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学记事(《戏梦》番外) BY:卫风
我叫水静。
不过这个名字基本上没有用过。
家里每个人都叫我静静。其他人会叫我三公子。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叫杨丹,一个叫水笙。
不过他们的名字基本上也没有使用过,平时的称呼就是,丹丹,笙笙。
我不喜欢哥哥。
哥哥们都对我不好。
丹丹哥哥会扯著我的耳朵说,什麽我不是个妹妹而是个弟弟?他已经有个弟弟了,现在想要个妹妹。
所以早上总会被他魔音穿耳,在不远的房间里惨叫怪叫:“你给我生个妹妹――我就要就要就要妹妹――”那不用
猜,一定是我大哥杨丹。
晚上会有人碎碎念:“你再变回小龙,然後再化一身,这化成个妹妹,听到没!不然我会天天欺负你天天虐待
你……”
这个不用怀疑,是我二哥水笙。
问我什麽被这麽荼毒还不反抗?
我想反抗啊!可是我怎麽反抗!你让一个牙都没长的婴儿去反抗什麽去啊?
好,兄长们说完,再来说我家的长辈。
我有……一,二,三,呃……四个爹爹。
这个,那个,就一般人的眼光来看,可能是有点……咳,多。
基本上……我还认不清谁是谁……
总之是四个人,绝对没有错!
最爱抱我的那一个……嗯,身上有淡淡的香气,说不出来是什麽香,反正好闻。
他抱我的时候表情最温柔。
然後另一个父亲会拉他的袖子:“平舟,你都只看静静不看我……”
原来这个最温柔的爹爹叫平舟。
平舟爹爹会说:“飞天别闹,你看静静都笑话你了。”
那个扁著嘴和我争宠的爹爹叫飞天啊?
他好丢人。
我才多大哦,他和我抢著要人抱。
“可是我已经五天没有抱到你了……”飞天爹爹用要哭出来的语气说:“你总是在忙……”
平舟爹爹一边轻轻拍我一边说:“可是你也很忙,行云不是一直在你跟前不离左右?”
飞天爹爹干脆扑上来连我带平舟爹爹一起抱住:“可是行云不让我在上面……”
这些让人听得一头雾水的对话好米营养。
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继续婴儿的本职工作。
吃了睡,睡了吃。
既然刚才我已经吃过,现在当然要睡。
然後半睡半醒的时候,还听到有怪声音。
“平舟,平舟……唔,别亲那里……你说了让我抱……不可以食言……食言人会肥……会变成大胖子……会变丑…
…”
“别说话。”
“唔,真的不行,那里不行……你,你骗我,你说了让我抱的……”
“是让你抱没错的。你不是正抱著我麽?”
“呜呜……嗯,你骗人……你骗人……我不做了……我不要再生孩子了……”
“不哭……飞飞,看你,哭成小猫脸了。你儿子会笑话你的。”
“腰再E高点。”
“唔,轻,轻一点……”
这都是些什麽对话,一点意义都米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又饿了,睡到自然醒。
一张漂亮的脸庞正凑近了看我:“没道理……居然一点不象我。”
飞天爹爹脸颊绯红,披散著头发凑得很近,平舟爹爹的眼光更温柔了,的黑黑的潭水象是可以淹死人一样,和
飞天爹爹头靠头坐在我的摇篮一边。
“丹丹象行云就不用说了……笙笙十足十象辉月。结果最小的也不象我……”
平舟爹爹忽然笑了,有些促狭的意味,说话声音放得很低,我模糊听见:“如果象你,那我又怎麽能肯定他是你
我而诞下的?”
飞天爹爹的脸更红了,眼睛水汪汪的象是哭出来:“你……”
平舟爹爹抱著他轻轻说话,嘴唇一下一下碰著飞天爹爹的。
这个好象叫做亲,又叫吻。
奇怪,饿了就去吃东西,象我就是,饿了就吃茯苓粥和莲藕清露什麽的。
平舟爹爹如果真的很饿,我可以把我的粥给他吃啊。
一来二去天就黑了。
然後跑出去一天的哥哥们就回来了。
按飞天爹爹的话说,他们都是猴子变的,太野了。
丹丹哥一身是汗气,还把一样绿油油的东西扑的一声丢到我身上。
不知道是什麽东西,还会跳,还会爬,在我胸口踩来踩去。它跳不起来,是因它的腿被绑住了。有人走过来把那
个绿东西拿开:“丹丹,别吓著静静,哪里捉的青蛙?”
“小湖里逮的……你看他两眼瞪得,明明是很高兴,我哪有吓著他!”
这个说话的,正逐渐被我记住。
他是行云爹爹。我之所以能记得住,是因他有非常漂亮的眉毛,和丹丹哥一模一样。
还有,他也很喜欢抱我。
摆开桌子吃饭。
饭厅大得很,然後有侍女姐姐把我抱起来喂我吃粥。
四个爹爹都到齐,两个哥哥也都在。
晚饭时家里人都会到。
这是飞天爹爹的坚持。
虽然我听不懂什麽叫坚持,但是大家在一起吃饭真的很好。
忘了说,坐在最上面的那个人,我总是认不清他的脸,他是辉月爹爹。
笙笙哥身上有和他一样气味。
丹丹哥和笙笙哥坐在最末,乖乖吃饭。
等我能坐起来了,长了牙了,我也可以上桌子去,和大家一起吃饭的吧。
一开始哥哥们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小声聊天,後来辉月爹爹说什麽食不语的,後来他们就不大敢说话了。
不过会在桌子底下做小动作。
抱著我的侍女姐姐放下粥碟,倒了水给我喝,替我擦嘴角,突然啊一声叫了出来。
然後她立刻捂住嘴,朝辉月爹爹躬身,说:“奴婢失仪,请陛下恕罪。”
辉月爹爹没说话,飞天爹爹站了起来:“静静怎麽了?”
侍女姐姐有些惊喜有些惶恐的说:“三公子长出牙齿了!刚才奴婢摸到了!”
这下所有人都推开盘子碗冲摇篮冲过来。
飞天爹爹一马当先把我抱了起来,手指掰开我的嘴,指尖在我的牙床上摸啊摸。
“真的真的!”飞天爹爹笑逐开:“有两颗,冒头了,能摸到!”
平舟爹爹的手也伸了过来,不过只是在我肉嘟嘟的腮上捏捏,没有那麽过份也伸手来摸。
“是啊。”他的表情明显镇定多了,只是欣喜是显而易见遮不住的。
丹丹哥跳脚拉飞天爹爹的衣服:“爹,让我摸,让我摸!”
行云爹爹的手伸过来掸了他一记:“你乱摸什麽,看吓著弟弟。快吃你的饭去。”
这个萌牙的喜悦一直延伸到饭後,飞天爹爹伸懒腰的时候止:“今晚我跟小静静睡。”
行云爹爹的脸色立马黑了一层:“什麽?”
“静静长牙啊,小孩子长牙会难受,吐泡泡吹嘴唇,当年丹丹不也是这麽过来的啊。”飞天爹爹振振有辞:“我当然要守著他啊。”
要说我家的生活,我只可以这样概括。
一是家太大,二是人太多。
来来去去的侍卫侍女看得我眼缭乱,四个爹爹有时都在家,有时候只有一两个在,但无论何时决不会
一个不在。哥哥们天天见不著人影,不知道都在做什麽,不过这我也不急,晚饭的时候总是可以见到的
。
按行云爹爹的话说我算是个聪明小孩,比当年笙笙哥哥学说话快许多。
现在我能简单的喊爹爹,虽然咬字不准,但是无论是冲谁喊他们都是一脸笑。
也会喊哥哥,只是音不大准,听起来象“蝈蝈”。我这麽喊的时候爹爹们笑成一片,丹丹哥和笙笙哥满
脸古怪,额角发黑,一脸不自在的表情。切,你们不爱听,我还不爱喊呢。
生活算是很平静,天亮睁眼,天黑闭眼。
後来,记不清是什麽时候,出了一件事。
我,被,绑,架,了。
那天太阳不错,侍女姐姐把摇篮搬到园里说是让我也晒晒太阳。我看到丹丹哥哥坐在一株大树的树杈
那里不知道在掏什麽东西。扯开嗓子啊啊的叫了两声,他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惊魂未定抱著树的他,看到放在离树不远的草坪上的我。
他爬下树的动作还很麻利,三步两步的快走过来,一指头戳在我光光的脑袋上:“你个小东西,乱叫什
麽啊,差点吓得我掉下来。”
我睁著眼睛,张著才长了两颗牙的嘴巴冲他呀呀叫。
他皱紧的眉头慢慢松开,一屁股坐在摇篮边:“谁这麽粗心把你扔这儿就跑了,看看,脸都晒得通红。
”
他脱了外面的袍子在摇篮边上搭了一下,替我遮住了直直晒到脸上的阳光。
丹丹哥哥的眼睛很漂亮,眉毛特别神气,和行云爹爹一样。
我的手挥啊挥,抓住了他的小手指头,像是抓到了宝贝似的那麽开心,拉到嘴边就咬。可是牙才刚刚冒
出来,咬来咬去只是把那节指头吮得湿湿的。
“小笨蛋,肚子饿了?”他抽出那根湿湿的手指头,捏一把我的脸:“侍女应该去给你拿吃的去了吧,
乖乖的别哭,等下就有吃的了。我爹不在,你爹也出去了……你听说没有,北边又有战事。可惜我年纪
不够刚刚才开始学剑,否则肯定也跟去了……切,我跟你说这些个,你哪里能听懂!”
哼,小看人!
我什麽都听得懂。
小拳头冲他示威似的挥了挥,别小瞧人!
他笑得很漂亮,伸手包住我的拳头摇啊摇的。
“奇怪,这麽久还没来?”
他摸出个哨子,放在嘴边嘘溜溜的吹了一声。
有两个侍卫从远跑来:“大公子有什麽吩咐?”
“给三公子拿些吃的来。”
那两个人答应著去了。
他们刚走,就有个侍女急慌慌来了,看到丹丹哥的时候明显然是吓了一跳。
丹丹哥眉头皱起来:“你把三公子一个人放在这里?你的头领女官是哪个?这种疏忽一都不可原谅,
回来自己去领罚。”
那个侍女站住了脚,低著头答应了一声。
“三公子肚饿,你去预备吃的来。”
那个侍女小声回答:“奴婢这就带三公子回房去。”
丹丹哥点了点头。
那个侍女过来搬摇篮。
我没见过她,她身上也没有其他侍女姐姐常有的一种香味儿。好象身边来来去去的侍女姐姐身上都有那
种味儿,但是她没有。
她把把摇篮端起来,转身要走。
丹丹哥忽然说:“且慢,你叫什麽名字?名牌拿出来我看看。”
那个侍女身形一顿,一手牢牢捏著摇篮一边,一手慢慢往怀里摸。
她手向後疾扬,丹丹哥闷闷的哼一声,我看不清她做了什麽,也不知道哥哥怎麽样了。
不过她突然把摇篮向外抛,我和摇篮一起在空中划了一条抛物线,被另一个穿著侍卫衣服的高个子牢牢抱住了。他把我从摇篮里拎出来,把摇篮扔开。
“玉佳,快走!”
“放下我弟弟!”
交手的声音,衣衫破空的声音,丹丹哥吹他那枚哨子的声音,乱成一团。
我睁著大眼看著抱著我的高个子。
长得真丑。
原来世上还有人长这麽丑啊,我当然不会以所有人都要长得象辉月爹爹和哥哥他们那麽好看,可是那些侍女侍卫都没有长这麽丑的。
鼻子好大,上面还生了好多红疙瘩。我现在庆幸我没吃饭呢,不然说不定我吃的什麽马上就可以在他的脸上身上反映出来……
呕……
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我想我是有点头晕了……想吐的感觉越来越强。
後来要我形容这段被挟持的经历,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呕――”
那个人挟著我跑了多久?应该没多久?反正我肚子饿得有点咕咕叫的时候,挟著我的大个子,还有那个假侍女,就被大队人马包围了起来再也没办法夺路而逃。
那边乌压压的人海里我只出了丹丹哥,一个脸熟的侍卫哥哥,还有平舟爹爹……
本来我很坚强的,真的,真的很坚强的。虽然那个大个子一直挟著我好紧,好难受,我都忍著没吐也没哭。
可是一看到爹爹。我就克制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那边爹爹听到我哭,脸色更沈,可是却没说话。丹丹哥倒是纵马向前,扬鞭提声:“放下我弟弟,我留你们一个全尸!”
哇咧,哥哥,你这个……这个口号未免喊得太不高明了。
你看啊,你弟弟我现在沦可怜的肉票,你要想我安全,应该赶紧许人家一点有诱惑力的条件啊,比如,我许你们很多很多钱(这个我有,我寝宫里好多亮闪闪的东西,侍女姐姐们常说那些东西粉值钱),很多很多甜甜的糖和香喷喷的肉(那些都是我想吃可是爹爹们说我太小不能吃的东西,害人家一直粉哀怨地看著哥哥们吃……),当大官(这个应该没问题,有行云爹爹说辉月爹爹就是个卖官帽的,完全可以简称他叫帽子店老板……)……你现在这种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威胁的口号,人家要是聪明肯定不会放我的啦。
还有还有,他们有三四个人,你说错了数位哦,不应该立留一个全尸,原来哥哥这麽大了还不会数数的,你应该立我就留你们四个全尸才对哦。
你看我多聪明,才长了两颗牙,就会辨别一个和四个,单数和复数的不同了呢!
我比丹丹哥聪明。
後来……後来我哭累了,又太饿,就晕过去了。
再後来……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回到丹丹哥怀里了。
他骑著马抱著我。
哥哥还是第一抱我呢。
以前总是见不著他的人影儿。
哥哥的下巴很漂亮……从这个角度看,我只能看见他的颈项和下巴。
没走回家的时候,飞天爹爹行云爹爹和笙笙哥也赶来了,每个人都把我狠狠抱了一遍……
真是……
真是太……
太饿了……
我从早上喝完一粥就什麽都米有吃过了啊……拜托我要吃饭!
那有惊无险的绑架就这麽过去了。
後来我听哥哥说,坏人想用我去做药。
我是药材麽?
我认得药材啊,药材都是乾草啦烂树叶子什麽的。
我这麽香香软软的一个小宝宝,怎麽会是药材啊!
得出结论,那些绑匪的显然是犯了常识不足的低级错误。
那绑架事件之後,我身边的人更多了。
还有,哥哥们也总爱在我身边来来去去了。
以前一天顶多见到一回,还是在吃饭的时候。现在一上午我见了丹丹哥两回,笙笙哥四回。
我慢慢长大了,这些成长的证明,可以从侍女姐姐们哇,啊,啦,耶这些惊叹声中找到。
“哇,三公子可以会爬了啊,大家快来看啦,真的真的会爬了耶!”
“哇,三公子已经长了八颗牙齿啊,大家快来看啦,真的真的有八颗了耶!”
“哇,三公子可以走了啊,大家快来……”
“哇,三公子……”
总结完毕,我的成长经历就是哇啊啦耶四个字组成。
等到我长到丹丹哥的腰那麽高,也就是笙笙哥的最末一根肋骨的高度,而且喊四个爹爹绝不会弄错人,也弄清楚了虽然有四个爹爹,但是我们兄弟三个都是飞天爹爹的身体中分裂诞育出来的,我是平舟爹爹和飞天爹爹一起诞育的宝宝,丹丹哥是行云爹爹的小宝贝,笙笙哥当然就是辉月爹爹的孩子。这时候,人生中发生了对我来说,最最大的一个变化。
辉月爹爹说要我们去读书。
飞天爹爹表情不大好看,一手拉著丹丹哥一手拉著笙笙哥,怀里还挂著我。
“辉月,他们三个还小……再说,读书在帝都也可读,不用去那麽远的地方……”
不是很清楚他们在说什麽。
读书啊?我也常读的。丹丹哥和笙笙哥都会教我,我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呢。第一写好了我拿去给爹爹们看,行云爹爹眉开眼笑,先夸我聪明上进,然後很和气地问:“静静宝贝,你这是写的什麽字啊?”
我……我……人家写的自己的名字啦!
有点失望,行云爹爹原来识字这麽少,连我的静字都不认识。
然後平舟爹爹回家来了。我又拿去给他看。要不就说平舟爹爹是我亲生爹爹呢,说话就是比行云爹爹直接多了:“静静,下别拿哥哥们的笔墨纸砚来玩,要画画爹爹给你预备料画笔。”
我根本连解释也不想解释了。
平舟爹爹原来眼神儿不好,这哪里是画啊,这明明是我的静字,静字!
到了飞天爹爹这里,我奶声奶气地说:“爹爹,你看我写的字,我会写自己名字了!”
自己先把主题申明,不信他还能给我拐个大弯说不认识或是说我画画。
可是我显然严重失误,飞天爹爹剑术漂亮会做好吃的饭菜,可是……可是,他拿著那张纸看了半天,说:“静静好聪明呀!这个字写得真端正真漂亮!”
我满脸黑线,无力的提醒:“爹,你拿倒了。”
他咳了一声,然後不好意思的搔头:“静静,这种古版的正字,爹认识得不多。下你写现在大家通用的新版字吧。
我更无力了,一边把纸拉回来卷个卷儿,一边说:“我写的是新版字……”
最後到了辉月爹爹那里……
我总算大开眼界大长见识……怪不得辉月爹爹总坐在上首第一个位子呢,就是比其他三个爹爹水平高多了:“静静这个字写得很似模似样了。静,嗯,当初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希望你沈静聪明,平平安安。静静不要让爹爹失望知道吗?”
我开心地回给辉月爹爹一大口口水洗脸。
他笑著抱我,转头敛了笑容喊:“丹丹,过来。
要说家里最有权威的就是辉月爹爹了,就是,就是……嗯,我不会形容。反正就是,他笑眯眯的看你一眼,你就涌起那种要下跪的冲动。他要是面无表情看你一眼,你一定马上想到要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笙笙哥形容他亲爹这种气质叫不怒而威。
丹丹哥磨磨矶矶过来了,辉月爹爹一笑:“丹丹,上你把这个静字写错,我让你多抄几遍,你抄了没有?”
丹丹哥小声说:“抄,抄了啊。”
辉月爹爹笑得更加温柔:“那什麽你现在教弟弟的还是错的写法?”
哇咧!
原来不是我写得差,是哥哥他本来就教的不对啊!
害人家今天一天小小的自尊心受损了N回!要不是到了辉月爹爹这里,我还没法洗清冤屈了我!
丹丹哥不说话,头低得都贴到了胸口。笙笙哥在一边收拾他的宝贝书籍,微微一笑说:“大哥是抄了一百遍,可是我随意看了一眼,大哥那一百遍好像都是拿那张写错的字照抄的。”
……
那天之後没过多久,辉月爹爹就说要我们出去读书。
本来,本来是只让丹丹哥去,可是笙笙哥说也要去。
我就觉得不开心了,什麽哥哥们都去不让我去?
於是跑去缠辉月爹爹,要死要活的一定也要和哥哥们一起去。
其他爹爹倒是都没说什麽,我亲爹爹平舟爹爹也没异议。
就是飞天爹爹抱著我们说舍不得。
後来,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反正飞天爹爹反对也没有起到用,我们还是一起出发了。
平舟爹爹替我们打理了行李。那些漂亮的闪亮的衣料和袍子都没有装进去,倒是弄了好些青的白的黑的布的裤褂,丹丹哥头上系的金丝的发带换成了布带,笙笙哥那些缀著明珠的鞋子也一双都没有带出来。
坐的马车也不是偶尔全家一起出游的那种大马大车。
小小的一辆布篷车,拉车的马瘦不拉叽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哥哥们抱著我坐车。笙笙哥就比较安静,丹丹哥就好象屁股上生了弹簧(这是飞天爹爹的说法),老是晃来晃去,时不时掀开车帘子向外看。
笙笙哥看了一会儿书,给我剥橙子吃。
好在橙子还是家里常吃的那种,金玉其外,香余满口,要是也换上又酸又小的来,我可不干。
“静静乖,这出去,不可能告诉别人,我们爹爹是谁。就是我们兄弟三个,也互相不要叫在家里的名字。也不要告诉别人家住哪里,家里什麽样。”
我眨眨眼,看著哥哥,不大明白什麽意思。
爹爹说骗人是不好的,不可以骗人。什麽笙笙哥要我骗人家呢。
笙笙哥笑起来真象辉月爹爹,只不过没有那麽吓人。
“静静不要瞎想。我们家世比较不一般,如果告诉了书院的先生和一起学习的朋友,他们会因害怕爹爹们而不敢和我们如常相的。不是要你骗人,只是不要说就好了。”
我点点头。
丹丹哥乾脆跑出去跟车夫一起驾车去了。
“二哥,我们要去哪里?”
笙笙哥朝我笑笑,又喂给我一瓣桔子:“去当年辉月爹爹也念过书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九戒书院。
我们走了好远的路,翻了数不清的山,还过了好多好多的桥。下如果再听到行云爹爹说“我过得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这句话,我一定要问问清他到底过了多少桥,说不定我这一过的桥就赶上了他呢。
每过一天我就在车壁上画一道线,等到笙笙哥说到了的时候,我数了数,一共三十一道线。
到了一座山下,石阶好长好长,车子不能上去。丹丹哥和笙笙哥一人拉著我一只手,三个人开始爬山。我们出来就跟著一个车夫一个侍从,车夫要看车,侍从背著我们数不多的行李在後面走。
丹丹体力很好,走了半天,他大气也不喘。笙笙哥脸有点红,额头上也有汗。我的脚好酸了,可是哥哥们不停下,我也不好意思说要休息。
倒是那个侍从问:“还有一顿饭的时辰才到,公子们歇一歇喝口水吧。”
丹丹哥看看我们,说道:“好,那就休息一会儿。”
休息的时候,笙笙哥从怀里摸出两颗药丸来,自己留一颗,一颗给了丹丹哥。
丹丹哥对著那药左看右看,皱著眉头吃了下去。笙笙哥笑笑,把他那颗也吃了。
我觉得有些不平,什麽哥哥都吃不给我吃啊。
偏心。
再喝口水预备上路的时候,我无意一E头,哇啊一声叫出来!
丹丹哥哥……怎麽,怎麽变得这麽黑,这麽……不起眼了。
猛回头再看笙笙哥,他变得面黄肌瘦,看起来就像是十七八天没吃饭似的那麽萎软无力。
“哥哥……哥哥,你们生病了麽?”我吓得捂著嘴直淌泪,一手拉著一个不知道该先顾谁。
笙笙哥急忙弯下腰来,抱著我小声说:“哥哥没生病,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哥哥长得象爹爹们,吃了秘制的易容丸。静静不怕,不要哭。”
我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丹丹哥一脸不耐烦:“好啦,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抹抹眼泪,我们三个继续手拉手向上爬山。
转了好多弯子,看到一座很大的石头牌坊,上面有端端正正的四个大字。我慢慢念b:“九……书……”
中间跳过的两个字,不是我不会念,是因那些字剥蚀得太厉害,已经模糊不清了。
不过想当然了,走了这麽半天只可能到达一个九戒书院了。
书院的大门又高又厚,刷成全黑的色,看著象一张怪兽的大口要把我们三个都吞进去似的。我拉拉哥哥袖子,停下了脚。
丹丹哥揉揉我的头发,把袖子抽了出来。
那个背著包袱的侍从上去叩门,铁环叩出咯咯的响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山羊胡子穿青短衣的人来应门,慢慢的问:“客人从哪里来?”
侍从很恭敬的弯下腰:“我们是湾西来的,有魏学士的荐书,家中的三位小公子来贵院学书,请大哥给通传。”
那个人哦了一声,上下打量我们三人,把侍从双手递上的那封书信接了过去,说道:“等一下。”嘭一声把门又合上了。
我们三个在门外面排排站。笙笙哥垂著脸帘,很端正很软弱的样子,丹丹哥有点不耐烦的皱起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从他那个表情,我猜他看这个大门是十足十的不顺眼。
我站得脚酸实在很难受,半靠在丹丹哥身上。
好久啊,怎麽这麽半天那个人不还没有回来。
等他等到都要谢了,那扇门才重新开了。山羊胡子冲我们三个点点头:“你们请随我进来。”又对跟我们同来的侍卫哥哥说:“这位小哥儿回去传个信儿,我们尊长说了,一定好好教导三位小公子。”
侍从点点头,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来递给我们。丹丹哥一个,笙笙哥一个,我一个。
可能走了太多路没力气,那个有我个头儿一半儿大的包袱一接到手里,一个站不稳差点跌个跟著。
笙笙哥拉住我的腰带,丹丹哥把我的包袱拿了过去一起背好。
我回头看看那个侍从,小声问笙笙哥:“他不跟我们一起进去吗?”
笙笙哥小声说:“九戒书院里不许带书僮和家仆,他只能跟我们到这里。”
天已经快黑了,进了大门先看到一面大的影壁,看不清上面都写了什麽字。
我们顺著回廊向里走,一片一片的屋脊,一条又一条长廊,夹在墨的绿色里,一眼看不到头。
我有点怕,用力拉紧了笙笙哥的手。
不知道拐了多少弯,我们进了一间厅堂。这里和我们一路见过的地方都不一样,居然还点了和帝都家里那样亮的琉璃盏,虽然不如家里的漂亮精美,可是很亮。
屋子正中坐了白胡子老头儿,胡子很长。
要说有多长……
其实也没有多少,刚刚垂到地上而已。
看到他的白胡子,我突然想起了爹爹的银发。
呜,好多天没有见到爹爹了,我想家。
眼睛有些热热的,哥哥们站好,我也跟著站好。
那个山羊胡子恭敬地说:“尊长,这就是信上说的湾西来的三位小学子。”
那个白胡子微微点点头不说话。笙笙哥一手扯著丹丹哥一手按著我的头,三个人向下躬腰:“尊长好。”
这老头儿待遇很高耶,我在家从来没跟人弯过腰的。
白胡子嗯了一声,我们慢慢直起腰来。
“叫什麽名字?”
丹丹哥清清喉咙:“我叫……”居然只说了两个字,没下文了,一边搔头一边扭头看笙笙哥。
笙笙哥连忙说:“哥哥叫张玉丹,我叫张玉笙,弟弟叫张玉静。”
那个老头儿又嗯了一声。
“在家里读过什麽书?”
丹丹哥刚想张口,笙笙哥抢先说道:“只看过些杂书,认的字不多。”
然後屋里一片静默。
让人浑身不自的老头儿。
等了好半天,老头儿才发话:“让他们先去跟黄令念几天。兄弟三个麽,住一起有照应,就安排住斜苍那一院的空房吧。”
山羊胡子答应著,领著我们又退了出来。
个老胡子,比辉月爹爹还有派头呢。
又走了半天的路,我的脚真的要断了一样,从来没走过这麽多路。笙笙哥拉住丹丹哥。把包袱都接了过去背在身上,丹丹哥把我背了起来,继续向里走。
进一间院子的时候,我看到院门上的匾上写著斜苍二字。
房间很宽敞,也挺乾净的。屋里有四张铺都空著。那个山羊胡子爱理不理地说:“等下敲锺用晚饭,晚饭後有晚课,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先收拾安顿一下吧。”
哥哥把我放下来,我扯著他的袖子泪眼汪汪:“哥,我想家,想爹。”
丹丹哥摸摸我的头不说话。
他们两个打开包袱把衣服什麽的都拿出来,抖开被子帮我盖上,笙笙哥除了我的鞋袜看,摸了一下:“疼吗?”
我皱皱眉头,眼泪一下流出来了:“疼。”
丹丹哥凑过来看,皱起眉头:“打起水泡来了。你带药了麽?”
笙笙哥点点头,找了一个小瓶子来给我抹药膏。
凉凉的香香的,我们在家常用这个药。
果然抹上之後就好很多。
我们走了好远的路,翻了数不清的山,还过了好多好多的桥。下如果再听到行云爹爹说“我过得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这句话,我一定要问问清他到底过了多少桥,说不定我这一过的桥就赶上了他呢。
每过一天我就在车壁上画一道线,等到笙笙哥说到了的时候,我数了数,一共三十一道线。
到了一座山下,石阶好长好长,车子不能上去。丹丹哥和笙笙哥一人拉著我一只手,三个人开始爬山。我们出来就跟著一个车夫一个侍从,车夫要看车,侍从背著我们数不多的行李在後面走。
丹丹体力很好,走了半天,他大气也不喘。笙笙哥脸有点红,额头上也有汗。我的脚好酸了,可是哥哥们不停下,我也不好意思说要休息。
倒是那个侍从问:“还有一顿饭的时辰才到,公子们歇一歇喝口水吧。”
丹丹哥看看我们,说道:“好,那就休息一会儿。”
休息的时候,笙笙哥从怀里摸出两颗药丸来,自己留一颗,一颗给了丹丹哥。
丹丹哥对著那药左看右看,皱著眉头吃了下去。笙笙哥笑笑,把他那颗也吃了。
我觉得有些不平,什麽哥哥都吃不给我吃啊。
偏心。
再喝口水预备上路的时候,我无意一E头,哇啊一声叫出来!
丹丹哥哥……怎麽,怎麽变得这麽黑,这麽……不起眼了。
猛回头再看笙笙哥,他变得面黄肌瘦,看起来就像是十七八天没吃饭似的那麽萎软无力。
“哥哥……哥哥,你们生病了麽?”我吓得捂著嘴直淌泪,一手拉著一个不知道该先顾谁。
笙笙哥急忙弯下腰来,抱著我小声说:“哥哥没生病,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哥哥长得象爹爹们,吃了秘制的易容丸。静静不怕,不要哭。”
我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丹丹哥一脸不耐烦:“好啦,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抹抹眼泪,我们三个继续手拉手向上爬山。
转了好多弯子,看到一座很大的石头牌坊,上面有端端正正的四个大字。我慢慢念b:“九……书……”
中间跳过的两个字,不是我不会念,是因那些字剥蚀得太厉害,已经模糊不清了。
不过想当然了,走了这麽半天只可能到达一个九戒书院了。
书院的大门又高又厚,刷成全黑的色,看著象一张怪兽的大口要把我们三个都吞进去似的。我拉拉哥哥袖子,停下了脚。
丹丹哥揉揉我的头发,把袖子抽了出来。
那个背著包袱的侍从上去叩门,铁环叩出咯咯的响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山羊胡子穿青短衣的人来应门,慢慢的问:“客人从哪里来?”
侍从很恭敬的弯下腰:“我们是湾西来的,有魏学士的荐书,家中的三位小公子来贵院学书,请大哥给通传。”
那个人哦了一声,上下打量我们三人,把侍从双手递上的那封书信接了过去,说道:“等一下。”嘭一声把门又合上了。
我们三个在门外面排排站。笙笙哥垂著脸帘,很端正很软弱的样子,丹丹哥有点不耐烦的皱起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从他那个表情,我猜他看这个大门是十足十的不顺眼。
我站得脚酸实在很难受,半靠在丹丹哥身上。
好久啊,怎麽这麽半天那个人不还没有回来。
等他等到都要谢了,那扇门才重新开了。山羊胡子冲我们三个点点头:“你们请随我进来。”又对跟我们同来的侍卫哥哥说:“这位小哥儿回去传个信儿,我们尊长说了,一定好好教导三位小公子。”
侍从点点头,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来递给我们。丹丹哥一个,笙笙哥一个,我一个。
可能走了太多路没力气,那个有我个头儿一半儿大的包袱一接到手里,一个站不稳差点跌个跟著。
笙笙哥拉住我的腰带,丹丹哥把我的包袱拿了过去一起背好。
我回头看看那个侍从,小声问笙笙哥:“他不跟我们一起进去吗?”
笙笙哥小声说:“九戒书院里不许带书僮和家仆,他只能跟我们到这里。”
天已经快黑了,进了大门先看到一面大的影壁,看不清上面都写了什麽字。
我们顺著回廊向里走,一片一片的屋脊,一条又一条长廊,夹在墨的绿色里,一眼看不到头。
我有点怕,用力拉紧了笙笙哥的手。
不知道拐了多少弯,我们进了一间厅堂。这里和我们一路见过的地方都不一样,居然还点了和帝都家里那样亮的琉璃盏,虽然不如家里的漂亮精美,可是很亮。
屋子正中坐了白胡子老头儿,胡子很长。
要说有多长……
其实也没有多少,刚刚垂到地上而已。
看到他的白胡子,我突然想起了爹爹的银发。
呜,好多天没有见到爹爹了,我想家。
眼睛有些热热的,哥哥们站好,我也跟著站好。
那个山羊胡子恭敬地说:“尊长,这就是信上说的湾西来的三位小学子。”
那个白胡子微微点点头不说话。笙笙哥一手扯著丹丹哥一手按著我的头,三个人向下躬腰:“尊长好。”
这老头儿待遇很高耶,我在家从来没跟人弯过腰的。
白胡子嗯了一声,我们慢慢直起腰来。
“叫什麽名字?”
丹丹哥清清喉咙:“我叫……”居然只说了两个字,没下文了,一边搔头一边扭头看笙笙哥。
笙笙哥连忙说:“哥哥叫张玉丹,我叫张玉笙,弟弟叫张玉静。”
那个老头儿又嗯了一声。
“在家里读过什麽书?”
丹丹哥刚想张口,笙笙哥抢先说道:“只看过些杂书,认的字不多。”
然後屋里一片静默。
让人浑身不自的老头儿。
等了好半天,老头儿才发话:“让他们先去跟黄令念几天。兄弟三个麽,住一起有照应,就安排住斜苍那一院的空房吧。”
山羊胡子答应著,领著我们又退了出来。
个老胡子,比辉月爹爹还有派头呢。
又走了半天的路,我的脚真的要断了一样,从来没走过这麽多路。笙笙哥拉住丹丹哥。把包袱都接了过去背在身上,丹丹哥把我背了起来,继续向里走。
进一间院子的时候,我看到院门上的匾上写著斜苍二字。
房间很宽敞,也挺乾净的。屋里有四张铺都空著。那个山羊胡子爱理不理地说:“等下敲锺用晚饭,晚饭後有晚课,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先收拾安顿一下吧。”
哥哥把我放下来,我扯著他的袖子泪眼汪汪:“哥,我想家,想爹。”
丹丹哥摸摸我的头不说话。
他们两个打开包袱把衣服什麽的都拿出来,抖开被子帮我盖上,笙笙哥除了我的鞋袜看,摸了一下:“疼吗?”
我皱皱眉头,眼泪一下流出来了:“疼。”
丹丹哥凑过来看,皱起眉头:“打起水泡来了。你带药了麽?”
笙笙哥点点头,找了一个小瓶子来给我抹药膏。
凉凉的香香的,我们在家常用这个药。
果然抹上之後就好很多。
“静静,醒来了,要上早课了。”
我粉努力粉痛苦的睁开眼瞄一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啊。
“哥哥,我好困……再让我睡一会儿……”
“不行,今天是头一上课堂去,乖,回来再睡,先穿衣服。静静听话。”
我头昏脑胀,笙笙哥把我拉起来,剥掉身上搓成了一团的睡袍,给我套上外衫。
他坐在床沿给我系衣带的时候,我的头一点一点的,又垂到了胸前。
生生哥晃晃我:“静静别睡了,快点提提精神,等下早课上先生会点名,他点到你的时候,你要记得答应。你叫张玉静,听清楚了,在学堂里你要一直用这个名字……”
我呵欠连天:“人家知道啦,说了好多遍了都……哥哥,早上吃什麽?”
丹丹哥敲了我一个爆粟,疼得我咧嘴,倒真是醒了困:“小猪啊你,就记得吃。先上早课,完了吃饭,上午要读书,下午习字,晚上有晚课,你以还象在家里那麽舒服呢!”
我捂著头泪眼汪汪:“笙笙哥,好疼……”
洗漱的时候我又打了一串呵欠。
好在丹丹哥凶归凶,还替我抱著书匣子。我抄著手跟在笙笙哥後面走,越走越慢,头止不住的向下垂。笙笙哥喊了我两都没办法,只好牵著我的手拉著向前走。
好在我们的书堂不算远,绕了两个院子,穿过一片圃,拐进了一间屋子。
天才蒙蒙亮,屋里一排排的桌椅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人。我勉强E起头数,横著四个,竖著六个。
一共二十四个……
我捂著嘴又打了一个呵欠。
一个穿皂衣的少年站起身来,他个子和丹丹哥差不多高,有点冷淡地指了指前面的位子:“新来的?姓张是不是?你们坐这里。”
我一看那个位子就开始在肚子里叫苦。呜,什麽要坐第一排啊,那,那要是先生进来了,我还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了……
我,我会怕。
在家的时候,行云爹爹说,书院的先生都很凶,会打手板罚跪,有的还会敲胫棍……
呜呜,我不要坐第一排啦……
笙笙哥一看我的脸就知道我在想什麽,他就是有这个本事,好象谁的心事都看出来。
“静静不要怕,哥哥就坐在你的後面,会时时的提醒你。来,坐好。”
丹丹哥把我的书匣子放在位子上,我委屈的看看两个哥哥,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书匣打开,搬出笔墨砚,位子的案下有一叠纸,两册书。案上有盏小小的油灯,一点都不亮。
忍不住回头去看哥哥,笙笙哥坐在我後面,丹丹哥坐在他後面。
如果我不是个子最小的一个就好了,我也想坐後面啊。
你看这本书这麽大个儿,挡住脸打个瞌睡,先生一定不会发现的……
笙笙哥向我使眼色。我嘟起了嘴,抽抽鼻子,把书打开来看。
书上的字一个一个都呆板乏味,我怎麽看得下去啊。
我头又渐渐向下垂……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嗒”一声响,笙笙哥用笔杆敲桌案。
我一惊,E起头来。
呜,先生又没来,让我再闭闭眼养养神也没关系嘛……
揉揉眼睛,我鼻翼动了动。
咦?
再动了动。
哎呀呀,哪里,哪里来的香味?
我一向鼻子灵,尤其是闻到吃的香味的时候……
顺著香味飘来的方向望过去。
左边靠墙,从前面数的第二个位子上,有个家夥正用袖子掩著脸。
香味就是从他那里来的没错!
嗯,嗯,好香……是什麽?
不是生,也不是松子榛子……
啊,是了,是核桃!
一定是香酥核桃!
我最爱吃香酥核桃的!
这个人好过份!
居然在我这麽渴睡又这麽肚饿的时候,在我旁边公然的吃我最喜欢的香酥核桃!
舔舔嘴唇,咽一口口水,低头再看书上的字~~><~~更看不下去了。
一个一个的黑字就象一粒粒焦糖裹的核桃。
呜呜,我想吃核桃……要吃核桃啦……
要是在家,根本不必我开口,每天放在小攒盒儿里的点心总是在手边的嘛……
忽然有脚步声踢踢踏踏,一个人走了进来。
所有的学生都站了起来,我慌忙也跟著爬起来……
哎哟,坐得久了腿麻,酸得好难受。
“先生好……”旁人喊,我跟著喊。可是慢了一拍,人家的话音落了,我的嫩乎乎的“好――”字兀自在拖长腔。
有点不大好意思的闭上嘴,偷看先生。
“都坐下吧。”
嗯,先生的个子好高。
脸黑黑的,长得一般……
呜,还是闻到核桃的香味。那个该死的家夥,到底带了多少核桃来啊!也不说分我一口吃。
“今天来了三个新同窗啊……”
好香……肚子空空的好难受……
先生说:“叫什麽名字?”
我茫然E头,先生正看著我。
咦?发现新大陆。
先生是个斗鸡眼!
笙笙哥的笔杆又敲桌案了。
啊,在问我麽?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核桃的香味飘啊飘摇啊摇……
“不要怕生,叫什麽名字,说说看。”
我张口说:“我叫吃核桃。”
学屋里一片静默。
先生的脸色古怪异常,四下里学子们捂著嘴遮著脸,肩背忍笑忍得直哆嗦。坐我旁边的那个小胖子简直抖得象得了疟疾,喉咙里发出可疑的咯咯声,简直象是要抽搐了一样。
我茫然地看著先生,先生的斗鸡眼真的……。
笙笙哥在後面说:“先生,舍弟年纪小,不懂事。”
先生得了个台阶,挥挥手说:“不要紧,不要紧。书院这麽些年来,也还是头一有这麽小的孩子来念书。”
後面他们又说了什麽我根本不知道。先生不过打了个转,就又出去了。笙笙哥有些哭笑不得的小声说:“饿了麽?怎麽想起来说……算了,等下就去吃早饭,我让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核桃给你。”
我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哥哥你最好了。不是我的错,是有个家夥在吃核桃,一直吃一直吃,我闻了半天,真的,真的不是有意说……”
丹丹哥脸色不大好看:“你真丢人!”
我委屈的扁扁嘴,低下头不说话了。过了一小会儿,又扭过头小声说:“哎,哥,你们看到没,先生是个斗鸡眼……”
笙笙哥咳嗽了一声没说话,眼里明显也是笑意。丹丹哥就没有那麽含蓄,直接咯咯的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把这见鬼倒霉的早课上完。书本拢一拢放在案子下,丹丹哥和笙笙哥一人拉我一只手,去饭堂。
倒不是我们这麽友爱亲密走这麽短的路也要手拉手……
是我已经饿得头晕眼……没人拉就走不动路了。
笙笙哥哥说手上沾了墨去洗手,问我去不去。我抱著长凳一动也不想动,连摇头的动作幅度都很小。
他笑著揉揉我的头发,只好自己去了。
丹丹哥小声说,去找些好吃的,也跑个没影儿。
我一个人坐在饭堂的角落里,左看看,右看看。
人不多,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子。
那剩下的人呢?都不吃早饭的麽?
还有人不爱吃饭,怪胎。
不过……要是顿顿饭都象昨晚那样豆角豆芽豆腐我想……我也肯定不会特地跑来吃这个。
正抱著空空的肚子等丹丹哥给我找吃的来,忽然後面有人拍我一记,拍得好重,我啊了一声,回头去看。
有个笑得贼眉鼠目的家夥站在我背後,嘴咧得象个瓢儿:“嗨,吃核桃小弟弟,你哥哥呢?”
我不认识他,不过看著有点点面熟,可能是一个同窗吧。
“我不叫吃核桃……我叫……嗯,我叫……”
我搔搔头,我叫什麽来著,好象是姓张?又好象是姓杨?到底姓什麽啊?明明是记得的,可是猛然间却想不起来了。
那个家夥笑得更贼了:“看看,就是叫吃核桃没错啊。怪可怜见儿的,谁家这麽小的孩子就送出来念书。给你。
”
我呆呆的接过他递给我的纸包。
啊。
香气一下子钻进了鼻孔里。
核…………核……核桃!
我的眼睛一下子变成了两颗红心心,冲这个嘴巴张得象水瓢的同窗直冒粉色泡泡:“谢谢哥哥……”一手就抓了核桃往嘴里塞。
唔……好吃得我都快掉泪了。
那个好心的哥哥笑笑就走了。
笙笙哥回来的时候,我正抱著纸包,吃得一身都是焦糖渣儿,还抓了一把给他献宝:“笙笙蝈,你也七……”
他看看我怀里抱的纸包又看看我:“吃的什麽?”
我含含糊糊,口齿不清的说:“……核……核桃啊……”
“哪里来的?”
“一个同窗哥哥给我的。”我把最後几颗倒进嘴巴里,纸包团了团打算丢掉。
笙笙哥把纸团接了过去,展开来看。
这有什麽好看的,上面就有糖渍什麽的啊……哦,好象还有我刚才滴了几滴口水在上面……
笙笙哥从上到下把那张纸扫了一眼,重新搓成团儿扔到一边。
核桃吃完了,肚子不空了。
脑子好象又会运转了。
哦,我终于想起来了……
……我在学堂里,名字应该叫张玉静。
下再见到那个哥哥,我可得告诉他一声,我不叫吃核桃……
可是……笙笙哥的脸色怎麽不大好看啊……
“静静,好孩子该不该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哥哥拉著我的手问。
“不该。”我答得干脆俐落。
“那你什麽吃旁人给人核桃?”哥哥的眉毛皱了起来,眉心打了个虽然好看,但是让人有点紧张的结。
“可是,那个哥哥是我们同窗啊,不算陌生人。”我振振有词。
笙笙哥一脸挫败的表情,在一向平静淡然很象辉月爹爹的他来说真的很难得。
丹丹哥捧著个托盘过来了。
盘里有清粥,小菜,面饼和小麻团子。
“来静静,这是枣泥馅儿,尝尝看。”丹丹哥给我盛了一碗粥,掰开一个小团子给我。
嗯,炸得满香的。
我咬了大大一口。
笙笙哥揉了揉我的头发,没有再说什麽话。
早餐的时光很快乐,天已经大亮了。
我吃得饱饱,步子迈得稳稳的。
上午过的很快,课上完的时候先生说,大家自己写一段笔记。
我写的是:
“天亮了,枝头上长满了绿叶,这个绿叶绿的,嗯,好绿呀,好多呀,好漂亮呀……树上有小鸟在叫,叫得很好听。不过我只是在心里说说,不能大声说出来。不然我大哥会说我侮辱他,这种鸟叫声怎麽能叫好听呢?二哥说,要牢牢记住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就是同窗哥哥给的核桃也不能吃。”
笔尖蘸蘸墨,继续写:
“早上给我吃核桃的同窗哥哥叫王永乐,他说这是因家里人希望他永远快乐的意思。可是,这个名字起什麽,和他是不是能天天笑眯眯的没什麽关系吧?不然,什麽辉(辉字写了一半涂了个大黑圈,因想到不可以提爹爹们的名字),爹爹有个认识的人,叫天寿。好象是想寿与天齐,可是去年他还是死掉了。所以,名字叫什麽,和人是不是过得好,没有什麽关系的。他家里人不会起名字,真笨。
一张纸写满了,我换了一张:
“我对王永乐说,他名字起得不好,他说,比吃核桃好听。他好笨哦,我又不叫吃核桃。坐在他後面的哥哥不爱说话,也不爱看人。我的笔筒碰翻了滚到他案子底下,他帮我拣起来。我问他叫什麽,他不说。我记得哥哥说,人家帮了你,一定要道谢,所以跟他说谢谢。他不理我。他很不懂礼貌。後来王永乐告诉我,说他叫怀戈。”
手有点酸了,甩了一甩,不小心甩出几点墨点子,两滴落在地上,有一滴飞上了那个怀戈的衣服上。不过他低头写字好象没注意:
“我甩墨甩到怀戈身上了。我应该跟他道歉哦,可是他不爱说话,刚才跟他道谢他都不理,道歉他肯定也不会理了。所以,我道不道都一样,我想我还是不要道了。我的手累了,先生也没说这个笔记要写多长,我想我就写到这里吧。”
“哥哥,我可以……”
“不可以。”
低下头,摸摸鼻子,继续一笔一笔痛苦练字。
又过了一会儿:“哥哥,我……”
“要方便麽?我带你去。”
默。。
笙笙哥能不能不要这麽滴水不漏啊。
我也,我也没做什麽坏事。只是,只是王永乐把一盆水放在学屋的门上,用扫把架住的时候,我帮著递了下扫把。结果斗鸡眼先生被水盆泼到,一下子就把目标瞄准了王永乐。而王永乐又粉没义气把我也一起供了出来。
还特别咬著字说,是我递给他的扫把,是我帮他扶的板凳……
结果我和他一起被罚站堂,站了足足一上午耶!
呜,笙笙哥还这麽铁面,监督著我非把今天的作业写完了不可。
王永乐居然刚才还在窗户外面对我嘿嘿笑。
他那种笑法啊……说嘻笑,嗯,不合适。说冷笑,也不对……
啊,是了,是狞笑。
对,就是狞笑!
我昨天才学会写那个狞字!写得我手都痛了!
一看他笑得这麽难看,这麽欠扁,就知道他肯定是在狞笑!
笙笙哥牵著我走到茅厕的门口,我急忙拦住:“哥,裤子就不用你帮我脱了,你在这里等我啦。”
跑进厕所,左看右看,撩起褂子就从小窗户里哼哧哼哧爬了出去。
轻手轻脚往另一个方向跑。
呼……
松一口气!
我一点儿也不怕斗鸡眼先生,可是很怕笙笙哥。
丹丹哥说九戒书院也有教剑的先生,只是一般的学子不教,下午他约了同窗一起去看。
我也很想跟去,可是笙笙哥说不写完功课不可以去。
可是,可是……功课可以晚上再写啊,但是教剑法今天不看明天可不一定还有得看。
他们说那个院子叫问涛,我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到哪一间院子上写著问涛两个字的。倒是越走越偏,越走越慢……
脚酸了,上午罚站堂站的,小腿差一点点抽筋耶!
在家里哪有站过这麽久?出门就恨不得一群人上来抱著背著捧著……
我可怜的脚丫丫……虽然丹丹哥帮我揉过,可是他急著去看人家学剑,根本也没有给我揉舒服嘛。
这里……是哪里啊?
柏树长得老高老高,树冠撑开象一把巨大的伞,把天空全遮住了。
我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我……
我迷路了……
呜,我从哪里来的?
这里又是哪里啊……
呜呜,怎麽办……
转了两个圈子都没找著方向,走不动路了,我坐在小径旁边,心里害怕直想哭。
可是丹丹哥说男孩子不能哭,很丢人,只有女孩子才哭。
不过,这里没有……我哭一声,就哭一声,应该没有人听到吧。
没人听到,丢脸只有自己知道了。
我捂著脸小声的哭起来。
本来跟自己说好只哭一声,可是一哭起来就收不住。
我不喜欢学堂,我想家。我想爹爹们,想侍女姐姐们,想藏书阁里的白胡子老头儿们,我揪他们胡子他们也不恼。我害怕,找不到哥哥了,我怎麽办呢?
忽然身後树丛喀喇一响,有个人钻了出来。
我急忙抹抹眼泪回头看。
那个人穿著件黑衣服,系著学生巾。我一下子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这位哥哥,你……”
他看看我,大步就向前走。
我赶紧追上去。他步子好大,我小跑著才刚能跟上,气吁吁地说:“哥哥,你,你,你知道斜苍院往哪,哪,哪边走?”
他头也不回照样走他的,我头晕眼累得实在不行了,猛地一跳拉住了他的袖子:“哥哥等一等!”
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用力把袖子一抽,我站不住,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好痛!
手肘和膝盖痛得厉害,尖锐得象是小针在刺,我啊一声,眼泪滚了下来。
那人抽走袖子,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我趴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伤心加上伤身,哭得天昏地暗,觉得世上再没有比我更可怜的小孩子。
哭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忽然有人把我抱起来,粗鲁的替我抹了下眼睛,手劲儿太大蹭得我脸上生疼。
哭肿的眼睛用力睁开,才看见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害我跌跤又无情走掉的人。
心里恼起来,用力踢他一脚:“你不是走啦!还回来干嘛!”
那个黑衣裳说:“你多大了?”
我扁扁嘴:“我不告诉你。”
其实……我也不大记得。
反正我比哥哥小,比学堂里所有的学生都要小。
“这麽小出来念书,”他说了半句,卷起我的袖子:“碰伤了麽?让我看看。”
我用力一抽手:“不要你猫哭耗子!”
可是狠话是说了,手却没抽回来。他力气真大,把我的手腕握得牢牢的。
手肘擦破了皮,有红红的渗出来,我低头一看,心里害怕,张嘴又啊一声哭了出来。
“不许哭。”他小声说,歪头想了想,在伤口上舔了两下。
我觉得痒,又有些凉,一面扭动一面说:“你别欺负人。”
他有点哭笑不得的说:“我怎麽欺负你了。看,不疼了吧。”
我举手来一看。
呀!
伤口呢?
刚才破皮的地方,完好无损,只有一点淡淡的粉红色印子。
“哥哥你嘴里含著药吗?”我一直以只有辉月爹爹有种本事,受了小伤总会去找他。可是这个哥哥也会?我在他腿上直起身来,捧著他的头去掰他的下巴。他笑起来,向後躲著:“不要顽皮。你住斜苍院?我送你回去。”
我哦了一声,从他腿上爬下来。
刚想迈步走。他把我抱起来,卷起裤管:“这里也疼吧?”
他不说我都忘了,被他一问,觉得真的还在疼著,老老实实点头。
他依样替我舔伤口。
他的舌头好软好滑,凉凉的。被舔的地方立刻就不疼了。
我觉得有点痒,格格笑出声来:“哥哥你好象我家的小白。”
他顺势抱著我向前走:“小白?你的猫麽?”
我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小白是熊熊。”
他大概没有听明白,从怀里拿出个小纸包来:“饿不饿,给你吃甘草杏。”
我开心的接过来,完全忘记了刚才不久还跟笙笙哥保证过不乱吃人家给的东西。
嗯……我满足的耸肩眯眼,好甜。
这个哥哥走得很快。三转两绕,远远的看到斜苍那个牌匾了。他放我下地,我突然觉得很舍不得,居然还想让他多抱我一会儿。
他指指那边:“自己走回去吧。记得,别跟人说我的事情,尤其是治伤的事。”
我用力点点头,辉月爹爹也是不喜欢人家说他的事情的,我当然记得。
“哥哥你叫什麽?住哪里啊?我闲时去找你玩好不好?”我仰起脸说。
他想了想:“我的名字叫做李尔,你要想见我,就去刚才遇见我的那里,我常常会在那里看书。”
我答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仔仔细细把他的长相看清楚,记在心里,又朝他笑了笑。
他跟我挥挥手。
我转身跑了。
和笙笙哥说谎话是没有用的,我偷看他的脸色,坦白认错。
笙笙哥冷著脸儿,说:“错在哪里了?”
“错误有三条,一,我不该不好好写功课三心二意。二,我不该偷偷跑了不听你话。三,我……”这一套话是爹爹常说的,好象每这麽说之後,辉月爹爹他们都不会怎麽认真生气。
可是,三……嗯,我凑不够三条。
两条也可以吧。我低著头眼睛向上瞟,只瞟见笙笙哥的下巴,绷的紧紧的,明显是没消气。
“功课呢?打算什麽时候写?”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我现在就写,现在就写。”
因哥哥没再问我是怎麽回来的,我也就没有机会说我遇一个大哥哥,穿黑衣服,眼睛很亮,名叫李尔。
不过,一边写字的时候,还会想起他来。
虽然脸上酷酷的,其实他很温柔。抱著我的时候和哥哥们一样温柔。
只不过哥哥们没有那样舔过我。
左手轻轻抚过手肘受过伤的地方,已经一点都不痛了。
他真的好厉害啊。
笙笙哥头也不E:“别发呆,快写字。”
我回过神来,委委屈屈的哦一声,伏下去继续做功课。
丹丹哥一直到我们吃完了晚饭才回来,一脸的眉飞色舞,问他剑法好看不好看,他不耐烦:“去去去,小孩子懂什麽!”
什麽态度啊,看了教剑就这麽横了!
我一生气也不再问,把纸笔收一收。写字写得手指都要抽筋了,看著笙笙哥脸上已经不再有恼怒,滚到他怀里去要他给揉揉手指头。
笙笙果然没有再生气,拈住食指中指帮我细细的推揉。
我看他脸色很好,决定还是不说下午我吃了人家甘草杏的事情。
被训事小,破坏哥哥的好心情,这多不好对不对。
我嘻嘻笑著搂著哥哥的脖子:“哥,我今晚跟你睡。”
笙笙哥回抱著我:“好,今晚我们一起睡。”
丹丹哥坐在他的床上,抱著膝不知道想些什麽。
我拿了一颗杏核扔过去。
咚一声,砸在他的床背後,他一动没动。
再一颗,丢得更准了,砸在他背上,他竟然还是没动。
第三颗瞄准了他的後脑勺……一,二,三,我丢……
啊!
刚刚离手的杏核一下子被笙笙哥拦截住了,不赞同的目光看看我,摇了摇头。
我嘻嘻笑:“他发呆嘛,我让他回回神。”
笙笙哥刚沐浴完,身上香喷喷好好闻。
我抱著他不撒手。
“宝宝。”
“嗯。”
“今天还有没有不乖?”
我摇摇头,一副乖乖的架式:“都已经认过错了。”
笙笙哥慢慢举起那颗杏核递到我眼前:“这个哪里来的?”
啊?
我张大了嘴,咬著拇指说不出话来。
笙笙哥眉毛一竖,把我拎了起来扔回自己床上:“自己睡去吧!”
呜呜……我趴在枕头里无饮泣……呜呜,看著笙笙哥宽衣,看著他掠开头发,看著他躺下去,盖上被子……
呜呜,我不要一个人睡吧,我要跟哥哥睡……
呜呜,哥哥……哥哥……
呜呜,什麽哥哥这麽聪明这麽铁石心肠啊……
我含冤忍痛,慢慢爬到丹丹哥床上,抱著他腰讨好的说:“哥哥,我们晚上一起睡哦?”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一乐,把枕头一推就躺了下去。
屋里灭了灯,三个人安静的睡著了。
夜半……
“咕呼!”
“啊――”我痛叫出声。
屁股好痛。
我坐在地上发著呆,一时没醒过来。
笙笙哥捻亮灯,端著照了过来:“宝宝?你干嘛坐地下?”
我,我,呜……
看著丹丹哥正对著我的方向伸出的一条腿,我真是无语含泪向苍天哦!
他踢我……呜呜……
笙笙哥披衣下床,把我捞起来抱好,脱下我的小裤裤看:“好啦,没有摔破。”
什麽话啊,屁股要是这麽一摔就破,那我的屁股也太脆弱了吧!
呜,可是,不破也粉痛粉痛啊。
哥哥给我擦眼泪:“好啦,不哭,来,在这边睡吧。”
我乖乖的收声,擦擦眼睛,抱著笙笙哥躺下来。
哥哥把我护在怀里。
我慢慢闭上眼。
又想起那个穿黑衣服的李哥哥了。
打个呵欠,向笙笙哥更移近了一点点,慢慢的睡著了。
後来不知道为什麽,在黄先生的书堂上了几天课之後,我和哥哥们分开了。
我到刘夫子那里去念书,笙笙哥跟著一个姓苏的夫子学,丹丹哥的夫子姓纪。
每天上午都看不到哥哥们,我一开始很不习惯的。
不过,好在笙笙哥他们的学屋离我也不远,刘夫子让我们自己习字的时候,我就跑到笙笙哥他们窗户外头去看。
夫子在的时候我就只好探探头,便回去。夫子不在,里面的学生们就起哄,喊哥哥:“哎哎,张玉笙,你家小宝贝来找你了。”
笙笙哥就笑著出来,抱著我说几句话,有时候拿手巾替我擦脸上不知道何时拭上的墨迹,再拉著我的手送我回刘夫子那里去。
去找丹丹哥的时候,常常找不到人。他们学屋里只有稀称拉拉几个人坐那里,问其他人又都说不知道。
好在下午的时光大多数还是可以和哥哥们在一起的。我大约知道一点,哥哥们的功课比我的艰复杂,要看的书多,写的字也多,不象我那麽轻松。
睡了午觉起来,屋里静静的,笙笙哥不在。
丹丹哥一脸苦恼坐在桌边,啃著笔杆皱著眉头。我抓著一块乳脂软糖爬到他腿上,探头看他在读什麽书,怎麽这麽苦恼。
桌上摊开一张纸,纸上写著几行字。
我努力辩论,好在字都不难认。可是说的意思我一点儿都不明白。
第一首是七个字的诗:
今有四人来做工,六日工价九钱银。
二十四人做半月,试问工钱该几分。
下面一首也是诗:
巍峨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内几多僧。 三百六十四只碗,恰巧用尽不差争。
三人共餐一碗饭,四人共喝一碗汤。 请问先生能算者,山中寺内几多僧。
後面一行不是诗了,看得更是一头雾水。
今有鸡翁一,值钱伍;鸡母一,值钱三;鸡R三,值钱一。
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R各几何?
最後一行是这麽说的,
有井不知先将绳三折入井井外绳长四尺後将绳四折入井井外绳长一尺。问:井绳长各几何?
我歪著脑袋看,看了半天都不懂:“哥,这什麽?”
丹丹哥没好气地说:“算术题。”
我眨眨眼睛,不明白。
“什麽意思啊?”
丹丹哥烦恼地推了我一把:“我要是知道什麽意思还用得著坐在这里费劲了。”
我咬著糖给他出主意:“哪个先生出的题啊,要不,你叫笙笙哥来替你看看?”
丹丹哥把笔用力一扔:“他和人听琴去了,不到天黑回不来!”
我嘟起嘴来用力想用力想,最後说:“要不,我去问问别人,兴许别人会的。”
丹丹哥皱皱眉头,把纸一推站起来:“我将来是要做天将的,要领兵打仗,干嘛学这些个。”他看我:“我出去下,你自己呆著别乱跑。想吃什麽去找留离要。”
我哦了一声。
看丹丹哥摸了他床头的木剑,跳窗户跑了。
好奇怪,放著前门不走跳後窗做麽啊。
我含著糖一个人在屋里坐了会儿,把丹丹哥那张纸左看右看了半天。
嗯,拿去问问别人好了。
记得上,我是从茅厕东边那道矮墙翻出去,然後一直跑,後来,嗯,遇到一棵柏树,我就,嗯,向左拐了。然後,遇到一个小坛,我还跳上坛顺著坛边儿走走走……後来坛边儿走到了头,我跳了下来,这会儿有个月圆洞门……
嘻嘻,就是这里!
虽然上迷了路不知道怎麽回去,可是这顺著上的路线走过来一点没走错。
嗯嗯,我想起刚才哥哥跳窗户的事。
和我翻茅厕的墙有异曲同工之效啊。是不是他上也是翻窗户走的,这怕走错所以还按上的步伐走一?
嘻嘻,我掩口笑,一眼看到那边树底下坐著一个穿黑衣的少年。
“李哥哥――”我向他跑过去,不留神脚底下一条老树根高出了地面,我在上面一绊,整个人往前仆。
李耳手疾眼快伸手把我抱住,我笑眯眯拉著他的袖子:“李哥哥,你想不想我?”
他把我抱在腿上,手指头在我鼻尖狠狠点了一下:“下别跑这麽快――昨天怎麽没来?”
我搔搔头:“嗯,昨天,昨天,我,嗯,好象睡著了……一醒过来就早上了。”
他一笑:“就猜你这小猪又睡了一天。”
我不服:“我不是小猪!我是小静静!”
他捏捏我的脸说:“好吧,不是小猪,是小静静。昨天给你带了好吃的,你没有来。今天没有带吃的,你又来啦,可怎麽办?”
我闻言大为沮丧,简直要哭出来。拿手背揉揉眼睛,纸团从袖子里掉出来。
“这什麽啊?”他俯身把纸团拾起来。
我才想起来正事:“啊,这个是,算术题。李哥哥你会不会做?”
他打开来看了两眼,冲我皱皱鼻子,好看的眉毛斜斜的几乎要飞起来一样漂亮:“小静静好笨,这样的题目都不会做。”
我不服气,本来想分辩这不是我的课业,是丹丹哥哥的。可是话到嘴边,想到丹丹哥哥那麽爱面子,让李哥哥说他好笨不会做题,以他那种骄傲的个性一定要气得跳脚。
所以……嗯,我咬咬牙,我就发扬下兄弟友爱,就算这是我的题目好了。
李耳看看我,笑起来:“好啦,小脸儿气得跟个小柿子似的。我帮你做,回来你自己再誊抄一遍,免得让先生看出来了。”
我倒来不及跟他计较我的脸象不象柿子,急忙点头:“好好好,你帮我做。李哥哥你最聪明了,最能干了,最好心了,最漂亮了……”
他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捂著额角:“哎哟哟,小猪你饶了我吧。这种恭维话能省就省,我可不要你这样讨好。”
我眨眨眼,笙笙哥说,让人家做事情,不能白占便宜的。
有点肉痛,我摸出剩下的最後一块乳脂软糖,攥得紧紧的,拳头伸到他跟前:“那,这个,这个,给你吃。”
他看看我握紧的小拳头,笑意满脸:“嗯,好。”
啊?
真,他真要啊?
我……我只有这一块了呢……
呜,很舍不得……可是已经说要给他了……我慢慢,慢慢,慢慢的松开手,把糖放在他手心。
他把糖拿起来,剥开油纸,先看看,又闻闻。
呜,我……我的糖……
小离哥专门从外面给我带来的糖……
只有最後一块的……
甜香气一丝丝钻进鼻孔,我觉得我的眼泪和口水一起要流出来了……
心一横,把眼睛闭了起来。
快点吃吧,吃完了快点帮我做题……
“小猪,张开嘴。”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点诱哄。
我紧紧闭著眼,但是嘴巴却不由自主的张开了。
甜甜的,香香的,熟悉的味道。
啊,我睁开眼,软糖已经含在了嘴里。
李哥哥笑著摸我的头:“乖乖吃糖,我替你把答案写好。”
“哦!”我兴高采烈应了一声。
李哥哥拿出笔,在小墨水匣里沾了墨,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刷刷的写字,连个梗都不打,好象根本不用思考似的。
我坐在他旁边,两只脚垂在石凳边上摇啊摇。
太阳快落山了,李哥哥的侧脸在有点橙色的阳光里面显得特别好看。和丹丹哥那种漂亮不一样,和笙笙那种温和也不一样。
我说不上来。
反正好看。
风吹得他一缕头发在颊边蹭啊蹭,我爬起来,把那缕头发给他拂到耳朵後面去。
然後……
看著他有些金红的脸颊,忽然想起香喷喷的柳丁。
柳丁……
咬起来甜美多汁……
这麽想著,我痴痴的凑上去,啾的亲了他一大口。
李哥哥睁大了眼睛看我,我冲他咧嘴笑:“我没把糖汁沾你脸上啦。你要不放心,我给你擦擦。”
袖子已经拉了起来,他向後缩了一下,轻声说:“不用擦。”
我哦了一声,乖乖坐下来,从袖子里掏出哥哥给我的九连环,一个圈儿一个圈儿的解。解了半天没解开一道,李哥哥把手里的笔收起来,吹吹纸上的墨迹,叠了两叠给我塞进袖筒里:“可别弄掉了,回去记得自己再抄一遍。”
我高高兴兴跳下石凳子,出来半天了,不知道哥哥们都回来了没有。
“李哥哥,那我回去了,明天你还来不来?”
他笑著点点头。我向他挥一挥手,蹬蹬蹬的迈开腿跑了。
跑到月圆洞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麽回了一下头。
李耳站在荫下面,手指在刚才我亲过的地方来回抹动。
还是嫌我的口水沾到脸上了!
我恨恨的跺了一下脚,从小到大我亲爹爹们亲哥哥们亲侍女姐姐和还有小离哥哥,他们个个都眉开眼笑的回亲回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要嫌我的口水脏的。
就算嫌我脏,刚才我自己要擦,他还不肯让,现在自己又擦什麽!
这个人……真是……真是……我咬咬,笙笙哥说的虚伪,肯定就是指著他这样的人说的!
哼,我明天不要来见你了!
撒开腿跑了,这是真的没再回头。
回到屋里,笙笙哥还没回来,小离哥倒已经把晚饭送来了。野蘑炖山兔,热腾腾的一大盆儿菜,白饭盛好了装在碗里,丹丹哥正无聊的敲碗沿,看到我,眼睛一亮:“总算回来了,再不来菜都凉了。快点吃饭。”
我坐下来摸起筷子,抬头问:“笙笙哥哥呢?”
“他让人回来说了一声,不回来吃饭了。”
我哦了一声,筷子在碗里拨了几下,小离哥把兔肉剔好了在我面前的小碟里堆了一层,看我一块也没有动,伸手来摸摸我的额头,又缩回去摸摸自己,问道:“静静,你不舒服麽?”
我摇摇头。
“那是玩得累了?”小离哥哥挟了一块兔肉递到我嘴边:“来,多少吃一点。等会儿我给你端莲子羹来。”
我摇摇头不吃,却问:“小离哥哥,我亲你的时候你讨厌吗?”
他奇道:“怎麽会,小静静这麽可爱。”他放下筷子,把我抱到腿上,啧啧两声,一边脸上狠狠亲了一大口:“怎麽胡思乱想的,乖乖吃饭。你看哥哥们个子多高,你要是不老实吃饭,可赶不上了。”
我扒了几口饭,才想起来把那张纸拿出来给丹丹哥。
他看了几眼,倒好象并不多开心。我多加了一句:“你要自己抄一份啊。”
他嗯了一声,还是不大上心。
小离哥果然说话算话,收拾了碗筷去了一会儿,给端来一个小砂锅,里面是热腾腾的莲子粥,莹白的莲子,烂烂的糯米,里面加了一点糖,甜香气浓浓的。
问丹丹哥他要不要吃,他坐在桌前不搭理。
我吃了两碗粥,渐渐困倦,草草的洗了脸,爬上笙笙哥的床睡觉。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真的很困。我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的时候,笙笙哥也不在身旁,大约他是半夜上了床,又早早的起床去了课堂了。
丹丹哥也不在。
我慢慢爬起来,穿好衣服拿好书薄,没精打采也去上早课。
先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也没睡好,早课就没有来,上午也没有来。屋里根本没人有心思读书,我跑出来,沿著曲曲折折的回廊转了两个弯子,去找笙笙哥。
他们学屋里先生也不在,几个学生凑著头在後面不知道说什麽。坐前头的一个少年看我在门口探头,放下笔走了出来,笑著说:“小静静怎麽来了?你家哥哥今天没有来上课的。”
我啊了一声。
哥哥这麽中规中矩的人,为什麽不来上课?
我愣愣站在那里,和我说话的哥哥俯下身来说:“我送你回学屋去吧。”
我摇摇头,跟他道了谢,自己慢慢走回来。
哥哥是不是身体不适,所以出了门又回去斜苍院休息了呢?
脚步转了一转,没有回课堂,一溜小跑沿著墙根儿往回奔。
哥哥一定是身体很不舒服了,不然他肯定不会缺课翘课的。
我一路小跑到了斜苍院门口,前脚已经踏进了圆洞门,後一只脚却突然顿住了。
笙笙哥的声音。
却是在笑。
笙笙哥笑得好开心。
我慢下了脚步。我从来没听哥哥笑得这麽欢畅这麽愉悦,他遇到了什麽开心的事?难道生病这麽值得开心麽?
说不上来是因什麽原因,我的脚步放得很轻很轻,悄悄靠近窗子。
窗子没有关严,屋里有人。
笙笙哥坐在地席上,膝上摆著一具瑶琴。身旁不远是一炉香,细细的青烟慢慢飘起来。
那炉烟的旁边坐著一个人。
穿著黑衣,面目我很熟悉。
是李哥哥。
笙笙哥的脸上挂著由衷的笑意,指尖轻轻挑弄琴弦,悦耳的“琮琮叮叮”的声音象是最好听的天籁。
“李兄觉得这具琴如何?”
李哥哥语气热烈:“其音之美,我生平闻所未闻。”
笙笙哥笑出声来:“李兄说话好不夸张,你我年纪相仿,你能见过多少具琴,又听过多少乐音,就算是了让我开心,也不用这样说。”
李哥哥有些急的探前身体,和笙笙哥几乎脸儿贴脸儿:“不是的,玉笙。就算是九天龙琴,也没有这具琴的声音好听。”
笙笙哥睁大了美丽的眼睛,他黑发垂肩,肌光如雪,漂亮得不可逼视:“你见过九天龙琴啊?”
李哥哥有一瞬间的失神,喃喃说:“见过……”
“什麽样子的?”
李哥哥的眼睛直直盯著笙笙哥:“很美丽,琴身雪白,弦如冰凝银丝……”
笙笙哥眼睛似清泉一样,美丽醉人:“是麽,那真的是很美啊……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具绿玉,和龙琴相比,不过是个小小的玩具罢了,可笑我如井底之蛙,自以是得了至宝……”他忽然捧起手中的琴,重重击在地席上。淡绿的琴身发出脆弱的破碎声,哀鸣著断两截,木片四下里迸溅。
血珠一闪而逝,李哥哥一把抓住哥哥的手:“玉笙,不要这样!你受伤了!”
我吓得屏住呼吸,从来没见过这样情绪外露的哥哥。
哥哥永远超然镇定,和辉月爹爹一样。
什麽,什麽李哥哥提起的琴会让他大失镇定!
哥哥用力挣扎,李哥哥扑上去抱住了他,不停的抚摸他的头发:“玉笙玉笙,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起龙琴,你冷静下来,求求你,别伤害自己!”
我吓得咬住了自己的拳头。
不知道什麽我这样害怕。
这个李哥哥,什麽会让笙笙哥变成这样?
什麽?
笙笙哥推开了他,捂著脸坐在墙角:“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李哥哥试著再向前伸手,笙笙哥一把抓起了碎琴的木片:“你出去!”
李哥哥慌忙退後,连声说:“我这就走,这就走。玉笙,你不要再伤害自己。”
笙笙哥把头转向墙壁不肯理他。
李哥哥叹了口气,慢慢的,一步步从房中退了出来。
我把身子缩在墙後,看他慢慢的,一步三回头,离开斜苍院。
偷偷的再探头,看到笙笙哥在收拾那些碎琴的木片。
我再也忍不住,两步跑了进去:“哥哥!”
他E起头来,似乎并不意外:“静静回来了?”
“你在流血!”我咬咬牙,跑进那一片狼藉中,捧起他的手。手指被划出长长一道伤,血珠还在不停的渗出来。我慌得不知道该怎麽办,眼泪扑簌簌的向下掉。
哥哥放下手里的断琴把我抱住起来,笑得温柔一如往常:“小静静好不害臊,居然又哭鼻子,羞羞羞。”
我扁著嘴捧著他的手,学著辉月爹爹的样子在他手指上亲亲,可是伤口还是伤口,并没有什麽不同。我鼻子抽了两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静静乖,静静不哭……哥哥不痛哦,真的不痛……你看。”笙笙哥的手指点在了我的唇上:“伤口好了。”
我啊了一声睁开眼,顿时忘了哭,捧起哥哥的手指来看。
果然!
雪白纤细的手指什麽伤口也没有,只有一道浅浅的嫩红的细线。
我瞪大了眼,看看哥哥的笑脸又看看他的手指,看完了他的手指又看他的笑脸:“哥哥,我……我怎麽也会?只有辉……”
下面的话被哥哥的指尖轻轻点住没能说出来。哥哥微笑著,样子好美好美。
“静静,嗯,这里也有点痛……”哥哥的指尖缩回去,在自己的唇边轻轻蹭了一下,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可能被迸开的木片划伤了吧……”
我兴冲冲直起身来捧起哥哥的脸,试图寻找那个小伤在哪里。
不过哥哥的唇是嫣红嫣红的,实在看不出。
我有些苦恼的歪歪头,想了一想。
“那就都亲亲好了。”
我得意的笑,抱著哥哥就亲了上去。
先是轻轻的啾了一下,看哥哥的眼中带笑,我也笑,然後……继续亲亲。
很软,很温暖……
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哥哥的嘴唇又香又软,带著点清甜,象是小离哥给我的最最好吃的乳脂软糖……
舔了又舔,舍不得离开,干脆把哥哥的唇瓣吮进嘴里。
唔……
哥哥的舌尖和我的突然相触。
很滑很软,象嫩嫩的好吃的笋尖……
觉得我和哥哥的舌尖象是两条小鱼一样在翻翻缠缠,好好玩。
交换口水的游戏……一直玩到我舌根发酸嘴巴都麻了,才松开抱著哥哥的手,往後退了一点点,拼命吸气。
不知道什麽时候哥哥躺在了地席上,我就这麽趴在他胸口。
“不疼了吧……”我伸出胖胖的手指,沿著哥哥的嘴唇慢慢摸了一遍:“哥哥还疼不疼?”
哥哥的嘴唇比刚才更红了,鲜W得象一朵。他微微一笑,眼睛里有微微的星光,好漂亮的哥哥。
“不疼的。”他的手指慢慢梳理我的头发:“静静不好好上课跑回来了,先生会罚你抄功课的。”
我挤挤眼睛:“先生才不知道呢!哥哥不舒服麽,都没有去上课。”
哥哥笑著抱紧我,我就这麽伏在他胸口上。
“哥哥最喜欢静静了。”
我用力点头:“嗯,静静也最喜欢哥哥了。”
屋里静了半晌,我还是忍不住说:“哥哥,什麽把好好的琴砸坏掉呢?不喜欢也不用砸的啊。你喜欢那个龙琴,我们写信让爹爹给找一把来就好了。你把现在的琴砸掉,我以後没法听你弹曲子呢。”
哥哥只是笑,抱著我轻轻翻了个身,变成了我仰面躺著,哥哥撑在我的上方。
嗯……
因角度一变换……
光线从哥哥的後面照过来,脸上有暗暗的阴影,看不清。
“还有其他的琴啊。”哥哥语气轻松:“静静喜欢那个李哥哥吗?”
我嘟起嘴来:“不喜欢。”
“什麽呢?”
“虽然他给我好吃的,还帮丹丹哥写功课。可是他说话不够坦诚啦,还有,他害哥哥生气把心爱的琴都砸掉了……我不喜欢他了。”
哥哥的眼睛亮晶晶的,低下头来在我唇上又啾了一下:“好。我们不喜欢他。哥哥只喜欢静静,静静也只喜欢哥哥,好不好?”
我开心地答:“好!”答完了又觉得不对:“可是……可是,别人都不能喜欢了吗?爹爹,丹丹哥,小离哥,永乐还总是给我好吃的……”
哥哥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又亲亲我的唇:“好吧,喜欢其他人也可以,但是,只有哥哥可以这样亲你,知道吗。”
我努力分辩哥哥说的这种喜欢上的不同。
明白了,只可以和哥哥玩亲亲,和其他人不可以。
我用力点点头,以证明我的确是理解了:“好。”
哥哥在我屁屁上轻轻拍了一记:“好了,来收拾一下东西。”
我一骨碌爬起来,跟哥哥一起把断琴收拾掉。
不知不觉都中午了,小离哥来送午饭。
丹丹哥又不回来吃饭,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和往常不太一样,哥哥让小离哥哥把饭菜放下,等我们吃完他再来收。
然後……
等小离哥走了,哥哥把我抱到腿上,挟起一片凉藕:“来,静静张嘴。”
我有点不大自在,扭扭身子:“哥哥,人家不是小宝宝了,自己会吃的。”
他笑得温柔:“可是哥哥想喂静静吃东西啊。”
我哦了一声。
张开嘴把菜吃掉了。
哥哥看著我:“哥哥的手还有点痛,静静不给哥哥挟菜麽?”
我啊一声,好粗心我哦,竟然忘了哥哥的手受过伤。虽然伤口会合上,但是还会有点隐痛哦。
“哥哥吃。”我舀了一勺牛肉羹递过去。
哥哥的眼睛注视著我,慢慢把牛肉羹喝了。
觉得有点……怪怪的。
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一顿平常又不平常的午饭,终于吃完了。
功课草草的写完,我最爱的午睡时光来了。
天气炎热起来之後,敞著长窗,躺在竹榻上,睡一个舒服的午觉,真是好舒服……好舒服……
尤其是,有个柔软而清香的哥哥让我抱著睡的时候……
本来哥哥还在给我念诗,不过我的眼皮越来越重,什麽都听不进去。
本能的在哥哥身边蹭啊蹭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唇上有什麽轻轻的沾了一下又悄悄离去,象是一瓣飞……也象是吹了一阵清风。
梦里梦到哥哥和我一直牵著手。
我知道哥哥会一直保护我,就算到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松开我的手。
午後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哥哥一个问题:“哥哥,你的脸怎麽变回去了?那个丹失效了麽?”
哥哥笑笑没理我,打开小抽屉又拿了一颗药丸出来。
“啊啊,等一下。”我抱著他的脖子把自己吊在上面:“我再多看两眼你再变回去啦。”
嗯,好漂亮好漂亮的哥哥,怎麽看都看不烦。
哥哥笑著抱住我,丹丹哥突然砰的一脚踢开了门,气势虎虎冲了进来。
我吓了一大跳,哥哥安抚的拍拍我,转头问他:“你这是怎麽了?谁犯著你了?”
丹丹哥把木剑往地下一掼,脸是冷的,眼睛贼亮象是把火在里面烧,却不说话。
我被他的样子弄得不敢说话,小心翼翼跳下床,把木剑拾了起来:“哥哥,你怎麽了?”
丹丹哥不说话,躺到床上拉起薄被把头都蒙住了。我手里提著木剑,无措的回头看笙笙哥。
“他不想说,就算了。”笙笙哥淡淡一笑:“许是比剑输了人家,不服气。”
丹丹哥一下子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眉毛竖得直直的:“你胡说什麽!”
笙笙哥一笑:“不是?那就是你笨得要命,怎麽学也学不会剑法了?”
丹丹哥咬牙切齿:“你闭嘴!我才是大哥!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儿,别太嚣张了!”
笙笙哥顺手把我揽在身边,一手轻轻摸我的头发,一面不温不火的说:“让我说中了心事理亏,就E身份压人?我们是双胞兄弟,谁大谁小还真是不一定的。”
丹丹哥赤著脚跳下床来,指著笙笙哥的鼻尖儿大声道:“我明明先出壳!”
笙笙哥一笑:“可先化成人形的是我。”
“你……”
我一手拉一个:“哥哥不要吵了。”
“静静表插嘴。”这是异口同声。
我哦了一声,自己爬到一边去摸茶杯喝水。
关于这个大小之争,我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回。反正笙笙哥从来不管丹丹哥叫哥哥,也不喊名字,都是喂啊喂的。
真是想不通,两个人一个很聪明,另一个也不笨,什麽总是围著一个问题原地绕圈儿呢。
那天有个问题没有来得及问。
哥哥什麽没去上课,易容丹怎麽失效了,还有李哥哥什麽来的。
被他们一吵,我就没来及问,後来我就忘记了。
“辉月爹爹,平舟爹爹,行云爹爹,爹爹:
我是静静,这是我自己写的信,不是哥哥替写的。
每天早上敲锺的时候我就会起床,然後去上早课,不过早课的时候我一定会接著把没睡够的觉睡完。王永乐会拉我去吃早饭。哥哥会给我留好吃的点心。从初一到十五都不一样,今天吃的春卷儿,昨天是烧麦,前天是小笼包……嗯,大前天的我记不清了。爹爹你们在家里都吃什麽了?我很想吃兰汤饼,可是哥哥说那个只有帝都才会有,这里没有那种,吃不到。那平舟爹爹记得提醒爹爹,不要全吃完了,给我留一碗。”
蘸了一下墨,继续写。
“王永乐趁先生上午不在的时候,把墨墨涂进了先生的帽儿里面,先生讲完书,把帽子往头上一合,转身就走了。我们一直跟著看,可是他一直都没把帽儿摘下来。不知道他现在发现自己头上沾满了墨墨没有。
丹丹哥和一个叫淮戈的学生今天比剑来著,我不知道谁打赢,不过别人说,不分胜负,我想那就是谁都没有赢的意思。他们好笨,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嘛,这还看不出来。
嗯……还有,笙笙哥哥个子长高了,丹丹哥哥也长高了,就我没有长高。
今天中午吃的肉丸子。隔壁桌有人吃鱼,我和笙笙哥都很不习惯,我觉得好难过,那条鱼好可怜,被刮鳞被剖肚子吃掉。哥哥说我们身上也有鳞的,被碰到会很疼很疼。我吃不下饭,觉得一直很想哭。可是笙笙哥哥说,我们不能阻止人家吃鱼,就象丹丹哥不能阻止别人吃鸟儿一样。”
抹抹眼泪,换一张纸。
“我想家,好想好想。可是哥哥说三年五载我们都不能回去。呜……早知道这麽久不能回家,出来前我一定把你们每个人都亲亲,再亲亲,一直亲够三年的份。我想爹爹,想平舟爹爹,想行云爹爹和辉月爹爹……你们不想静静吗?就算静静很笨,你们也应该要想我一下,不要多,一天想一下就可以了……笙笙哥哥昨天弹了一首很好听的歌,我一下子就想起在家的时候,辉月爹爹也弹那曲子,就一直一直想哭。”
再抹抹眼睛。
“爹爹你要记得想我哦,我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想你。”
歪头想了想,虽然很想告诉爹爹让他找一把叫九天的龙琴,可是笙笙哥说了不要提这件事,所以还是不要写上了。
把信纸拎起来吹吹,折了四折装进信封里,交给小离哥。
他看我泪眼汪汪的样子,心疼的替我擦擦:“小静静很聪明了,可以自己写信了。不要哭,回来我让送信的人从帝都给你带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我点点头,看他拿著信出去了。
丹丹哥真的和那个淮戈非常合不来,连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拳打脚踢,嘴里一直念叨那个家夥的名字,有时候会说“看我不打死你”“看你还不认输”有时候就哈哈狂笑“小样儿服不服?快求饶”“哈哈哈,我赢了”。我被他这样子吵醒,连带著笙笙哥也被弄醒。
然後就只好把被子拉过头,当做听不到,继续睡。
哥哥身上总是很好闻很好闻的,一起闷在被子里的时候,很温暖。哥哥总是会抱著我,他身上又香又软和,我下定决心以後都要跟哥哥睡,不要跟丹丹哥睡。他睡觉时还在和人打架,太可怕了。万一哪天他睡著睡著把我当成淮戈一脚又踢过来,一定会粉痛粉痛的。
我没有再单独去见过李哥哥。他有时候会过来找笙笙哥,哥哥不让他进屋,他就站在外面。其实我觉得他很笨,哥哥明摆著不喜欢他,连话都不和他说,他还老来。
有时候他会带吃的来给我。我问哥哥可不可以吃。哥哥只是笑。
既然没说不可以,那我就吃掉好了。
有天他来的时候哥哥不在,去学琴了。其实我听别人说,哥哥的嗯,那个,他们说^义很高,先生根本要反过来向他学才是,说远了,李哥哥来了。
还是很和气,跟我笑,然後拿个纸包给我:“来,静静,尝尝看好不好吃?”
我开开心心打开纸包,里面是小点心。
拿起一个来咬了一大口,嚼了两下,突然顿住了。
李哥哥说:“好吃吗……”
我突然弯下身开始狂呕,碎点心渣和中午吃的东西全都从肚子里倒了出来,吐得我头晕眼黑难受无比。
小离哥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抱住我进了屋,给我倒水漱口,我还是在吐,吐得他身上都是。
“静静不怕……没关系,不怕不怕……”他惊慌的安慰我,喊人去叫笙笙哥哥回来。
喉头生疼生疼的,眼睛看不清东西,胸口翻腾得我好难过。
气也喘不上来,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静静,静静,不怕,哥哥在这里。”
我勉强睁开眼,看到笙笙哥一脸焦急。他喂我喝茶,按著背心的手给我输送灵力。
胸口那股子难受平复了许多,我一头埋进他怀里,止不住眼泪的大哭。
听到哥哥很严肃的声音在问:“你给他吃了什麽……”
李哥哥有些惶恐的声音:“鱼香团子……”
听到那个鱼字,我立刻又难受起来,揪著哥哥的袖子,张大了嘴巴,象是离开了水的鱼儿一样痛苦扭动。
哥哥声音冷得象把刀子,我模模糊糊听见:“你以後不要再来了……”
居然……居然吃了鱼。
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们是龙族,不会食同是水族的鱼儿。
我根本也没有尝过,不知道,原来,鱼是那个味道。
让我很痛苦很难受的味道。
其实李哥哥不知道我们的出身,不然他一定不会拿那个给我吃的。
但是哥哥很生气,小离哥也很生气,所以李哥哥再也没有进过我们的院子。
从来不知道夏天这麽难过的。上课的时候我汗如雨下,总是要偷偷溜回去,小离哥会准备一个好大的木桶把我装在里面,只露个头出来。他还拿著扇子在一边替我打扇。
我就奇怪了,小离哥哥说他是小紫龙,笙笙哥我和都是小银龙。可是什麽他们都不象我那麽怕热?
哥哥对这个问题,只回答了四个字:“因人而异。”
我一面点头赞同他说得有道理,但是又觉得,这话改成因龙而异才更合适吧。
回想一下在家里的时候,爹爹也没有这麽怕热的。
真奇怪,呜,什麽我这麽怕热啊。
我想家,我不喜欢书院……
在家的时候,辉月爹爹给我建了一间小凉居,墙壁屋顶地板全是一种叫万年寒玉的东西砌的,坐在屋子里得披夹衣才不会觉得冷,整个夏天我都不出来,爹爹他们会轮流去陪我睡觉,真的好舒服的。
可是在这里,只有一只木桶……
呜,我想家。
小离哥开开心心告诉我,上送去的信,有回信来了。
我只写了一封,可是回信有一堆。
我泡在桶里,信都堆在桶旁边的桌上。
我伸长了手,怕沾湿了信纸,捧著看。
先看爹爹写的。
我的天,好厚的一叠纸。
爹爹真的……真的好能说哦。
从我们走了之後他睡不著觉,一直说到收到我的信的前一天他刚刚从西边回来,说给我找了一堆好玩儿的东西。
呜……我捧著信纸又哭又笑,小离哥捧著一个剖开的小西瓜,用勺子挖了一勺勺递到嘴边。我含著西瓜,继续又哭又笑。
看到最後一页,爹爹说他会去跟辉月爹爹说,让我们冬天的时候就回家,他实在受不了看不到我们的日子。再说,要念书在家里请夫子也可以念,书院已经去过了,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就行了,不用老是待在那里。我嘟起嘴想了想,怀疑爹爹是不是能把辉月爹爹说服。
然後看平舟爹爹写的。
不太长。说了好多,让我听哥哥的话不要捣乱,要听夫子的话好好读书用功。不要贪嘴吃旁人给的东西……这个我下写信要写上,我已经不吃旁人给的东西了,上的……嗯,不想了不想了。
然後只说了一句很想我。
呜,平舟爹爹真的很,呜,很……人家也不知道他很什麽啦,反正,反正他很那个什麽。你看,爹爹光写想我,就写了三张纸呢。
平舟爹爹只写一句,很过份哦。
再看辉月爹爹和行云爹爹的。
都写的不算长。
行云爹爹说给他们给我捎了几样东西来,我一定喜欢。
我撂下信就扯著小离哥问他要爹爹们捎来的东西。
小离哥只是笑,把我从水里抱出来,擦干净水套上纱袍,然後带我去隔壁空屋里看。
屋里榻上堆满了大包小包,我欢呼一声跳了下去,坐在包袱堆里挨个儿拆开看。
呀,我的小玉虎哎。
我在家的时候最喜欢抱著它睡觉的,可是上走的时候忘记了带上它耶。
抱著小虎磨蹭了几下,再拆其他的。
都是我在家的时候喜欢的东西。
我眉开眼笑,打开一个封得极好的匣子之後,居然看到棉纸里包著风干的兰饼!
“小离哥,小离哥,你看你看,兰饼耶!晚上我们吃汤饼好不好?”
小离哥蹲在榻前,托著腮看著我笑:“好。”
我高兴的挥挥拳头,继续拆其他的。
好象……嗯,好象忽略了什麽啊。
我睁大眼睛,看著全拆开的包包。
小离哥依旧眯眯笑,看著我。
好象……真的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东西……
我左看右看,没什麽了啊,东西都在这里。
可是真的觉得我好象忽略了……
啊啊!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用力跺了两下脚!
清凉的寒意从赤著的脚丫上一下子传上来。
我的……我的……我的寒玉床!
天哪,谁这麽厉害,竟然把我床万里迢迢从帝都搬到这山上来啊!这个很重的耶!就是用天马来拉,一匹马都拉不动的!
快傍晚的时候笙笙哥回来了,後面跟著小僮替他抱琴。虽然我们不能带书僮,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先生们总爱把自己的僮儿给哥哥使唤。像是书箱琴盒这些从来不用哥哥自己动手拿。
我赤著脚蹬蹬蹬跑出去往哥哥身上扑:“哥哥――爹爹来信了哦――还给我捎了好多东西呢,你看你看――”
哥哥把我抱起来,笑著皱皱眉头:“小猪猪,你又轻了哦。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扳起手指头,嘟著嘴:“太热了吃不下嘛。”
“再瘦小静静就变成风筝了,风一吹就会被吹跑。”哥哥抱著我往里走。
小离哥把琴接过来,那个书僮逗我说了两句话才跑走了。
“哥哥,你看,寒玉床寒玉床!”我兴奋的在榻上跳来跳去:“这下不怕晚上睡不著了耶!”
哥哥嘴角噙笑,伸手在榻上摸摸:“静静,爹爹真的很疼你。”
我半张著嘴,愣了一下,抱著哥哥说:“哥哥,我……我是不是太让人不放心了?”
哥哥把我抱在膝上:“是啊,小静静肥肥白白,一看就让人想煮煮吃掉。又怕黑又怕饿,会迷路还怕过夏天……让人很不放心呢。”
我嘴角垂了下来:“我,我让他们太操心了对不对……你和丹丹哥都好好的,就我总是不乖。吃的也吃不好,睡也睡的不好。哥哥,什麽时候我可以长大变强,象你们这样都不需要人操心的?”
哥哥抱著我,在耳边柔声说:“小静静这样很好,很可爱啊。爹爹他们都很强,有力量宠爱他们想之宠爱的人,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啊。可以随心所欲的对自己最喜欢的宝贝做让他开心的事,我想爹爹他们一定为了能宠你而快乐的不得了呢。”
我怔怔的抬头看哥哥,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哥哥笑著亲亲我的鼻尖:“哥哥也很喜欢静静,虽然静静贪吃怕黑怕热又爱迷路,哥哥还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呢。真不知道为什麽会这麽喜欢你……记得当初你还在一颗小小的龙蛋里,壳儿是淡绿的,每天每天我都会抱你,希望你多吸一点我的灵气,长大了会和我更亲近。当时觉得,这麽漂亮的小蛋壳儿里,一定会变出一个漂亮的妹妹来。结果漂亮也是漂亮,不过是却是个弟弟,很爱笑,眼睛漂亮极了。身上还包著洁白的莲瓣儿,象个玉做的娃娃……“
我靠在哥哥怀里听他说话,不知道为什麽,觉得心里好安静好舒服,满满的,那种漫上来的情绪,说不上来的快乐。
“哥哥。”
“嗯?”
“晚上我们一起睡寒玉床好不好?”
“好。”
“不还有,一起吃兰汤饼……”
“嗯。”
“哥哥,我真的很不安,为什麽我可以这麽幸福呢。什麽都有,什麽可以得到……”
笙笙哥慢慢抱紧了我,没有说话。
“我真的可以得到这麽多吗?”我反手抱紧哥哥:“老天会不会也眼红我,把幸福都收走?”
哥哥抱著我小声说:“不会。就算老天也眼红,哥哥也会保护你的幸福,不让任何人抢走。”
我抱著哥哥的腰,忽然觉得就算一切都没有了,只要哥哥这麽抱著我的话,我还是拥有满满的幸福。
有了寒玉床,我的跷课变得更加频,大多时候还拉著哥哥一起逃。至於丹丹哥……他现在得了一个绰号,叫剑痴呢。
一听这个绰号,就知道这个人在屋里面是不可能坐得住的。
成天一早就不见,傍晚才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练剑练得勤的关系,他的个子又高了好多,原来比笙笙哥只高一点点,现在高了大半个头,看上去就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虽然相貌因为易容丹而改变,但是那股子飞扬耀眼的派头还是一直一直的吸引著人的目光。
笙笙哥也一样。
他很博学,连夫子在他面前也不敢大声的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哥哥的关系,夫子对我一点儿也不严厉,跷课他也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功课也不是很重。
时间象流水一样快。冬天的时候,果然我们没有回帝都去。我
我就说嘛,辉月爹爹的意思,很难改变。
我们大概真的要在书院待满三年才可以回去一。
现在才一年呢。
书院学什麽东西的人都有。按大家的话说,天人的生命这麽长,学什麽都足够,所以可以什麽都学上一学。
第一年结束了,第二年哥哥问我要不要去学些别的。
象丹丹哥就在学剑,而笙笙哥的兴趣好象就更多了,天文地理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而且都很有名气。
我想了半天,慢慢问:“有没有哪一门学,可以又有好吃的又可以整天睡觉的呢?”
丹丹哥慢慢眨眨眼,和笙笙哥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後来小离哥帮我选了一门挺好的杂学。
让我去学烹调。
我想了又想,拿不定主意。能自己学会做好吃的东西当然好,不过……我怕我学不会。笙笙哥不大乐意,怕我被火啊油啊的伤到。不过小离哥说不用担心,因为授课的人会照应著。
我想那个夫子为什麽要照应我呢?难道就因为我长得可爱麽?
等我踏进夫子的集味馆,眼睛一下瞪得滴溜圆。
小离哥穿著件紫袍坐在正中的位子上,几个学子散坐在一旁,拿著几本食谱在翻啊翻的。王永乐赫然也在其中。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冲我挤挤眼。
我张著的嘴半天没有合上。
小离哥哥咳嗽一声打开扇子,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冲我笑笑。
我心情一下子飘起来。
耶,原来小离哥在书院当夫子!我说他怎麽这麽有空天天待在这里,还总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准备得妥妥当当呢!
我和王永乐肩挨肩坐在一条长桌上,我小声说:“喂,你怎麽也来学这个啦?你不是说要去学雕刻的?”
王永乐眨眨眼:“我也学雕刻也学烹调的嘛,单双日分开。”
小离哥慢慢讲起了香葱怎麽剖怎麽切,我摊开书盖著脑袋,开始光明正大的打瞌睡。
不知道什麽时候到中午了,小离哥把我背在背上,一手拎著食盒回了斜苍。
被丹丹哥指著我的鼻子说我是好吃懒做的一头小猪。
我不服,马上说他:“那你就是小猪的哥哥,一头个儿大点猪,有什麽好开心的!”
他气得说不出话,指著我鼻子的手都乱颤:“你你你,出去不要和人我是你哥,我怕丢人!”
“不说就不说!”
他气呼呼坐到一边去,小离哥打圆场:“上午也没有讲多少,下午有的是时间,我再慢慢教静静。来,尝尝这个葱香饼好吃不好吃?”
我打开盒子拿了一块饼就咬,很香很筋道,好好吃。
小离哥拿出一块瓶,撕做两片,指著里面星星点点的碎葱说道:“这个饼里一共放了五种葱,每种的切法用法都不同。香葱是切的碎末儿,珠葱只用了葱白,野葱取的青尾尖,水葱儿是拧了汁和进了油面里面。旱葱剖开後抹过锅底,再过油煎饼,所以每种葱的香气都各各不同,却又相互承托,虽然闻著是一样的香,但是吃起来,一层层的口感却是不一样的哦。”
我睁大了眼睛:“这个葱饼有这麽多讲究?”
丹丹哥坐在一边顺手抱著我,也抓了一块饼吃:“小离哥,你手艺是真的不错啊……一样是做饭,你做的比帝宫的御厨还好,食堂的那种饭猪也不要吃它。”
小离哥一笑,递给我热热的牛乳:“没放多少糖,吃葱饼配牛乳最好,还可以祛掉嘴里残余的葱味儿。”一边也递了一杯给丹丹哥。
吃完饼,洗了手。丹丹哥抓著剑就跑了,小离哥拿了一大捆葱,放在院子里让我慢慢的分辨,然後给我一把小刀,让我用自己能想到的各种方法把它们切开弄碎,样越多越好。
耶耶!这游戏我喜欢!
就是……就是……葱味儿有些辣眼。
玩了一下午葱,眼睛红红的都快睁不开了。
小离哥一看就笑起来,拿了软的布巾包著冰块儿给我敷眼。
葱味儿染在身上还让哥哥不喜欢,足足把我泡在浴桶里刷了又刷才让我上床。
哥哥问我:“课上的开心麽?”我用力在他怀中点头:“好开心,很有意思啊。”
哥哥一笑:“开心就好。”
丹丹哥爬上另一张相邻的床,睡意朦胧的声音说:“你也别太惯他了。我们跟他这麽大的时候早就自己单睡了,你还老抱著他……抱到什麽时候是个头儿啊……”
哼,丹丹哥最不讨人喜欢了。
我反而把笙笙哥抱得更紧了,手脚都缠上去。
哥哥轻轻拍我。
第二天学的还是佐料,是姜。
结果姜汁儿不小心弄进眼睛去了,又象只兔子似的过了一天。晚上哥哥看到的时候心疼死了,可是我依然很开心,还给哥哥看我跟王永乐一起,用姜块儿雕的小兔子。
哥哥看我笑得开心,也没有再说什麽。
可是第三天学的是蒜……
哥哥恨不得把我赶到门外面去,洗了好几遍,撒了多少娇,结果是……我睡离门最近一张床,和他隔得远远的……
呜呜,哥哥,人家要跟哥哥睡啦……
翻来覆去半宿睡不著,我偷偷看外面的月亮,弯弯的,亮亮的。
轻手轻脚跳下床,抱著我的小玉虎,慢慢往屋里摸。
月亮照不到的地方是黑黑的。
呜,人家怕黑啦。
走了两步,哎哟……
我痛得想叫又急忙捂住嘴巴,不能吵醒哥哥……
呜,可是真的好痛好痛。
再摸著向里走,又一脚踢到了床角上。
呜呜,痛死了。
一定会肿起来。
呜呜,好痛好痛……我抱著小玉虎,坐在地上淌眼泪。
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气声,一双手横过来把我抱住,哥哥亲亲我的眼睛,小声说:“傻瓜小静静。”
“呜,哥哥……”强装的坚强一遇到哥哥的温柔就再也装不下去了,我松开小玉虎,抱著哥哥不松手。
“好啦,不哭。来,哥哥抱你睡……”
“呜,我身上臭臭的全是蒜味……会薰到哥哥……”我小声啜泣:“我只想亲亲哥哥,就,就回去睡门边……”
“静静不哭,乖。你身上其实没有味道了。哥哥只是觉得你丹丹哥哥说的有道理,想试著让你一个人睡……哥哥错了,哥哥不该这麽对静静。静静怕黑,哥哥明明知道的……不哭不哭了,来,哥哥抱你一起睡……”
我哭得没力气,哥哥的手按在我腿碰到的地方慢慢揉,渐渐就不痛了。
我紧紧攥著哥哥一缕头发不松手,不知道什麽时候睡著了。
无一例外,我总在上课的时候瞌睡,反正小离哥会在下午给我单独讲。
“唔,糯米粉……酒酿……桂糖粉……”我一样一样的往案子上放小盆小碟,王永乐袖子卷得老高,拿著小离哥写好的纸在一边念:“水磨糯米粉捏成均匀的大小适中的团子……”
我看看他,他看看。
“大小适中是多大?”他问。
我眨眨眼睛:“不知道。”
“你怎麽会不知道啦,先生每天都给你单独讲,讲完了再做你看,做完了你还可以吃个饱……”王永乐脸一垮:“啊啊啊,不公平啊,什麽我就没有个哥哥在这里教烹饪啊!”
我手上沾了白白的米粉,呆呆的看著他。
他叫了几声,一抹脸,又变成了嬉笑开:“好啦,没做过不过总是吃过的,我记得……总比莲子大些,比汤团小些。”
我试著把手里的米粉团了团,捏了一个银杏大小的团团:“这麽大合适麽?”
“差不离吧……”他摸摸头:“我记得就是这麽大。”
我又疑惑起来:“这个酒酿汤圆儿,汤圆没有馅麽?”
他看看我,也拿不定主意:“先生没说啊。”
“应该有馅儿吧……”我摸摸鼻尖儿,白白米粉在沾在了鼻子上,我自己可看不到,王永乐在一边儿偷笑:“那要用什麽馅儿?”
我也苦恼了:“是啊,用什麽馅儿呢?”
两个人坐在案子前,叉著手冥思苦想。
“豆沙吧。”他说。
我摇头:“昨天才吃过豆沙糕……”
“那椰蓉?”
我也摇头:“没有现成的,难道要跑到大厨房去找?”
“那用牛肉?”他吞口口水:“我能找到香辣牛肉,剁碎了包里面,多香啊。”
让他说得我也好心动:“那你去拿嘛。”
“好咧,等我回来啊!”
他一溜小跑儿去了,又一溜小跑来了,果然端著一大碗牛肉的肉糜。
他坐在平凳上,我坐在高脚板凳上,围著一张案子团汤团。
可是……
团了一半,我皱起眉头:“你团的太大了。”
他反驳:“哪有啦,是你团的太小了。”
我嘟嘴,拿起他刚团的一个团子,好麽,简直有鸡蛋大了:“你看,这哪里是汤团,四喜丸子都没这麽大。”
他咬咬嘴唇:“那个,回来这个我盛到自己碗里啦……”
我白他一眼:“你是自己想吃牛肉吧。”悻悻放下那个超大汤团,继续捏我的小丸子。
捏到一半丹丹哥来了,看我们一眼:“做什麽呢?”
我兴高采烈:“做酒酿汤团!”
哥哥眼睛一亮:“是麽?好好儿做,晚上我回来吃。”
我用力点点头。哥哥跟一阵风似的又冲出门,走了几步又探回头来:“多做点,我带个朋友一起回来吃。”
“哦,知道啦。”
锅里的水冒泡泡腾沸起来,我看看天色,又加了一瓢冷水,现在还不到下锅的时候呢。
一E头就禁不住哈哈笑起来,王永乐让我笑得莫名其妙:“喂,笑什麽啦你。”
“哈哈哈……”肚子都痛了。真好笑,他眉毛上不知道什麽时候落了一层米粉,白白的好象一个老头子哦。
他伸手摸了一把,结果眉毛上的粉是抹掉了可是半边脸都变白了。
我笑得直打跌,坐都坐不住:“你……你变成白斑鸠了啦,哈哈,一半儿黑一半白……笑死人了……”
他看我笑,伸手过来掐我的脸:“小样儿,叫你笑……”
我一边和他对打一边笑,上气不接下气:“就笑就笑,你个白脸雀儿,长尾巴……”
他坐不稳,向一边一滑,我趁机脱身,绕著案子跟他捉迷藏,嘴里还直念叨:“小雀雀,脸蛋白。尾巴长,个子矮……”
他脸色越来越黑,眼眉狰狞,伸长了手隔著案子想抓我。我笑著向後缩。
米粉被扑得粉粉扬扬的,象下了一场白雾。
落得头发上衣服上都是的。
“好啦好啦,不闹啦。快到时候了,下汤吧?”我看著他。
“嗯。”
小心的把团好的……大小既不均匀也不适中的团子丢进热水里。
远远已经听见了哥哥的脚步声,我跳下板凳出去接他。哥哥已经进了月圆洞门,我几步跑到了他跟前,却一下子煞住势子,硬退了一大步。
“静静?”哥哥看著我。
“我先去洗手再抱哥哥啦。”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手上身上都是白白的,肯定会沾到哥哥身上。
哥哥笑,把我抱起来:“不怕。在弄什麽?”
“我和永乐做桂酒酿汤圆来著,晚上我们吃汤团哦。”我笑:“小离哥说有事去忙了,我想别的做不好,这个比较简单啦。”
哥哥在我沾了米粉的脸上亲了亲:“好。我们一起去洗手去……”
丹丹哥带回来的朋友居然是淮戈。
我睁大眼睛看那个不苟言笑的家夥。真奇怪耶,哥哥不是和他合不来麽,不是天天比剑打架吗?什麽还请他来吃我做的汤团啊。
王永乐和我争著要盛碗,我没争过他。
这个家夥。
哼,一脸得意洋洋,好象全部的功劳都是他一个人的一样,大声吆喝招徕:“来来来,大家都尝尝我永乐的手艺怎麽样……”
我不服气:“怎麽叫你的手艺?明明我也有份的。”
他一手提著汤勺乱挥,眉毛都竖了起来:“呀?什麽叫你也有份?我问你,酒酿是谁去找的?牛肉是谁去找的?米粉是谁磨的?哪样是你干的啊?你说你说?”
我被他那乱舞的大汤勺吓得向退了一步:“好吧……就算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好了,你,你别乱舞汤勺啊……快盛碗吧。”
他哼一声,把一叠碗放好,挨个儿的盛装。
大的大小的小的汤圆,丹丹哥捧著碗直笑,还不忘用肘撞撞身边儿的淮戈:“喂,我弟头一下厨,等下不好吃你也不要说啊,省得他面子抹不开!”
我气忿忿的挥拳头:“你少瞧不起人了!不信偶就不要吃嘛,偶又米有请你来吃!”
哥哥笑:“好啦,不说啦。把调羹递给我啊。”
盛在白瓷小碗中的汤圆,在汤中浮浮沈沈,桂的香气和酒味一阵一阵,闻起来真的挺香的。
王永乐果然把那个最大的汤圆盛里了他自己碗里><~~~~~~~
这个家夥如果将来当厨子,不用问,最好的料总是上不了食客的桌,统统都会进他自己的肚子呢!
这个家夥。
我小心的舀起一粒汤圆,慢慢的递进嘴里。
嗯……挺烫的……
汤香香的,汤圆滑润爽口,牛肉咬起来满口都是肉汁儿,很香很香。
我急急拉著笙笙哥的袖子问:“哥哥,好不好吃?”
哥哥笑著向我点了点头。
王永乐哼一声:“好吃也是我的功劳啦,你个小猪除了捣了一会儿乱什麽也没干嘛。”
这,这个家夥怎麽这样啊。
我瞪,我瞪,我瞪瞪瞪!
他不睬我,高高的扬起脸,碗也端得高高的。
坏蛋王永乐,下不找你一起做饭了!
哥哥笑著把我抱起来:“好啦,别嘟著嘴。哥哥当然知道静静忙了一下午。来,趁热吃,凉了会变粘哦。”
我嗯一声,用力点点头,哥哥把汤圆舀了递到嘴边,我张口吞掉。
王永乐一边吃一边不忘冲我翻白眼!
哼,臭家夥,抢我功劳,还敢笑话我麽?
我就是有好哥哥,你就是没有!有本事你也找人抱你喂你吃饭嘛!
本来郁闷的心情变得极好,开开心心的吃汤圆。
丹丹哥,淮戈,王永乐,哥哥,我,五个人把一大锅汤圆吃得乾乾净净。
王永乐最馋相,居然把锅底的汤全倒了喝掉。
我笑他:“你饿死鬼投胎啊。”
他反说:“这叫勤俭节约懂不懂,再说,省得刷锅费事嘛。”
切,这个家夥总是有说的。
真是被他打败了哦。
淮戈摸摸丹丹哥那把木剑,忽然一笑E头:“喂,今天月色挺好,怎麽样,去练会儿剑去?”
丹丹哥紧一紧腰带:“去就去!”
我吃得太饱,抱著哥哥脖子直打嗝儿。
王永乐对我特别没礼貌,不过对哥哥就不一样了。他规规矩矩地说:“玉笙哥,我先回去了。那个,吃完汤圆不要让静静睡这麽早,会积食。”哥哥向他笑著点了点头。
屋里静静的,哥哥翻著一本书,纸页沙沙响。
我饱胀得没一点儿力气,哥哥偏扯著我不让我立刻就睡。我於是靠著桌子摇头晃脑。他的琴谱我一点儿也看不懂,忽然想起那天李哥哥在这里的时候他们说起的九天龙琴。
“哥哥,那个龙琴是很好的东西麽?”我托著腮趴在桌上问。
哥哥E起头来,脸上并没有一向的温柔笑意。
“静静乖,以後也别问这问题了,那东西……你不会喜欢的。”
我哦了一声。虽然好奇,可是哥哥说我不会喜欢,那是肯定不会错的。
我是最最听话的乖宝宝哦。
哥哥不让我问,我就不问了。
坐在哥哥身边,看他漂亮的手指一边翻著书页,一边在案上轻扣,虚拟著挑抹勾划的动作。
很漂亮耶。
哥哥无论什麽时候看都这麽漂亮,虽然服了易容丹,可是还是漂亮。
动的时候也好,静的时候也好,都漂亮得不得了,让人只想一直盯著看一直看。
好像王永乐说过,哥哥气宇高华,风姿天成。
我是不大能听懂啦,反正是好话。
觉得头有点晕晕的,我靠在哥哥身上,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
哥哥抱著我:“很累了麽?洗洗睡吧。”
我摇摇头,口齿不清的说:“不要洗了,我要觉觉。”
哥哥刮一下我的鼻子:“小懒猫,真邋遢。”
哥哥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拧了一条湿的布巾给我擦脸擦手,然後动作轻柔的替我除下鞋袜。等哥哥的手摸上来替我解开衣带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哥哥漂亮的下巴的轮廓,心里暖乎乎的,伸手去摸。
哥哥笑笑:“别调皮。”
“哥哥也睡嘛……”我撒娇的抱住他的脖子:“我要哥哥抱我睡啦……”
哥哥把我的手拉开,抖开被子替我盖上。
我闭著眼睛躺著,隐约听到哥哥在洗漱宽衣。
然後被子掀起来一边,哥哥也躺了下来。
我开心的整个人都缠了上去,手脚都紧紧攀在哥哥身上。
“好了,不要闹,快睡吧。”
“嗯。”
我含含糊糊的答应。
不知道什麽这样热,被子盖在身上觉得又热又重,我不耐烦的踢脚,要把被子蹬到一边去。
哥哥伸手压住我:“静静怎麽了?”
“热……”我的眼睛都睁不开,觉得身上黏黏的热热的,难受极了,自己伸手去想拉开里衣,脚上用力想把被子踢开。
哥哥的手伸到我的头上,摸了一摸。他的手又凉又软,我反手抱上哥哥的身体。
唔,好舒服,好清凉。
身子整个腻了上去,在哥哥身上蹭啊蹭:“哥哥,好热……好热……”
哥哥扳起我的脸,手指捻动间,眼前光亮起来。他就著光仔细看我:“静静,你下午都吃什麽了?”
我意识纷乱,好多好多的声音颜色在眼前乱晃。迷迷糊糊想起来,说:“吃了梅干。”
哥哥追问:“不是这个,还有别的。”
还有……还有……
啊,我含糊地说:“我尝了酒酿……”
哥哥在耳边清晰地问:“吃了多少?”
“小,小半碗……”我抱著哥哥的脖子,拼命想从他那里得到清凉舒缓:“哥哥,好热……热……”
哥哥说了一句什麽,声音很低我听不清。
哥哥把我平放在榻上,把衣物解开,清凉的空气触到光裸的皮肤,我打个哆嗦,觉得像是有把小小的火苗在肚子里烧啊烧的,要把我整个人烧化掉一样。
哥哥拧了布巾来替我擦拭。细密的汗珠渗出皮肤,被布巾抹去,然而新的汗水又流了出来。
哥哥抬高我的头喂我喝水,拿干的毡毯把我包起来。我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推搪撕扯,无法忍受哪怕是一点点的燥热。
哥哥轻轻叹息,把我紧紧抱在怀中。
我用力抱著哥哥,他的身体带著清凉的水气。
“静静,放松身体,不要用力……”
我根本用不了力的……哥哥要做什麽啊……
嘴唇上一凉,哥哥轻轻贴著我的唇,哺了一样东西给我。
“含住,可别咽下去了。”
凉凉的,象冰的珠子。
我本能的含住那珠子。
淡淡的清凉从珠子上发散,好舒服……好舒服……
我慢慢睁开眼,哥哥的脸庞在烛光中分外朦胧。
他脸上带著细汗,怎麽哥哥也热麽?
这个珠子……是什麽东西啊?
我慢慢把珠子吐在手上。
那是一颗淡淡的莹白的珠子,只有小指甲那麽大,晶莹剔透,像是凝固的水,又像是盘结的冰。
珠子上的凉意彻底让身体的火焰熄灭了一样。
“哥……”我好奇地问:“这是什麽?”
哥哥声音很低:“是元珠。”
我睁著眼睛,不明白他说的话。
哥哥把那颗珠子拿起来,含进了口中。
我恍然:“是哥哥你身体里的珠子?”
难怪我从来没有见过。
“哥哥,再给我看看嘛……”我抱著哥哥脖子恳求:“我从来没看过的,很好看啊……又凉又舒服。”
哥哥呻吟了一声,身体软下来:“小笨蛋,那个珠子离开我的话,哥哥会死的。”
我吓一跳:“啊?真的麽?”
哥哥抱著我并排躺在床上:“你也有珠子,只是你还小,珠子还没有凝结成形。等你到哥哥这麽大的时候,也会有一颗元珠在腹中。”
“可是……”我迷迷糊糊:“为什麽会有这个?其他人都有麽?”
哥哥声音很轻,但比刚才好多了:“不,只有你,我,和爹爹,我们三个人才有。”
我摇摇头,还是不明白。
“天人是没有元珠的,只有龙族人才有。丹丹哥也没有的,他的原身是鸟儿,不是龙,所以他的命根子是一根翎羽,而我们各有一颗元珠。这上面有我们大半的精气神气,一旦失去了,是有性命之忧的。”
我吓得口吃:“哥……哥……哥哥,那你还,还把它吐出来?会有危险的啊,你……你以後不可以再……”
哥哥向我笑笑,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发:“不要紧的,只离开一下子没关系。你看,现在不是没事儿了?下别乱吃东西啊,还以为你长记性了,上乱吃什麽饭团,这又吃酒酿,那个东西甜甜的,可是到底还是有酒在里面,你年纪还太小,受不了的。”
我眼泪汪汪抱著哥哥直哭:“哥哥……我,我下不会了……你不要再把珠子吐出来,好,好危险,要是有什麽事情怎麽办……呜,以後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这麽做了哦哥哥……”
哥哥抱著我轻声安慰:“不会的。一下子没有什麽事。静静身上不热了吧?”
我侧头想了想,然後伸手在脖子胸口摸了摸,老实摇摇头:“不热了。”
哥哥笑得很温柔:“好了,那快点睡吧。”
怎麽可能嘛,这种时候让人睡觉根本是睡不著的。
我抱著哥哥的脖子,死死抱著不松手,好象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哥哥,你要答应我,以後无论如何,也不要让珠子离开你啊。”我的眼泪一颗一颗滴下来打在哥哥脸上:“一定一定不要,就算是我再喝醉了酒要热死了,你也不可以这麽做!不然,不然,”重复了好几个不然,想起最最具有威慑力的话:“我就再也不喜欢哥哥了。”
哥哥嗯了一声,抱著我的头轻轻按在胸前:“哥哥知道了,以後不会这麽做了。静静不要伤心,哥哥没什麽啊,真的。”
紧紧抱著哥哥,不知道为什麽,明明是在一起,却觉得很惶恐。
哥哥对我这麽好,我却一直这麽笨。
万一,哪天哥哥不再喜欢我了,怎麽办?
还有,哥哥这麽招人羡慕嫉妒,要是有人要伤害他,我能不能保护他呢?
我不能,不能没有哥哥的……
烛光渐渐的变暗,最後无声的灭掉了。
我,要保护哥哥。
在黑暗中,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我要保护哥哥,不让人伤害他,也不让人把我们分开。
“静静要学剑?”淮戈有些惊讶:“为什麽?你不是喜欢做菜的吗?你哥哥们知道不知道?”
我坚定的摇摇头,扯著他的袖子不撒手:“我一定要学,淮戈哥哥,你教我剑法好不好?”
他摸摸我的头。其实相的时间长了,淮戈哥哥他也并不傲慢冷厉,那种淡漠锐利是他的一种保护色。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静静,学剑比较辛苦,你年纪还小,再过几年学起来才好。”他把手摊开来给我看:“你看,很多粗皮和硬茧的。还有,这里的骨结有些变形了。你丹丹哥哥也是一样。再说,武艺并不是一入门就可以学剑的,腰腿,拳脚,都要有些基础才行。静静一点都没有练过,也不能一下子便学的。”
我咬咬嘴唇:“那我就先学基础的,再学剑,总之我一定要学!”
他爱怜的摸摸我的头:“那和你丹丹哥也是可以学的,怎麽一定要找我?”
“不是,”我拼命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哥哥他们太疼我,是舍不得我吃苦学武的。可是,我真的很想学,所以,所以,淮戈哥哥你教我好不好?我会听话,不惹你生气,也不给你添好多麻烦的,淮戈哥哥,拜托你啊,教我好不好?”
从来没有这麽样迫切渴望的想去办到一件事。
因为太急太窘,脸上烫热热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静静不要哭。”他伸出手来笨拙地给我擦泪:“不要哭,我没有说不教你啊……只是,你哥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话,总不太好。”
“又不是坏事。”我拉著他的袖子摇晃:“淮戈哥哥,教我吧。你看,我把剑都带来了。”
抽出一把小小的木剑,是王永乐用桧木雕给我玩的。
他笑了笑,说道:“好。那你以後每天这个时候来找我,我教你――真的不告诉你的哥哥们麽?”
我用力点头以证明我的决心。
“这是一套心法,应该会适合你练。我把口诀说给你听,要是记不住的话,明天我写下来一份给你。”他在一边坐下来,轻声念诵口诀给我听。他念得慢而清晰,念两句停一下,让我跟著念。
口诀并不长,几十句。他又从头至尾念了一,微笑著说:“静静试著念一试试。”
我清清嗓子:“心有所及而力不及,心之所向而力之偏从……”一直念到:“明静於内而虚游于外,方之天高地远水长之本。”
淮戈睁大了眼睛:“静静以前学过?”
我摇摇头。
他手指在我手腕上慢慢摸索,半晌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看来静静天生是学武的苗子。怪不得让你读那些书本成效不大呢。”他把我抱起来打了个圈圈:“要是我爹爹知道了一定是很开心,有人领悟力和记心都这样好,将来成就一定还在他之上。”
我睁大眼睛看著他:“淮戈哥哥,你爹爹是谁啊?”
他笑的神秘:“静静不认识,不过静静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认识的。这一路心法……还是静静的爹爹教授给我的父亲的呢。不过,静静不要说出去哦。”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怎麽淮戈哥哥家里和我家里这麽熟吗?我并不记得听爹爹们提过呢。
“好啦,心法也教你了。要记得,一日两,晚上睡前,和早上起时,各默念一遍,心里要空,不要想其他的念头。一开初的时候,手指捏的是二分诀。喏,就是这样。”他比划著继续教我。
……
时光匆匆。
第二年的学堂生涯,也在不经意间,变成了过去。
个头儿稍稍长了一些,可是,并不是太明显。和哥哥们比,我依然象个小豆丁。就是王永乐倒是突飞猛长,变成了个高个子。他的兴趣一变再变,和丹丹哥一起去学过剑,和笙笙哥一起去学过琴,还学过下棋,绘画,金石……转了一圈,还好雕刻也一直没有丢下。
他现在的手艺精巧,给丹丹哥,我还有哥哥都刻了一枚小小的印章。
用的是很奇怪的一种木头,我不清楚,木头上有点香味,又不象檀香,用指甲弹一弹,铮然之声有若金石。
王永乐说这种木头便是沉到海底下去一万年,也是不朽不腐,香味不失。
这麽一块金贵难寻的木头,劈成了几片。
我们一个人雕了一个。
丹丹哥那一个章上的字是“碧血化丹心”,笙笙哥哥那一方上的字是“朝闻夕死 生而有识”
淮戈哥哥那一方是“涅盘浴火”,我那一方想了好久,刻的是“静而忘忧”。爹爹的绰号叫做无忧剑。我记得爹爹他们说过对我名字的期许,依稀就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印刻好的那天,我们凑在一起,拿了一碟子朱砂,把印拓了盖在纸上,看那红的古体曲字,在白色的纸上面,有种惊心动魄的鲜明。
互相换著看对方的印记,王永乐最後得意洋洋摸出自己那一方印来。
这个人吧……真不知道怎麽说他才好。
吃包子定把馅最大的那个给自己,捡衣裳肯定是奔著最哨的一件。
连印章也比人家大了一倍有馀,多费多少纸张和朱砂哦!
等他狂笑著盖了章,大家一起凑上去看。
偌大的红印,只有两个字。
张狂得怕人看不清似的,“永乐”二字像是要跳出一样一鲜活。
王永乐一副猴子献宝状:“你们看你们看,下面我留了孔,可以串条绳子缒起来,挂在身上带著方便。象淮戈你们练剑可在挂在剑柄上嘛,下面再来个穗子流苏之类的,或者结块玉都。玉笙的可以放在笔盒墨水匣里带著。静静你这块比较小巧,挂在颈上都没关系。哈哈,我真是独具匠心,技艺超群啊……哈哈哈哈,你们看这些字多漂亮多有型啊哈哈哈哈!”
丹丹哥一撇嘴,不屑的两个字:“白痴。”
淮戈哥哥只是笑,不说话。我忍不住拉一把那个笑得快要忘了自己姓什麽的家伙:“喂,这个字好看那是因为字是我哥哥写的,你照著拓著刻的嘛。”
王永乐一翻眼睛:“喂,写得再好那也要刻得好才行啊。你找一个乡下木匠来刻刻试试?看这几个字他刻出来不?我的本事就是高嘛!放眼整个九戒,谁敢不承认我王永乐的手艺是独一份儿?”
哥哥掩口笑,道:“很是很是。”
印章我实在是很喜欢,小离哥帮我打了一条线绳,串了起来戴在颈上。小小的一块暗黑的木印,在胸口荡啊荡的。
每天早上固定在天色将明的时分醒来。淮戈哥哥说这时候是明暗替换天地交泰,天之气与地之气都澎湃充盈,最宜练功。
我盘膝坐在寒玉床上,两手各捏一个七分诀,闭著眼默默行功。
哥哥并没有陪我在这间屋子里睡。
这样怕热的只有我一个人。
小离哥的脚步声响起来,似乎是从房间出去,大约是去预备早点。丹丹哥的动静也不小,淅沥哗啦一通收拾,打开後窗户就跳出去。
真是的……
我闭著眼睛,嘴角弯了起来。
丹丹哥这个习惯怕是改不了呢,这麽喜欢跳窗户。
然後动静最轻的是哥哥。
练了这一路心法之後,耳力眼力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很灵敏。
隔著一面墙,却什麽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水声淅沥,哥哥应该是在漱洗。
还可以听到穿衣的悉簌声。
然後听到哥哥挽起书箱,应该是要去上早课吧。
一股暖暖的气流沿著经脉上下游走全身,慢慢归於丹田。我吸一口气,慢慢睁开眼。哥哥正站在门口含笑看我。
“在练心法?”哥哥走过来摸我的头发:“静静真的很用功。淮戈说你已经练到了这门心法的第三重了,是不是?”
我一笑,抱住哥哥的腰:“嗯,上个月就练到了。哥哥,我会变得很强哦,将来会保护哥哥的。”
哥哥向我笑。
“你要去上早课啊?”我跳下床来,拉起衣袍披上,一手整理头发:“我替你背箱子啦。”
哥哥笑著说:“不用。你再用会儿功,也要去上早课了不是吗?”
我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先生都习惯我不去了,我要是哪天去了,他还会奇怪呢。”
哥哥伸出手指来刮我的鼻头:“害不害臊。不去课堂还找藉口。先生这个月都讲了什麽?”
我偏头想了想,再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後还是坦白说:“我还真不知道呢,回来我问问王永乐。”
哥哥扶著额头,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你的功课要去问王永乐?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鼓著腮:“本来就是他要上这个棋课才拉我去的啊。我没有在上课的时候睡觉已经很给先生面子了。要知道我一看那个密密麻麻的全是小方格的棋盘,一个头能涨到三个大,眼缭乱。一摆上棋子就更不得了,黑白交杂,看一眼我就想吐耶。”
哥哥揉揉我的头发,拿出一柄小木梳:“坐下。”
我乖乖坐好,哥哥手势轻柔为我梳发:“那麽不喜欢棋课,就别勉强再去了。”
我抱怨:“我也不想去的呀,可王永乐死拉著我一定要我陪他学。你要知道啊,整个学屋里二十多个人,他除了敢找我拼棋,找其他人不管是谁,不管打哪种谱,他都必输的。他说有我在,他还有点尊严啊,最起码有人比他差。我要是也走了,他肯定也呆不下去了。”
哥哥轻声笑:“你们啊……也算是秦夫子背运,碰到你们两个。”
我想起来说:“啊,哥,秦夫子还说有空请你去他那里坐坐,喝杯茶呢。”
哥哥嗯了一声:“知道了。”
又想起一件事来:“那个,昨天我遇到李耳哥哥了,他问你有没有空,他有把琴想给你看。”
哥哥的手顿了一下,慢慢说:“知道了。”
很快把头发梳好。哥哥把小梳子递给我:“时候还早,不妨再睡一会儿。”
我点点头,看著哥哥提著他的书箱走了出去。
又运了一会儿功,摸著我的木剑,起来练了一会剑法。
招式已经熟极而流,就是剑上劲力不足。
淮戈哥哥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内力不足,年纪又小。
就算苦练,还是要等岁数再大一些,才可以有所进境。
身上有些微微的出汗。虽然已经到了初秋,天气还是热。
昨天写信给帝都爹爹们。
过完这个冬天,我们就可以回帝都了。
三年都没有看到爹爹们了,我抱著剑痴痴坐著,遥想帝都家中的一切。
不知道大家都还好吗?
小离哥离得远远的喊我:“静静,吃早点麽?”
我兴冲冲跳下石凳子,朝早点扑了过去。
想去找淮戈哥哥再去问一式剑法的,可是他们那个院子空空的都没有什麽人。
不光是他们那里,我一路走过去,偌大的书院空庭寂静,与平时完全不同。
奇怪了,人都哪里去了?
後来转了两个弯,看到影壁墙上写著告示。
手遮在额上挡著阳光,什麽时候说要出去听讲学的?我竟然一点儿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去课堂都是作作样子,根本从来也没有认真听过这些。
哥哥也没有说过呢。
难怪人都走了,那位大师可能是真的很有名吧,才会一下子去了这麽多的夫子和学子。
不过哥哥也没有去啊。
想到这里就觉得满心里都是骄傲自得。
哥哥他很厉害,夫子都不如他。
那个大师的讲学,他肯定也是不用去听的。
搔搔头,永乐倒好象是说过,他要去听什麽的,不过我那时候满脑子都在想剑招,没有注意听。
嗯,真是难得的甯静。
去找哥哥吧,他这时候应该在琴堂那边。
脚步加快,转了个弯子往驻音阁那边走。
绕过一丛茂密的绿树,进了驻音阁的院子。
长长的回廊上铺著似木似金石的板砖,底下是中空的,脚踏上去有叮叮咚咚的轻响。
我最喜欢的就是驻音阁这里的这条长廊了,走得快些,脚下的音律就轻快欢悦。走得慢些,就细碎轻幽。
动听的声音在脚下一路漫延。
真的很悦耳的声音,也是很趣致的长廊。回到家之後,让辉月爹爹也在家里弄一条这样的走廊好了。
我走了几步,雀跃的奔跑起来。
因我看到了哥哥在琴堂的窗口探出身来向我遥遥招手,浅笑尔雅。
咦,眼力真的变的不错了呢,以前是不可能看得这麽清楚的。
向哥哥用力挥手,我轻快的向他的方向奔跑。
哥哥总是可以分辨出我的脚步声。
来过几找他,只要他在,都会在窗口向我招手微笑。
淙淙似流泉一样的声音流畅欢快。
我一脚踏进了琴堂的大门,扑进了哥哥怀里。
“哥哥,你这里也好静啊。”脚步踏在地上都有回响,声音在寂静的琴堂中有嗡嗡的回声。我拉著哥哥的手四看:“那
些人都去听学了麽?”
“嗯。”哥哥牵著我的手,回到他的瑶琴旁边。
这一具琴也有名子,叫“远思”,音色也很美。
只是色没有绿玉那麽好看。
“哥哥弹曲子给我听好不好?”讨好的拉著哥哥的袖子:“有两天没听了呢。”
哥哥一笑坐了下来。我连忙拉开琴套,捧起香炉,拿了两块饵香放进去。
微甜的香气,升起淡淡的紫烟,在寂静空旷的琴堂中弥散。
哥哥轻轻抹了下弦,手指修长秀美。就算有是易容丹的效果,哥哥还是漂亮的不得了。
我托著腮靠在一边,著迷的看著哥哥奏琴。
曲调是我熟悉的,在家里的时候,平舟爹爹弹过几。
管这水方云醉 不论谁错谁对
一线天眼窥人 叹遍红尘锦堆
任是南来北往 凭他雨打风吹
多少离乱萧索 不问谁是谁非
醉醉醒醒如我 痴痴傻傻是谁
庄生戏蝶一梦 扶樯扳桨已归
哥哥吐字松柔,短歌微吟,水逝云飞的感觉真的让人只愿在这歌声琴声中长睡不醒。
我闭著眼睛,在默默浮动的幽香里沈醉。
歌声渐消,琴声清朗。
忽然外面长廊上传来轻轻一声响。
叮,叮,咚,咚。
有人来了?
我睁开眼睛,哥哥的手按在琴上,敛容侧耳听了一听,忽然说:“静静,到书柜後面去,不要出声。”
我张大眼睛,不知道哥哥什麽这样说。
不过哥哥说的话总是对的。
我乖乖站起来,快步走到了书柜之後,呼吸放得低缓绵长。练了心法之後,才发现好多多,起码捉迷藏的时候不会轻易
被哥哥找到呢。
来的人走的不快,一步一步听得出来极沈稳。
不过,什麽,略有些拖沓沈重的感觉。
这个人有心事麽?
站在书柜後的我,突然觉得,这道听步廊,好象作用不单单只是了好玩而已。
那人越走越近,踏进了琴堂。
听著他脚步轻捷上了木梯,登上二楼,慢慢走近。
哥哥声音很稳,但是也很冷:“你怎麽来了?”
那人没说话,越走越近。
我从书与书的缝隙中张眼看。
来的那人穿著一身黑衣,冷诮挺拔的身姿。
是李耳。
“玉笙,”李哥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可是我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你还生我气麽?”他轻声说,声音虽然低,说的也不快,可是就让人听著觉得他在渴切什麽。
很急迫。
多奇怪的感觉,明明他说话的速度这麽慢,可是听著却让人觉得他心中不平稳。
“你不要生气,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东西。”他解下背後那个长长的背囊,把哥哥面前的琴挪到一边,把手中的包囊放在
了矮几上,打开布包。
有一线淡金的光透过窗外密的绿叶照进来,正正的映在露出来的一具琴上。
不知道什麽,象是重锤在胸口狠狠敲了一记,我退了半步,一时间觉得头晕心悸及不进气来。
哥哥闭了闭眼,重新睁眼看那具琴。
玉雪一样的琴身,平削舒缓,一点雕饰纹也没有,却让人觉得美得诡异。丝弦晶莹闪光,淡金的阳光都不及那弦的明亮
。
“玉笙,你说你想看的,我从族中把它盗了出来。你看,九天龙琴就是这个样子。”
哥哥伸出手来轻轻按在那琴上,吸了口气:“原来你是摩族人。龙琴珍贵,你就算是族长之子,盗宝也是重罪,更何况还带到了九戒来。”
李耳倾身向前抓住了哥哥的手,有些痴迷地说:“玉笙,你喜欢的,我一定替你办到。”
哥哥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回来:“我只是好奇罢了。这等宝物太过珍贵,你还是带回去好好安置,以免你的族人要怪罪你。”
李耳的眼眉上都带著浓郁的说不出的诡异:“玉笙,你想要什麽,都可以跟我说的,我都可以你做。你不要不理睬我。”
不知道什麽,一股凉气从心底冒出来。
我觉得不对劲。
不知道什麽,就是觉得哪里不妥当。
空旷无一人的书院,寂静的琴堂。
风吹过长长的听步廊,有细细的,幽暗的鸣声,象悲悉的呜咽。
有什麽人说著我听不懂的话语。
哥哥忽然站起身来,抱著那具琴:“也好,琴先放在我这里,午後你再来取。”
李耳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好,你喜欢,尽管留著用好了。”
不对。
哥哥的脸色,不对劲。
明明服过易容丹之後,脸色黄瘦干枯,可是现在抱著琴的哥哥,脸庞却渐渐的泛白了。
虽然我不懂得太多,也看得出易容丹的效力在慢慢退去。
这是什麽?
怎麽药会突然失了效?
李耳站起来,却没有向後退,反而向前倾身抓住了哥哥的肩膀:“玉笙,你生得这麽美,什麽总要把脸隐藏起来?”
哥哥反手推他:“你说什麽呢。帮我倒杯水来。”
李耳恍惚的笑笑,慢慢转身去墙边的桌上倒水。
哥哥横过手来,三指在琴弦上一划。
好象一声尖厉的哭泣,我从没听过这样琴音!
李耳身体一震,扶著墙慢慢软倒。
我呆呆看著。
哥哥身上的药什麽会失效?什麽李耳会变成这样?
我正想迈步走出去,哥哥突然看向我这里。
那一眼严厉沈静,看得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自幼和哥哥相,他一个眼神我就得明白他要说什麽意思。
他叫我不要出去。
什麽?
难道……
忽然间靠东墙的长窗哗喇喇破开了一个敞洞,数条黑影从那洞中翻了进来!
哥哥退了一步,靠墙而立。
他一点也不惊讶。
我捂著嘴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一切惊变由何而生!
大风呼呼从那破窗吹进屋里,哥哥长发飞扬站在原,他的脸孔已经全然恢复了雪白美丽。
“摩族的几位长老齐至,倒真教人倍感荣幸。”
那进来的几个人都穿著黑衣,其中一个上前一步:“这位小公子惊不变,教人佩服。小儿年轻莽撞,得罪公子之,还要公子见谅。”
哥哥微微一笑,五指按在琴弦上:“族长是了此琴而来?”
那人拱一拱手:“此琴是我族至宝,还请公子赐还。”
哥哥不所动:“是麽?敢问族长,此琴材料何,是哪位名匠所制。琴上有何标志,证明此琴是摩族之物?”
我屏住了呼吸。
脚跟在颤,不停的颤。
冷汗从背上冒出来。
那几个人身上有很可怕的气息。
很多年之後,我知道,那叫杀气。
汹涌寒厉的压在胸口,吸不进气,动也动不了。
那人冷冷一笑:“小公子是明白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公子的出身来历必定不凡,我们族中一百一十四名高手,在上山时便损了一半,进书院时又损了四分之三。能走到这间琴馆外,只剩了五个人。这五个人,都是身经百战,杀人如麻。小公子英年如玉,冰雪聪明,当知道我们是何而来。”
哥哥微笑著说:“我自然知道。摩族潜踪藏迹整整几千年,今天如此兴师动\,恐怕不只是了一把琴。由古至今,龙骨的名器不过三件。撼天剑,披甲盾,九龙琴。撼天剑千年前已毁,披甲盾五百年前也成了一堆残片,只有九龙琴始终未曾面世……”
那人眼神阴冷狠厉:“小公子骨格清奇,世事洞明,也非一般龙族可比。”
我想喊叫,想移动,想到哥哥的身边去,可是脚却象是钉在地上,身体犹如被捆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哥哥的手指按在那琴上,并不再说话。
“小公子只管放心,你年纪不大,我们不会伤你性命……”他往前走了一步。哥哥的手却勾住了琴的尾弦,用力的一崩。似嚎叫一样的声响,琴弦断了一根。
断弦飞弹击在琴身上,最後的一响凄厉犹如怨魂索命。
那人的脚步一下子顿住。
哥哥平静的声音响起:“你知道不知道撼天剑是谁折断的?披甲盾又是谁打碎的?”
那人吸了一口气,并没说话。
“折断剑的,是我的祖父。打碎披甲盾的,是我父亲。”
哥哥傲然昂首,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哥哥,他总是温和的,细语文雅,谦谦和气。神采飞扬锋芒毕露的永远是丹丹哥哥。
哥哥的手按在第二根弦上:“摩族手上沾了龙族多少鲜血,屠戮了多少族人。从孩童到成人,没有一个你们肯放过。我的护卫,恐怕已经全部殉职了是不是?他们何辜?九龙琴,杀了绝不止九条银龙……剔龙骨取龙髓抽龙筋,摩族人从来不怕报应麽?李族长,你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哥哥吸一口气,厉声道:“琴,你是不要再想拿回去。至于我的骨头,你若够本事,自己来取!”
屋里奇寒难当,那些摩族人的身上似乎会散发寒气一样,比万年寒玉还要冰冷。呼出的气息变成了一丝白白的霜雾。
盛夏将至,什麽什麽这样的冷?
不单是手脚,象是身上的血肉都冻成了冰。
那个人笑的声音象是金铁互擦,阴冷令人牙酸骨软,寒毛根根直竖。
哥哥,哥哥!
快跑啊!他们人这麽多,和龙族又是世仇!
哥哥快跑快跑啊!
那些人手中的兵刃都亮了出来,哥哥冷笑一声,不退反进。
尖锐的寒气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勉强要看清楚外面,却痛得流泪,眼前模糊一片。
听到破空的风响,那把龙琴弦索弹击发出的让人觉得头都要裂开了。
哥哥叱喝的声音,那些人腾挪纵跃,兵刃破空的声音。
我E手想擦眼睛,可是手象被绑住了一样,怎麽也E不起来。手脚被冻得刺痛,後来渐渐麻木无觉。
心里象热油在煎沸,哥哥!
千万别有事!
哥哥千万别有事!
听到一声惨叫,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不是,不是哥哥的声音。
接著又是一声。
本来冷寂的空中弥漫著血的腥气,我心中惶恐不安越来越重,只盼哥哥真的能够把坏人打败,千万不要受伤!
砰砰啪啪的响声,不知道是什麽发出来的。
我恐惧得站都站不住,心中只在不停地念叨,哥哥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打赢!一定不要受伤!
一定不要受伤!
哥哥一定不可以有事!
忽然铮铮连响,我听出那龙琴的弦断的声音!
跟著是摩族人的惊呼。
接著是一声惨呼,人身堕地的声音。
哥哥清啸了一声,声音竟然并不气喘急促:“李长老,李耳是你的亲生儿子麽?你在他身上下了追魂索,倒真忍心。”
那人哼一声不答。
哥哥不再说话,打斗之响又起。
过了不多时,又是一声厉吼,痛苦难当的咆哮嘶吼:“你这天杀的小鬼――好不恶毒!我做――鬼――也要找你!”
哥哥的声音冷而静:“你们杀了我龙族多少人,他们又去找谁?”
忽然一声巨响,象是要敲破耳鼓,震得人头脑里嗡嗡直响,两耳剧痛难当。我脚下一软,身子前仆,咚的一声撞在书架
子上。只碰得眼前发黑,却也再辨不出哪里在痛。
一人惊道:“架後有人。”
哥哥尖啸著赶近,我手撑在书架上,眼睛还没有睁得,後颈剧痛,两脚离地悬空,被人扯著一把提了起来。
四周的寒意慢慢变淡,我用力眨了两下眼,才模糊看清眼前情景。
安静整齐的琴堂早已经变了副样子,几具尸首横七竖八伏在地下,鲜血满上,上面却又结了一层寒霜,看上去恐怖无比
。
哥哥手里握著一枝玉箫。那箫天天日日挂在墙上,哥哥不大碰它,偶尔想起来吹枝曲子,我竟然不知道那箫也是可以做
武器杀人的。
看不清哥哥的脸,他向这边迈了一步,我颈上一凉,刀刃架了上来,那姓李的人喝道:“你再上前一步,我割断这小鬼
的脖子!”
哥哥硬生生顿在原地。我隐隐约约看到他头上也覆了层霜白,心中记挂,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墙边的破洞还有一个摩族人,呆呆立在墙边不动。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来,未落到地上之前已经凝结成粒,情景又诡
异又可怖。
身後那人咳了两声,手紧紧扣住我的脖子:“原来你们是帝都宫里出来的!”
哥哥脸上没半分血色,目光如刀,紧紧盯著那人握住的我的脖颈。
那个人的手握得很紧,他的手在颤抖。
他怕哥哥?他是不是也受了伤?
哥哥没事麽?
我觉得头脑一阵一阵晕眩,一柄明晃晃的尖刃在眼前闪动寒光。
哥哥一定不会扔下我自己逃走,我可是笨了。
无论如何,哥哥都会救我。
可是,哥哥,我不想你受伤……
这个恶人奈何不了你,你快些走开啊,去叫人来,叫丹丹哥,叫淮戈,叫小离哥哥……
“这小鬼也是银龙……”那人喘了几口气:“是你兄弟吧?不想他死,就把箫扔下。”
哥哥半分犹豫也没有,玉箫脱手滑落,摔在地上。
清脆的破裂之声。
箫断了。
那人退了几步,我的身体在空中荡了一荡,刀子一直押在脖子上。
刀尖刺进了皮肉,我却不觉得怎麽痛。
眼睛看不清东西,我听到哥哥的声音在说话,说的什麽却听不清。
冷……
好冷……
哥哥,不要管我,快走啊……
哥哥……
似近似远的声音,又象是在耳边,又象离著很远。
那可憎的声音说:“你的龙命元珠呢?交出来。”
元珠?
不,不可以……元珠,哥哥的元珠,没了珠子哥哥会死的!
不可以交!
哥哥,不可以交!
心象是要裂成两半,可是身体却不能动弹,吸不进气,睁不开眼……
不行……
我会害死哥哥的……
不行……
哥哥不要理会他,你快点走……
哥哥不要听他的……
别被我拖累,别让我负累了你!
哥哥快走啊……
手指无意识的捏合在一起……
胸口升腾起一点点暖意。
我用力的张开眼。
哥哥的手抚在自己的胸前,青光流映闪现,他张开了口,蒙蒙的白烟中,晶光四射的元珠轻轻吐了出来,在他的面门前盘旋。
我心中一急,张口叫了出来:“哥哥不要――”
哥哥眼帘低垂,脸庞象是一朵开到尽头的朵,色尽谢,凋零残倦。
不,不行!哥哥会死,会死的啊!
眼角看到泛著寒光的刀刃,我想也不想,一低头撞了上去。
哥哥……别再理会我……
能走多远都好,不要再被我拖累。
热血汩汩的流出身体,那声音,是我最後的意识。
哥哥……你要好好儿的,活下去……
颈上忽然一松,身体向下坠落……
“静静?”细微的声音钻进耳中。
手指轻轻痉挛了一下。
我没有死麽?
“静静,静静……”
是谁在喊我……
啊,哥哥!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哥哥倒在地上,我伏在他胸口。
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哥哥的元珠有没有被坏人夺走?什麽哥哥的脸色这样苍白……哥哥,哥哥怎麽了?
我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头嗬嗬作响,血还在从那里流出。气吸不进胸中,耳中轰轰作响……
我无力的低垂下去,哥哥的声音很弱:“静静,张开口。”
脸被扳起来,一样温暖的东西滑进了口中。
我看著哥哥,哥哥看著我。
哥哥的唇凑上来,轻轻吻在我脖子上的伤口。
痛楚在刹那间离我而去。
哥哥E起头来,一个淡淡的微笑绽开在他的唇边。
象是暮春四月天,吹在脸上的微风,那样柔和温暖。
他的眼中的光亮只维持了一瞬间,跳动了一下,眼帘阖了起来。
我惊惶失措,一瞬间明了刚才我吃了什麽!
手拂上脖子,那里的伤口已经消失了。
我撑著爬起来,拼命抠喉咙要把元珠吐出来。
不!我不要!哥哥, 我不要!
我不要哥哥死!我不要!
拼命呛咳著,因剧烈的痛苦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伏身干呕著,痛苦的咳嗽倒气,可是什麽也吐不出来!
眼泪打在手上,我突然顿住了。
突然想起我刚才并没有吞咽!
那颗元珠,在我的口中就消失不见了。我根本吐不出来!
元珠……被我,用另一种方法吃掉了麽!
不!
不要!
哥哥!哥哥不要死!
不要!
哥哥静静躺在一片霜白的地上,冷风吹起他一缕头发,在脸颊上拂动。
我抱著哥哥,他的胸口甚至不再起伏。
眼睛紧紧的闭著,身体冰凉!
不!
我不要这样!我要哥哥活著!我不要这样!
长长的嘶喊出声:“不――――”
什麽还是这样!我情愿我死掉!我不要哥哥死!
什麽哥哥还是被我拖累!
什麽,什麽!
如果没有我就好了!
如果我不在,哥哥一定不会有危险!
都是因我!
都是因我哥哥才会投鼠忌器才会受伤!
最後还把元珠给我保命!
不!
哥哥!
不要,我不要!
怎麽办?
我要怎麽做,才能救哥哥?
那颗元珠要怎麽样才能取出来?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顺手摸起了地下的短剑。
剖开肚子,是不是就能找到那颗被我吃掉的元珠?
拉开衣裳,刀尖抵在了身上。
哥哥,不要死……
如果,我们两个真的要分开的话,我愿意,活著的是你。
你那麽聪明,那麽美丽,善良温柔,能做好多好多事情,将来,会成象爹爹他们那样的一代传奇吧……
手指微微用力,短剑刺进了身体。
剑尖刚刚划破了皮,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用力将短剑夺了去。
我想也不想E手就是一拳。
拳头被一只大掌包住,那人喝道:“我不是摩 族 人!”
我怔怔顿住,喃喃说:“我要救哥哥,我吃了他元珠,我要挖出来还给他。”
那个人一手还包住我的拳头,伸手握住哥哥的脉门,眉头皱了起来:“他还没有死――你服了他的元珠?”
我连忙点头,扯著他的袖子,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个人是谁,怎麽悄没声息来到了这里。
他能不能救哥哥?
能吧?
一定能的?
“救救我哥哥!”我叫了出来:“求求你,救救他!救他!”
那人一言不发,把哥哥横抱起来大步向外走,我拉著他的袖子不放一路跟了出去。
心紧紧的提在喉咙口,哥哥一定有救,一定……一定会没事的……
那个人步伐很大,转了两个弯,进了一座院子,把哥哥平放在榻上,取了一只瓶子倒出两粒药,想了一想又倒了两粒,掰开哥哥的嘴把药硬喂
下去。我手慌脚乱,扑到几前倒了水,手抖个不停,把水杯递给他。
那人看了我一眼接过水给哥哥喂下去。
哥哥一动也不动,水从嘴角流下来,没有吞咽。
我咬著唇,把眼泪逼回去。
哭也没有用,哥哥不会因我哭就好起来。
“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我拉著那个人的袖子,一字一字地说:“你想要什麽都可以,只要你能救活我哥哥。”
那个人反手握住我的手,沈稳地说:“我会尽力救他。”
我看著他把哥哥扶成坐势,盘膝坐在他身後,双掌按在哥哥的背上。
细细的淡红的烟气从他的指掌缝隙中飘逸开来。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 我什麽这样盲目的相信他可以给哥哥带来生机。
我根本没有选择。
哥哥也没有选择。
这个人,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我最绝望的时候,无论是谁,带著希望经过,我都会相信的吧?
哥哥一点动静也没有。
吃下药,那个人哥哥运功过气,用金针刺他的经脉穴位,他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我的心,却慢慢落回了肚子里,再不牵肠挂肚,心焦如焚。
一个念头慢慢成形。
要是哥哥活不过来,我就和他一起去。
哥哥其实很寂寞,不大喜欢和旁人来往,平时说话也不多。
就是丹丹哥哥和他同胞双生,也从来不懂他在想些什麽。
哥哥一直很寂寞。
听说人死之後,要到一个叫黄泉的地方,那里很黑,很冷。
哥哥一个人去,怎麽可以呢。
如果他的眼睛不能再睁开,那我,和他一同去。
打定了主意,反而不再害怕。
哥哥,不怕。
也别走太快,我会追上你的。
无论哥哥走到哪里,静静都会找到你,跟著你。
静静永远是哥哥的静静,哥哥永远都是静静的哥哥。哥哥最爱静静了,走到哪里都把静静抱著背著不舍得放下。
所以,哥哥一定会带我一起去的,任何地方,都一样。
对吧,哥哥?
哥哥,我们永远不分开。
永远永远也不分开。
那个人凝神思索了片刻,撤开了手。哥哥的身体颓然向合仰倒。我抱著哥哥,慢慢让他躺平在榻上。
哥哥的手好冷,一点热气都没有。
我轻轻握著他的手,转头看那个人:“他没救了吗?”
那个人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著我,并没有回答。
我握紧了哥哥手,冲那个人笑了笑:“要麻烦你件事情。等到我大哥和父亲来的时候,请你告诉他们,把我和哥哥埋在一个坑里就好了。坑不
用太大,”我用空著手比划了一下:“我们一定一定不要分开。”
那个人声音很低:“你才多大,你知道生与死的意义麽?”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些,但是我是一定要和哥哥在一起的。他活著,我也活著。他死掉,我也跟他一起去。请你告诉我父亲,请他不要难
过,我一点儿都不难受,我会一直和哥哥在一起,我们都会很好。”
那个人摸摸我的头,声音很柔:“你叫静静是吗?我知道你们兄弟三个。你们的父亲是我的故交,有一线希望,我也会救他的儿子。”
我看著他。
“多谢你。”我轻声说:“我和哥哥要一直在一起,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那个人专注的看著我的眼睛,一言不发。
我也不说话。
然後他说:“你肯和哥哥一起去死,足见情真。不过,还有一个办法,或许你和你哥哥都不用去死。你们的哥哥和父亲也不用伤心难过。”
我睁大眼睛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真的?”
他点点头:“不过,可能你会很难受,将来身体……可能会有很多病痛,活得也比一般人短许多。”
我看著他。
他说的很认真,不象是开玩笑,也不象是骗我。
“我不怕。”我说。
声音平平静静。
我不怕。
他又问一:“真的不怕?”
我说:“我不怕。”
那个人点点头:“好。”
他把我抱起来放在腿上,我仍然牢牢牵著哥哥的手。
那个人亲亲我的头发,柔声说:“我真希望我有你这麽可爱的孩子。”
我小声说:“如果你能让哥哥活下去,我喊你义父好不好?”
他笑了:“我还记得我少年的时候做过很美梦,有一间大房子,让弟弟住得安安全全的,每天吃好吃的东西,穿漂亮的衣服,读最好的书,学
厉害的剑法。可是後来我发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太少,伸出了手臂,却不能保护他。静静,你的哥哥甯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护你,他比我强
。你不怕死也不怕痛,一定要救哥哥,也比我强。”
他顿了一顿,手轻轻摸摸我的脸:“我没有摩族人的那种药,这样取你的龙髓……一定会很疼。”
我握紧了哥哥的手:“我不怕。”
“静静?”
“嗯?”我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哥哥的脸庞,伸出手去想摸一下,可是指尖没有碰到哥哥的脸,就抬不起来了。
“静静?”哥哥把我抱起来,手指慢慢抚摸我的脸:“你没事麽?”
我扯动嘴角,想对哥哥笑一下。可是不知道为什麽觉得脸上麻麻的,动不了。
哥哥的脸和我贴在一起:“很奇怪是不是,我们都没有死。”
我的头动了一下,看到我们居然还是在琴堂里。
似乎那个对我微笑,帮我救了哥哥的人,并没有出现过。
刚才那些都是一场梦一样。
“静静,为什麽不说话?”哥哥仔细看我的眼睛,然後托起我的头看我的脖子。
知觉慢慢的回来。我终於是抬起手,圈住哥哥的脖子,声音有些嘶哑:“我没事,哥哥。就是,太害怕了……”
哥哥把我抱得紧紧的:“不怕,静静不怕。哥哥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
我把脸埋在哥哥的头发里,轻轻嗯了一声。
不是做梦。
因为,我的腿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从腰向下,身体好象不是自己的。
明明时间才过了半天,可是,却好象把这一辈子可能会有的痛楚都经历了。
那根长长的针刺进的身体的之前,我轻声说:“伯伯,要是哥哥活过来了,你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好不好?”
他沉吟片刻,说道:“好。”
我抬起头,轻轻亲了下哥哥的嘴唇。
哥哥是活著的,而且会动会说话,我已经没有什麽别的要求。
我真的很笨,学了剑法也不精通,那些摩族人的寒气一冻,我就一动也动不了。
最後还拖累哥哥。
“哥哥,你说的不对。”我们头挨头坐在地下,我轻声说:“你看,龙没有元珠还是活著的嘛……嗯,也有可能是因为哥哥你是天帝的儿子,和别的龙不一样。”
哥哥眼睛眨了眨,笑了起来:“或许吧。”
“我好累……哥哥,你不累麽?”我慢慢闭上眼睛:“丹丹哥他们还没有回来吗……真的很过份,正好他们都出去,就我们在。哥哥,如果没有你,我一定死掉了对不对……我,想睡一会儿觉……哥哥,你抱著我,别松开手,好不好?”
哥哥的双臂把我抱得紧紧的,很柔很轻的声音说:“好,哥哥永远抱著静静,永远都不松开手。”
“嗯,静静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到什麽时候都不分开。”
“永远……都不分开……”
我和哥哥永远,都不分开。不管是谁,不管什麽遇到什麽事情,我们都要在一起。
似乎谁也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出现过又离开。
那个人是谁呢?
他认识爹爹,知道我们的身份来历。
他救了我和哥哥,但是,我却不知道他是谁。
远远的,听音廊响起了脚步声。
一连串的一直由远而近。
心终於落到了实,好了,都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哥哥是好好的,丹丹哥他们也回来了。
……一切都会好好,如从前一样……
对吧,哥哥……
“还要麽?”丹丹哥坐在床头,手里拿著一个空杯。
我点点头。
他伸手在我鼻子上扭了一把:“你这小猪,真没用。明明是笙笙失了元珠,可是卧床不起的居然是你。我说,你就流了点儿血,至於天天装病啊?是不是练剑练烦了,故意说身体不舒服?”
我冲他皱皱鼻子:“喂,你知道也别说穿嘛――练剑好累的,你不要跟淮戈哥哥说我怕懒不要练了哦,你就说……就说我那天流血太多,惊吓过度,所以,不能练剑了。”
丹丹哥又倒了一盏热茶给我:“好,我不说就是了――不过你也够怪的,本来怕热怕得那麽厉害,现在三伏天啊,居然裹著厚棉被窝在屋里一动不动。”
我喝了口茶,手脚依旧冰凉泛寒:“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冷嘛。”
“只是辛苦了小离了。他找了好多帮手,把你的床从家里搬来,结果你只睡了几天啊。”
我不好意思,咬著下唇不吭声。
窗外的知了一声接一声的叫,热啊,热啊。
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热。
好奇怪哦。
往年的夏天如此难过,可是现在却觉得冷,盖著被子也还是冷。
小离哥请了郎中来看我,也看不出所以然。哥哥说,许是被摩族人的寒气侵体伤了经脉,一时不能好转。
我想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了。
虽然一直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可是一点都不闷耶!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屋里面,哥哥,丹丹哥,小离哥,王永乐,他们总是有一个在屋里陪著我。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最开心,什麽也不玩,什麽也不说,就这麽两个人一起窝在床上,说话也好,不说话也好,都觉得平静又快乐。
丹丹哥比较好动,也喜欢说话。小离哥会弄各种好吃的小点心,炖了汤做了好吃的菜,一天到晚都不想让我的嘴巴空f。
就是……就是王永乐有点让人吃不消。
遇到他手里有活儿的时候还好,他雕他的我睡我的。
遇到他闲的时候,棋盘往我身上一拍,两匣棋子哗啦啦往床头一放:“下棋!”
我……装晕,可不可以啊?
呜……
王永乐其实生得满好看,就是……眉眼太灵活,表情没一刻安静。你看到他的时候只能想到猴子――哪怕是下棋的时候,他也总是抓耳搔腮皱鼻挤眼,一会儿抠抠耳朵一会抓抓头发……
这麽一只活蹦乱跳的大虾米,怎麽看,漂亮两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好今天算我运气好的,王永乐捧了一块碧玉在窗边,一手执著刻刀在那里划啊挖啊的。我抱著小玉虎坐在床头,看他在阳光下面眯眼撅嘴,实在很想笑。
不过他刻东西的时候是六亲不认的,你决对不能吵他。偏偏我心里有问题想问,好不容易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抹一把汗,端起杯喝了口水。我抓紧时机问:“永乐,你是不是也是学满三年就回去呢?”
永乐点点头:“没错啊。九戒这里只留人读三年的,三年一到你读的什麽样儿它不管,反正你得按时的滚蛋。不过话说回来,这种荒山野岭的破地方谁爱待啊,我早想走了。”
我抱紧了小玉虎:“可是,一走的话,我们,就见不到了啊。”
他咧嘴一笑,走过来倒了杯热茶给我:“小笨蛋哦你。你家里一看就挺有钱的,天马肯定也养著吧?都住在上界,又不是山高水远。你什麽时候想我啦,和你哥哥一起,骑马来我家做客呗。”
我转转眼珠,也对哦:“好啊好啊,不过你家住在什麽地方?”
他奇怪地说:“你不知道吗?我记得我说过。”
我摇摇头:“你肯定没说过,我一点都不记得。”
他抓抓耳朵:“是麽?我老记得我说过似的。呵呵,我住帝都,很好找的。西城左陵街一直走到头,门口有一对石马,就是我家了!”
我睁大了眼:“啊,你……你,那是你家啊?那,你家不就是御驾司的……嗯,王司马是你什麽人啊?”
王永乐一跳而起,眼睛睁得大大的:“咦?你知道啊?哈哈!我就说嘛,我家这麽有名气怎麽会有人不知道的!喂,有空去找我玩啊!哎,对了,你家住哪里?好象你也没提过呢!”
我想了又想,哥哥虽然说,一定不可以说。不过永乐跟我们这麽好,而且王司马我也很熟啊,应该没问题的。
“我住玉莲阁。”
王永乐抓抓头皮:“听著有点耳熟……也在帝都麽?路怎麽走的?回来我去找你玩。”
我想了想,好象有点绕弯子,不过不要紧,我抬头一笑:“王司马知道我住的地方,回来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他答应了一声,看我把茶喝完了,把茶杯接过去放一边:“静静要不要方便,我抱你去吧?”
我摇摇头:“不想去。”
他点点头,走到窗边继续刻他的玉石。
趁他刀子刚拿起来我抓紧时间再问个问题:“那个,永乐,你知道李尔他怎麽样了吗?”
永乐头也不抬:“哦,那小子啊。说来也不算他的错。他不是摩族人,而且他也没有害人之意……你哥哥没说吗?他已经先离开书院了。不过也是啊,换了是我,出了这麽多事,也还是离开的好。”
我点了点头。
好象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注意去想。
辉月爹爹出身很神秘,是一支古老家族的後裔,那种可以治疗伤口的本领,只有他们家族才有,代代相传的。所以辉月爹爹会,哥哥会。
可是李尔为什麽也会呢?
啊,不想了,这麽复杂又没有头绪的问题想著真是白费力气,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永乐不说话,低头又刻他的石头。
我抱著小玉虎趴在床上。
都过了好多天,自己还是下不了床。
不过好在腿脚有知觉了,和那天那种失去的感觉不一样。
我在慢慢好转,哥哥的脸色一如往常,没有什麽改变。
我试著问他,那天他是怎麽对付那些摩族人的。哥哥只是抱著我笑笑,亲我的额头:“静静还小,这些事情,等你再大一些哥哥会教你。”
我老老实实的窝在哥哥怀里不动。
哥哥不肯教我,但是我很想很想学会。
我想变强,不再当哥哥的负累。
躺在床上不用念的日子过得飞快。
王永乐那块玉非常的硬,天天看他拿了刀在那里刻,就是没见刻好。
过一天问:“你看这个象个什麽?”
我费劲看了半天,说:“象大象。”
他咂咂嘴,走了。
过了一天又来问:“现在象什麽?”
我看看他表情,决定照实说:“还是象大象。”
他撇撇嘴走了。
过了一天再来,不等他开口,我先说:“现在不象大象了。”
他大喜,遂问:“那现在象什麽?”
我摸摸头:“象没鼻子的大象。”
他拔拳欲打,恰好小离哥进来,大惊失色,连叫来人。
王永乐被丹丹哥揪住拖走暴打,质问他为何要杀我。
王永乐十分委屈,他大声哭诉:“我只想对他晃晃拳头……只不过晃的那个拳头里握著刻刀罢了……”
我抱著玉虎坐在床上眯眯笑,小离哥哥给我弄了瘦肉粥,真的很香。
因为快要离开书院,丹丹哥发誓说离开之前一定要比剑赢淮戈哥哥一。
头一天约了出去,过了半晌,回来。
我问:“谁输?”
丹丹哥说:“我没赢。”
过了几日,再比,我问:“谁赢?”
丹丹哥说:“他没输。”
等哥哥第三哼哼唧唧回来,我抢著说:“不用说了,我知道,又是不分输赢。”
哥哥咧嘴歪笑:“孺子可教。”
等到我可以下地,可以站住不会倒,还可以满乱跑的时候,书院生活,告一段落。
我们踏上回家的路。
去的时候是三个人,来的时候也是三个。
只是其中一个……换人了。
来的时候是丹丹哥,哥哥和我。
可是丹丹哥一定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他说要和淮戈去一个叫梧桐城的地方。
我很舍不得。
长这麽大,从来没和哥哥们分开过。
丹丹哥笑著捏我鼻子,骂我胆小鬼,他不过去去就回。
哥哥倒是不意外,只是问他有没有通知家中一声。
丹丹哥很得意:“我前阵子已经写过了,我爹他也说可以去的。”
哥哥于是没有再说什麽,我却舍不得,恋恋的拉著哥哥的衣角不松手。
淮戈哥哥笑著拉我的手:“静静要不要和哥哥一起来玩?我们梧桐城很美的,到是绿树碧水,四季不谢,也有好多可爱的小孩子可以陪你玩。”
我皱皱鼻子:“人家才不是小孩子了呢!我已经念过书了,我是大人。”
所有人一起笑。
我气呼呼,有什麽好笑的!
哥哥揽著我,跟丹丹哥挥手道别。
永乐和我们一起上车,哥哥说顺路作伴也好。
我咬著生酥看看哥哥,又看看正埋头收拾他一大堆石头木头的永乐。
其实哥哥是说让他给我作伴吧?哥哥其实很爱静,很少主动找人一起的。
永乐的手真的很巧。
一个车里坐三个人,还是很宽敞。永乐左看看右看看,把窗棂镂摸了又摸,啧啧称赞:“这车不错,是御驾司下的千里坊今天的样子吧?去年前年的我都见过,没这种样式的。我说玉笙哥,你家够气派。新车子总在五月份才做出样子来,你家马上就有了。”
哥哥笑笑不说话。
永乐光研究车子就研究了半天,又摸又掐还掉转刀柄来敲了又敲,听木板发出的声音,脸上的表情简直,简直就是那个什麽,嗯,蜜蜂见了糖,苍蝇见了臭鸡蛋……
汗,这个比喻,不是我打的,是书院里的同窗们这麽说过,我记得了而已。
只是记得,我可不敢说出口。哥哥一定会气我不学好吧……
我只是想想,想想不算错啊……哥哥也不会罚我啦。
坐得屁股有点痛,我一点点挨近哥哥,先试探地拉著他的衣摆,看他没反应,再挨近一点拉著他的袖子,还是没动静。
整个人靠了上去。哥哥手里书一反,微笑著抱著我:“静静累了?”
我嗯了一声。
刚和丹丹哥他们告别时才说过自己是大人了,现在立刻又找哥哥撒娇,的确有点不好意思。
王永乐干脆倒过刀尖来挖车壁。
我呆呆看他,然後回头看哥哥:“他在挖车子啊。”
哥哥点头淡然说:“是啊。”
我睁大眼睛:“那个,挖坏了,不会进风漏雨吗?”
哥哥的指尖轻轻掸了下我的鼻尖:“怕什麽,他是木匠,家里又是做车子的,坏了让他修。”
我恍然:“对哦,我都忘了。”
永乐突然回头,两眼精光闪闪,眉毛倒竖:“谁说我是木匠!我是雕师!雕师!”
哥哥一笑不语,我点头说:“对对,不是木匠。”
他哼一声,低头继续磕车板。
我忍笑看著哥哥,趴下身,头枕在哥哥腿上。
车子摇啊摇,晃啊晃。细风从窗子里吹进来,脸上凉凉的。
“哥哥,回去以後,我搬到你的晴雪阁去住好不好?”
哥哥笑著捏捏我的脸:“好呀。那回来就让他们直接把你的床送到我那里去吧。”
我开心地抱住了哥哥的腰:“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哥哥了!”
哥哥低头在我鬓边轻轻亲了一下,说道:“静静这样说,让飞天爹爹听到会伤心的哦……不过,”他声音变得很小很小,永乐肯定听不到:“哥哥也最喜欢静静了。”
明明是听到了象天籁一样的声音,说著仙乐比不上的话语。
可是我却没能笑出来,嘴角弯了弯,两行泪一下子滑出眼眶。
怕哥哥看到,把脸转下去藏起来,哥哥轻轻摸我的头发。
轻风吹的头发微微的动。
永乐在一边象只小老鼠一样的刻车壁。
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幸福太快乐。
傍晚吃完饭,哥哥说我的腿好了不要老坐著,走动走动才好。
他牵著我,我牵著他,另一只手拿著一只苹果。
走几步,啃一口,绕著小驿站转圈子。
远远可以看见永乐还在院子里研究车子,一会儿跳上车辕一会儿跳上车顶。
我含著苹果,挽著哥哥的手。
走多久也没关系也没关系,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黑,走到天亮,走到星星和太阳升起落下的地方。
我曾经想过,那会是什麽样地方。
曾经想过,是一座大山,太阳住山顶,月亮住山腰,星星住山脚。
後来又想,也许是一片湖,太阳住湖底,月亮住湖心,星星就在湖面上闪光。
这话我问过哥哥。哥哥笑著摸我的头,说他也不知道。不过将来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追著太阳月亮星星,去看看他们究竟落在哪里。
是不是一片美丽的湖。
“哥哥……”我小声说。
“嗯?”
“我们去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家好不好?”
哥哥笑了,拉著我的手紧了一紧:“好,等回家,告诉爹爹他们一声,哥哥就带你去。去找太阳的家,月亮的家,星星的家……”
我紧紧回握著哥哥。
我们要一起去,去去找太阳的家,月亮的家,星星的家……
我和哥哥,永远不分开。
远远的,夕阳从西面的山边落了下去。
黑暗迅速包拢了起来。
第三十章(番外)
话说,我自从写过第一封信,此後一发不可收拾。三天必写一封,不写就浑身不自在。
某年某月某日的信
辉月爹爹,平舟爹爹,行云爹爹,爹爹:
今天天气很好,小离哥在晒被子。我的功课已经写完了。
早上我吃的烤麦饼,中午吃了菊丝炒鹿肝,很好吃。小离哥说晚上我们吃咸粥。
丹丹哥练剑去了,笙笙哥哥去了琴阁,我睡了一会儿午觉。
爹爹睡午觉了吗?在哪里睡的?
玉莲阁院子里的枫叶快红了吧?我好想你们,也想家。虽然书院里同窗很多很热闹,我还是想家。
今天先生说,人当立志,立志当年少。
丹丹说他要当很厉害的将军,打败所有人。笙笙哥我还没有去问。我还没想好将来要做什麽,想好的话,我会写信和你们说。
刚睡醒午觉的静静
(注:此信纸上有团团水渍,疑似某静的口水。)
折一道,再对折一道,装进信封套里。
因不是天天都可以送信,所以,写好的信都装起来,最多的一,一个封套里装了十封信。
某年某月某日又一封信
行云爹爹,平舟爹爹,辉月爹爹,爹爹:
上的回信我看到了,行云爹爹说我偏心,只把辉月爹爹名字写第一位。我是按照家里坐桌子吃饭的位置写的呀。不过,让行云爹爹当一第一,也没关系吧,我想辉月爹爹应该不介意才对。
今天我吃了好多芝麻饼,所以午饭没吃下去,笙笙哥哥有点不大高兴,让我以後不要再吃那麽多零食。
丹丹哥哥好几天以前扭伤了脚,肿得象个大馒头,可是他不让我在信里写。不过他现在已经好了,我应该可以写了吧?哥哥支著一枝拐还要去学剑,真是太刻苦了。
琴堂後面的庭院长了好高的草,草里有好多枸杞,红红的象……嗯,反正很红很红,可好看了。我采了一大把用衣服兜著回来的,小离哥夸我能干,说晚上给我弄枸札口蘑汤。
爹爹你们在做什麽呢?有没有穿夹袍了?天气有点冷了呢。
上午王永乐趁先生闭目瞌睡的时候,把墨汁儿倒进了先生的茶壶里,先生其实没睡著,醒了之後说,王永乐今天很认真,奖他茶水喝。永乐不要喝,先生硬要他喝。後来他苦著脸喝了,出了书堂他张嘴给我看,舌头都黑了。哈哈,好好笑哦。永乐老作弄先生,先生早就学聪明了啊。
比如前天早课的时候,永乐看所有同窗都坐好了,就把水盆架在了门扇上。先生要是推门,肯定会被水泼。可是先生到门口就停下了,喊永乐出去。
永乐没办法,到门口想踮脚把水盆取下来再推门,可是先生却在外面推门,结果水一下子倒泼在永乐身上了,全学堂都快笑翻了。笨蛋永乐,现在这个先生不是以前那个斗鸡眼黄先生那麽笨的啊。再说,就算是笨先生,被他捉弄两也肯定会学聪明多的。
啊,永乐来了,就写这麽多了。
爹爹我想你们。爹爹也要想我哦。
边吃核桃酥边写字的静静
(注:这张信纸上有好几个油手印儿,还有焦糖和核桃碎渣……)
折一道,再对折一道,装进信封套里。
辉月爹爹,平舟爹爹,行云爹爹,爹爹:
昨天,前天,都没写……
今天一定要写了……
(此信只此两句,纸是一团皱,貌似有人枕著纸睡过觉,证据是上面还有某静的头发半根。)
辉月爹爹,平舟爹爹,行云爹爹,爹爹:
我才刚知道书院还有女孩子!因昨天我去找笙笙哥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在和他问琴谱。我都不知道她们住在什麽地方的,见都没有见过呢。可是,那个女孩子问琴谱,一定要离哥哥那麽近吗?近得她嘴唇都快贴到哥哥脸上了!真是太过份了!我心里闷闷的,走过去坐在哥哥腿上,那个女孩子居然还捏我的脸!捏得好痛!哼,我知道我可爱,但是我的脸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捏的!
那个女孩子问了好久的话才走,我一直气呼呼盯著她看,她居然一点都没发现我讨厌她吗?临走时还捏我,说我好象小青蛙!
哼,青蛙?青蛙是绿绿的,我哪里绿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气死气死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气死气死气死我了!
生气的静静
(注:此信纸上有大团墨迹,疑似书写人狂挥墨汁狠顿猛划所致……)
^^^^^^^^^^^^^^^^^^我是午休麽鱼的分割线^^^^^^^^^^^^^^^^^^^
我麽呀麽呀麽麽麽,麽到一个小静静。静静的小脸圆又圆呀^我捏啊捏啊捏啊捏^^^^^
番外
帝都,小山轩。
晨风吹动淡青的纱幔,轻轻飘舞如一个虚幻的梦境。
又象是轻烟凝成的薄雾。
空旷的寝殿里,一张绯玉床榻。飞天伏在榻上,绸巾只盖到腰际,半裸的优美背部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红痕。银发伏贴却也凌乱的披了一背一身,被风微微拂起一缕,在面颊上蹭来蹭去,有些微的痒。
翻一个身,伸手在脸上搔了搔,继续沉眠。
寝殿里静的很,侍从都被告诫此时是决不能进来打扰,除了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啊,不,从寝殿的隔壁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可以听得出是极细滑的上等丝绸摩擦着发出的声响。
可是放眼看却也看不到什么。
声音……低低的,越来越近。
一团布慢慢的移了过来,从寝殿与旁边侧室相连的门边,在地上迤逦蠕动。
一团布?
啊,不是。
正确的答案应该是,一个肉乎乎的小东西,裹着那一大团不知道是丝被还是被单的东西,慢慢的蠕动着,朝这边的寝殿爬过来。
丝绸下面有一只粉红的,肉乎乎的小手,胖得象节莲藕,手背上有一个一个的小肉窝窝,正努力支撑身体向前移动。
再向后看,是一只象小猪蹄膀(××OO。。我想吃蹄膀。。。呜,,我好饿,,我不想减肥了……)一样的两只肉脚丫,上面一个一个的脚趾都象是绯玉一样温软红润,小小的脚趾甲因为太胖的缘故根本就找不到,当然,要是仔细看的话,也会发现那在肉团团的脚趾头上,有那么晶光一闪的地方。
想必这么远的路途对这个小胖子来说有些辛苦。
呼哧呼哧的,细细的喘息的声音。
好,接近了……
绸巾向下滑,肉乎乎的小手揪住大床的床巾,露出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儿。肉肉的雪白的脸蛋儿因为刚才的剧烈动运而变得红红的象是秋天的苹果,张着红红的小口喘气,涎水顺着下巴向下滴。
呜,这张床好高。
他试了两下,攀不上去。
倒把床巾扯了下来,柔滑的绸缎象是一片巨大的云彩,轻盈的滑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把这个意图不明的小宝宝整个盖在了下面。
淡青的布料象是水一样,下面还有个动啊动的不安份的小鱼。
呼……终于,小肉鱼从床巾下又钻了出来。
看看还是高不可攀的床榻,小肉团咬着手指,坐在床前沉思。
然后,他努力的把那块很大的床巾拢起来,堆在床前。
把身上裹的那块白底带小黄小红的绸布也堆上去。
好,开始爬!
靠着那块布巾的垫撑,聪明不安份的小宝宝终于爬上了绯玉的大床。
光溜溜的小屁股一下坐在飞天的胸口。
可是因为前一晚的疲累而睡得香甜的飞天却并没有因为这突出其来的重量而惊醒。
小宝宝淡淡的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伸手去抓飞天的头发。
有点痒……
嗯,是哪里痒呢?
侧个身,头发拢一拢,继续睡……
晨光微明,沉酣贪睡的人在被搔扰了一半天后,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耳朵上是什么,热热的湿湿的……
以为是爱人在作怪,飞天懒懒的信手就挥了出去。
“啪”地一声响,好不清脆。
在空旷的寝殿中听起来真是十分的刺耳。
嗯?
今天怎么会打中?这人怎么笨了?迟钝到连这一巴掌都躲不开?
手感软软的肉肉的,弹性十足^^打中哪里了?
心里微微觉得不妥,眼睛还未睁开,下一刻,惊天动地的哭声响彻寝宫。
“呜啊…………爹爹打人…………呜呜,痛,痛痛……呜呜哇哇呜呜……”
再多的瞌睡虫也一下子全被惊跑,飞天一骨碌坐了起来,粉嫩的娃娃正坐在他腰上,白白嫩嫩的小脸儿上一个鲜红的掌印,叫人触目惊心,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哭得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爹……坏……呜呜,打人……呜呜,痛痛,宝宝痛……”
飞天根本来不及去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在隔室睡着的宝宝怎么跑到床上来又是怎么被自己打了,心痛得把宝贝小儿子抱进怀里:“宝宝不哭,不哭,乖。让爹爹看看。”
小宝宝很主动把脸仰起来让爹爹验伤,一手不忘紧紧揪住爹爹一缕银发,一手抱上他的颈:“爹坏……呜,打人好痛……”
飞天好不心痛,一迭声的道歉,怀里紧紧抱着宝贝疙瘩,一手在床头翻找。
啊。
抓到了需要的那个瓶子,缩回手来:“宝宝不哭,我们擦药,擦了药就不痛了哦……宝宝乖,听话,不哭……来,让爹爹擦药。”
怀里的肉球球一边哭泣一边嘟囔着“爹爹坏”“脸好痛”之类的抱怨,乖乖让他把清凉好闻的药膏涂到脸上。
红肿迅速的褪去,可是因为哭泣抽噎叫嚷,宝贝儿子的小脸儿涨得红红的象个小红灯笼,这股子委屈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就忘掉的。
“爹爹……坏……呃”伴随着打嗝的声音,小宝贝把头埋进爹爹的胸膛。
“是是,爹爹坏,爹爹不该打静静,爹爹错了。乖宝贝别哭了哦……”
“打人……痛……”
“爹爹错了,来,静静打回来。”
牵着他肉乎乎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拍打。
静静咬咬嘴唇,手盖在他脸上不再移开。
“不要……”牙牙学语的婴儿努力表达自己的意见:“痛,不打爹爹……呃……”
因为从隔室爬过来消耗了太多力气,哭泣也加倍的让人疲倦,静静泪痕未干,就闭上眼睛沉沉的睡着了。
飞天躺在枕上,粉嘟嘟的儿子趴在他胸口。
天,心脏不够强壮真会被吓死的。
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之际,有人走了进来,轻轻坐在床边,手温柔地在他脸上拂过。
半眯着眼,飞天看到平舟。
应该是练完剑回来了,穿着一身雪白的劲装,黑发有一绺垂在脸侧。
飞天露出一个模糊的笑意:“回来了……?”
“嗯。”平舟答应着,手又移到儿子的头上。
父子俩都没穿衣裳,一个修长秀气一个肥嫩可爱,相抱着入睡的画面,让平舟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噎住。
“你抱他过来的?”
“哪是。”飞天小心的坐起身来,儿子依然抱在怀中:“小家伙厉害得很呢,自己从摇篮爬出来,一路爬到床上。”
“刚才侍女说好象听到他哭。”
飞天吐吐舌头:“是我不好,碰到他了。”
小心的端起儿子的小脸儿看,红肿已经全部消失了。
总算是松一口气。
“自己爬过来的?”平舟惊奇的睁大眼:“真快……”
“嗯,是快。好象昨天才刚出壳呢,眼睛象是浸过水的小葡萄那么漂亮那么亮……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飞天有些感慨:“好象……”
“什么好象?”平舟揽住他的肩膀,顺手拉过一边的袍子给他披上。
“一切好象都是昨天的事啊……银龙应该是只有一诞育后代的机会的,所以,后来又有了静静的时候,我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平舟温柔浅笑:“是,想来的确……就象昨天的事。”
××××大家好,我姓么,名鱼,字分割,体型如线,所以全名叫么鱼分割线^^×××××
我么呀么呀么呀么
孕夫的日常生活一
“喂,你别乱动!”轻柔又隐含怒气的声音。
轻柔是怕惊到他,怒气则是因看到本来该乖乖躺在床上休养的人,又溜下地,拎著鞋子蹑手蹑脚要向外走。
飞天心里叫糟,脸上讪笑,手里还拎著一双鞋。
行云大步走过来,打横把他抱起,明明气息是火暴易怒动作却轻柔无比:“二十天都过
了,就十天还不能忍?非得找点事儿出来挨骂不可啊你!”
就是因已经躺了二十多天两脚竟然一也没有踏过地面,飞天一脸黑线……居然连方
便这种事情,也有人兴高采烈的把他抱进抱出……这,这还能忍,可是,谁能忍受自己
在……坐在恭桶上的时候,外面有人支著耳朵听你的动静,生怕你……方便也能便出个
意外来!你说说,要换成你,你还能便得顺顺当当心情舒畅,那才叫一个见鬼!
他……他只是有,有了,有了……有了孩子,不是突然变身成了琉璃盏,犯不著这麽天
天小心翼翼的捧著他吧!
吃的东西全部是软软的糊糊的,说不出的怪味。明明是大暑天还把锦褥垫这麽多层,难
道还怕床板能硌坏人麽?
呜,他可不可以不要生!谁会知道明明孩子都老大了,他什麽枯木再开,居然又搞
珠胎暗结这种事!
而且……最糟的是……这的情形并不比上好……
他还是不知道,提供给腹中这团气的,另一半生命之源,是谁啊?
一个孩子……三个可能都是爹爹……飞天捂著额头叹息。行云一脸紧张凑上来:“怎麽
怎麽了?哪里不舒服?我叫辉月来看看。”
我敲一下他的脑袋:“他又不是大夫,叫他来看什麽。你真是……我没什麽,就是累啦
。”
他竖起眉毛:“累了还到乱跑?你想拿什麽叫人拿给你,吃什麽也只管说,有什麽事
情我都可以代你做,你就让人省省心,老老实实躺著吧。”
飞天吐吐舌头,乖乖抱著柔软的锦垫不作声。
经验之谈就是,越反驳会被训得越凶。
所以,还是装老实的好。
懒懒伸下腰,好多天不动,骨头缝都生了锈一样。
行云小心翼翼踢掉鞋子爬上床,手慢慢抚在他的身上:“我摸摸……今天有没有哪里觉
得不妥?有的话要老实说。”
飞天踢他一脚:“只是一团气,你能摸著什麽啊……痒死人。”
行云一点不恼,笑嘻嘻闪过去,反手握住他的脚踝:“喂,你别伤著自己。好好,我不
摸还不行。”两个人并头躺在榻上,行云张臂把飞天抱住:“喂,我说,你有什麽特别
的感觉没有?嗯,我想啊,可能会是丹丹的小妹妹呢……?”
飞天苦笑:“我可没这感觉。”
“那你有什麽感觉?”行云探头问。
“我什麽感觉也没有!”飞天挫败的闭上眼。
行云轻轻拍抚他的背:“觉不觉得气弱?
飞天翻白眼。
一天照著七八有人给他灌输灵力,唯恐著他缺著累著。
照这麽样下去,他恐怕会因真力鼓荡经脉炸裂废了呢!
真是……
这都什麽和什麽。本来辉月和平舟相互制衡,行云和他算是混水摸鱼日子满轻松的就过
了。
可是现在变成一对三。那三个完全站到一条线上,他根本毫无人权可言!吃什麽穿什麽
全不是自己说了算,不要说出门,就是下地也不能!
“当年你有丹丹的时候,我就错过了……”行云声音放低,有些委屈:“我知道那时候
是我理屈,你就当我把当年和这的份,一齐补上了吧。”
飞天眨眨眼,转过头来:“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辉月是不是也是你这麽想
的?天天恨不得把我捂在石头缝里,连风都不让吹。”
行云一笑,漂亮的眉眼灵动鲜活:“我可没问他,不过……多半也是这麽想的吧。就算
是平舟,上他可是从头照顾你周周全全的,还不是紧张得半死。你以那些汤药都是
我弄来的麽?”
飞天闭上眼呻吟了一声:“真受不了你们……你们不知道活人也可以闷死的啊!”
行云笑嘻嘻:“闷不死的。喏,我不是陪著你嘛,你天天不出屋子,我也没有到乱转
啊。你想不想看书?啊,不是,看书费眼睛,我念给你听。想吃什麽东西没有?”
飞天摇头:“不想。”
行云凑过头来:“心情不好?你想做什麽,只要不劳累不伤神,不出屋子不下床,我都
陪你。你可要放宽心,别郁闷著自个儿。”
不出屋子不下床,有什麽事好做的?
行云笑眯眯的俯下头来:“我陪你找消遣,不好麽?”
一看他不怀好意的笑,飞天就本能向後缩:“行了,谢了啊,不用你。”
他笑得象只狡狐:“你想哪去了,你现在身体不同寻常,我不会动你的。”
他笑笑的从背後摸出……
“这个给你消遣。”
飞天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居然拿著个――九连环。
而且还不是帝宫里常见的玉环,金环,镶宝钻石的那种玩物。是青竹套圈儿,削木杆
,就算青翠可爱,可是与丹丹笙笙的玩具相比都不够精致。
“哎,你……”飞天张口结舌:“这个……”
“我做的啊,”行云笑笑:“一早我做的。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从辉月那里摸出来一个
竹制的如意连环,抢著玩,还抢坏了呢。後来又偷偷放回他桌上去。”
飞天一笑:“记得啊……还自以聪明,可後来还是让辉月给罚了。”
“哪,我现在亲手做一个给你。谁也不能来抢,谁也抢不去。”行云笑著,一个轻吻印
上来:“看我费了半天功夫的份上,你也玩半天,先别想出去的事儿。”
飞天接过那个九连环,轻轻晃了晃,木枝竹签相撞轻脆有声。
行云顺势抱住他:“好了吧……要闷我陪你一起闷,你还委屈啊?”
飞天长出气:“好,我不委屈……我不出去了还不行?”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谁要出去?”
淡淡的清香气萦人而来,飞天撑著头向外看:“今天不忙麽?”
平舟站在门边微微一笑:“看著要下大雨,所以没出去。”
飞天转头扒著窗子向外看:“倒是要下雨的样子,那城还是别出了。”
平舟在床边坐下,拉过他的手把一把脉:“嗯,今天的药都吃了?”
飞天苦著脸:“吃了,不吃还能怎麽著?辉月一早盯著我象是大蛇头看著青蛙,我有胆子不吃啊?”
行云“嗤”地笑一声。飞天看他一眼:“我说错了吗?他看人那眼神儿是不对啊。”
行云掩口偷笑:“这个,你现在有的说就多说点,他能让著你恐怕也就只有这这些天了。”
飞天翻翻白眼。
闷死了人,不能出门一点娱乐都没有。
“丹丹他们兄弟俩呢?”飞天扯著平舟的袖子:“天城有什麽好玩儿的还不回来?”
“长这大头出远门儿,肯定想多玩会儿。”行云一笑:“我还记得丹丹说,要去当年我教你剑法的天城的高塔上去玩儿去。哪有这麽快回来的。再说,有人护著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飞天托著腮怔眼:“我是太想他们了。”
平舟笑著抚抚他的头发:“是你太闷了吧。”
飞天忽然灵机一动,翻身坐了起来:“辉月也该批完章折了,问问他几时回来。行云行云,我说样东西,你去给我做做,回来咱们一起解闷儿。”
行云睁大眼:“什麽东西?”
飞天抓抓耳朵,笑了笑:“那个,反正是好玩儿的!给我纸笔我画图样给你,挺好做的一点儿不难,而且还很好玩儿!”
琉璃灯明,薰香袅袅。
飞天翻过牌看了一眼,丧气地拍了出去:“白板。”
真闷气。明明辉月他们三个从来没有玩过麻将,规则还是他刚才教的,可是竟然都这麽无师自通,摸牌比他熟练得多了去,根本不用翻过来看色,摸著就打,简直就是自来熟。
“三条。”
“碰,一条”
“九条。”
“东风。”
“二丙。”
“吃,七条。”
“胡。”行云得意洋洋一推牌:“谢了啊。”
辉月笑笑,旁边站的侍从机灵的往外掏筹码。
没道理啊!以前总是打过,有经验。
可是一晚上推牌到现在,竟然一也没胡过牌!
没天理!
稀里哗啦的抹牌,辉月一个眼色,身後的侍女立即机伶的捧上碗盏:“大人喝口汤歇歇,奴婢替您码牌。”
飞天嗯了一声,端著玉碗,看著眼前的情景,行云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白玉似的手臂,平舟斯文得多,辉月不动声色。
就他最投入,所以也失望的不得了。
喝一口汤,皱皱眉头。
总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熟悉……
好象在梦里见过似的。
飞天搔搔头,放下碗来继续打他的麻将。
孕夫日常生活二
末了数数筹码,自己有进有出不算蚀本,一手遮在唇上打了个呵欠。平舟一推牌:“夜也了,玩了大半天,你也早点睡。”
飞天点点头,是有点累了。
觉得不太舒服,肚子胀胀的,看看一边的侍女手上还托著碗盏,飞天恍然想起自己今晚喝下的补药汤水著实不少。
“要不要去方便?”行云讨好的笑:“我抱你去。”
飞天瞪著眼:“不用!我能找著门儿!”
平舟语气温柔:“不是这个,天黑路看不清,一道去好作伴儿。再说,他一晚上坐著也没动动……”他捋捋袖子:“我也一起去。”
平舟说话总让人觉得……嗯,合情合理,听著就舒服。
辉月笑笑,看人收拾桌子,捧起茶来轻轻啜了一口。
飞天突然俏皮的笑笑,扯扯他袖子:“要不要一块儿去啊?”
辉月捏捏他脸颊:“行了,快去吧。回来洗漱早些睡,今天玩得太久了,坐了这麽半天也不累?”
飞天笑笑,突然想起件事来:“这麽晚了你回去睡麽?要不,一起在这里歇吧。”
辉月美眸流转,嘴角带著个兴味的笑容:“是麽?你想我留下?”
飞天嘻嘻一笑,转身出去。行云一步一跟,样子活象看守小鸡的母鸡。
平舟回眸一扫,一言不发。辉月一笑,继续用碗盖拨著茶叶片。
洗漱的时候身上恨不能有八只手一起上来服侍。飞天不耐烦,接著打呵欠:“行行,擦擦就行了。”
行云捏著几粒瓜子儿在一边喝闲茶。平舟坐在床边翻著一本不知道什麽书看。辉月E头看了一眼:“好了,早些睡。”
飞天嗯了一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行云丢下瓜子壳儿,拍拍手站起来:“你站那儿别动,我抱你上床。”
平舟轻轻咳嗽了一声,把书合了起来。
飞天咬咬嘴唇:“不用,我难道连上床都不会啊?”
辉月E手打散了头发,向後倚在锦垫上:“都早点歇著吧。”
行云手抱上了飞天的腰,看看平舟,又看看辉月:“今天……嗯,应该是轮我吧?”
平舟一笑:“你记错了,前天是你,今天不是。”
行云哦了一声,脸上半点难堪的表情都没有:“挺晚了,我在这儿窝一晚上就行……那个,辉月,你不走麽?”
辉月懒懒伸腰,美态不可逼视:“飞飞自己想我留下来,我总不好让他不开心。”
飞天困倦已极,摸到了床边,身子一仆,平舟伸手一托,将他稳稳的放在锦褥上,摆正枕头,拉过薄被替他盖好。
“总算又过一天。”三个人一齐坐在床边盯著那个已经入睡的人看:“真不安份,哪天都得的找点事情给他做。”
行云轻声问:“丹丹他们要回来了吧?”
平舟嗯了一声。
“他们回来分分心,飞飞应该能安份不少。”辉月的手轻轻抚过他披泄在枕上的银发:“应该是顺当,气色也不错。不早了,随便窝一夜吧。”
行云笑笑,踢掉鞋子,从飞天脚边爬进床里,往枕上一躺:“好,我就睡这儿了。”
平舟笑笑,和辉月对望了一眼:“好久没下棋了,要不要走一盘?”
辉月点一点头。
寝殿里的灯盏熄了大半,平舟与辉月盘膝坐在床榻一边,小方桌上摆著棋秤,起手落子都轻盈无声。
飞天翻了个身,枕在行云的肩上。行云眼睛动了动,睁开眼微微偏头看他一眼,一手慢慢拉起有些滑落的薄被替他盖好。
平舟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什麽异动,转腕舒臂,轻轻落子。
琉璃盏内的香烛气息静静弥散。积了一下午的雨,终于淅淅沥沥,由小而大。
雨声,风声,侵袭不到这帝宫的一角。
“可能……”辉月拈著一粒棋子,良久未落:“是你。”
平舟E起头来,有些微惊讶:“怎麽说?”
辉月一笑:“或许是直觉。”
平舟垂下眼看著棋局:“或许吧,这谁也说不准。”
长夜无边,细雨润物。
又是一个黎明悄悄的来到了。
“爹爹,我们要有妹妹了麽?”丹丹趴在床前,被严厉警告过不许上床,不许去压触飞天,他现在十足规矩:“什麽时候能看到妹妹?”
笙笙乖巧的坐在旁边削一只水果。飞天摸摸他的头发:“外面好玩麽?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
笙笙一笑不答。丹丹扯著他的袖子摇晃:“爹爹,说呀,告诉我啊。”
飞飞笑得有些不大自在。
这个,这个……孩子都这麽大了,他居然又……
平时在孩子跟前,他和平舟行云辉月他们是一样的,现在却突然被孩子也当成弱势一方保护照顾起来,心中说不出的古怪。
“爹爹吃。”笙笙把削好的水果递到唇边,飞天有些不大好意思,二儿子抿嘴笑,大有乃父之风:“不酸的,我刚才尝过果皮。”
飞天咬了一口:“你们也吃,别光看著我啊。”
丹丹试探著伸手:“爹,妹妹在什麽地方,我能不能摸一下?”
飞天别别扭扭:“应该……摸不到吧。现在只是一团气在我身体里,再过些天会从我身体里脱离出来,凝结成卵……然後再过八九个月,蛋中会有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出来。”
丹丹眉一皱:“我已经有弟弟了,我只要妹妹。爹你不可以生弟弟,一定要妹妹才行。”
飞天有些哭笑不得,还没开口说这个性别肯定不是由他决定,笙笙在一旁微微一笑:“是啊,爹,我已经有弟弟了,还是生个妹妹吧。”
丹丹立刻跳了起来:“喂,你哪有弟弟!我是你哥哥,你别想造反啊你!”
笙笙一笑:“先化人形的可是我。”
丹丹立刻说:“先破壳的是我!”
“你哪里有老大的样子?你现在会写你自己的名字麽?”
“我,你的剑法可也不怎麽样……”
飞天抚头呻吟,老天,这个话题是个永恒的争议。
“喂,你们不许吵。”行云一手一个抱住儿子:“让爹爹多休息。”
笙笙低了一下头,忽然说:“爹,当年我们也是这样出生的麽?”
飞天搔头:“嗯,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行云摇头看他。
这个胡涂的飞飞,这样做人爹爹,也无怪丹丹笙笙都不怕他。
第 3 章
“喂……我说……”飞天的手指死死扣住辉月的手腕:“我上明明不疼……这怎么觉得浑身不对劲儿……”
辉月轻声安慰:“上你体质不好,平舟把你弄昏了过去。这回是你自己说要看这过程的,忍一下,不会太久的。”
飞天满脸胀得通红:“拜托,我还是昏过去的好……我哪知道会这么别扭……”
身上一条布丝儿也没有,堪称得上是标准的一丝不挂……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辉月平舟行云都睁大眼睛看着他。
平时裎裸相对,什么事也做过……那是一回事。可是现在没有衣服被三个人同时盯着看……这是另一回事啊!
幸好儿子不在跟前,不然他的脸非得烧起来不可!这会儿他眼睛东瞟西瞟看上看上,不敢看辉月他们三个是什么表情什么眼神,真是……尴尬得要死。
平时亲热的时候,没怎么认真去想过其他……明明亲热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不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种应该……
飞天脑子里一团糊涂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些什么想表达什么。
反正,被六只漂亮的明眸盯着自己光着身体看,他就是别扭!
幸好没别人在。
平舟的手指按在他耳后的窍穴上慢慢渡气进来,柔声说:“你养会神儿,还要再等等……”
“我那个……要不我先把衣服穿上?”飞天试着说。
行云咯咯笑:“行了你,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都老皮老肉的了,现在害什么臊啊。”
飞天瞪他一眼,
骚孔雀没点儿贞操观。
唔,好象这样说他不太公平,他的这种不羁和风流相也只有在自己这里才露出来……出去了还是很要面子很光彩的行云殿下……
“唔……”飞天闭起眼,压抑不住一声呻吟。
全身的真力都胡乱冲撞运转,这……上也是这样么?这倒不象,不象要分割出一部分的感觉,倒象是有一行功岔道要走火入魔似的。
“平舟……”
“没事的飞飞,上我一个人守着你,笙笙和丹丹都平平安安的降生。这我们三个都在,你一点儿也不用担心的。”
飞天咬咬牙,担心倒……不是担心。
就是别扭!
他一个大男人,要生孩子……本来就够难堪。不穿衣服被情人们盯着看……难堪加倍。
幸好没让丹丹他们进来,不然以后在孩子面前更没威严!
“那个……”哆嗦着睁开眼:“从哪里……那个?”这个生字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平舟轻轻笑了,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不要慌,我们都在。再等一等就好了。”
温和的声音多少抚平一些不安。
飞天闭上眼,按着他所说的,尽量的放松身体,什么也不想……
乱行的真气渐渐归束在一起,在胸腹间暖暖汇聚。
手脚一丝力气也没有,飞天的眼皮颤抖,心中忐忑,还是睁开眼看自己的身体。
全身都浸在清澈的泉水中,辉月他们三个人身上都仅着单衫,湿了水紧贴在身上……嗯,基本上想看到的都可以看到……
从两手的腕脉,辉月和行云一左一右握住他,灵气源源不绝输进他的体内。
平舟的手指离开了他的颈后,虚悬在他胸口,然后慢慢向下抚。
体力的真力象是被他的手撑吸附,聚在一,随着他的手势高低而游走。
平舟抬眼看他,嘴角有微微的笑意,掌心贴在了他的小腹。
温凉的皮肤贴上那灼热的掌心,飞天轻轻抖了一下。
体内的真气象是也被熨热,越来越鼓胀。
飞天眨了下眼,清清楚楚看到平舟的手指在他皮肤上划过。
凉热交织的感觉,飞天猛地打个寒噤,盈满的真力象是被刀子划了一道口子,从平舟手指划过的地方一下子倾泄出去。
淡淡的莹紫色从他身体释放出来,在水中弥散。
平舟双掌虚拢,将那紫色的雾霭密密包拢,一丝也没有逸出。
飞天睁圆了眼睛,看着那紫色弥漫成团团的圆形,颜色越来越浓重,形状也越来越清晰。
平舟神情凝重,辉月与行云也都一声不响。
看那团紫色的烟雾在水中荡漾,飞天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个……这个就是他的孩子?
当初丹丹笙笙他们也是这样子诞育的?
一团烟,再凝结成一个蛋?
飞天用力想抬起身看个清楚,可是四肢沉重地象是灌满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不止是身体,头也晕得厉害。
用力眨眼还是看不清楚,眼前紫色的朦胧一片。
“……没事吧……”似近似远的声音,行云在说:“飞飞……”
“他只是灵力消耗的太厉害……上也是一样……”
不,不想睡着。
明明是想把这整个过程看清楚看明白的……
可是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离。
“……好吗?”
“喂,让我抱……”
“……小声些……”
飞天睁开眼的时候,听到的就是杂乱无序的这些声音。
丹丹坐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个东西,椭圆的,很有质感……有些毛毛刺刺棱角不平……
好象……
是……
一颗……
菠萝……
飞天吓出一身冷汗,哑着嗓子问:“丹丹,你……”
“爹醒了?”丹丹惊喜交集,提高声音喊:“爹爹,快来,我爹他醒过来了!”
飞天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手上,眨眼又眨眼,越眨越觉得不对:“怎么,怎么我这……”
平舟与行云奔进来的时候,飞天抖得象筛糠:“平,平舟!”
“飞天,怎么了?”平舟一手握住他的脉门,一手探到他的额上:“哪里不舒服!”
飞天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这,怎么……这个蛋怎么会长得象一颗菠萝啊?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平舟愣住,行云也愣住,丹丹把手里那个椭圆的,有棱有刺儿长着绿箭叶儿的东西抱近了递给飞天:“爹,这就是菠萝啊,你要不要吃?”
行云的嘴角有些一抽一抽的,平舟倒是平静,只是眼中也满是笑意:“飞天,丹丹是拿着一颗菠萝,这没什么好怀疑的。”
飞天石化。
呆滞地看看忍笑忍得无比辛苦的行云,又看看一脸平静的平舟。
“嗯,那个……”飞天嘴角也有点要抽搐……这丢人真是丢大了!
平舟坐在床边,笑得温存无限:“你是问我们的孩子?回头看一看。”
飞天愣愣的回头。
一颗淡紫色的龙蛋,静静的卧在枕边的一堆纱绢里,飞天的手指轻轻在蛋壳上蹭了一下,温热光滑,薄薄的蛋壳下有暖暖的液状。
丹丹趴在他身边,小声说:“爹爹,我们当年也是这样子么?”
飞天嗯了一声:“颜色有点不一样,你们是有些淡红色。”
这一颗是浅紫色,十分可爱娇嫩。
“妹妹的颜色比较漂亮。”丹丹注视了半天之后,郑重点头下了结论。
是吧?
时间有点久,都忘了上丹丹他们那时候的细节了。
不过,把蛋抱进手里的时候,有种平和的满足感。
愉快而幸福的感觉。
是自己的孩子。
要一直这样抱着它十个月……
“嗯,给你起个名字……”飞天自言自语。
平舟轻轻咳嗽一声,飞天转过头看他:“怎么啦?”
他微微一笑,在床边坐下来。
“名字么,我们已经想好了。”
飞天睁大眼:“啊?”
平舟伸手替他顺一顺头发:“丹丹笙笙的名字都是你取好的,这一我们取,也算公平啊。”
飞天眨眨眼:“我生下孩子我取名字才对啊。你们抢着取这么早做什么?”
平舟还没说话,丹丹抢着说:“爹,你不用抗议了,爹爹们取的很好听啊,我和笙笙也没意见,妹妹叫那个名字是很好听的。”
飞天瞪眼,揉揉额角:“你们这叫先斩后奏……太过份了!起什么名字?”
“静,水静。”
飞天哦了一声:“还可以啦,不算难听。”
静静,名字倒不错。
不过,如果是女孩子,用着当然合适。
如果是男孩子的话,是不是显得不够英气呢?
不过……唔,话说回来,丹丹和笙笙的名字也是可男可女……顺手拈来就用了……
飞天眨眨眼,他们抢着取名,是不是怕他象上一样再囫囵取一个名字了事吧。
呵呵,可是,他们取的,也不是什么经天纬地倾国倾城的名字啊。
其实,飞天也觉得,名字么,好听,喊着顺口,意思不错,就可以了。
不见得个个都要启天辟地,惊震一方。
平舟去办公事,丹丹陪他躺了一会儿,还是耐不住性子。飞天始终觉得这孩子屁股上生了弹簧,根本坐不住。能坐这么半天已经不容易。
“爹,我出去玩。”
飞天摸摸他头发:“去呀。”
丹丹笑眯眯凑过来:“我亲亲静静再去。”
飞天一笑,把蛋捧起来,大方地说:亲吧。”
丹丹贴上去使劲啵了两下,眉开眼笑,跳下床跑开两步,忽然回头说:“爹,静静好香。”
飞天笑了:“是么?”
看大儿子蹦蹦跳跳出去了,飞天想起来从醒过来还没见二儿子。
怀里的龙蛋暖意融融,飞天无意识的摩挲它。
静静,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另外一个爹爹是谁呢?
丹丹象行云,笙笙象辉月。
飞天总觉得,对平舟有些亏欠。
如果是平舟的孩子,就好了……
象平舟一样清秀,继承了他的好脾气,还有身上淡淡的香味。
如果是这样的一个孩子,长大后,一定颠倒众生吧……
飞天搔搔头,手轻轻贴在龙蛋的壳上,小声问:
“小静静,你父亲是谁呢?”
身后有人轻声说:“你这个糊涂爹爹都不知道,它自己怎么会知道?”
飞天有些不大好意思,翻身坐起来:“你回来的真早。”
辉月微微笑着走近床边:“觉得怎么样?累么?”
飞天摇头:“不觉得。和那时候不一样,那会儿总想睡。现在还好……辉月,我真不能出去走走么,我保证不走远。”
辉月的手轻轻摸了一下龙蛋:“这两天不行,再过几天。你现在体质弱得厉害,龙脉都淡得看不到了。”
飞天捋起自己的袖子看看,叹口气:“是,你说的对。”
辉月把鞋子褪去,宽掉外袍。飞天趴在床上看他,一言一行都有绝代风华,真是百看不厌。
等辉月坐到身旁,靠在床头,手臂环上来的时候,飞天才想起来问:“你堕落了啊,这才多会儿你就上床啦?我还没吃晚饭呢。”
辉月顺手拿起床头一叠卷宗:“晚上我不想吃,你要吃什么吩咐人做来吧。”
“不是说上了床不看公务啊,”飞天的手抱上他的腰,不安份的戳戳点点:“你犯规。”
辉月笑得温和:“你也犯过,当时我可什么也没说。”
“我那是军报啊。”飞天鼓鼓腮,想做出一个哀怨的表情,可是只装到一半就破功笑出来:“我不想吃什么,要不弄点素粥喝。”
辉月嗯了一声,眼睛盯在纸上,却一点不含糊的说:“素粥不怎么补养,让人弄点小菜配着一起吃。”
屋里安静而温馨,飞天闭着眼养神,忽然说:“笙笙呢?今天都没见他。”
“去神殿了吧,可能晚上不回来了。”
飞天翻一个身,头枕在他腿上:“我不大喜欢他老是去神殿。”
辉月的目光总算从章折上移开:“怎么?”
“那里从以前起就阴气沉沉的……就算是小时候我都不喜欢那里,你要是不在,我和行云根本不进那个门。现在虽然说……不过你那个师弟我就是不喜欢他。”
辉月一笑:“好,回来我跟他说,想看的书拿回来再看,不用老在神殿里流连。”
飞天满意的点头,放下头枕着辉月的腿继续犯懒。
“小声些。”
“我声音不大!”
“够大了。”
“你也说话了啊……”
“好了,都别出声。”
所有人都望着正中的玉池。
虽然静静是在帝都出生,但是隐龙的人早早运了泉池的水来,一直养在玉盆里面。
淡紫的龙蛋在水面上悠悠浮动。
平舟和飞天都被取了血。
混了药物的血变成了淡淡的青色,倒进水里。
“上丹丹他们出生的时候,是丹丹啄破壳的……”
飞天搓搓手,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不知道静静会……怎么出来?出来是小龙还是小孩子?自己能弄破壳么……”
辉月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搓:“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妹妹要出来了吧……”
本来坚硬而光滑的蛋壳,在水波中竟然渐渐变得半透明了。
“哎哎,看到了看到了……”
两个小的差点跳起来,三个大人又何尝不激动万分!
淡紫的壳变得象水晶般晶莹剔透,隐约可以看到龙蛋里的情形。
“是婴儿!”行云睁大明眸:“可以看到手脚呢!”
“妹妹!”
飞天迈步向前,手垂在身侧竟然微微发抖。
蛋壳终于全化在了水中。
粉红的……那包在婴儿身体外面的一层……
是莲的瓣儿……
飞天回头看了平舟一眼,平舟也并不是平常那淡定若水的模样,两眼直直看着玉盆。
“妹妹好漂亮!”丹丹一直说个不停,眉飞色舞,要不是行云拉着他一定已经冲上来了。笙笙就略好些,只是激动,并不失态。
飞天伸手把静静从水里抱了起来。
好漂亮的孩子。
雪白粉嫩如一个面团儿,抱在手里象是抱着一朵云彩,那样轻盈柔软,带着清雅的甜香。
“小静静……嗯,很漂亮呢。”飞天觉得眼眶发热,急忙一笑掩饰过去:“平舟,长得象你。”
平舟伸出手来:“我,抱抱她。”
行云也凑上了来,辉月站在一侧,笙笙尽管也是好奇之极,却没有象丹丹似的象前挤。
“我要抱抱妹妹!”
平舟的手轻轻在婴儿的五官上游移:“眼睛象你。”
飞天道:“是么?”
丹丹又挤:“让我抱抱妹妹!”
平舟的手指拨开那些瓣儿,侍从和女官一迭声的道喜说着吉祥话儿,拿细绸丝棉上来想把婴儿包起来。
平舟忽然怔了一下。
丹丹正扯他的衣襟:“舟爹爹,让我抱妹妹嘛!”
平舟嗯了一声,向他微微一笑:“丹丹,抱是可以抱的。不过,静静不是妹妹,他是你们的小弟弟。”
“啊?”
“咦?”
“什么?”
“真的?”
一屋子里人反应各各不同。
平舟带着点啼笑皆非的满足感,把手里的婴儿转了个身,亮给家人看。
“喏,又是个小家伙。”
“不要啦!我要妹妹不要弟弟!”
“不是说是女孩子的么……”
“男孩子这么香,太,也太……”太什么,行云没说出来。
辉月一笑:“男孩女孩都好,看起来挺结实的……他现在要吃些什么东西,预备好了没有?”
飞天如梦初醒:“啊,不行,准备的衣服全是女孩子的颜色啊……”
不算忙乱,但是意外的一天。
小静静,诞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