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大德歌・冬》(完)By 优轩主人

双调・大德歌・冬

雪纷纷,掩重门,不由人不断魂,瘦损江梅韵。
那里是清江江上村,香闺里冷落谁瞅问?好一个憔悴的凭栏人。
起始
夜,沉沉的,特别是在清音园的宾客都散去之后,远离正街的雎柳廊。
抚缨躺在床上,冷得发抖,脚冰冰的,往年时,还有抿罗帮他捂一捂,但今年秋里时,抿罗被冯家的二少爷冯简讨出了园子,如今并不住在雎柳廊里了。
六瓣雪,是他额上的绣影,也是他作为戏子的戏名,但他最讨厌的就是过冬天。
窗子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感觉就像有风透进来了。正想再将被子裹拢一点时,被子却被掀开了。
“呀!”抚缨还来不及翻身,就被一个精壮的身躯掳进了怀里,并捂住了嘴。
“你别叫,我就放开手!我不会伤害你!”男声很轻,在这种时候竟奇异的让人很安心。
抚缨怯怯的点点头。
“等追我的人走了,我就离开,你不要害怕。”男人放开手,回身压拢了被子,一手环在抚缨的腰上。
细柔的腰肢紧张的微颤着,男人的呼吸就在抚缨的耳畔。那是一种阳刚的,火热的男人的味道,不像他,是一种透着脂粉气的微凉。
一种相当奇怪的氛围,安静的有些六神无主。
抚缨下意识的缩在男人的怀里,就像孩子寻求保护时的行为,说抚缨是孩子也并不为过,抚缨在开春之后才满十三岁,不是孩子是什么。
慢慢的,男人身上的热气透过衣衫传出来,抚缨微微的动了动,将脚也缩进有热气的地方。
男人似乎很惊讶:“你不怕吗?”
抚缨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轻轻的道:“怕!”
男人轻问:“你不叫,也不哭,却将身子靠过来,哪像怕?”
抚缨轻轻的:“你很暖和!”
男人笑了,胸膛也颤动起来:“那我呆到天明好不好?”
“你会被人发现的。”抚缨回答。
“那我走了!”男人说:“你会不会告诉别人我来过?”

“不会!”抚缨答。
男人动了动,拿出一个扇坠一样的东西:“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到鲁荒王府去找我。把它交给总管就行了。”
抚缨接过扇坠,答:“知道了。”
男人笑着,身形再一动时,床上又只剩下抚缨一个人。

第一章

“抚缨,起床了!”一张纯净的颜现在抚缨刚睁开的眼前,额上是两点带露的桃。
“抿罗?”抚缨坐起身,一个浅紫色的坠子掉到床上。
“啊?”抚缨惊呼。
“怎么了?”抿罗关心的问。
抚缨急急的将坠子抓在手心藏起来:“没…没事。抿罗今天怎么这么早?”
“早?”抿罗奇怪的问:“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
抚缨摇摇头。
“快中午了,大家都知道你冬天睡不好,所以没叫醒你的,但现在要吃午饭了。”抿罗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所以他是带笑的说着。
“你们在等我么?”抚缨问。
“当然了,大家从来就是一起吃饭的。”就连出了园子的抿罗也不例外。
“我马上就起来。”抚缨说着,将坠子藏在了枕木下面。
虽然多了一个坠子,抚缨的生活还是很平淡,但抚缨却多了一个发呆的习性。
往常的抚缨虽然娇贵一点,吃不了什么苦,却还是一个很伶俐的人,现今却沾染了挽衿的那分呆呆的习气。
抿罗出了园子之后,拢帘常常就会与康家的十一少爷在一起,挽衿也经常就被他的师叔约去研究棋术,常常就余下抚缨一个人,不唱台场的时候就发呆,融千茴说他冬天到了,人就傻了。
抚缨也不辩解,只是那坠子却显得愈发重要起来。
抚缨并不以为他会真的去找那位鲁荒王府的男人,但是那却出了一个事,抿罗被朝中颇有势力的洪大人硬掳了去,像是事先安排好的,那天,不论是冯简还是康十一少还是与冯简交情甚好的楼家少爷全都不在城里,融千茴急慌了,大家都知道,抿罗虽是冯简讨去了的人却是有名无实的清白人,明明有盼头的日子了,却还是逃不出被男人糟蹋的命。
拢帘急得哭了,挽衿虽然不哭,却拿牙齿去咬他最心爱的围棋子。
抚缨也担心,但如果去找了那个男人,坠子就要还给人家了吧?而且他到底帮不帮得上忙呢?但抿罗比坠子重要。
“师父!”抚缨喊。
“抚缨,别叫师父,师父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融千茴的眼睛眨的很快,像是要阻止眼泪流出来。
龚翔也很难过,“茴茴,你别怪我,因为是洪大人,就算抿罗是冯二少的人,我也不敢硬去讨人,因为……”
“我不怪你,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融千茴背过身,“冯简也不见得敢得罪洪大人,更何况是我们?”
“师父!”抚缨又喊。

“抚缨,有什么话你跟师伯讲!”龚翔慈爱的说。
“我想出去找个人,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忙,但我想试试!”
“找谁?”融千茴问。
抚缨缓缓的掏出浅紫色的坠子:“找他!”
“他是谁?”拢帘抹了泪过来问。
抚缨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拢帘问。
“我只知道他住在鲁荒王府,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说我有事时可以去找他,也许……”看着众人失望的神色,抚缨最终也不说话了。
“抚缨,他会见你吗?”融千茴问。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去找过他!”
“龚翔,派车!”融千茴道。
“茴茴?!”龚翔惊讶。
“能救抿罗的任何一个机会我都不会放过,我不想留下像挑绢和披袖那样的遗憾,否则,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融千茴站起来:“抚缨,师父给你换衣裳去。”
“师父,他真的会见我吗?”抚缨问。
“师父也不知道!”融千茴说。
抚缨最终还是去了,一个人,坐着清音园的车到鲁荒王府去了。
抚缨见着了总管,也交了坠子,然后他被叫到一个空空的客厅里,抚缨看得出来,别人并不重视他的来访,也许没有希望了吧,抚缨觉得很悲哀。
“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抚缨转过身,那是一个对他的娇小而言很高大的男人,但并不是如他所想是一个像沙场将士一样的人,他很俊俏,有一种贵气,像皇子一样的人。
“我……”抚缨呆呆的站起来,很紧张。
男人笑了,抚缨还记得他的胸膛颤动的感觉。
然后,抚缨红了脸。
“我找你有事的!”抚缨小小声的说。
“哦?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见我的。”男人像是很失望的语气。
“我……”
“你找我有什么事?”男人问。
“我不知道算不算为难你,我希望你能帮我救一个人。”抚缨说。
男人挑了挑眉:“救谁?”
“救……”抚缨看到了男人的表情,虽然笑着,却显得很不愉快,而且露出了防范的意味,还有一种不屑。
“你怎么不说了?”男人笑问。
抚缨摇了摇头:“不,我找你只是想把坠子还给你,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就告辞了。”抚缨说着就走,男人并没有拦他,还吩咐人送他出府。

抚缨一直到走出了王府,也还是不知道男人是谁。然后,抚缨哭了,因为他的胆小,就丢失了救抿罗的机遇。
抚缨在上车之前犹豫了,然后他走回来,对守卫说他希望再见刚才那个人一面。
抚缨在风雪中等了很久,在他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男人出来了。
“我希望你帮我到洪大人的府上把一个叫抿罗的戏子救出来。”抚缨低着头一口气说出了请求。
“你认为我会去吗?”男人问,并用手指挑起了抚缨的下颚。
抚缨吓得闭起了眼,不敢应声。
“我不去的话,你是不是又会站在鲁荒王府的门口这么哭哭啼啼的?”男人的脸孔忽然一下子逼近抚缨的脸,抚缨在睁眼的那一瞬间看见了那张脸上压倒性的美丽,惊心动魄:“那就收起你的眼泪,车呢?你是坐车来的吧!”
到洪大人府上时,洪府正要派人送抿罗出来,抚缨意外的见到了披袖,那个从戏台上摔下来坏了腿,不能唱戏而被他父母卖进了妓馆的美丽人儿,眉眼间很淡漠,但眼里有淡淡的情绪,抚缨被领进去见洪大人时,抿罗不知为何是睡着的,而披袖则是跪在洪大人的面前。
房间里只有那么几个人,洪大人似乎很气愤,披袖跪着然后披袖的身躯像蛇一样的攀附在了洪大人的身上,自行宽衣解带,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和肌肤上的点点紫痕。
抚缨知道,那才是洪大人要的交换条件,然后,洪大人派人送了抿罗出来了。
抚缨没能和披袖说话。抚缨觉得害怕,那样的披袖,披袖以前是很活泼的人,爱笑,而且会唱很多小曲给清音园里的小孩子听,披袖有弟弟还有妹妹,披袖曾说,他会努力挣钱,然后让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但现在,那样的披袖……
抚缨觉得,世界好残酷。
同时,抚缨知道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当今皇上的十子鲁荒王爷朱檀。
果然是皇子的身份啊,在抚缨感叹着时,男人已走入夜色中了。
抚缨也没有去追,感觉,他和这个男人的交集在这里就结束了。
抚缨吩咐车夫,回清音园。
知道男人身份的抚缨决定就此缄言,师父如果问起来,就说不知道好了,因为,任何一个王公贵族都不希望别人将自己与一个低贱的戏子相提并论。
而事情也的确如同抚缨所想的,从此没了下文。
抚缨的日子还是照样的过,只不过,抚缨从此多了一个颦眉的动作,但,那是一闪即逝的,也许抚缨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这么小小的一幕却落入了融千茴的眼里。
融千茴对于这几个孩子的细心程度,已经到了他都不知道的度,母子或父子之情大概也不会超过他的这种情。
但,抚缨不提,也不说,融千茴也不知道是否该问,而且,那个人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到了正月,皇宫意外的来了一道懿旨,宫里的德妃娘娘摆寿宴,招各式班进宫,钦点了的就有清音园这个号称“京城第一班”的戏班,十六的进宫,十八的正日子。
清音园的班主龚翔喜得都快有些飘飘欲仙了,对于这些小老百姓而言,进宫,是再荣誉不过的事情了,就连平常万事不惊的挽衿,这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了,还有就是平常老与抿罗、拢帘、挽衿、抚缨混在一的祁麟,这可真是使尽了浑身招数来求龚翔,要他无论如何想个办法,让他进宫看看,龚翔自然是不答应的,最终却还是没能禁得起他的天乱坠马屁拍,而且,祁麟也素来规矩,便答应了。
用融千茴的话说,你这一答应,可真是害得雎柳廊里好长时间不得安宁啦。
龚翔也不理他的说辞,傻笑。

十六,很快就到了。
进宫那天,紫禁城的外城热闹的不像平常的街市。
宫内的浩荡声势,那一天,他们也着实领教到了。
然后是短暂却残酷的排演。

十八那天的排场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来得盛况空前。
奢侈的一个通宵达旦,在最后去休息时,抚缨的眼已经被那缭乱的烟火晃到满眼星火了,睡下时,虽仍是抚缨最难入睡的冬季,却沉沉的快要不知身在何了。
十九日的下午,皇宫的人叫龚翔去领了赏银,吩咐二十日午时之前收拾好东西,离宫。
祁麟受龚翔的吩咐去叫抿罗四个起床时,惊讶的发现,抚缨不见了。
众人也没敢声张,私底下将他们住的地方找了一遍,没找到,抚缨不是喜欢乱跑的孩子,他也没有抿罗喜欢迷路的习惯,祁麟仔细的将房间里查看了一遍,从蛛丝马迹中得出抚缨被人掳走了的结论。
融千茴一听,险些当场给晕了过去。
龚翔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开不了口,他心中也是忿忿的疼,抚缨那孩子,平常最听话的了,怎么却把他给丢了????!
龚翔说要报官,被祁麟拦了,宫里丢了人,宫里没有赔给你的,又是没有后台的戏班子,可别因为抚缨一个人将整个戏班的命给搭上了,先回去吧,我会私底下再回皇宫来找的。
祁麟说得在理,清音园的人就那么郁闷的离宫了。

抚缨醒来时,是在一间朴实却满溢阳刚之气的房间里。
厚重的坚实物质,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抚缨舒服的翻个身,将疲惫的身子裹进温暖的被子里,准备继续睡时,耳边听到了一串不陌生的笑。
迷蒙的眼对上一张笑得温柔而又促狭的脸。抚缨暮然惊醒。
“你怎么会在这里?”抚缨惊问。
“应该问,你自己怎么会在我这里才对吧?”朱檀笑问。
抚缨傻傻的看一眼周围,呐呐的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要你来你就来了罗,被人从被子里偷走了都不知道,睡得像头小猪一样,哈哈……!”朱檀有种开怀大笑的冲动,上酷酷的那张脸因为忍着笑,变得很孩子气,再看一眼抚缨无辜的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檀笑倒在床前,喘大气。
抚缨在呆了很久之后,终于问:“你为什么要将我偷到这里来?”不是质问,只是很单纯的不解。
“你在那之后并没有来找我啊,我觉得应该给你一个机会咯!”朱檀理所当然的说,发现自己救的人是王爷,是人都会来攀附吧,更何况,是他们这种以色示人来获取生活的戏子。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抚缨声音清晰的问,思维却是乱的。
似乎一句话问倒了朱檀,朱檀意识到一个很清晰的问题,一般人那种攀附权贵的想法在抚缨的概念里是不存在的。他的心思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雪,纯纯的,纯到令人叹息。
“清音园的人都在找你哦!小雪倌儿!”朱檀忽然说。
抚缨听了,快速的从床上爬起来:“我的衣服呢?”
“谁在偷东西的时候会记得带那种多余的东西?”朱檀不屑的问。
抚缨想想也是,便直接走到梳妆台边,当然,是赤着脚的,梳理头发。随意的在脑后将头发绑成一束,回头:“我可以回去吗?”
“你不是已经准备回去了吗?”朱檀泄气似的问。
“可是,如果你不让我走的话,我也走不了啊!”抚缨轻轻一笑,孩子气的一偏头,雪白的单衣在他那一笑之后仿佛已不是那么没有颜色的衣裳了,幻化出来很多东西,但,是什么又说不出来。
“你走吧,我想起来的时候会将你再偷过来的。”朱檀笑的坏坏的说。
抚缨便转身去开门。

“你做什么?”朱檀惊讶的看着赤着脚的抚缨。
“回家啊!”抚缨自然的说。
“回家?”朱檀似乎微微一震,问:“你喜欢那个风雪月的地方吗?”
“风雪月的地方?”抚缨纳闷的问。
“清音园!”朱檀说。
抚缨的脸上在那一瞬一片空白,然后,他又笑了:“我不喜欢清音园,但我喜欢雎柳廊,我说的家是雎柳廊哦!”然后,抚缨赤着脚穿着被风一扫就吹透了的单衣跨出了房门。
门外,不是他想象的院子,空旷的地宫,无数的夜明珠,刚刚离开的那个房间再回头去看时,那种禁锢的感觉几乎令人窒息。
抚缨不想回房间里去,虽然是奇怪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抚缨还是跨开了步子。
他要离开!
“小雪倌儿!”朱檀在不久之后追了出来。
抚缨回头,一件奢侈的毛皮衣服裹上了他的身子,然后,朱檀丢过来一双大大的靴子:“穿上!”
抚缨也不说什么,乖乖的穿上靴子。
下一瞬,身子一轻,朱檀将他抱了起来。
“我可不希望府上的人知道我偷了个人回来。”朱檀说着,在抚缨不知道的时候找到了出口,然后就见他在屋瓦间身轻如燕的跳跃。
快到清音园时,朱檀放下抚缨:“你自己回去吧!”
再一的消失在夜色中了。
清音园的人都没想到,抚缨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在当晚的夜。
龚翔送抚缨进雎柳廊,融千茴哭得悲喜交加,但抚缨身上那套奢侈的皮衣以及脚上那双做工精细的大一号的靴子,融千茴没有放过,问:“是谁掳了你?”
抚缨咬唇。
“不能说?”融千茴问。
抚缨便点头。
融千茴便放弃了,抚缨的性子他还不了解吗?他单纯归单纯,但凡他自己的事,他做了决定便不要别人管了的。
看样子,抚缨已经有了他的看法了。
融千茴便吩咐孩子们都去睡,拢帘还抱着抚缨,被挽衿将他拖走了。
抚缨能回来,对于清音园和雎柳廊的人来说,是奇迹!

但是,不久之后的第九天,抚缨再一的从雎柳廊消失了。上午还在睡觉的抚缨,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找不到人了。
融千茴发现时,抚缨的被子没了,床边的鞋子却还在,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没有动,与上一消失时差不多的迹象,应该还会回来吧。
而在鲁荒王府的后院里,抚缨上离开时的那个房间……
“小雪倌儿,起来了!”朱檀笑嘻嘻的坐在床沿,趴在抚缨的耳边一一的轻轻喊他。

“呜…呜……抿罗不要吵啦!我好难得才睡暖和,你让我再多睡会儿嘛!”抚缨闭着眼咕哝,还顺势翻了个身。
红艳艳的唇轻轻的动着,猫一样的声音,稚气、娇妮、媚……
朱檀轻轻的用鼻子顶他,看他推拒、皱眉、叹息。
然后,一口,咬上了抚缨的鼻子。
抚缨吃痛的惊醒,眼泪汪汪的看着眼前笑嘻嘻的罪魁祸首,激动的指着他:“你…你你……你不是好人!!”
朱檀以为他会酝酿出什么恶毒的语言,结果只是一句“你不是好人!”,忍不住的就想揉他的头发。
“呵呵,真可爱!”朱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会觉得轻松。
“弟儿,你在笑什么?”门忽然一下子被推开了,又走进来一个朱檀。
“十哥,怎么到我这来了?”与抚缨一起嬉闹的朱檀问。
“我先前来找你时,你不在啊!”进门的朱檀说,目光接触到抚缨时,错愕。
“小雪倌儿,快藏起来!”朱檀笑着说。
抚缨傻傻的,当真就往被子里钻。
惹来的,是两串几乎合为一体的笑声。
然后,咬了抚缨鼻子的朱檀将傻傻的抚缨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抚缨怔怔的,感觉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鲁荒王爷,有两个。
“他才是鲁荒王爷,我不是哦!小雪倌儿认不认得出我?”笑嘻嘻的朱檀问。
抚缨抓过他的手:“你的手上有茧子,他的没有!”
两个朱檀都怔住了。
“单纯却细心的孩子呢!”鲁荒王爷朱檀笑着说。
坐在抚缨身边的朱檀开了口:“我是弟儿,是他的双生弟弟!是帝王之家的不详之子,虽然我的父亲不杀我,但是其他人不同意我的存在,所以我,叫弟儿!”
朱檀问:“弟儿,你准备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弟儿笑笑的问。
“这件事不是可以随便告诉人的!”朱檀的表情是那种微笑的严肃。
“小雪倌儿不会告诉别人对不对,小雪倌儿?”弟儿说,很平静的表情,那种朱檀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平静。
“如果告诉了会怎么样?”抚缨还在泪眼汪汪的揉着自己的鼻子。
“我会死!”弟儿微笑着说。
抚缨揉鼻子的动作顿了顿,调皮的笑了:“如果你下再咬我的鼻子,我就告诉人!”
“看起来是个危险的小东西哦!”弟儿还是在笑,然后回头对朱檀说:“你刚才不来的话,他也不会知道我们有两个呢!”
“弟儿,这又是我的错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不可以告诉别人的事,在对抚缨说出来时,一点该有的紧张也没有。对于抚缨的奇特,朱檀暗暗心惊。
“你为什么又抓我过来?”抚缨将被子踢开时很平常的问。

“不为什么!”弟儿笑着说。
抚缨就不说话了。
“他是哪家的孩子?”朱檀问。
“反正不是宫里的!”弟儿微笑着说。
“连我也不想说?”朱檀问。
“他是我一个人的,连相同的你的也不是!”弟儿说。
朱檀打量一番:“好难得的执著!那我就不管了!但你自己要小心!不愿意告诉我,却被别人发现时,我就不好回答了呢!”
“怎么像是威胁一样?”弟儿笑着问。
“我是清音园的旦,融门四旦里的雪倌!”抚缨忽然插进他们的谈话。
“小雪倌儿?”弟儿惊讶的喊。
“我想应该可以告诉他的!”抚缨微笑着说。
朱檀和弟儿都哑然。
他是凭着什么来断定这些?单纯的像雪一样的人啊!!

第二章

朱檀看着弟儿和自己一样的哑然,悄然的离开了。
弟儿看着怀中这个纯白的孩子,微笑。
“小雪倌儿,你真是个妙人~。”弟儿笑着,用力的揉抚缨的头,看抚缨悄悄的皱眉,却似乎是懂得了他的沉重而默默的承受。
“小雪倌儿,你帮我把个小东西养一阵子好不?”弟儿笑着问,一种如释重负似的笑。
“养什么?”抚缨问。
“炎宫,你愿意么?”弟儿举着手臂温和的问。
那如似锦的衣袖里钻出一条浑身仿佛燃着火焰的蛇,火红的眼,火红的舌蕊。
抚缨微微的震了震,然后问:“他养我这里也要住在袖子里么?”
弟儿点头,抚缨试探着伸出手臂,学着弟儿喊:“炎宫……”
炎宫顺着抚缨的手臂窜上了抚缨的颈子,悠悠哉的转了一圈之后,往抚缨的袖子里钻了去。
抚缨轻轻的笑:“呵呵,它愿意呢。”
弟儿看着炎宫慢慢的隐没在抚缨的袖子里,他知道它该愿意的,毕竟自己也不愿意委屈它啊。
说是养一阵子,如果回不来了,就得靠小雪倌儿养它一辈子。
将炎宫交给小雪倌儿,让炎宫罩着他,同时,也让炎宫靠着小雪倌儿那纯粹而且纯洁的体温活着。好像,对小雪倌儿多了一份私心,就算以后自己真的离开了,也不希望小雪倌儿随便的就跟了谁,自己怕是想独占这片纯吧。

皇宫,真他妈的不是人呆的地方,师父是自己的师父,父皇是自己的父亲,早知道自己出师的这天父亲会这样的对待师父,他宁愿当年根本都没有去好好的学。也许会对不住师父的苦心,但是现在,又如何对的住师父近二十年来的教诲?
所以,他就算背叛父皇,也不要眼看着师父被折磨的死在皇宫的黑牢中。
但是如果自己死了,当年师娘留给自己的炎宫也会因为失去人的体温而丧命,那样,会让师父难过吧。弟儿微微的黯然,耳边听抚缨那纯粹的声音唤回失落的神:“我养它,它吃什么啊?”
“鹌鹑的蛋。我等下送你回去的时候,会给你送一盒子过去。如果它的蛋吃完了我还没有回来的话呢,你可以先给它吃鸡蛋,如果你养不起了,你可以~不用管它,它……不会噬主的。”弟儿笑着。
抚缨看着他:“你,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么?”
弟儿看着纯粹的抚缨,笑得黯然,却终于还是不忍心欺骗:“是啊,去做危险的事情。”
“多危险?”抚缨问。
“可能会……回不来吧。”弟儿说。
“这样危险啊?但是,我能做的就只是帮你养着炎宫。”抚缨也微微的黯然。
“那样就够了。真的,因为,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连照顾炎宫的人也找不到。”弟儿微笑着,抚抚缨的头,这天下,他找到的唯一可以信任的,是人说无义的戏子,弟儿在心中暗笑,当年写下那句“表子无情,戏子无义”的人,八成是个表子不疼戏子不爱的家伙,为自己冒出来的想法感到好笑。好像,这情绪也是在认识抚缨以后才有的呢。
“抚缨,我好像……好像是喜欢你的。”弟儿搂住抚缨。
“我知道。”抚缨由他搂着,柔柔的说。
“?”弟儿的表情变成这样。
“因为,我感觉的到,而且,我因为感觉到你的喜欢而觉得很舒服。”抚缨对这弟儿打着问号的脸说。
弟儿的眼圈有点发热:“真的?”
“恩。”抚缨说。
弟儿揉揉他的头:“小雪倌儿,我送你回去。”
小雪倌儿在失踪之后再的回来了,带回来一条火红的蛇,时时刻刻的,焚烧着那颗心,抚缨知道,他在担心他,他很担心。
炎宫很怡然,每天几个鹌鹑蛋,从来没有其他的异样。
炎宫从来不管抚缨做什么,总是乖乖的呆在抚缨的袖子里睡觉,抚缨觉得,真是一条奇怪的蛇。
但是抚缨却多了一个和炎宫说话的习惯。
会在安稳的日子里焚心一般的想着那个在做着危险的事情的弟儿。抚缨知道,自己喜欢他了。本来以为其实不会去喜欢一个男人的,但是,却还是喜欢上了,也许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弟儿说了喜欢自己而且从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其实,未来的日子是要交付给男人的。
抚缨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和一般的男孩子不一样,不可能去娶妻也不可能生子,所以他也没有想过。遇见弟儿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是弟儿这么一个独特的男子,但是,他给了自己炎宫,给了自己羁绊。他喜欢炎宫的火红,就如同他喜欢自己这种心被焚的灼痛的存在感。
弟儿再出现的时候,抚缨又是在地宫中醒来的。
弟儿显得很憔悴,却很兴奋:“小雪倌儿,我又见到你了。”
他回来了,真好。
抚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弟儿,真的是弟儿,然后爬起来,刚刚爬起来的时候,就被抱紧了。
抚缨说:“弟儿,弟儿,先放开我。”
弟儿放开了,悲伤的脸:“为什么要我放开?”
抚缨的鼻子动了动,眼圈湿润了:“让我咬你一口,以后你走的时候我会记得你的味道。”

“好!”弟儿笑着捏抚缨的鼻子:“就鼻子吧,最好咬的地方。”
然后抚缨笑了,咯咯的声音轻轻的回响在房间里,因为弟儿的鼻子上留下了一排整齐但是滑稽的牙印,弟儿的脸,狼狈的流满了泪水。
弟儿在泪中揉抚缨的头发:“我在雎柳廊里留了纸条,你暂时不回去了。”
“暂时不回去,那是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抚缨问。
“等我师父的伤好的时候,你回去吧,师父说,不会很久。”弟儿牵抚缨的手:“走,我带你见我师父去。”
地宫的暗墙后面,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被夜明珠照的亮亮的,透着一股惨白。躺在床上的人,也惨白着。
“师父。”弟儿轻轻的喊,那个时候,抚缨才发现,真正憔悴的人,是床上那个一脸惨白的中年男子,染着血的囚衣,凌乱的发,乌灰的唇。
弟儿说:“抚缨,我得进宫,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所以得麻烦你帮我照顾师父。”
“嗯。”抚缨点头。
中年的男子醒来之后一直都没有说话,第七天的时候开了口。
问抚缨:“你叫什么?”
抚缨浅浅的笑着回答说:“抚缨。”
中年的男子说:“应卢,我的名字。”
抚缨歪着头笑:“弟儿说过了,我可以叫你应伯伯。”抚缨歪着头的时候,很不经意的露出来雪白的脖子,但是,那个样子不会让人觉得Se情,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从那里反射到别人眼睛中的,是一种纯粹的白。
“抚缨。”应卢平淡的喊。
“嗯?”抚缨应着。
“把你的手伸给我。”应卢说。
抚缨把手伸出去,应卢捏了捏他的手骨,然后是手臂,然后是肩,然后是腰身,然后是腿骨,最后是脚裸。
“你在看什么?”抚缨问。
“你的身子骨很不错,很灵活。”应卢说。
“嗯,因为我是戏子,我每天都要掉腿,劈天步。”抚缨回答。
“戏子?”应卢皱了皱眉。
“对啊,戏子,怎么了?”抚缨问。
“你愿意拜我为师吗?我可以让你以后就不是戏子了。”
抚缨歪着头想了想:“如果只是为了以后不是戏子,我想我不用了,因为我已经有师父了,而且,他也是个戏子,是个名角哦。”抚缨笑笑的,一脸的骄傲。
应卢愣了愣,笑了,很轻浅的一个笑,但是应卢已经很久都没有笑了。
应卢将一个纯白的东西往抚缨抛过去,抚缨接住了,纯白的玉珏:“它很像你。”
抚缨端详了一下,不解的问:“怎么说?”
“其他的玉带在身上久了就会透出血红的丝,但是它不会。”应卢说完,躺下了。
抚缨抚着那块玉珏,觉得,真漂亮。

“抚缨。”应卢又喊。
抚缨走过去,站着床前。
“这玉珏,是我爹给我的,既然你不愿意叫我师父,就叫我爹吧。”
抚缨跪在床边上,对着应卢的脸:“爹?”
“对啊,行不?”
“为什么?”抚缨问。
“我这辈子都没有孩子,我怕我到底下的时候对不起弟儿他师娘。”应卢笑着说,明显的多了一份慈爱。
抚缨顿了顿:“那……为什么不是弟儿?”
应卢笑着揉揉抚缨的发,哈哈哈的笑出来,然后回答:“他,不像,如果我有女儿,比较适合做女婿。”
“为什么?”
“因为,弟儿那种孩子,责任心比较重,但是,我想要个像你这样贴心的孩子,不一定要像他那样让人觉得很放心不用人操心的。”
“会让人操心不是会很麻烦吗?”抚缨不解的问。
“但是那样的话我才能够体会到当爹的感觉啊。”应卢看着眼前的抚缨:“你愿意不?”
抚缨皱着眉头,还是不理解:“可是……会多个累赘啊。”
“如果是孩子的话,就不会觉得累赘了,会……很幸福开心。”应卢笑笑的,温和的解释。
抚缨用刚得来的玉珏磨挲着朱红的唇,淡淡的含着眼帘,点头:“嗯,好啊,这样我就和弟儿一样有爹也有师父了。”然后,晕开一个笑。甜甜的:“爹。”
“抚缨。”应卢喊。
“爹?”抚缨乖巧的应。
“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可以不可以在我的碑上刻上你的名字?”应卢问。
“你是我爹嘛,现在叫了,以后就都是,我会。”抚缨认真的说。
“我说的不是抚缨这个名。”
抚缨摇摇头:“我没有其他的名字了。”
“爹姓应啊,爹想给你取个应姓的名字。”
“可是,我现在的名字是师父起的,一日为师,终身也为父的。”抚缨为难的。
“不悖驳你师父的意思,他给你取个雪倌,我就取个雪字,加上爹的姓,如果哪天爹死了,刻碑的时候刻应雪就好了,行不?”
“为什么我叫爹之后你就开始考虑刻碑的事情啊,爹,抚缨会不高兴。”抚缨绌眉。
应卢笑笑:“因为,爹就快死了。”
“不会,弟儿说,你很快就会好的。”抚缨担心的望着眼前的应卢,不会,不会死的,他怎么能死呢,他才刚刚叫了他爹啊。心里有个地方堵的慌,没有为别人骚动过的地方,现在骚动的厉害。
“等我伤好了,我会先回故乡,回你娘的身边,回旦炎宫,然后慢慢的死去。”
因为是慢慢的,抚缨宽了心,人,都有一死的,只要不是马上就好了。抚缨好奇的:“娘?”

“对啊,她叫冬儿…………”声音从应卢的嘴里滑出来,刻画出一个美丽的冬儿、善良的冬儿,抚缨想,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他会在心中的一个角落用一份纯粹的心情去爱着这位女性。而且,他在应卢的叙述了学会了一种东西,那就是爱情。
如果,要在人世中寻找一个人来刻画自己的这种美丽,他希望这个人是弟儿。
应卢说了很多,看抚缨笑笑的唇角,应卢说:“抚缨,说说你的事情给爹听。”
抚缨歪着头想了想:“嗯,那就先说师父吧。师父姓融,是师父的师父的姓,我们也都是跟着师父姓融的,不过现在抚缨还多了个名字叫应雪,师父是个名角哦…………”抚缨说,师父多么多么厉害,抚缨用自己的嗓子证明着融千茴的优秀,抚缨说,师兄抿罗是多么的可爱,说拢帘是多么的狡诈但是也善良,说挽衿的沉默但是沉稳,说以前的披袖的灵敏和现在的披袖的凄迷,说他自己的琐碎小事和以及和弟儿的认识。说他会很尊敬冬儿,还说希望应卢可以教给他他不会的东西。
应卢说:“我会的,都教给你。”
应卢说到也做到,用的,是最快的方法,在抚缨不知道的时候,将自己的功力传给了他。
抚缨有些微的感觉,但是却并不是很明白,然后,很认真的学习着应卢教给他的一些武学基本。
抚缨很乖巧,也很聪明,应卢觉得,他一直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应卢想,他会在有生之年很疼爱这个孩子,抚缨这贴心的孩子,真的能贴到人心里去,成为了心里的一块肉。
应卢在走过了爱情的那道大槛之后,终于体会到了人生中的另外一种乐趣。
弟儿从皇宫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是应卢的赦免令,但是,需要应卢这辈子不再踏足南京这块土地。
应卢微微的叹气:“这应天府原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但是如今却多了抚缨啊,我如何舍得走。”
弟儿将抚缨悄悄的拉到一边:“你若是真心的将他做爹看的,你这便陪了他回清屏山吧。”
抚缨愣愣的看弟儿:“却不是以后就不能见着你了,却不是以后都离开了师父?”
“你若是将他做你亲爹一般看的,你却陪了他回清屏吧。”
“却是为什么?你别不回答我啊。”抚缨不傻,听那话,是话中有话的。
“师父的体内,有慢性的毒药,怕是活不过往后面的第二个年头了,我也陪了师父回去清屏的,我就怕,你舍不得你家师父。”
抚缨从门外冲进来,扑到应卢的怀里:“爹!”
“爹都知道,雪倌儿也不要那么难过,爹只是觉得舍不得你。”应卢抚抚缨的头,笑的温和。
弟儿看在眼底,什么也不说,应卢当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师父了,但是应卢笑的数却是极少极少的。
抚缨说:“我回去辞了师父,回来和你们一起走。”
雎柳廊在抿罗离开之后,已经是颇为清净的了,融千茴裹着厚实的毯子躺着房间的塌上小憩,抚缨走进来的时候,融千茴看见了门边一闪即逝的一个人影。
抚缨说:“师父,我想离开两年。”
融千茴淡淡的笑一下:“你这孩子从小就是凡事自己拿着的,你既然决定了,师父自然是不留你的,但是,雎柳廊的规矩是什么你应该还是记得的。”
就是离开了就不再是雎柳廊的人。只除了抿罗的那个离开,却又是不一样的。
“师父。”抚缨想着,却觉得说出来了,会伤了师父的心。
融千茴笑了:“也罢,反正到我这里教出来的孩子们,都已经没了融门的规矩了,你去便去吧,有了扛不过的事情,师父这里永远是你另外的一个家。”
抚缨转身便要出去,门外,是那个人吧,融千茴提了声音问:“不和拢帘他们辞行了?
“不了,师父,我还回来的。”抚缨微微的笑,那么一个纤弱的孩子,虽然总是微微的笑着的,但是笑的灿烂的时候,其实实在是不多的。
抚缨那孩子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淡的,如今忽然说要离开雎柳廊了,感觉也还是淡淡的,仿佛他只是出游,过两三天就会回来的。

融千茴看抚缨慢慢的鞠了一个躬,然后就出去了。
雎柳廊里面的东西一点也没有收拾,就那样淡淡的走了。
融千茴后来想起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孩子的心思固然是淡淡的,但是行为却总是在淡淡的时候让人记得清清楚楚的,那种淡淡的,丝毫没有侵入感的味道,便是抚缨那孩子最具有侵略感的地方了,原来,整个人就是一种狡猾的存在。
只是,这种狡猾是天生的,不是后来刻意去形成的,一切都自自然然的时候,便没有人会去发现,原来,这是一个狡猾的存在。
拢帘在抚缨离开的那天是在晚上才从外面回来的,融千茴说:“拢帘,抚缨走了。”
拢帘不以为然的应了声:“哦。”
融千茴笑着说:“他要两年之后才回来的。”
拢帘依然是应了声:“哦。”然后半晌没有言语,之后敛了眉,淡淡的叹一句:“他却是个聪明人,也是想着最周全的一个,待得我们都离了师父了,他却是恰好回来得那一个,师父,以后若说起谁对您好,怕是唯独抚缨是想的最周全的一个了。”
融千茴拍拍拢帘的头:“傻孩子,你们个个都是师父的心头肉了,周全不周全不是你们做的到不做的到的问题,而是师父我感觉不感觉的到的问题啊,哪怕没有周全我知道你有那份心思也是周全的一个了,毕竟人人都有自己没有办法一一去做的周全的事情啊而且就算能够周全的,也不可能是一辈子的周全啊。”
拢帘垂着头,淡淡的叹口气:“就像秋九爷当年为了师父你做的一切,全部都周全了,却忘了自己的安全。”
“我只愿抚缨此去,别重蹈覆辙。”融千茴淡淡的颦眉。
拢帘看着师父的样子,想着抚缨的悄然离去,也许,抚缨那个孩子心里是明镜似的清楚的也许是铜镜似的模糊着,但是,那孩子的天性里有股灵性,该怎么说?大智若愚吧。拢帘轻笑:“师父,罢了,抚缨的事情好像一直就不是我们操心的来的呢。”
融千茴淡淡的叹一句:“武林。”

南京往浙江清屏山,车车马马,出行时,弟儿永远记得抚缨那张吃惊的脸。
弟儿只是轻轻笑着:“怎么,你以为我此行会带着许多人走?”
抚缨轻轻的问:“你不是皇子么?”
弟儿难得严肃的:“不,我是弟儿,草民弟儿。”
抚缨只是握住了弟儿的手:“我们走吧。”
应卢是师,抚缨不会驾车,车车马马,就全都交到弟儿的手上了。
抚缨说:“真是委屈你。”
弟儿笑笑:“为了师父和你,我是甘愿的。”
应卢说:“雪倌儿,我们上车去吧。”
弟儿看着抚缨的局促:“平常你都不怕我的,怎么现在却紧张了?”
抚缨靠着应卢:“爹爹,我这一走,就什么都靠爹爹你照顾了,我……”
应卢将小巧的抚缨往怀中一抱,利落的上了马车:“不怕,你是爹爹的孩儿,爹爹不会给你一丝一毫的委屈。”
“师父,他也是徒儿的宝。“弟儿微笑,拉了车帘,长长的马鞭在空中叭的一响,马儿撒蹄奔开,留下一条长长的尘烟,散在南京城的街道上。
抚缨,走了。

“抚缨……”长长的烟尘后面,一个身影风一般的追来。
抚缨掀了帘子探出头:“挽衿!”
“弟儿,停车!”抚缨大声喊。
“吁~~~!”弟儿快速的停车。
抚缨猫儿一般的从门帘子里窜出来,眼见着身子已经柔软灵活的滑下车辕,往挽衿冲去。
挽衿看着冲过来的抚缨,一把抱进坏里,揉了揉抚缨的身子:“你怎么说走就走了?都没有等我回来打个招呼?”
抚缨反手抱住挽衿:“我怕,我怕看见你们了就舍不得走。”
挽衿揉他的发:“真傻,你要去自然是有你的道理,我们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留你,只是……你要走,有些东西要给你带着。”
一个小小的包裹从挽衿手上递过来,打开:“这件小衣裳,记得到了客栈就换在身上贴身穿着。还有这个……”挽衿取出一个瓶子:“里面的粉是毒药,可以闻的但是不能用手碰的,你遇上什么危险的时候不妨一试,不过用的时候你要小心。”看着抚缨疑惑的脸:“师父说,你此去凶险无比,他叫好生保重,他说你答应过他过两年就回来的。”
这个就是师父。抚缨一直忍着没有流的泪终于决堤了,这个就是戏唱的不好的时候会下狠心打他的师父,这个也是在冬天的时候会在半夜给自己掖被子的师父,这个还是走的时候淡淡的甚么也没有多说的师父。
挽衿说:“别哭了,走吧,他们在等着你呢。”来的是挽衿,也只有挽衿能够不哭的能够控制住心中的激动淡淡的将抚缨送走。

衣服,是融千茴藏了数十年的江湖中人一直在寻找的刀枪不入的金蚕衣,毒药,是融千茴藏了数十年的江湖中人一直在逃避的百药无医的血滴子。
当年来自江湖中人人敬畏的毒噬秋鸣桦的,也是秋鸣桦唯一却一直存在于融千茴身边的最后两件东西,在抚缨要离开的时候,给了抚缨。
挽衿说:“师父,你都给了抚缨,你自己呢?”
融千茴淡淡的一笑:“如果只是为了利用这些东西在记忆中镌刻一个人,而要我放弃一个活着的人,我相信我将是世界上最傻的人,而且,秋不是还留了一身武艺在你的身上么?我想他的时候,你给我武上一段不就好了?所以,把这些给他送去吧。”

融千茴和应卢一样,毕竟是经历过一些刻骨铭心的人。所以,对于弟儿说的特赦令全都是不动声色的却都是在防范着,为的,是保护好一个人。
融千茴在抚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抚缨是要走得,就算抚缨不说,融千茴也会让他走得。因为融千茴已经见过应卢了。
弟儿想的太天真了,弟儿以为只要让他的父皇答应了,就一切都安全了,但是他忽略了,那个父皇除了是他的亲人同时也是这个国家的王者。
王者最冷静的时候,是不会袒护亲情的。
所以,应卢在抚缨不知道的时候,将自己一生的内力传给了这个心中已经喜欢了却也已经连累到了的孩子。
所以,融千茴在抚缨知道的时候,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留给自己的东西给了这个在生命中已经不能缺少的孩子。

应卢在抚缨来和融千茴辞行之前,对融千茴说:“我会像一个父亲一样保护他的安全。”
融千茴说:“希望你会是一个不会让我失望的父亲。也希望你将是抚缨的生命中不可替代的父亲。”
爱情,在亲情面前是个沉重的字眼,但是,有亲情支撑着的爱情将是一个幸福的字眼。
融千茴没有问应卢为什么可以接受抚缨和弟儿的感情,因为这个男人在他的面前站定的时候,那种沧桑和饱满已经不需要继续用语言去解读。
在这样的情景下,尽管是抚缨还不知道的情景,抚缨跟着弟儿一起,走了。

第三章

当灾难袭来的时候,对于应卢来说,只是预料之中的。
弟儿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怒吼:“父皇说:只要师父不再踏足南京城,他就放他走的。”
阴啧啧的笑声从领头的黑衣人喉中传出来:“公子爷,万岁爷还说了:只有死在外面的人才能够保证他不踏足南京城。”
抚缨意外的没有发抖,只是双眼仿佛要洞察一切似的,澄清的看着眼前的阵容。
应卢抚抚他的肩:“雪倌儿,怕?”
抚缨淡淡的一笑,然后有些困扰的将指尖递到唇边,啃咬:“怕,怕我和他不能死在一起。”
“还怕,还怕抚缨最后不能在爹爹的碑上刻下应雪这么个清爽的名字。”
抚缨的话落的时候,血,飘起来了。
不过,是黑衣人的。
听到一声闷哼的时候,弟儿的双眼里全是噬血:“不要忘了,我曾经是你们的头,要在我手中抢人,只是你们还是勉强了一点吧。”
抚缨沉静的看着眼前的厮杀,看似平静的眼里,身躯却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了。
应卢惊讶的看着身边的孩子,真的只是一个孩子?真的只是一个如融千茴所说的爱哭的孩子?
“铛”的一声清脆的响在耳边,抚缨手中的短剑犀利的挡住了偷袭的匕首。
“小雪倌儿?”弟儿惊骇的大叫。
抚缨咬牙顶住了敌人当头砍下来的一刀,拼了全力顶开的同时大喝:“我等了十四年才等到了你和爹爹,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死的。”
话落,一声钝钝的,却也尖锐的,刀切开肉体的声音。
抚缨怔怔的,看眼前的人倒了下去。应卢和弟儿及时的在抚缨发呆的时候将他身边的危险卸了去,却也容不得抚缨继续发呆。
“小雪倌儿,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弟儿大喊。
“我不想的,但是要我不做我做不到。”抚缨将泪和血一起从刀剑上甩出,却感觉到背后一股魄力传来,背上火辣辣的,但是没有伤到肉,因为内里的那件金蚕衣。
弟儿欣赏的看着抚缨灵猫的般的避过那人的第二突袭,快速而且优美的旋身,用短剑在那人的身上开了一道刀口。
早在抚缨将脚伸到他的身上来取暖的时候,他就知道抚缨是个虽然腼腆但是绝对不胆小的孩子。是个绝对坦率而且纯净的孩子。
好样的,他的小雪倌儿!
在他的小雪倌儿如此好样的时候,他绝对不能看起来很逊。一丝笑容从弟儿的嘴角滑过去,曾经的组员看魔鬼似的看着眼前忽然变得毁X的公子爷。
惨叫声持续的响起,只到头领的一个指示,已经裹着伤痕的人们才终于晦涩的撤退了。
那样的公子爷不是人。退去的人们心中想。
应卢首先在众人撤去的时候倒了。
抚缨大叫一声:“爹!”然后一口鲜血也喷了出来。

“小雪倌儿!!”弟儿喊,血色也在同时从弟儿的嘴角滑出来了。
然后,在离清屏山还有一天路程的树林里,几行乌鸦从树梢飞过的时候,树缝里传出来三个人的大笑声,然后伴随一阵咳嗽,又安静了。
“爹爹你振作点,我们得活着,马上就到家了。”抚缨劝慰的看着虚弱的躺在自己腿上的男子。
马车以最快的也尽量保持平稳的速度在山道上奔驰,弟儿也是心急如焚。
只有一天就到家了,为什么?难道父皇是想在他们最放松的时候要将他们置于死地吗?实在是…………眼睛里面仿佛有什么要冒出来,已经被欺骗过一了,为什么还要相信他第二呢?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啊,但是,作为父亲的那个人却连最后的一点诚实也不愿意留给他。
这个世界上究竟相信谁才是真的?那么,小雪倌儿和师父之间的那种感情又应该被叫做什么呢?
自己和小雪倌儿之间的感情又是能够相信的么?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显得混乱了,本来相信着的一切在一瞬间变得虚假,就连眼前的山路也让人觉得是虚弥的,甚至不敢相信它真的能够通到他们要到达的目的地。
还有就是在这样的一个什么都不能相信的世界里面,回到旦炎教的意义是什么?

“你有心事?”抚缨笃定的对站在山崖上的弟儿轻声问。
旦炎教说是一个教其实更像一个独立的小国,有领土,旦炎城独立的城墙,围成一个安静的山中小城,有国主,也就是旦炎教的教主,有他们自己的信仰,旦炎教的教义,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甚至很严谨的防守外侵。
应卢的回来为这个小城带来了不少的骚动,然后在应卢的伤和毒被教主知道并且在大夫要求静养的要求下终于平静了。
而在平静下来的现在,弟儿的眉褶就显得明显了。
弟儿不说话,却将抚缨的抱进了怀里:“小雪倌儿,会不会有一天,你会不要我,并且,站到我的对立面?”
抚缨安静的,然后问:“你在想那些杀手为什么来?”
弟儿迟疑着,最后点了头。
抚缨在他的怀里转了个身,捧住弟儿的脸:“如果我说我的亲生父亲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你会不会相信?”
弟儿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满脸的质疑。
“但是我是娼妓生的儿子。”抚缨淡淡的说着,手指在唇边慢慢的啃噬。
母亲想要一个孩子然后好让他娶她,但是没有成功,所以孩子生下来之后,母亲饿死在街头了,而他,则是被抛弃在巷子里面,那个时候,两岁,白白的雪看起来好像美味的糖果,后来醒来时就是在戏园子里了。
弟儿抱住他,紧紧的,仿佛是感觉到了抚缨的心绪。
然后抚缨安抚似的淡淡的笑了:“我有一番话要说,你想不想听?”
弟儿看到抚缨的笑的时候,也跟着微微的笑了。
看见弟儿点头,抚缨放松了身子倚在弟儿身上,而弟儿,则是抱着放松了的抚缨沿着比较光滑的石阶,滚落到春天新抽芽的草地上去了。
微熏的风漾在脖颈之间,伴着抚缨微微的体香,让弟儿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抚缨微微的叹了口气,望着眼前的弟儿笑着说:“你是皇家的双生子,皇家的双生子象征的是败国,他却留着你,知道你终于要走出他能够掌握的范围或者说保护的范围才想到要终结你,他是个仁慈的父亲。”
抚缨说完,淡淡的笑着,说:“所以,请你振作起来吧,不然……”说着,抚缨的脸晕开了。
弟儿看着他的脸,粉粉的红,对于他含在嘴里的话有了兴趣:“不然怎么?”
“不然……我就要随时保持警惕,不敢发呆,会很累的……!”抚缨睁着无辜的眼,看着弟儿原本锁眉的脸一点点的松开禁锢,最后抱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小草感觉到弟儿的笑,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抚缨无辜的看着眼前忽然一下子变得大笑的男人,无辜的问:“我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了么?”
“哈哈哈哈……小雪倌儿哈哈哈哈哈……你实在是……太逗趣了!”弟儿抱着一脸莫名的抚缨,再看一看无辜的趴在他身上的抚缨:“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抚缨撑着弟儿的双肩,看他笑的几乎岔气终于是恼了:“我是说真的,本来就是真的,你要是再笑,我下就不告诉你了。”
弟儿看着他的样子愈发的止不住笑,笑得脸色都变得了,一张几乎和抚缨一样白皙的脸也染了一层粉色。
抚缨原本恼了的人,忽然的,呆了。
弟儿还在笑着,感觉到抚缨的变化,的呼吸一勉强的停下来,看着面前呆呆的抚缨,问:“怎么了?”
“看起来好甜的样子……!”抚缨呆呆的傻乎乎的说。
弟儿不明白的问:“你在说什么东西?”
“嗯?”抚缨一缓神,敛回心神抬了眼看弟儿:“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东西好甜?”弟儿看着眼前又开始呆呆的抚缨。
抚缨面上刷的就红了,用双手掩了唇,摆头,拼命摆的样子。
弟儿一翻身将一脸晕红的抚缨压在了草地上,捧住他的脸,眯着眼轻声问:“说不说?”
抚缨的头不能摆了,于是眨眼:不说不说。
“真的不说?”弟儿的头伏低。
抚缨坚持的看着他。
“真的不说?”弟儿的额头抵上抚缨的。
抚缨固执的看着他。
弟儿俯身在抚缨额上轻轻一吻:“抚缨就是甜的!”
抚缨松开手,张嘴说:“没有,弟儿看起来更甜的样子!”
说完了,呆了,然后脸色渲染了一般的,变成草地的补色。
弟儿抱着他,闷闷的又笑开了,调笑般的问:“想不想尝尝?”
“尝什么?”抚缨红着脸问,声音细小的几乎消弭。
弟儿终于忍不住的抱起抚缨,在春天的草地上,和抚缨接吻了。
抚缨在弟儿靠近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等弟儿吻上来的时候,抚缨想:和糖的味道不一样呢。
小小人儿靠在弟儿的怀里微微喘气的时候,弟儿问:“喜欢么?”
抚缨睁开一双水光靡丽的眼,微微的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弟儿,一埋头,进了弟儿怀里。
弟儿心情大好的笑着说:“你躲什么呢?最终不是还是在我能为所欲为的地方。”然后就想拖着抚缨出来,毕竟抚缨那种眼神,那种表情他见的也不多呢。
结果抚缨紧紧的抱着他的肩背,怎么样就是不愿意出来见人。
“你不放手我就这样抱着你回房也不错!”弟儿戏弄的说。

抚缨最终放弃般的松了手,弟儿抱住他,唇轻轻的点在他的唇上,然后问:“喜欢么?”
唇和唇之间轻轻的摩挲着,抚缨轻轻的笑:“不要,痒痒的。”身子便往后退。
“不喜欢?”弟儿笑着问。
抚缨笑而不答,轻轻的声音随着气息在两个人之间散开。
弟儿的唇再轻轻的点在他的唇上:“喜欢么?”
抚缨呵呵的笑开来:“不喜欢不喜欢!”
弟儿于是再一,然后问:“不喜欢么?”
抚缨轻轻的推他然后撇开脸去:“不喜欢不喜欢!”
弟儿于是轻轻吻他的唇,吻他的脸,吻他的眼,吻他细而白皙的颈子:“喜欢么?”“喜欢么?”“喜欢么?”“喜欢么?”“喜欢么?”
“呵呵……哈哈……抚缨不喜欢啦!”娇妮的语气,听的人软软的暖暖的。
却在这美好的时刻,一张网,从天而降。感觉到的时候,弟儿身手一紧的将抚缨推了出去。抚缨摔了一个踉跄迅速的爬起来。
“小雪倌儿,快走。”弟儿已经被网罩住了。
抚缨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的四个黑色人影。一人一根绳索将弟儿锁在了网中。
“弟儿!”抚缨惊魂未定的喊。
“你快走,不要管我。”弟儿惊恐的看着出现的第五个人,在抚缨身后。
抚缨看着弟儿的眼神,惊觉的一闪身,避过了身后人的袭击。
却在下一个动作之前,被来人轻巧的擒住了腰身,后腰上微微一麻,一脸不甘神色的软倒在了来人的怀里。
弟儿静静的住了嘴,却在手中凝聚气力。
刀尖冷冷的抵上抚缨的颈:“你要是反抗的话,我就断了他的血脉,公子爷可以试试是您的手快还是小人的刀快。”
看弟儿沉静下来,来人笑了:“我们的条件很简单,万岁爷说了,只要带回应卢大人的人头就行了,我们也只要应卢大人的人头就好了。其他的,我们也不想为难公子爷什么。”说着,一闪身,竟是往崖下跃了下去。
从崖下上来的?看来这旦炎城还是有防御的漏洞呢!
弟儿眯着眼,看结网的四人伸手一抖,如蝙蝠一般的滑下山崖去了。
弟儿身形一跃,却发现气力忽然提不上来了,手腕上一道辣辣的痛,网,有毒。狼狈的摔在地上的时候,弟儿的懊恼,因为太过相信旦炎城的防御而一时轻心了。
小雪倌儿……

弟儿全身无力的倒在草地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有人闯进旦炎城的消息,惊动了旦炎教的教主。
那个对弟儿来说一直于传说中的人出现在应家的时候,让弟儿呆了一呆:好美的男人。
冷冷的眸子淡淡的扫过弟儿,然后,冷美人身后一个女子走出来,看了弟儿的伤,说:“教主,这毒,我能解。”
“哼,拿我姐夫的人头去换?我宁愿不要人了!”低沉的声音和美丽的容貌形成极大的反差却又奇异的和谐。

“曲秋!”应卢叹口气,话已经被曲秋打断了。
“要是他真敢拿你的人头去换,我连他一起宰了。”曲秋就那么站在应家的大厅里,狠狠的瞪了弟儿一眼。
弟儿觉得,那一眼致寒致冷。
而后,曲秋吩咐跟来的人:“置顶轿子。”然后对应卢说:“姐夫,放你和这小子一起太不安全了,你到我家住去。”
应卢哭笑不得的看着曲秋:“j玖(menjiu)回来不杀了我才怪!”
曲秋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应卢:“你是我姐夫,我和我姐长的又不像,要是这点都和这个死男人说不通,我就连j玖(menjiu)一起杀了。”
应卢哀叹,可怜的j玖。
弟儿惊讶的看着曲秋,啊啊啊啊?旦炎教的教主喜欢的是男人?
曲秋看弟儿的眼神,脸色微微的红了红,嗔怒的道:“你做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喜欢得我姐夫的儿子我喜欢不得男人。”
一句话,结果,厅上许多声音偷偷的笑了。
“烦死了,十几年的事情了,都是被你徒弟又惹起来被人笑。”曲秋说着,拖了应卢的衣袖就走。
“师父!”弟儿在应卢要走出门的时候喊住:“师父,我会救小雪倌儿回来的。”
应卢微微的点头,说不忧心是不可能的,只是,自己还在这里的现在,抚缨那个饵就一定还能好好的活着。
曲秋听了他的话,微微的皱了眉,而后转身,仔细的巡视一番,吩咐:“抓了他,一起带回去。”
“曲秋!”应卢这回真是无言以对。
“一个是姐夫你的儿子,一个是姐夫你的徒弟,如果我是那些人,我就两个一,我才不会给他们制造机会。”曲秋说完:“你们动作快点,告诉j玖叫j玖带了人去救人。”
应卢无言,应卢记得j玖好像不是曲秋的私人物品,好歹也是品焦鹊墓戎鳌
给弟儿看伤势的女人咳了咳,提醒:“教主,爷好像没有见过左护法的儿子。”
曲秋似乎终于是怒了:“知道不知道那些人从什么地方上来旦炎城的?就是从他的品焦龋他自己谷里多了什么人,什么人看起来是我姐夫的儿子,他分不清楚就不用来见我了。”
弟儿于是明白,那个地方不是旦炎教的防御漏洞,而是,曲秋给j玖留的门……好大的一扇门!DD
女人忽然惊呼了一声,然后快速的离开了,空气中飘着一句:“如果那群人晚上在品焦壬火取暖会害死左护法的儿子的。”

抚缨看着在火堆前围成一圈的人,早春的夜晚山谷中的寒气自然是逼人的,抚缨觉得,他也好冷。
刚刚他们说,缠住弟儿的网是有毒的,不知道弟儿现在怎么样了。
而且,看现在的样子,如果爹不来的话,弟儿的毒是不能解的,而自己也是回不去的。
但是,他不希望爹爹来。因为爹爹来了就意味着大家都陷入了危机中。
早春的夜晚,沙沙的风吹着残冬里落在地上的树叶。
渐渐的,有种诡异的感觉泛上来。
原本一直在沉睡的炎宫忽然开始蠕动了。弟儿说,炎宫冬天和春天都是懒懒的不愿意动的,因为炎宫是蛇,就算是靠着人的体温睡着,也是不会愿意动的,但是现在的炎宫却在他的袖子里面绕着圈,从一边爬到另一边,有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味道从炎宫的身上传了出来,并且很快的在抚缨的身上蔓延开。
风,停了,但是沙沙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响。

原本围着火堆烤火的人也警觉了。
忽然,一阵腐败的味道从树叶中冲了出来,接着,在火光的照映下,一堆堆的仿佛尸虫一样的硬质甲虫从地上冲了出来,往火堆冲过去,抚缨惊骇的看着那山一样海一样的甲虫往自己包围过来,却在下一刻惊异的发现甲虫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绕开了,接着,耳边是声声惨叫,抚缨不敢睁眼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惨叫声消失的时候,沙沙的声音却还是没有停止,抚缨慢慢的睁开眼,火堆边上是血肉模糊并且正在慢慢变得惨白的骷髅,而水一般铺开的甲虫正往自己这边靠拢,但是,似乎是碍于炎宫身上传出来的气味,一直徘徊着不敢前进。于是,一层叠一层的往这里围了过来,偶尔有甲虫掉在身边,却也马上掉头就往虫山中跑了。
一根细细的绳索忽然的套住了抚缨已经僵硬的身子,等抚缨发现终于离开地面远离那些甲虫的时候,一松神,昏厥了。

弟儿看床上细细的呻吟着的抚缨,已经是一头细汗了,却怎么也叫不醒。
谁会相信品焦扔心敲纯植赖某孀樱砍匀说摹
他纯白的小雪倌儿吓坏了吧。幸好,幸好当初把炎宫给了小雪倌儿。
当时不明白的问:“为什么晚上不能在品焦壬火?”
曲秋说:“品焦扔幸恢纸惺晒堑某孀樱凭着温度来觅食的,人的体温他们其实是不容易感觉到的,但是如果升火,就会朝着火堆包围过去,然后遇见有体温的东西就会吃掉。”
应卢听见的时候反而笑了:“这样的话雪倌儿就没有危险了,雪倌儿身上有炎宫。”
弟儿不明白师父的笃定是从什么地方来,但是噬骨那种东西实在是很恐怖的,如果不是坚持跟着j玖去,然后亲眼见了,怎么样,弟儿也不会相信世界上有那么恐怖的东西,只是一瞬间,人就蜕变成骨了。
看着床上颤抖着流冷汗的抚缨,弟儿却怎么叫也叫不醒。门外,还有两个更热闹的人。
从刚刚的口舌之争,到现在,听外面的声音估计已经发展到拳脚相向了。不过,应该是单方面的,曲秋对j玖拳脚相加。
弟儿想不明白,曲秋怎么打的下手,看起来那么温和的j玖。难道就不觉得打了会有负罪感么?
弟儿看着还是没有醒的抚缨,考虑了很久,终于,一口,朝着抚缨的鼻子咬了下去。

房间里面传出抚缨的尖叫。
曲秋顿住扁人的手,砰的一声踹开了房间的门。然后看见抚缨在弟儿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鼻子上,一个红红的牙印。
“没事没事,小雪倌儿,是我咬的。”弟儿亲吻着抚缨被咬的鼻子,一边温柔的哄着怀里的人。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那么痛,我以为是甲虫,呜呜呜呜呜,我梦见甲虫爬了我一身…………”抚缨瑟瑟的发着抖。
“小子,你把我小外甥怎么了?”曲秋一脸寒冷的问。
“不哭了不哭了,没事了,回来了啊!”弟儿才没有时间去管问话的人。
j玖笑的温温和和的:“小曲乖,我们也回去了,人家没空理你的。”
曲秋本来是不介意弟儿没有回答他的话的,听了j玖的说法,一肚子火无名的又上来了:“这儿就是我家,你让我回哪去?”
“小曲乖,走了。”j玖毫不介意的笑着,拖曲秋的手。
然后听见曲秋的尖叫:“j玖你要死了,捏我的啊……不要捏我的死穴啊…………啊啊疼死人了……”
很快的,叫的就没有力了,接着听见曲秋呜呜的哭声,然后似乎是j玖的闷笑和安抚曲秋的声音。
弟儿一边抱着抚缨安抚,一边狂汗,难怪曲秋那么打的下手。
奇怪的人,他可舍不得伤害他的小雪倌儿,虽然刚刚咬了他的小雪倌儿一口,如果不是为了把小雪倌儿从噩梦中救出来,他才舍不得咬呢。

“不痛了,小雪倌儿不哭了,弟儿也跟着疼了。”弟儿抱着怀中的人轻轻拍抚。
“下不管做什么,不准咬我的鼻子。”抚缨呜呜的哭着,抽抽噎噎着说:“不然,会想起今天的甲虫。”
“不会了,以后,弟儿都用舔的好不好。”弟儿心疼的搽抚缨脸上的泪。
“呜呜呜我以为我就要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抚缨哭着,将弟儿抱的紧紧的。
弟儿抱着抚缨,认真的对着抚缨的眼:“如果小雪倌儿出了什么意外,弟儿一定会追着小雪倌儿,不会让小雪倌儿一个人的。”
“如果抚缨死了呢?”抚缨定定的问。
“如果小雪倌儿死了,弟儿也会追着去的。不会让小雪倌儿一个人。”弟儿情的看着眼前哭的泪眼朦胧的人儿。
抚缨定定的,然后泪不流了,一眨眼,更多的泪水滚了下来,哭声却不再惊惶了,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压制恐慌的力量,然后,抚缨说:“不要死,我们活着,就要好好的活着,抚缨不会死的,抚缨……要和弟儿一起好好的活着。”一段话,在抽抽噎噎中,说的异常艰难,却也异常的坚定。
弟儿抱住抚缨,是啊,这个纯粹的小雪倌儿怎么会死呢,而且,这个纯粹的小雪倌儿怎么可能会有一天不要自己呢?
弟儿温柔的笑了:“好的,我们一起好好的活着,和小雪倌儿一起好好的活着。”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要坚信,活着,就要好好的活着,因为他承诺了他的小雪倌儿。承诺了他的小雪倌儿要一起好好的活着。

第四章

抚缨哭得够了,忽而想有毒,弟儿你没事吧?”
弟儿微笑得看着眼前为自己担心的人,抚着他的发丝说:“琉璃姑姑已经给我解毒了,要不然我怎么能和j玖一起去救你呢。”
抚缨终于破涕为笑:“爹爹也没事,你也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弟儿心疼的抱着抚缨:“却吓坏了你,我的小雪倌儿。”
抚缨笑着说:“但是你们都没有事,对于抚缨来说,这样最好了。”
弟儿看着眼前笑得开怀的人儿,情的吻上抚缨的唇。眷恋的将他揉在自己怀里,真想一辈子就这样抱着他紧紧不放,但是,父皇这似乎不准备善罢甘休呢,毕竟,追到旦炎城里面来了,不是那么容易撒手的势头。毕竟,自己也是在父亲的特务机构里面呆了这么久了,接受过很多个指令了,他还是了解父亲的,尽管是最最最黑暗的那一面。不过如果不是因为那些黑暗面,也不可能有那么一机会因为一些危险而躲到抚缨的房间里面去。
抚缨说他是一个仁慈的父亲,所以他决定不要去恨父亲什么了,毕竟就如同抚缨说的,本来他应该是一个刚刚出生就要消失的人,但是他的父亲让他活着并且让他能够有这个机会去遇上自己最爱的人,去遇见抚缨。去知道这个世界原来还有一面叫做美好,他看见的黑暗总是太多,抚缨虽然不是太阳,但是抚缨是那个如雪般纯洁,并且将太阳耀眼的光芒反射到他眼前来的人。
为了这个人,也为了他刚刚给他的承诺,他觉得他有必要去见父亲一面。
弟儿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出现在应卢的病房。
“我没有想到父皇会失言,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他谈谈。”弟儿认真的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回去京城么?”抚缨张着清澈的眸子问。
“你说你要去京城?”应卢严肃的问。
弟儿没有迟疑的点头。
抚缨快速的从凳子上起来,拦腰抱住了弟儿,轻轻的颤抖着说:“不,不要去。”
“小雪倌儿?”弟儿惊讶的看着抚缨,他从来都不知道,小雪倌儿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候。往常总是轻轻淡淡的小雪倌儿,今天却激动的将他抱住了。
抚缨紧张的抱着有了去意的弟儿,抚缨不否认,那个帝王,将这个原本应该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该消失的孩子留到了现在,是因为一些的父子之情,但是,也不能否认弟儿在那个帝王的生命中,儿子的意义是远远大于棋子的,棋子在不听话的时候,唯一的结局就是消失。
抚缨知道,因为人心的难测在戏曲中都有着最好的诠释,哪怕,有些地方有着夸张,但是抚缨知道,那些被刻意突出的东西是确实存在的。

弟儿现在,对于那个帝王来说,也许已经不是一个儿子,在弟儿做了背叛他的事情之后,也许那个帝王心中少的可怜的亲情已经被愤怒掩埋了,不然也不会下那种格杀的命令。
那的血博,是抚缨第一让自己的双手染上了鲜血,也是第一让自己的身子在那种情况下受了伤。
本来以为伤已经好了,这件事情也就会就此结束的,但是没有。他们还是来了,并且要的是爹爹的人头。
弟儿说他要去那个好不容易离开了的京城,弟儿说要去找那个帝王谈谈,也许在弟儿还没有走到皇宫里面去的时候,自己和爹爹这里就遭到突袭,而弟儿也就会被埋葬在那个他出生的地方吧。
抚缨不想赌,因为他只有一个弟儿,只有一个爹爹,也只有一个自己。
“不要去,我不要你去。”抚缨颤抖着说,纤细的手臂紧紧的抱在弟儿的腰上,将弟儿抱到有点呼吸都变得压抑。
“为什么?”弟儿不笑了,心中有些地方也隐隐的松动,虽然小雪倌儿说那个父皇是个仁慈的父亲,但是,心中有些地方还是隐隐的隐隐的不相信着一些事情。
也许,小雪倌儿想的,就是自己一直不敢承认的东西吧。弟儿不问了,因为,心中那些一直半透明的飘着的想法在小雪倌儿抱着自己的时候透明了,而且,在他抱住自己的时候,也觉得,就算是透明了也没有什么 好觉得遗憾的了。
毕竟,是那个父亲造就了自己,也是那个父亲让自己和小雪倌儿的相遇创造了机遇,也许,有了这些也就够了。
“我也不同意你去!”应卢没有迟疑的说,尽管人还是躺在病榻上,但是那种不容反驳的气势,却还是让弟儿感觉到了师父的认真。
“去送死么?”曲秋从门外进来:“我不是偷听,只是刚刚和j玖一起过来,在门外听到罢了。”曲秋无辜的眨眨眼。
“人有的时候不要太认真,你就呆着这个地方放松的活着,当然,太放松会让人变得懒惰的,偶尔应付一下这些暗杀者,也是一种生活情趣呢,何必千里迢迢的又跑回去呢。”j玖还是温和的笑着,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显得要比人来得戏谑的多。
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却都不愿意伤害自己。
“不过……”弟儿略略踌躇的。
“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困扰的。”曲秋显得有些悠闲的在抚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倒了杯茶端起:“品焦扔惺晒牵旦炎城有i螟呢,那些虫子啊什么的,饿了总是要吃点东西的嘛。”
j玖走过来,将手掌托住曲秋的茶杯,片刻,本来盛着凉茶的水杯冒出了丝丝热气:“还是春天,喝冷茶对身体不好的,小曲。”
j玖就是这样的男人,别人都珍视的和什么一样的内力,他却可以毫不怜惜的拿来给曲秋温茶喝。
曲秋淡淡的一笑,一种淡淡的甜甜味道在两人之间散开。
“小雪倌儿!”弟儿叹息般的将抱着自己的抚缨抱住,然后,淡淡吐出一口气:“我不去了,我不去。”
是啊,做人何必太认真呢?做了那么多年的影子,比活在阳光下的人们更加明白什么叫做人生苦短,他有他的小雪倌儿,只要好好的保护他的小雪倌儿,两个人可以像j玖和曲秋一样活着,又何尝不是一种轻松?
曲秋在品着茶的时候不易觉察的点了点头,然后:“既然这样的话,以后,姐夫就在这住着,至于抚缨和弟儿你们两个,就搬到旦炎教的历历阁去住吧。把你们和旦炎教的机密文件放一起,方便保护。”
j玖很合作的说:“我这就叫人到历历阁去收拾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曲秋放下手中的茶杯,也站了起来。
“小雪倌儿,我不去了,不去了,真的不去了。”弟儿将还是抱着自己的抚缨轻轻的拥进怀里。

于是,不去了。也算是和过去的一种告别吧。
于是,新的生活开始了,旦炎城就是一个这样容易让人觉得平静的地方。
偶尔,就像j玖说的,会有暗杀者的光临,但是旦炎教能够在武林中屹立不倒并且能够在人们提到它的时候,有一种神秘笼罩也还是有原因的。
有人来了,回不去了;有人回去了,也没有能够有第二的机会再光临。

j玖在初夏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对走廊上谈天说地的几个人抱怨说:“最近的日子很闲呢,都没有什么人来热闹一下。”
曲秋暗暗的瞪了他一眼:“小雪的伤才刚刚儿好呢,你不要乌鸦嘴。”
抚缨将五月桃的皮儿削的漂漂亮亮的,然后将大白桃儿递给躺在椅上的应卢:“爹爹,尝尝,我和弟儿一起去帮林大婶收了桃儿,林大婶送的,味道蛮好的。”
应卢接过桃子,却递给了一直盯着抚缨手中的桃子暗暗流口水的曲秋。
抚缨看曲秋一边吃桃子一边瞪着j玖,掩唇笑了:“其实,那个伤也不是刺客划的,是舅舅你呢。”
曲秋不以为然的撇嘴:“我还不是准备让某个不解风情的小子好好的急急,结果,居然那么紧张了却还是没有动你分毫。”
曲秋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能够让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应卢假假的咳嗽了一声。
抚缨不解的问:“谁要动我?”
j玖笑笑的从廊外跳了进来,取了盆里还没有削皮的桃子啃了起来,一嘴含糊的问:“对了,你说的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家伙呢?”
曲秋似乎很是不满的答:“和你品焦鹊亩把子琉璃一起去品焦鹊囊┭虏梢┤チ恕M常都是你去的,今年没有找你你倒没有觉得奇怪哦。”
“哦,是了,给我提过的,我倒忘了。”而后,j玖亲昵的坐到抚缨的身边:“我说小雪啊,你准备什么时候让弟儿也改口叫曲秋舅舅?”
抚缨不是很明白的问:“为什么弟儿要改口叫舅舅?”
j玖心中暗暗的叹息,也不知道这小雪儿究竟是装傻还是怎么的,平常总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但是在某些时候,却比他们要敏感很多也聪敏很多。
应卢显然想说什么,但是被曲秋给瞪回去了。虽然曲秋总是叫应卢姐夫的,但是在应卢心中却还是很实在的把曲秋当作教主,在更多的时候,应卢习惯以尊敬的眼神去看这个将旦炎教整合的这么宁静的曲秋。
“就是……”j玖听到这样的回答,又该怎么发问呢?
曲秋急了:“就是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弟儿?”
抚缨差点将要递给应卢的大白桃掉在地上,脸可以和曲秋今天穿的衣服的颜色相媲美了,艳彤彤的红。
“或者说你准备要弟儿入赘,也行啊。”曲秋看抚缨的样子,继续说。
应卢看抚缨的羞窘,咳嗽了一声,插嘴:“雪儿不是还小么?”他这个做父亲的人不急,这个做舅舅的人倒急了。
“反正什么时候这个事儿也是要办的,正好今年这个时候也很闲的,而且今年的收成不错,旦炎教在城外的经济也很稳定,我和j玖商量了一下,觉得旦炎教也该办办喜事儿了,我特意今儿个差了弟儿出去,就是要问问你们俩的意思,要是你们同意,我寻思着就趁早办了算了。”曲秋说着,说话的那个时节,曲秋的眼神有点闪烁,应卢总觉得曲秋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想了想弟儿的去,又想想曲秋的眼神。
应卢忽然笑了,是啊,自己倒忘了,回来旦炎城,今年已经是第二年了,曲秋急得不是别的,是怕未来的某一天自己看不到抚缨和弟儿的大喜吧?
不知不觉的,就已经回来这么久了。细细的算一下,刺客也已经来过第七批了,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来临已经不在像以前一样杀气腾腾,更多的,似乎是远在京城的那个帝王,为了提醒生活在这里的弟儿,他还是记得他这个儿子。
j玖看着应卢的笑容,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心情在胸腔中漾开。应卢,是曲秋在失去姐姐之后除开自己的唯一的支柱,是曲秋在内心一直当作最亲的亲人看待的人,但是应卢的身子,却是每况愈下,曲秋不说,总是惦记着的。
“但是……”抚缨终于说话了:“但是我和弟儿都是男的,我们怎么能成亲呢?”
“关于这个问题!”j玖搽搽嘴:“你就不用担心了,你们要面对的阻碍已经被我和曲秋当年就扫荡一空了,就算现在要给你们举行婚礼,相信旦炎教和品焦鹊拇蠹乙灿Ω眉怪不怪了,所以,你只要点头就行了。”
曲秋嘀嘀咕咕的:“我旦炎教举行婚礼关你品焦仁裁词露?”
“难道品焦鹊奈业母缑蔷筒焕闯员喜酒?怎么说你也算我半个娘子吧?你外甥不就是我外甥,我外甥自然也算我哥们的外甥。”j玖笑笑的。
曲秋瞪大了眼睛,粲然的眸子隐隐闪着怒意,衬的曲秋愈发的漂亮:“什么叫半个娘子?”

“好好,一个一个!”j玖偷笑。
曲秋刚刚准备满意的点头,又叫了起来:“什么叫做我算你的娘子?我不算你娘子!也不对……”最后恶狠狠的瞪j玖。
“我们说正事儿!”j玖说着,示意曲秋看抚缨。
“我和弟儿原来也是可以成亲的么?”抚缨急切的问。
曲秋没有想到抚缨竟会是如此强烈的反应,肯定的点头。
抚缨一缩鼻子,却还是忍不住的让眼泪掉了下来:“舅舅,我师父知道的时候一定会替我高兴的,我说给抿罗他们几个听,他们一定不会相信,但是,舅舅,抚缨抚缨……”
曲秋将抚缨揽进怀里,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让人记得,这个孩子原本有着让人叹然的身世。
“抿罗最后跟着冯公子走的时候,也没有等到婚礼的,因为他们都是男的,抿罗说,他能跟着冯公子走他已经很高兴了,没有想到,我竟然能够和弟儿有婚礼。”抚缨不知道究竟是喜的还是为了别人而悲的,眼泪哗哗啦啦的流,让人舒服的声音也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以前和很多的欢喜。
曲秋微笑的看着这个孩子,是姐夫的孩子呢,虽然,不是血脉相连的,但是这些东西有的时候也不是最重要的,姐夫不也和自己没有血脉么?自己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在自己决定和j玖厮守终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姐夫带回来了抚缨,这么纯良的一个孩子,就算姐姐看到也会高兴的吧,姐姐的孩子不就是自己的孩子么?所以,抚缨就是自己的孩子吧。
曲秋心中有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姐夫,等小雪和弟儿成亲了,我就将我的仙肜神功传给他。”
“曲秋!”应卢惊讶的从躺着的椅子上坐了起来。
“仙肜神功不是……”应卢的话被打断了。
“难道还有什么人比小雪还要适合么?我相信小雪的资质的。”曲秋说了,又加一句:“我也相信弟儿,我相信弟儿也不会让小雪陷入危机中,就算作为教主到时候需要理一些不算光明正大的事情。”
应卢保持沉默。
“所以,小雪和弟儿先成亲吧,等成亲之后,小雪就要开始跟着舅舅学习很多东西,不能像现在这么悠闲了哦。”曲秋打趣般的说着,打断了抚缨的那些伤感和回忆。

抚缨坐在塌上,看着洗浴完毕的弟儿也朝着床边走过来,紧张的揪了揪被子,然后将自己埋了进去。
弟儿系好衣带,含笑的爬上床:“小雪倌儿你今天在害羞么?”
抚缨不说话的更加的缩小了身子,弟儿只能看见床上一个被球在蠕动着。
“难道是小雪倌儿终于发现我变得更加有吸引力了么?”一年的时间,弟儿那个时时微笑的看着抚缨的男孩,在j玖的影响下,也渐渐的有了男人的味道。
抚缨比起一年前,个子高佻了许多,但是还是只能追着弟儿的肩膀长个子。被弟儿掀开来的被子里面,抚缨的眉眼如画愈发的清晰了,弟儿将抚缨的双手拽在手心,细细的吻。看抚缨脸红,却怎么也躲不开的羞涩。
“小雪倌儿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弟儿将被子和抚缨一起拥进怀中,温柔的问。
抚缨老老实实的点头,然后又开始想要找地方躲起来。
但是,被困在弟儿怀中的他,又能往什么地方躲呢?
“哦?还真的有事情没有告诉我么?”弟儿吃惊的看着身前仿佛含羞草一般的人儿:“什么事情,那就说出来吧,不然你今天大概又会不睡在我的怀里然后抢的我都没有被子睡觉了。”
弟儿一边说着,一边呵呵的笑出了声。他的小雪倌儿哦~~!将怀中的身子转了个面儿,两个人面对着面额抵着额的拥簇在被子里面。
“弟儿,你说……”抚缨颤着嗓子轻轻的问:“你是愿意嫁给我还是愿意娶我?”
弟儿被他轻轻的一句话给说道愣住:“小雪倌儿,你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弟儿的问话里面有一种哭笑不得。
“嗯~~……”抚缨低低绵绵的沉吟了一声,然后鼓起勇气:“我是问,如果我们成亲的话,你是要娶我还是要入赘到应家。”
“其实我觉得,弟儿入赘到应家似乎比较好一点,而且,本来弟儿也是爹爹的徒弟,就算是入赘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抚缨抬起眼:“你有在听我说话么?”还是那么和风细雨的声音。

“小东西,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弟儿溺爱般的看着他:“你知道成亲代表的是什么么?”
“舅舅说,差不多了,等太久了反而不好。”抚缨一双眸子清澈的看着眼前的弟儿,很是认真的说。
“你还太小了,才十五岁呢,我们可以还等得久一点。”弟儿宠溺得顺顺抚缨柔软的发。
“舅舅说,不能再等了,然后,其实抚缨很高兴能够和弟儿举行婚礼。”抚缨说着,有种兴奋和幸福交加的音色流出来。
弟儿亲亲他的面颊:“小雪倌儿知道么?成亲的时候要洞房的!小雪倌儿知不知道洞房?”
抚缨点头:“舅舅说,就是和现在一样住在一起,不过,要先告诉大家,然后再进来,第二天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我们洞房了。”
“啊?”弟儿看着面前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的人,曲秋是误导,绝对是误导!但是,弟儿忍不住的将脸埋到抚缨的胸口,哈哈的大笑了起来。^o^
抚缨觉得很委屈:“我和你很认真的说事情,你为什么又笑我?”
“没有……哈哈哈,我真的没有……小雪倌儿,你确定这是你舅舅告诉你的,不是j玖?”弟儿觉得好难受,眼泪都忍不住的往外流,肠子好疼。
“对啊,是舅舅,不是j玖叔叔。”抚缨回答。
弟儿呼吸,终于好难好难忍住了继续暴笑的冲动,看着眼前认真的人:“其实,嫁给小雪倌儿还是娶小雪倌儿对于弟儿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雪倌儿和弟儿在一起。”
“舅舅说,要我尽可能的游说你嫁给我。”抚缨说完,慌慌的掩了唇。微微防备似的看着弟儿。
弟儿看着他的小动作,的确,这种话一般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吧,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觉得小雪倌儿愈发的让他喜欢。
弟儿开朗的笑了:“不用游说,如果小雪倌儿希望娶弟儿的话,弟儿就嫁给小雪倌儿。”
抚缨高兴的听弟儿回答了他的话,两条雪白的手臂因为欣喜而缠上了弟儿的颈项:“舅舅说如果你同意的话,今年秋天的时候我们就成亲。”
“……!”看着抚缨如此的高兴,弟儿想想,既然小雪倌儿也不知道洞房是什么,那就先成亲也无妨吧。
“弟儿,你觉得秋天成亲好不好?”抚缨小心的问。
“只要小雪倌儿高兴,就好。”弟儿闻着香香的抚缨,心中的甜香也慢慢的漫溢。
“那我要写信告诉师父,还有抿罗师兄、拢帘师兄、挽衿师兄。啊,还有已经回了扬州的披袖哥哥。”抚缨说着,从床上跳起来,汲了鞋子就要往书房去。
“小雪倌儿!”弟儿喊一声,当然是喊不住已经高兴的几乎飞了魂儿的抚缨,认命的下床,取了早春时一直没有收起来的厚披风,追在抚缨身后去了。

曲秋看着抚缨一脸兴奋的拿着几个信封冲到在旦炎教专职负责信息传送的尤庚峒家里去了。曲秋也满意的微笑着转身去寻找j玖的身影。
j玖,你看,终于有和我们一样的人能够骄傲的昭告天下:我们要在一起了。你高兴么?
你会不会觉得有一丝的欣慰。当年你说你要娶我的,可是我们的婚礼还是没有能够举行,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遗憾的,等到小雪的婚礼举行的时候,就当作是为祝福我们而举行的,好么?
j玖,我喜欢你一脸无赖的捏着我的命门拽着我走路时的自大,虽然那样真的很疼,但是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心中是最坦然的;我喜欢你宠溺的将我拥在怀中细细亲吻的霸道,因为你那个时候是用全身的力量在爱我,没有其他的心思去思考;我喜欢你细心的为我温茶时的体贴,喜欢你将我拥在怀中看日出日落时的宁静,喜欢你陪着我一起整理资料时的细心,也喜欢你每天早晨起床时甜腻的早安吻,还喜欢你我说过的事情你都记得,最喜欢你手牵着手说要一起到老时的认真,但是我最怕看你眼中因为一些原因而流露出的愧疚。比如我抱着小雪叫孩子时,比如我说要给小雪举行婚礼时……
j玖你知道么,其实,那些都不重要,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你会把我当作你手心里的宝。而且就算慢慢变老,j玖你也依然会将我当作你手心里的宝。人都只能过一辈子,我能这样的过一辈子,还会有什么遗憾呢?所以,j玖,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有愧疚的看着我的时候,这样,等最后我们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记得的也全是你的好和你的笑,那么,我相信我来生还是愿意等你。

第五章

秋天的旦炎城被笼罩在淡淡的果味香甜中。

就像正在试穿新衣的弟儿和抚缨间流淌的那种温情。
因为考虑到弟儿和抚缨都是男孩子的缘故,他们的衣服就没有分出所谓的新娘新郎装出来,而是用大红的颜色将他们的衣衫裁出一样的长袍,而后采纳了弟儿的建议,抚缨的喜服在弟儿的那些件的外面多了一件有着长长衣尾的外袍。
“小雪,衣服还合适么?”曲秋一脸欢喜的跑进历历阁,看不出年龄的脸上闪耀着一种孩子般的兴奋。
“舅舅你看,漂亮么?”听见声音的抚缨从房间里跑出来,迈开步子的时候,长长的衣尾在地面上自在的铺开来,放肆的艳红着,仿佛正炫耀般的唱颂着这一段爱情。
“真好!”曲秋叹息般的回答,而后拉了小雪的手:“你师父还有你的师兄一起来了,刚刚才到的,在正厅……”话还没有说完,曲秋笑了。那个孩子穿着那一身喜红已经跑走了。
弟儿听见声音,还在忙着系衣带的他也从房间探出身子,看见曲秋一个人站在回廊上,又看看远已经绕过长廊消失在屋角的抚缨,扣好衣衫走出来,面上红了红:“教主,我是不是也出去见一下小雪倌儿的师父比较好?”
曲秋一笑:“还舍不得改口,小心我叫小雪不嫁你了。”
弟儿哑哑口……说不出话。
曲秋走过来,帮他把腰带正了正,端详了好久,而后说:“你和小雪是婚嫁,三书六礼我们可都是一步步来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也出去叫一声师父吧,记得乖点儿,得疼着小雪。”
弟儿点点头,迈了步子要走,而后回头,微笑着说:“舅舅,谢谢你。”
曲秋只是摆摆手:“快去吧,小心迟了时,小雪的师父怪罪你。”

厅上,融千茴紧紧的拉着抚缨的手,却一直说不出话来。
“师父,师父!”眼见着融千茴似乎要掉出泪来,挽衿忙忙的推了推他。
“师父……师父是太高兴了,看看我们抚缨,多好的福气。”融千茴说着,放开抚缨的手,连连的顺着抚缨的发,抚摩面前的孩子。
“师父,抚缨也好高兴好高兴,而且,你们来了也让抚缨好高兴。”甜软的声音里面难掩兴奋。说着,一转身拽住挽衿:“挽衿,啊~~还有抿罗!”抚缨喊着,已经扑上去和抿罗两个抱在一。
“恭喜你啊抚缨,看把你幸福的,穿这么漂亮的衣服,羡慕坏我啦。”抿罗笑的甜甜美美的,一睨眼,嗔怨般的看站在师父身后的冯简,看看人家看看人家,我就没有~~呜!嘴稍微不满的撅了一下之后却还是笑开了。
“拢帘呢?怎么拢帘没有来吗?”抚缨满眼的扫着厅上的人:“冯大哥也来啦,还有楼公子?”抚缨有点疑惑的看着挽衿身边的人。
“拢帘来不了,因为康家发生了一些事儿抽不开身,他要我帮他祝福你的,还要我带了这个过来,说要我给你的。”抿罗说着,从旁边的包裹里抽出一个手腕粗的竹制圆筒。
“这个是什么?”抚缨惊讶的问。
“我也不知道,摇起来会响呢,他要我不准偷看,说就算要分享也要等你开给我们看。所以我也不知道。”抿罗递过去:“要不你现在打开看吧,我也好奇的紧。”
正说要开时,弟儿从厅后门走了进来。
抚缨看弟儿似乎有些腼腆的,便抱着竹筒跑了过去,拖了弟儿的手,看抚缨时,比刚刚就多了一丝羞涩,而后开口:“弟儿,这个是我师父。”
弟儿面上也多了些浮云,踌躇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抿罗和挽衿在后面微笑的着看他们,看见弟儿迟迟不开口,抿罗便在后面轻轻的道:“快叫人啊,叫师父啦,快叫啊。”
原本当初去提亲时都没有那么局促的弟儿,这会儿倒有了见公婆的感觉了。
抚缨看弟儿久久的不开口也有些急了,抬头看弟儿,弟儿刚好也侧头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脸上是从来没有的红晕,艳了一片。
抚缨先是一错愕,而后却笑开了,撒娇的看着他道:“叫师父啦。”
融千茴看他为难的样子,微笑着说:“过些日子习惯就好了,要真不好意思,我也不勉强啦。”然后便掩唇笑。
“师父!”弟儿的一声师父喊出来,轻的几未可闻。

“还真是为难你了。”融千茴含笑的看着他:“你们年轻人过去热闹吧,我就不搅你们了。”说着,便随管事往厢房去了。
看着弟儿一脸通红,抚缨忍不住要笑,等融千茴走了,弟儿跟他急:“还不是被你窘的。”
冯简看弟儿的样子,笑着道:“抚缨还是好的,要遇上我们抿罗这么伶牙俐齿的,还不急坏了你。”
抿罗不依的道:“我有为难你嘛?把我给说坏的。”
抚缨也不管弟儿,径自凑到抿罗身边,悄悄的问:“怎么楼公子也来了?”
抿罗笑着,也不避讳的大声说:“这个你就要问挽衿了,我可不知道了,我和剑年是收到信之后,先去见了师父和拢帘,然后从南京一路过来,你要问拢帘的事情我还能告诉你,挽衿的事情么,师父说,从你走了他隔了两个月就拐了楼公子不知道去了哪,这会要不是你成亲,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冒出来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你这边的事情的。”
挽衿微微红了脸:“什么叫拐,他可是心甘情愿跟我走的。”
“冉冉没有拐我。”楼逸旋从挽衿身后抱住他,一脸满足的说:“我觉得和冉冉在一起很好所以才离开楼家的。”
冯简看着一年多不见的好友,再听他那恨不得少了根筋的话,忍不住摇头。
却见挽衿安抚般的对楼逸旋道:“别想,不想那些好吗。”
楼逸旋紧紧的抱着挽衿,微笑的说:“我是真的觉得和冉冉在一起很好,真的,冉冉。”那微笑里面只有挽衿看出来,有一丝勉强。
抚缨敏感的问:“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小雪倌儿。”弟儿有些阻止抚缨问话的拉了一下抚缨。
却让抚缨手一松,将拢帘送的竹筒给摔在了地上。
“啊呀。”抚缨紧张的蹲下身:“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可别摔坏了才好。”说着,慌忙的拣起来,要打开蜡封了口的竹筒。努力了半天,却拔也拔不动。
“我来。”弟儿说着,从抚缨手中接过竹筒,一拍,扭一扭,很专业的手法,轻轻一揭,便打开了。
“是什么?”抚缨望着竹筒问。
弟儿将伸着的纸条往外一拉,却拖出两只憨态可掬嘴对着嘴的圆滚滚的木雕小猪。而弟儿手上的字条上大大的写着:亲嘴的猪。其中一只小猪的背上还贴着一张:抚缨。
弟儿和抚缨面面相觑。然后抚缨红着脸大叫一声:“拢帘坏的。”便就着弟儿的手将小猪塞了回去。
“是什么是什么?”抿罗挤过来:“你还没有给我看呢。”
抚缨将弟儿的手紧紧的压在筒口:“不给看啦,不给看啦。”
弟儿诡异的微微一笑:“给他们看也没有什么啦。”而后手一松,抚缨急忙将竹筒抢在手里,弟儿双手得了闲,一把将抚缨抱住。抵着抚缨的额头呢呢喃喃:“做亲嘴的猪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抚缨手忙脚乱:“不要啦……呜……”
抚缨的手在弟儿身后的空中挣扎了几下,被弟儿霸道的收回了怀里。
竹筒滚落到了地上,两只小猪也滚了出来,抿罗拣起来,再看看厅上的两个人,吃吃的笑。
好一会,抚缨微微喘息的声音传出来:“师父刚刚走了你就欺负我。”
弟儿将他抱住,笑着说:“当着师父的面我敢这样疼你么?”捏捏抚缨的脸:“让你方才窘我呢?窘回去了我自然也不为难你了。”
“呜~~~~”抚缨委屈的呜一声,手捶捶弟儿,却挣不开被抱住的身子。
抿罗笑着说:“原来是我们抚缨被吃的死死的呢。”而后抿罗又问:“对了,挽衿你是怎么知道抚缨要大婚的消息的?”
挽衿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道:“我和逸旋现在住在离这很近的一个小集镇,听到镇上采买喜品的人说到这个消息,估计你们最近是要到的,我和逸旋就一直在城外等你和师父,等到了才一起进来的。”

抿罗听了,顿了顿,问:“那你们,最近好么?”
挽衿笑了笑:“逸旋现在在镇上的书院里面做先生,我和他一样在那家书院谋个营生,教那些学生下棋,闲暇时两人一起出去走走,虽然比不上以前那种衣食无忧,倒也是另外一番情趣,小日子大概就是这样过吧,我觉着是挺好的了。”
末了,挽衿追加一句:“只要逸旋的父亲不找来,我想应该算是好吧,我觉得挺好。”
挽衿说着,看楼逸旋,楼逸旋笑笑:“和冉冉在一起我觉得怎么样都好。”挽衿便靠在他怀里微笑。
抿罗看他们的样子笑着说:“我看也不错,那就先说声恭喜了~!”
挽衿笑话他道:“今儿个是来恭喜抚缨呢,你又犯糊涂了。”
抚缨道:“也不矛盾呢,同喜就好了,我不介意的。”
单单纯纯一句话,结果厅上几个人都笑了。
弟儿宠溺的捏捏抚缨的鼻子:“你呀,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抚缨无辜的看着弟儿:“我又没有说错什么,你不要总是捏我。”
弟儿说:“后天的后天就要办喜事了,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你分开了,三天都见不到你,我得趁着现在赶紧捏呢。”
j玖从门外进来:“好了,你们要卿卿我我就回去房间。记得先把衣服换下来,还要改改或者什么得对成衣师傅说说去。他们刚刚赶那么远的路,也要休息休息的,你们两个进去了吧。”
抚缨喊:“舅舅,我进去了还能出来找师兄他们么?”
j玖怜爱的抚抚他的头:“小雪只是要和弟儿分开,舅舅这边的习俗可没有说你谁也不能见。”
抚缨高兴的欢呼一声:“好,我这就进去换衣服。”
说着,抚缨飞一般的走了。
j玖难得的挑拨离间一回:“看样子,和你比起来,小雪比较喜欢他的师兄们呢。”说着,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换来弟儿的一瞪,而后也追着抚缨离开了大厅。
厅上,抿罗、挽衿、冯简还有楼逸旋都禁不住笑出来。

婚礼从鞭炮的一声脆响揭开序幕,长长的迎亲队伍从旦炎教的正殿拉出来,浩浩荡荡的往应府前进。
迎亲队伍两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因为旦炎城内的人都是旦炎教的教众,而这婚礼的新郎和新娘也是这年余来,教众有困难的时候最快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人,所以,逢他们大喜,也就变成旦炎教的大喜了。
旦炎城内的婚礼有一个习俗,迎亲时,前去接新娘的婚车如果没有装满路人送的礼物,就证明新郎不是良人,那么,新娘是不能出嫁的。
而此时,弟儿身后的那辆婚车,眼看着拉车的马都已经喘嘘嘘的了,却还是有人不停的往车上堆礼物,掉了,又拣起来,一个劲儿的往上码,隐约可以听见人群中的声音:“应该要多加几辆马车的嘛,抚缨大人的婚礼要收的礼物怎么可能一辆马车装的下?”
“新娘只有一个抚缨大人,多出来的马车干什么用?难道你希望弟儿公子娶几个娘子么?”
“哈哈,其实要是弟儿公子那么好的男人的话,多几辆马车都不会没有新娘来装的啊。”
“才不要呢,抚缨大人那么好的人,弟儿公子才配的上,而且,弟儿公子娶了抚缨大人怎么还能想要娶别人?”
“所以就不要抱怨婚车只有一辆了,不然,我们直接把礼物送到教主家去吧,让教主帮忙给抚缨大人就好了。”
“教主好久都没有管事情了,不知道会不会帮忙啊,不如直接找j玖大人吧。”
看来曲秋的教主当的很不称职,难怪已经开始想着要让贤了…………^_^

在旦炎教中作为旗主的严明都听到人群中的议论,一脸苦笑的说:“我也想娶抚缨大人做娘子啊,可惜这辆婚车不是的我。”
弟儿从上了马之后就一直保持着的笑脸僵了一僵:“明都,你平常都很有风度的,所以我相信你这也一定会很有风度的保持沉默。”
同样是旗主的霍遥笑着说:“虽然我也娶不到抚缨大人,不过,新郎今天在进洞房之前都不能碰新娘,而新娘要上马车,脚是不能沾地的,弟儿啊,你三天没有碰到抚缨了哦,等下我抱抚缨上马车的时候,你也一定要保持风度,不要砍我啊,哈哈哈哈~~~”
“阿遥啊,你故意气我的吧。”严明都不满的问。
“没有啊,我是故意气弟儿的~~哎哟,说漏嘴了,哈哈哈哈,弟儿你今天心情好不好和我计较啊。”霍遥看着弟儿的脸色变得那个气啊,心中的惋惜终于也跟着少了许多。
弟儿望着清俊的霍遥露出一个微笑:“我当然不会和你计较。”既然男婚在旦炎城已经开了先例,让阿遥你下当不了新郎只能当新娘不就好了,弟儿我怎么会和你计较呢?至于新郎么,痞痞的严明都其实人还不错的!

应府内,抿罗笑着将凤冠给抚缨戴上,看着淡施粉黛的抚缨一下子雍容华贵起来,一种成就感慢慢的泛上来,让抿罗已经很好的心情更加的好了起来。
“抿罗,好了么?”挽衿敲了门问:“逸旋说最好是快点,大门外的恭喜声已经渐渐的近了,估计迎亲队已经要到了。”
抿罗开了门一把将挽衿拖进来。
挽衿一个踉跄吓了一跳:“你干嘛啊,摔倒了的。”
“看抚缨,看看抚缨,漂亮不?”抿罗难掩兴奋的问。
挽衿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抚缨,虽然说唱戏的时候画了彩妆的脸也是漂亮的,但是,又怎么比的上这身打扮呢?
看挽衿怔怔的,抚缨不安的问:“不好看么?”双手就要举起来去捞头上重重的凤冠。
挽衿微微的一笑,整个人在那一瞬间暖融融的,握住抚缨的手道:“好看,这是挽衿见过的最好看的抚缨了。”
抿罗绕到床边将红盖头取过来,正准备盖上的时候,被挽衿拦住了。
“不要盖,这么好看的抚缨不要盖住。”挽衿说。
抿罗问:“为什么啊,新娘不盖盖头,会冲散喜…………呜!一南呜吗?”(你干什么)
挽衿捂了抿罗的嘴,笑着道:“别说出来,不知道就没事了,难道这么美的抚缨你忍心盖住么?当然不能盖住。而且抚缨也是男孩,算是新郎吧,没有人规定新郎要盖盖头的啊。”
抿罗扒开挽衿的手,想想也是,于是点头,虽然挽衿说话总是怪怪的,不过总是很有道理也就是了。

鞭炮噼噼啪啪的在应府门口炸开了,艳红的纸屑散了一天一地。
“师父,徒儿来接小雪倌儿了。师父,师父你开门啊。”旦炎教的婚俗中,新郎要在门外对岳丈承诺会好好照顾新娘,只到打动岳丈,岳丈就会亲自打开大门迎接新郎,在众人面前接受婿的跪拜,并宣告众人,此后,两家就是姻亲的关系了。
应卢听到门外的喧闹,对身边的小厮笑着道:“将门打开就是了,看他力道不轻的,门都耸动了。”
融千茴听他的说法,虽然门在那种捶动下的确单薄了些,却还是说:“一辈子才敲一回的,就看他们热闹热闹嘛。”
应卢也只是笑着,不反驳融千茴的说法,反正今天嘛,怎么都不过分的。
“两位师父,徒儿来接小雪倌儿了,两位师父,你们谁帮我开个门啊,我这辈子都会待雪倌儿好的。”弟儿看门内纹丝不动,推推身边的严明都:“帮忙啊。”
“你娶新娘为什么我要帮忙啊?”严明都笑着看弟儿的那个着急。
“你们是陪我来的,我接不到新娘你们一样丢脸。”
“权衡一下,为了尽快能抱到抚缨大人~~~门内的两位师父,我霍遥作证,弟儿公子一定会好好待抚缨的,你们开开门吧。”霍遥挤开严明都,霸住另外一只门环。

“什么叫抱到小雪倌儿?” 弟儿怒。
“一样一样啦,呵呵,两位师父~~~”严明都终于也加入呼叫的行列。

门内,应卢哈哈笑着道:“还真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了。”一时热情也上来了,扯开嗓子对门外道:“雪儿是师父唯一的儿子啊,弟儿,师父想想还是算了,你还是回去吧。”
融千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一句,一口口水就噎住了,又是笑又是咳的,手忙脚乱一阵。
“什么?师父你有没有搞错啊。”门外马上传来弟儿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一阵哄笑。
“师父啊,开门吧,我做你徒儿那么多年,你了解我,你知道我不会亏待小雪倌儿的,也一定孝敬师父的,师父啊你不要为难我啊。”弟儿一边使劲的捶门,一边大叫。
应卢听见平素一向稳重过头的弟儿说出这样的话,有点意思~~:“弟儿啊,师父舍不得雪儿,不然,你过几天再来吧。师父和雪儿商量商量。”
门外一阵暴笑,弟儿无言语了,平素那么稳重的师父,居然……居然这样说话,弟儿无语问苍天。
融千茴捧着茶杯已经笑到几乎打跌,这一师一徒。
“师父啊,你不能这样的,舅舅那边还等着拜堂呢……”弟儿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字凑成了一句话:“师父你快开门吧,我求亲的时候你答应的那么爽快,你现在不能这样对我的啊。”
和融千茴一样坐在旁边的冯简看这形式,一时半会是不会开了,于是往抚缨的房间去了。得叫抿罗出来看这个好戏。
外面的人终于在严明都的怂恿下开始起哄:“左护法,开门啊。”
“左护法,你不开门,我们娶不回新娘子没法向教主交代啊。”
“左护法,你不开门我们不客气了啊。”
“吼吼,弟儿你大力点敲啊,敲不开推,推不开撞啊。”严明都叫吼完马上以身作则。站在后面的人一阵激动,弟儿和霍遥两个人马上就被挤趴在门上了。
“喂喂,疼啊!!”霍遥的叫声被其他的声音淹没了。
“左护法,你不开门我们撞了啊。”
“左护法,这样发展下去就抢亲了,左护法,你还是开门吧。”
应卢听门外喳喳呼呼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叫什么,都是很熟悉的声音,弟儿啊,霍遥啊,严明都啊,尤庚桐啊…………还有谁谁谁的,但是只能听见声音,听不到说什么。
“热闹了。”应卢指指门外,原本微带病容的脸这时也健康红润了。
抿罗和挽衿两个跟着冯简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内一片喜庆祥和,门外一阵喧闹火爆。
偶尔传进来:“啊呀,踩到我啦。”
“开门啊开门啊开么啊。”
“师父啊,再不开出人命啦。”
“哇啊啊,不要挤啊。”
“………………”
“…………………………”
“两位师父,救命啊,我是霍遥啊,没气啦,哇哇哇哇……”
接着,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融千茴、应卢等坐在院子里面的人全部呆住……
门……真的倒了……-______―
看倒到地上的人们开始推推嚷嚷的要起身,抿罗和挽衿呆呆的互望一眼,而后抿罗尖叫一声:“啊啊――――――!!”
挽衿也马上反应过来,拖着抿罗就往抚缨的房中跑:“不要叫了,趁着他们还没有进来赶快去关新娘的房门啊。”
严明都首先从弟儿身上爬了起来,顺手就拖起霍遥:“不要呆了,趁着新娘的门还没关快去抢人啊!!”将霍遥大力的推了出去。
霍遥往前狠狠的跌了一段路,卯足了劲儿往抿罗和挽衿的方向冲了去。
“大家伙儿快点把婚车上的礼品搬到院子里面来。”严明都叫完了,拖过弟儿,然后抢了楼逸旋手中的茶壶倒茶。
给弟儿摸了摸茶杯,又立刻递到应卢手上:“师父喝茶!”
然后同样倒一杯给弟儿摸摸茶杯递给融千茴:“师父您也喝茶!”
之后就听见已经扛了尖叫着的抚缨出来的霍遥大叫着:“我们先上车了,你们快点~~!”
弟儿反应过来,咚咚咚磕三个头,站起身:“师父,我先走了。”
“喂,等一下啊。”抿罗在后面大叫着冲了出来。
看到的是最后出院子的两个吹唢呐的人抗起倒了的大门靠在门边勉强堵住了那个空洞。
“抚缨掉了一只鞋子啊…………”抿罗手中,一只红彤彤的鞋子,随着抿罗的身子撞到冯简的身上,滚落到杂乱的推着红艳艳的礼盒的地上。
挽衿一边揉着被霍遥撞到地上弄疼了的腿,一边跟着抿罗走了出来,看到院子的一片凌乱,满脸黑线的问:“这个,究竟是迎亲还是抢亲?” -_______―
应卢尴尬的笑着,喝一口严明都刚刚给弟儿摸了一下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咕隆着道:“整体来讲――应该叫抢吧!呵呵!呵呵!”
融千茴看看手上的茶杯,怎么样这杯女婿茶还是要喝的,呃,或者叫儿婿……?

第六章 拜堂

霍遥将抚缨往婚车上一放,吆喝一声:“出发!”
虽然有些慌乱,但毕竟是旦炎教的车马队伍,很快的各就各位,刷刷刷的调整了方向,一边往来路上回,一边已经及时补位,将车队回复到来时那种井然有序的模样。
抚缨坐在车上喊:“等一下啊,现在还不能走啊。”
霍遥一把按住还在挣扎的抚缨:“好了抚缨大人,乖乖别动,我给您将头冠正一正,有些歪了。”
“不是啊,霍旗主,我的……”
“不要不是了,反正已经出来了,拜完堂就好了,没什么的,别紧张。”霍遥拍拍抚缨的脸蛋,眼神却是挑衅的望着弟儿,弟儿不怒反笑,倒是在心中更加增添了要将霍遥设计嫁掉的决心。
“不是啊,霍旗主,你先听我……”
“抚缨大人真的不用紧张的,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这样节约时间一点,真的。”霍遥笑的几乎有点讨好的说。
“不是的,霍旗主,你……”
“你要是觉得我在这里你不舒服,你乖乖的,我就下马车去。”霍遥再打断了抚缨的话。

抚缨呼吸呼吸呼吸,霍遥看见他终于安静了,微微一笑,转身,准备从婚车直接跃到马背上去。
“霍遥!”抚缨大喝一声。
吓得霍遥连忙扶住车辕才站住身形,愣愣的转过来看着从来没有大小声过的抚缨。
“抚缨大人~~?”霍遥不确定的喊。
抚缨“啪”的一声踢开衣角,气鼓鼓的开口:“我要说的是我的鞋子掉了一只在房间里面了。”然后一睨眼,很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给霍遥,将头撇向一边去了。
看着眼前的红衣白袜,霍遥只觉得一阵热气就这么往鼻头冲了过来,慌忙捏住鼻腔,以手掩面,瓮声瓮气的大喊:“停车。”
车速稍减,霍遥便慌不跌的要冲下车,结果,自己绊倒衣摆,啪的一声摔了个狗跌。
抚缨一偏头的时候,才看到道路两旁的人都以惊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慌忙扯了衣摆,将脚丫藏了进去。
严明都看霍遥跌倒,急急忙忙的下了马扶起跌倒了一时半晌也没记得爬起来的霍遥:“阿遥,你没事吧。”
霍遥的手刚刚离开鼻子,两丝鲜红便滑了出来。
“喂,阿遥……”严明都慌忙取出手巾,掩住霍遥的狼狈,并抬高霍遥的下巴,期望能止血。
“明都,抚缨大人的鞋子掉了一只在应府,车队先停停,你快些去取来。”霍遥仰着头,瓮声瓮气的说。
“弟儿,我回去一趟应府。”严明都说着,牵马。
弟儿早在霍遥狼狈的跌下马车的时候,就调转马头,的望着婚车上的抚缨了。
红彤彤的婚车,红彤彤的衣衫,唯独衫中的人还是那么如雪洁白的,微微漾着一丝绯红,雅丽的端坐其中。
弟儿望着抚缨,笑的开怀;被他望着的抚缨,调皮的吐吐舌,羞涩的颔首,听凤冠上,铃翠叮当,奏一首羞涩恋曲。
霍遥捏着鼻子,跟车队的人打个招呼,往路边的人家家里借水洗面去了。
不多时,严明都远远的冲着车队过来了,手中,一块红巾里裹得应当就是那只鞋子了。
弟儿一摆手中的缰绳,迎着严明都的方向去了,而后,说了句什么,从严明都手中取了红巾裹的鞋过来,在婚车旁下了马。
“怎么都没有盖红盖头?是霍遥忘了么?”弟儿站在车旁,微仰头的看车上的抚缨。
抚缨红着脸,微微摇头,再没有了刚刚大喝的气势,轻言:“没有,是挽衿说,我也是男孩,算新郎的,所以不盖头帕了。”
弟儿轻笑:“小雪倌儿今天真漂亮。”近乎痴迷的眼神。
抚缨颔首,正好望着弟儿,要抬头,却是大家望着他,无所适从的摇摇头:“弟儿今天也特别好看。”
“我就这么抢了你出来,你生气不?”弟儿抚着手中的绣鞋,问。
出乎弟儿预料的,抚缨呵呵笑了,声音清脆的,含着一股激动:“没有,我喜欢弟儿迫不及待的样子。”言毕了,羞涩的一掩唇,面上的红晕愈发艳了,眼神滴溜溜的观察弟儿的神色。
弟儿看着眼前灵动的抚缨,宠溺的笑笑:“我给你把鞋子穿上。”
“嗯!”抚缨点点头,掀了衣摆,微微探出脚来。
弟儿伸手,托住着了白袜却微带凉意的脚,大大的手掌捂上去,抬头道:“凉了些。”而后一低头,轻轻印了个吻在抚缨的脚尖。
人群中声声私语传了出来。
弟儿笑着,将手中的绣鞋熟练的套了上去。看眼前几乎半呆了的抚缨,弟儿问:“还凉么?”

抚缨呆呆的,望望弟儿,望望脚:“不了,热热的,从脚尖泛上来了。”
严明都受不了的摇着头,看见霍遥从人墙后挤过来归了队,推推弟儿:“行了行了,回去拜了堂,洞房里面肉麻去。”
抚缨惊觉似的,慌忙将还在弟儿掌上的脚缩进了衣摆里。
弟儿贪恋着再看一眼全然红彤彤的人儿,志得意满的上马,领着婚车,一路顺风的往旦炎教的正殿奔去。

车队浩浩荡荡的在旦炎教的正殿门口停下来,殿外,长长的青石阶上,红红的地毯一直延伸到三连阶外,车队停着的地台上。
急促的的鼓点,似乎在催促新人,良辰莫错过,春风得意时。
却听婚车队伍里:“不要啦,我不要抱新娘下车了。”
“阿遥,你说不抱就不抱?快些去啦,教主还在里面等着弟儿和抚缨大人拜堂呢!”
“不要啦,台阶那么长,还没上去我就先失血过多了,不抱啦!”
“抱新娘和失血过多有什么关系?阿遥,快些,不要任性了。”严明都揪着霍遥就往婚车走。
霍遥转身紧紧巴在严明都身上:“我不要抱新娘嘛,呜呜呜呜,刚刚流鼻血又不是摔的,是抚缨大人把脚探出来,我看了忍不住才流的,你们现在要我去抱新娘,真的真的会失血过多的啦。”
霍遥说完,嗯?怎么周围一下子这么安静?
严明都、弟儿、尤庚桐还有听到这句话的众人,无一不是满脸黑线。
弟儿咬牙切齿:“不敢劳烦你了。”大跨步走到婚车旁,向抚缨伸出手。
抚缨掩唇笑:“你抱我到那里。”抚缨指着地毯的尽头:“然后我和你一起走进去吧,我也是新郎哦。”
弟儿脸色稍藉:“好~我们的婚礼怎么办,我们自己说了算。”

你侬我侬的两人,手牵着手,和着凤冠上叮叮当当的脆响,在鼓点的催促下,一步一步跨上台阶,往旦炎教的正殿走去。
风起,吹动抚缨身后长长的衣尾,看弟儿体贴的为他挡去风沙,两个人,一个影。
严明都拖着霍遥:“走吧,新娘不要你抱了,观礼去了。”
“呜呜呜呜,弟儿明天一定会砍了我的。”霍遥被严明都拖着,一脸哀怨的说。
“你活该,谁让你什么话都说?”严明都一脸黑线的回答。
“还不是你硬要逼着我抱新娘,我没办法嘛。”霍遥委屈的答。
“你多大了,一点定力也没有,笑死人了。”严明都不屑的看眼前委屈的霍遥。
弟儿问抚缨:“你说阿遥该不该砍?”
抚缨吃吃的笑:“该,不过你砍不到霍旗主的,严旗主才不会让你砍他。”
弟儿继续问抚缨:“你说明都为什么要护着阿遥?”
抚缨笑笑:“因为霍旗主是严旗主的师弟嘛。”
弟儿微笑,牵了抚缨的手跨进大殿。

“新人奉茶――!”品焦鹊牧鹆笑吟吟的迎上前,安排弟儿和抚缨在红色的喜垫上跪下。
看弟儿和抚缨,一人一只手,同心协力将一个茶杯稳稳当当的奉到曲秋身前:“舅舅喝茶。”
曲秋那平素冷然的脸孔此时温暖开怀的笑着,喜悦的颔首,取过茶杯,赏了两个大大的红包。
“茶礼已成,新人起身,昭告天地!”弟儿和抚缨携手,望着大殿门口的方向,跪身,三叩首。
“天地礼成,新人起身,礼敬高堂!”弟儿和抚缨携手,在旦炎教教主宝座前,跪身,三叩首。
“高堂礼成,新人起身,相敬如宾!”弟儿和抚缨面对面站好,两人忍不住的微笑,相对三鞠躬。
“夫妻礼成,前往百宴居,招待宾客!”琉璃笑嘻嘻随着众人拥簇着这对新人,热热闹闹的往百宴居而去。
曲秋将手中喝过一口的喜茶,托起,递给一直站在身边的j玖:“尝尝,这茶,能一直甜到心里呢。”
j玖一手接过茶,一手搂住曲秋:“是你心里的糖被这茶水化开了吧。”
曲秋难得没有反驳j玖的话:“都一样,反正是甜的。”
j玖抿一口香茶,将茶杯放上身边的小几,将曲秋抱个满怀:“知道不?在我眼里,你今天比小雪还漂亮。”
“贫嘴!!”曲秋嗔一句。
“你最近常笑了,越来越漂亮;而你今天笑的最开怀了,在我眼里本来就没有人比你好当然比小雪还漂亮。”j玖说着,吻上曲秋。
良久,飘出一句:“我们去洞房吧。”大殿,终于回复宁静。

曲秋想,我和j玖已经相守了这么多年了,以后也将一直相守下去。
j玖说,小曲和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被子都将在一起。
弟儿在心中发誓,我和小雪倌儿是不会有机会分开的,生即同心,死亦同穴。
抚缨牵着弟儿的手,这只手,我永远也不会放开。
严明都抱着被弟儿揪去挡酒而醉的一塌糊涂的霍遥,在心中的叹气:我该怎么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