍不得伤他分毫。
缓缓地倾身,落下一道轻柔的吻刷过温润的脸颊,转身的x那,俊逸的面容不再显得阴沉。悄然无息地离开佣人房,孟焰退回主楼。
守在寂寞的空间里,度过漫漫长夜,期待黎明之后,小家伙愿意到来。
受到府里一些人异样的眼光,以讹传讹的猜测、碎语,乔宝儿佯装毫无所觉,将心力投注在即将完成的狗窝。
阿良、阿贵和几名长工的心向着小爷,几个人一起分工合作,不似以往边干活边扯淡,他们很有默契地,谁也没问小宝儿和主子之间究竟发生什么。
至于严总管这几日端着好大的架子,又开始对奴才们颐指气使,府邸只有另一派人理会他那一套,以致下人之间形成更明显的分野。
眼看遮风避雨的狗窝将完成,忽地,阿贵问:「小爷,狗窝盖好,谁要去牵狗来这儿啊?」乔宝儿正在检查栅栏的门闩,一抬头,话都还没说,大伙儿纷纷开口拒绝。
「我不要去!」
「我也不去。」
「那两条狗凶得跟土匪没两样,不愧是主子养的。」
「啧啧,主子养的那两条猛犬都是公的,幸好没有母的,不然哪,一公一母在一起,若生了一窝小土匪狗,咱们可惨了,狗窝要盖两个才够用。」
「说的也是。」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离题讨论,话题从续盖狗窝的地点等等,谈到干脆将狗结扎……到最后,目光一致落在小宝儿的身上,异口同声地说出结论:「小爷……呃,你自己想办法。」
乔宝儿在烈阳下,晒得脑袋发晕,好不容易才消化他们的讨论出的结果。「牵狗的事,我会去找严总管说明。」

「哦,也对。我差点忘了严总管最近乐得取代小爷的地位呢,牵狗的事是该落在他头上,由他一手包办。」
「哈哈哈……」阿贵登时幸灾乐祸,「他老人家得保重,主子养的狗会咬人!」
阿良举手一拍他的后脑杓,「恚闭上你的嘴,甭再提了。」
「你打我干啥啊?」揉揉后脑杓,阿贵叫得很不满。
「笨啊你──」阿良挤眉弄眼地努了努嘴,示意他瞧小爷此刻的表情,人以前也被狗咬过呢,死阿贵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目光一瞥,唉唷……小爷的脸色黯然,阿贵登时闭嘴。
「喂,你们两个还不过来一起把剩余的砖头搬去仓库放,大伙儿一起收拾、收拾,也好早点儿歇息。」李四一声吆喝,马上转移了话题,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乔宝儿感受到他们待自己好,凝结于心的自卑渐渐消散了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微妙。斯文的脸庞漾起一抹浅笑,他在烈阳下和大伙儿一起做事,随着长时间的付出,慢慢地受到尊重,在他人身上也能找回一点自我存在的价值。
蓦然,低沉的话语掠过脑海──「小家伙,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脸上的笑容渐收,心头搁着主子的疑问,乔宝儿松了手,任由栅栏门晃啊晃地。
不禁抬眸凝望主楼的方向,此时,他喃喃低语:「还能是什么……」
王府内的气氛透着古怪,黎生回府两日,瞧了几回严总管对奴才们颐指气使,怎变成他在管事了?行经主楼的途中,不禁纳闷小宝儿为什么又偷偷摸摸地喂乌龟?
步下拱桥,他刻意停在莲池畔,耳闻一阵OO@@的声响,略偏头,不意外捕捉到树丛里的一抹身影。
爷的小家伙循着难走的路径离开,爷知道么?
黎生一转身,瞧爷走出房外,咦……这下子,他更显错愕。
孟焰面无表情的进入书房,须臾,黎生也随后到来。
「爷,您找我有事?」
孟焰睨了他一眼,踱至桌案旁,问:「姓高的可有告诉你这些玉打哪儿得来?」
黎生趋上前,探向搁在桌面上的玉石,有造型古朴可爱的猪形玉握,色泽薄透的玉婵、玉梳等等。他回道:「爷,高爷没说这些古玉的来历。」
「哦。」孟焰哼了声:「这几样物品十之八九是盗墓得来。怎么,姓高的竟也干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
黎生惊愕,「都是真品?」
「是真品。」孟焰吩咐:「过几日,待他派人来取回,我让你跟着护送。」
「是。」黎生退离桌旁,视线不经意地一扫,书架上的泥人偶相当突兀地吸引了注意力──爷的书房怎会摆放这么廉价的东西?
将属下的困惑看在眼里,孟焰道:「那是小家伙的泥人偶。」小家伙买了物品,等到领薪俸后,才会将两对泥人偶托给阿良送回乡下。
「哦。」
书房内,顿时陷入沉寂。孟焰回到桌案旁坐下,径自磨墨。
一名丫鬟送茶点、香茗过来,即使书房的门没关,她也不敢擅闯。探头偷觑了屋内一眼,喊了声:「爷、黎护卫。」
「进来,把东西搁着就出去。」孟焰头也没抬,语气死板。
丫鬟赶紧入内搁下香茗,下一秒,难掩紧张的退出房外。
黎生静默,细微地旁观一切。主子浑身散发一股阴沉感,随着时间流逝,茶几上的香茗渐凉,失去了它淡淡的清香。

窗外的天色渐暗,黎生佯装不经意地问:「爷,怎不见您的小家伙在身旁伺候?」
孟焰搁下笔,思绪凝在这个问号上头──小家伙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过来?
他不答反问:「黎生,依你认为,小家伙对我而言是什么?」
黎生露出一抹淡笑,「爷当小家伙是伴侣。」
「你认为小家伙又当我是什么?」
黎生的神情一僵,「爷问错对象,该问您的小家伙。」
「我问了。」他起身找寻收藏于架上的书卷,平日过惯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书架经由小家伙更动整理过,扰乱了记忆中的藏书位置。
如同小家伙扰乱他的心智,此时,他好想将小家伙给找回身旁归位。
黎生不发一语,直到主子又回到座位上,这才又开口:「爷既然问了……然后?」
「喀!」握在手中的笔瞬间断成两截。
孟焰呕得很,「小家伙滚了,不再伺候我。哼!」
黎生诧异,「他敢?」
「你以为他不敢,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妈的!他独守空闺可不假,想见小家伙还得偷偷摸摸……真是窝囊!
「喔。」难怪爷的脸色铁青。黎生偷瞄桌案的册子一眼,巴不得爷尽快写下古玉的相关年代和特征,以免一气之下连册子都遭殃。
孟焰甩了断成两截的笔,属下在下一秒眼捷手快的接住,随即从笔筒内抽出一枝新的笔递上。挑眉睨了属下一眼──瞧,黎生多机灵,哪像气死人的小家伙……做事死板又不解风情!
这两年来累积的怨气不少,脑海顿时回忆着小家伙习字的模样,孟焰又道:「那家伙若是离开我身旁,以他的能读能写的条件,也称得上是一项专长了,在外不难找到差事糊口饭吃。」
「嗯。」他终于弄懂了,原来爷担心被小家伙抛弃……
气闷了数日,孟焰咬了咬牙,「自始至终,我无疑是用环境牵制小家伙顺应着我,即使我能留着他数年,你认为我能忍受这情况多久?」
「这……」他默然,难得听爷发牢骚。
「我想知道在他心里究竟当我是什么人。」
黎生依然沉默。
孟焰搁下笔,只手托腮地望着开启的房门,啐了声:「小家伙没忘去喂养池子里的宠物,倒是不在乎我的生活起居。」
「爷也发现了?」
孟焰哼了哼,「那家伙就在我的地盘上,无论干些什么怎瞒得过我。」每近傍晚,小家伙便偷偷摸摸地来,他只须朝窗外望,总能逮着那抹纤瘦的身影。
「最近由严总管管事是不?」
「看来应该是。」
「无论是不是,明儿,你把那老家伙带到铺子里管事,至于这府里的管事,一个就够了。」
「好,属下明白。」
寂静的夜里,乔宝儿独坐在床沿,一盏烛光映照着沉静的面容,半敛的眼眸凝住一双摊开的手,数不清被主子牵过几回,也数不清长期累积的侍奉有多少。

这双手,为主子端茶送水;这双手,为主子整装添衣;这双手,在亲昵的夜里触摸人体的温度,整个人被动地奉献,不再讨厌……但也说不出喜欢的字眼。
黯然神伤地,他落下床幔,拥被而眠。
整个人怯懦地瑟缩着,躲在亲情、感激之情的夹缝里,难以延伸一份喜欢之情。
在乎的亲人凌驾于主子之上,焰这个字眼,偶尔才会唤出口,就在他感到无助的时候。
「焰……」意识昏沉,他轻声呢喃,迷糊地想着他……
悄然地打开房门,孟焰不禁纳闷小家伙今晚没上锁。
是忽略,还是存心……淡扫内室一眼,他悄然接近床榻,颀长的身影穿透一道幕帏,重迭在甫入睡的人儿身上。
想将他带回,填补心里的缺。
悄然地脱了鞋,他小心翼翼地偎在小家伙身旁侧眠。
一x那,惊动了昏沉的意识,乔宝儿掀起疲倦的眼帘,以为是梦境,轻唤了声:「焰……」
孟焰怔了下,任由他贴靠入怀。
小家伙是清醒还是迷糊?
良久,不再有任何动静。孟焰只手托腮,半敛下眼,满足于小家伙毫无意识的贴近行为。
真是……恼了数天,到头来,仍是自己妥协。嗟,简直犯贱!
「你眼睛张这么大干什么,见鬼了是不?」
天一亮,怀中的人儿醒来,孟焰一夜无眠,出口就没好气。
乔宝儿僵愣了许久,脑中毫无印象主子何时来到。
孟焰翻身压上他,扣住他的下颚,仔细的端详他斯文的小脸。「避开我几天了,你的胆子不小。」
吓!猛一汲气,沁入主子张狂的气息,乔宝儿浑身渐渐颤抖,双手紧揪着主子的衣衫前襟,一双眼睫也跟着轻颤不止。
指尖摩娑他柔软的嘴唇,嗓音低沉的问:「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主……子。」[幸福园]
「你确定我们俩像主仆吗……」伟岸的身躯略施力一压,孟焰存心将他逼得毫无退路。
呜!好重……
脸色倏地涨红,浑身毫无缝隙的屈于强健的体魄之下,逐渐丧失喘息的机会。「焰……」浑然无觉,无助之际他只会唤他一人,唯独他而已。
捧着他的小脸,坠下的吻取代了手指,贪恋地吮着小家伙微启的唇,品尝他的柔软。
即使再恼,也从未停止想要小家伙的念头。
舌尖的勾绕瞬间夺去了最后一丝喘息,本能地汲取对方的给予,他逐渐失去了招架的余力。
仅是浅尝而止,薄唇缓缓地退离了他的。
孟焰挑明说:「我希望你的心里有我,不是应付。」
乔宝儿脸红气喘地反驳:「我没想过是应付。」

「为什么不回房?」手掌抚摸身下的小家伙,迫切的跟他算这笔帐。
他惊慌失措地反应:「您在生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回房不就得了。蠢家伙,以为我会吃人么!」
「我……」
「不敢?」
「是。」他点了头。
「你就敢让我恼?」
「不是……」
「还说不是。难道你不知我被你气得都睡不着?」
渗入耳膜的指控令他眉头一皱,「我现在知道了……」
小家伙现在才知道?怒气一瞬间崩垮,孟焰一脸无奈地瞪他,「你是麻木过头,还是迟钝到无药可救?」
「我以为你要我走。」乔宝儿略挣扎,试图起床打水伺候主子,一心只想做好分内之事。「我没有想过要离开……很想留在府里挣钱。」
小家伙是牛么?「除了挣钱,你就不想些其它?」很自然地,孟焰顺着他挣扎的举动而翻身。
乔宝儿下床套了鞋,内心踌躇了半晌,终于回过头来,鼓起勇气道:「主子厌了吗?若是厌了,我会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孟焰怔在床上,不禁怀疑──小家伙把话听哪儿去?
他低头把自卑往心里藏,把立场划分的清楚。「主子就是主子,在我心里是不变的,您待我好,除非您厌了,否则我不会走。」
「你没把我当成伴?」
「没有……」
「也不是喜欢的对象?」
「那不妥当。」
孟焰的脸色愈来愈阴沉,胸膛的起伏剧烈扩张,他好想冲上前去宰了小家伙!
「如果我不要你的伺候呢,你当真就收拾包袱滚了,不会觉得可惜?也不会想我?」
「会可惜……」他思忖将失去优渥的薪俸。
至于会不会想主子……
也会的。
习惯为主子张罗起居、习惯府邸的环境、习惯主子的存在和气息……认真思索,他习惯了许多事,认命的接受一切。
孟焰索性挺身半倚在床头,等了好半晌,小家伙仍没表示。
不禁磨了磨牙,想骂又骂不出口,小家伙死板的令他又爱又恨又没辙!
骤然,他不耐烦地一吼:「过来,别杵在那儿像是做错了事。」
乔宝儿甫靠近,整个倏地被扯入一具宽厚的胸膛趴着。

孟焰的下颚抵着他的发,语气不佳地啐了句:「我当你是伴,是我喜欢的对象。」
心头一颤,乔宝儿不发一语。
「你呢,只当我是主子,我要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像个傀儡似的,这样好么,小家伙?」
「这是应该……」他闷在他身上细碎地响应。
蓦地,孟焰猛然将他托抱起,同时命令:「别动!」
眼一,毫无心理准备之下,下身一凉,私的残缺曝露在主子眼前。
「啊──焰!」
「肯叫我了,嗯?」孟焰舔了下唇,两指一挟,揉捻着他的余势。
「呜……」脸庞倏地涨红,两腿渐渐发软,他企图抓开主子的手,以遮掩他的羞耻。
孟焰睇凝他抿唇不甚甘愿的表情,不禁哼了哼,问道:「你只把我当主子伺候,如果换了主子,你也会让别人这样对你?」
「不会……」他猛摇头,不敢想象。
孟焰很满意的勾唇一哂,两手霸道的扣住他的腰,探舌舔了舔他的柔软,恣情地轻咬,惹来他低泣的求饶。
「呜……放开……放开我……」
「嗯……休想。」
撩火的吮吻他平滑的下腹,过火的刺激跨越了主仆界线,带领小家伙以喜欢的心情享受亲腻。他啧啧有声地舔弄,小家伙太需要刺激。
「焰……啊……」他垂首,眨着湿润的眼,不断轻推着主子的肩头,示意他停止。天早已亮,他该去提水……
孟焰抬眸,邪肆地笑问,「你还当我是主子么?」
「是……」
「啧,不上道。」恶质地摩娑之下,小巧的余势沁出晶透的泪液,濡湿了满手。「你以为没了这块肉就只能当我的奴才?」
「呜……」彷佛在揭他的疮疤,硬生生地剖开他的心脏,掏出那份自卑。
「怎不回话?」
「放开我……」泪眼婆娑,一滴又一滴的落在主子俊逸的脸上。
孟焰怔然,他热烫的泪水迅速地引起一丝罪恶感。「小家伙……」他别开脸,抬手拭去了眼眶的水气。
过了火,他停止了亲腻,还他一身整齐。粗鲁地将小家伙压来胸前倚靠,心头乱糟糟地,很笨拙地安慰了句:「别哭了。」
乔宝儿不领情的挪至一旁舔伤,纤瘦的身子缩了缩,有点讨厌主子过分的逼迫。
适得其反……孟焰仍不死心的搂住他的脆弱,「我当你是伴,是喜欢的对象,小家伙。」
「走开……」小小的火气窜出头,他嫌主子难伺候。
孟焰顺了顺他微湿的发,提醒道:「小家伙,这是我的地盘,你也是我的,莫非你还想继续麻木不仁?」
「……」他咬唇不回答。
孟焰吻了吻他不开窍的脑袋,撂下低沉的命令:「以后,当我是喜欢的对象,听见了么?」

他发出微乎其微地回应:「嗯……」
孟焰淡淡一哂,满足于小家伙仍在掌控范围,即使那么被动地顺应着他的需求,也够了。「不许你走,先陪我睡一会儿。」
主子的命令又来,乔宝儿点了头,敛下眼,迟迟无法入眠。
好想出去做事、地窖里的铁栏该拆除、还要做置放架……
想着、想着,意识到主子似乎睡着了,那沉稳的呼吸隐隐牵动着他的情绪。当主子是喜欢的对象……要求当喜欢的对象……
悄悄地别过脸庞,泪干的眼映入他俊逸的五官面容,那漂亮的薄唇吻过他无数,凶恶时候就吼,心情好就会笑,坏心恶质的时候就挑惹得他浑身毫无招架之力……
脸上一热,他倏地躲开,安分又认命地窝在主子身旁,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日上三竿,银翠注意到小宝儿睡过头,此一时、彼一时,她找上严总管告密。
「严总管,小宝儿偷懒呢,哼!咱们府邸的狗窝一盖好,他又故态复萌了,以为还受宠么,嗟!」不屑地撇撇嘴,她等着看好戏──小宝儿该修理一顿。
「真的,那家伙偷懒?」
「嗯,当然是真的。」
严总管眼看机会来了,怎可错过!哼哼,他连忙去拿家法,吆喝着几名家丁,一同前往佣人房。附近的几名奴才见状,严总管端着好大的气势,不知是谁又该惨、遭殃。
大伙儿纷纷聚集在佣人房外,窃窃私语。
须臾,只见严总管拉拔嗓门大吼:「懒东西!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快滚出来──」
房内,赫然被吵醒的人气冲冲地下床,一脚踹开门,双手环胸狠戾的目光一扫──
孟焰挑眉问道:「滚出来受死吗?」
「完了……」一群人马上跑的跑、逃的逃,谁也不敢留下来凑热闹。
「噢……是爷……」严总管双脚一跪,磕头哀号。
家乡的景色宜人,入秋的气候凉爽。乔宝儿提着竹篮,频低头,赤脚踩在泥泞的稻田里捡田螺,此时彷佛回到尚未离家前,每日过着单纯且朴实的田园生活。不过,时而传出的吼叫声破坏了他的回忆。惊愕的抬头,眼看主子拎着五娃朝这儿走来。
「我的纸鸢飞掉了。」五娃大声嚷嚷。
「也差点掉到桥墩下。」照顾小鬼,真麻烦!
孟焰摆着一张臭脸,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安排二宝、三宝上书院求学,再过两年,剩下的两个小鬼也可以扔进书院里,省得他每趟带小家伙回乡,必须时间盯着讨人厌的小鬼。
忽地,四娃惊喜的喊:「大哥哥快过来,帮我抓树洞里的小鸟。」
「什么鸟?」孟焰愕然。他循声搜寻到四娃就攀在树干上晃啊晃,喝!难怪她没多余的手去抓小鸟。
「臭小鬼,快下来──」
又一声惊吼,四娃吓了一跳,小身子一瞬间掉落。「啊!」眼一,她稳当当地落在一双手上,没跌疼小屁股。
怀抱四娃,孟焰的脸色已经铁青。
五娃的大眼睛眨啊眨,小嘴张得大,好佩服大哥哥好像会飞……可是他没有翅膀。
孟焰一回头,又吼:「小家伙──你捡完了没有?」
「还、没、有──」乔宝儿笑意盎然,放心有主子在,两位妹妹的安全无虑。

「你……」咬了咬牙,孟焰啐道:「又在瞎蘑菇!」
乔宝儿没再搭理主子的鬼吼鬼叫,早就习惯那暴躁的性子和坏脾气。眼看主子走往桥墩下捡纸鸢,而他动作温吞地继续捡田螺,为了增添晚膳的菜色而忙,即使腰酸背痛也甘之如饴。
直到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孟焰抱着昏昏欲睡的四娃,身旁跟着小家伙牵着五娃,一行人踏上回家的路途。
阵阵清风吹拂,七彩的纸鸢在天空飘啊飘地,五娃手握着一端的绳索,频频眨望着那美丽的颜色,充满了幸福的光彩。
乔家简陋的木造屋在年前经过彻底翻修,如今成为一栋三合院。屋内的摆设简单,大厅上设有祖先牌位和几样舍不得丢弃的旧式桌椅,厢房内新添了床和衣柜、书桌,厨房有新起的炉灶,至于锅碗瓢盆能用则用,仓库的农用锄具和杂物能留则留。
昔日的影子融合了新气象,一家子人的生活虽改善,但省吃俭用,日子过得并非享受、富裕。
乔宝儿的爹平常务农,在长子的庇荫之下获得一块田地,他留着自己耕种,也请些人手帮忙,因体恤别人要养活一家子不易,大伙儿在秋后收成按耕种的比例给付所得,这块地并未带给他多大的财富。只要日子能过,孩子有书可读,已是他最大的心愿。
乔大娘在平日仍种植蔬果,和往日相较之下,不用再为三餐生活烦恼,心境上轻松不少。意外地,她又怀了孩子。这事儿,透过小家伙贴进耳畔的碎语传达,孟焰当下停了吃饭的动作,嘴角微微抽搐。
乔宝儿挟了田螺肉放入他的碗里,视而不见那僵硬的脸上冒出两条青筋。
须臾,他听着大宝和二宝开心地谈及在书院发生的趣事,有哪个顽皮的孩子把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谁又被罚背诵论语等等。
「大哥哥吃饭。」五娃笑咪咪地喊,学着大哥挟菜给大哥哥,幼小的心灵好崇拜大哥哥健步如飞。
四娃也喜欢黏着他,今夜,她抢到位子挤在大哥哥的身旁。
乔家的夫妇对王爷仍是又敬又怕,即使人来了好几回,那份疏离感依然维持。
孟焰勉强笑了笑,憋着一连串的咒骂在心里──
这对夫妇真能生……是吃撑了太闲,还是怎地……竟然又有了!为了小家伙,他注定摆脱不了小鬼头。
嚼了两口饭菜,他问道:「你们打算为孩子取什么名字?」
「呃,还没呢。」孩子的爹说:「是想过生男娃儿就叫六宝,生女娃儿就叫六娃。」
「哦,万一多来两个男娃儿,不就叫七宝、八宝?」长大后,将来卖八宝散,专治小儿夜里啼哭、胀气腹痛;或卖八宝粥,人如其名,好记又好叫……铿!那排行第八的,天生注定倒霉!
乔大娘略显不好意思的垂首,这邻家附近同年纪的妇女,唯独她又怀了孩子。
孩子的爹正经八百的回话:「待这胎生完过后,以后万一又有……名字也是这么取的。」
「不妥。」孟焰面无表情地反驳。
「哪儿不妥?」是名字不好,还是……
得断种!这句话搁在心里没说。孟焰随口提议:「这一胎若生男娃儿就叫断宝,生女娃儿就叫断娃。如何?」
闻言,乔宝儿双目圆瞠,马上反应:「主子是不是取断章取义的断字呢?」
孟焰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死板地问:「怎么,你有意见?」
「嗯,断字不好听。」乔宝儿颦蹙眉,咕哝:「就连字都难写。」
「会吗?」他不安好心眼地问。
乔宝儿点了头,试图说服,「名字代表一个人,这攸关一辈子的事,要取的好听才好。」他央求,「换个名字好么?」
「不好。」孟焰恶质的拒绝。尔后安抚:「不喜欢断章取义的断字,这没问题,就用手段的段字,笔划少了些,也不难写。这下子你可没有意见了吧?」他表情略显狰狞地凑近小家伙,颇有威胁的意味。
「也是难听……」乔宝儿愈说愈小声,已经没胃口。

「不难听。」孟焰信口胡诌:「用段字,是有涵义的。你想想若生男娃儿带金、女娃儿招布,取这个字两全其美。等你吃饱饭,去房里拿纸笔多写两遍,看着、念着就顺眼好听了。」
「……」多写两遍……如果,可以的话,他好想拿砚台打主子的头!
哼了哼,孟焰无视他哀怨的眼神,要商量什么都可以,唯独取名字这件事儿,没得商量!
一室凝聚肃杀之气,餐桌旁的其它人;年纪小的不懂事,年长的不识字,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岂敢在他的面前有意见。
「砰!」孟焰随手将们甩上,一连串扣锁、关窗,以防四娃、五娃走错路上错床,找错对象挤来身旁。
「小家伙,上床!」一声命令,无非是想获得一些补偿──他纡尊降贵当奶娘。
「呃。」乔宝儿一回眸,手里仍握着笔杆,道:「您先睡,我还想写字。」
「啧,写什么字!」孟焰上前,俯身一瞧,纸面上布满工整的字体,分别是「乔锻宝」、「乔缎娃」。眉一拧,他问:「怎么,你还不满意?」
「没有。这名字念着、写着习惯了,也不难听。」
一瞬抽起他的笔,孟焰催促:「习惯就行了,快上床。」
眼一,乔宝儿被主子揪离座位,一把推向床榻。他脚步踉踉跄跄,连忙抓了床幔稳住身子。渐渐,他困窘的表情透出一抹晕红。
孟焰在他身侧吻了那发烫的面颊。「有什么好害羞的?」
咬着唇,他当主子是喜欢的对象,稍被触碰就莫名地更加紧张。
「小家伙,怎不转身过来为我脱衣裳?」
「您自己有手。」
视线一瞄,小家伙一径地揪床幔,难怪没多余的手摸上身来。薄唇轻扬,孟焰径自坐上床,不怀好意的解开衣扣,露出厚实的胸膛、下腹,逐一褪去全身束缚。
不禁屏息,乔宝儿慌乱的眼神不知该落在哪儿。
「过来。」孟焰扯他入怀,夹在双腿间禁锢。
逃不开,他发软的瘫在主子身上,脸庞枕在他肩头。
孟焰按压下他的头,示意他取悦自己。
乔宝儿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整个人缓缓地下滑,摩擦着坚实发热的身躯。
并不讨厌主子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发烫的脸触碰那胯下的硬物,羞窘了好半晌,才张口含住。
猛然汲气,撩起一阵晕眩感。
小家伙笨拙地骚动他的敏感,孟焰低下脸,狂乱的眼神映入那羞涩的动作渐渐变得灵活,小家伙熟悉他的喜好,彷佛逮着弱点就紧紧吮住不放。
他的粗喘愈渐浓浊,陶醉地享受那柔软的唇舌所带来的极致快感。
良久,乔宝儿泫然地结束这一场亲昵,抬手抹去残留于嘴角的白浊,他一头枕在主子腿上微微喘息。
尚未因此而满足,孟焰捞起小家伙上床,摆布在身下,动手褪尽他一身碍事的衣裳。细碎的吻纷纷落下。似一场急骤雨润泽透红的肌肤,洒落了点点嫣红的痕迹。
他濡湿小家伙分张的双腿地带,小巧的余势微微颤抖,经不起指尖的逗弄,唇舌的爱抚,惹得小家伙泫然欲泣地推拒他恶质的纠缠。
「呜……焰……」他终于出声求助。
孟焰悬宕在上,分别扣住他的脚踝,挺身将欲望一寸寸地囚禁在他体内,精悍的腰腹前后摆动,小家伙激荡连连,休想逃出他的控制范围。

「啊……呜──」乔宝儿紧紧攀附他的肩头,十指抓陷了结实的肌理线条,几欲无法喘息地承受主子的挺进冲刺,狠狠蹂躏。
一阵晕眩感袭来,孟焰一头栽入枕畔,激喘不止。
乔宝儿一度晕厥,瘫在他身下。逐渐回神,乔宝儿发觉难以伸展四肢,扬手打了打他的肩头,示意要一席喘息的余地。
孟焰不甚情愿的挺身,欲望一x那退出,手指随之取代进入那滑嫩红肿的窄缝,从容的折磨。
「呜……」一波平息,又一波起。
俊魅的面容缓缓低下,舌尖撩上那小巧却敏感十足的余势,辗转吸吮,恣情的戳刺,前后夹攻,存心不让小家伙太早睡。
「噢──」抿紧唇,乔宝儿再度啜泣。喜欢的对象实在坏、恶质、变态……
─阉奴《心事》完
阉奴《惹火》
逃!甫跨出一道生死关头,小狗子没头没脑地奔逃。
距离身后的王府愈来愈遥远,那内心的恐惧依然不散,身后彷佛有一群恶鬼、一群来自阴间的鬼使神差要逮他下十八层地狱水淹油炸,小狗子吓得魂飞魄散,满脑子仅剩下逃命。
眼眶凝满了委屈,纷落的雨水溅湿他衣衫、溅湿他的脸,沾了泥泞的鞋犹如灌了铅,愈来愈重地拖缓了他的步伐,直到走不动了,他搂着发疼的肚子钻入一条巷道内。
他抵靠着墙,上气不接的猛喘,耳闻四周吵杂,巷内的人群拥挤,吆喝声、喊价声,此起彼落。
偷偷摸摸地,狼狈的身子瑟缩在竹笼子旁,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小狗子不在乎此有多脏、多乱,他只求暂时躲避风头。
忽地,「刷──」站在对面的鱼贩子随地泼了一盆污水,溅起的水落上身,小狗子来不及闪避,被溅得一身发臭。
鱼贩子随手扔开铁盆,继续朝往来的人群瞧,蓄满胡渣的大嘴吆喝:「卖鱼──草鱼、甲鱼和螃蟹统统新鲜、活跳跳的咧──」
小狗子窝在鸡笼子旁,脚边不远有一滩血水、一坨零零落落的鸡毛,贩鸡的大婶将宰杀鸡只的刀插在砧板上,刀柄血淋淋地。
心一凛,只要看见刀就怕。连忙将目光调离,眼看卖菜的婆婆晃过,嘴里喊道:「芹菜、青椒咧,黄瓜、扁豆、嫩蒜苗咧!」
赫然,巷内另一头惊传凄厉的哀号;猪在叫、贩子也叫,震天价响的杀猪声扰得他惊慌失措,一瞬间跳起。
他双脚频频打颤,心虚不已,怕极了主子不饶过、严总管不放过……
脸色惨白,他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
一定要……要找……地方躲。究竟哪儿才是安全之所……一阵慌,脑袋也一片茫,他身无分文也没有至亲可以投靠。
赫然,脑中窜出唯一的庇护之所──澡子堂。
澡子堂是阉人的聚集之所,换言之,平常人不屑涉足此地。
凡是没被选入宫的阉人,少数幸运一点的人就想办法混进澡子堂当差;为人端茶送水、擦澡、按摩伺候。
涉足澡子堂的其中不乏宫中阉宦,阉人若是透过谄媚、巴结,便有机会走后门入宫。至于没这点运气的阉人,下场泰半逃不过凄惨的命运;尚能让亲人接受的,就回乡投靠,否则就只能流落街头,群体聚集干些偷鸡摸狗、拦路抢劫的事儿以求存活。
人们视他们为一群低贱、无耻之徒,不配称之为人,贱称「阉竖」、阉狗」。
小狗子饱尝过受人轻贱、侮辱,随意践踏的生活,从不认为自己一想往上爬有什么错,他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当大爷,能抬头挺胸、能颐指气使、能让人瞧得起!
逮着机会,他孤注一掷,岂料被主子识破,无疑被小宝儿害惨了。
带着伤和满腹怨气,他来到澡子堂内寻找旧识──小顺子。

一看见同期受阉的小狗子来到,小顺子好生吃惊。「你………你浑身怎这么脏啊?」难怪他会来澡子堂,实在该从头到脚清洗干净!
「我……遇到抢劫,被人打……跌得一身脏。」
啊!小顺子再度吃惊,「原来发生了这种事。」
小狗子随口撒谎,以博取同情。
小顺子捏紧鼻子,扬手一阵乱挥,「你好臭……」他口齿不清,憋不住抱怨。
「小顺子,帮帮我。」小狗子向他摇尾乞怜。
「嗯嗯。」他不断点头,有股冲动想把小狗子推进水里,但碍于澡池里的爷们专程钱来享受的,他只好忍住没干下荼毒他人的行径。
「你快跟我来!」小顺子掉头就走,安排一间单独的洗澡间,随即将小狗子给推进去。
小狗子踉跄了下,连忙扶着浴桶才稳住自己。
「赶快把自己洗干净,我去拿套衣裳借你。」说罢,他顺手将门合上,毫不怀疑小狗子的遭难。
不一会儿,小顺子拿了衣裳过来,索性待在洗澡间内帮小狗子洗澡。
由于他们俩曾经一起在澡堂里共事,后来小狗子巴结澡堂的管事,希望管事为他介绍更有出息的地方干活儿,于是小狗子就被送进王府。
「小狗子,你在王府混得应该不差吧。」小顺子多少有些羡慕他的好运道,在王府当差,能赚更多银两。不像他,待在澡堂为爷们擦背、跑腿,注定一辈子都没出息。
小狗子闷不吭声,藏着心事,低头检视肚皮上的瘀青。
严总管踹得那一脚可不轻,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了。抬手偷偷地抹了抹眼泪,他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
他轻轻哽咽,「小顺子……我被赶出来了。」
「啊!」小顺子第三度吃惊,一双眼儿眨啊眨地,「你……不会吧,当真被赶出王府了?」
小狗子点了头,背对着小顺子,眼眶的泪水愈落愈多,纷纷掉入水里。
「……为什么?」小顺子的眼神一x那黯然,瞧着他的背,手拧着巾帕顿时止住了擦拭的动作。
他缓缓地回头,满脸泪痕地说:「待在王府一样让人欺负、瞧不起,事做不好就会挨揍、罚。我被赶出来之后,又遇到抢劫……所以,走投无路……」
小顺子好生同情他的遭遇,「小狗子,你先跟我住一起好了。管事的家里出丧,这阵子忙着理亲人的后事,待他回来,我再同他说说,或许他愿意收留你在这儿做事。」
「谢谢你。」
「道什么谢哪,咱们都是可怜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啊。」小顺子拿着巾帕抹了抹他的脸,「你别哭了,我会罩你!」很有义气地,小顺子拍胸脯保证。
阴雨绵绵,整座王府陷入死寂。一道颀长寂静的身影步出府外,旋即步入纷飞的雨中。手中的伞遮掩了他泰半的面容,穿着与平日不同,一席靓蓝色的长袍突显了他斯文的气质,彷佛刻意教人难以辨认身分。
独自走上街头,穿越人群,踏上小狗子曾驻足过的痕迹;面无表情地搜寻,胸有成竹小狗子唯一的落脚。
轻敛下眼,耳闻一辆驱近的马车疾驶而来,算准了那接近的距离,当马车轮辗过路面的x那,激起的水飞溅,一柄纸伞也在瞬间挡下水渍。
衣衫滴水不沾,落下的细雨却轻薄了脸庞,甚感冰凉。
顷刻间,他收了伞,旋身步入小胡同内。
澡子堂的牌匾高挂在门楣,他甫跨入,一名阉人迎上前来,骤然挡在身前。
「这位爷,咱们这儿严禁外人入内。」小顺子可眼尖了,一看即知来人不是阉人。

「让开,我要找人。」
「爷要找哪位?」
黎生没再搭理他。视线捕捉到蹲在公共浴池旁的一抹身影,嘴角淡淡一哂,小狗子果真躲来澡子堂。
一抬眸,小狗子登时吓了好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瞠得又大又圆,连连口吃:「完了……完了……」
赫然,他拔尖嗓门一喊:「小顺子,那个男人是土匪,要抢劫──」
「喝!真的是土匪?」小顺子连连倒退,也瞠目结舌地。
小狗子手指着门口的男人,严厉地控诉:「昨儿就是他抢我的家当!」
「啊!」小顺子连忙拿起搁在柜台旁的铁盆充当防卫武器,下一瞬拉拔嗓门尖叫:「救命啊──有人要抢劫──」
此言一出,澡子堂内的好几道门纷纷打开,陆续奔出一群下身仅着亵裤或以布遮掩的阉人,其中一人问:「劫匪在哪儿?」
「大门口的这一个!」小顺子顶着铁盆当头盔,说完拔腿就跑。
登时,一群人手里的铁盆、皂团、刷子、水瓢、水桶等等纷纷掷往门口,黎生一翻白眼,手持纸伞,三两下就打掉飞来眼前的杂七杂八。
有点恼,下一瞬,伞尖一挑,眼捷手快地接住飞来的一条亵裤。他随即扔回,搜寻的视线一瞥,小狗子藉由混乱之际开溜。
眉一拧,黎生骤然提气跃起,倏地一道身影扑飞上来,紧搂着他的腿不放。
「你不能走!」小顺子很有义气的舍身救人,顶上的铁盆落在一旁「匡啷、匡啷」地响。
黎生愕然了下,随即低头喝道:「你放开。」
「不放、不放,你不能再打小狗子!」
「放手!」
「不放、不放!你打死我也不放!」
此时,众人见状,其中一人高声一呼:「快拿扫把将抢匪打出去──」
一窝蜂的,大伙儿四下找来扫把、木棍奔上前就打,黎生利落的身形左闪、右躲,同时探手一抓,拎起缠黏在身的家伙一道闪避,棍棒无眼,以免被打个正着。
小顺子的眼儿都了,赫然惊觉土匪好大的力气,只要碰过的扫帚、木棍统统断成两截。
须臾,大伙儿均两手空空,澡子堂满地狼藉,他们顿时心生害怕地连连退却。
黎生霎时把人扔得远了,无心和这群人继续胡搅蛮缠,惹得一把火隐隐窜上心头。
旋身离去时,他连句话也没留,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瞳探查四周,待步出小胡同外,斯文俊秀的脸庞隐约可见眉宇间浮现一道杀气。
宛如无头苍蝇,小狗子急忙奔逃,沿路尽往人群里头钻,又撞又跌,人群之中,时而传出一阵叫骂声,以及连连恶咒:「死小子,你娘的……赶着去投胎啊!」
小狗子充耳不闻那些难听的字眼,也无暇理会身后有多少人因他的鲁莽冲撞而跳脚。兀自奔逃,急忙的身影窜在市集、街坊上,他气喘吁吁,这会儿索性躲入一间食肆内。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地交错明显的恐惧,他嗫嚅着唇,佯装镇定的挑选目标。
迅速地瞄了瞄四周宾客,须臾,他硬着头皮上前询几名陌生人,「这几位爷……我……我……可不可以……跟你们……坐一起。」
此话一出,引来周围的几桌客人一致回头,大伙的目光并非落在少年身上,而是被问之人──主子。
高颢不禁诧异,怎不是美人儿来缠?
小狗子哭丧着脸,忐忑难安,怕极了受到拒绝。

坐在一旁的陈总管纳闷地问:「小少年,你饿了是不?」
他猛点头,「我饿了好几天。」
难怪……这少年一脸憔悴。陈总管打量他之后,转头请示主子:「爷,您的意思?」是否要施舍几锭银子打发,还是赏他一顿饭吃?
「坐下吧。」嘴角轻勾,高颢拉开了椅凳,显得平易近人。
「谢谢大爷们。」小狗子一屁股坐下,暂时松了一口气。
陈总管立刻招来伙计送上一副碗筷,递给小少年,「你多吃些,甭客气。」
「谢谢大爷。」小狗子低垂着脑袋,压根没心情用膳,他只不过是利用陌生人当挡箭牌,或许能避开黎护卫的追捕。
缓缓地挪动身子挨近爷,思忖只要黎生一发现,他就大喊抢劫!
各怀心思,高颢一派慵懒的小酌,不禁暗忖:小少年一副紧张兮兮,一双眼神游移不定,时而瞧向大门口……该不会是闯了祸、得罪了谁?
陈总管和主子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主仆俩均察觉这名少年不太对劲,或许干了偷鸡摸狗之事,遭人追。索性静观其变,等着瞧究竟是谁会找上门来。
食肆外──
黎生只消往人群骚动的方向找,几经询问路人,无须耗费多久的时间便寻到小狗子的下落。他跨入食肆,淡扫堂内仅有五桌食客,清一色皆为男性,隐约透出一丝不寻常……顿时目光一凛──定在小狗子身上。
黎生不动声色地接近,毫不理会迎面而来的几道目光打量上身。
啧啧……这会儿来了一位美人,高颢的嘴角微微一勾,依审美的眼光来瞧,对方生得可真俊,可惜……表情太冷。
年轻人挺斯文,和风流兼下流的主子完全是两个样啊。陈总管向来欣赏一派正正经经的年轻人,至于主子……他就当是跟错人了,没得选择。
忽地,黎生探手一抓,霍然伸来的大掌一瞬扣住了手腕,阻止他动小狗子一根寒毛,摆明多管闲事。
黎生冷冷地下令:「放手,这孩子是我的。」
「是么?」高颢笑说:「你不像这少年的爹。」
「放手便是。」他懒得同对方唆。
挑了挑眉,高颢心存挑衅:「如果……我不放呢?」
又一个死缠不放!霍然,黎生提伞猛地击向桌面,「啪!」纸伞登时碎裂,彷佛开似的木屑横飞,七零八落的散得一桌子都是。
「啧,好好的一顿饭甭吃了。」
「磅!」登时,四周的桌子顷刻间震断了支撑,汤碗、杯勺、酒壶等等兵兵乓乓落得一地狼籍。
几名汉子气势汹汹,迅速上前包围,为首的汉子问道:「爷,是否要属下将人给撵出去?」
「呵,来者是客哪。」他神情一派慵懒,当这是自个儿的地盘,说得一派理所当然。
小狗子早就吓傻了,紧闭着眼,两排牙齿猛打颤,浑身冷汗直流。
黎生面无惧色,心下猜测这间食肆被人给包下,一屋子食客都是自己人。
「请你高抬贵手,把人放了给我。」
「小少年既然独自上门来,当然也可以自行离去。」说罢,高颢示意属下将人送出门外。
黎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狗子倏地被人给拎走。「混帐!」他一吼,猛地挣出箝制,转身欲追之际,骤然腰腹一紧,他不禁愕然。

他一转头,微张着嘴面对一脸讪笑的男人。高颢勾着他,轻笑:「呵……你自动送上门来,急着走干什么呢?」
脸色一变,一古脑的火气上扬,黎生扣住桌缘,瞬间举起,x那──
陈总管翻掌一劈,桌子登时脱手飞往墙面,「磅──」地一声巨响过后,地面的残骸裂成两半。一群汉子双手环胸,彷佛在看戏似地,一个个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
黎生咬了咬牙,眼观局势输在对方人多势众,心中的一把火不断窜烧。
高颢老实不客气地摸了他结实的腰一把,「啧啧……挺细的。」
眼一瞄,这会儿大剌剌地盯着美人隐隐起伏的胸膛,啧啧……美人的脾气不太好,三两下就挑起怒火乱烧。他兀自品头论足,倒是不介意美人有多火爆。[幸福园]
黎生怔忡了下,搂上身的男人毛手毛脚,一双精锐的眼神闪烁,既沉又充满算计……他微微吃惊──此人好生眼熟。
捕捉美人一瞬间困惑的表情,高颢笑问:「你瞧我生得俊,莫非……」他故意顿了顿,「被我迷惑了是么?」
口吻轻佻,自以为是……眉一拧,眼底泄漏了一丝睥睨的意味。黎生劲力十足地一脚踹开身旁的椅凳,同时也震开了男人的手,旋即很不赏脸的转身离去。
「呵,美人儿走了。」一双邃的眼渐渐[起,高颢饶富兴味地勾唇一哂。「有意思……」
他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袍,随即吩咐属下赔偿食肆老板的损失。
陈总管眼尖地瞥见主子负于身后的双手,指缝间露出一小截红绳,究竟是……
他上前小声地问:「爷,您从别人的身上摸来了什么?」
「呵……还用得着问么,当然是摸来对方的底细。」
「什么底细?」
「陈总管,您老是不是记性差了,我这人专干偷鸡摸狗的事,什么都偷,至今还没『偷人』,你以为我能安分多久?」
陈总管的脸色一僵,顿时想起了主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不风流枉少年……
这句话用在主子身上得改改──人不下流就白活了。
─阉奴《惹火》完
异想天开之《攻受集合》
地点:樊楼。
冷念生聚赌,由翟颖派手下的官差们把风。
话说,樊楼的主人是万万不可能缺席,鲜少露面的尹玄念在意识混沌之际,胡里胡涂地又被相公这号人物拐骗。于是,大美人终于出现。
至于葵,则是带着小老鼠出门买糖,顺道经过冷大爷的地盘,索性带着小老鼠上门,见见世面。
樊爷因应酬而带着段玉一道涉足,几杯黄汤下肚后,他倒也不介意试试手气。
再来就是王爷了,一时兴起之下,又抓小家伙去「开房间」,于是一伙人就这么凑巧又意外地聚在一起。玩牌九之前,当然得先比较一番。
冷大爷很自豪地发言:「论美貌,我的娘子最美。」
葵也不落人后的哼声:「论乖巧,我的小老鼠最乖又单蠢。」
樊爷面露温和的笑容,称赞道:「论贤慧,段儿的手艺好,在床上也相当听话就是。」
「要比较是吧。」孟焰哼了哼,「我的小家伙生得也不差、脾气好、唯命是从,我要他往东,他偶尔敢往西而已。」

须臾,大伙儿一致探向闷不吭声的翟颖,只见他不断地摇了摇头。
他叹气:「论美貌,念生不及娘;论乖巧,念生不及小老鼠;论贤慧,他比不上段玉,除非外边下红雨。若是论听话的程度,这家伙阳奉阴违,唯一的优点是精力旺盛,很耐操……」
不待他说完,冷念生气急败坏地冲至斯文人的眼前,揪着他的衣领,吼:「死文人──你欠揍是不?」
翟颖冷静地笑了笑,揪下他的拳头,道:「念生,我不欠揍,至少,我说出你的优点。」
「呃……也是。」他想了想:娘不耐操,瞧爹当怨夫已久……
视线一扫,落在名为小老鼠的身上,打量他呆呆傻傻地似乎也不济事。至于那脸上有浅色烧疤的男子,脚都跛了,体力一定欠佳。
瞄了瞄,目光落在年纪最小的乔宝儿身上,那还用得着猜吗,岂能满足另一半的需求?
呵,舒展指节,冷念生马上整了整斯文人的领口,笑道:「你果真识货,本少爷栽在你手上也就认了,以前被你揍过,我也可以不计较。你最好听清楚──这辈子也得认了本少爷是流氓头,有些事你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少管我,懂了没?」
「嗯,我听得清楚。」翟颖反问:「念生,告诉我,你最近又干了些什么瞒着我?」
「你问这么多干嘛?」
「我能不问么,你这粗暴的家伙又揍人了?」他一脸严肃地站起身来,反手一抓,将他带离现场去审问。
「噢……完了。」
眼看两个儿子率先离去,尹玄念瞪了相公一眼,不禁骂道:「死男人……挑了什么不正经的话题来谈。」
在状况外的郝古毅一听到「死」,便立刻惊呼:「葵不可以死翘翘!」
段玉略显不好意思地拧了樊爷一把,啐了句:「死男人,你不说话也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乔宝儿不明所以他们为什么都骂另一半「死男人」?不禁偏头偷觑了主子一眼,尔后很小声地向众人反应:「焰不是死男人……是坏男人。」
围坐一桌的四位大爷不禁面面相觑;须臾,各自回头对面自个儿的另一半──
冷大爷面无表情地问:「我有说错吗?」
「……」尹玄念哑口无言。
葵将小老鼠搂来身前,安抚:「别紧张,我不会死翘翘,我会好好活着,照顾你到老。」
「葵不要骗我。」他眨了眨眼,相信葵说的话。
樊爷笑容满面地应对:「段儿,别恼。」
「我没有……」他渐渐垂首,适才仅是犯害臊。
孟焰皮笑肉不笑地对小家伙放话:「我是坏啊,可是对你很好不是么?」
「是……」时好时坏。这句话,乔宝儿闷着没说。
─异想天开之《攻受集合》完
后记
写这本番外集结,内容延续了五对主角们的生活小插曲,其中也增添了稍微感伤的小剧情,整本书以古代稿为主,写到后来,我发觉里面的小鬼头好多啊!
不知是不是家中小朋友很多的关系,我写的主角年龄层有下降的趋势……(默)
不过在本书的《心事》里,我让小宝儿的年纪增长了两岁,写了他和孟大爷的感情发展,所占的篇幅比例最高,仍是让孟大爷吃亏与妥协,我认为这才是他们俩的真正完结篇。

感情的归属依然在对方身上,两人同样都很笨拙,忽略了相当细微的小事,其中的猜测、不安以及把某些话都搁在心里藏,这何尝不是一对恋人会有的行为呢?
小宝儿的奴性太根蒂固,对孟大爷来说不是件好事,就当他是咎由自取,活该。
《惹火》这篇,交代了黎生去抓小狗子的过程,《阉奴》的正文当中碍于字数关系,并未写出这一段,于是特别收录在《七夕》之内。
最后,感谢常来家中的诸位读者们支持,让我催生了这本番外集结,以及西红柿小编为这本书争取了非限量出版发行的机会。
各位,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