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啸
荒林小道,人迹罕至,硝烟浓郁。
一群身着黑衣的剑手围住一人,凶神恶煞。
“欧阳炎,教主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神教,受死吧!”
对方只是冷冷一哼,手中招式不停,那群黑衣人竟不能近身。
两边激斗刚刚开始,小道的一头,一袭青衫缓缓行来,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仿佛这边的喧嚣肃杀尽在另一个世界。
缠斗中的人一时间也都停下来,望向这个突然出现的路人。欧阳炎趁此机会地吸了几口气,平复胸口汹涌的腥甜――他逃出神教之时本已带伤,拼斗了这么久,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
来人是书生模样,却随身带着长长的布包,一看即知是一柄剑。
黑衣剑手相互看了一眼――神教的存在到目前为止还不能被别人发现,欧阳炎眼看已经支持不了多久……
他们眼神一凛,分出三人向走来的书生袭去。激斗了许久的剑带着浓重的血腥扑向来人,眼看就要刺进血肉之躯中……青影一闪,眼前人距剑锋已是三尺之遥。
青衣的书生也不多言,冷冷一笑,素手挥过,银练如洗,鬼哭神嚎――三人登时命送当场。
其余人一凛,如此出手,如此装扮,竟是江湖传言已经死于囚龙山庄的玉面修罗顾惜朝!!
单单看他的出手,就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明白自己恐怕无命回神教,他们分出两人缠上顾惜朝,其余人立刻扑向欧阳炎,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一定要杀了这个知道神教秘密的叛徒!!
顾惜朝本是从这经过,也无心找他人麻烦,却不想对方不识时务。他也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冷笑中,逆水寒已出。剑光过,又是两具尸体。
看看那边的场景,眼见欧阳炎不支,他也不上前,只在原地看着。
“顾公子……”欧阳炎也听过他的传言,心中有了个主意,想要赌他一赌。
呼声只引动顾惜朝挑了挑眉毛,他是顾惜朝,又不是戚少商那般心怀仁义的大侠,才不会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招惹麻烦。
“顾公子,可还想一飞冲天?”欧阳炎一句话就点到顾惜朝的心上,但见他眉目间松动许多。
黑衣剑手见势不妙,手下招式更狠,然而已经来不及,顾惜朝加入战圈,不过多时,他们已是一具具尸体。顾惜朝皱眉,冷冷看向欧阳炎:“这些人如此不济,阁下还要费这般功夫。”话中嘲讽之意很是明显。
欧阳炎苦笑:“在下逃出之时已被下毒,能坚持见到公子许是上天眷顾。”
顾惜朝冷笑,上天眷顾?哼,他当他顾惜朝是什么人?
“公子可曾听过七杀楼?我将……此楼送予公子……”胸口传来剧痛,说话渐渐力不从心,欧阳炎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他将自己手上的云纹戒指摘下递给顾惜朝。
顾惜朝当然听过七杀楼,只是他没想到此人竟然就是江南七杀楼的楼主。不过……
“你便是将七杀楼给我,也不要指望我会帮你做什么。”
“呵……咳咳!只要顾公子接了七杀楼……他们自然会去找公子――只因我是七杀楼主。”
顾惜朝眉角上扬:“好,我接下了。”他不会平白无故地招惹麻烦,但若有利可图,那便是例外了。何况,他现在非常需要属于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那人没有涉足的江南!
“多谢……公子……”说完,欧阳炎双目阖上,竟没了气息。
顾惜朝起身,朝他一拜,转身离开――等盯上欧阳炎的人来了,这里有他的尸体,也可以省点麻烦。
顾惜朝离去后不久,果然有人前来,他们不仅背走了所有的尸体,还清理了留下的所有东西。
不过一刻,这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一年后
江南,七杀楼
“戚楼主,鄙楼楼主马上便到,请您稍等片刻。”
戚少商看着对方说完退下,心中思量:此人不过是一般护卫,便能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这七杀楼主,倒真是好手段。
一抹笑意出现在唇边,在心里升出久违的好奇。
正想着,却闻脚步声渐近,不急不缓,亦没有刻意隐藏。
戚少商的笑意僵在嘴边。
太过熟悉的脚步声,仿佛会永不停歇的回响在杭州街道的夜色中。那晚,他跟在袭青衫身后,听着与此无二的脚步声,为他们的未来忐忑。甚至希望那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一年未见,大当家的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说着半真半假的话,眉目一挑唇角一勾,无端生出一股睨天藐地的气势。不是顾惜朝,还会是谁――还能是谁?
释然,展颜,戚少商回道:“顾公子的风采倒是更胜往昔,这一年之内,想必不乏奇遇。”一一浅两酒窝跃然而现,恍若初见,前尘尽消。
他早就知道,此人必定会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顾惜朝一振青衫,坐下道:“听闻金风细雨楼想与七杀楼结盟,还真是在下的荣幸。”他笑,笑得挑衅,笑得得意,哪里有半点荣幸的样子。
戚少商早就习惯他这副样子,不以为意:“若能得七杀楼相助,才是鄙楼的荣幸。”他也笑,笑得安心。
他知道,顾惜朝既然如此做,便一定会与他结盟。
果然,顾惜朝很快就与他谈妥了结盟事宜,甚至连金风细雨楼的南迁事项也说得头头是道。戚少商不由偷笑,看样子,惜朝对这重逢,是做足了准备。
看见戚少商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顾惜朝哪里看得那家伙偷偷得意地样子。
“大当家的这一年过得似乎挺快活,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大当家的可要小心才是。”
戚少商被这通带着刺的话说得一愣,不久前小妖进京看他时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自己那时只应了一句:痴心为谁独憔悴,醉倚红楼冷自知。害得小妖像见了鬼一般瞪了他半天。如今对着顾惜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般话,只能苦笑。
顾惜朝见他苦笑,也是微微一笑,本来就只是想刺他一下――戚少商的心思,他如何能不明白。
“大当家的会在此地留多久?”
“先回风雨楼一趟,将事情安排妥当,我会再过来。”
“不送。”
“告辞。”
1
回到金风细雨楼的戚少商将事务交待给杨无邪,却见军师面色微黯,似乎有话要说。
“杨军师,有话,直言无妨。”戚少商笑着言道。
杨无邪是金风细雨楼的元老,大小事宜一手操办,却不知究竟是何事竟让他有口难言。
“楼主,要留在江南?”此番江南之行后,戚楼主整个人似乎明亮许多,原因,自然是七杀楼主,顾惜朝。于是,一切谈妥之后,戚楼主要留在江南,也就不难猜测了……
戚少商一顿,却是笑不出来。

身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自是应当留在京师。只是对着那一年不见的人,听见他问自己会留多久,不知怎的,话便脱口而出。果然还是,心乱了么?
“这里的事情定了,我便动身,前往江南。”话虽如此,既已说出口,少不得要劳烦杨军师打点。
杨无邪面上一抹忧色。虽然一年前囚龙山庄一事之后,金风细雨楼威望大涨,而这一年来,几乎各大势力都预见了王室的溃败,急于转移阵地保存实力,也没什么时间攻击彼此。然而他担心的不是金风细雨楼,而是七杀楼!
戚楼主南行之后,他亦没有停止对七杀楼的关注,月余的时间,却让他发现,似乎有什么势力在暗中窥伺七杀楼,而且是不怀好意的!想要更进一步探查,对手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风雨楼的势力毕竟不在江南,他也无法得到更详细的消息,只是如此一来,楼主的安危……
戚少商见杨无邪面上神色不动,眼中却风起云涌,以为他对自己离开风雨楼感到不满――他本就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他亦答应了王小石和诸葛神侯!
但他也是仔细思量之后才觉此行可去,京里的局势如此,风雨楼近期之内绝无大患。
“杨军师,可是觉得不妥?”
杨无邪沉稳一揖:“楼主可放心前去,但请楼主记得,风雨楼系于楼主一人!”
“军师多虑了,莫不是……七杀楼有何问题?”杨无邪决不会说无用之言,这几年里,戚少商充分明白这一点,也十分倚仗杨无邪的谏言。
然而这杨无邪没有谏言,只是不言。因为他明白,若是知道七杀楼于危险中,戚少商不可能坐视不理,既然言之无用,不如不言。
戚少商见他如此,也不再多问。杨无邪既然不说,想必和风雨楼的利益没有太大冲突,既然如此,不管七杀楼如何也好,他说出口的话,自然会做到。
其实在这之前,他去了一趟六扇门。
四大名捕还是老样子,但就连最有活力的追命脸上也是一脸疲惫愤慨之色,他们都明白,这般局势,也支持不了多久。所以当戚少商上门时,几人也很痛快地允诺照应金风细雨楼。这样戚少商去江南也比较放心。
谈完正事后,无情问他:“你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仇恨?真的完全相信顾惜朝?”
“不可能。仇不会忘,至于相信,也不可能是全部。”他顿了顿,绽开温柔的笑容,“但是这在我跟他之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至少他,已经不会用遗忘去逃避,亦能够和顾惜朝一起去面对。
轻轻叹了一口起,无情言道:“小心点吧,江南,也不太平。”
说完这句话,他便离开了,只因他已无话可说。一年前的戚少商作出的选择至今仍然让他吃惊,却也了然。龙终究是龙,就算想要得到他的力量,却也着实无法轻易驾驭。虽然这样说很无情――盛崖余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但当时的无情,确实不曾顾及戚少商的想法,只想到了国家大义。
“多谢。”戚少商看着这位好友的背影。他对那天的话确实不舒服,那般说法,在打定了主意的他听来,就像是最严厉的指责,令他动摇。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他还是在面临生死的一刻,作出了最为真实的反应。
戚少商摇摇头,不再想那些许多――这本不适合他。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他该准备出发了――
去那人所在的,江南。

戚少商回去金风细雨楼后,顾惜朝一直在忙碌七杀楼中的诸多事务。终于有一日闲了下来,思及当日和戚少商的重逢,却是有些恼怒。
那日他本来是想好好跟那人算算一年前被骗的帐,岂料那人一个浅笑一句温言,满腹的讥诮讽刺就统统咽了下去。末了,竟然还鬼使神差地问他会留多久……
一年,还是太久了么……
即使说过不需等待,这一年的日子,却也熬之不易。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只怕这相思,从那人开口言爱开始,就已入骨附蛆,罢之不能。所以才会在见到那人的一刻,无端生出许多欣悦,恍若隔世,竟连言语都不能控制。
若对方是晚情,他只怕早已上前,关照千万。但那人是戚少商,他今生的知音死敌,无论如何,也不能作出这种事,让那家伙平白便宜了去!

单单是想着那家伙展开一一浅两酒窝,笑的异常得意的样子,他就……
正想着,门外有人来报。
“楼主。”声音里有一丝慌乱。
“讲。”
“天机阁内有人潜入。”
顾惜朝挑眉:“抓到了?”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擅闯七杀楼的天机阁……
“属下无能……让他跑了。”
跑了?顾惜朝皱眉――天机阁一向是放重要物件之地,防卫是整个七杀楼最强的地方,即使如此,也让他跑了的话……
顾惜朝挥挥手,连追究都没有,便让那人下去。
他早已注意到,除了这,之前已有两闯入的痕迹。只不过楼里守卫的弟兄都没有发现。这会故意露了行踪,只怕玩的是引蛇出洞的把戏。想要让他带路来找他们要找的东西。??
顾惜朝眯起眼,心中杀伐之念起。
――想算计我顾惜朝,好,我们就看谁玩得过谁!!
当夜,一抹青色的影子闯入天机阁,片刻之后,便跃上七杀楼顶,手中似乎还拿着一个黄绢包裹。
几个起落,放好东西的顾惜朝站在院中,回望七杀楼之顶,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就看,对方能忍到什么时候行动了,哼!

事隔两日,就听到属下禀告――戚楼主来访。
戚少商来的如此之快实在出乎顾惜朝的意料。
那人说话向来一诺万金,于是便没有再关注他的行程,以为至少还要半月,却没想到这人就来了。
不由一时愣住,直到属下禀报两遍,顾惜朝才反应过来。
待真见着那人,白衣寒剑,执茶浅尝,心里着实欢喜,嘴上却还要讽刺几句:“怎么如此快,难道金风细雨楼把大当家的你赶出来了?”
“如果是呢?”戚少商玩笑般地问了一句。
顾惜朝顿住,眼珠一转,继而张扬笑道:“如果是的话,我养你也无不可。”
“咳咳!”被喝下去的茶水呛到,这回轮到戚少商哭笑不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顾惜朝养自己吧……
光是想想便已一身冷汗……
抬头一看,却见那人笑的得意,没了防备算计,宛若稚子。
不由随之浅笑,心中暖意顿生。
顾惜朝一眼瞥见戚少商,见他坐在光亮中,温柔地笑着,眉目柔和,周身散发着暖意,心中也好似热乎了起来。
相顾无声。

戚少商就此在七杀楼住下,住在顾惜朝房间的旁边。

冷月寒星,秋风萧瑟。
七杀高楼上,绯红艳色跃动不停,恍若明火。
然,眼力极佳的人便能看出――那是一个人,穿者绯红衣衫的人。
“什么七杀凶星入者死。七杀楼,不过如此。”
稍带轻蔑的语句在空旷的楼顶飘散开,很快消失了踪迹。
这位入侵者拿到了目标物,似乎也准备离去。
“那是因为今天凶星不在。我劝你还是尽快走的好,不过――东西留下。”
白衣翩然,即使在明月下也遮不住一身光彩。
正是在七杀楼作客的戚少商。
顾惜朝白日里为理一些事离开了七杀楼,至今未归。
戚少商未能成眠,出门望月,却不想看到这抹红影。

红衣人刚想开口,忽闻身后破空而来的一阵鬼哭。身子本能地翻转躲闪,但见眼前划过一条银白的弧线,只是擦身便能感觉到它沁冷的寒意。之后去势不减,竟直扑白衣人而去。
“顾公子,我只是到这里赏月听风,也碍到你了么?”戚少商苦笑着退后,形如白鹤,轻轻一步,便在红衣人尚未看清之时,避过了神哭小斧。
在七杀楼住下这么久,没见他动武,还真当他改了性子,没想到这人还是这般脾气,这么些日子,竟是半点未变。不就是将他比作了“凶星”么……
顾惜朝冷哼一声,接住飞回的神哭小斧,看向红衣人。
“你拿的那样东西,交出来。”面沉入水,杀机已动。
戚少商眉头一挑,什么东西能引得现在得顾惜朝轻易动杀机?
红衣人看向袭击自己的人――他姓顾,用的又是飞斧状的暗器……
七、杀、楼、主!
红影从塔上一跃而下,同时右手翻转,四枚暗器飞出,袭向顾惜朝!
逆水寒出鞘,宛若游龙吞吐光芒,青光过后,暗器已被击落,然而红衣人也不见踪影。
顾惜朝冷冷一笑,看向戚少商站立的地方――那袭白衣,已然不见。
对方既然上钩了,岂有让他逃掉的道理!

2
月明如练,掩群星之辉芒。七杀楼上,一袭青衫猎动,煞气遮天。
“放在高楼之上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顾楼主这戏作的,可真足。”突然传来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如金铃作响。
顾惜朝转身,轻笑:“若不如此,怎能让那最喜欢多管闲事的戚大侠心甘情愿地去追呢?”脸上,俨然一副如我所料的样子,心里却微微惊讶了一番。
对面的人看起来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一双眼却如翠玉琉璃迷幻无方,一时间竟看不出浅。
“嘻嘻,顾楼主这一步,却是仅仅做给那条九现神龙看的么?好关心人家啊。”不想让那人插手么,正好,她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被说中了心思,顾惜朝脸一冷,淡淡地言道:“顾惜朝的事,轮不到他人插足置喙!姑娘有什么事,还是尽快说的好!”
“呵呵,好大的脾气。”少女一振青衣,如青蝶飘起,施然而落,立于顾惜朝面前。“既然如此,顾楼主,明人不说暗话,请把东西交出来吧。”素手一伸,讨要的姿态。
“好说,只是不知姑娘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顾惜朝点头笑道,俨然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这表情变化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少女双目圆睁,着实惊讶了一番,唇侧笑意却是更盛。
“顾公子就不要开玩笑了,你既为七杀楼主,如何能不知神教之事,那欧阳炎临死之前,难道什么都没有说?”
“欧阳楼主的确对你们的事只字未提。再说,他都死了一年多了,你们现在才找上门来,莫不是以为在下好欺?”说到后来,口气渐硬,脸色已是冰冷。
顾惜朝心里清楚,他们便是欧阳炎所谓的“神教”中人,接掌七杀楼一年,他明里暗里派出了不少人,却始终未能明晰。如今他们真如欧阳炎所言找上门来,自然是装糊涂的好。毕竟多说多错,露了马脚,这出戏收场就难了。
“原来如此,那也不怪顾楼主。我名木神玉,乃五神教木神护法。那欧阳炎原是我教火神护法,却叛教而逃,甚至盗走我教圣物。本来我教已派人将他击杀,却未见圣物踪影,后得知七杀楼易主,那本该在欧阳炎手上的云纹戒指却在顾楼主身上,所以……”
“所以你们以为圣物在我手中?”顾惜朝接过她的话,冷笑着说了下去,“于是派人三探我七杀楼。好吧,就算如此,不知道木神护法这三趟下来可有收获?”
“顾楼主莫要生气,擅入天机阁是我不对,只是教主之令不可违,我们也只有出此下策。”木神玉从开始到现在脸上始终只有一种表情,那笑容好似万年不变地贴在她的脸上,只有一双眼如迷雾缭绕地翠绿森林,让人看了,分不清那人的话是真是假,无端生出些许寒意。
“哼,我对贵教圣物一无所知。你们既然已经查过天机阁,自然该明白圣物是否在此。”
“话虽如此,但是顾楼主,我并不知道圣物究竟是什么啊……就算你将它放到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这一番看似玩笑的说法却是再无奈不过的真实。
如果知道圣物的样子……木神玉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机――又何须在此多费唇舌!
“荒谬!”顾惜朝看向木神玉,眼中满是讥讽。“到我七杀楼找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若你说这七杀楼是你们的圣物,顾某还得将它双手奉上不成!”
些许的杀气未能瞒过顾惜朝,然而这不是威胁的威胁,只能让他确认木神玉话中真伪而已。
“顾楼主不信也没有办法,论武功,我不是楼主的对手,今日不果来日自有他人讨还,木神玉先行告辞了。”
说完,也不流连,一跃而走。
顾惜朝也没有追的意思――今夜问到的已经够多,再拖下去,戚少商便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他方一转身,便看到那袭白影踏月而来。
“追丢了?”顾惜朝讶异地扬扬眉,那红衣小子的武功虽然差不到哪里去,但若和戚少商比起来,绝对不够看。纵然如此……也追丢了么?
戚少商点点头,苦笑:“你又惹到了什么样的家伙啊。”
顾惜朝刚想开口讥讽两句,却瞥到什么东西,瞳孔骤然缩紧。

戚少商如月的白衣上,多了一抹狰狞的血痕。
“你受伤了?”
他太大意了!没想到除了木神玉,还有一个高手潜伏在这里。
“没什么,他伤得更重。”戚少商毫不在意地挥了挥受伤的左手,只有浅浅地一道血痕而已,那人并没有取他性命的打算,自己那一剑,反而下手过重了。
“哼,既然是他先动手,伤得再重也只是咎由自取!”听出戚少商的话外之音,顾惜朝不屑于他的仁慈。
“我说顾惜朝顾大公子,你到底是惹上了什么样的对头?”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戚少商再询问。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
说得人一副问心无愧地样子,听得人脸上意味长。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不需要再隐瞒什么。”
“我并没有隐瞒什么,而且,在下的事,还不劳大当家的费心。”
戚少商凝视半晌,那人脸上却是纹丝不动,找不到半点空隙。
于是只能叹息:“我去睡了。”
顾惜朝一人立于夜风中,垂于身侧的手握的死紧。
他从接下七杀楼开始就料到有今日,他既然敢接,就不惧那些牛鬼蛇神!但是无论如何,他不希望戚少商插手,不管从哪方面考虑,他都不希望戚少商插手此事!

戚少商躺在床上,思索。
顾惜朝固然没有说真话,他却也隐瞒了一些事情。
戚少商可以理解顾惜朝的想法,那人心高气傲,定是不愿他多加干涉七杀楼的事。在明白这点的同时,不得不说,他的心里,有些许落寞。愁绪难解,却不知为何……
为他不愿与自己说明?若是自己,恐怕也不愿告诉他,都是傲气为骨的人,何况,自己亦不愿再有人为己而伤。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摇头,不明。
蓦然想起那人的话――戚少商,你为何而来?如无大事,速速离去的好。
且不理那人言语之意,戚少商的心神停留在他的问题上――
自己为何而来?
为什么不留在金风细雨楼,那里才更加需要他,不是么?
然而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他竟不忍心让顾惜朝等,仿佛多停一刻亦是罪过……
爱之一字……当如此么?
此间之事虽然顾惜朝不要他管,可是,这他惹上的对手,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戚少商追着那红影向前走,那人速度不是很快,须臾之间,戚少商便要赶上那人。
夜风乍起,扬出尘土的味道,戚少商本能地感觉到危险,骤然急停,却见夜色中亮起绚烂地刀光!
戚少商拔剑相迎,但刀光已至眼前。侧身避开锋刃,却还是伤到了左手。
戚少商皱眉,目测的锋刃短了些许,才会被伤。而且,伤口上感觉到的,流沙一般的触感,更让他好奇对方的兵刃究竟是什么模样。
痴剑在手,握得很稳、出招很急,戚少商的剑是快剑。无迹可寻的快,便是要抢占先机!
长剑递出,星河直下,对手将兵器横于胸前,架住痴剑。然而在磨出几点星火之后,戚少商陡然变招,长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入右肩。
二人看似一触即分,但若刚才戚少商变招晚了半分,伤的就是他的右臂!
“阁下是什么人?”见对方没有再度出手的意愿,戚少商开口询问――那红衣人早就不见踪影。
“缄默之人。”声音低沉嘶哑,不像是年轻人。
缄默?即是不言么?纵然如此,戚少商还是没有放弃询问。
“为何拦路?”
“为你。”平静如死水一潭,毫无起伏的音调,将诉说变成理所当然。
“为我?此话怎讲?”戚少商是真的迷惑了。那人没有丝毫的敌意,即使是刚才的第一招,也没有杀意,仿佛真的只为劝谏而来。
“戚少商,你为何而来?如无大事,速速离去的好。”
戚少商一震,思绪乱,此乃武者大忌,尤其对面之人不知是友是敌!
然而那人纹丝未动,恍若未觉。或者真如他所言,他只是来说一句话而以,只是,如此。
“为何对我说这些?”强稳心神,戚少商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阻不了那人……既然如此,能牵扯的少一些,便少一些吧……”平稳的声音中第一参杂了他的情感,轻声地叹息就这么弥漫开来,带着莫名的怅然和遗憾。
“这么说,你们的目的是七杀楼?”
“是。”
“那么多谢你的好意,戚某不会走!”
“……我还会再来……”对方说完之后,便不见踪影,真如从幽冥而来的鬼魅一般。

戚少商睡意渐起,悠然入梦。
在这之前,他只确定了一件事。
无论因果,若对方的目的在七杀楼、在顾惜朝……
那他就不会走,也不能走!
3

翌日清晨,戚少商好梦方醒,便感到门外喧嚣。
走出去,随便抓了一人来问。
“发生什么事了?”
“秉戚楼主,一大早就有客来访,楼主正在前厅待客。不过小的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
戚少商皱眉,顾惜朝怎么会容忍自己的手下吵闹成这个样子,若不是他的手下……难道是敌人亲自登门了?
想到这里,他放开那人,加快了脚步奔赴前厅。
方赶到前厅,看了顾惜朝一眼,只见脸色阴郁如黑云遮面,而他身后的一干属下也都煞气十足。
顾惜朝注意到戚少商,神色稍微明朗了些,撇了他一眼,示意旁边的空位。
――我没有空招待你,自己找地方坐着。
戚少商看懂意思后,便也自顾自的坐下。

顾惜朝的心情非常糟糕,昨日戚少商的伤让他觉得刺眼,而以他对戚少商的了解,那人绝对会干涉这的事,这一点更让他心绪不宁。反复思量之下,他这一夜几乎未能成眠。
终于在启明时分好不容易稍微有了些睡意,却听见有人来叫门。
对方打着五神教的旗号,他该见上一见。只是这个带头的女人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不仅说话骄横跋扈,完全不将顾惜朝和七杀楼看在眼内,甚至语出威胁。
笑话!他顾惜朝是会受人胁迫之人吗?
“顾楼主,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么?”女子一身火红绫绡,整个人艳丽如火。轻轻一笑,便可魅惑众生。只可惜,顾惜朝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女人。故而也没有好脸色给她看。
“焱姬姑娘的话,在下听不太明白。”竟然想要带人搜他七杀楼,她当七杀楼是什么地方,她当他顾惜朝是什么人?哼!
“顾惜朝,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要以为自己是七杀楼主就得意起来,不过就是个楼子里出来的。你们七杀楼什么时候也可以挂牌做做接客的生意,凭你的姿色,定然不成问题。”焱姬再三说罢不成,眼神一冷,娇笑着言道,意中侮辱清晰可见。
顾惜朝面色铁青,他最是在意自己的出身,如今被焱姬如此侮辱,他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眸中精光闪烁不定,刚欲动手,却突然转为惊愕。
原本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戚少商立于焱姬身后,痴剑已然出鞘,剑锋距焱姬后背只差一寸。这个距离,随时能要了她的性命。
然而……
“亮你的兵器。”他淡淡地说。
语音冷冽,剑意森寒。
戚少商生平决不在他人背后出剑,此虽未伤人却已然破例,只因他已怒,且怒到极致。
但他仍是大侠。
焱姬脸色一变,瞬息之间行至自己身后而不被察觉,对方除了顾惜朝外竟然有如此高手在场。
“这位是?”她放软了声音,柔腻的声音如醇酒,惑人香甜。她知道,这是女人对付男人的最佳武器,尤其,她是个对自己很有自信的女人。

顾惜朝看见戚少商这般样子,只觉心中怒火消散了些,被怒火冲昏的脑子也清醒了。
“你竟连他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江湖?”他笑着说道,亦是一番嘲讽的语气,“哦,我知道了,焱姬姑娘你定是生意接的太多,根本没精力关心江湖事吧?”
焱姬气结,却碍于身后的剑而不敢有何动作。
顾惜朝看着她这般样子,得意地笑了出来:“他不会动你的,江湖上已经制住对方,却还要讲究公平的古板大侠,能有几人?”
焱姬心念一转,一个名字浮上心头,霎时脸色惨白。
这般人物,这般风骨,只能是九现神龙,戚少商。
顾惜朝再笑:“戚少商,收起你的剑吧。九现神龙一向最为护,纵然对方是残败柳,也好歹还算是一朵。”说着这番话,眼神和语义却截然相反。冰冷嘲讽如针刺的目光似乎能将对面那不识趣的女人扎上好几个血窟窿。
胆敢侮辱玉面修罗,他会让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戚少商看向站在上位的人,见他眉目之间戾气十足,知道此事绝难善了。顾惜朝要收拾的人,绝对逃不掉。摇头收剑,复又坐回一旁,仿佛刚刚从未出手一般意态悠闲。
见戚少商收手,焱姬镇定心神,再逼问顾惜朝。
“圣物本就为我教所属,欧阳炎是我教叛徒,要搜这七杀楼也是常理,顾楼主执意不肯,莫非做贼心虚?”狠狠地盯着面带讥讽的那人,焱姬只觉顾惜朝的眼神让人不舒服――那是一种蔑视的神色。
“焱姬姑娘可知贵教圣物是何模样?若是不知,你要如何肯定我七杀楼内是否有贵教圣物?”利用木神玉那里得来的消息,顾惜朝反唇相讥。
“我的确不知,若楼主同意,自会有知道的人来!”见对方口气放软,焱姬也不再强硬,任务为先。
“原来姑娘只是来跑腿的么?七杀楼事务忙,没有空接待姑娘这样的闲人。要谈,就让知道的人来谈!送客!”冷声下令后,便背过身子,表示不愿再谈。此举如他所料的,激怒了那个火爆的女子。
“你!”红绫急飞而出,上面缀着细小的刀片,好一条杀机重重的七尺软红。
顾惜朝冷笑回首,神哭小斧带起一阵鬼哭神嚎,撕锦裂帛,直冲焱姬面门。焱姬后退数步闪避不及,眼看绝色丽人就要血溅当场!突然一抹青影斜飞而出,一柄翠绿玉笛架住了神哭小斧,却也被划出一道的刻痕。
来人左手轻挥,翠色的轻烟在空中如有实质般飞向顾惜朝,被一抹白影挡下。
木神玉轻笑,眸中尽是不怀好意:“好一个戚少商,这是你自找的。”
继而转向焱姬,柔声细语却是不容辩驳:“今日就此作罢,回去吧。”焱姬纵使再不甘愿,也只能愤愤而回。
顾惜朝目送她们消失在视线内,嘲讽的表情终于消失,一把抓过戚少商的手,搭上他的脉搏细细探查起来,脸上愁眉紧锁。
戚少商也不挣脱,任他扣着:“没感到有何不妥,也许……”
“你闭嘴!”恶狠狠地说道,煞气逼人。
“惜朝。”低低一叹,他是真的未觉不妥,许是根本没有吸到。
顾惜朝眯起眼,刚刚那一刻他看的真切,绿色的烟到了近前突然化为无色,若不是戚少商整个人挡在他面前,难保自己不会吸入那东西。五神教已经够古怪的了,木神玉用的东西会是什么普通货色么?
“戚少商,戚楼主,戚大侠!你的命太金贵,顾惜朝赔不起!”探不出所以然,顾惜朝甩开他的手,愤愤出声。不是为了戚少商,只是为自己那一刻的心惊。不管是否是难解的剧毒,他顾惜朝不惧,偏偏这人,就有本事让他心惊如雷。
“戚少商作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哪会要你赔。”知道顾惜朝镇定神色下的忧心,戚少商平静地安抚对方。
“总之,这两天你给我好好呆在七杀楼,哪都不准去!”
“戚某遵命。”温言浅笑,看着那为自己担心的人,仿佛看见流光飞度,百年皓首。

半夜,戚少商自睡梦中醒来,只觉耳中传入笛音。
音韵婉转,扰人清梦。
披衣起身,明明是夜时分,七杀楼重地,哪里来的丝竹缠绵?他推门而出,想要循声而去,却辩不清方向。
“大当家的。”
戚少商一回头,顾惜朝站在他自己的房门口,青衫未解,竟是还未睡下的样子。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闲心赏月?”半是讥讽的弧度一如既往地挂在唇边,白日里的惊惶失了踪影,顾惜朝还是那个顾惜朝。
戚少商抬头看看星月不见的夜空,苦笑道:“顾公子不是也尚未成眠么?”
“我不像有些人,又受伤又中了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自然精神不错。”
戚少商无奈,这人啊,一辈子只能这般说话了么?罢了……
“他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惜朝,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他们要找什么?只是到时候给他们行个方便而已。”
“惜朝,这五神教行事诡秘,走得皆是邪门歪道,你不要再和他们来往了。”戚少商皱眉看眼前的书生,这个人总是喜欢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想不为他担心都不行。焱姬日前得罪于他,他是绝对会讨回来,可那五神教实在诡秘,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戚少商,你是大侠。可你不要忘了,我顾惜朝不是大侠。我跟那些邪门歪道谈得来的很,至于我要做什么……我记得七杀楼和金风细雨楼只是合作关系,你,还没有资格问这么多。”顾惜朝背对着他,语气冷凝成冰,眸中却潋滟如水。
――戚少商,这趟浑水,你别参和进来!
戚少商了然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微微一笑。
“晚了,惜朝。”
双臂张开,将那书生搂进怀里。无论天气冷热,顾惜朝身上却好像总是没什么温度。将他紧紧搂住,似乎就能将温暖传递过去。
顾惜朝听他所言,猛地转过身子,瞪着戚少商。
“戚少商你……”
戚少商打断他的话,再重复。
“晚了,惜朝。”
看顾惜朝还想再说些什么,他低下头。
以吻封缄。
戚少商的吻如月光,细密温柔地落在顾惜朝的唇间。被吻的人先是愣住,待反应过来后,不由柔和了眉眼,回应那人。
于是渐渐激越起来,用舌尖上的纠结缠绵宣泄自己的情绪。
造化弄人,迟来了许久的这个吻,让这寒冷的无星无月之夜,也灼烧起来……

正在此时,戚少商闷哼一声,推开顾惜朝,抱着头蹲了下去。
神色因痛苦而扭曲……

顾惜朝诧异地看着戚少商,手再搭上他的脉搏。
依旧是一切正常。
――木神玉用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药!
他烦躁地皱眉,眼神阴冷。
戚少商的痛苦来的突然去的也快,耳边却再听到方才那阵缥缈的笛音。
“惜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觉得这阵笛音过于蹊跷,戚少商问跪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人。
顾惜朝瞪了他一眼:“哪来的什么声音?”这人就不能先考虑考虑自己的状况么?
戚少商苦笑:“惜朝,白日里,那青衣女子手上拿着的,是笛子吧……”
顾惜朝一愣,再联系戚少商刚刚说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你听到了什么?”
“笛音……”言罢,身上竟传来一股倦意,脑袋搭在顾惜朝的肩上便睡了过去。
莫名其妙的药,凭空出现的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
顾惜朝将戚少商安置在房内,心下已是九转思量。有的毒药的确会让人产生幻觉,但为什么偏偏的是木神玉的笛子?若她要靠吹笛辅助药物,那么为何自己听不见?
心中烦躁,一时也理不出思绪。顾惜朝看向睡地正熟的那人,脸上是毫无防备的神色。如同那一夜旗亭剑舞之后,他睡着的神色。
他,当真放下了么?
这一再相逢,他们都没有提那一段腥风血雨的过往。
是不提,还是不敢提?
顾惜朝可以看透天下人,却独独看不清这九现神龙戚少商。
他来了去,去了又来。一走一留,潇洒莫名。明明金风细雨楼并非完全没有威胁,他还是执意要趟这浑水。这龙头也不知道有没有自觉自己身系万人……
他是顾惜朝,他敢玩,也玩得起,但就算他可以豪赌天下,却已不愿拿戚少商来赌。
――木神玉,如果他有什么不测,顾惜朝定血洗五神教上下,让它消失在这个世上!
锐利的眼神中,更渗入了一种名为阴狠的光彩。

“封叔叔,您该不会是忘记您答应过她什么事了吧?”坐在背光暗的男子把玩着琉璃酒盏,唇边带着冷冽的笑。
男子对面的老者垂目沉默。
“您作为保持沉默的土神护法,擅自离教,并与戚少商接触。没有任何解释吗?”
“不要牵扯的太广了,这是她所不乐见的。”沙哑的声音从老人那方传出,原来他便是那夜告诫戚少商的人,他便是五神教的土神护法。
温度陡降,杀机四溢。男子仿佛一头嗜血的野兽,却悲Q莫名。
“你没有资格跟我提她……你们统统都没有!!”

土神封沉默,他答应过她不论男子作出任何事,他都会一直沉默下去――就算,明知那是错的。
男子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后,淡然言道:“封叔叔,这件事,您最好别管。”他已经恨了太久,除了那个已经长眠的女子,谁也平定不了他心中的恨意。圣物只是一个饵,在谁手里都无所谓,他要把水搅浑,最好,搅他个天翻地覆!

戚少商醒来时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看见两个原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追命,冷血。
尤其追命还凑近了脑袋细细观察着他,这么一睁眼,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大师兄接到顾惜朝传的消息,我和四师弟刚好在附近办完了案子,就让我们过来了。”
传消息给无情?顾惜朝?戚少商一时间有一种不知身在何的感觉……
很快,他就明白――那个人是为了自己。
“顾惜朝呢?”难道……
“不知道,我们带了大师兄的口信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忙。”
果然!
戚少商起身就要下床。顾惜朝一定是寻五神教的人去了,那人的脾气,天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
一言不发的冷血突然出手制止戚少商的行动:“别动。”
“冷血,你干什么?”
“哎哎,少商,我们也是不得已的。你中的那个毒据大师兄和杨总管判断,是一种傀儡术的辅佐药物,好像是叫摄魂香。你在这里,万一对方发动了傀儡术,我们师兄弟连手还可以制住你。”追命坐在窗边,灌了一大口酒,“总之,你现在就在这里多休息几日,一切等顾惜朝回来了再说。”
冷血的剑纵不及他也相去不远,何况还有追命的腿。戚少商暗叹一声,顾惜朝想的倒是周全,只是无情若是知道自己的两个师弟由信差变成了看守,还是奉顾惜朝之命守着戚少商,不知是何感想。或者,其实这本就是无情的授意?
四大名捕不是叫着好听,就算是戚少商也拿那两人没办法。只能呆在屋内。
方一闭目,耳边笛音飘缈,如絮絮低语。比之上,更多了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戚少商,戚少商……还不过来……”
戚少商猛然睁开眼……

顾惜朝一直在追寻木神玉的下落,但任凭他掘地三尺,别说木神玉,就连那个十分显眼的焱姬也平白失了踪迹。若不是戚少商依然昏迷不醒,倒真像是一场梦境。
“楼主,门口放了一封信。”
“信?看清是何人放的了吗?”
“并未得见。”
顾惜朝心一动,接过,挥手让人下去。

――子夜时分,城西树林,单刀赴会,不知楼主胆量如何。
署名一个“木”字。
顾惜朝冷笑。
好一个木神玉,自己送上门来了。
正猜测着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听到属下的禀报。
“楼主。”
“说。”
“戚楼主醒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心里有块地方安稳了些。他也不急着去见他,见了他,又会被追问五神教的事。那人,就是静不下来的性子!趁着追名冷血在此,先把傀儡术解决了再说。
手中握紧来信,眼里杀意凛然。内力激荡之下,纸屑如飞雪。

城西树林
“嘻嘻,顾楼主果然一人来了,好胆量。”
今夜乌云翻滚,一丝月光也无。木神玉坐在一棵树上,身上不知佩戴了什么饰物,发出荧荧微光。
顾惜朝站在黑暗中,神情冰冷,手已伸入布袋中。
“不要急嘛,顾楼主会来,无非是为了九现神龙身上的摄魂香。而玉会至此,也只是为了我教圣物。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很好么?”
“很遗憾,顾惜朝从不与人讲条件!”
“为了戚少商也不讲?他待你可与旁人不同,不过,我相信,顾楼主亦然。”
天空已经开始下雨,只是林中的两人都不为所动,眼神凌厉地对视着。
“呵呵。”木神玉的笑声打破沉寂,“既然顾楼主要嘴硬到底,就看你的心,够不够硬了。”
林中一道白影窜出,对着顾惜朝就砍了过来。
顾惜朝连退数步,拔出逆水寒迎了上去。余光里,意味长地看了一眼木神玉。
“顾楼主怎么是如此神态,玉不相信,你对今晚的会面没做任何安排。”木神玉的眼泛着异彩流光,“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能利用的尽管利用,不能利用的阻碍,就只有杀了。信用名誉什么的,通通不重要,这个人间,本来就是强者为王。败者,什么都不是。”即使是说这番话时,她也依旧笑得清纯可人,不带一丝戾气。
顾惜朝冷哼:“要论我顾惜朝是什么人,你・还・不・配!”
雨势愈发地急。
木神玉脸色一变,玉笛声起,那白影出手更加的狠厉。

秋日罕见的狂风骤雨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林中的激斗,也刚刚开始。顾惜朝已没有精力去与木神玉作口舌之争。
来人剑意刚烈霸道,顾惜朝抵挡了几招,皱起眉。
――这人的剑,怎教人如此熟悉?
但见那人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顾惜朝脚下一点,身形腾空而起,神哭小斧已然在握……
此时夜空突然一道惊雷,映亮对面惨白无神的脸,顾惜朝一震,手中小斧怎么也飞不出去……
竟然会是戚少商……
追命和冷血在搞什么鬼东西!没用的家伙!
“顾惜朝,如何,我这个新的傀儡娃娃你可中意?”木神玉得意的声音传来,银铃般嬉笑。
“……”
“嘻嘻,金风细雨楼楼主果然名不虚传,即使中了我的傀儡术,还是不能任意操纵呢。”木神玉轻轻落在戚少商身后,托起他的脸,“不过,长得真俊,即使只是观赏性的娃娃,也不错呐。虽然……还是你比较好,嘻嘻。”
“木、神、玉!”顾惜朝怒极而笑。
“戚少商,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淌这趟混水,你偏不听……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说完,神哭小斧脱手,快胜流星。
戚少商立剑阻挡,却被震退三步,唇边溢出一丝血迹,然,神色依然未动。
木神玉早已退开,坐在枝头,神色已变:“久闻玉面修罗狠辣无情,而今看来,当真名不虚传。戚少商待你有情有义,你却能狠下杀手。”
顾惜朝神色不变,冷笑数声:“与其让他成为傀儡任人指使,不如让我杀了他,送他去跟他的寨主兄弟团聚!”
被制成傀儡的戚少商唇边出现淡淡的笑容,一闪即逝,却落入顾惜朝眼底。
――好你个戚少商!

PS。小戚毒发之真相
话说上一章偶写到两人第一亲密接触后,觉得这个环境啊~~这个氛围啊~~实在是很适合………… (合适什么偶就不说鸟,大家都心知肚明 )
然后,问题就产生了。 偶家文文一向清水啊清水,所以接下来要那啥啥啥的是写不出来鸟 怎么办怎么办咧……也不能转的太生硬……
于是 作者决定,小戚,你就毒发吧

(众:原来是因为这样砍掉了偶们的福利,扁!!
偶抱头逃窜,一抬头:小戚,你怎么可以跟他们一起扁我!
戚:哼哼,不但砍掉我的福利,还让我毒发……哼哼……
泪,小戚,你跟小顾在一起太久了啦………………
顾(眼神一凛):戚包子,上!

5
戚少商听到木神玉的笛音时有过一瞬间的惘然,不知自己身在何,不知自己身为何人……可是很快的,他就清醒过来,并清楚的知道,那是在“召唤”他――虽然不知道为何摄魂香没有发挥它的作用,但戚少商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他向追命和冷血解释自己的情况,想要依靠这个机会接近五神教。
追命冷血二人一开始当然不信,若说戚少商是在控制之下做出这般举动,也不无可能。
戚少商坐在床边看着他们,沉默了一阵子,直直地看向追命:“顾惜朝去见五神教的人了,是么?”所以施毒的人才召唤自己?
“少商,不是我们不信任你,只是大师兄和杨总管都在信里再三交代,中了摄魂香,就是身不由己,我们也是为你好啊。”把玩着自己手上的酒壶,追命懒散地笑着,眼神看似无意地扫向戚少商可能脱出的地方。
而最大的出路,这个房间的门口,剑客抱剑而立,面色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松懈,甚至还有几分战意。
九现神龙戚少商,在连云寨时剑艺便已扬名天下,而经历了逆水寒事件后,他俨然成了一个神话,事之方和武功剑法都登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与这样的人对战,无疑会令冷血的心沸腾起来。
“我不论怎么说,你们都不会信了?”戚少商看向两个严阵以待的人,镇定的展开微笑,“那么,你们就当我是敌人好了,我现在要去下毒的人那里,作为捕头,二位应该做的判断应该是……”
追命和冷血感到压迫,那是在飘摇之际接过金风细雨楼的戚楼主,属于群龙之首的魄力。
戚少商所言在理,若是照平常办案,跟踪他找到幕后主谋自然是良方妙法。奈何他是戚少商,追命思及顾惜朝揉烂大师兄信件时堪比锅底的黑脸以及眼里抑制不住的狠戾毒辣。这戚少商若是有什么不测,只怕又要天下素缟!
“追命,莫不是当真想要我硬闯?”笛声渐渐急促,显然笛子的主人已不耐烦,若再不去,恐让人生疑,怎能让机会生生溜走!
追命和冷血对视一眼,让开了路。
他们本就都是敢于挑战的人。

金风细雨楼
“杨总管,无情总捕来访。”
“请。”
在戚少商刚接过金风细雨楼的时候,和六扇门尚要在表面上装作敌对,不过如今大宋形势不甚明朗,人人求自保尚且不及,两家也少了这般顾忌。
“无情总捕亲自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杨先生可找到摄魂香的解药?”
“尚无头绪。”杨无邪皱眉,事关风雨楼主,自是怠慢不得,不过……莫说这极其罕见的摄魂香,就是五神教,也无半点踪迹,就象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我倒是找到了一些关于五神教的卷宗。”无情将东西递给杨无邪,一向平静的面容浮出一丝忧虑。

五神教,尊天地五行为神,地为教主,天为圣女,有金木水火土五位护法。曾在百年前现迹一瞬,引起轩然大波,后因不明原因突然失去踪影。但就卷宗上来看,那五神护法个个身怀绝艺,想来那教主圣女也不是可以小觑的人物。
“此教隐匿多年,为何突然出现?又为何找上顾惜朝?不知先生以为如何。”无情淡然言道,他的心永远平稳如他的手。
“无情总捕的意思是……顾惜朝?”杨无邪低吟,思绪流转之间已觉无情真意。
“先生以为如何?”
逆水寒的恩怨,一年前的囚龙山庄一行,天下人只看到了戚少商的正和顾惜朝的邪,在这背后的,他们二人的纠葛和孽缘,世上有几人能看穿……
便是那二人自己,也看不清这其中浅……
“我认为不会。”静谧中,智冠风雨楼的总管终于开口。
无情眉梢微挑。
“我不曾接触顾惜朝,不过,我相信楼主。”戚少商早已不是那个空有一腔热血的戚少商,若以前的连云寨主看见的是理想,那么现在的风雨楼主所见的便是现实。这样的戚少商,若是顾惜朝真的有什么,他又岂能不知。
“面对戚少商的顾惜朝不是玉面修罗,面对顾惜朝的戚少商,只怕也不是九现神龙吧。”无情低低地说,囚龙之行,执意随顾惜朝而去;断崖相斗,执意以身相替;局势未明,执意留在杭州。这些,岂是京师龙头作得出来的事……
“就算他不是九现神龙,也依然是风雨楼主。”就算放弃自己的性命,戚少商依然顾及着风雨楼的利益。他杨无邪是风雨楼的军师总管,只要顾好风雨楼,其他的,不需多问。也,不能多问。
“杨先生如何看顾惜朝此人?”就算未曾接触,光凭那人的资料也应该能说出个大概。
“够狠,够毒。”
无情眼角一跳。
杨无邪的狠众人是见识过的,且不说他在金风细雨楼这么多年究竟染了多少鲜血,单就关七一战,他凭着自己狠劲第一个伤了关七,就可知他够狠!
而现在,他说顾惜朝,够狠,够毒!
杨无邪顿了片刻,补充道:“他对天下人狠,对自己更毒。不过……”

他想到戚少商离开金风细雨楼前往囚龙山庄的那日。戚少商在台阶上与他交代一些琐事,顾惜朝就这么在下面站着,背对着他们,青衫卷发,傲骨风流。
那一霎那,杨无邪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看到了,另一个傲骨风流的人。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是否有这般傲骨的人,都想要一飞冲天。
也是否,这样的人,都有着一样的狠戾毒辣。
拼尽天下势不休……
杨无邪觉得,心寒。
如果顾惜朝是第二个白愁飞,戚少商会不会是第二个苏梦枕……
红袖梦枕第一刀,
即使是那样惊艳的刀光都黯淡了下去。
是否戚少商如皓雪月华般寂寞的剑锋也会……
杨无邪不愿再想,不敢再想,只能凝神听楼主吩咐。

却见那书生突然侧身回首,目光,落在戚少商身上,那一刻,流光黯淡,湮没了神伤。
那是顾惜朝,却又不是别人知道的那个顾惜朝。
只有一眼,却能感到诉不尽的柔情遣眷,道不尽的恋慕情殇。但,傲骨仍在,狠辣犹存。
那样的人,也能有这般表情。柔和狠戾,对比鲜明却不突兀。
杨无邪松了一口气,顾惜朝不会是白愁飞。
他的心里,有情。
情牵,戚少商。

“不过……?”无情看向突然出神的杨无邪。
杨无邪一笑,温若暖风:“不过,于风雨楼无碍,于戚楼主无碍。”

雨夜密林中,激斗犹在,白衣青影都拼尽了全力。木神玉坐在枝头,满意地看着自己制造的游戏。
骤雨掩去了悄然接近的足音,何况其中一人的轻功冠绝天下。
顾惜朝渐渐将战场拖向远离的木神玉的地方。
一个错身间,咬牙切齿:“戚少商!”
痴剑隔开逆水寒,带起雨中的星火,戚少商从容一笑:“惜朝。”
挺身错步,剑尖斜挑,直指心口,顾惜朝恨声道:“怎么不在七杀楼待着!我的事,不用你管!”
以毫厘之差避开,戚少商回剑相刺。
“如此好的机会,你难道要放弃?”
“哼!”
素手一扬,划出银色光带,神哭小斧飞出。
戚少商借势一转,整个人化入剑势之中,剑光一泻千里。
两道白光向着同一方向而去。
目标正是――木神玉。
树上的人好像早有准备,须臾之间已在半空中向后急退,然而后方突然亮起的冷光终于让她的脸变了颜色。
冷到连人心都冻住的杀气,剑气;快到连风都追不上的人影,腿影。
四大名捕到了两个,冷血,追命!
前有戚少商和神哭小斧,后有冷血的剑追命的腿。
木神玉避无可避!

当如何?
6刀光剑影避无可避中,木神玉于半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陡然下沉,细细观察,可见一根金丝系于她脚踝,正是这根金丝拉她下落。
眼看她要避过四人的攻击,戚少商在半空翻身,痴剑砍上神哭小斧,硬生生地改变小斧的去路,若是木神玉不改下坠之势,必然被小斧穿胸而过!
木神玉直到此时才惊恐起来,她本是被人拉下,半空之中并无任何借力的东西。现在的她便如蛛网中的蚊蝇,丝毫没有逃脱的力量。所幸下面拉住她的人发现了直飞而来的神哭小斧,松了金丝,将一颗石子自下向上打在她的脚底,木神玉借力一跃,终于保得命在。
就在这一跃之间,追命抬腿攻其上路,冷血出剑扫其下盘,无论上下,木神玉势必面对四大名捕中的一人,而另一人势必紧随而攻!
戚少商在落地之后挥剑直刺向木神玉正下方――他的目标是金丝的主人。
顾惜朝也已赶上,逆水寒和痴一起划亮漆黑的雨夜。

在雨中,进攻的戚少商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继而,他看到了熟悉的刀光……
他心中一凛――是那个人!那个在夜里阻击过他的人!
想到他奇怪的武器,戚少商本能地将顾惜朝拉后,一剑迎了上去。
顾惜朝被戚少商一拉,身形后退,心头却是火气冲天。
――戚少商!你当我顾惜朝是什么人!!
直到看见戚少商和那人的交锋,他心中的火才消去了一些,接着,他站在原地眯起双眼,眸中精光四溢――戚少商……

白玉的剑与对方的兵器在夜色中撞出火,戚少商知道了自己上目测出错的原因。那个兵器的前端包裹着一层黑色的砂一般的东西,在暗中看起来像是凭空短了一段。
“你究竟是什么人?”戚少商问道。“既然是缄默之人为何要帮五神教?”
那人只是不语。
另一方面,木神玉的情况着实不妙,大雨令她的药无用武之地,而且她本来就不擅武功,只有轻功超凡。面对追命冷血,她只能节节败退。但若她在这里被擒……想到严苛的教规,她的脸色煞白如雪,咬了咬牙,拔出玉笛搏命般的迎了上去。
追命和冷血对视一眼,分两路袭向对方,冷血正面攻击,追命趁势击晕了她。
就在他二人成功的那一刻,一道蓝影迅速窜出,截过昏迷的木神玉,不及回顾之间已消失无踪。
土神封见木神玉已被救走,亦不再恋战,遁地而去。
戚少商未防此路,而顾惜朝立于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二人任凭对方远走。
“惜朝?”戚少商走上前。竟然会放弃如此好的机会,他是怎么了?
“大当家的,你跟那人,可是故交?”语气嘲讽,面色阴沉。
方才见戚少商出手便肯定他见过对方,不然何以得知对方兵器。五神教行事一向诡秘,他们是在什么时候接触了戚少商?戚少商又为什么不说?
“我去追红衣人那晚,他曾出现,劝我离开七杀楼。”事以至此,戚少商也不需再隐瞒些什么。
“劝?我看是威胁吧?”顾惜朝冷笑。

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戚少商身上的伤就是他留下的。所以在认出那人的一瞬间,这个大侠脾气又犯的家伙挡在自己身前。
想到这里,顾惜朝拔出逆水寒,狠狠砍向戚少商。两把神兵撞在一起,发出龙吟般的声响。
“惜朝!你在干什么!”戚少商没有想到顾惜朝会突然出手,吃了个暗亏,连退数步。
“干什么?我在提醒戚大当家,我顾惜朝可不是需要你保护的人物!”脸一沉,顾惜朝的语气更狠了几分,“戚少商,下再这般小瞧于我,我就先在你胸口刺上七八个窟窿!”
晚情死的时候,心很疼,仿若鲜血淋漓;但是他昏迷的时候,心就像被冻住,冷到无法呼吸……
怎么可能让他挡在自己面前……
戚少商……少商……

戚少商哑然,将他拉后纯粹是本能,不存在一点低看他的意思,这人倒真是有本事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不过他也能听出那人藏在狠话背后的担心。
所以他不反驳,只是温和浅笑。
顾惜朝冷冷瞪了他那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一眼,暗自平定了心中的烦乱思绪,转向追命和冷血。
“原来四大名捕也不过如此,两个打一个还能让人给跑了。”尾音里带着微妙的上扬,更显讥讽。
“玉面修罗和九现神龙联手也没能留下那一个,让他们跑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追命状似无辜地说,还悠闲地喝了口酒。
“我若是下了狠手,那人已经是个死人了。两位捕头在这里,顾惜朝岂敢惹上人命官司。”似笑非笑的表情。顾惜朝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淡定。
木神玉有一点说对了,他顾惜朝决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贸然前来。他今夜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她。
此时,焱姬一众应该已经是七杀楼的囊中之物了!
追命咕哝了一句话,摇着酒壶走远了。因为声音很低,只有站在他身边的冷血听见了。
――和顾惜朝斗嘴这种事还是得让大师兄来做……
冷血在心底为三师兄的孩子气摇了摇头,保持着毫无表情的脸盯着戚少商:“摄魂香。”
明白冷血想要问什么,戚少商疑惑言道:“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没有发生作用。”
冷血见他着实无碍,便也跟着追命回去了。

顾惜朝思索了一阵,问道:“大当家的,殷鹄立让墨言照顾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喝过他的血?”墨言是药人,将他的血混入草药来喝不仅可以加快伤势的治愈,更能抵抗毒物,想来也只有这种可能。无怪当初戚少商的伤势恢复的那么快。
戚少商仔细回想了一番,似乎有这么回事,不过当时他只当是带有腥味的药,原来竟是血么……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有一点难看。
看出他在想什么,顾惜朝讽刺道:“大当家的,你该好好感谢这些血,不然,你今天就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我不会让自己死在你手上,绝对不会。”轻柔的言语回荡在雨夜,如同誓约。
“……”顾惜朝转身离开,飘下一句话。
“哼,这种话,等你活了一辈子再跟我说吧。”
戚少商笑。
一辈子,原来已经可以轻易出口,似乎伸手,就碰得到。

救走木神玉的二人此刻藏在昏暗的地道中。
这条地道是欧阳炎还是火神护法时,在七杀楼底修的,地道的尽头便是五神教隐于山中的总坛。地道如蛛网散开,曲折婉转,岔路多,就算有地图的人亦常常迷失,除了比较熟悉道路的五神护法和护法座下随侍,无人敢擅入这条地道。欧阳炎修建这条地道了十二年,然而在地道建成不过一年,他却背叛了神教。
无人知晓原因,只知,叛教者死。

木神玉醒来时宁愿自己不曾清醒,冰冷的杀气刺激着她的皮肤,而另一边的沉默更让她觉得不安。
毕竟她面对的,是五神护法中最强的水神天,和最神秘的土神封。
水神天这个男人,表面如水,心里如冰。永远冰冷的双眼自从他当上水神护法起就不曾有过一丝感情,事手段凌厉,他的敌人常常在惑于他清冷的外表时就不明不白地送了性命。就连性格焦躁的金神护法和本该是火神护法随侍的焱姬也对他畏怖非常。
而土神封自他们入教之时就已经是土神护法,也是五位护法中唯一能直接与教主接触的人。他甚少开口,但他的眼睛就像是承载着一切,不需言明,在他的眼下根本没有秘密。
最重要的,这两个人都是极度忠心于教主的人,这,恐怕逃不过责罚……
“木神护法,无视教令擅自行动,致使我教教众折损,这件事你做何解释?”水神天冰冷的声音
“玉愿接受任何惩罚。”
水神天皱眉,拂袖而去:“土神护法,她就交给您理了。”
“为何?”
“去会一会这位新任的,七杀楼主。”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锋芒。

待他走远后,土神封走向另一条岔路:“跟着。”
木神玉畏惧着跟了上去。

七杀楼,囚室
换下一身湿衣裳的顾惜朝坐在牢房前喝着热茶,轻蔑地看着沦落为阶下囚的焱姬。
“七杀楼的囚室如何,焱姬姑娘住的可习惯?虽然没有锦被丝帐,不过既然有良朋为伴,这些姑娘也可将就。”不怀好意地看着焱姬,顾惜朝眼睛里不带丝毫笑意。
“顾惜朝,你!”美目圆睁几欲喷火,却在看到牢房中的虫鼠之时惊吓后退,就算是再怎么骄横跋扈的女人,也还是女人。
顾惜朝打断了她的话:“焱姬姑娘,不要怪在下没有提醒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你是我的阶下之囚,要杀要剐,也不过是顾某一句话而已。”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够英勇!我也不要你的性命。焱姬姑娘对自己的容貌如此得意,若是顾某让人划上十七八刀,想必效果不菲……”这样的女子,顾惜朝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顾惜朝,你好狠!”捂住自己的脸后退,焱姬的气势消减了不少。
“多谢姑娘称赞,顾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够、狠!”

9
戚少商站在院子前的房檐下,雨夜方晓,天空泛着空蒙的灰。
追命和冷血见他无碍,连夜便走了。他们走的如此匆忙,可见朝中情况如何。
朝廷动荡,北疆朝不保夕,在这水色氤氲的江南,竟丝毫感觉不到那边的杀伐祸乱。
他不由摸了摸随身的剑――叫得出名字的剑,他有过三把。
第一把是青龙剑,那把剑陪伴了他年少意气的时光,随他在连云山寨抵抗辽兵,和弟兄们征战沙场。然而它断了,断在逆水寒之下,就像预示着后面山寨毁灭、弟兄死尽的悲剧。
第二把是逆水寒,隔着剑鞘也能感觉到它的冰冷犀利,不愧为绝世的神兵。随着自己一路上京,闯过杀机阵阵,罗网重重。神兵染血,而愈发犀利。但自己还是弃了它,像舍弃那些无法回顾的过往。可它终究回来,在那人身边,如同过往无法舍弃。
逆水寒是他和顾惜朝之间的开始,不是为了逆水寒,顾惜朝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连云寨不会毁,他的寨主兄弟们也不会七个只剩一个……也不会有,旗亭一夜。
旗亭一夜,永生难忘。岂止顾惜朝如此,戚少商难道不是无法忘怀?剑舞飒然,琴音旖旎,如晨曦一梦,梦醒,便是寒毒短刀,剑戟相向。
纵然如此……纵然如此!
依然怀念,依然眷恋……
旗亭酒肆……高鸡血已经死了,若有朝一日能回到那里,不知是否还能再见当年的模样?
还是往事如烟,不管如何追寻,终究只能梦里相见。
第三把便是他现在带在身边的“痴”。与前两把不同,痴的剑身更为狭长,如皓月白玉一般的色泽让它看起来更像一件供人赏玩赞叹的器物。事实上,此剑染上的血也远比前两把要少得多。但兵者为凶,它既是剑,则当染血,否则,便堕了它的灵性傲气。
那他自己呢?
金风细雨,高楼独坐,他虽已习惯,却不喜欢。明知是困龙之计他依然承诺,轻衣怒马、快意长弓的日子就此一去,满天黄沙飘然远走。
先前尚未察觉,现在静立雨前,这稀疏的雨声竟牵动人心旧事,无端烦扰自生。追命冷血脸上忧色,无情铁手日渐焦虑的目光,无一不在说明国之将倾,小妖在边境只怕越发吃紧。他握紧手边长剑,心绪不安。

戚少商沉浸在思绪里,所以他没有看见转角的阴影里,顾惜朝在看他。
顾惜朝并没有紧逼着焱姬,他可以慢慢磨,反复的折磨当比一的痛苦要难熬的多。既然焱姬敢侮辱他顾惜朝,就该做好这般准备。
他回到这里时,便看见戚少商站在那里,神思悠远,紧蹙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惜朝想上前,却停步――他带着一种怀念的神色。然而无论戚少商在怀念什么,都足以让他却步。
顾惜朝突然自嘲冷笑,重新踏出收回的脚步――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让他退却!
“大当家的,你是否后悔了?”后悔来了江南,后悔留在这里,后悔……遇见他。
若不是遇见他,戚少商仍然是自由自在的九现神龙,和他的弟兄纵马长歌,笑傲沙场。但若不是遇见戚少商,顾惜朝想必也大志得成,夫妻和乐。
戚少商转身看向他,表情惊讶:“后悔?我该后悔什么?”看见那人阴晴不定的表情,戚少商知道,他大概误会了些什么。
这人刚说出一辈子,现在又这般论调。过去,当真是永远消失不掉的伤么?
“惜朝,我以为自己和你是同一种人,纵然立场偏颇观念迥异。但,我们都是不会后悔的人。”
只要选了这条路,不走到头,又怎知究竟值不值得,更何来后悔之说……
“你,可曾为千里追杀之事后悔?”

瞳孔紧缩,顾惜朝傲气不改,言语掷地有声:“顾惜朝不会后悔!”后悔是无用之事,他从不做无用之功。
“那么,一年前囚龙之行至今,戚少商,也不悔。”
顾惜朝冷笑,眼神冰凉:“既然如此,我审问焱姬的时候,你为何不来?莫不是顾某脸上的表情太过恐怖,勾起戚大当家什么不好的回忆?”
戚少商,你说我们是知音知己,然而正因为这样,我们之间连一个美丽的谎言都不被允许。
戚少商微愣,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因为太过了解,就能看到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地方么?
“即便如你所言,我也是不悔的。”他已经想得够清楚,过去的总总,他无法原谅,顾惜朝也不需要谁的原谅;然而他杀不了他,看不得他死在自己面前,便只能如此纠缠,总好过失了他,痛苦一辈子。
然而顾惜朝不是息红泪,会为等这一人,空耗女子最美的光阴;戚少商也不是傅晚晴,能得那心思千折百转的人奉若神明。
所以,顾惜朝说:“戚少商,只有这句,我无法信你……”
戚少商看着擦身而过的人,苦笑:“你要如何,方能信我?”
脚步未停,顾惜朝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疲惫:“我也不知道……”

回屋的顾惜朝,听着戚少商在屋外站立许久才离开,叹息。
往事如昨,横在那里,稍一提及,便鲜明依旧,教他如何不想,如何不疑……
戚少商,我顾惜朝不惧厉鬼勾魂、阎罗索魄,不畏刀枪剑戟、阴谋诡计,世间能伤我的,唯你而已。
所以相疑,所以猜忌。

戚少商回了自己的屋子。他不是不知道顾惜朝所想为何,只是在这上面,他无着力,就像一拳打向空气,被震伤的却是自己。他们的症结在往事里,可惜时光无法逆流。
或者说,即使时光倒回,也改变不了过去。只因他是他,自己是自己。
太过了解,太过纠缠,如刺猬相依,越是靠近,越是鲜血淋漓。
戚少商笑,似乎遇到与顾惜朝有关的事情他总在苦笑,但这他的笑,像极了那人,七分自信,三分算计。
一年前,囚龙山庄之行由你开始,你说,不甘心我就此忘记。那么这,便由我布局,无论如何,不许你轻易放弃!

顾惜朝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下,醒来时却是雨后黄昏,窗外云霞如嫣。
待理好衣冠,出门未走几步,便有属下前来汇报。
“楼主,戚楼主已离开七杀楼。”
不可察觉的一震,复归平静。
“知道了,下去做你的事吧。”
不问,不想。
你要走,我不留。

只是太过了解此人,他若如此轻易认输,便不叫戚少商。
顾惜朝笑,眼角眉梢轻挑斜飞,连唇边弯起的弧度都带着挑衅。
你敢来,我接招便是!

戚少商离去后第二天,顾惜朝坐在书房品茗时,接到属下报告。
“楼主,接到五神教拜帖。”伸手递上。
顾惜朝接过,唇角轻挑――好重的大礼。
整个帖子由纯金打造,就连上面的字,也是在打造时便融上去的。据说五神护法皆有所长,看来,这便是金神护法的杰作了。
――明日午时,前来拜会,多有打扰,望楼主海涵。水神天。
铁画银钩,杀气斐然,字形与语气完全不相称。
水神护法么?
调查中,以这个男人最为神秘,凡是派去调查他的,全部失了消息。
顾惜朝想了想,走向囚室。

“焱姬姑娘你想好了吗?是要顾某在你的容月貌上划几刀,还是和在下合作呢?”
“……”被饿了几日,早就失了威风神气的焱姬依然狠狠地看向顾惜朝。
“姑娘果然硬气。”抚掌而笑,顾惜朝从怀里抽出纯金拜帖,“顾某今日接到一张拜帖,姑娘可知来由?”
焱姬见了那帖子,冷笑:“顾惜朝,我劝你还是将圣物交出来的好,金神护法的琉金帖,不是那么好接的。”一旦下了琉金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哦?水神护法和金神护法一起前来,倒是顾某的荣幸,就是不知他们会不会看在同教的份上,救一救姑娘你呢?”
顾惜朝话未说完时,焱姬的脸色已变得煞白,双瞳中流露出惊怖之色。顾惜朝细细观察她的神态,回想自己所言。
水神天么……
哼!便让我会上一会!
8
听过水神天三个字后,焱姬再不曾多言一句。窝在牢房一角,瑟缩颤抖如风中落叶。她心里明白,若是其他护法来也罢,若来的是水神护法……只怕出去了还不如在这牢中。
顾惜朝看着她这般模样,对那水神护法强烈的警戒起来,同时也升起久违的斗心。
心中因戚少商离开产生的些许不适反而被冲淡。或许是因为他心里明白,他们二人无论如何纠缠,终是无法分开。
就算是谎言,就算无法信任,那也是维系他们之间的锁。
那是他们之间的孽,也是他们之间的缘。

戚少商其实并没有离七杀楼很远,他去了金风细雨楼离那里最近的据点,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传令给杨无邪,让他调查一个人。白楼内资料无数,相信博闻强识的军师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二件,是传信给无情,询问边境情况。小妖和老八仍在战场上厮杀,形势如此,不知那二人如何。
第三件,让下属随时注意七杀楼的动向。
等到三件事办完,他静静坐在桌边,才有余裕去想――想那个人。
不是不知道七杀楼此刻危机重重,不是不知道那人面对的敌人是如何强大。只是界线就明明白白地画在两人之间,一个里,一个外,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更不可能将那人拉过来。
惜朝,你说因为太过了解才不能允许谎言的存在。
但是,究竟是因为那真的是谎言,还是因为你不肯去相信……
精明的人往往不肯轻易信人,尤其顾惜朝又是个勾心斗角惯了的人,再加上他们之间实在没有什么足以让人相信的理由――背叛和欺骗倒有不少。
于是顾惜朝亲手画下这道界线,并展现给他看。
面对顾惜朝,他其实没有万全的把握。
――那人心里的壁垒太厚,即使是他,也没有自信能够击穿。
他可以潇洒离开,只是因为他明白再继续留在那里,也不会有任何助力。
那人固执的不想让他插手,倘若自己硬要留下帮忙,也许只会互相拖累,不如从另一方面下手。
――他让杨无邪办的,便是这件事。
至于他们之间的事,信也好不信也罢。
顾惜朝,这一辈子,他绝不放手!

第二日午时将近,顾惜朝站在七杀楼前等待来人。
七杀楼下属装束整齐,站在道路两边,神情肃穆,别带一番萧煞。
说是恭迎,倒不如说是要给来人一个下马威。

远远见那面容清俊的男子走来,脸上和善的微笑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倒不愧是若水之人。柔和,带着不可更改的强势。将其余人等,都排斥在外。
顾惜朝看着来人心底冷笑。这样的表情,让他觉得不舒服。
柔和而强势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戚少商一样,虽然戚少商的笑容里,还带着江湖人难有的天真童稚、赤子之心。不过,戚少商的笑的的确确让他感到温暖,但这个人的笑意,只让他觉得寒意渐生。这种相似又相反的感觉,让他觉得厌恶。
“顾楼主。”嗓音似有如金鸣之声般锐利,只三个字,锋芒尽显。
“水神护法,金神护法。”顾惜朝笑得谦逊。

只是一个招呼而已,现在就短兵相接未免太煞风景。
图穷匕现,那才有趣。
可惜有人不识风雅。
“顾惜朝,把本教的圣物交出来!”金神护法厉声喝道。
看此人倒是个极好懂的人。一身煞气,莽夫一个。
“二位要的东西是什么……”顾惜朝笑道,语意略带嘲讽却不明显,“只怕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吧。”
不善言辞的金神凛一时语塞。
水神天温然而笑,接过话道:“顾楼主说笑了。我教圣物乃天地所赐,有不可思议之力,若让他人得知,难保不会有心怀叵测的人觊觎,自然只有教主和圣女才知道。不过,我教叛徒最后接触的人是你。七杀楼主,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会强人所难。”
“贵教叛徒指的是这七杀楼的前楼主?”听到水神天的一番说辞,顾惜朝心思里转了上百个弯。
“正是七杀楼前楼主,我五神教前任火神护法,火神离。”
“你们在他的尸身上没有找到?”
“很遗憾。”
顾惜朝眉间闪过一丝戾气。姑且不论所闻之言是真是假,不管哪一边是对的,他恐怕都被别人给利用了。对方不是五神教,就是欧阳炎!
“我想请问水神护法一句。”顾惜朝看似无心地说,“欧阳炎真的死了么?”
杀气!
顾惜朝微微撇过头,眼角余光看向右边的屋顶。那一瞬间涌现的杀气虽然稍纵即逝,却依然逃不过他的敏锐。
“欧阳炎的尸身是在本教内部被火化。顾楼主此言,难道是对此有疑问么?”水神天一顿,会意般地说,“顾楼主想说,死的不是火神离,而是其他人?”
“顾某从欧阳炎手上得到的,只有这枚云纹戒指,既然此戒是七杀楼的信物,想必是欧阳楼主带入贵教的,自然不可能是贵教圣物。那么,如果不是欧阳炎未死,便是贵教……”后面的话已不用再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有时候话说得太开,容易“伤感情”。
“这一点倒是本教疏忽了,未曾仔细确认。”水神天看向顾惜朝,目光锐利气势逼人,“若是火神离还活着,以他的脾气,应该不会轻易将七杀楼相让,顾楼主能安稳地在这个位置上近一年,那人想必是真的不在了。”
金神凛始终沉默。就算是他这般急躁的性格也知道水神天和火神离一向不合,从开始当上护法时的争锋相对时刻争吵,一直到后来干脆避而不见、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水火不容在此二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但若说到了解,恐怕除了那个神秘的土神封,就只有水神天对他了解最。当初火神离叛逃,还是水神天指示教众埋伏截杀,对那人逃离路线的预测竟是分毫不差。若死的真不是火神离,这个温若水清的水神天恐怕会立刻变脸。
“阁下莫不是糊涂了?若是欧阳炎真的拿到了贵教圣物,试问,是七杀楼的吸引力大,还是圣物的吸引力大?若有圣物在手,区区七杀楼,也是想舍便可舍的吧?何况舍了它,还有混淆视听的作用,可谓一举数得。”
水神天一笑:“顾楼主所言有理,不过,我又如何判别,这不是楼主你的一面之词?”
“水神护法如愿意,大可搜搜我七杀楼。”顾惜朝手一挥,摆出个“请”的姿态,面上似笑非笑,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
“不必了,顾楼主既然如此大方,天也不枉做小人。待到圣女大人圣驾到来,再来拜会。到时还请楼主给个方便。”
“那是自然,护法走好。”
见对方走远,顾惜朝冷了眉眼。
――不管是谁,想要利用顾惜朝,就先称称自己的斤两!
于此同时,水神天神色如冰:“顾惜朝,果然有意思!”一身煞气,令人胆寒。

戚少商一人单骑到了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子。
一天前,他接到了杨无邪的消息。得到的回讯里提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是欧阳炎小时候居住的地方。
他让杨总管调查的,正是被认为已经死了的,欧阳炎。
不管怎么说,这一切的事端由欧阳炎而起。堂堂七杀楼少主为何会加入五神教,既然加入了,又为何会背叛。也许这个地方,能给他一个答案。

按照消息中的地址,戚少商找到小镇靠向山林的一个独户人家。
“叩、叩、叩。”敲响对方的门,戚少商想着镇上的人对这户人家的评价。
――这户孙姓人家,不是人,是妖……住在里面的老头,会吃人的……
――每隔几年就会有几个孩子住在里面,可后来一个也没见到过。
……
戚少商自然不会相信这些,但是它能说明一点,至少这里,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
若说到小孩,欧阳炎住在这里的时候也应该被称为小孩,这是否有什么联系?
可惜这里是个十分闭塞的小村子,愿意和他讲话的只有那些年轻人。老一辈的人一旦被问到关于那户人家的事,不是缄口不谈就是劝告他离那里远远的,半点口风也不露。
于是他只能一探虚实。
9
屋子从外表看来破烂不堪,持续地敲门,里面却毫无反应。若不是戚少商内力厚,能听到里面有人的呼吸声,恐怕会以为这里无人居住。
对方不应,他也不闯。直到听到走向门口的脚步声才停止动作,微微后退两步。
开门的是个老人,脸上刻满风霜,头上白如雪。年愈古稀的样子,眼睛却不同于上了年纪的人一般浑浊,亮若妖鬼。
戚少商心一抖,莫名的就想起村里人说的话,随即自嘲,世上怎么可能有鬼魅。
就算有,也敌不过人心。
“这位是……?”老者声音暗哑,目光中透着明显的敌意。
“啊,我叫戚少商,想来向您打听一个人。”
“不知道。”回绝的干脆利落。
“老伯我还没……”
“没听过。”这干脆不等戚少商说完便“乓”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戚少商站在门外摸摸满鼻子灰,无语。
这个老爷爷还真是顽固,之后任凭戚少商如何敲门都再不作回应。戚少商暗叹一声,在屋外不远坐下,既然对方不想让他进去,那他就等对方出来!

第三日的夜半时分,屋内的老人从窗口望去,戚少商抱剑倚在屋外树旁,双目紧闭,似已入梦。轻轻推了门出去,走到他身旁,看了半晌,低低一叹。

“老先生终于愿意和在下谈谈了么?”戚少商睁开眼站起身。
这几天他半步都没有移动过,老人也从来没出过门,只是时不时地从窗口望向他。
这般态度,越发让他肯定老人背后一定有什么故事。
“你说你是戚少商?”
“正是。”
“金风细雨楼楼主为什么对我这个破老头子这么感兴趣。”
“为一个人。”
“你要打听的人?”
“对。”
“谁?”
“欧阳炎。”
“老头子印象里没有这个人。”
怎么可能?戚少商一惊。
消息是杨无邪传来的,若是没有把握的消息,杨无邪不可能传给他。
老人思索了一阵,像是在回忆什么。
“如果说姓欧阳的孩子,这里倒是有过那么一个。不过他不叫炎,他叫,欧阳炽天。”
欧阳……炽天?七杀楼主复姓欧阳是肯定的,这么说起来,这个欧阳炽天应该就是后来的欧阳炎。可惜据惜朝所言,欧阳炎在上任七杀楼主时就将楼内的人手全部换了一遍,老楼主的部下一个都没有留下。不然这个问题倒是一问即知。
姑且当他是欧阳炎好了。
“就是他,我想知道有关他的事。”
老人平淡地扫过戚少商的脸,将目光投向屋后的山林:“戚少商,你猜猜这里是什么地方?”
戚少商看向老人,只见对方神色寂寥目光苍凉。他回想到村里人的话,有很多小孩曾在这里住过,然后就失去踪影。如果欧阳炽天就是欧阳炎,那么那些小孩也应该和他一样,去了五神教。
“这里莫非是为贵教培养教徒的地方?”只是如此做法,未免太过麻烦。
“你很聪明。”看出戚少商在想什么,老人长叹一口气,“百余年前,我教曾风光一时,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个我查过,但后来贵教突然销声匿迹,这一点让在下不解。”
“销声匿迹?”老人苦笑一声,“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那样而已,事实上,是当时接踵而来的两件事毁了那个盛极一时的五神教――背叛和内乱。先是我教内部出现叛徒,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圣女和教主又开始争权,以致我教元气大伤,不得不隐匿起来。”
“所以在这里的,都是些小孩子。是为了不再出现叛徒么?”从稚子开始教育的确不容易出现叛徒,戚少商转念一想,“那么圣女和教主要如何分权呢?”
老者奇异的笑了出来,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看起来竟有些恐怖。
“内乱最终是教主赢了,于是我教便多了个规矩。圣女为天,十二岁成为圣女,满十六岁时便会因为沾染太多俗世之气而失去资格,届时,圣女必须以血祭教,庇佑我教荣光。”
“岂有此理!”戚少商大怒,“也就是说贵教每四年就会杀一个十六岁的无辜少女吗!”
“但这个是最有效的方法。我教挑选的圣女都是天真的幼女,由护法保护,不知世事,绝对不会与教主争权。自然也避免了内乱。”

“既然圣女天真不知世事,又为何一定要杀了她们?”
“戚楼主,你历经险阻,现在身居高位,岂会不知权力能腐蚀人心。就算是天真的少女,又怎么可能天真一辈子?不知世事……她们真的会不知么?”只不过是认了命而已。
戚少商不言。他承认,老人说的有理。但岂能因为这样就草菅人命!
“欧阳炽天十四岁来到这里,和其他在这里的孩子比起来,年纪比较大,错过了培养他的最佳时期。不过他是七杀楼主的儿子,武功底子非常不错,所以才有培养价值。”
欧阳炽天果然就是欧阳炎,原来他们知道他是七杀楼老楼主的儿子。但欧阳炽天既为七杀楼少楼主,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里的孩子,有些是街上的弃儿,还有一些,比如欧阳,是被别人拐骗后被我们的人救下的孩子。不过,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让他回去。”
果然……可是,十四岁的少楼主,如何能符合他们的要求?
“如果,他不能表现出你们需要的忠心呢?”
“事实上,他当时并不乖顺,直到八岁的下任圣女钰来到这里。那二人的感情令这个骄傲的少楼主投入我教。四年之后,新圣女继位,他们被带入五神教,我也不知道他们后来的情况。”
“少商多谢老先生相告。”
“戚少商,五神教如今是浑水一潭,你明知如此,还要淌吗?”老人问道,身形一时间看起来竟有些伛偻。
戚少商一笑,豪气顿生:“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戚少商既然已经进来了,少不得要走到底。何况,水浑才好摸鱼。”
“好、好、好,老头子我真的是老了,经不起风雨。所幸这里很久未曾有人来过,可以在此终老。戚少商,老头子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了,你也该还老头子清静日子了吧。”
“打扰了,在下告辞。”戚少商一行礼,牵马离去。

见戚少商走远,老人向屋子走去,一开门,发现床边站着一人。
“土神护法……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笑意,“看来,你对那个戚少商还真是费心,他是个人才,死了的确十分可惜。由此可见,那个顾惜朝想必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
“自从钰死了之后,你就不再对我开口……也罢,你就专心的作一个见证者好了。”昏暗的屋子里,老人无声而笑,犹如鬼魅。只见他轻轻拍了拍床头,地上的砖石无声滑动,形成一个地道的入口。
“回去吧,看看欧阳那小子又玩些什么样。”

――焱姬逃跑了。
顾惜朝得到消息的时候眉头也没动一下,只是挥挥手让人下去。似乎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苍蝇。
这几日他总有些心绪不宁。水神天没有再上门,五神教的人也没了动静。一时间平静的令人觉得诡异。
虽说七杀楼的日常事务也不少,可都称不上是什么重要的事,完全可以交给楼里的弟兄们去做。
所以他很闲。闲着闲着,他就会想到戚少商。
一连几天,没有半点消息。七杀楼在江南四都有耳目,却偏偏寻不到那人踪迹。莫非他回了京城?
不可能。
否定掉自己的猜测,顾惜朝继续思索。那人定是插手这件事去了,没有消息的话,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就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心里微微一跳,顾惜朝皱眉。何必总想着戚少商,他还是找点事情去做好了。

于是起身。
1
焱姬被顾惜朝关在七杀楼的囚室里,每日只供一餐,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严刑逼供。只不过焱姬的体力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样的她绝对不可能独立逃走。
既然她逃了,自然是有人来救她。

“沧澜?你怎么在这里?”佳人美目圆睁,声音里俱是惊恐。沧澜是水神护法的随侍,只听水神天的调派。他会出现在七杀楼,自然也是水神天的指示。想到那个冷酷的男人,焱姬宁愿自己永远待在七杀楼的地牢里!
沧澜不答,将焱姬抗上便躲入他一开始就看准的暗窖。不一会,只听外面慌乱之声响成一片,想来是发现焱姬逃了。一直等到天黑,似乎已确定抓不回来,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沧澜带着焱姬趁着夜色离去。
七杀楼上,“找点事做”的顾惜朝青衫猎猎,朝着远去的两个人影冷笑。
“楼主,是否派兄弟们去追?”
“不用,如果我要抓他们,在他们躲起来的时候就会动手。”顾惜朝眼眸转了一圈,落在旁边的人身上,“崔延,江湖上都言顾惜朝心狠手辣,你可知,当初我为何没有杀你?”
当初顾惜朝入主七杀楼,就数崔延反抗声最大,就算神哭小斧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依然固执地反对顾惜朝接任楼主。当时他的部下都替他捏了把冷汗,生怕顾惜朝这个“大魔头”稍一用力就把他杀了。
“属下不知。”
“不知?”顾惜朝似笑非笑,语气轻柔,“是不知……还是不愿说?”
“属下不敢!”崔延立刻跪下,“属下实在不知!”
顾惜朝也没让人起来,就这么冷笑地说了下去:“据我所知,欧阳前楼主不在的时候,便由你当家,这七杀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些什么,你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留着你,当然是为了能尽快熟悉七杀楼的事务。”
崔延头上隐隐有汗珠沁出。顾惜朝虽然语气轻柔却每说一字气势便涨上一分。一段话下来,那气势已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可是……”顾惜朝话锋一转,语气凌厉起来,“无论是地道之事还是方才二人藏身的暗窖,你都没有提前告知于我,若不是我问起,你是否就不打算说了?若你不能为我尽心,我留着你,有什么用呢?”
崔延面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闭上。
“崔延,我看你也不像是如此有心机的人,莫不是身后有什么高人指点?比如说……欧、阳、楼、主?”目光如刀,似要将人凌迟。
崔延抬头,脸色已白得像鬼:“的确是前楼主交代,地道暗窖之事绝不能和他人提起,就连老楼主也不行。欧阳楼主对属下有知遇之恩,虽然故去,属下也不敢违背。”若不是顾惜朝准备掘地三尺,就算他不提也一定会被翻出来,他是决计不会说的。
顾惜朝笑容亲切:“这倒也不怪你。不过,你既然已经说出欧阳楼主的秘密,若是他回来了,这笔账少不得要和你算上一算,你说,是也不是?”
崔延跟在顾惜朝身边也有一年,知道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心思及其难懂。虽然不知道他此时提起去世的前楼主究竟何意,想来应当是考验他的忠心。顾惜朝此人确有真才实学,短短一年便大振七杀楼。单就这一点,已让人信服。
江湖人本来就只看实力,不问其他。何况千里追杀的另一主角亲自到了七杀楼,看起来和顾楼主的关系很不错,之前的事自然也不用他们这些外人多计较。
崔延郑重言道:“属下以楼主马首是瞻,绝无二心。就算前楼主责怪,属下亦当为楼主尽心尽力!”
顾惜朝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几乎要把他烧出个窟窿时,才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不由长出一口气。和这位楼主谈一话,足足要短寿十年。
顾惜朝看着对方逃难般的背影沉思。
看样子,崔延是真的不知道欧阳炎现在的生死下落。
不过,欧阳炎既已将七杀楼相让,不论是人是鬼,都休想他顾惜朝送回给他。
至于逃走的两人,想也知道是去了水神天。焱姬那女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反而容易落人话柄。而且单看焱姬那天如风中落叶一般颤栗的样子,就知道那女人一定讨不到好,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水神天倒是没有藏匿行踪,大大方方地住进客栈,对周围的七杀楼众视而不见,看来,是真的在等那个圣女。不过他本人强势如此,圣女难保不会是用来分散注意的傀儡,到时候要盯紧的,只怕还是这个水神天!
顾惜朝正想着,心口突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不由向前走了两步。左手扶栏,右手捂住心口。短暂的晕眩退去后疼痛也消失无踪,只有那一瞬间的心悸挥之不去。
顾惜朝不敬苍天不信鬼神,这一,却是莫名的不安。
这不安是为谁,自然不必说。
放眼天下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只有一个戚少商!

木屋里的老人和土神封走进密道后一直沉默,气氛凝重而压抑。
土神封在前,老者在后。终于,老者还是开了口。
“钰的死既然让你如此之恨,何不像欧阳那小子一般为她报仇。”知道土神封不会开口,他又继续说道,“你们二人明明没有慈悲心肠,却偏偏待那丫头极好。你视钰为亲孙女,欧阳则更不用提,钰是他此生挚爱,更忍辱负重策划了十年想要为她报仇。只可惜他似乎有点失算。”
走在前面的人微微顿了一下,觉察到这一点,老者嘲讽地笑了笑:“他竟然将七杀楼交给顾惜朝,那玉面修罗岂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九现神龙戚少商。本来我还期待能看一场精彩好戏,没想到他连圣物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叛逃,还趁我不在教中演出这场好戏。我都不知道是该称赞他,还是笑他无知。可惜,枉我看着圣物在他手上十年之久,现在却流落在外。”
前方已经隐隐能见到光亮,看来是到了地道的另外一个出口。老者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说了这么久,你也给我一个回应如何?”
土神封疑惑回头,却见老者一个侧身,出掌成爪,袭向身后漆黑的通道。
剑光起,藏匿于黑暗的人不退反进,一剑快过一剑,攻向老者。
正是戚少商。

戚少商其实并未离开。他将马儿放出村后,又转回了小屋。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屋内密道的洞口并未关上,只是从上往下望去,幽黑一片。
戚少商陡然冒出个诡异念头――这路,可是通向黄泉?
然而他只思量了片刻,便毅然进入洞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所幸那二人并未远走,隐隐还传来说话之声,戚少商立刻寻声而去,倒也就这般不远不近地尾随在后。现在想来,倒是那老者故意用声音指路,引他进圈套。

地道狭窄,长剑挥洒不开,反而不如老者的双手。更遑论那老人内力厚招式莫测……戚少商渐渐不支。此时土神封亦错身上前,瞅准空隙挑飞了戚少商的剑,复又击昏了他。
本来论武功他和戚少商应当不相上下,不过戚少商有强敌在前,又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反叫他轻易得手。
老者见戚少商昏厥,失了兴致,收手。
“土神封,你怕我杀了他?”所以才出手击昏他。话出口,又想起土神封面对自己时决不会开口,复又冷笑,“落在我手上,只怕还不如死了。”
双掌拍了几下,一队人从光亮走进来。
“参见教主!”
这老者竟然就是五神教的教主!
“将这个人关进木牢。”老者,不,五神教教主邢涛命令道。

那木屋早已废弃,前几日他本是恰好从那地道中出来,却碰到戚少商找上门,对戚少商来说,真不知幸是不幸。
此时,水神天正命令沧澜去救焱姬。

解释一点点,现在五神教里所谓的圣女都只是作作样子而已,并不需要刻意去培养,杀了她们教主也不心疼。真正有才干的话教主反而会头疼。
圣女钰十年前――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死了,关于她的事情以后还会有交待。
旭夜亲说的没错,一切的开始,是因为欧阳炎要复仇^-^
圣物的真面目下章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