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干抹净不留渣 (出书版+番外)

很多年后,在火车有节奏的晃荡声中,井柏然穿着一套名贵西装很有型地靠在车厢抽烟角上,清秀斯文面孔上充满迷惘,对着火车上一个陌生女孩儿发了半分钟的呆,然后弹了弹手指上的香烟,小声说:「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想了很久之后,井柏然发现自己完全糊涂掉了。
「我喜欢老实点儿的,能让我欺负一下的我欺负他的时候他可以小小挣扎一下,但一定不能欺负回来」井柏然困难地说着,最后终于崩溃了。他猛地一拍额头,恶狠狠把烟头摁灭在地板上,非常非常郁闷地说了一句很有哲理但不太文明的话:「*,人生真他妈的残酷!丫的,老子被强奸了!」
井柏然委屈得几乎想要哭出来。女孩儿被噎得快要哭出来了。
井柏然想说的是他被生活强奸了。不是有人这么说吗?生活就像强奸,如果无法反抗,就躺下享受快感。
看到女孩子的眼神,井柏然意识到女孩子产生了错误的理解。
井柏然打算解释一下,但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和付辛博在一起,似乎本来不是自愿的。那样的话算不算是被强奸了呢?和生活不同之在于,没人想着要强奸生活,只能被生活强奸。而他和付辛博呢他本来是想强了付辛博的,结果却被吃干抹净不留渣。
想到付辛博,井柏然不禁打了个冷战–世界上怎么有那样的怪物呢?明明看上去很可口很好欺负很老实的样子,明明觉得很容易就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怎么就被他给玩儿了呢?
井柏然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又发出一声感慨:「人生真他妈的残酷啊–」

第一章

井柏然打量镜子里的人,充满得意之情。
二十四岁,正青春年少。
五官英挺,真是俊美青年。
皮肤光滑,没有青春豆,没有雀斑色素沉淀,也没有伤疤–学空手道时最讨厌别人打到脸,曾打到过他脸的人全部被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
风度翩翩,举止文雅,高学历,好薪酬,电脑天才的光环,同事眼中的最完美情人井柏然对着镜子里的人一声长叹,敲敲镜子里的额头,轻笑:「臭小子,你很牛啊。可怜的宝啊,这么优秀的你,要怎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呢?」
不错,井柏然是个地道的GAY。
他双手交握,活动了一下关节,对着镜子狰狞一笑:「不过没关系,有的是消遣。今天我们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笨蛋吧!」
井柏然要教训的人名叫付辛博,说起结仇经过,话就长了。
长话短说是这样的。
井柏然在一个骇客论坛混,和几个高手一起起哄着骇完五角大厦骇日本大使馆主页,甚至开贴说谁想要哪个游戏里的什么道具尽管开口,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正当他们横扫网络的时候,突然出来一个叫包子的家伙向他们挑战。
靠,玩儿的就是这个,谁怕谁啊?
斗法下来,井柏然他们竟然大败。井柏然这个郁闷啊,美国五角大厦老子都能骇,还骇不了你?继续斗!
井柏然发扬屡败屡战的精神,遭遇屡战屡败的下场,终于震怒:妈的,老子电脑玩儿不过你,咱们看看谁的拳头硬!经过酝酿,井柏然向包子发出一封充满溢美之辞的请和信,并要求见上一面,切磋交流,对方毫无防备,欣然应允。
「可怜的笨蛋啊,」井柏然咬牙狠笑,「一定打得你找不到北。」

约会地点在必胜客。
井柏然等了一个钟头,耐心尽失,几乎要暴跳如雷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身材修长挺拔、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朝他走来。井柏然心头一阵狂跳,如果这是少女动漫,我们一定能看到井柏然双眼冒红心的痴帅样。
男人向井柏然微笑致意:「井先生吗?」
「付辛博?」井柏然喉咙一阵发紧。
男人笑,「可以坐下吗?」
「啊,当然。」井柏然如梦初醒。
就在一刹那间,井柏然做出了一个对他的人生有着重要意义的决定:这家伙这么帅,好!算你好运,老子不打你了,老子要泡你!如果性格不坏,就收了做专宠吧。这么帅的男人都绝种了啊,可遇不可求,遇到一定要抓住!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井柏然摆出最迷人的微笑,最潇洒的风姿,谈天论地,辞锋犀利,见解独到,充发展现出最富魅力的一面。
付辛博话不多,只是微笑。
那明亮清澈的黑眼睛如果被逼到泪眼蒙蒙时,一定很魅惑吧?那薄薄的嘴唇,唇角上翘的弧度完美无缺,如果吻上去,滋味一定是绝顶的甜美吧?还有那微凸的锁骨,咬一口,一定能叫他发出动听的呻吟吧。井柏然快被他迷死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带回家按到床上去。
就在井柏然构思作战计划的同时,付辛博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公司有事,必须立刻赶回去。看着井柏然失望的热切眼光,付辛博笑吟吟地说:「井先生的高论真是令人佩服,如果有空的话,不知道今晚能否再见个面,我还有几点疑问想请教。」
井柏然心头狂喜,表面却风平浪静:「晚上吗?去我公寓怎么样?那里比较安静。正好有瓶好酒,可以一起品尝。」
付辛博不好意思地问:「方便吗?」
井柏然肚子里淫笑,脸上爽朗地笑:「当然方便。」
互相留下地址和联系电话,付辛博搭车离去,井柏然直奔公寓,打开玩具箱:腕套、鞭子、蜡烛,专业的东西一样不少!
井柏然托起下巴–两个人在一起当然是两情相悦比较好,不过一开始只好用强吧?在付辛博感受到他的美好魅力再也离不开之前,皮质腕套是需要的吧?
拾起旁边的一条羊毛软鞭,在掌心试着打了一下,还挺疼。
井柏然嘿嘿直笑:用这个打付辛博么?好像不太忍心,情趣一下意思意思就是啦!想到鞭子落到付辛博身上,那娇嫩完美的嘴唇里发出痛楚的细吟井柏然下面立刻硬了。
呜呜呜,时间为什么这么慢,好期待这个美好的夜晚啊!

八点钟,付辛博准时出现在门外。
他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经过井柏然身边时,清新的独属于青年男子的气息小虫子一样往井柏然鼻子里钻。井柏然控制住意乱神迷,很有风度地请他进门。
两房两厅的公寓只有井柏然一个人住,下午请人打理过,一切都在该在的位置上,井井有条,雅洁大方,墙上的印象派画作也显得很有品味。食物的香味从餐桌上传来,打开的红酒和点燃的蜡烛都使环境变得幽雅温馨。
「抱歉,我来得早了吗?井先生还没有用餐?」
「不,刚刚好。」井柏然将对着镜子练习过多的微笑摆出来,并将自己据称最有杀伤力的侧面对准付辛博。
付辛博似乎呆了一下,笑得有些不自然,脸颊上泛起一抹可疑的浅红,转开脸,避开与井柏然的对视。
井柏然心头一阵狂跳:这家伙害羞的样子太他妈的有杀伤力了,比原子弹还恐怖。幸亏遇到老子,别的人还不一下子就扑上去!?妈的,臭小子,算你有福,遇到老子这么温柔有礼的情人,今夜一定让你终、生、难、忘!
「其实,我不怎么懂酒,酒量和酒品也不好。」当井柏然递过去酒杯时,付辛博有些犯难,但还是爽快地接了过去。
井柏然心里暗爽:酒量不好?正好啊!我酒量好!
可问题是,为什么两瓶下去,井柏然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时候,这个付辛博却两眼清亮,跟一直在喝白开水似的?
付辛博饮尽最后一滴酒,微笑着放下杯子,柔声说:「抱歉,真的不能再喝了,头好晕。」
井柏然松了口气。也许真的有些人是这样的吧,明明晕了,眼睛看上去还是明亮的,果然是不见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要不要休息一下?」井柏然试探着问。
「好啊不过,真的抱歉」付辛博哩嗦的时候,井柏然已经扶住了他的腰。付辛博没有反抗,反而整个身子都靠到了井柏然身上。井柏然心想:这家伙瘦瘦的,还挺重的啊。不过这个腰啊,手感真他妈的好!
眼角一跳,离得最近的是沙发,不过,扶到床上比较有诚意吧?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付辛博后知后觉地问:「不是去沙发上休息吗?」
「我喜欢床。」井柏然答非所问。
付辛博哦了一声,喃喃:「我也喜欢床。」
井柏然斜眼看他,顿时石化。从这个方向看,多么修长浓密的睫毛、多么纯洁善良如小鹿般的眼眸、多么多么想叫人蹂躏的嘴唇啊。不过嘛,第一的话,还是要温柔一点慢慢来的啊,吃饱这顿没下顿是绝对不明智的。
「热吗?」井柏然诱惑地问。
「有点儿热,」付辛博看着井柏然脱他衬衫的手,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境,更加没有意识到自己羞涩的微笑将自己推到更加危险的境,他摸住钮扣,「我自己解,不麻烦你了,多谢啊」
井柏然肚子里几乎要笑开了。以为井柏然是帮人解钮扣的日行一善吗?这么迟钝的家伙还真是少见呀,这人可真是太有趣了!
「井先生也很热啊?」付辛博看着井柏然飞快解开钮扣,迅速脱下衬衣的动作,困惑地发问。
井柏然的脸孔逼到付辛博眼前,声音暗哑:「是啊,好热,这里更热。」他抓住付辛博的手,按到自己下面。
付辛博还没有回过神,已经被井柏然吻住。

以井柏然的经验,对付这种青涩美人儿第一一定要非常温柔,给对方留下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就算是以后分开了,对方也一定会记你一辈子的。在井柏然高超吻技的温柔进攻下,付辛博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化,被井柏然按进柔软的大床里,困惑的表情变得梦幻,闭上眼睛,青涩地与井柏然配合。
井柏然心里万分得意:老子的吻技果然高超啊,小意思,今儿不把你弄到哭着求饶,老子就不姓井了!
嘴上缠绕掠夺着,井柏然的手也没闲着,熟练地把自己的裤子和付辛博的裤子脱掉。他将温柔的吻加,变得热情猛烈,手开始摸索床头的皮套。可是明明放在那里的,怎么没有了呢?井柏然刚往床头看了一眼,后脑勺突然被付辛博按住。激烈的回吻,仿佛将生命的能量全部点燃。井柏然一阵激动,也抱住了付辛博。
井柏然忽然发现一件事:原来付辛博也是接吻高手。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现一件事:自己的手举在头顶拉不下来了。
井柏然抽空往头顶看了一眼,惊奇地看见了他的皮质腕套–皮质腕套里有一双手,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用腕套对方付辛博啊!
井柏然猛地发出一声惨叫。
付辛博翻了个身,骑到井柏然身上,伸手摸啊摸,拿到一根羊毛小鞭,拉着两头拽了拽,严肃认真的评价:「弹性不错。」
井柏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忍不住破口大骂。
井柏然骂得越欢,付辛博打得越用力。井柏然疼得实在守不住了,只好很没骨气地求饶。付辛博捧住井柏然的脸,想了想说:「真的不要了?」井柏然连连点头,眼里泪汪汪的:「痛,痛,痛。」
付辛博眨了眨眼:「喊着痛啊不要的其实是情趣吧,就像日本女优被男人上的时候喊不要一样,其实心里想要的不得了。」说着,又抽了一鞭子。
井柏然疼得一激灵,委屈万分,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真的不要了,求你,很痛,真的很痛,付辛博,你饶了我吧。」
付辛博吻去井柏然的泪珠,柔声问:「不玩了?」
「不玩了,真的不玩了。」井柏然抽噎着回答,付辛博英俊的脸现在看起来活像个恶魔,忽然发现恶魔的脸逼过来,井柏然不由得往后缩。
付辛博按住他,魅声说:「宝,你刚才的声音真性感。」
井柏然打了个冷战:「不要这么客套,你叫我井柏然比较好。」
「宝,完美进行下一步吧。」付辛博柔声诱哄。
「下一步!?」井柏然额头青筋乱跳,意识到不妙。
「又是蜡烛,又是红酒,又是亲吻」付辛博一把举起井柏然的腿搭到肩上,笑道,「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吧?」
「不是不是,我以人格担保!」井柏然大叫。乖乖,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
「人格?入侵五角大厦和日本官方网站,盗取网游道具的骇客的人格?」付辛博轻笑,打开刚才从床头柜摸到的崭新润滑剂,微笑,「准备真充分啊。」在入口有技巧地揉了一会儿,徐徐推进去。
井柏然叫道:「骇客也有人格!」下身被强烈地侵犯着,他只好放开人格的问题,急叫:「住手!住手!」
「快好了。别急嘛。」付辛博慢条斯理地说,滑进去一根手指。
「老子不急,老子叫你他妈的住手!」井柏然难受得厉害,拼命扭动身体。
「好啦好啦,这就好啦。」付辛博推进第二根手指。
「你好老子不好!你他妈的立刻给老子住手!」井柏然几乎要抓狂了。
付辛博置若罔闻,推进第三根手指,第四根手指,然后抽出手,一挺腰,将井柏然贯穿。井柏然发出一声惨叫,眼前一黑,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老子的贞节啊,毁到这混蛋手里了!呜呜呜,此仇必报!此仇不报,老子不姓井了。
「别紧张,来,腿张大一点。」
「不要!」
「要啊,当然要啊。」
「不要」
「乖啊。」
「呜呜呜。」
「乖啦乖啦。」
「慢嗯啊慢点啊啊–」
「舒服吗?」
「嗯啊呜呜慢点啊」

二十一点整,井柏然家的灯亮闪闪的。
二十二点整,井柏然家的灯亮闪闪的。
二十三点整,井柏然家的灯亮闪闪的。
零点整,井柏然家的灯亮闪闪的。
一点整,井柏然家的灯亮闪闪的。
二点二十三分,井柏然家传出水声。
二点五十二分,井柏然家的灯灭了。
十一点五分,井柏然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这个月的全勤奖没了。
井柏然发了一会儿呆,忍着酸痛爬起来,发现被单已经换上了新的,身体也被清理过了,闷头想了一会儿。在浴室里似乎又被要了一,做到后来自己好像哭得很惨。井柏然去照镜子,眼皮果然肿了,活像两颗粉嫩的桃子。
井柏然缩到沙发里,掰着脚指头自怨自艾了很久很久,安慰自己:井柏然,要坚强。
但是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郁闷无比。
郁闷归郁闷,生活还要照过,井柏然打电话去公司请假,发现电话旁有一张纸条。纸条是这么写的:
做个守法好公民,乖。
落款:付辛博。
井柏然把纸条撕成碎片,手指发抖,嘴唇青紫,脸色苍白,悲愤欲绝地叫道:「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此仇不报,我就不姓井!」
井柏然一向是行动派,最看不起坐着瞎转脑筋的家伙。
报仇嘛,当然要有计划,付出行动。
饱受蹂躏的身体不能坐硬椅子,井柏然打完请假的电话,抱着电脑趴到床上。打开电脑,发现桌面变成了付辛博的照片。井柏然恨得牙痒痒,指着付辛博的照片说:「小子,你玩儿大了!」
井柏然首先查了付辛博常混的那个骇客论坛,发现包子很早就在那里了,只是少露面,才不被人注意到。通过网站,井柏然查到付辛博的IP,开始发动进攻。
遗憾的是,经过一个星期的大战,井柏然各种方式的入侵都以失败告终,后来收到一封来自付辛博的邮件,附件里是一个动画:一个小人举着棋子对他说:「井先生,我很忙,相信你也有正式的工作吧。别玩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井柏然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井柏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计不成,心生二计:从床上跌倒,从床上爬起,既然骇了付辛博也难解心头之恨,一定要把他压到床上蹂躏得比自己悲惨一百倍才成。
井柏然忍着恶心给付辛博写了一封甜蜜的求爱信。为了防止付辛博恼羞成怒跳出来骂街破坏他斯文有礼睿智沉稳的形象,信的具体内容就不说了,大意如下:亲爱的辛,那个激情的夜晚美好无比让我难忘,你可否来我这里,与我再赴激情?(PS:井柏然原信长七百字。)
回想那个晚上,虽然羞愤无比,但印象中付辛博还是很享受的。井柏然本以为付辛博接到信一定会屁颠屁颠地回信,火箭速度赶过来。哪知盼星星盼月亮地苦等了一个星期才接到回信。为了照顾井柏然的情绪,信的具体内容就不说了,大意如下:没空。(PS:付辛博原信,加上落款,共计六个字。)
井柏然气得喝了一大杯冰水,拉了两天肚子,第三天继续努力写恶心的情书。
一个月后,付辛博的回信终于由『我没空』变成了『今晚八点。』
井柏然激动无比,在地板上跳起华尔兹。打开笔记型电脑,在当天日志下输入一行字:雪耻狂欢日。井柏然哼哼一声阴笑:付辛博,你的末日到了!

第二章

井柏然的自信是很有理由的。从上幼稚园起,数不清的小朋友被他欺负哭,包括比他大的哥哥和比他漂亮的女孩子。每当有人告状的时候,井柏然就瞪大眼睛,咬着嘴唇,无辜得像一捧白雪似的望着老师。老师这个时候通常都要怀疑有人诬告。回头井柏然立刻把那些告状的欺负得更惨,直到有一天,没人再告他的状了。
上了中学,井柏然修理人的法子变了,改地主式的欺压为阴谋家式的陷害,其业绩包括把批评他的班主任赶出学校、把一个自以为漂亮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优等生名声搞臭、骗市委副书记的宝贝儿子爬树摔断腿如此等等,不计其数。
至于他高中时代、大学时代的连横合纵战略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说这么多,意思只有一个:咱家井柏然可不是省油的灯。付辛博不是酒量好吗?好呀,咱就用药对付你。不信你是实验小白鼠,连抗药性也是超一流的。
这天,井柏然签文件时把自己的名字签成付辛博,走路时撞翻了总经理的小秘给总经理端的咖啡,下班时踩到香蕉皮摔了个四脚朝天。总之是十分倒霉的一天。晚上洗了个热水澡,发现后腰疼得更厉害了,走路都一拐一拐的。但即使如此,压倒付辛博蹂躏报复的决心也一点没有动摇。
八点来临,打开门看到付辛博时,井柏然忽然有点儿不知所措。可见上付辛博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是很的。
「眼圈有点黑,最近睡得不好吗?」付辛博打理井柏然,很自然地问。
井柏然呆呆看着他大方地走进来,换拖鞋,把一瓶红酒放到饭桌上,不禁觉得奇怪:这里你只来一的吧?你和我不是很熟的吧?
想归想,井柏然什么也没说,反而很亲密地帮付辛博添了一碗饭。
付辛博教养很好,吃饭的时候没有一点声息,姿态优雅,简直就是一活动的艺术品。气氛忽然变得古怪,井柏然只好也淑男起来。默默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去厨房洗碗,收拾餐具。
付辛博整理橱柜的时候,井柏然看着他领口露出的一截麦色肌肤,心肠软了一下:算了,付辛博这么帅,这么会做家务,要是做情人的话,一定安安静静的像个小猫,哇,好可爱。今天晚上好好疼爱他,不欺负他了上一嘛,都是自己不小心,就算了。

井柏然家里有一个吧台。两人坐在米色高脚椅上,趁付辛博打量酒柜收藏,井柏然往他酒杯里下了药。这是一种具有镇静效果的白色晶体,具有极强的速溶性,据说喝下去脑子什么都清清楚楚,就是四肢发软没力气。井柏然是空手道蓝带,对付两三个成年男人不成问题,不过,这种事情弄得跟打架似的也挺无趣的,不是吗?
井柏然轻摇酒杯,晶体溶解,天衣无缝。
「付辛博。」井柏然唤他。
付辛博回头,笑了笑,接过酒杯凑到唇边。井柏然心里叫了一声爽,付辛博却突然指着一名酒说:「这瓶很难得,你竟然有收藏。」
那是井柏然从一个日本老头手里抢来的,想起当时的那场竞价井柏然就一阵激动。但井柏然不是个爱显摆的人,因此淡淡一笑,口气轻松地把当时的情形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偶而看付辛博一眼,只见那双黑亮的眼睛含着笑意,闪闪发光,心中更觉得意。好不容易讲完,付辛博手里的酒已喝了一半。
「听故事听得太入神了。」付辛博微微一笑,举杯。
井柏然笑了笑,也拿起自己的杯子,清脆的一声撞击,各自一饮而尽。
药效要半个小时才能真正发挥,大功告成,现在只剩一个字:拖。井柏然依计而行,和付辛博谈起电脑安全,这是井柏然的强项,更是付辛博的强项。两个大专家越谈越投机,井柏然想起看表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
井柏然观察付辛博,只见他靠在沙发上,用手支头,窄秀的眼微微眯着注视自己。那眼神有些奇怪,带点迷茫和痴呆。柔嫩的嘴唇微微开启,嘴角翘起,似笑非笑的,像是等着人吻上去。这个样子,怎么像被催情了。难道药效不对?
井柏然脑子里有点迷糊,压下心里的疑惑,靠得离他近一点,低声询问:「你精神好像不太好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困,身上没力气?」
付辛博呆住了,一副石化表情。
「有没有觉得浑身发软?」井柏然淫笑。
付辛博叹了口气,眼神顿时清亮起来,诱惑的嘴唇抿成一线,捏住井柏然的脸:「估计错误,原来是镇静剂。宝,小笨笨,你精神也不好啊。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浑身发软,身上没力气?」
井柏然看着付辛博压上来,连忙用手推,却惊奇地发现手臂使不出力气来。
「你你你你你你」井柏然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宝,真对不起。」付辛博三两下扒下井柏然的衣服,眼光犀利凛冽,声音却柔得能拧出水儿来,「这个月一直在忙,没有时间来陪你。从你的信里我切地感受到你的寂寞难耐,不要怪我冷落了,好吗?今夜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满足你的欲望。」
井柏然咬着牙说:「你换了酒!?」
付辛博奇怪地问:「酒是你倒给我的呀。」
井柏然想:「难道是我递错了酒?」认真回想当时的情景,再确定自己绝对没有递错酒,那为什么喝了药酒的人没事,自己却药力发作呢?眨了眨眼,井柏然忽然委屈地想哭。我靠!倒霉到老子这份上也算到极品了。

付辛博把光溜溜的井柏然抱到床上,成功从床头柜找到崭新的润滑剂,举起井柏然的双腿压到胸前,露出粉色的后庭入口,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索。井柏然的后腰下班的时候才伤到,这么一扭,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呀呀乱叫。
付辛博也不理他,只管把润滑剂推进去,滑进一根手指、两个手指。下体不适,后腰疼的跟要断了似的,井柏然委屈得直掉泪。
付辛博说:「哭什么呢,我还没进去呢。」
井柏然哑着喉咙叫:「腰,我的腰。」
付辛博想起进门时井柏然别扭的走路姿势,把他翻转过去,看见后腰上青了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呀?」付辛博在上面揉了一把。
「摔的。」
「疼吗?」
感觉到一线转机,井柏然连忙装可怜,「很疼,唉哟,疼死了。」
付辛博不出声,半晌附到井柏然耳边问:「宝,你入侵我的电脑,我本来很生气,决定要好好惩罚你,但是看到你的信,我想你原来是想我了,在向我撒娇,就不打算追究你了。现在我忽然有点怀疑,信里你说爱我,舍不得我,想我了,想我想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此时不撒谎表忠心骗可怜更待何时?井柏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眨着泪光盈盈的眼睛望着付辛博,信誓旦旦:「当然是真心的,包子,我腰很疼,疼死了。」
「乖,不哭。」付辛博揉揉井柏然的头发,「没想到宝这么爱我既然这么爱我,为我忍受一下疼痛也是可以的吧。」
井柏然「啊?」了一声,身体已被翻过来,腿一轻,被抬起来搭到了付辛博肩上。井柏然气得眼前发黑,愤怒地指责:「付辛博,你他妈的还是人吗,有兽性没人性啊啊啊啊啊!」下体被贯穿,井柏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啊啊啊啊啊」变为「啊嗯呜呜嗯」,然后变成「不要,呜呜呜,不要了」,后来变成抽泣,最后变成嘶哑的大哭:「不要放过我」
付辛博吻着井柏然的眼泪批评他:「宝你自己说,对人家说喜欢人家,还朝自己下药要人家抱你,人家抱你的时候又撒娇不让抱,还骗人家说根本不喜欢人家,撒慌说写信只是为了报复人家,最不好的是撒娇说要杀了人家煮了人家煎了人家。你自己说,撒这样的谎对不对?这样对老公撒娇对不对?撒娇难道不应该有个限度吗?」
井柏然迷迷糊糊的,哪儿知道付辛博说的是什么,只管应「是」,一边又叫:「我不行了,你插坏我了饶我饶了我」

这一晚的情况和另一个据井柏然信中『永生难忘』的夜晚十分相似,但又不太一样,具体情况如下:
二十一点整,井柏然家的灯亮闪闪的。
二十二点整,井柏然家的灯亮闪闪的。
二十二点二十八分,井柏然家传出水声。
二十三点整,井柏然家的灯亮闪闪的。
零点整,井柏然家的灯亮闪闪的。
一点二十二分,井柏然家传出水声。
一点四十五分,井柏然家的灯灭了。
十点五分,井柏然睁开眼,侧过脑袋,看着旁边熟睡的脸孔,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这么帅的男人,这睡相看起来为什么让人想到天使呢?好帅,好可爱,好想抱进怀里蹂躏。
半分钟之后,井柏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发出一声惨叫,翻身骑到『天使』身上,掐住『天使』的脖子往死里掐。
「没人性的王八蛋,狡猾的老狐狸,吃骨头不吐渣的死王八,老子掐死你!」井柏然面孔苍白,嘴唇发抖,悲愤地低吼。
付辛博睁眼看看他,脚轻轻一抬,受伤未愈的井柏然滚到了床下。
「唉呀,没摔到吧?」付辛博一脸关切,假惺惺地爬下床把井柏然抱回床上,「煮了粥给你喝,乖,等着啊。昨晚泡完澡给你做了按摩,不过要消瘀还要多休息。大清早儿的,玩什么情趣游戏啊,乖,来日方长。」
「谁要和你来日方长,滚!」而且这也绝对绝对不是情趣游戏!
「宝,你又不乖了。」付辛博窄秀的眼眯起来,危险地逼近。
井柏然浑身直打哆嗦,啊啊啊,日本人打过来吧,外星人打下来吧,八国联军一起上吧,撒旦魔王出现吧,把这个万恶的魔鬼给带走吧,啊啊啊!
『魔鬼』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宝,这样才乖。」
『魔鬼』离开井柏然,走出卧室,井柏然松了口气,躺倒在床上,悲哀地回忆与反思:怎么会惹上这么个家伙。
付辛博煮的白粥香喷喷的,炒的两个青菜油绿鲜亮,吃起来很爽口。井柏然喝了两碗粥,扒光了所有的菜,眼角偷偷瞄付辛博:老子把菜吃光,不给你吃!付辛博看着井柏然风卷残云,只是笑,安静地喝白粥。井柏然正得意,突然明白一件事:付辛博在让着他。是呀,昨晚人家已经吃饱了,现在给自己占点便宜又算什么?
香喷喷的粥顿时变成了砂石,油绿鲜亮的青菜顿时变成了青豆虫。
井柏然撂下碗:「姓付的,放下我的碗,滚出我的门!」
「言不由衷。」付辛博笑着收碗。
井柏然怒火中烧,握住拳头原地打了两个转,吸气:不行,井柏然,不能被这么打败!要是认了输,你可就一世英名付流水啊!
二计不成,心生三计,井柏然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笑容:付辛博,你狡诈无耻不是么?好啊,软的不成咱们来硬的。等老子的腰好了,有你臭小子受的,老子堂堂空手道蓝带可不是盖的!
付辛博收拾完厨房出来时,井柏然躺在沙发上翻看一本电脑杂志。付辛博洗了几个苹果,削皮,切块,拿牙签插好坐到井柏然旁边喂他吃。吃完了苹果,付辛博递给井柏然一个靠枕:「趴着看杂志,我给你做一个肌肉放松按摩。」
井柏然模糊记得昨晚洗完澡出来付辛博在身上揉捏时舒服的感觉,警惕地瞪他一眼:「不许乱摸。」这才翻身趴下。
井柏然试过专业的按摩,享受了一会儿,忍不住问: 「付辛博,你老实告儿我,你是不是做过按摩师?」
「没有。」
「这手法怎么这么熟啊。」
「我妈有椎间盘,有几年常要做按摩。放假的时候我陪她去按摩所,看得多了就学会了。后来我妈干脆不再去按摩所,我在家里给她按摩。」
「你小子缺德不?拿老妈当实验品呀呀呀!疼!」
「知道疼啊,那就乖点儿」
「你就是个臭弹簧,按都不能按一下,按一下你就弹。」
「这叫人不犯我,无不犯人。」
「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井柏然眼皮渐重,竟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房里黑乎乎的,以为是天黑了,正纳闷自己怎么睡得跟猪一样,听见雨声一阵比一阵紧。拉开窗帘一瞧,窗外昏天黑地,雨下得跟筛豆似的。付辛博已经不在了,灯也没有开,井柏然想到一帆风顺的人生在近来受到的巨大挫折,一股孤独感油然而生,不禁唏嘘起来。
对雨伤怀,仰天长叹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一个男人提着大包小包往楼下跑。他住的这栋楼前面有一段长长的路,男人淋得跟落汤鸡似的。井柏然被这一幕画面从不幸中解放了出来,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雨天呆在家里真他妈的爽!」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男人的身姿,井柏然忽的睁大眼,这挺拔的身影,怎么看怎么像付辛博啊,我的天,难道是恶魔回来了?
刚刚涌上的幸福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分钟后,门上传来锁匙转动声,一条黑黑的高挑人影走进来。毫无疑问,一定是付辛博了。井柏然心中长叹。付辛博动作轻柔地换上拖鞋,打开冰箱,不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去,提着剩下的东西去厨房,打开灯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过了很久才从厨房里出来,一转身又进了浴室。淋了雨当然是应该去洗澡的吧?奇怪的是又没有水声。
井柏然心想:这个家伙有点儿不正常。
不一会儿,付辛博披着浴泡从浴室出来,重新进了厨房,轻轻带上厨房的门。
细微的水声,一会儿流一会儿又不流,像是在淘米,静了一会儿又是水流声,流呀流,也不知道洗了多少菜,一会儿又是各不相同的切菜声,似乎是在切不同的菜。『滋』一声响,随机沉寂下去
井柏然蜷到沙发上,听着变化的声音,望着厨房门缝透出的一点点光,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被填得满满的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什么响动也没有了。厨房门打开,付辛博迳自走到井柏然身边,缓缓俯下身。
「干什么,找扁啊?」井柏然冷冰冰地说。
付辛博下压的气势停住,柔声说:「醒了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
开玩笑,你老兄的样子有一点儿像吓了一跳吗?要不是被你碰过,呜呜呜,真怀疑你从神经到披在外面的羊皮都是铁铸的。
「你不回你家,怎么还在我家?」井柏然闷声问。他虽然想要报复,但目前身体状态不佳,留着付辛博在身边简直跟绑着个定时炸弹差不多,太危险,太危险了!
「不是你写信邀请我和你见面的吗?为了和你共渡周末,这个星期做了不少工作。」付辛博笑了笑,「可惜你扭伤了腰,不能用那种方式好好疼爱你。不过这样也好,照顾你的感受也很好,感觉很温馨。」
温你的头,井柏然直翻白眼,伸了个懒腰说:「开饭吧,饿坏了。」
等菜端上来,井柏然眼都直了,对着灯下一桌子色香俱美的菜直流口水:「我说付辛博,你做过厨师?」
「没啊。」
「蒙我的吧?」
「蒙你干什么,」付辛博笑,「我妈住院的时候胃口不好,什么都不想吃,我买了本烹饪的书,天天变着样做菜给她,那时真学了不少的古怪菜,有空做给你吃不过很久没弄,都忘得差不多了,来,尝尝味道对不对。」
井柏然抓起筷子,以饿虎下山之势扑上去,直到肚子鼓起来才意犹未尽地丢下筷子。付辛博刚才一直笑着看他吃,这时才端起碗细嚼慢咽。井柏然典型是记吃不记打,早上起床时的悲愤又一抛到九霄云外,盯着付辛博俊爽温和的脸,心里翻来覆去打一个主意:又帅,又聪明,又会做家务,又会按摩,弄来当老婆一定很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洗衣服
井柏然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吃过饭,收拾过厨房,付辛博收拾了所有需要洗的衣服去了洗衣间,半个小时后,所有洗好的衣服被烘干、熨烫、挂到衣架上。
井柏然的装志雄心再一扬起彩旗。虽然攻受问题仍要以武力解决,但脸就不用拉那么长了?对老婆不能光靠蛮力,也需要智慧和温情的嘛?虽然出师不利,被抱了,不过,身为GAY,就要有偶尔被抱的觉悟啊。
想通了这些,需要再看付辛博,发现这家伙更加帅气可爱了,想到能搞到这么完美一个小受受,真是夫复何求啊!井柏然得意极了,忍不住拉过付辛博的脑袋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付辛博靠在井柏然旁边柔顺地仰起脸,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气氛由紧绷绷变为活泼泼,由活泼泼变为甜蜜蜜。
可井柏然不是笨蛋,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更知道羊皮底下的大灰狼不那么好惹。
被有技巧地推开时,付辛博意味长地看了井柏然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付辛博也不是笨蛋。藏须弥于芥子,点顽石作赤金,化精钢为绕指柔,路漫漫其修远兮,傻瓜才会破坏这么好的气氛–要钓大鱼,须放长线啊。
下午,付辛博把买来的红油擦到井柏然腰上,又给他做了一按摩,然后两个大男人情侣一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削苹果、剥葡萄、闲嗑牙,其间为布莱得比特和裘德洛谁更性感爆发一场小小争论,最终以温良谦让的付辛博同学闭嘴、骁勇善战的井柏然同学穷追猛打结束战斗。
傍晚,有伤在身的井柏然同学靠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无伤残人士付辛博继续负责做饭、盛饭、洗碗、收拾厨房、整理床铺等一切劳动。
这个晚上,两人各怀鬼胎,相拥而眠,一夜无话。灯息得很早,很早,很早。(PS:房内没有任何可疑声音。)

井柏然摔那一下其实不算什么,休息一天又好好睡了一觉,基本就没事了。第二天起床,阳光明媚,和风习习,井柏然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绿油油的树木,语带双关:「新的一天,晴朗的早晨,美好的开始。」
付辛博不置可否,迎着朝阳露出一抹微笑。太阳刚跳出来,光线稍微有点刺眼,付辛博微微眯起眼,坐到井柏然旁边。
井柏然突然很想搂住他柔韧的腰身,吻那薄薄的嘴唇。他刚跳出来这个念头,腰已被固定住,唇已被吻住。靠,下手真他妈的快。井柏然肚子里骂一声,抱住付辛博拼杀。付辛博不和他争,笑着退让,任他凌厉进攻片刻,调整姿态一侵而入。井柏然负隅顽抗,到后来被吻了个晕头转向,正不知今朝是何朝也,付辛博忽然开放他,自责说:「不行不行,今天要出去采购东西,趁着早上凉快,一起去吧。」
付辛博起身去换衣服。井柏然看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并且褪到腰际的睡袍,再看看被拧得发红的乳头,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呼吸,呼吸,井柏然你是被这头美人狼给迷住了。定力,要有定力啊,做老公的怎么能还没老婆有定力呢?
穿衣打扮,吃饭洗碗,一对帅哥双双出门去。
出公寓往左走一百米左右,对面就有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井柏然盘算一会儿回去怎么温柔地凌虐付辛博,提了篮子在前面,一路心不在焉,拣垃圾似的从货架上拾起东西往篮子里扔。
付辛博扔的速度比他更快,不到十分钟,两人各提了一只填得满满的篮子去收银台付账。很默契,谁也没有提出为对方付账的愚蠢要求–攻受未定,谁也不服谁,现在提这事儿不是找茬儿吗?
两人各提了两只大手提袋,并肩往回走。
井柏然幻想着等付辛博变成他老婆,两个人并肩在这条路上散步的情景,脸上渐渐呈出现白痴样的笑容。正笑得开心,被人猛推一把,只听身后传来『抓小偷抓小偷』的尖叫,好个井柏然,临危不乱,一把揪住对方,一个过肩摔摁倒在地。那小偷的同党吓了一跳,就要逃,也不知道付辛博怎么伸手一抓,被绞成个圆团团摁倒在地。
几个巡警赶过来,把两个小偷铐上。付辛博一拉井柏然,两人钻个空子飞快地跑了,一个巡警发现了,追着叫:「同志,同志,别跑啊。」
他说不跑就不跑?大好的星期天,谁耐烦跟他们去警局晃悠?要是发个『社会好青年』什么的奖状,是挂到井柏然印象派装潢的家居里,还是搁付辛博家?
井柏然瞅瞅付辛博,这家伙的家只会比自己家更有格调。倒不是井柏然变谦虚了,付辛博以后要做他老婆的,夸奖老婆没什么吧?在老婆跟前虽说要有绝对领导地位,可偶尔服个软哄老婆开心也是天经地义的嘛。
逃出巡警魔掌,俩人喘了几口气,一起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井柏然忽然想到一件不太妙的事儿,挑着眼角看他:「付辛博,身手不错嘛,哪儿学的?」
「我有个亲戚是武警。」
「武警?」井柏然提高警惕。
「他在警校主修科技犯罪那一块,到了警局管的是网络安全和犯罪,跟着师兄学了几手擒拿,不成样子。我觉得好玩,和他玩过一段时间。」
井柏然揪紧的心放了下来,跟警察学几手抓小偷的招式,对付空手道蓝带可不够看。
「你难道也做过警察?」付辛博问他。
「哪儿啊。有段时间闲着无聊,在一个空手道的武馆里混过几天。也是不成样子,叫您这位警察同志的高徒见笑了。」井柏然点头哈腰,笑得十分不老实。
付辛博看着他,神色明显有些不安。
一路上付辛博都不吭声,有时候井柏然问他什么,这小子明显在走神。井柏然心里暗暗得意,小子,知道怕了吧?
回到公寓,整理买回来的东西,付辛博眼睛直朝门口飞。井柏然看在眼里,也不作声。收拾完一切,付辛博两只脚开始往门口挪。井柏然一个箭步挡住,双臂抱胸往门上一靠,身姿优雅,风度翩翩地说:「包子,急什么,瞧这时间还早着呢,咱们美好的周末还有一半时间。」
包子眼睛到飞,就是不敢跟井柏然对视。短兵相接了一个多月,井柏然终于找到俯视敌人–不,俯视老婆的感觉,心里那个爽啊!逼过去,暧昧地耳鬓厮磨,「包子,咱回沙发上坐着说好不好?认识这么久了,也有了肌肤之亲,有些事得好好谈谈,是不是?」
付辛博僵立了一会儿,被井柏然半推半抱着拥到沙发上坐下。井柏然一个劲儿往前靠,付辛博一个劲儿往后缩,低着头说:「井先生,说话不用挨这么近。」

第三章

付辛博身子似乎在发抖,脸色似乎也有些苍白。井柏然有些心疼,小包子,你老公是个温柔的人,别怕别怕,虽然我有些恶趣味,喜欢玩儿些情趣,想压你蹂躏你,想把你弄得哭哭啼啼求饶,但像我这么帅、身手这么好、这么才华横溢的情人–能遇到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是好好享受吧。
「包子啊,你说咱俩算是什么关系?」井柏然开始编织圈套。
「井先生」
「不不不–」井柏然左手握住付辛博的腰,摇动右手两根手指,「像以前一样叫我宝,或者亲爱的宝。井先生太见外了,不适合我们。包子,认真想想,告诉我咱们是什么关系」压低声音性感地轻笑一声,款款耳语:「说错了可是要受惩罚的」
付辛博几乎要像小兔子一样瑟瑟发抖了,看样子恨不得找个安全的小窝躲起来。
「应该是朋友吧」付辛博吞吞吐吐地说,死死抓住井柏然到乱摸的魔掌,看看井柏然沉下的脸,只得改口「情人?」
「说得好。」井柏然奖他一个香吻。
「你不是真喜欢我吧?」美人就是美人,危机当前,坐怀已乱,付辛博干巴巴的笑容依然美得蛊惑人心。
「当然是真心喜欢你。给你写了那么多情书,你都看了的吧?我说过,字字出于真心。包子,你要不要我发个誓。」
「不用不用。」付辛博咬住红艳的下唇。
井柏然看得直流口水,一把把付辛博摁在沙发上,捧住他的脸在那可爱的嘴唇上啃咬吮吸,嘴里喃喃:「既然是情人,就得定出谁上谁下,包子你说,谁上谁下?」
「两人相的模式一般应以第一为准」付辛博好不容易推开井柏然,呼吸都乱了,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犹豫,「前两都是我在上,以后如果要在一起,依照前两的例子应该是」
「你想死吗?」井柏然捏住付辛博的脖子,杀气凛凛,以不捏伤付辛博为基准缓缓收力,「这个时候了,还敢提在上的话!」
「我不服!」兔子急了也蹬鹰,付辛博被逼到绝境,终于反抗了。
哈哈,要的就是这句话。井柏然点头,一脸狡诈的笑:「哦,不服啊,要怎么样你才服啊。我想想哦,我想到了。男人嘛,跟女人不一样,男人最崇尚的是力量。这样吧,咱俩打一架,谁赢谁就是老公,输了的乖乖做老婆,以后要听老公的话,不能再有任何异议。」
「男人崇尚的不光是力量吧」付辛博表示怀疑。
「你不是怕了吧?」井柏然激他。
「怕,谁会怕啊?你得意什么!」付辛博一挑英眉,突然恢复往常的气势与镇定,握住拳,用一种豁出去的悲壮姿态和井柏然对峙,「那就打一架好了,就你在武馆里混那几天,我还不信能高到哪儿去。划道儿吧,怎么个打法儿–不过,你不觉得两个成年男人用打架解决这种事儿太幼稚?」
井柏然一肚子坏笑,憋得快内伤了,连连摇头:「不不不,绝对不幼稚。打法儿嘛,很简单,谁的背先挨到地上,就算输。」看付辛博又露出犹豫的样子,井柏然立刻站起来,拉着他走到客厅中央,伸出右掌,「来来来,击掌为誓!我要是输了,就认赌服输心甘情愿做你老婆,跟着你姓付。你要输了,就认赌服输心甘情愿做我老婆,跟着我姓井。一局定攻受,不得反悔。」
付辛博表情僵硬,蹙眉,盯着井柏然严肃地看了很久。井柏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生怕他不答应。今儿就算他不答应,箭在弦上非发不可,不过那样再生波折,怕把事儿搞砸,还是和平解决比较好。
井柏然正心焦,付辛博叹了口气,认命地举起了右手。井柏然大喜,连忙半强迫地和他击掌三声,这就算互相许下约定了。
井柏然手臂一长,就要抓住付辛博手臂,哪知竟没抓到。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重心一歪,稀里糊涂就躺到了地上。付辛博蹲在旁边,黝黑黑、亮闪闪的眼睛从上面注视他,一字一字说:「井柏然,你输了。」
井柏然嘴巴张得老大合不住,半天吐出一句自己也快恶心死的话:「我没准备好。」
付辛博用看异生物的眼光盯着井柏然看了一会儿,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轻轻地说:「好啊,再打过,可不许再耍赖了。」
「你要是准备好了,那我们动手了。」付辛博退开一步,弯腰鞠了个躬,用的是空手道武馆中最标准的姿势,声音掷地有声:「请指教。」
井柏然心里一阵发毛:这家伙,学的也是空手道不对劲,情况大大的不对劲儿!
攻受之战,决定一生命运,井柏然刹那间下了个决定:先下手为强,以暗袭换取一生幸福。
左手一记兜拳,猛击付辛博面门,身子微侧,右脚使了一记侧踢。他在空手道上下过苦功,侧踢威力十足,在武馆没少被师傅表扬。这一踢虎虎生风,付辛博非躲不可,井柏然早已算好,可是,他的一拳一踢竟然都落在了实物上。
按照理论来说,当然是落在了付辛博身上,但怎么那么硬呢?而且明显没有踢开。井柏然直觉不好的时候,胸口一震,五脏六腑都翻了个遍,重重摔在地上。
井柏然的惨叫只发出半声,剩下的一半堵在嗓子眼儿里。躺了好一会儿,爆炸一样的疼痛缓解下来,井柏然蜷成了个弯虾,心里一阵发苦:他见识不错,记得空手道棕三以上有个叫『三战气功』的名堂,听说三战拳配合『三战小马步』运起气来全身肌肉跟铁似的。这个付辛博,难道是空手道高手?
「宝,这可是你先出的手哦。再耍赖就变小狗了。」付辛博蹲在旁边,不紧不慢地宣布,「游戏结束,从今天起,我就是你老公了。」
井柏然的视界由一片漆黑变得清楚起来,呆呆望着付辛博俊美的脸说不出话。付辛博那一拳把他的全部斗志打得烟消云散。斗志斗不过,打架打不过苍天啊,你不公平啊,我明明是小攻的身和心,为什么要遇到这个怪物啊井柏然再也忍受不住,吐出了他人生中第一口鲜红鲜红的血。

「没事儿,回家养两天就得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检查后,穿白大褂的眼镜男不冷不热地给定了论。
「我要住院。」井柏然坚持意见。乖乖,家里有头大灰狼,老子四肢俱全的时候呸呸呸,乌鸦嘴,现在老子仍然是四肢俱全,老子的意思是老子身体健康的时候呸呸呸,乌鸦嘴,现在老子身体也很健康老子的意思是,老子身体状况最好的时候也不是大灰狼对手,现在身体虚弱,被打得都吐血了,这要回去,还不被扒皮吞骨?
「你也是,」眼镜男不再理会井柏然,转身面对付辛博,「这家伙别扭不听话,教训教训就是了,怎么就动上手了?」
什么叫『教训教训就是了』?死医生,虽然你长得很帅,但是我绝对要和你不共戴天!井柏然翻了个白眼儿,捂住胸口大声呻吟:「不行啊,我这儿疼得很,医生你再看看,有点职业道德吧。」
眼镜男冷冷盯了井柏然一眼,继续教训付辛博:「付大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手劲儿,上一回一拳打折那老家伙四根肋骨,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压下去。这才不到一个月,又打伤一个。怎么,你还打上瘾了?我可警告你,你再打伤人甭往我这儿送,老朋友归老朋友,医院又不是我开的。天天管你的破事,我还上不上班了!?」
井柏然垂头丧气,原来这两头狼是狼狼为奸,自己就识时务为俊杰吧。
别看付辛博对他态度不好,对那穿白大褂的眼镜男态度却奇好,垂着头一声不吭,听完训斥,拿了药带井柏然回家。
井柏然所在的部门经理跳槽,几个家伙正为争那个位置斗得天昏地暗,这么关键的时候哪儿能请假啊,可付辛博不顾井柏然的激烈反抗,强行替他请了假,还假惺惺地安慰他:「你不是说胸口疼需要住院吗?身体比工作重要,乖,在家躺着。」
井柏然愤怒地说:「你还有脸说,还不是你打的,少给我猫哭耗子假慈悲!」
付辛博放软身段,用温柔得滴出水来的声音问:「宝,不是你一定要打一架的吗?我看你那么渴望,只好勉强答应。」他这一提,井柏然受到严重伤害的坚强心灵再一血流成河。
和这种怪物是没有共同语言无法交流的,井柏然一声不吭,倒床上就睡,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偷偷出发去上班。至于请假的电话嘛,到时候飞个白眼就行:「我可没请假,不是谁要陷害我吧?」
平静的一夜完全地过去,当井柏然睁开眼,发现手脚打开,以A片中最*的姿势被捆绑在床上。
「付辛博,你个混账王八蛋!我*姥姥!」井柏然费一夜功夫勉强调整过来的好心情被打击得碎成片片,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说起骂架史,井柏然很有一段光辉经历,中学时有个尖嘴高颧骨的女同学特会骂人,用语文老师的话说,就是『整日里污词秽语,不堪入耳』,人送绰号粪坑嘴。这位女同学从小学一年级横行到初中二年级,遇到我们井柏然同学,两人在操场篮球架下展开一场唇齿之争,最后以那位女同学面色铁青口干舌燥回家喝水告终。当时目击者甚众,其中五分之四本来对井柏然俊秀长相很感冒的女生黯然神伤,把井柏然从初恋目标的第一备选栏勾掉,其中十分之十曾被那名女生骂过的男生和女生一致视井柏然为偶像。
井柏然正骂得起兴,门锁响了,不久,付辛博的脸出现在上空。
井柏然威武不屈地瞪了付辛博一眼,继续痛骂。付辛博也不生气,扶起井柏然的头,把一个水杯递到他嘴唇边,「宝,渴了吧,要不要喝点儿水?」
井柏然犹豫了几秒钟,低头猛喝,喝得太急,呛得脸都红了。
喂井柏然连喝完一大杯水,付辛博走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刚刚买回来的早点和牛奶,服侍井柏然吃饱喝足,问:「宝,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有!你给我去死!」
「驳回。有别的要求吗?」
「有!你立刻给我去死!」
「看来没有要求了。」付辛博自言自语说着,手里突然多出一卷透明胶带和一把剪子。
嘴被封住,不能骂人的井柏然郁闷之极,悲愤地盯着付辛博,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付辛博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过来弯腰在井柏然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去上班,乖乖在家啊。」
井柏然气得快疯了,吱吱唔唔乱叫,扭得身子底下结实的床哑哑咿咿乱响。直到传来防盗门『吭』一声毫不犹豫锁上的声音,他才知道真是没希望了。过了半个小时,冷静下来的井柏然开始后悔:早知道这样应该提个把手脚松开的条件,那样还有点儿实现的可能性吧。
中午,付辛博没有回来。
晚上,付辛博没有回来。
夜,井柏然累得手臂酸软,饿得头晕眼,正昏昏欲睡的时候被付辛博推醒了。井柏然已经不想骂他了,现在只想拿刀砍了他。但等被抱到沙发上,付辛博用热毛巾给他擦手洗脸,面对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井柏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找付辛博。
可是,付辛博消失了。
「付老王八!」井柏然试探地叫了一声,没人答应。
「付老狐狸?」井柏然再叫,还没人吱声。
井柏然摸厨房里,没人;摸卫生间里,没人;摸卧室里,没人,最后推开阳台的推拉门,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付辛博正靠窗站着抽烟,侧脸看起来有点儿忧郁。阳台上有一盏橘色小灯,几天前坏了还没有修,光线从房里照过来,很暗,烟头上的红星儿一明一灭。
虽然井柏然一向很有情调,虽然现在的风景很漂亮,虽然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走过去从后面拥住那个看起来有点忧郁的人,咬他的耳朵吻他的脖子不断给那个吻加温,直到两人呼吸乱了心跳急了衣服脱了,天雷勾动地火,火辣辣地抵死缠绵但井柏然经过一秒钟的考虑,还是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掐住付辛博的脖子,把他的脑壳往玻璃上撞:「今儿不弄死你老子不姓井!他妈的你损不损啊,把老子晾了一天,你个付辛博!我非弄死你不可!」
井柏然正掐得卖力,一阵头昏,已经被付辛博反按到玻璃上。冰凉的唇压下来,暴虐地夺去他的呼吸。井柏然只记得自己揪住付辛博又踢又打又咬,誓死反抗,至于后来是怎么不反抗的有点想不起来。大概的过程是这样的:
他被付辛博咬了耳朵吻了脖子,热吻越来越热,他乱了呼吸急了心跳脱了衣服,付辛博的天雷勾过了他的地火,他们从阳台上火辣辣地抵死缠绵到客厅,从客厅里火辣辣地抵死缠绵到卧室,最后在浴室里又火辣辣地抵死缠绵了一回,两堆软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井柏然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窗帘遮住光线,室内很暗,但表上的指标清晰地指向十一点。井柏然动动身子,疼眉毛立刻收紧,良久长长叹了口气,难过地闭上眼。

中午付辛博回来得很早,淘米切菜煮饭做菜。井柏然自暴自弃地既没有骂人,也没有打人,垂着眉毛吃饭喝茶,享受付辛博的肌肉放松按摩。
晚上付辛博回来得很早,两人吃了饭坐在客厅里看碟。看完碟洗完澡上床睡觉,井柏然背对着付辛博,付辛博从后面搂住他,在他脖子里亲了亲,低声说:「宝,晚安。」
井柏然冷笑了一声:「付辛博,你外面的事儿我管不着,不过你在外面擦干净屁股回来。我井柏然不是你的泄欲工具,别把不痛快放我身上撒!」
付辛博没吭声,过了很久搂紧井柏然,轻声说:「昨天晚上,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井柏然忽然觉得很难过。英俊多金好身手的他,被自己看中的目标制得死死的,对方还不拿他当回事儿。太他妈的窝囊了。
不管乐意不乐意,从这天起,付辛博和井柏然的非法*生活拉开序幕。
也许是出于愧疚心理,付辛博很多天没有碰井柏然。而井柏然,出于报复心理,每天挑剔付辛博做的饭不好吃,臭骂付辛博洗的衣服不干净,夜里躺到床上提心吊胆地窝在付辛博怀里一动不敢动,生怕擦抢走火造成不幸。一方偃旗息鼓,单方面的挑衅打不起架,只是人善被人欺,井柏然的态度越来越嚣张,付辛博成了仆妇丫头按摩师,兼任出气筒。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井柏然回到公司,部门经理的职位被他的死对头捷足先登。井柏然仅存的一点侥幸也被破灭了,叹口气递上辞呈,抱着东西潇洒回家。
付辛博还没有下班。井柏然很平静地把付辛博的东西收拾收拾,小件儿扔到垃圾箱里,大件儿扔到楼底下,看大门的王师傅看着不错拣回家去自个儿用了。看看干干净净的房间,井柏然满足地点了点头,把空调开到最低,抱着被子大睡了一觉。
晚上七点钟,付辛博打电话回来,约井柏然出去坐坐。
井柏然说:「好啊,我一个小时后到。」挂电话。
一秒钟后电话又响了,付辛博说:「我还没跟你说我在哪儿。」
井柏然说:「说吧。」
付辛博说了个地方,井柏然也没往心里去,关掉电话继续睡觉。
一个小时后电话又响了,井柏然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问:「干嘛呀?」
付辛博平静的声音中有危险的气息:「你到没啊,我一帮朋友等着呢。」
井柏然乐了,这是要拿我出去炫耀,给大家看看你付辛博找了个多棒的老婆,嘿,井柏然咬着牙齿笑笑,温情款款地安慰付辛博:「亲爱的,再等一个小时我就过去,等着啊。」
关掉手机,扯掉电话线,继续睡。
睡着睡着被揪起来,还没明白过来冷水淋了一身。井柏然也不含糊,闭着眼一个老拳捣过去。俩人从浴室打到客厅,空手道蓝带的力量虽说不容小看,实力毕竟有限,最后被鼻青脸肿地套上衬衣强拉出门。于是美丽宁静的街上出现一幕奇怪的画面:
一个鼻青脸肿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被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帅哥掐着脖子按进计程车,计程车司机吓得半死,抓方向盘的手都是抖的。车刚开动那俩人又打起来,可怜小小的计程车东晃西荡险象横生。计程车司机正满头大汗,那凶神恶煞般的帅哥暴喝一声:「停车!」计程车师傅如释重负,赶紧停车,那俩人打开车门跳下去继续扭打,这位倒霉的司机车钱也不要了,一溜烟儿地消失在霓虹灯光影里。
再说咱们美丽洁净的桥头上,被揍得猪头一样的井柏然一肚子怨气,又骂又打,闹得正欢,身子突然就悬了空,扑通一声越过桥栏杆掉在桥下的黄浦江里。
「有人跳江了!有人自杀了!快来救人哪!」
水里的旱鸭子正瞎扑腾,听到那一声女人的尖叫,怒火攻心,也忘了自个儿是在水里,顿时破口大骂起来,「操!咕咚阿嚏*妈咕呼阿嚏阿嚏」你要问那拟声词的来,当然是可怜的宝猛灌几大口江水的结果。
一阵兵荒马乱,井柏然气息奄奄地躺到了大桥的人行道上。
挤水,做人工呼吸,又是一阵乱,井柏然终于睁开了眼。
人影乱晃,灯光乱闪,一切乱七八糟的背景之前是付辛博那张英俊、可恶的脸!
井柏然一把抓住旁边的巡警,悲愤万分地控诉:「警察同志,为我做主阿。是这个混账王八蛋扔我下去的,他要杀我!我要告他!」
「去警局说吧。」警察同志毫无同情心地拨开井柏然迫切需要安慰与同情的手,站起来朝周围的人挥手:「散了散了。」
井柏然不算很长的前半生中坐过几警车,不同的是以前是被控诉方,这转成了控诉方。盯着旁边付辛博又黑又沉的脸,井柏然切地感受到以控诉方的身份坐在警车上是多么理直气壮,并且第一对祖国的警车同志充满感激和爱戴。
可惜这种理直气壮到了警局就完蛋了。
「好好的青年,路还长着呢,怎么这么想不开?」一个圆脸警察问。
「警察同志,我没有想不开。」井柏然回答。
「没想不开?这就对了嘛。天涯何无芳草,好姑娘多的是,走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只要努力向上,还怕打一辈子光棍?」
「警察同志,您是不是误会了,是那个混蛋把我扔下去的。」
「唉呀,行了行了,这怎么还没想开。你也是,这心态可不正确,死就能解决问题吗?既然那姑娘喜欢的是别人,你就另找一个不得了。拉着朋友一起死,你小子缺德不?」
井柏然额头青筋乱跳:「警察同志,真是他把我扔下去的!」
警察同志这时候也烦了:「行了行了,人家衣服都没脱跳下水救你,钱夹子里一千多块钱湿答答的都泡坏了,这是玩你啊,还是玩自己?钱嘛还是小事儿,人家一个帅小伙为了救你连人工呼吸都替你做了。这觉悟还算低?」
「*!」井柏然用两个字结束谈话。

第四章

如果说之前井柏然对付辛博的美貌及才艺还有一点儿留恋,应付完警局的事儿,湿淋淋地回到家,井柏然的心算是凉透了。井柏然到家的时候发现灯亮着,第一直觉就是转身走,可想了想这是老子的家老子凭什么走啊。梗着脖子进了屋,发现付辛博抱着手臂坐在沙发喝他最名贵的藏酒。
井柏然的心又一滴血,闷声过去把酒瓶拿走,把付辛博的腿从茶几上拉到地上,坐到付辛博对面注视着付辛博,表情诚恳地劝说:「付辛博,你玩儿够了就走吧。你又帅又聪明,有大好前途,害死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是不是?尽尽兴,就算了吧。咱们好合好散,不如你现在就走?来来来,恕不远送。」
付辛博抬抬眼皮,冰凉不热地看了井柏然一眼,不理会井柏然的殷勤姿态,慢条斯理抽完一支烟,懒洋洋地问:「我的手提呢?」
「扔了。」
「我的衣服呢?」
「扔了。」
「我的皮鞋呢?」
「扔了。」
沉默很久,付辛博探过来身子,拍拍井柏然的脸,柔声说:「好吧,我承认虽然你的嘴又脏又臭,可我把你扔进黄浦江里清洗还是不对。不过你跟我解释一下我的东西是怎么回事,还有,今天晚上我和一群朋友在茶室喝茶,你不想去可以说一声,干嘛让我们等你两三个钟头?井柏然,要想结束也成,给我一个交待。」
井柏然二话不说,起身下楼,找王师傅把他捡走的东西要回来,去垃圾筒里把付辛博的衣服捡回来,然后收拾整齐堆到付辛博面前。
付辛博看看西装上挂的几根面条,再看看西裤上挂的几根青菜叶子,提起皮鞋晃晃,一只灰溜溜的小耗子吱吱咛咛地爬了出来,瞪着绿豆小眼睛四瞧。井柏然吓得惨叫一声跳到沙发上,小老鼠也吓得一哆嗦,撒腿儿就跑。付辛博一指头按住它尾巴,捏着细尾巴提到井柏然脸前。井柏然更大声地惨叫,恨不得把身子折到沙发后面去。
付辛博压低声音性感无比地问:「井柏然,谢谢你帮我找回东西,还有赠品,可真不赖啊。」
「拿开!拿开!」井柏然声音都走调了。
付辛博「哦」了一声,小老鼠跌到地上摔得直翻白眼,定醒了一会儿鼠头鼠脑地逃进了卧室。井柏然睁大眼睛,指着小老鼠的背影尖叫:「啊!啊!啊–」等老鼠的身影完全消失,井柏然双腿发软,抖成了风中的孤叶。
付辛博好笑地瞪着井柏然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太对劲儿,抱住井柏然柔声唤他:「井柏然?」
井柏然一哆嗦。
「我给你倒杯水。」付辛博刚一起身就被井柏然一把抱住了腰。付辛博只好坐下,搂住井柏然柔声安慰。井柏然脸色苍白,直冒虚汗,身子不停发抖,手脚冰冷。付辛博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打电话给李易峰。李易峰今晚在医院值夜班,正趴在办公桌上睡被付辛博电话吵醒,很不乐意地听了经过,说可能是动物恐惧症,没什么大不了,带到个没老鼠的地方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没事了。要是情况严重,就打镇静剂。
啪啪说完,李易峰挂掉电话继续补觉。
付辛博本来想整理点东西,井柏然抱着他不撒手。没办法,付辛博拖着这个大累赘下楼,打车回了自己的公寓。付辛博再三保证自己家里很干净很安全,可井柏然睁大两眼躺在床上,怎么也不肯合眼。付辛博抱住井柏然又是亲又是抱,用尽了手段始终也没能把他的热情挑逗出来,最后只得放弃。两人抱在一起,看着房里的灯光渐渐变昏,天亮了。
井柏然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把他留在家里付辛博也不放心。和李易峰一联系,李易峰说有个同学是精神治疗的,对付恐惧症有一套,叫付辛博等会儿。半个小时后,李易峰打电话过来,扔了地址,手机号和姓名给付辛博,说问了问,井柏然的症状似乎有点严重,让付辛博带井柏然过去看看。
李易峰那个同学叫乔任梁,开的是私人诊所,二层小楼,有个木扶疏的小院子,环境很幽雅。付辛博带井柏然打车过去,按了门铃,和井柏然站在镂铁门外等,只见两旁墙上爬满藤蔓植物,凉森森的。不大一会儿,一个清秀的年轻人从楼里出来,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过来开门。
「是付辛博和井柏然吧?」年轻人笑的样子温和宽容,散发着让人信赖的气质。把付辛博和井柏然迎进去,他一边走一边自我介绍:「我叫乔任梁,和李易峰是同学。」
井柏然精神不太好,乔任梁先给井柏然打了一剂镇静针,安排两人睡一觉。
一夜折腾,付辛博困得要死,坐在井柏然床边看他睡着了,这才去隔壁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付辛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穿上鞋子去隔壁房一看,井柏然还在睡。付辛博想起刚才出来时接待客人的大厅里亮着灯,乔任梁也许在那儿。他走到走廊尽头,刚一探头就看见两个人正搂在一起热吻。付辛博眼尖,看见是李易峰和乔任梁,连忙把头缩了回来。
那两人在那边唧唧磨磨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久,门响了一下,付辛博知道李易峰走了,又停了一会儿才走进大厅,瞧着乔任梁微笑不语。
乔任梁打开夹子假装看病历:「唔,下午我给井柏然做了一催眠。」抬头看看付辛博的神色,解释:「产生恐惧的原因很多样,除了极个别来源于遗传基因的普遍恐惧,另外有很多恐惧症的来源是心理创伤。治疗这一类恐惧症,找到心理创伤的根源很重要。」
「你的意思,他曾被人伤害过?」
「不是这么说的。心理创伤比较广泛,不一定来源于人。比如有些人怕狗,可能是小时候被狗咬过,留下很的心理阴影,这种恐惧情绪被记录在大脑的潜意识里。轻度患者成年后会以理智控制这种潜意识里的恐惧,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害怕狗。但还有一部分度患者,成年后每当看到狗,那种被记录的情感就重新鲜明起来,不断强化,对狗的恐惧也跟着不断放大。」
「找到井柏然的心理创伤根源了吗?是不是小时候被老鼠咬过?」
「要跟你说的正是这个,老实说,井柏然的情况很特殊。」乔任梁轻轻皱眉,「他的潜意识很强烈地在抗拒我。人在意识中都有自我保护的警戒线,对外界过分的刺探保持警惕。但在催眠中,病人于一种放松舒适的状态下,心理防线会降低很多,只要正确引导,可以顺利打开平时患者封锁的心灵。」乔任梁笑笑,「我接触过一些政治经济方面的重要人物,都是性格坚韧警惕度很高的人物,还从来没有无法进入对方潜意识的。」
付辛博问:「井柏然的潜意识你进不去?」
「是的,失败了。」
付辛博沉默了一会,「怎么会这样?」
「现在还很难说,理论上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下意识回避,这有点像韩剧里的失忆,遇到大的挫折,无法面对,大脑选择性失忆把那部分记忆屏蔽掉。这一部分记忆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上了高压警报装置藏到了记忆,如果有人去刺探,立刻发出警报,做出激烈反抗。不过,根据情况,只要达到催眠的度仍然可以诱导病人把心结说出来。」
「另一种情况呢?」
「另一种,就是记忆格式化。」
付辛博失笑,「记忆格式化?」
「也是催眠术的一种。病人精神上受到巨大刺激时,有可能丧失生活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把病人的记忆给格式化,然后给他一份新的健康的记忆,病人获得重生,开始崭新的人生。不过这种催眠术对人的影响太大,一直在研究阶段,用于人身上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到现在为止,催眠界还没听说过哪位催眠大师成功过,或者使用过。」
「这么说,井柏然应该是前者吧?」
「别听韩剧瞎掰,就算第一种也是很难出现的。井柏然的状态比较少见,究竟是什么情况现在很难讲,需要进一步催眠做证实,也许再努力一步就成功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井柏然的动物恐惧症应该是来源于一巨大的精神伤害,很可能发生在儿童时期。乔任梁看看墙上挂的钟表,「时间差不多了,井柏然该醒了,你可以去房里陪着他,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宜一个人睡。不要碰他,让他在自然状态下睡醒,明天的催眠放在下午进行,到时候你们来就可以了。」
「那就麻烦你了。」付辛博客气地和乔任梁握手道别。
乔任梁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度恐惧症容易诱发抑郁症,多和他说说话,了解他的经历什么的对治疗都有好。」

等井柏然睡醒,付辛博带他回家。井柏然已平静很多,耷拉着脑袋坐在后座上,对于为什么汽车去的不是他家的方向没有任何疑问。付辛博打开屋门,放洗澡水,井柏然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付辛博催他去洗澡,他只管答应就是不挪地儿。付辛博想想,低声说:「一起洗吧?」井柏然看看他,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付辛博厚道地没有追问,自作主张拉着井柏然进了浴室。
两人很纯洁地洗了澡,很纯洁地爬上床。付辛博睡了一天,这会儿反而睡不着了,井柏然也睡不着,付辛博搂住他东拉西扯,井柏然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付辛博说起小时候看《画皮》的经历,夜里吓得不敢上厕所,结果拉在裤子上。井柏然嘿嘿低笑。付辛博问井柏然小时候的事儿,井柏然想想实在没啥说的,就把怎么欺负女同学,怎么调戏男同学的事儿拣了几件说。说到有一在游泳馆里游泳,把一个男同学的短裤扒下来,那男同学急得满头大汗不敢声张,只好拿了个游泳圈挡住下身,付辛博无声地笑起来,伸手就扯井柏然的睡裤:「你可够皮的啊。」
井柏然急了,紧张地抓住睡裤打付辛博的手:「有兽性没人性!滚!你他妈的给我住手!老子皮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井柏然这一骂,付辛博反而放心很多,抱住井柏然拉扯了一会儿,看他实在没兴致,揉揉他头发,笑:「井柏然,你完了,阳痿。」
井柏然提起一只脚,悬在付辛博腰那儿:「信不信老子踹得你一辈子不举?」
晚上,尤其在床上,井柏然不大敢跟付辛博闹,也就是装腔作势放点儿狠话。付辛博也没打算趁人之危。两人放了一阵空炮,各自倒头睡觉。
第二天早上,付辛博做了饭去上班。下午请假回来带井柏然去乔任梁的心理诊所,到了家却找不到井柏然,打他手机关机。付辛博赶到井柏然家,里面的东西和前天晚上离开时一模一样,很显然井柏然根本没有回来过。付辛博转念一想,井柏然昨晚怕成那样,怎么可能回这里,难道是自个儿去诊所了?打电话到乔任梁那里,乔任梁说没有,考虑了一下对付辛博说:「井柏然可能是有意逃避诊治。昨天的催眠不成功,会让病人感到不舒服,没有安全感。做催眠一定要病人自愿,你和他好好沟通沟通吧。」
付辛博对井柏然的了解也只限于这个男人姓井名辕,家住园路12号院5号楼三层东户,今年二十四岁,擅长电脑,学了几手不入流的空手道,是个坏透了的好色鬼,身患动物恐惧症,对一种名叫老鼠的小动物充满畏惧。如果再详细一点,这个男人喜欢美食,喜欢名牌衣服,嘴又毒又烂,从小欺负周围一切的人,长大了想继续横行霸道–很可惜,遇到了他付辛博,受了不小的挫折。
除了这些也就没别的了。井柏然跑了,就找不到了。
付辛博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圈,自己也知道这样找到井柏然的可能性太小了。后来忽然想起来井柏然也许是回公司上班,借工作舒解精神压力。
打电话过去,对方冷漠地说:「井先生已经辞职了。」
付辛博反应很快,立刻改用一种隐含怒气与威压的声音逼问:「井柏然什么时候辞职的,我是井柏然的大客户,正在谈一宗生意,你们的人辞职,为什么我没接到任何通知?」
接电小姐吱吱唔唔解释,付辛博毫不客气地逼问:「我需要真相,然后才能评估是不是应该继续和贵公司合作。」那头立刻慌了,反复解释井柏然是自己辞的职,前天递的辞职信,请付辛博留下姓名,公司一定会派更优秀的员工和他联系。
付辛博挂断电话,那边立刻打了回来,付辛博烦得不行,干脆关机,皱眉沉思很久,去了李易峰的医院。
李易峰应付完病人,搭眼看看付辛博:「大少爷怎么郁郁寡欢的?这一回是怎么了,真谈起恋爱了?」
「一时好奇。那家伙太嚣张了,本来打算教训他一下,叫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然后一见钟情,天雷勾动地火?」
「哪儿跟哪儿啊。他一直想把我搞到手,我顺应民意,把他给收了。」
「顺应民意啊?了不起。不过我说付大少爷,想把你搞到手的人也有几个在那儿闲着的吧,怎么不见你顺应民意把他们也给收了呢?厚此薄彼,这可不公平。」
付辛博微笑起来,「有机会带井柏然出来一起坐坐,这人很好玩,就是脾气太暴了,心眼儿又多又坏。还老想着*。」
「得,这位玩儿完了,这脾气到你手里还不得被修理得趴地下起不来。可怜的井柏然啊,苦日子没头儿了。
你也别带他出来,和你老婆见面在下虽然却之不恭,也只好敬谢不敏。前天晚上某人被人家一撺掇,答应领老婆出来给大家见面,结果人家不赏脸。我是不知道你们怎么闹的,恐惧症都出来了。再敢见一,不定又整出什么毛病来。」
付辛博苦笑:「这人脾气又臭又硬,都跟我斗了几个阵仗了,屡战屡败,他还屡败屡战。」
李易峰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刺激的二人征服游戏呀?猫捉耗子,耗子逃得越欢越有趣。」
「你损不损啊,」付辛博照他椅子腿上踢一脚,「得了,不跟你开玩笑,说点正经的。你记得那打他一拳打吐血的事儿吧?我强迫他在家休息,替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前天他精精神神地去上班,晚上回来就和我别扭,你们又在茶室里撺掇我,我挺没面子的,回去发了火,闹得他恐惧症复发。今天本来要带他去乔任梁的诊所,这小子失踪了,我打电话去他公司,才知道他递了辞职信辞职了。这事儿和我脱不了干系,他昨天晚上跟我别扭为的恐怕就是这个我现在有点后悔,是不是玩得太过了。」
李易峰更加刻地恍然大悟:「明白了,猫捉耗子游戏变质了。猫同情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耗子,要化同情为爱情。」
「李易峰你这张嘴,我说,谁受得了你啊?」付辛博一记猛踢,椅子带着一百多斤重的李易峰移开两尺远。
李易峰轻笑:「少替我急,想想你自己吧。一万个GAY出柜和男人鬼混也轮不上你付大少啊,你看着办吧,要么自己分,要么等着棒打鸳鸯。」
付辛博笑:「我怎么发现每和你说一话,心情就会更加低落。」
李易峰拍拍付辛博的肩,「早死早超生,心情低落到谷底就会回升。我的话都是至理名言,你心里其实很明白,所以每遇到事儿还是愿意找我说,让我把你打击到谷底。」
付辛博微笑,挥挥手,消失在门外。
到家天已经黑了,一团黑影缩在门口。到跟前一看,竟然是井柏然。付辛博轻轻踢了他一脚,叫他:「井柏然,井柏然,醒了吧。」井柏然猛地一哆嗦,倒把付辛博吓了一跳,连忙弯腰抱住他,柔声说:「宝,宝,我在这儿呢,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井柏然沉默着,身子不停发抖。付辛博心里一紧,立刻拉他进门,把灯打开,拖他到沙发上坐下。井柏然得了寒症似的,缩在沙发角落里,水杯都抓不稳,像是随时会泼出来。
「付辛博你个死王八,关哪门子的电话。老子不打你电话?老子没把你死王八电话打爆!」井柏然嘿嘿笑了一声,突然骂起人来,跟以前的毒舌烂嘴样子一模一样,声音却是哆嗦着的,眼里的神色明显不对劲儿,虚浮无力,四乱晃,好像房里藏着什么吓人的东西似的。
付辛博想起来下午的确是关了机,问井柏然:「说好下午去诊所的,我请假回来找不到你。你去哪儿了,手机也关了,打你电话都找不到人。」
「我又不是神经病,他妈的好好的去什么诊所!」
「有点常识吧,按你这个范畴白领们全都是神经病,患有精神焦虑症。还有你这手,你这叫好?」付辛博看看井柏然的手。水晃得厉害,就差没泼出来了。
「没事儿,以前也犯过,过两天就过去了。」井柏然又嘿嘿笑起来,捏捏自己握杯子的手,喃喃,「妈的,这手怎么抖成这样,成心给老子难看是不是?」
「现在去诊所。」付辛博看不下去,拿掉水杯撂桌子上。
「别,付辛博。」井柏然知道这个人比自己更牛更倔不好惹,只好软趴趴求他,「我真没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大男人怕小老鼠,太没面子了。这要传出去,我可没脸见人了。真没事儿,我以前治过,看老鼠的照片,还摸过,本来都好了。这不许多年没见老鼠,你个混蛋,我还没骂你呢要不是你提着那鬼东西扔我脸上来,我这病也犯不了,都是你的错!付辛博你赔我!」
井柏然软硬兼施,从激发付辛博的同情心到触动付辛博的愧疚,什么招都用尽了,最后付辛博终于点了点头,下最后通牒:「行,十分钟内,你的手如果不抖了,咱们就不去了。」
十分钟过去,井柏然的手还在抖,只好颓然交代:「其实怕老鼠那个,我能克制的。就是外面太黑,我有点有点唉,真的没事儿。」
「怕黑?」
井柏然犹豫了一下,嘿嘿地笑,「平时不这样的。」
付辛博二话不说,站起来把灯关掉。黑暗里没有一点儿声音,当付辛博把灯重新打开,井柏然脸都白了。付辛博叹了叹气,把井柏然拖下楼,拦了一辆计程车按进去。一到车上,井柏然反倒老实了,挨着付辛博不再动。付辛博悄悄握住他的手,井柏然手心里全是滑腻的汗,湿淋淋的。井柏然犹豫了一下,立刻也握住了付辛博的,拿指甲狠狠掐他。
两人直到走进乔任梁私人诊所的招待大厅,还是握着手的。井柏然甩了甩付辛博的手没甩开,几乎是被拖进去的。付辛博路上给乔任梁打过电话,乔任梁一直等着。三人一打照面,付辛博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他除了怕老鼠,还怕黑。」
井柏然恨不得钻地缝儿里去,通红着脸辩解:「我平时不怕黑。」
付辛博刻薄他:「是呀,关掉灯的时候不尖叫,只不过脸色会变成死人一样。」
乔任梁微笑:「怕黑的人很多,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不是怕黑,回答我几个问题再说。井柏然,你晚上睡觉是否必须开着灯?」
「不是。」
「独居的时候呢?」
「我很多年来都是独居的。」
「半夜醒来过吗?」
「有,很少。」
「害怕吗?」
「」
「换个问题,如果是密封的房间,没有光,只有你一个人,有没有问题?」
井柏然不说话,呼吸明显加粗。他突然跳起来,怒气冲冲地大嚷:「*,老子不是精神病!不是!不是!干嘛要回答这些奇怪的弱智问题!」

乔任梁笑起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真正的黑暗恐惧症患者根本不能接受任何黑暗,更忍不了一个人在黑暗里。事实上很多人对黑暗的密封房间都是恐惧的,这种恐惧来源于遗传,是像DNA一样印在人类潜意识里的烙印。不要担心这个,只是看付辛博太紧张,吓唬吓唬他。」
井柏然这才发现刚才的表现太没风度,尴尬地坐回去。
在乔任梁的引导下,谈话逐渐变得轻松。乔任梁风趣健谈,从工作谈到生活,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童年上。聊到半夜,对井柏然的身世基本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出生在福州,长在苏州,去香港上的大学,毕业后回了大陆。没有父亲,母亲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去世,和外公相依为命。如今外公在美国定居,井柏然独自留在国内,没有别的亲人。
最后,乔任梁把话题收回到恐惧症上,「井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怕老鼠的?」
井柏然明显讨厌这个话题:「不记得了。其实也不是怕了,就是觉得那东西灰溜溜的,一身毛,脏死了,很讨厌,非常讨厌,不是怕。」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非常讨厌这种动物的?」
「记不清了。」井柏然一副苦恼的样子。
乔任梁笑:「很常见。人类的情绪记忆从来都是模糊的,记得比较清的通常是初恋。」
井柏然微笑起来。
乔任梁看了眼表,吃了一惊,「这么晚了,你们干脆别回去了,在这里委屈一晚上。恐惧症很常见,几乎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特定的恐惧对象,恐惧本身其实是人类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面对危险,下意识里做出反应,逃跑或者攻击,危险关头还能激发出人体蕴藏的潜能。对于咱们的老祖先来说,恐惧是很重要的。」
井柏然将信将疑:「真的吗?恐惧症还有好?」
「当然有。这是人类潜意识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但如果保护过度,就像一个母亲把明明已经成年的儿子包在襁褓里,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对付恐惧症,就是和这个溺爱孩子好有点神经质的母亲做斗争,把被母亲包在襁褓里的孩子释放出来。下地走路,自己吃饭,都没什么可怕,但母亲不相信。井柏然,我可以帮你吗?其实很简单,勇敢地迈出一步就可以了。」乔任梁诚恳地看着井柏然。
放松警惕的井柏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乔任梁给他的感觉又很不错,再加上付辛博在旁边催着,他糊里糊涂竟给答应了下来。
诊所的床都是单人床,乔任梁给井柏然和付辛博安排的卧室里,两张小床并到了一起。付辛博看见床就笑了,井柏然假装没看见。
经过小半夜的谈话,井柏然放松了很多,吃了一片安定剂,不久就睡着了。
付辛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小心地把手从井柏然的手里抽出来,爬起来去了客厅,乔任梁果然还在。
乔任梁给付辛博倒了一杯凉开水,微笑:「付先生,你可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井柏然来的时候状态很不好,明显受了惊吓。治疗恐惧症,是和心灵拉锯,不要去激怒他或者刺激他,那是不明智的。」
「对不起。」付辛博道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井柏然那样,算是密闭恐惧吧?」
「兼而有之。密闭恐惧加黑暗恐惧。」
付辛博苦笑:「这家伙,看不出来胆子这么小。」
「有些恐惧和胆子大小没关系,童年心理阴影对一个人影响很大,甚至是终生的。」
「他说曾经做过心理治疗,看老鼠图片,甚至用手去摸。并且治好了。」
乔任梁摇头,「但事实是他的恐惧症又发作了,而且表现非常激烈。如果曾经受过心理治疗,只能说那的治疗是不彻底的。应该说是很不成功。看图片,用手摸恐惧源于行为疗法,一般性的恐惧症可以通过行为疗法强化对恐惧物件的感知,以理智战胜潜意识,克服恐惧。但有些恐惧,尤其是来源于心理创伤的度恐惧,绝对不是简单的行为疗法能够治愈的。付先生,潜意识这种东西,就像是人的肢体碰到火立刻就会猛地缩回去一样,完全是藏在理智之下自发的反应,恐惧达到一定程度,理智是不可能得胜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催眠?」
「是的。在催眠中寻找恐惧的根源,彻底制服它。我记得跟你说过,度恐惧症可以诱发焦虑症和抑郁症这情况就像在记忆底下藏了一座火山,负面情绪不断积聚,有一天这座火山砰一声做最终爆发,恐惧的岩浆会毁灭一切。」
「死亡?」
「也许。但不一定,也许是疯掉。发疯也算是催眠的一种。患者不能够承受遭遇到的痛苦,对自己实施催眠,曲解眼前的一切,编造虚假的记忆,甚至放弃一部分感官,比如失去听觉嗅觉。」
付辛博耸耸肩,「井柏然这种人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估量,他不可能发疯,也死不了。」
「付先生,他只是个正常人。」乔任梁微笑,「人类并不是很精准坚定的生物,我们有时候非常坚强可以创造奇迹,有时候却脆弱无比,经受不住别人一个眼光或者一句话。」

第五章

从第二天起,井柏然留在了乔任梁的私人诊所。乔任梁饮食简单,井柏然嘴馋得跟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哪受得了这个清苦。付辛博每天晚上都过来做几个菜,如果李易峰晚上不值班也会过来,这时付辛博会再加两个菜。住了几天,晚餐变成井柏然每天最期待的事儿,李易峰的到来成为第二期待的事儿。
与此同时,乔任梁对井柏然的催眠进展艰难。
一个多星期后,一催眠中突然引发剧烈头痛。被度催眠的井柏然发狂地尖叫,乔任梁只得结束催眠。付辛博下班后赶到诊所才知道这个消息。井柏然的情绪已经平复下去,但是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催眠。付辛博搂住井柏然安慰,晚些时候,李易峰也赶了过来。
四人坐到沙发上开方桌会议。
付辛博表态,认为应该暂停治疗。
李易峰冷若冰霜的脸面对乔任梁,却是少见的温情款款:「乔任梁,这方面你是权威,你看呢?」
两人从眼光的方向到说话的对象,都毫无疑问地把井柏然抛到了一边,井柏然踢了付辛博一脚,说:「怎么没人问我的意见。」
付辛博拍了拍井柏然的胳膊,表示安慰之情,眼睛依然盯着乔任梁,怎么看都是在应付人。
井柏然虽然感谢付辛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这时也切地意识到自己找错了求助对象,只好继续和乔任梁商量:「我要求停止催眠。你把我脑子搞坏怎么办?」
乔任梁没有吭声。两只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握,脸色严肃,似乎在思考什么。
李易峰批评井柏然:「井柏然,别怀疑专业催眠师的能力。乔任梁成功为很多比你重要的多的大人物做过催眠治疗,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井柏然心想什么叫比我重要的多的大人物,老子大好有为青年一个,又帅又年轻又有才华,老子他妈的比那什么什么人都更重要。心里这么想,不过乔任梁待他不错,井柏然知恩图报,嘴上刻薄的时候留了点余地,不咸不淡地说:「几乎?就是说也有不成功的例子?」
一直沉默着的乔任梁这时插了进来:「是,有不成功的,而且有两个。」
「乔任梁!」李易峰担心地叫了一声。
「没关系,李易峰,我已经想开了。」乔任梁微笑,看向井柏然,「第一个没有治好的是个小男孩儿。他从十三岁起被养父强暴,*扩约肌多撕裂,周围的人发现他们的不正常关系后,没有人肯站到他身边两米的范围内,不准他碰别人的东西,也没人跟他说话,还有人拿东西丢他。后来他的亲生父亲回国,知道儿子的现状,收回了抚养权。那个孩子到我这儿的时候已经患上严重的心理障碍,我成功地帮他脱离了阴影,可是五年后他还是自杀了。他在大学里交了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儿,那女孩儿背景很,女孩儿的父亲派人查这孩子的家庭,发现了他的过往,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他受不了人们的异样眼光,在寝室里吞安眠片,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迟了。」
「除了他,还有一个。」乔任梁的笑容有些悲哀,「这个是女孩儿,她家境很好,爸爸开着一家公司,生活很优裕,这个女孩儿患上的是强迫性偷窃症。小女孩儿从小被宠坏了,很任性,拒绝了很多催眠师的治疗,他的父母无奈中找到我,结果她也不肯配合我的治疗。后来她提了一个条件,如果我愿意做她的情人,她就听我的话,我考虑了很久,应她父母的要求暂时答应下来。有一天,她发现我和李易峰在一起,很愤怒,说我欺骗她,然后就跑掉了,我和她父母到找她也没找到。他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没有为难我。一年后她回来了。她加入了一个盗窃集团,当时正在开展全国严打,她得罪了黑社会被砍断左手,不敢上医院逃到我这儿,伤口已经化脓,我不是外科,只好打电话叫李易峰过来。李易峰还没来,警察先追了来,我让她投案自首她不肯,从二楼翻到后面逃跑了,从那时我就没有再见过她,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她任何消息。」
乔任梁语调很平静,甚至讲到他和李易峰的关系时也表现得很自然。
他笑了笑:「井柏然,如果你不肯接受我的治疗,就是我第三个失败的案例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力量在摧毁人心,催眠师的能力很有限,我也常常觉得力不从心。但我还是想尽可能地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至少晚上躺在床上想起来,知道他们已经从痛苦绝望里走了出来,虽然一定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烦恼,但能坚强地面对以后的人生。」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乔任梁、付辛博和李易峰都看着井柏然不出声,一副苦苦思索的神色。
井柏然忍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牢骚起来:「干嘛都这么看着我?我是不会自杀的,也不打算去当小偷。」抓起桌子上的糕点塞进嘴里,大嚼着嘀咕,「做催眠真的很难受啊,很不舒服。」
付辛博点头:「我也这么看,觉得你不会自杀。不过宝,如果不治疗,不出这种毛病,也许会出别的毛病的。」拾起桌上的一张报纸,不一会儿叠成一个包子形状,对着嘴往里头吹满气,举到井柏然面前,「看见没,就这样,越来越怕,越来越怕,后来怕到顶点」猛地收手,砰一声,纸包裂开,瘪了。付辛博压低声音,「宝,你不想跟这个纸包一样也到这一步吧?」
井柏然面部僵硬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糕点摔到付辛博脸上,咬牙切齿,愤怒地做出鉴定:「付辛博,你真他妈的是个混蛋!」
付辛博抽张纸巾,一面擦脸,一面静静看着井柏然的眼睛,面无表情。
乔任梁和李易峰交换个眼神,一个侧过脸看靠垫上的图案,米色方格,格格相套,趣味这边甚佳,一个转头看窗外的风景,绿树成荫,清凉宜人,风景那边独好。
两只蝴蝶在院子里飞舞。
突然一声惨叫划过蔚蓝的天空。
两只蝴蝶吓得抖抖翅膀,双双飞过爬满绿藤蔓的高墙。

催眠需要被催眠者的高度配合以及对催眠师的绝对信任。因为井柏然的强烈反对,接下来的日子,催眠疗法只好完全停了下来。医学界治疗恐惧症常见的是催眠疗法,行为疗法和药物疗法,乔任梁给井柏然制订的治疗方案以催眠和行为疗法为主,只在最初的几个晚上用了一些镇静剂。现在催眠疗法搁了浅,行为疗法继续进行。所谓的行为疗法,是由观看图片过渡到观看录影、观看实物,最后达到能够触摸实物,完全消除恐惧。
井柏然的家是回不去了,付辛博白天上班,他自己在那儿也无聊。付辛博和乔任梁商量了一下,白天井柏然仍留在乔任梁的私人诊所里做行为治疗,晚上付辛博来接人。
井柏然缠着乔任梁不愿意走,李易峰平静地说:「一晚上房租八百。」
井柏然脑门上青筋直跳:「*,又不是五星级酒店。」
付辛博趁机搂住他腰柔声说:「太贵了,不住。我们回家,一分钱房租都不用出。」井柏然恨恨踩付辛博的脚尖:「去你那儿也行,不过先约法三章。」
约的哪三章我们就不详细说了,反正少不了和床有关的条款。
实践检验真理,条款存在的重要价值之一就是供人破坏。前几天晚上,付辛博只是搂着井柏然亲脖子,没过几天升级为一边亲脖子一边温柔地抚摸,再过几天升级为一边咬脖子一边温柔地抚摸附赠频的往耳朵眼儿里吹气,又过了几天,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终于按井柏然最担心的方向发展面升级为妖精打架。
完事后付辛博被狂踹下床,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厚颜无耻地说:「*有助于恢复心灵健康。」
井柏然浑身颤抖,是因为高潮的余韵还是气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二者都有?这个就只有井柏然自己知道了。连付辛博也不敢问,第一问不出,第二要挨揍。
付辛博站呀站,井柏然怒目以视瞪呀瞪。后来井柏然实在撑不住睡着了。付辛博悄悄爬到床上,靠着床沿儿侧着身子睡觉,夜里井柏然起床小解,看见这睡相天使一般却比恶魔更恶魔的男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但也没忘了阶级斗争要注意战略战术。悄悄去洗手间,悄悄爬上床,一脚狠狠地踹过去,躺倒就睡。付辛博一骨碌滚到床底下,睁眼看看井柏然,人家躺在床上正睡得香,还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这家伙睡觉不是从来不打鼾的吗?付辛博苦笑,无奈地叹口气,也不敢爬床了,只好窝在地毯上睡了一夜。不想扭到了腰,第二天一拐一拐地去上班,井柏然兴灾乐祸地给了个评语:「活该!」
这个白天乔任梁发现很多奇怪的现象,比起井柏然迟到了一个多小时,脖子里多了两个形迹可以的红色印痕,走路的姿势不太正常,宁可站着不愿往椅子上坐,声称喜欢趴在床上看图片。按照固有经验,井柏然绝对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人,而老嫌图片,不管用哪个姿势看井柏然都是绝对绝对极端不喜欢的。
乔任梁沉默地面对看到的一切,井柏然敏锐的直觉却把自己弄得坐立不安,恨不得找个树叶举到头顶,一叶障目藏起来。
晚上付辛博来接井柏然,井柏然坚决不从。李易峰不顾井柏然的反对和乔任梁的劝解,和付辛博一起把井柏然拎到镂铁门外。砰一声,铁门从里面关上,李易峰牵着乔任梁的手亲密地往回走,密语声传来,似是在商量晚餐吃什么。付辛博很不识时务地凑上来,柔情款款地问:「宝,你晚上想吃什么?」
井柏然用一记凌厉的眼神将付辛博贯穿,然后扬起高昂的头颅沿园路散步。九月的夜风迎面吹来,带来阵阵凉意,井柏然心中却充满欲绝的悲愤:「没人性!没人性!没人性!一群没人性的王八蛋!」
无可去的井柏然还是被付辛博哄回了家。冷了整整三天的脸,下马威做到十成十。可凡事有第一,就会有第二,然后第三第四。虽然每都干得很爽,虽然和自己干的是自己最想和他干的人,但喜欢吃肉包子不代表喜欢被肉包子吃,发生的一切和固有理想严重偏离,井柏然变得越来越忧郁。
干或者被干,这是个问题。
井柏然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或者怎么面对这个问题。
九月末的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井柏然中午从乔任梁的私人诊所溜走,回到付辛博家,扛着付辛博的小旅行袋出发去了机场。
票是提前订的,登机前井柏然给乔任梁发了条短信:「旅行、勿念。」然后抠掉电池。
飞机升上天,望着窗外朵朵白云,井柏然抑郁已久的心情空前明媚起来:付辛博,你会抓狂吗?你会气歪鼻子吗?如果有颗巫婆的水晶球能看看你愤怒的臭脸,旅行一定会变得更美好。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在凤凰国际机场降落。
海南有细软的沙滩,有碧蓝的海水,有热情的阳光,更重要的是,沙滩上有很多美丽强壮只穿一条热裤的男人。井柏然架着墨镜,躺在沙滩椅上观赏一道道经过的美景,遇到特别漂亮的,就摘下墨镜细细观赏,直到帅哥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有一天,在一个名叫「暖风」的迷离酒吧里,井柏然认识了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儿,他们喝酒聊天,打发时光。半夜里爬到凉风习习的天台上*,直弄到两个人都汗流浃背,一星期后,那个男孩儿留了手机号和联系方式,恋恋不舍地离开海南,又剩下井柏然一个人。
旧欢去了,还有新欢,世界上总是有着无数的乐子等着人们,更何况我们的井柏然又帅又坏,正是男人女人都爱、看了都想黏上去的角色。
如果要给这段日子找个形容词,「醉生梦死」简直是为井柏然量身打造。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幸的魔爪再伸向井柏然。
井柏然又结识了一个做潜水教练的新欢。他们一起去了玳瑁岛,在那里钓鱼,参加篝火晚会,在沙滩上伴着海潮声整夜狂欢。第三天清早,新欢约井柏然玩潜水。井柏然的体力不算小,缠上控制浮力的铅腰带、背上几十斤的氧气筒也觉得举动困难。好不容易走到海边,新欢恶作剧地一把把他推下了海。呛了口咸湿的海水,井柏然才记起应该用咬着氧气吸管的嘴呼吸。
开始下潜的时候井柏然觉得挺好玩儿的,当光线变暗,两耳越来越鼓眼,密闭压抑的感觉开始让他不舒服起来,好像能听见心跳的声音,呼吸变得短促。
又酷又帅的新欢鱼一样在井柏然身边游动,以手势示意他放轻松。
井柏然以为是初潜水的原因,一开始没当回事儿,看到海底晶莹剔透的红珊瑚时还兴高采烈地伸手摸了又摸。随着光线减弱,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呼吸更加短促混乱,脑子开始发昏,毛毛的感觉在皮肤上滑动,身体僵冷,恨不得一口气狂奔出八十里,逃离这个鬼地方。
后来的事儿井柏然就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一片礁石的阴影里,天很蓝,沙子很细,下午,没有风,空气有点闷热。远方有人影晃动,声音传来,笑声和说话声。
井柏然知道自己的恐惧症在海里发作了,他的新欢肯定是被他当时的样子吓坏了,抛弃他逃跑了。
本来嘛,萍水相逢的两个人,能期待别人为你做什么呢。井柏然安慰自己,这人还算不错,没把自己扔海里,还给自己找了个这么凉快的地方。要是扔太阳底下,就海南这太阳还不得晒脱层皮。井柏然安慰了自己一会儿,忽然想起付辛博。
要是付辛博,一定不会把他扔这儿,付辛博会给他做人工呼吸,会紧张地带他去医院,会逼着他看心理医生治疗恐惧症,夜里还会抓着他的手,搂着他哄小孩儿一样摩挲他的背。
唉,想那个恶棍干什么呢?
那个恶棍长那么好看,压起来多爽啊,他井柏然风情浪漫善解人意,把那混蛋抱在怀里宠多好啊,并肩站在一起更是一道亮丽惹眼的风景线,身手虽然不如那小王八好,保护他也是绰绰有余的啊。
井柏然长叹:付辛博啊付辛博,你他妈的干嘛一定要做攻呢?
躺了很久,身体不再那么软了,井柏然爬起来踩着轻飘飘的步子回宾馆。那个帅哥已经不见了,井柏然检查检查自己的东西,钱包没了,里面的*也跟着失踪了。井柏然发了一会儿呆,认命地躺回床上,不敢闭眼,一闭上眼就是黑沉沉的大海。海有什么可怕的呢?海水凉凉的,泡在里面很舒服。井柏然这么安慰自己,可恐惧像是从心底长出来的大枣树,根系发达,枝叶稠密,伸着尖刺把他扎得遍体鳞伤。
井柏然知道自己会好的,过两天就好了,虽然每夜要睁着眼睛。
可钱怎么办呢?那个混蛋卷走了他的钱,怎么把他的*也卷走了。虽然他们一起去取过钱,虽然那家伙一直在他身边站着没有刻意回避,不过不会有人那么好记性,能记住那一串数位吧?
井柏然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半夜的时候忽然觉得很难过,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呢?他拿起床头电话,想了想,拨给付辛博。这个混帐王八蛋,就是遇到他自己的运气才变差的,从前的井柏然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受过这罪!偏要半夜里吵他,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
电话通了,井柏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通臭骂。骂完挂掉电话,心里舒服多了。
电话立刻又叫起来,井柏然不接,电话响得很执着,井柏然想,我可没那么傻,拿起电话被你骂。心理斗争了很久,还是把电话拿了起来。
「井柏然,你现在不好吗?你在哪儿?告诉我。」付辛博的声音又低又急。
井柏然心里不由得暖和起来,不太情愿地报出自己的地理位置及宾馆名字,关于钱的事情说得就比较含糊了:「钱夹子丢了,*也丢了。」
等井柏然说完,电话里没声了,很久很久,井柏然都绝望了,付辛博低沉危险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井柏然,你是猪啊!」
啪,电话被挂掉了。
井柏然呆了很久,刚刚暖和起来的心又冰凉了。
他蜷起身子,眼泪慢慢流了出来,喃喃:「井柏然,你真的是一头猪,还以为他会来救你。」他除了喜欢蹂躏你欺负你把你整夜地操,他还会干什么啊。
实在睡不着,井柏然把电池装进手机,资讯初始化结束,短信吱吱地蹦出无数条,全是付辛博的。
『亲爱的宝,旅行愉快。』
『亲爱的宝,到哪儿了?你老公想你了。』
『宝啊,手机怎么还不开,都不想你老公吗?』
『宝,爱滋病正在地球上作孽,小心不要中奖,最佳防范措施:禁欲。』

一条条地删,又有新的短信不断蹦出来。夜晚使人更加觉得孤独,付辛博最后一句话和条条短讯在温度上的剧烈反差让人无所适从。井柏然干脆来个全部删除。好了,世界清静了。井柏然躺在床上,把自己蜷起来,这样好像觉得比较安全和温暖。
凌晨五点钟,门被敲响。
这时候会有谁呢?井柏然心跳漏了半拍,小心翼翼刚打开门,就被冲进来的人一把抱住。
那人力大无比,差点儿把井柏然的腰搂断。
恶狠狠压下来的嘴唇凶悍得恨,像是要把井柏然一口吞下肚去。井柏然正被咬得心惊胆战头晕眼,身子忽的一轻,被那人抓小鸡一样拎起来扔到床上。
那恶人修长挺拔其重如牛的身子压住井柏然,黑亮的眼睛很有气势地盯住井柏然的眼睛,低沉的声音透着极底危险:「井柏然,我是专程来压你的。千里迢迢,马不停蹄,闪电式进军,蹑踪追妻于千里之外,是不是很有诚意?」
虽然付辛博的确很有诚意,但井柏然从精神到生理都没有一点诚意。他仍然在X汗,体温低得异常,心跳也不正常。付辛博只得收回自己的诚意。他狗一样把井柏然从头到尾嗅了个遍,美其名曰确定自己的领地,后来井柏然忽然哭了,是害怕被发现偷腥还是委屈还是被感动了还是为付辛博那句『确定领地』气的,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一哭还是很有作用的,付辛博停止确认领地运动,在井柏然脖子里咬了一口,美其名曰:为领地做个标记。
在医院渡过了两天不太愉快的生活,单身一人潇洒杀赴海南的井柏然病厌厌被付辛博押回了上海。
坐在飞机上,被付辛博强势地握着腰,井柏然第一没反抗,转头望望付辛博英俊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张脸又像初遇时一样又帅又美。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井柏然想,原来我的恐惧症不但还没有好,而且已经妨碍到视觉系统。

第六章

付辛博没有问井柏然在海南的经历,也没有问钱夹子是怎么丢的,甚至连*里的钱怎么会被拾到钱包的人取完都没有问。
井柏然以为是自己演技好。因为虽然卡里也就几钱块钱,但挂失*却发现卡里没有几块时,井柏然垂下头,英俊的面孔上写满了愤怒绝望,难过地哽咽:「*!我的存款啊,我全部存款都在里面啊!」
这招叫转移敌人注意力。可付辛博精明着呢,谁会把所有存款放在*里?没有密码的*怎么会被人把钱提走?
等井柏然身体恢复健康,当天夜里就在床上遭了罪。付辛博把他折磨得鬼哭狼嚎,那一点儿风流小秘密都给一点儿不剩地倒了出来。付辛博还是不肯放过井柏然,最后井柏然哇哇大哭,抱着付辛博求饶:「不要来了,饶了我吧嗯嗯,啊!付辛博付辛博!呜不骗你,没了,真没了,就这些嗯嗯,啊真的都说了不要啊,要插坏了,插坏了啊啊啊啊啊」付辛博脸儿黑黑的,继续折腾。
搞了一夜,第二天俩人都顶了一对熊猫眼。
中断的催眠和行为治疗重新开始。乔任梁看看他们,轻轻一笑,没吱声。晚上李易峰过来,瞧见了,搂住俩人的肩膀数数:「一、二、三、四,四只熊猫眼。」数完了,又语重心长地批评教育俩人:「小别胜新婚,但也不能纵欲,明白否?」
井柏然晒得黑黑的脸变成黑红色,付辛博微微一笑,白生生的脸上却不显一点儿颜色。
从这天起,井柏然的生活重新被两个烦恼包围:一是那该死的催眠,二是攻与受的问题。和以往不同的是,从前反抗的时候很有底气和魄力,现在总有点畏畏缩缩,一副理亏的小媳妇样。
有一天坐在石榴树底下,乔任梁问井柏然:「在上面或者下面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井柏然答得很坚定。
「遇到个对自己好的人,其实很不容易。」
「可我从没想过做在下面那个呀。」
乔任梁润泽的眼里浮起微笑,支头看着满树的石榴,「我以前没想过自己是个同性恋,也没想过会和男人在一起。有时候觉得是命,遇见谁,爱上谁,最后和谁在一起,都好像安排好一样。」
井柏然想想也是,自己怎么就遇上付辛博这个魔星了。
可贝多芬不是说过,要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它绝不能使我屈服吗?
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对井柏然造成很大影响。一个老同学从香港过来,俩人一联系,井柏然去对方的酒店见面。那同学叫谭旭,也是个爱玩的,俩人当年没少干不利于社会安定的好事儿。穿制服的男服务生送上菜单,侍立在侧。谭旭盯着服务生从俊俏的脸到细窄的腰再到挺翘的屁股,就差没流口水了。井柏然头也不抬,只管盯着菜单看。
点好菜,谭旭压低声音:「井柏然,你不正常啊,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被阉了?」
「你他妈的才被阉了。」井柏然从桌子底下踹他。就那姿色,连付辛博一半都比不上,有什么可看的?呸呸呸,想付辛博那个混帐王八蛋干什么?那王八蛋昨天出差,前天晚上把他按在床上吃了个饱。休息了两天,到现在腰还隐隐泛痛,屁股这个疼啊呜,恨死他了!
「奇怪啊,看你眉梢一抹春色,应该是性福不错,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呢?」
井柏然噎了一下,幽怨烦恼地望着谭旭。怎么跟他说呢?告诉谭旭自己找了个男朋友,本来打算做人家老公的,却做了人家老婆。虽然这个老公体力过人精力无限干得他很爽,但因与目的不一致,故而眉梢纵有一抹春色,心情仍是抑郁难平?靠!打死也不说。
井柏然闭嘴不言,谭旭更加好奇,打破沙锅追问到底,还威胁井柏然要找私家侦探调查他,拍他小照片,洗出来满街贴。
井柏然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小白脸。
但是就凭这个井柏然怎么可能把一生最大的耻辱讲出来呢?因此,井柏然长长叹息了一声,把自己几很成功的猎艳经历改装换面成失败的猎艳经历,把职场上几得意的暗算对手行动改装换面成屡遭暗算的悲惨经历,最后睁大一双明亮的眼睛,忧郁无声地质问谭旭:「为什么我的运气会这么差?」
谭旭对着手指点呀点,严肃地说:「看看风水相面先生吧,这运气不是一般背啊。我跟你说,我有一段时间也是,干什么什么不成,后来一位先生看了说我有一颗痣长得不是地方,我去医院把痣给去了,运气就突然好起来,干什么成什么。」
井柏然笑:「没这么神奇吧?」

「不骗你,要不要请这位先生也帮你瞧瞧?」
「不要吧?」
「试试吧,你也不想老走霉运的吧?」
身为无神主义者,这事儿井柏然也没怎么上心。过了几天,谭旭忽然打电话过来,说那位大师途经上海,叫井柏然赶快过去。井柏然想见就见吧,跟乔任梁说和朋友喝茶,跑去酒店见大师。
老头穿着长衫,头发雪白,留着一撇白须,看上去仙风道骨,跟电视剧里的大师一个样儿。掐了井柏然的八字,看了井柏然的面相,读了井柏然的手相,老头儿说了一长段古话,翻译成白话文大意如下:
你的八字很好,小时候过得挺快乐,长大了也很富足,一辈子不愁吃穿。你的脸长得也不错,前途无量,是做大事走大运的人。你的手相也好,可是有一断折,现在正被一颗灾星笼罩,会走一段霉运。只要这段霉运过去,就有好日子过了。
说得还挺准的。灾星,除了付辛博还会有谁?那个死王八!
井柏然虔诚地问:「大师,这个灾星怎么样能绕开呢?」
老头儿微笑:「顺其自然,守得云开见明月。」
井柏然没吭声,谢过大师,留下一笔名目奇怪的钱,打车回了乔任梁的私人诊所。大师临走前送给井柏然一个驱邪的玉符,井柏然摸着玉符心想:你看得倒是挺准的,可老子怎么顺其自然?这不顺其自然都被吃得干干净净,要顺其自然还有骨头渣儿剩下吗?
井柏然苦恼中闪过一个念头,忽然打了个冷颤难道我的命运就是顺着付辛博的要求被吃,直到被吃习惯,心甘情愿成为零号?这就是守得云开见明月?呜呜呜,死老头儿,我不要啊–

要自救,就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井柏然面对的问题是,把付辛博压到身子底下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想被压,只能跟付辛博划清界限。但问题又来了,付辛博对他的兴趣非常非常浓厚,绝对不愿意和他分开的。怎么样才能让付辛博兴趣锐减呢?
经过认真筹划,在付辛博出差回来之前,井柏然制订出了名为「有计划撤退」的行动计划。
第一步作战计划:烦死你!
顾名思义就是打探付辛博的喜好,他最烦什么,井柏然就偏干什么,让他烦得要死,烦得受不了,自己知难而退。
经过对李易峰的刺探,井柏然以讲述自己和付辛博的初夜为代价,得到了第一手情报:付辛博最烦别人爱他爱得要死,没他过不了,整天缠着他说话凑近乎耗他的时间。
于是,付辛博出差到家见到井柏然,首先得到的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井柏然搂着他脖子恨不得把他吞下去似的。付辛博受宠若惊,不是狐狸样儿的假吃惊,是真的真的非常吃惊,然后就跟傻子一样笑个不停,抱着井柏然柔声安慰:「亲爱的,想我了?放心,我会满足你的,别急别急,我们还有整整一夜。」
这天的傍晚,井柏然树熊一样紧紧偎依在付辛博身边片刻不离,弄得俩人跟连体婴儿似的。付辛博走路,井柏然贴着他后背跟在后面拖着走;付辛博去厕所,井柏然紧紧跟着替付辛博拽手纸;付辛博喝茶,井柏然快一米八的个儿挂在付辛博身上,手臂从付辛博肩上探过去,替付辛博从饮水机里接水;付辛博淘菜做饭,井柏然从背后搂着付辛博的腰,头贴在他肩上,轻轻重重咬付辛博肩膀。
后来的事儿就有点闹不清了,菜不知道怎么做到了床上。
大干一夜,第二天早上俩人饥肠辘辘地醒来,一室狼籍。
付辛博起床收拾房间做饭。井柏然一改往日赖床到饭做好付辛博叫他十遍不肯起一定要掀了被子揪起来才闷闷不乐地洗脸刷牙吃饭拖得付辛博每每险些上班迟到的恶习,今天付辛博一起床,井柏然就忍着抬不起来的酸腰和痛得火辣辣的屁股跟着起了床。
井柏然和付辛博一起洗脸,很有情趣地一把肥皂沫涂到付辛博脸上,搞到付辛博抓狂,按着他要打舍不得打吹胡子瞪眼拿他没辙。
井柏然和付辛博一起刷牙,用沾满泡沫的牙刷刷付辛博的脖子。
井柏然和付辛博一起梳头,突然吻上付辛博带着薄荷清香的嘴,一把揉乱付辛博的头发。
井柏然和付辛博一起做饭,从后面抱着付辛博的腰闭上眼继续补眠,一百多斤的体重全压在付辛博身上。
一起吃饭的时候井柏然耍赖不肯吃,一定要付辛博喂他,被喂的时候也不老实,秋波频送,搔首弄姿。付辛博神色虽然镇定,眼皮却不禁猛跳,看表情无法确定是想吐血还是想流鼻血。因为最终什么血也没流,这事儿也就成了一椿悬案。
付辛博怪异的表情简直是世界第一调味,井柏然有滋有味地吃完饭,坐在车上对付辛博的腿实施了一路的折磨。付辛博几乎是从乔任梁私人诊所门口逃走的。井柏然望着付辛博的背影情款款地说:「包子,中午来接我啊,我们一起吃午饭好不好?你出差这么久,我很想念你啊。」
乔任梁正走过来,呆呆看着井柏然凝情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捏捏自己的脸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车上,付辛博也在掐自己的大腿,真的很疼,真的不是在做梦。想了想,付辛博打电话给李易峰:「井柏然受什么刺激了?不对劲儿啊。」
李易峰无辜地反问:「人是你的,干嘛问我?怎么,又出墙了?」
付辛博啪的挂掉电话。
折磨刚刚开始,苦难的日子还未到头。
付辛博正在开会,电话响了,井柏然柔情蜜意地倾诉:「包子,我在想你,你想我没有?」付辛博无奈地说:「我在开会。」井柏然哀怨地说:「包子,我突然很想你,昨晚的你激情四射,我现在还在回味。」付辛博差点喷鼻血,勉强保持镇定安慰:「晚会儿说行吗?正忙。」井柏然哦了一声,「你没时间算了,我找别人」付辛博一个头,三个大,看看神情严肃地下属们,神情严肃地说:「散会,有重要事情理。」
回到办公室,打电话过去,关机
付辛博额头青筋乱跳,下楼,直奔乔任梁的私人诊所,把正在做行为疗法的井柏然提出来,拎到休息房就压到了床上。井柏然比付辛博反应更激烈,抱着付辛博一通火辣辣的热吻,当二人赤裸身体相对,井柏然忽然全身发抖呜呜哭起来。
付辛博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那里疼,疼死了,很想和包子再干一场,不过会不会坏掉。要是坏掉了以后都不能再干了,会很难过的吧?」井柏然暧昧哀怨地看着付辛博。
付辛博顿时石化,终于长叹一声,认命地转身就走。
井柏然拉过来一样东西遮住身子,狐狸一样笑起来,笑到一半低头一看,自己那里撑起了个帐篷,呜,好难熬,我忍,我忍老子用手解决!
付辛博找来消肿药,替井柏然后面上药。上药过程中,俩人谁也不敢看谁,都极端不正常。上完药,付辛博别别扭扭地走掉了。井柏然趴在床上,想死的心都有了;刚才付辛博用手指往里面上药,他他他,他竟然有反应了啊啊啊,完蛋啦,天塌啦,再这样下去就变成标准的零号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井柏然日复一日地无理纠缠,自己筋疲力尽,也把付辛博这个社会精英折磨得生不如死,付辛博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井柏然期待已久的一句话:「你烦不烦啊?」这句话像冬天里一缕温暖的阳光,让多主动献身导致多失身的井柏然感到冬天就要过去,春天就要来临!
继续第二步作战计划:气死你。
周日的晚上井柏然一不小心删除了付辛博辛苦两天做的企划。
周一的早上井柏然一不小心打碎了付辛博最喜欢的水晶杯。
周二晚上跳贴面舞井柏然一不小心踩伤了付辛博的脚。
周三井柏然陪付辛博参加朋友的生日酒会,一不小心和付辛博的一个朋友滚到了休息室的床上,据二人说是喝醉了休息,但衣服扣子为什么扯掉了两颗?
周四井柏然整整失踪了一天,付辛博问他去了哪儿,井柏然笑着缠住付辛博诉说如何爱他。
周五井柏然找到一份新工作,晚上躺在床上讲述新老总如何鬓如刀裁眉如飞剑眼若鹰眸鼻似悬胆唇红齿白身材修长儒雅稳重井柏然说得眉飞色舞,辞采华瞻,付辛博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因为井柏然重新开始工作,恐惧症治疗放缓进度,每天在家做简易的行为治疗,周末去乔任梁的私人诊所做催眠。但整个星期天井柏然都没个影子,打电话关机,周日晚上才回来,说是老总请客,几个同事一起去某渡假村玩儿。
井柏然得意洋洋地诉说老板如何看重他的时候,付辛博靠在阳台上抽一根烟。付辛博脖颈修长,手指也很修长,这使他看上去很优雅,默默吐出的烟圈把付辛博笼罩在雾里,又使他显得有些忧郁。
井柏然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停了下来。
过了很久,付辛博弹弹烟灰,平静地说:「井柏然,你原来那套房子退了,新找了个地方,已经收拾好,搬过去就能住的,是吧?」
井柏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就搬过去吧。」
井柏然还是没反应过来。
「不管是多信任的人,和他做一定要记得用安全套。每天要记得定时做行为治疗,周末乔任梁那里也记得要去。诊费已经付过,如果李易峰敢问你要第二遍,就狠狠骂他。打他也行,他打不过你。」顿了顿,「一个人过,要把自己照顾好。」付辛博摁灭烟头,回头笑了笑,拍拍井柏然的肩膀从他身侧穿过去。
烟草味道在鼻子里钻来钻去,门响了一下,脚步声越来越远,听不见了。
井柏然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心情复杂。
这不是期待已久的事儿吗?难过什么,井柏然,你是傻子呀?
井柏然咂摸咂摸嘴,回房收拾东西,发现自己的所有东西都已收进箱子里。其实他在这儿没什么东西,那天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箱子是付辛博新买的,里面东西装得满满的,很多是付辛博买给井柏然的东西,井柏然犹豫了很久,既然走,就走个干净,狠狠心,把付辛博送他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下。
提着箱子走到门口,回头看看,所有房间都亮着灯,这是付辛博为他保持的习惯,夜里从来不关灯。
井柏然抿着嘴,半天骂一句:「他妈的神气什么,是老子用计把你逼成这样的,不是你把老子赶走的!」骂完转身,潇洒地离开。
生活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又不太一样。
依然朝九晚五,忙忙碌碌,偶尔和某个男人厮混一夜。只是现在第二天醒来看着床伴,会想:这谁啊,怎么不是付辛博?要过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已经和付辛博成功分手了。
依然每天去公司餐厅吃饭,有时候叫外卖,冰箱装满快餐食品。只是以前也就挑剔挑剔那是喂猪的东西,现在却越来越觉得不能忍受。
井柏然很听话,每天按照要求看老鼠的照片,周末去乔任梁的私人诊所接受催眠。李易峰有时候也在那儿,当李易峰在的时候,井柏然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但他不离开,他心里隐隐希望李易峰和乔任梁说说付辛博的事儿,可这俩人除了油盐酱醋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付辛博三个字提都不提一。
晚上,井柏然还多了个看盘片的习惯,声音从优质音响播放出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一看得快睡着了,迷迷糊糊说:「付辛博,茶!」很久没人把茶送到手里,眼睛眨了眨没睁开,嘴唇缓缓抿住,很久没有松开。
井柏然跑到网站发了张帖子诉说苦闷,网友的回帖五八门:
『抱抱,不哭,我也刚刚失恋,一起努力忘记那死女人吧。』
『亲,别灰心,再找个更好的女人。』
『嘴一个,天涯是香,就等帅哥把她采,相信自己,好女人会有的!』
『楼上的同学们别这样,那女人虽说抛弃了哥哥,可是哥哥明显爱着那女人,不要把哥哥的女朋友说得这么不堪。楼主哥哥,上帝让我们失去一些东西只是为了让我们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想想生活在这样和平的年代里,也是一种幸福呀!』
『靠,楼上的真纯情啊!』
『楼上的怎么说话的?素质也太低了吧!』

其余的就不转述了,后来那帖子因为掐架被删了。井柏然发的帖子还是第一这么火,但他一点儿也不开心。放了一整晚Carpenter的《Yesterday once more》,抽了一地烟,井柏然心想:原来全世界都知道这是失恋。井柏然,你不是真的爱上那个死王八了吧?

周末,做完催眠,乔任梁漫不经心地说:「井柏然,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井柏然笑:「谈什么?」乔任梁指了指自己的头,「谈这里,你的大脑。」
井柏然笑:「不是还没有查出恐惧症的根儿吗,现在谈什么?」
「要进一步进行催眠治疗,有些事需要跟你说清楚。」乔任梁抽一张白条,拿圆珠笔在上面画一条直线,然后在直线偏左端画一条小竖线把直线一截为二,「井柏然,你的记忆是断裂的,从九岁起。」
「什么叫记忆断裂?」
「简单地说,就像在这里有一座分水岭,两边各成一个水城,或者这么说,如果把人的记忆比作一条自然流淌的河流,你九岁以前的记忆就是一潭死水。」
「死水?」井柏然又笑,摊了摊手,表示仍然不太理解。
「你的潜意识一直顽强地拒绝外界的刺探,我只好采取由浅入的步骤对你进行催眠,逐渐降低你潜意识里对我的抗拒。我们的催眠法耗时这么久也是这个原因。我从你二十岁起,引导你回忆生活中快乐的时光,直至幼儿时期。你九岁以后的记忆内容庞杂、细节丰富,具有很高的还原度,可是,以九岁为分界,你九岁以前的记忆整齐简单明晰粗略,虽然也有一些细节,但太少,怎么看都像一部生活提纲。」
「幼儿期的记忆本来就不丰富吧?」
「不,幼儿期的记忆是很丰富的。我们的大脑能够自动过滤感官捕获的大量资讯,将它认为重要的资讯回馈给我们,供我们使用。另外很大一部分并没有消失,而被存储到了潜意识区。那是-种被遗忘的记忆,像沉在海里的珍珠,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它们、知道它们,但事实上,它们是存在的。可是你的大脑里」乔任梁斟酌了一下,用了一个井柏然意想不到的词:「很荒芜。」
「可我有那时候的所有记忆。」
「对,你有,但是是僵化的、粗糙的、死水一样的记忆。」
「别人幼儿时期的记忆不是这样的?」
「不是。」
井柏然没有吭声,隔了好大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自言自语:「我他妈的不光有恐惧症,原来还是个怪物。记忆断裂,僵化粗糙」他抬起头看看乔任梁,又笑,「好吧,就算你说的对,我记忆断裂,这说明什么呢?我九岁以前是智障儿?」
乔任梁摇头,「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那段记忆是虚假的。」
井柏然半天没回过神来。
「很久以前我跟付辛博说过这个话题。潜意识里存在一条警戒线,对外来的刺探保有警惕,但只要催眠的度达到,都是可以越过这条线的。在催眠过程,除非是回忆起极端痛苦的东西,否则不会产生头痛这样剧烈的反应。可以这么说,头痛是大脑里-种预警设备,当外界对潜意识进行刺探时,大脑认为这种刺探会伤害到大脑或者有可能伤害到大脑,这种预警设备自发启动,把一切剌探隔阻到潜意识之外。」
「可我头痛的时候没有回忆起什么极端痛苦的东西啊。」
「不-定是触及极端痛苦的记忆,只要大脑认定这种刺探会给自己带来伤害,就会引发这个机制。你九岁以后的潜意识记忆很容易沟通,说明大脑认为这段记忆是安全的。打开你九岁以前的潜意识记忆却很困难,说明大脑认为这段记忆是危险的。上一,我要入一点,寻找你更多九岁以前的记忆,又引发了一头痛,说明大脑认为这一段记忆是极端危险」
「等等,不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告诉我简单点的东西,我到底怎么了?」井柏然不耐烦起来。
「我怀疑,只是怀疑,还无法确认。你九岁的时候也许曾做过一很彻底的催眠。有人对你的记忆进行了一完美的格式化,销毁你的记忆,然后重新给你建立了一份幼时的记忆。你现在记忆中的幼儿时期就是这-份被放进来的记忆。原因很容易猜,幼儿时期你受到严重的精神伤害,冲击过大,超越了你的承受范围,于是,你的家人请来专业催眠师对你实施催眠,把那一部分恐惧的记忆连同九岁以前所有的记忆都给格掉。然后,给了你另一份健康明朗的记忆,让你能够继续快乐的生存。」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井柏然靠到沙发上,严肃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记忆格式化,还放进一份新的记忆,怎么跟科幻片一样。催眠的知识我也懂点好不好?」
「你是懂,可惜是皮毛。」乔任梁平时不多话,谈到催眠口若悬河起来,浓黑的眉毛高扬,显示着主人的自信,「记忆格式化这个名词早在二十多年前在催眠界就提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公诸于世。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不管什么样的记忆对于人来说都是很宝贵的,如果手脚四肢属于物质身体的一部分,记忆就是属于精神身体的一部分。也正是这个原因,记忆格式化永远只在讨论研究中,没有任何催眠师为任何人做过记忆格式化。在催眠界的认定中,这是犯罪,是对人性的完整造成侵犯。」
「*!法律还管不住人,道德约束有个屁用?」
「你说的对。所以我虽然震惊,不敢相信,现在也动摇了。也许真的有一个催眠师违背催眠界的基本道德准则,为你做了记忆格式化。」
井柏然想笑,今天的谈话真是里程碑式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看看乔任梁严肃认真地脸,决定还是不要笑了。他忽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儿,要是乔任梁用这个表情和气势上电视打广告,就算他说雨水真的能让小孩儿考上大学,能让老头返老还童,浇到铁树上铁树都能开,底下的观众也肯定会诚心诚意信服吧?
井柏然正乐着,冷不防-个声音说:「鬼头鬼脸笑什么?」
抬头一看,是李易峰。
看看钟表,时候差不多了,井柏然假装要走,乔任梁果然拦住他:「别急,留下吃饭吧。」
李易峰埋怨:「不用叫他,赶他也不走的。我说井柏然,吃饭要付餐费。」
乔任梁把工作生活分得很清,工作的事很少在李易峰跟前提,李易峰一来话题就中断了。吃过饭,闲话了一会儿,井柏然说家里还有事儿要走,乔任梁出来送他,走到门口忽然又提起催眠的事儿,「是不是继续进行催眠治疗,你再考虑考虑吧。」
井柏然笑:「要是真的痛苦得受不了,搞到格式化记忆,再想起来也没汁么好吧?」
「这个嘛,我没办让为你做认定。我们不知道你九岁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观点,还是觉得格式化记忆太草率了。也许那样做是有好的,至少你现在活得很开心,没有像一些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孩子一样变得忧郁、心事重重,你很开朗,如果把特定条件下才会发作的恐惧症抛一边,几乎没有什么心理阴影。这么说吧,那格式化使得你健康成长了起来,但也留下了一个很大的弊端。因为记忆格式化并不是真的消除记忆,只是把记忆给埋在了记忆。恐惧症是潜意识里存储下的情缓和感情,很难和那些记忆-起消失掉,如果不能得到有效治疗,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消除,遇到合适的诱因还会再发作。」
「我的恐惧症永远都不会好了吗?」
「如果不找到那段造成你心理创伤的记忆,有可能会这样。」乔任梁无奈地点头。
井柏然又笑,觉的今天的事儿从头到尾透着奇怪,叫人不敢相信。
都走出去老远拦了一辆计程车,乔任梁忽然从后面追上来。
井柏然把头从窗子里伸出来:「还有什么没交待完的?」
「找个不错的人陪你,」这种奇怪的话从乔任梁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显得合情合理起来,「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都需要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
问题是,谁是合适的人呢?而且,我也没那么脆弱吧。井柏然笑笑,缩回车里去。

第七章

下午把带回家的工作做完,午休了一会儿,井柏然打了个越洋电话到美国,和外公查良桢聊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
井柏然爱玩,他外公查良桢比他更爱玩,俩人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国内,各玩各的,一年不联系也是常事儿。电话接通,外公还是和以前一样风趣可亲,可是聊着聊着,井柏然第一觉得不太对劲儿,小时候的记忆和后来的记忆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井柏然试探着问:「我小时候挺皮的,闯了不少祸吧?」
查良桢奇怪地笑起来:「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亲爱的外孙,你想想你中学和大学时的样子,就知道你小时候的样子了,哈哈哈!」
「我九岁那年害了场大病是吧,是什么病啊?」
「你今天有点奇怪,宝,出什么事了吗?」查良桢口气有些变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看见一只小老鼠。」井柏然笑嘻嘻的。
「恐惧症又犯了?」查良桢紧张地问。
「没事,已经好了。」老头儿一把年纪了,井柏然不想让他担心,「我就是奇怪,堂堂一个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老鼠。真郁闷啊。」
「动物性恐惧是天生的,很多人都有,别放在心上。」查良桢安慰井柏然,「我们进行过治疗,医生说你已经好了是不是?放轻松,没事的。」
井柏然突然觉得呼吸有点紧。乔任梁说他的恐惧症来源于一巨大的心理创伤,外公却说这是天生的。又敷衍一会儿,井柏然挂掉了电话。
从这天起,行为疗法完全停了下来。乔任梁都说了,要是找不回那段造成心理创伤的记忆,恐惧症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既然这样,还做什么行为疗法。井柏然想来想去都觉得诡异,世界上哪有这么奇怪的事儿,还偏叫自己给遇上了?
他又想起乔任梁的话,『找个不错的人陪陪你,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都需要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当时他立刻就想到了付辛博。
付辛博当然是不怕他拖累得,付辛博早知道他有恐惧症,不也没弃他而去吗?虽然记忆格式化听起来有点吓人,不过也不是很吓人吧。靠,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这么帅一个有为青年便宜给他他还敢嫌?哼,就算他怕拖累也要缠着他,老子需要你,你就得在老子身边不过问题是,分都分了,再贴上去不好吧?付辛博一定知道他是故意整他的,付辛博也许已经烦死他了,付辛博也许已经不爱他了要是再找付辛博,付辛博还要不要他呢呜,最重要的是,如果回去的话,还是要躺在下面被付辛博干哇!虽然付辛博说要是宝你喜欢在上面,咱们可以用骑乘式,可是可是呜呜呜,这明显是在欺负人!
唉,麻烦啊麻烦,真不好做决定。
井柏然继续忍受精神的折磨和物质的折磨。
谁如果认为物质折磨不算什么,井柏然一定会被精神折磨压垮,那绝对是错误的认识。井柏然每天的苦恼全在物质上:
要是付辛博做这个菜,该多棒啊;要是付辛博在,衣服就有人洗了;要是付辛博在,就有人可以欺负了,虽然偶尔也要被欺负;这个男人眼睛不好看,那个男人眉毛太爆,靠,这位也敢自称帅哥,明明很丑,怎么就没有一个比付辛博更帅的呢?好吧好吧,虽然下一位真的很帅,帅得没天理,没得挑了,可这位帅哥你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是不是要饿死我脏死我
这些还是小小的物质折磨,最折磨人的是晚上摸呀摸,抓不到那只习惯的手,想招块肉掐的时候也找不到那块可以掐的肉,什么?掐自己?咱井柏然可不是傻瓜,掐着可是老疼老疼的;还有这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啊,他们都在造反,整夜张着小嘴喊:「好寂寞呀好寂寞,为什么没人抚摸我们,呜呜呜,井柏然,我们恨你,你立刻把付辛博找回来!」
总之,没有付辛博的日子真是苦恼。
憋了一个星期,周五的晚上,井柏然长叹一声,对落在窗台上的一只鸽子说:「你们鸟类就不用说了,我们人类可大不一样。身为人类,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为了幸福要付出尊严。唉,尊严当然很重要,不过在下面的不一定就是没有尊严吧要是男人都想在上面,那谁在下面?只想在上面不是很自私吗?唉,我井柏然就发挥一下国际友爱主义精神,救援一下付辛博那只自私的死王八吧。」
「这样吧,你觉得我说的对就点点头。我就把付辛博给弄回来。」
「靠,你动动脑袋不就好了?干嘛一动不动,你以为你是雕塑啊。」
「*!动一下就好!谁叫你动来动去,那那那那个不算啦,我们重来,我倒数,五、四、三、二、一你你你,靠,信不信我烤焦了你!」
「哼哼,算你聪明,体会到我的杀气知道逃命。」
「唉,井柏然,做事要有自己的主张,怎么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只鸽子手里呢?失去了你,付辛博孤苦伶仃很可怜不是,你就英勇一点,做个主动的受君吧」

如果有人以为井柏然会想办法接近付辛博,勾起旧情,或者直接找付辛博,要求恢复关系,那个人绝对是不了解井柏然的人。自己送上门?那也太掉价了,井柏然可不干。
井柏然用刀片在柜角制造出又小又细的牙印,咬坏一只袜子的袜角,扔地上踩呀踩,踩得脏脏的扔到浴室角落里,想了想,再把一捧米洒到厨房地上。
做好充足的准备,井柏然激动无比地拨通了付辛博的电话。
很久没有人接付辛博你这个混帐王八蛋,我咒死你咒死你,立刻给我接电话,不然雷劈死你太阳晒死你永远没有高潮饥渴死你付辛博也不知道是被井柏然的诅咒吓着了还是怎么着,终于拿起了话筒,低沉的噪音一如继往的性感:「喂,我是付辛博。」
井柏然差点叫一声:「付辛博我想死你了」,但是,不行,忍住忍住。
也不知道静了多长时候,付辛博试探地问:「井柏然?」
井柏然很想再沉默一会儿,可又怕付辛博真的挂电话,想想算了,不冒这个险了,颤抖着声音说:「付辛博」只喊了一句,眼泪忽然流了下来。付辛博,我很想你,非常非常地想你井柏然抽了抽鼻子,又叫:「付辛博,我看见一只老鼠」
「待在家里别动,我这就过去。没事的,别怕,知道吗?」
付辛博紧张的声音令井柏然心情大好,抖着声音说:「我怕」说完这俩字儿,差点儿被自己恶心死,但不管怎么想,如果能把付辛博钓回来,付出的代价都是物超所值啊!
千万不要怀疑井柏然的演技,为了造成真实的效果,十月末的寒秋里,咱井柏然可是把自己泡在冰水里了,声音能不抖吗?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井柏然擦干身体,披上睡衣,照照镜子,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摸一摸皮肤冰冷冰冷的,更重要的是这幅神情,神经兮兮的没有一点破绽。井柏然,好样儿的,胜败在此一举,你魅力无穷,赢定了!
井柏然正给自己鼓劲儿,门响了,打开门,立刻如他所愿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井柏然四肢冰冷,头上有细细的酷似冷汗的液体,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心跳混乱,冰水浸泡的寒冷和见到情人的激动交织在一起,制造出真实生动的恐惧症爆发现场,效果出乎井柏然意料的好。唯一和计划不符的是,付辛博根本没进去检查现场是否真实,搂住还穿着睡衣的井柏然拉出去,锁上门,直接拖着井柏然下楼,打车去了他家白准备了,真浪费,那个柜子可不便宜,唉,井柏然心疼的心脏都痉挛了。
付辛博家所有灯都开着,又光明又暖和,付辛博的床又大又软,终于又见面了。井柏然缩在付辛博怀里,心满意足,得意至极,苦恼的是要继续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付辛博紧紧搂住他,「宝,谢谢你给我打电话。这个时候你想到的是我,我在你心里还是有地位的是不是?」
井柏然不吭声,紧紧抱住付辛博。是啊是啊,你很有地位,不过死王八,休想我说给你听。
付辛博搂得他更紧,都喘不过气来了,好苦恼,这个死人,除了搂着老子你就不会亲亲老子?
「宝,别怕,我在这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进不了你,伤不了你。别怕,你老公在这儿,好好地保护你」
付辛博嘀嘀咕咕说了多久井柏然是不记得了,听情话听得昏昏欲睡,一颗迫切期待欢爱的热切的心无奈而悲愤地凉了,后来干脆窝在付辛博怀里睡着了。唉,这个人真是古怪,以前不想让他碰,他跟闻见糖味儿的苍蝇一样,现在老子急得要死,你倒不急了呜,我知道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找了别人!不过老子也找了别人,也没吃亏!
渡过了纯洁而令人失望的一个夜晚,第二天早晨,井柏然醒来的时候身边终于又是这张天使一样英俊温柔的脸了,终于又有人叫起床了,早餐终于不是猪食了,真幸福咦,不对,今天不是星期六吗?不要起来,还要继续睡。呜,付辛博,再掀我被子我咬你,咬死你!
付辛博,咬你的感觉真好,不过,我是永远不会告诉你的!
说起来,有一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事情是这样的:以前井柏然恐惧症发作的时候,付辛博都要带井柏然去医院检查身体,这却带着井柏然去茶室喝茶。到了地方见到的虽然是乔任梁,但怎么李易峰也在。俩人并肩坐着,真是帅呆了。那俩人笑得有些奇怪,井柏然想,唉,床头打架床尾和,小两口打架不记仇,你们用得着奇怪吗?
不过,井柏然,那种笑容不是奇怪,而是会心的微笑。你看看你旁边,付辛博的笑容也很奇怪啊!
但是不能怪井柏然,因为他在打喷嚏。寒冷的秋天在冷水里泡了近二十分钟,能不着凉吗?付辛博递过去纸巾,坐到座位上,又拿出一盒康泰克。奇怪了,付辛博身上怎么会有感冒药?井柏然带着一点点的疑惑吃下药,很快将这一点点疑惑抛到九霄云外。因为一直魔掌伸到他的腰里,强势地搂住了他,熟悉又销魂的感觉哇,谁还有工夫想别的事儿呢?
不过这里是茶室吧?
周围有很多人很多双眼吧?
这可怎么办呢?唉,生活真是苦恼无比一团糟!

井柏然和付辛博渡过了一段纯洁的生活。这让井柏然很不习惯。但是,送上门去给人吃似乎很没有面子。于是,井柏然每天都在为要不要主动送上门去而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我们井柏然有时候很不要脸,有时候又太要脸,长叹ing
这样过了五天零七个小时,仍于失业状态并且恢复赖床恶习的井柏然睡到上午十点半醒来,发现床头多了一张纸条:
我知道一家酒店情调不错,今晚去开个房间试试? 付辛博字。
井柏然心跳加速,一跃冲天,竖起两指大叫:「耶耶耶–」
中午付辛博不回家,井柏然在床上开心地滚了一个多小时,下床自己弄了东西吃,刮净胡子,下午拿着付辛博的卡出门修剪头发,买新衣服、新皮鞋,在店里换上,旧衣服直接丢店里,出门买了份报纸坐上公交转来转去打发时间。虽然很期待这个晚上,当然要表现的矜持一点,这样才比较有身份,比较有面子。井柏然等啊等,终于等到付辛博的电话。
付辛博问他到了哪里,井柏然平静地说:「正要过去,稍等。」然后,井柏然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打车去付辛博指定的酒店。
井柏然在酒店门口刚下车,就被人扭住了胳膊。井柏然当机立断,双臂一震想要把对方震翻,没想到对方力气奇大,非但没有把对方撂倒,反而手臂上一阵奇痛,被人卸下了肩关节。那两人推推搡搡把井柏然架到不远的一辆车子旁,合力把他塞了进去。
车里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离开付辛博,你想要多少钱,我付。」
井柏然打量他,第一个念头是:这个男人很帅,因此井柏然很顺理成章地说:「你哪根葱啊?付辛博是你什么人?小情人?」
中年男子面部抽动了一下,冷冷说:「他是我儿子。」
「」
中年男子说:「给我你要的价码。」
井柏然呆了一下,殷勤地说:「那个伯父」
「不用叫得这么亲热,」中年人厌恶地转过头看着另一边马路的绿化带,「付辛博有他的人生,付氏家族不会和你这种人产生任何牵涉。」
井柏然清了清嗓子:「伯父,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井先生,你太高估自己了。付辛博从十三岁开始交女朋友,长到二十五岁,交过的女朋友不下二十个,其中有两个女朋友交往时间在两年以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但是,他根本不是同性恋。请允许我恶意地猜测一下,也许他只是在找刺激,也许是觉得这个新鲜的玩具比较有趣还是开个价码吧,我可不希望门口哭泣等待付辛博的女孩子里多出个大男人。」
井柏然明知道对方是来拆散牛郎织女的西王母,可是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疼痛,这么慌恐?呸!不能示弱!井柏然吸口气,迷人地微笑:「既然伯父这么坦白,我也说几句真心话吧。老实说,我从三岁上幼稚园开始交女朋友,长到二十三岁,交过的女朋友不下四十个,其中有三个女朋友交往时间在三年以上。其实交这么多女朋友只是想证明我不是同性恋,可后来证明我还是个同性恋。所以,当付辛博追求我的时候,我一口就答应了伯父,我希望你不要再劝我放弃了,我可不希望在我家门口哭泣求我不要甩了他的痴男怨女中多一个付辛博–我现在还爱着他,他哭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中年男人看起来涵养很好的脸从听到井柏然的第二句话开始扭曲,扭曲程度不断加,最后却在爆发边缘紧急刹车。
井柏然眨了眨眼:「我知道这个打击对伯父很大,不过请您认真考虑一下吧。付辛博很爱我,我不想做让他伤心的事。」
静了片刻,中年男人说:「你留在他身边,会毁了他的前途。」声音已冷静下来。
井柏然哈哈一笑:「如果那样,只能怪我和他没本事。伯父知道我会空手道,派了高手来请我,当然也已经知道我的工作和身份。身为IT界精英,一流金融管理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如果不能给爱人一点助力,我可以去撞墙了。付辛博嘛,看伯父这么精明能干,虎父无犬子,他大概也不差。要是连坚持自己所爱的能力都没有,伯父也可以叫他跳楼了。」
中年男人没想到井柏然说出这番话,微有些意外地看住井柏然。
井柏然摆出优雅自信的微笑:「如果伯父没别的事,请允许我先离开了。」
中年男人淡淡说:「付氏即将和邓氏企业联姻,付辛博是我的独子。」
井柏然笑:「好烂的戏码啊。」
中年男人淡淡说:「邓氏和付氏的合作很重要,为了完成这联姻,我会采取一切方式清除障碍,包括过激手段–井先生是聪明人,不用我把话说得太直白吧?」
井柏然的小心肝抽动了一下。他虽然狂妄,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真正的上流社会大财团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所谓权势,是真正的视人命如草芥。
中年男人拍了拍井柏然的肩:「考虑一下吧,年轻人。有了钱,你可以拥有一切,失去生命,你将会失去一切–包括你所谓的爱情。」

井柏然满不在乎地下车,走进酒店,由服务生领着找到了付辛博预定的位置。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付辛博的脸色不太好,看来大少爷不习惯等人。井柏然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大大咧咧地喝酒吃菜,和付辛博开很烂的玩笑。付辛博气了一会儿,可能是不想破坏这个夜晚,脸色渐渐平和。
当然,所谓『不想破坏这个夜晚』的理由是井柏然猜的。当吃饱喝足,两人双双上楼的时候,付辛博很不温柔地捏住了井柏然的手,用力之大让井柏然疼得想要蹦起来,但这么没品的事当然不能真的做出来,只好拼命忍,但是,进到酒店房间后付辛博的第一句话还是让井柏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宝,我决定要惩罚你!」
井柏然一下子怒了:「我不喜欢这样!」
付辛博用力一顶,把井柏然按到墙上,微笑:「我喜欢。」
井柏然决定继续抗议,但付辛博动作太快,灵巧的舌头已经攻进来,井柏然呜呜了两声,憋了快一个星期的欲火被彻底点燃,抱住付辛博激烈回吻。两人野兽一样搂在一起撕咬,把热烈狂放的吻印在彼此身上,三分钟之内,井柏然被付辛博剥得光溜溜地推倒在床上。

乳尖和性器被同时揉搓的感觉真是要命,井柏然头颈拼命后仰,抓着付辛博的肩膀呼呼喘粗气。快感在腰部回旋积聚,井柏然欲念高涨,毫不掩饰自己的快感,发出舒服的呻吟声。付辛博受到鼓励,更加卖力地表现,低头吻住井柏然的嘴,夺去他所有感觉操纵权的同时,顺便夺走他的呼吸。

井柏然完全被快感支配,扭动着身体追逐付辛博滚烫的手。快感沿着脊柱飞窜,可是就在井柏然要达到至高点之前,付辛博的手忽然离开了。

“付辛博!该死的!”井柏然怒叫,手臂忽然一疼,被付辛博按到了头顶。这个姿势让井柏然感到屈辱,欲求不满的怒火更烧红了井柏然的眼。

“说你爱我!”付辛博命令。

“爱你个鬼大头!”井柏然愤怒地盯着他。

“相爱的话,做起来才比较有意思啊。”付辛博修长的手指在井柏然大腿根上煽情地徘徊,“井柏然,我爱你,希望你也爱我。当然,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但在做之前,我想听到你明确的表态,确定一下我们的关系。”

“靠!我爱你爱你爱你,你快让老子舒服!”井柏然郁闷地大叫。

“没诚意!”付辛博哀叹一声,毫无预兆地把井柏然的腿抬上去,一根手指毫不留情地戳进井柏然后庭。

“啊!”井柏然怒叫,“前面!前面!”

“前后一起来啊。”

“先要前面!”

“乖,听话,我快点好啦……”

事实证明,付辛博真是他*的王八蛋。他明明说了他快点的,几根手指在井柏然后面又是划圈又是抽插,把快感推上去,再给降下来,降到一半再推上去,井柏然被折磨得想死的心都有了,熬到后来,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半睁着两只泪汪汪的眼睛哭叫:“付辛博,我不玩了,我不玩了……呜呜……”

“不玩可以,颁布家规夫纲。”付辛博咬牙切齿地把早已经翘起的性器顶在井柏然后面的入口,拼命克制想要一顶而入的冲动,“第一,约会迟到不允许超过十分钟;第二,不许无故失踪;第三,不许爬墙头和被爬墙头。”

“呜呜呜……”井柏然大声抗议。

“答应不答应?”

“呜……啊啊……答应,答应了!”伴随着井柏然的屈服,粗大的性器一没而入。很久没做,虽然涂了足够的润滑剂,还是觉得艰涩,井柏然整个人被顶得往上一耸,忙乱中伸手抓住了床头的柜角。巨大性器磨擦肠壁的刺激感觉杂夹着痛苦和快感,一股电流直冲脑际,井柏然居然在这一插之下射了……付辛博被这场面刺激到不行,抱着井柏然夸张地抽插起来。井柏然全身发软,布娃娃一样任他摆弄,弄了没多久,付辛博突然一抖,把一股热流射到了井柏然体内。

两人抱在一起,呼呼喘着粗气。

井柏然渐渐回过神来,血红色从脸部向脖子和耳朵飞速过渡……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井柏然一翻身压到付辛博身上:“换我来!”

付辛博脸比井柏然更红。他刚才被井柏然的表现刺激得早泻,好在井柏然只顾着为自己的糗事害羞了,竟然没注意到这一点……汗,要是井柏然拿这一点来说事,付辛博只好去撞墙头。

当前急务是转移井柏然注意力,让他彻底忽略这一点。轻轻一笑,付辛博窄秀的眼里升起浓浓的柔情蜜意,柔声说:“井柏然,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们就做爱做到精尽而亡吧。”

井柏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已经被付辛博翻身压到身子底下。煽情的抚摸和温柔的亲吻里传达出的是浓浓爱意和占有的欲望,井柏然一颗迫切做攻的心被莫名的柔情软化,慢慢抱住了付辛博。这一付辛博没有为难井柏然,很尽心地服侍,用手掌把井柏然送上了欲望的颠峰。

进房时没有开灯,当情欲消退,房内已是漆黑一片。远方楼上的灯光映在窗帘上,透进淡淡的光晕。

歇了一会儿,付辛博拖着死猪一样重的井柏然去浴室。井柏然赤裸身体靠在洁白瓷片上的样子性感无比,付辛博搂住他的头不由分说又是一阵细吻。洒在头顶嗡嗡叫,细密急促的水流瞬间将两人淋得湿透。

厮磨了不知多久,井柏然突然摸着付辛博下面不知死活地说:“今天你只来了一,而且早泻了。”

第八章

挑衅付辛博的后果是被入持久地贯穿。配合着甜蜜的样百出的折磨,井柏然在地狱和天堂来来往往,一会儿急得扭动翻滚,一颗汗津津的脑袋转来转去;一会儿爽翻了天,啊啊哦哦叫个不停。
火辣情事以井柏然的小失禁告终。付辛博把井柏然抱到浴室洗干净,抱回来放到另一张干净的床上。井柏然全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趴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一把抓向付辛博下面的罪魁祸首嘶吼:「老子阉了你!」
付辛博躲开致命一击,压到井柏然身上,笑眯眯说:「你老公是不是天下最棒的,最强的,是不是男人中的男人?」
「禽兽!」井柏然屈膝猛撞付辛博要命部位,后腰一阵酸痛,这个进攻变得毫无力度可言。
付辛博笑嘻嘻把井柏然翻过去。井柏然吓得半死,拼命护住屁股大叫:「呜呜呜,不来了!王八蛋,你你你,你要把老子弄坏了!」
「是药,笨蛋。」付辛博安慰,手指徐徐滑进井柏然红肿的后庭,涂好消炎药,把药管扔一边,替井柏然按摩腰部。
疲倦的身体受到温柔对待,睡意渐渐笼上来。
「井柏然,签字。」迷糊中一枝笔递到手里。井柏然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是一份合同,一根签字笔。
「我要睡觉」
「签了再睡。」
「不要」
「乖,签啦。」
「呜呜,我要睡觉」
「签了就可以睡了。」
后来发生什么井柏然不太记得了,总之,他获得了想要的睡觉权。一时放纵换来的是千古恨,第二天早上,当井柏然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份眼熟的合同一条条读下来时,复杂的心情已找不到任何形容词形容,看到签字后面用签字笔附加上去的补充条律,井柏然彻底抓狂了。
那个补充条律是这样的:「付辛博应尽可能满足井柏然在性生活上的需要,同时应努力克制自己,即使被井柏然无穷的魅力所引诱,也不得再做出使井柏然失禁的过度举措,若违此条律,罚付辛博一个星期不得抱井柏然。」
「付辛博!」井柏然怒叫,「你给我有点分寸!」
「真气了?」付辛博观察井柏然脸色,笑着靠过来,被井柏然扒拉开。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井柏然冷冷盯着他,「很可爱的玩具是吧?玩过就好了,不用担心会坏掉,也不用担心玩具的感受!」
「宝」
「打断别人说话很没礼貌啊!」井柏然怒气冲冲挥开付辛博的手,「就算是一夜情,至少也顾及一下对方的感受好不好?我是个男人,也是要尊严的!而且,请你叫我井柏然,我是和你一样的男人,不是你养的小狗小猫!」
付辛博收起嘻嘻哈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井柏然不太适应这个样子的付辛博,突然说不出话来。
付辛博拿过井柏然手里的合同书,趴到床头柜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双手拿着合同书举到井柏然面前:「补充条律二:付辛博和井柏然是位置相等的爱人,应互尊互爱。」
井柏然手脚无措地看着付辛博。
付辛博微笑:「这样可以吗?」井柏然不说话。付辛博靠过来,这没有被推开。付辛博拥抱住井柏然:「合同上的约束不是针对你,而是对双方的。我们都把贪玩的心收起来,做个合格的爱人好不好?」
「别乱煽情!」井柏然哼了一声,愤慨着,心里的冰块却已开始融化。
「我很严肃认真地跟你讲,别耍赖。」
「我也要很认真地跟你讲一件事。」井柏然收起赌气的表情,郑重地说,「如果我家的人知道我们的事,来找你,威胁利诱要你离开我,你怎么办?」
「不受威胁,不被利诱。」
「如果离开我能得到很大一笔钱呢?」
「啊,这个当然要接受!」
「付辛博!」一拳打过去。
「别急嘛,」付辛博闪身一躲,笑眯眯地说,「听我说:先假意答应,等把你家资产全部拿给我,他们成了穷光蛋还有能力管我们吗?人财两得,是件多么惬意的事啊。」
井柏然呆了呆,突然微微一笑,喃喃:「还真是好主意啊。」
「那当然,你老公不但体格强健,思维能力也是一流的。」付辛博上来勾住井柏然的肩,「饿不饿,我叫他们送东西上来。」
「还真是饿了啊,快点啊,我去洗个澡。」
「啊,等我点了饭一起去洗!」
「少来!你这只随时发情的猪!」
「敢骂我是猪!宝,你是不是又需要惩罚了?」
「靠!互尊互爱!互尊互爱!」
「我不是正在提醒你要尊重我吗?」
「去死!你手又摸哪里!」
于是,在争吵中,室内又上演了限制级的一幕,并且达到擦枪走火的地步,唯一令井柏然感到安慰的是,暴力色情事件最后以付辛博自愿冲冷水浴结束。倒不是咱家井柏然喜欢折磨老公,只是嘛,有人肯为自己委屈忍耐,这种感觉是多么美好。
可惜论到目光长远井柏然还是败了一筹,对于那份合约书将来有可能带来的影响没有给予高度重视,是绝对不可原谅的错误。不过,关于那份合约书后来怎么把井柏然虐得死去活来是后面的话,先放一边吧,目前需要头疼的事情是:怎么跟付辛博的老爸斗!

再见到付辛博的老爸是在三天之后,地点是在一间豪华办公室里。
井柏然很诚恳地问:「只要我离开付辛博,你们就给我想要的数目吗?」
付辛博的老爸点了一下头,没有任何表情。
井柏然当然明白这种冷漠里包含的蔑视,他满不在乎地把两条腿架到面前的高档办公桌上,瞪着头顶的吊灯说:「经过三天认真地思考,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晃了晃脚,「我生了病,需要钱治病,我外公老了,需要养老,我以后结婚生子养孩子都需要钱,数目也许不会太小,付先生」
「需要多少?」付辛博的老爸冷冷打开支票夹。
井柏然吹了口气,轻轻地说:「马马虎虎,就十亿美金吧。」
两道杀人的视线射过来,上了年纪依然风度翩翩的付老爹面色铁青,声音冷得能把人冻成冰块:「你来这儿是要消遣我吗?」
「嫌多啊?」井柏然抓抓头,「那一亿美金?」看看老人家的脸色,井柏然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样也多吗?那您说吧,您有能力支付多少?」
付老爹胸口起伏,显然是在用三秒钟不气法平静情绪。
这样对峙了一分钟左右,付老爹平静地说:「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我们还是换一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来人。」
井柏然背后的门打开,从稳定均匀的脚步声可以判断出主人拥有良好的协调运动能力。
高手!
井柏然叹息:「五百万!」
付老爹渊s岳峙,巍然不动。
井柏然再叹息一声:「人民币。」
双肩被按住,井柏然蓄势待发的那一刻,付老爹终于出声了:「五百万人民币?」
井柏然点头:「嗯,五百万人民币。我不要支票,直接把钱划到我帐上。」
付老爹很爽快地同意了,同时把一份愿意离开付辛博的合约书放到井柏然面前,还特意在后面留了一段空白,要求井柏然给付辛博写一份简短的告别信。信的内容充满离愁别绪和对付辛博未来有可能来临的幸福与荣光的祝福。这封信中充斥的虚伪祝福让付老爹很满意,井柏然也很满足地离开了。
离开付氏企业,井柏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机场领取机票。两张机票,都是飞往北京的。他在北京的朋友已经帮他准备好一切,转折几个航班几追逃游戏,付老爹就彻底找不到他和付辛博了,想着一会儿见到付辛博,付辛博得知一切后的反应,井柏然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个微笑只持续了三秒钟,一记闷棍敲在后脑勺上,井柏然失去了意识。
十个小时后,一卷录影带送到拨打井柏然电话拨得快疯狂的付辛博手上,附带的,还有一份合约书。打手们闯入的劲头已被剪切掉,付辛博看到的是完美无瑕的金钱爱情交易的画面和虚伪的令人作呕的合同书、告别信。
看着录影机里熟悉的张狂笑容,付辛博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用了四十七分钟,付辛博赶到机场,井柏然所乘飞机早已出发。付辛博乘坐最近的一班飞机追到北京,所有能查到的资讯都显示着购买机票和乘飞机的人的的确确是井柏然,并且身边有一名英俊的混血男子。

在北京只待了一天,付辛博就回了上海,在这座地皮紧张得恨不得地基只占一个针尖每一座楼都能盖上一万层的城市里,付家却拥有一座近千平方的别墅。看着汽车开进镂钢质大门,付辛博心里涌起熟悉的烦躁。
付家规矩严,正修剪木的仆人看到付辛博都礼貌地站住打招呼:「二少爷好。」
汽车一直开到前庭,付辛博下车,朝不远白色英伦风格的建筑走去。客厅很大,虽然白天也亮着灯。一名和他面容很相似的中年男子坐在客厅沙发上,他右手边是一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也是相似的长相。
「小弟回来了?」付英说。
付严看看付辛博,说:「你还知道回来?」
付辛博在沙发上坐下,既不看付严,也不看付英,盯着面前果盘里的苹果毫无感情地说:「爸爸,我认为我们之间需要谈一谈。」
付英知趣地站起来:「伯父,我还有些事要办。」
付严点了点头。付英整理了一下茶几上的档,绕到付辛博这边出去,经过付辛博身边时在付辛博肩膀上鼓励地轻轻拍了拍。
付辛博习惯性地避开。付英也不以为意,自然而然地上楼。
付严把背往后靠了靠,隔着水晶茶几望向付辛博。付辛博坐得笔直,神色冰冷。付严忽然笑了,哼道:「臭小子。」
付辛博望着付严,声音里仍然毫无感情:「我进这个家门时你答应过我,不干涉我的生活,或替我作任何决定。」
付严淡淡说:「你也答应履行身为继承人的责任。」看看付辛博,沉声说:「这个责任包括生儿育女,使付氏蒸蒸日上,以及维持付家的名誉。」
付辛博冷笑:「生儿育女?我就是在这个最高指标下才能回付家的吧!要不是因为没有儿子,你们也不会把我接回来吧?」
付严注视着付辛博的眼睛:「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和你母亲是爱着的。」
「是吗?」付辛博的笑容有点尖锐,「我好奇怪,爸爸–妈妈怀着我被送走,爷爷逼您结婚的时候您是什么心情?我记得您找到我是说得第一句话是:『我找了你七年』,这七年里爸爸是什么心情?」
「饱受煎熬。」付严声音很真挚,并且立刻打断想要开口的付辛博:「我知道你说这个是希望我将心比心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不行。」
付辛博的笑容更加尖锐和讽刺。
「辛,等你站到我这个位置上,」付严手指朝面前的地板指了指,好像他脚下就是付氏的大好江山,「付氏不光是一大笔财富,它是有生命的,灌注了无数人心血的,当你真正热爱他的时候,就无法坐视他受到一丁点的损害。那时候你会觉得,只要能让付氏蓬勃发展,无论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
付辛博面无表情地听完,点了点头:「看得出来,爸爸很爱付氏企业。」
付严呆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发现自己其实一直不太懂这个曾经跟着母亲在纽约贫民窟流浪了七年,如今长大成人的大男孩儿。

「很抱歉,我对付氏没什么好感。」付辛博站起来,平静中带着一丝冷酷,「感谢爸爸,给我上了这么刻的一课–为了心爱的付氏,什么牺牲都值得。井柏然为了钱放弃我,爸爸为了钱放弃了妈妈,你们都是我很好的老师,非常感谢你们。不过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即使放弃全世界也不会放弃我,那就是我的妈妈。」
付辛博笑了笑:「我只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人。再见。」
付辛博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付严起身说:「你要回纽约?」
付辛博已经走到门口,回头微微一笑:「爸爸带我走的时候留给妈妈很大一笔钱,我想那笔钱妈妈一定不会动的。就算永远不动那些钱,以我的能力,我想我也会和妈妈过得很好。」
「你不问问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本来就是玩儿的,我还一直奇怪他怎么会喜欢我,现在知道原因了。有付氏的五百万,还有个漂亮的情人,他会过得很开心吧。」付辛博挥手作别,推开玻璃门,「我上过他几十,一十万,价格可不便宜,爸爸真慷慨。」说完这些话,他已经走向阶梯。
园里的仆人看到付辛博,弯腰行礼。
付辛博的背影在阳光下瘦削,挺拔,步履坚定,风度翩翩。
付严太阳穴上青筋暴跳,按在沙发靠背上的手微微发抖,眼睁睁看着付辛博走出去,跌坐下去,怒不可遏地一拳打在沙发扶手上。
他不禁问自己:难道这一步棋真的走错了?

离开付家别墅,付辛博驱车直奔乔任梁的心理诊所。一个容貌秀丽的女人正在向乔任梁咨询心理疾病方面的知识,看见付辛博,款款站起来微笑:「挺快的嘛。」
付辛博淡淡说:「我走之后,爸爸就拜托你照顾了。」
「那当然。」付俪甜甜一笑,「他不光是你爸爸,也是我爸爸嘛。纽约有我们的分公司,以后生活工作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多谢。」
「互惠互利而已,」付俪笑得更甜了,「不过我希望你说到做到,永远不要再回付家。如果你不遵守诺言我可是会伤心的。」她做了个捧心的姿势。以她这个年纪来说,当然可以称得上青春靓丽,但做这个动作就显得『人老珠黄』了。
付辛博淡淡一笑,不无冷酷地说:「如果不能把我要的人完好地送回来,你可也要付出代价的,大姐。」
「当然当然。」付俪笑着拍了拍付辛博的肩膀,「付家二少爷的脾气谁不知道,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敢得罪啊。放心吧付辛博,爸爸走的是白道,手上不想沾人命。你也知道爸爸,他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只是有时候手段有些强硬而已。」
「你动作最好快一点,井柏然有很的恐惧症,怕黑怕密闭空间怕小动物,如果你交给我一个疯子,我可没有办法照单全收。」
「可真柔弱啊,哈哈。」付俪笑着摇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站起来,「耀辉已经在办了。爸爸手底下的人我们还算知根知底,他只顾着防你,不会把脑筋动到我们身上,要想挖出点东西来不是难事。还有,你立刻动身去纽约,爸爸乱了阵脚,我们才有机可图。你在商场上混了这几年,引蛇出洞的道理应该是明白的吧?」
「我已经订好机票。」付辛博看看看表,「明天中午我出发。」
「找到他之后,我会直接发货到纽约。」付俪看着付辛博,展开手臂微笑,「跟你斗了十几年,没想到还有合作的一天,难得啊。最后的拥抱要不要?」
「无所谓啊。」付辛博走过去,平静地拥抱。相拥的一刻才突然惊讶地感到,怀中所抱的原来是这样娇小的女子,虽然有着不同的母亲,她的身上,流着的却是和他相同的来自同一个男人身上的血液。
付俪在付辛博怀中停了停,提着包包优雅地离开。
乔任梁把付俪送到大门外,礼貌地鞠了一躬:「付小姐慢走。」付俪微微一笑上了车。乔任梁看着她的车绝尘而去才走回诊所。
付辛博坐在乔任梁舒适宽大的椅子上,正望着窗子外面出神。
「别太担心。」乔任梁把手放到付辛博肩上。
「能不担心吗?」付辛博叹了口气,恨恨地说:「那个笨蛋。」低下头,眉峰微皱,把手里捏的笔重重摁在桌子上。

为了制造爱断情伤的假像,付辛博第二天一早收拾行李来到机场。刚走到候机大厅,几名黑西装的男人就围了上来。
付辛博挑了挑眉。
齐唰唰决了一躬,其中一人说:「付先生要我们来请二少爷,希望和二少爷谈谈。」
付辛博淡淡说:「我和他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了。」看看对方的架势,笑笑,「想要动粗,你们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那人恭敬地说:「不敢,我们来的时候付先生交待,如果二少爷不肯回去,就拿一样东西给二少爷看。」
付辛博心理一跳,不好的预感笼罩了上来。
对方递过来的是一个MP3,状态为打开,付辛博戒备地看了一眼,正在滑动的字幕赫然是『井柏然』三个字。付辛博挂上耳机,按下开始键。
先是漫长的沉寂,隐约有模糊的声音,像是风声。
这压抑的开端使付辛博不安、烦躁,毫无理由地感到黑夜的逼迫。而黑夜,这别人的安息时间,正是井柏然恐惧的源头。
声响逐渐变大,好像是在黑暗中逼近困兽。从黑暗中传来困兽的呼吸声,低缓绵长,像是睡着的。
忽然,那黑暗中的困兽被惊醒了,发出粗重的喘息。
他的嘴明显是被堵住了,只能从嗓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颤抖着,嘶叫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般的恐惧。
付辛博的心被那声音揪紧。日光下的机场突然其寒无比,颤栗从心底漫延到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里。他好像看到了那座不知存在于何地的小屋,窗子和门都被钉死,没有一点光,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屋里的人曾经拥有这世界上最明朗最嚣狂的笑容,而现在,那个人被捆绑着,满脸泪痕,陷在孤立无援的黑暗中,正一步步走向崩溃。

第九章

付辛博倾听的同时,那几个男人正不动声色打量他的表情。
听了一会儿,付辛博拔下耳机,表情显得有点不耐烦:「无聊的东西。」把MP3抛回去,转身往候机厅走:「我听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没想到付辛博是这种反应,那几个男人有点慌了,紧紧跟上来。
付辛博站住,冷冷看着他们,突然冷冷一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嘀嗒几声之后,付严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付辛博。」
「爸爸。」付辛博平静地说,「我不会因为你替我惩罚井柏然就原谅你。你和我心里都明白,所有矛盾的根是在二十几多年前埋下的,从我和母亲被放逐到纽约监控起来的那天起,我就恨上了付氏。妈妈很爱你,不希望我恨你,苦口婆心劝我回你身边,他希望我们像别的父子一样亲和。为了妈妈的心愿我回到了你身边,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自愿回来的。」
付严在那边沉默着,终于说:「辛,我很爱你的母亲,也很爱你。我不想失去你。付氏的一切都是留给你的,不要拒绝。」
付辛博嘴角浮起冷酷的笑意,轻轻叹息一声:「抱歉,爸爸。你打碎了我对于『爱情』的最后一点幻想–也好,根本不相信爱情,才不会被背叛,是这样的吧!就像妈妈当年,要是她根本不爱你,一切都不会发生。」吐了口气,好像把一切牵挂吐掉似的,然后扣掉电话,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付辛博可以想象付严在电话那头的落寞和痛苦。对爱着自己的父亲说这些,有点残忍吧?但这种状况下,除了下猛药还有别的好办法吗?他不无自嘲地想:付辛博啊,你真是个冷静到可怕的家伙。
不再看那付严派来的人,付辛博转身走进候机大厅。
忍不住想:每迈一步,是离井柏然更近,还是更远?
付辛博立刻打断思路,拒绝继续思考。那样他会没有勇气离开,感情的波涛在胸中湃澎,随时可能把理智的堤岸击垮。
而此时,他需要足够的勇气和智慧,然后才能以无匹的智慧和勇气夺回爱情,夺回井柏然,夺回具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所以,井柏然啊,你要足够坚强,足够勇敢,相信我对你的信任和爱,相信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无论你身在何。
付辛博控制着面部表情,将最平静的一面展现在冰冷的空气中,离去的步伐坚定平稳。可就在飞机升上天空的一瞬,他突然感到割心的疼痛。
那一,发现井柏然带着小行李箱逃亡,他气得快要发了疯。可只是生气,没有疼痛,一边生气一边还能很冷静地思考怎么把这别扭的家伙拐回来。
后来,井柏然不知道哪根筋错了弦,想方设法惹他生气,他窝了一肚子火,恨不得把那臭小子按到地上痛打一顿,但他没有这么做。对于人心的洞察和驾驭人心的天分告诉他,那样没用。万法其本,攻心为上。他很冷静地思索,策划,把井柏然宠坏,然后在他玩儿得最开心的时候突兀地放掉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他罗网打张,欲擒故纵,最后在井柏然装恐惧症发作的时候伸个梯子过去,把那别扭的混蛋装进了盘子里。那时候,也只是在生气之上多了一点失落和恼怒,心痛吗?也许有一点点吧,但也只有一点点。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痛过。恨不得跳下飞机,冲到付严的办公室投降,跪在他面前哀求:「求你放过井柏然吧!我听你的,一切都听你的!」
付辛博把肩膀靠到背椅上,轻轻闭上眼睛。
他突然感到动摇,自己凭什么替井柏然做决定,要他勇敢,要他坚强?井柏然现在渴望的也许并不是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而是出现在下一秒的阳光吧?一厢情愿地要他勇敢和坚强,放他在黑暗中独自承受痛苦,这其实是爱情地自私吧!

纽约机场。
付辛博怀着沉重的心情走下飞机,正随着人流往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熟悉的声音和亲切使他呆了一下。
一名雍容美丽的女人挥了挥手。她年龄已经不轻,然而即使是岁月也没能损毁她的美丽。
「妈妈。」付辛博放下行李,笑着任女人把他抱进怀里。
何琳放开儿子,握住他的手看了许久,说:「憔悴了。」
「爸爸给妈妈打的电话?」付辛博问。回纽约走得急,还没来得及告诉妈妈,妈妈会出现在机场当然是爸爸的功劳。
何琳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鬓边的头发,挽住付辛博手臂,并肩朝机场外走去。
何琳和付严是大学同学,当年也是叱咤一时的人物。后来付氏与旁氏联姻,何琳和付严奋起反抗。年轻人的不知天高地厚总会导致自己跌得鼻青脸肿,他们轰轰烈烈得爱情终于不敌豪门强权,何琳怀着付辛博被付氏家长送走,付严无奈屈从家族的安排。何琳母子在纽约一直于被监控之下,付辛博就是在这样屈辱的境中长大。
何琳个性强势,付辛博继承了妈妈的性格,凡是都不服输,回付氏后无论学业还是工作都极为优秀。然而何琳在付严找到他们母子时把付辛博归还付严,却成为母子两人间巨大的鸿沟。直到付辛博成年以后才逐渐释怀。
坐在汽车里,看着窗外缓缓流逝的熟悉而陌生的街景,杂乱的记忆和对许愿的担心交织在一起,付辛博长长吐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萎靡。
何琳看了付辛博一眼,什么也没问。她明白,儿子想说的时候会把一切说出来的。
回到家,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付辛博捧着妈妈煮的咖啡,忽然问:「妈妈后悔过吗?当初和爸爸」
何琳淡淡说:「有时候也觉得痛苦和难过,可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算后悔,也不想承认呀。」
「还是后悔了吗?」
「后悔的是遇到这样无奈的爱情,而不是当初的决定。」何琳宽容的微笑,「可遇到什么样的人,爱上什么样的人是没得选择的,就算退回去,也无法改变我爱你爸爸的事实。既然爱他,当然要努力争取–不论结果如何。所以,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付辛博捧起妈妈的手,把脸埋进去。
那双手温暖得如少年时的记忆。

和付辛博所料相同,付严并没有把一切告诉何琳。付辛博从初遇说起,把他和井柏然的一切讲给妈妈听,说道井柏然的恐惧症时,付辛博毫无征兆地落泪了。幼时的经历使他从小心性凉薄刚强,再打的打击和折磨都只会冷冷面对,以锐利的观察力寻找契机报复或者解决问题。落泪?那是多么软弱可鄙的行为!在付辛博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样的词汇!
何琳既没有打断付辛博,也没有安慰他,只是牢牢握住他的手。
终于讲完一切,付辛博的眼泪已经干掉,激动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他看着何琳,等待着妈妈的答复。
何琳用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付辛博,很久之后,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担心你,因为我怎么看也不觉得你会爱上什么人。」
付辛博呆了一下–这叫什么话?
「没想到你有了爱人了,还为他落了泪。妈妈真替你高兴。付辛博的眼泪可是很珍贵的东西呀。」何琳拥抱住儿子,开心地说:「真想看看那个井柏然,到底是个多么优秀的男生,把我们付辛博的心从黑暗里拉了出来。」
「至于你爸爸那里」何琳拍拍付辛博的肩,微笑,「怎么把人带走的,就要他怎么原封送回来吧。」
回纽约之前付辛博在心里做过衡量,惨痛的爱情经历可能使妈妈持同情态度,但妈妈对同性恋的接受度有多高,他心里也没底。订机票回纽约是一箭三雕的计策,一方面给付严施加压力,一方面争取妈妈的支持,另一方面和付俪达成协定,获得付俪的帮助。
付辛博吃惊的模样让何琳感到开心,她抱住儿子的头大笑:「被我吓成这个样子啊,真可怜。妈妈已经不幸了,当然希望儿子能过得开心啊。」
「妈妈」付辛博叹息一声,和妈妈拥抱在一起。
付家带走付辛博时留给何琳一大笔钱,何琳并没有拒绝,她把那些钱存到银行里一分不用,依靠自己的打拼成立公司,购置了小别墅和汽车,过着安逸的生活。每年有段时间付严会来纽约和何琳相,何琳也并不拒绝。付辛博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样顺从,他甚至想过,也许在妈妈觉得,那样是幸福的。
好像看出儿子的心思,何琳叹息着说:「不要妥协,付辛博。完完全全拥有一个人,守在一起,那才是幸福。那样的人生才有意义。代替妈妈幸福吧!」
付辛博忽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除了为拥有这样的妈妈感到自豪,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何琳看向门外,淡淡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付辛博吃了一惊,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付严。付辛博脑子里顿时乱了,爸爸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的话都被爸爸听去了?
心里虽然乱,付辛博的人却没有乱,面不改色地站起来,恭敬而冷漠地叫了声「爸爸」。
何琳平静地说:「我有些话要和你爸爸谈,你可以离开一会儿吗?」
「当然。」付辛博和妈妈拥抱了一下,「我很怀念妈妈种的那些小雪松,半年多没有回来,它们又长高了不少吧。」
付辛博向付严冷漠地点点头,推门走出去。
走下台阶时,听到付严低沉的声音从门里传来:「琳琳,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带给你那么的痛苦吗?」
付辛博很想知道母亲的答案,但最终选择了离开。
院子后面种着一排雪松,雪松前面支了一架秋千。小时候没什么玩具,妈妈常带着付辛博去荡秋千。付辛博在秋千上坐下,心里升起淡淡的温情。外面挺冷的,他把手抱在嘴边哈着气,漠然望着前方,等待屋子里谈判的结果。
等待显得很漫长,虽然只有半个小时。付严从屋子里走出时眼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付辛博故意不看他,脸拉得又臭又长,要是头发上来点冰渣,冷若冰霜的样子简直可以和冰尸媲美了。
付严在付辛博背后站了很久,叹息:「你赢了。」
付辛博心里紧绷的一根线『铮』的一声断了,挺直的脊背慢慢塌了下来。
「井柏然没有背叛你,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付严苦笑一声,「付辛博,你比爸爸聪明,也比爸爸有运气,希望,你也能比爸爸幸福。」
付辛博平静地听着,付严的下一句话打破了付辛博的镇定:
「我已经通知他们把人送过来,一会儿你就会见到井柏然。」
付辛博全身的血液都冲向脑袋,失态地叫道:「爸爸!」
「你姐姐和姐夫动作太快,我只好找个最安全的地方安置井柏然。没想到吧?他和你一起呼吸着纽约的空气呢。」付严开朗地笑了笑,沉重的气氛轻松起来,「这也算歪打正着,耶诞节快到了,就当作是送你的礼物吧。」
付辛博盯着付严看了整整一分钟,吸了一口气:「谢谢爸爸。」转身朝大门跑去。
现在的付辛博只有一个想法:井柏然,求你了,把你那蟑螂一样顽强的生命力拿出来,好好地出现在我面前!只要你好好的,以后想做上面的那个也可以啊!
从来没有哪一等待比现在更难熬。付辛博等了十分钟左右,一辆汽车从里面驶出,开车的是何琳,脸色难看到极点,付严坐在副驾座上,神色有些惶恐。
车子在付辛博身边停下,何琳摇下车窗,沉声说:「上车。」
付辛博心里一沉,什么也没问,乖乖上了车。
按照付严的指引,汽车在华的城市里穿梭,最后停在贫民区一座破旧的阁楼式公寓下。往里走,能看到涂着鲜艳唇彩的女人站在门口发呆,不时有穿着耳环的黑人哼着歌从他们身边经过,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这三个衣着光鲜的东方美人。
沿昏沉狭窄的楼梯往上,在最顶层的阁楼门口守着两名精干的黑人。付辛博练过空手道,一看就知道对方也经受过严苛的训练。
看到付严,两名黑人把阁楼的门打开。
阁楼很小,即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放也叫人觉得逼仄。窗子被钉死,只在房顶吊了一盏电灯,刺眼的白光造成强烈的压迫感,使人呼吸不畅。房中唯一的阴影在墙角,一圈黑影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头埋在双腿和臂弯构建的堡垒里,只露出一丛浓密黑亮的短发。
付辛博心跳停了停,连呼吸都屏住了,放轻步子走过去,仿佛怕惊吓到那人。他伸开手臂抱住蜷缩着的人,柔声呼唤:「宝」
那一小团黑影本来是在轻颤,被付辛博一碰剧烈地哆嗦起来。
付辛博把他抱紧,柔声说:「乖,别怕,我来了,带你离开,我们走。」
那一小团黑影对付辛博的话毫无反应。他仍在哆嗦,从头到脚没有一不抖,这样子几乎是在抽搐了。
付辛博想把他扛起来,但他们个头都不小,阁楼的高度不容站直身体,这么做有点困难。那两名黑人要上来打帮手,被付辛博一拳一个撂倒。付严冲他们轻轻摇头,两名黑人退到外面。付辛博艰难地把井柏然扛到肩膀上,弯着腰走出去,沿狭窄逼仄的楼梯下去。
阁楼外的空气比里面要清新很多,可天色灰蒙蒙的,像压在人胸口上的铅块。付辛博松了松领口,不理会跟在后面的付严和何琳,扛着浑身颤抖的井柏然大步走出去。何琳驾驶车子追上来,打开车门用命令的口吻说:「上车。」
付辛博犹豫了一下,弯腰上车。
何琳和付严仍然坐前排。
一路上付辛博都把井柏然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安慰地抚摸他的头发。井柏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乖。他缩在付辛博怀里,颤抖着,依偎着,仿佛回到妈妈怀里的小孩子。可付辛博知道,怀里这个人的心灵并不在这里,那颗单纯飞扬的心又一彻底地跌进了黑暗的渊里,就像很久之前的自己。只不过,那时的自己是在憎恨着这个世界,而井柏然是被这个世界以不可挽回的度地伤害着!
付严从后视镜里看到付辛博把井柏然的头捧起来,带着无限沉痛怜惜的表情轻轻亲吻那个男孩子的额头。
付严捏了捏太阳穴,把手轻轻按在何琳膝上。
何琳责备地看向付严,在接触到后者眼中的无奈痛悔后渐渐软化,腾出右手在付严的手背上安慰地拍了拍,用眼神告诉他:「祈祷吧,希望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去医院的途中付辛博给乔任梁打了个电话。乔任梁说纽约有一位华裔精神病理方面的权威,对催眠也很有研究。乔任梁挂断了电话,三分钟后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说已联系好,并且告知了那位专家的名字和地址。何琳立刻照付辛博所说的地址驱车前往。
乔任梁介绍的精神病理方面的专家名叫查良桢。付辛博带着井柏然赶到那座环境幽雅的精神病理医院,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已率领护士等在那儿。护士拥上来,把井柏然抬上担架。付辛博紧紧跟在担架旁边,一群人匆匆忙忙往里走。时间紧迫,付辛博只得简单地做了说明。老人听着听着,眉宇间渐渐透出怒气。
护士把井柏然抬进病房,付辛博想要跟进去,被老人挡住。
「请止步。」老人做了个禁止的手势,转身进去。付辛博往前赶了两步,被两名护士拦住,只得焦躁地退回来。
没想到井柏然这一进去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天黑透,老人才从病房里走出来。付辛博已经快急疯了,连忙迎上去。
查良桢淡淡说:「病人睡着了,不要打扰他。」
「我」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们」付辛博呆了一下,随即坚定地说:「我是他的恋人。」
查良桢冷漠的脸上现出一丝讶异,挑了挑眉:「很称职的恋人啊。」
这句话从医生的角度说出来显得有点奇怪,付辛博顾不得理会话里的尖刺,焦急地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精神创伤严重吗?」
查良桢端详付辛博,又看看付辛博身后的付严和何琳,说:「从现在起,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付辛博,我郑重地说,请你以后不要打扰井柏然,永远不要再见他。」
付辛博愕然:「为什么?」
「因为,我是井柏然的外祖父!」老人声音中透出不可抑制的怒气,吸了口气,礼貌地弯弯腰,「对不起,我失态了。付严先生,如果井柏然恢复得好,一切好说。要是不好,我保留起诉你私自扣押和精神虐待我外孙的权力。」
付辛博彻底惊呆了。
老人摆摆手,消失在走廊尽头。
付辛博呆呆站了一会儿,无力地靠在墙上。何琳走过来,把高过她一个头的儿子抱在怀里,柔声说:「记得妈妈教过你的话吗?凡事往好想,劣势的时候要看到优势。查良桢是井柏然的外公,会不惜一切努力把他治好的,不是吗?」
可是,他也会不惜一切把井柏然和我这个祸源隔断。付辛博无力地笑笑,「妈妈说得很对。只要井柏然能好,我和他是不是在一起。也无所谓。」
说出『无所谓』三个字,突然心痛得不行,付辛博忍不住捂住心口。
「难过就哭出来。」何琳轻轻拍付辛博的肩,「还有,不要轻易说放弃。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要放弃,也要两个人说了算。至少等井柏然好起来,如果他亲口告诉你,他讨厌你,不愿意再见到你。付辛博,那个时候才是你说放弃的时候。」
付辛博怔怔听着,沉默地转身,也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十章

整整三个月,没有任何关于井柏然的消息,那个固执的老人像老母鸡把受伤的鸡雏保护在翅膀下一样保护着井柏然,拒绝任何人的说项和通融。付氏企业在国内呼风唤雨,到了纽约也有许多事无能为力。这一个月里,付辛博没有和付严说过一句话,即使眼神偶尔碰到一起,也会立刻起身离开,好像连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都成为不可能。付辛博要搬离何琳的别墅,何琳坚决不同意,走的只好是付严。
付辛博只醉过一,然后再也没有醉过。他显得很消沉,心里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清晰和明白。他喜欢井柏然,那种喜欢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喜欢他自作聪明的小把戏,喜欢他嚣狂张扬的笑容,喜欢小小地欺负他时看他恼羞成怒的可爱样子,想要每天和这个单纯的笨蛋拥抱、亲吻、*,欢天喜地地度过每一天。
是的,就是这个笨蛋,他想要得到他,不愿意放他走。
如果爱上一个人,却带给了他最的伤害,那还要不要继续爱下去?如果这样无论如何都想要拥有的心情是自私的,那还要不要继续爱下去?
或者,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充满掠夺,充满占有。
或者,不肯去掠夺,不肯去占有,缺乏无论如何都想要拥有的心情的爱情,其实根本不是真正的爱情?
付辛博找不到答案。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获得了答案。
那天,一辆汽车开进何氏庭院,无奈的老人陪着执拗的孙子踏进何琳的客厅。当付辛博从楼上跑下来,何琳正陪着查良桢喝茶,一个打扮得很臭屁的漂亮家伙正装模作样欣赏墙上的画作。
一句现成的话就到了付辛博嘴边:「看什么看?你看得懂吗?」
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也许是因为井柏然的靠山–严肃的查良桢老人–太有威势,也许是因为阳光透进玻璃窗打到井柏然脸上的样子太帅,啊,管他是因为什么呢?当井柏然转过脸,看着付辛博微笑时,付辛博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
井柏然咂咂嘴,很毒舌地说:「付辛博,你家太菜了,这什么破画儿啊。」
何琳用手里的小银勺敲敲咖啡杯,微笑:「这幅画是我挂上去的,我很喜欢。还是第一接到批评,不知道井柏然你喜欢谁的画啊?」
井柏然很明显地汗了一把,尴尬地说不出话,拿眼睛偷偷剜付辛博。
查良桢垂下眼皮,假扮老佛爷。
付辛博清清嗓子:「咳咳,今天天气不错。」
井柏然连忙点头:「是啊,出太阳了,挺暖和的。」
付辛博鬼使神差地说:「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好啊。」井柏然连忙顺竿子爬。
查良桢和何琳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心平气和地研究哪里买来的咖啡豆更好,查良桢建议何琳少喝咖啡,多喝牛奶。
付辛博紧紧跟在井柏然身后走出去。
阳光从头上打下来,把院子里的一切都照得一片明朗。朗朗乾坤啊!可付辛博还是觉得像做梦。井柏然走在前面,昂首挺胸,步伐优美。头发短短的,干净利落,高领毛衣遮住了脖子,只露出耳后一小块光洁的皮肤。
走到那片小松树后面,付辛博饿虎一样扑上去,狠狠掐住这根脖子。
「抽疯啊你!」一声大喝,付辛博自己的脖子也被井柏然掐住了。
「这不是真的吧?」付辛博叹息一声,再掐了一把试探。手刚一用力,自己脖子上也剧痛起来,终于有点真实的感觉了。
付辛博没有反抗,随着扑过来的力道躺倒在地下。井柏然骑在付辛博身上,仍保持着掐脖子的动作。低头瞪着付辛博看了一会儿,突然压下来狠狠亲了一口,破口大骂:「那个死老头,死活不准我来见你!靠,想死老子了,付辛博,我们做吧!」
「在这儿?」付辛博滞了一下。
「要不从这儿爬上去。」井柏然仰头望望。这里是房子的背面,正好面对着楼上的阳台,盆子里的植物绿意葱茏,黄色的朵看上去像一个大大的笑脸。
付辛博还在目测爬上去的难度,一只不老实的手已经摸到了他下身。付辛博看向井柏然,井柏然不怀好意地笑,朝付辛博耳朵吐了口气:「付辛博,有句话叫父债子还。你说你爸多损啊,打人专打脸,揭人专揭短,把我整那么惨,差点儿成一疯子。把我家老爷子也吓得够呛,就差没把我关到笼子里护起来。要不是我据理力争,你还见得着我吗?」

付辛博笑了笑:「不就是想在上面吗?」
井柏然厚着脸皮笑:「答应不答应?」
付辛博咬牙一笑,下巴微微抬起,慢慢解开纽扣,这个动作太优雅、太煽情了,井柏然鼻子开始发痒。付辛博魅惑地笑了笑,眼睛小鹿斑比的,这样笑起来简直耍人命。井柏然稀少的自制力一下子爆棚,扑上去一阵狂吻。
前戏很潦草,几乎没怎么润滑,井柏然脱下付辛博的裤子一下子就顶了进去。
本来付辛博心里充满了歉疚,可太他妈疼了,付辛博被顶得一下下往上窜,头皮发炸,杀人的心都有了!这到底是*还是强暴啊!?
井柏然后来发现付辛博受伤,向付辛博道了歉,用的理由是:「我没想到你会同意啊。我当时一激动就没控制好主要呢,其实还是你太诱人了,宝贝,你他妈太能勾人了!」
靠,什么破理由!
他们在小松树后面做了两回,第一是付辛博躺着做,第二是付辛博趴着,井柏然从后面做。两人滚了一身土不说,精液和血迹把裤子弄得那叫一个罪证累累。付辛博痛得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显然没享受到什么快感。井柏然发泄完了,良善之心也回来了,抱住付辛博不住猛亲,甜言蜜语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付辛博责备地瞪他一眼,哼了一声,不作任何回应,其实是没力气骂人了。
井柏然觉得心虚,做小伏低安慰了半天,又爬到楼上去,把床单撕了垂下来,把一百多斤重的大男人硬是给提了上去。俩人放了洗澡水,清洗干净身体躺回床上去。井柏然这个后悔啊,屋里多暖和啊,反正要上来清理,还不如早点就上来呢!刚才把付辛博提上来,那可真不是人干的活!付辛博啊付辛博,你干嘛要那么重呢?
井柏然歪头看看怀里的美男,怨愤噌一下飞得无影无踪。
怀里的大男人表情有点虚弱,半闭着眼睛,要是加两对小翅膀,再缩一下版面,可以直接送到银幕里扮天使了。
井柏然抱住付辛博温柔地说:「下一,我一定轻点。」
就这破技术,还想下!?付辛博寒了一下,翻翻白眼没吭声。
井柏然全身备战,做好挨打的准备。过了一会儿,却被付辛博慢慢搂住了腰。井柏然问:「你要来?」伸手就脱裤子。
付辛博按住井柏然,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说:「感觉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第一在下面,是这个吧?」
「不是。」付辛博笑了笑,想了想,又笑,「还是觉得有点像假的。我早上还在想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中午你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靠!你要甩了我?」井柏然一转身,愤怒地骑到付辛博身上,要狠狠掐住他脖子,「妈的!老子快被你家老头整死了,你你你,你至少再跟我个两三年,让我一夜上你三,捞过本儿来!」
付辛博险些内出血,咳了两声:「你好歹说一句你爱我,决不放手听听吧?」
井柏然舔舔嘴唇:「我要以后腻了你呢?」
付辛博吸气,再吸气,终于忍无可忍:「井柏然,你有点情商好不好?」
井柏然眨眨眼睛,突然嘿的笑出声,「我说,你是不是特内疚啊?觉得特对不起我啊?是不是啊付辛博?其实不用这么内疚,只要趴下来给我上,我不怨」
说到最后一个字,身子一轻,又突然一重,已经被人狠狠压住。
噼里啪啦的巴掌落到井柏然屁股上。这太掉面子了。井柏然立刻拼命挣扎,付辛博体力流失太多,竟然被他给掀翻了。两人在床上翻了几个跟头,后来筋疲力尽,以手腿交缠的姿势安静地躺在床上,
付辛博血压狂升,脑子里乱哄哄的,忽然听见井柏然说:「我一直很想你啊,付辛博。」
「唔。」无力地回答。
「如果不是外公打算帮我彻底治好恐惧症,就算我撞墙他大概也不会让我见你了。」
「嗯?」稍微有了点力气。
「外公说,本来打算把我那一段记忆永远封起来。但现在看来,长痛不如短痛,干脆拼一把吧。可是短痛也不好痛,要找一个全心信任和爱着的人一起才能渡过难关。老头儿本来打算和我一起的,不过我跟他说,谁跟你一个老头啊,太恶心,我要也要又帅又年轻的付辛博啊。老头儿没办法,只好带我来了。」
「嗯。」
「付辛博啊,我唉」井柏然嘴巴扁了扁,偏过头,看着付辛博:「虽然说出来很丢人。可是我心里真的很害怕。」
四目交投。
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在空气中酝酿。
付辛博靠过来,吻住井柏然的额头,柔声说:「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井柏然勉强笑了笑,凑过来吻住付辛博。
痴缠了很久,厚着脸皮下楼。
查良桢和何琳两位长辈很聪明地没有问付辛博为什么换了一套衣服,当然也没有问井柏然为什么穿着付辛博的衣服。
一个星期后,查良桢和付辛博带着井柏然回国,乘车直奔福州–井柏然的出生地。
在车上,查良桢问了付辛博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吗?很多幼稚园里有一种小黑屋,有孩子不听话会被关进去惩罚。」
付辛博摇了摇头。他根本没有上过幼稚园。
「那种孤独感很可怕,很多调皮的孩子被关过以后都会乖一段时间。」查良桢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露出回忆的神色,「在福利院里,这种惩罚更普遍。」
付辛博和井柏然都意识到查良桢所讲的事和井柏然有关。
「十六年前,福州的一个福利院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有一个男孩子,大概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偷了院长的钱请小朋友去电影院看电影。是恐怖片,老鼠发狂吃人的故事。偷钱和偷偷逃出去当然要受罚,那天晚上,所有小朋友被罚不准吃晚餐,那个领头的男孩子被大人们关在小黑屋里,同时放进去的还有几只老鼠。」
付辛博吃惊地盯着查良桢,井柏然也呆住了。
「他们把那个孩子关了一夜。那个孩子出来后精神就不正常了,怕黑,怕所有活物,经常突发性抽搐和昏厥,并且不和任何人交谈。直到两年后,一名华裔教授去福州做心理健康的讲座,阴错阳差经过福利院,发现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已因长期不说话而失语。那名教授当时正在研究催眠对恐惧症的治疗,就把那孩子带走了。在苏州他女儿的家里,经过长达一年的努力,他把那个男孩子的记忆彻底封存,给了他一份全新的健康的童年记忆,并且治好了他的失语症。」
「这个孩子就是井柏然?」隔了很久,付辛博才问,从下面握住井柏然的手。
「不错。」查良桢叹了口气,「宝,我并不是你嫡亲的外祖,你父母在一车祸中丧生,你和外婆相依为命,你三岁的时候外婆病逝,你被送进了福利院。」
井柏然不说话,只是死命握紧付辛博的手。
「你受到的精神创伤太严重,即使支撑着坚强地活下去,极可能会变得忧郁、心事重重,留下极大心理阴影。所以,我对你孤儿院的记忆做了一格式化。但是,记忆格式化并不是真的消除记忆,只是把记忆给埋在了记忆。恐惧症是潜意识里存储下的情绪和感情,如果不能得到有效治疗,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消除,遇到合适的诱因还会再发作。当刺激过大,超过你承受的限度,你就会回到过去的状态。」
井柏然说:「外公,」眼圈红了红,「你不是因为我要和付辛博一起做治疗就故意讲这个故事整我吧?我我我,我怎么就成了孤儿」
查良桢探身过来拥住井柏然抱了抱:「就算没有血亲,你也永远是我最心爱的顽皮小子,我也永远是你最心爱的倔脾气老头儿,你要坚信这一点。」
井柏然呆呆说不出话。
查良桢坐回去,说:「有一部电影《沉默的羔羊》,看过吗?」
付辛博和井柏然点了点头。
「克拉丽斯十岁的时候看到有毛病的牲口被宰杀后做成肥料或者活着拉走成为狗的食品,受到强烈刺激。多年后,克拉丽斯看到被凶手杀害的女性后,心中时不时听到羔羊在不停尖叫。羔羊的叫声代表着弱者、受害者在孤苦无援中所发出的呼叫,只要这声音一天不止,克拉丽斯就不会安宁。直到最后,他击毙了野牛比尔,才终于可以睡得很沉很沉,因为,羔羊终于安静了。」
查良桢拍拍井柏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我们要做的和克拉丽斯类似。我们要找回你的过去,把多年前那个关在有老鼠的小黑屋里的孩子找回来。我以为把他留在那里就好,我可以重塑一个你,看来是失败了。那个小孩子一天不走出来,你就不是完整的。我们现在回去,救他出来,让你心底那只羔羊也安静下来。」

十几年的变化太大了,福州如今的福利院当然不是以前的模样,连地址都变了。三个人在街头转了一圈,来到崭新的福利院地址。井柏然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还是有点不相信,抓着付辛博的手说:「我是孤儿,我竟然是孤儿。」
付辛博温柔宠溺地看着井柏然:「不是啊,你还有老公。」
「哼哼。」井柏然哼两声,又摇头长叹,「红颜多薄命啊。长得帅就是吃亏。」
付辛博大笑,揉井柏然的头发,两个大男人打作一团。
经过查良桢的交涉,付辛博和井柏然获得了在福利院住宿的资格。在一个夜晚,三人坐在月光清幽的房间里,查良桢施行催眠术。催眠术就像一把锁,一般都会留一个钥匙,只要说出那个词语,封闭的大门就可以完全打开。井柏然经历的催眠虽然历时悠久而影响刻,原理大致也差不多。
查良桢看着井柏然:「孩子,要坚信,涉过黑暗的河流,光明终会到达。」井柏然点了点头,感到一直握在自己腰里的手温暖厚实,下意识地握住那只手。
当查良桢把井柏然大脑那把锁解开的一瞬,虽然做好准备,井柏然仍然陷入了完全的颤栗。查良桢起身离开,把时间留给这一对恋人。
井柏然蜷成一团,紧紧依偎在付辛博怀里。
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挨打,饿饭,关在黑洞洞的小屋子里,老鼠吱吱叫着,啃他的脚趾啊,吃人的老鼠!老鼠是会吃人的!它们要吃了他!
井柏然捂住痛得像是要爆炸的头,浑身颤抖。
付辛博紧紧抱住他,轻声坚定地说:「宝,我在这里,和你在一起。你没有被任何人放弃,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最珍爱的人,永远也不愿意放弃的人。所以,我们必须在一起。今后,我们会有很多快乐,会有很多幸福。」
井柏然抱着付辛博,长久地颤抖着,沉默着。
「哭出来吧,要是觉得委屈。」付辛博温柔地说,「我唱一支歌儿给你吧,我可是准备了很久啊。」
付辛博自管自唱起来:
我不知道这个小孩怎样凭空而来
他可能让我告别长久以来的摇摆
带他回来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每天晚上散一个小小的步
慢慢有人说那个小孩和我很像
跟我一样需要爱一样的脆弱
跟我一样害怕孤独和寂寞
像我这样的一个小孩 以及这样的一个小孩
活在世界上小小一个角落
彼此愈来愈相爱 愈来愈不能割舍
我不知道这个这个小孩是不是一个礼物
但我知道我的生活不再原地踏步
陪他幸福给他很多很多的爱
让他拥有自己的笑容和梦
因为一个小孩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跟星星一样奇异 一样发着光
跟水果一样新鲜 一样芳香
像我这样的一个小孩 以及这样的一个小孩
活在世界上小小一个角落
彼此愈来愈相爱 愈来愈互相依赖
磁性的声音,温暖的歌词,比最优美的乐器更优美。井柏然的眼泪慢慢溢出眼睛,打湿付辛博的衣服。小声的抽泣变成嚎哭,像要把大海装进心里再从眼里倒出来。像要一直这样哭,哭到世界的尽头。
付辛博抱着井柏然,抱着这个被遗弃在黑暗恐惧里的小孩儿。他知道自己心里也有着相同的黑暗,被遗弃的孤独,是似曾相识的痛楚,日日夜夜嗜咬着他的心。那是他们心中的暗涌,如大海两端的潮汐,在月光下在大海遥遥呼应,但从今以后不再一样了。他们有了彼此,两个人的孤独就合并成一份圆满的幸福,这个幸福的名字叫:家。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是被遗弃的孩子,因为他们找到了生命里的港湾、依靠,最重要的人。

三个月之后,就是夏天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们坐在纽约何琳院子里的秋千上分吃一个苹果,井柏然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付辛博啊,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啊?」
「因为你笨呗!」
怒!掐你!
「好吧,好吧,」付辛博疼得眉毛皱起来,「因为你聪明好吧?」
「聪明个屁!」井柏然啃了一大口苹果,「你到底爱不爱我啊?你说,你说啊!」
「不爱!」
「」
「好啦,爱你爱你。」
「爱我就给我压。」
「」
「给不给压!」
「宝,苹果上好像有个虫洞」
「啊啊啊!什么什么,在哪里!」
苹果里有没有蛀虫我们不太清楚啦,但那个下午,某个一心要做攻的家伙又被压了。其实零号也有零号的快乐啊,乐天知命,随遇而安才能幸福呀!

《全文完》

番外一 惩罚

路灯把付辛博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井柏然走快了一点,差点踩到,吓得连忙站住。付辛博也不理他,只管走得飞快。井柏然内心挣扎着,很想站在这里不要走,或者干脆就跑掉好了。但是想一想,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开锁,进门,打开水晶吊灯。
付辛博去冰箱里找了一罐冰啤酒,把自己水泥袋一样陷在沙发里喝酒,仍然不看井柏然一眼,脸比刚才在警局时还要黑。
井柏然宁可他不要看自己,顺着墙根往卧室溜。
「站住。」付辛博声音不大,井柏然却打了个激灵,乖乖站住。
「过来。」这句话比杀头令还可怕,井柏然贴墙站住,忍不住开始发抖。自从那酒醉说出那种可怕的告白,被付辛博残酷地惩罚过,他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更何况这一,犯的错真的是大得不得了啊!
会被蒸了还是煮了?也许是红烧掉?
哇!付辛博走了过来!哇!好可怕!井柏然迅速转身,巴在墙上,恨不得能嵌进去,但以他的身高和个头来说难度相当大。
哇!被拖了过去!哇!好恐怖!
付辛博把井柏然拖进浴室,哗哗放水,命令:「衣服脱下来。」
井柏然先把付辛博在警局给他搭上的西服解下来,露出被撕得稀巴烂的白衬衣。当时虽然是二对八,井柏然空手道蓝带也不是白练的,把那帮人打得满地找牙,赢是赢了,可惜自己的样子也很悲惨。胸口有可疑的痕迹,是打斗中被压到地下时某个变态扑上来吮吸的结果。当时只顾着撕打,没有注意到,现在看到这东西,井柏然紧张得都快窒息了,小心翼翼解释:「我我没吃亏我把那变态打得也很惨」
付辛博根本不理他,三五下把他身上可以称之为布条的衬衣扯下来,然后把长裤和*也脱了。井柏然羞得不行,自己理亏,反抗是绝对不敢的,只得娇羞无限地咬牙站立。
两人一起洗完澡,付辛博先替井柏然擦净身体,又把自己擦好,拖着井柏然的手回卧室。
井柏然坐到床沿上,眼巴巴看着付辛博走出去,既不敢问他干什么去,也不敢上床,心里升起无数可怕的猜想:付辛博是去拿惩罚的工具吗?会是什么呢?哇!太恐怖了!
紧张的等待中,付辛博拿了疗伤盒过来。
付辛博先用棉球蘸酒精帮井柏然理脸上的伤口。嘴角挨了变态男几拳,又红有肿,还破了口。井柏然疼得龇牙咧嘴,还好付辛博动作比较温柔,没有趁机惩罚他。眼角也弄伤了,脸颊上破了点儿油皮,伤势不算太严重。弄完脸上的伤,又弄身上的。抹好消毒消肿的药,付辛博把毯子拉上来盖在两人身上,说:「睡觉。」
耶奇怪啊竟然没有任何惩罚?
井柏然一开始睡不着,但是因为昨天晚上在酒吧喝了整夜的酒,今天又在警局受了一天的苦,精神的紧张敌不过身体的疲倦,忐忑不安中终于睡着了,在一个个恶梦中度过这个晚上。
第二天,付辛博仍然没什么表示,第三天依然是风平浪静,井柏然的心放了下来–大概是看到自己被欺负得很惨,付辛博决定放自己一马吧?但是,进行了一场长长的谈话,*情忠贞的思想教育应该是必不可少的吧?
第四天上午,因病在家养伤的井柏然正躺在床上看GV,付辛博回来了。
这几天井柏然为了讨付辛博欢心,主动把收拾房间、洗衣、做饭的任务全部包下。突然听到动静,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睡到中午还不知道,一看表,才九点钟,趿着拖鞋出去:「怎么这么早回来?」
天啊,付辛博手里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个瓶子,装的是什么药?那个皮套与银质饰品的组合,似乎是贞洁带?那个软软的塞子难道是口塞?
付辛博粲然一笑,朝井柏然扬手:「宝,给你的礼物。快递回来的啊!」
井柏然嗷的一声逃回卧室,撞回去的门被顶住,付辛博艰难地闯了进来,用缠技轻轻松松制住拼命挣扎的井柏然。井柏然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动动老子看?」
付辛博把井柏然挟持到床边,喀一声,井柏然两只手被锁到了床上。
井柏然死命朝付辛博踹过去。付辛博一把按住井柏然两只长腿往两边撇去,膝盖往上面一压,制住井柏然的腿。
井柏然的哀嚎声里,上衣被剥下来,褪到手腕,裤子被扒到脚脖上,刚好束住两只脚,大大张开的样子要多淫糜有多淫糜。
付辛博修长的手指从井柏然下巴往下滑,停在某个要命的地方。
井柏然寒毛倒立,怒叫:「你他妈放开老子,不然老子和你绝交!」
付辛博理都不带理的,猛地把井柏然下身掀上去,一根手指捅了进去。井柏然悲惨地叫起来,付辛博手指停了停,抽出来,慢慢放开井柏然,坐到床上。
虽然只是暂时离开危险,井柏然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松完了气立刻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付辛博听了一会儿,抽出一枝烟抽。
井柏然继续骂。
等井柏然骂累了,发现付辛博仍然在抽烟,沉默的背影让人无法猜读主人的心思。井柏然忽然感到害怕,即使刚才付辛博那样对他也没有这样害怕,甚至觉得宁可付辛博凶狠地对待自己。
过了很久,付辛博轻声说:「我本来想要发泄一下,然后原谅你」
「」
「但我突然觉得,没有办法原谅你」
「」
「所以,」停了停,付辛博转身面对井柏然,苦笑一声打开情趣手铐,「就这样吧」转身离开,连背影都是悲哀的。
「喂喂!付辛博!」望着付辛博的背影,井柏然突然感到可怕的恐慌,弯腰提裤子,一时提不起来,跳着追出去。
付辛博整理东西的速度很慢,但是很坚决。
井柏然上半身接近半裸,两只手提着裤子,小狗一样围着付辛博转圈圈。
「不要做这么幼稚的事,行吗?」第N被挡道后,付辛博淡淡说。
井柏然哦了一声,让开,立刻站回来,第N+1挡住道,认命地说:「好吧,这是我不对,但你有问过我是怎么回事吗?你有听我解释吗?就算宣布死刑也要先立案调查是不是?」
付辛博答非所问:「我只是想要两个人好好在一起,警察一样调查防范,我觉得累。」
井柏然垂头丧气:「我真的什么也没做。谭旭从香港过来,我们一起去喝酒,被扫黄组抓走纯粹是意外。我们两个什么也没做。」
付辛博继续整理东西,速度似乎慢了一点。
井柏然拿出电话:「不信你打电话问好了。」
付辛博停手,过了好长时间,弯腰蹲到地上,抱着手臂,把头埋臂弯里不吭声。
井柏然不敢催,怕催出不好的结果来。
终于,付辛博说:「药或者按摩棒,自己选一个。」
「啊?」
付辛博冷冷瞪井柏然一眼,飞一般地收拾东西。
「药!」井柏然抓住付辛博的手,认命,「就药吧不,还是按摩棒吧开关可不可以要最小的?啊,算了,还是药吧。」
付辛博打量井柏然两眼,抓住他的手拖回床边:「趴下。」
井柏然哀怨地趴床上,撅起屁股。
「自己动手?」一管药膏扔到面前。
太过分了!井柏然难堪地想着,乖乖打开盒盖,挤出晶莹的膏体,扒开臀缝往身后抹去。
清凉的药膏,抹上去并没有特别的感受,除了自己动手给自己抹药的感觉太*太让人难堪,第一带上贞洁带的感觉更是又奇怪又让人羞愤,不过和付辛博回心转意比起来这些也不算什么吧?
井柏然怀着劫后重生的心情把付辛博收拾进箱子的东西一件件摆回去,按付辛博的要求赤身裸体去厨房煮咖啡给气鼓鼓的帅哥老公喝。
咖啡煮到一半开始觉得不对劲儿。
当井柏然怒火翻腾地端着咖啡来到卧室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喷鼻血。
付辛博只穿一条丁字裤靠在床上看书,俊美的脸,优美的锁骨,优美的手臂,优美的胸、腰、腿井柏然把咖啡递过去,温柔地说:「咖啡」
声音竟然哑了靠!
付辛博嗯了一声,把书翻了一页。
井柏然假装很忙,在床边左左右右晃了无数,无奈床上诱人犯罪的近乎全裸美人把他当空气。
井柏然扮小狗,乖乖爬上床,靠在付辛博身边看书,假装拿那边床头柜上的东西,用手臂轻轻擦过付辛博胸口突起的小东西。
摩擦一遍没反应,再来一遍。
还没反应?不泄气,再来一遍。
噢,我的天,下面好痛呜呜呜
和井柏然的忙碌成鲜明对比的是付辛博。某人目不斜视,悠闲地把书翻了一页又一页,一点也没发现自己把书拿反了。假装认真看书的还有旁边欲火中烧的井柏然,浑身已经变成了粉红,眼睛都快狼一样闪绿光了,表情却十分严肃,可惜一样没有发现某人的书是倒着拿的。
不知翻了多少页,身体烧成红虾子的某只突然大吼一声把目不斜视的某只压倒。
火热的吻是最虔诚的邀请,这吻灼热得无可救药,把热病飞速传染给另一个人。两只别扭的家伙激烈地拥吻,大手煽情地抚上对方的身体,确认领地一般热情地抚摸。
吻到最动情,付辛博把手指探向井柏然后面。
其实早已经知道这家伙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想到这家伙竟然背着自己和别的男人去酒吧里鬼混一夜就火大,想到竟然被扫黄组抓走火就更大。但不管怎样,总算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虽然是惩罚,用点润滑剂也没关系吧?想到不久前把手指插进去时某人悲惨的叫声,付辛博决定给予犯人较优待遇。
温柔的拓展,温柔的进入,究竟是惩罚还是爱惜?谁知道呢!这个时候只是想要快乐,想要把面前的这个人抱紧,和他以最亲密的姿态结合在一起,用最原始的律动和撞击把灵魂送上天堂。
「付辛博,钥匙」井柏然哑着嗓子哀求。
「等一下,啊,等一下」
「钥匙放了我我不行了」
「很快,很快就好」
数分钟之后,某人被踢下床。数分钟之后,两个步伐奇特的男人出现在楼下的草丛里,愤怒的对话从草丛里传来。
「一分钟!要是找不到钥匙老子宰了你!」
「别急!」
「你当然不急!」
「啊,找到了!」
「啊啊啊,你快给老子上楼!」
「啊,慢点儿,我自己走,让我站起来,别拖着我走!」
「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
「别这么性急嘛,哈!」
「有胆子再笑一声给我听听!」
「哈哈哈!」
「想死是不是」
撕打托拽着,两个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低沉的喘息从无人的楼道里隐约传出,忽然又传出一声吃惊的呼叫,却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正是六月,春已尽,夏已至,天正蓝。阳光明媚,温暖的夏季风吹过小区的玫瑰园,最催动荷尔蒙的香气气势汹汹冲向天空。
一切,正在最好。

番外二 嫉妒

被扫黄组抓进警局那和现在井柏然的境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啊。一想到付辛博那张愤怒的脸,井柏然就想往黄浦江里跳。
虽然是自己不对,但是付辛博也实在太小气了,不过是一句醉话而已,男人酒后一时冲动,头脑发热,说的话自己都不清楚,怎么能这样计较呢?
唉呀,吃醋的男人真可怕。
这件事情要从昨天说起。付辛博出差不在家,井柏然一个人窝在家里过周末,寂寞难耐之下,叹了一口气,喝了两杯咖啡,吃了三个桔子,啃掉四个苹果,肚子滚圆躺在床上看了五部A片,付辛博打电话回来突击检查,两人顺道儿玩了场电话做爱。
这边刚做完,把电话挂掉,谭旭的打电话就打了过来,火烧火燎地说:「一帮同学在开同学会,我们那群死党都去了,你他妈立刻把自己打扮得枝招展给老子死过去!」
井柏然想起上因为被谭旭拉去喝酒而进警局就来气,但是他当然不好意思把自己后来被付辛博整得有多惨的事情讲出去,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从那之后,井柏然就不再和谭旭跑到奇怪的地方喝酒了,见面也必选光亮人多的正统地方。但这的同学会会遇到很多老朋友,死党不去真可惜。
心理斗争了一会儿,井柏然做出了一个在当时看来对错不明,后来却证实大错特错的决定:那就是参加同学会。
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他和谭旭还有那一群损友衣冠楚楚,电力惊人,横扫整个同学会,谁知道突然蹦出来一个消失了八百年的家伙。几年没见,当年清清秀秀的家伙还是老样子,就是酒量大得不可思议。
也许是灯光太暗,也许是酒喝得太多,喝到最后,那个家伙竟然突然泪流满面,说起当年离开井柏然时心里是多么不情愿,可是敌不过家庭的威逼,只好痛苦地离开。想起曾经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井柏然也有些唏嘘。两人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说了太多的话,后来井柏然也哭了,醉着被谭旭送回家。
第二天头疼欲裂地醒过来,整个人被绑在床上,旁边坐了个凶神恶煞的家伙,脸比锅底还要黑。
只不过喝醉了而已,不至于这样吧?
结果付辛博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能把人吓死:「大学的恋人长得很帅吧?」
不是不知道这个家伙嫉妒之火的可怕,但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酒后脑子还木着,根本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怎么要应付是最好的方法。井柏然傻兮兮看着付辛博,竟然很老实地点了一下头说:「还行吧。」
这一下子可是捅了麻蜂窝了。
付辛博比锅底还要黑的脸都黑得发红了,眼睛瞪得像铜铃,简直和黑猫警长有一比。阴恻恻看井柏然半天,说:「你死定了!井柏然!」
接下来的折磨匪夷所思,井柏然倒是真的想死,但付辛博似乎改了主意,把井柏然往死里折磨,但偏偏不真的折磨死。井柏然叫得嗓子哑了,最后小便失禁,弄得丢脸之极。付辛博这才心满意足,丢下一句晚上再继续,气哼哼地出门去了。
男人的妒火啊,真是可怕!情况危险,小命堪忧,井柏然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等付辛博一离开,井柏然立刻发挥自力更生精神,磨断绑缚,兔子一般逃了出来。
但是去哪儿呢?
井柏然在路上长吁短叹一番,想起出来时跑得急,钱包都忘了带,没办法,只好去找乔任梁。结果才到乔任梁诊所门口,就看见乔任梁陪着那个脸比锅底黑的家伙往外走,吓得他打个寒颤,连忙转身,背对着他们躲过一劫。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等付辛博一走,井柏然立刻快快乐乐地溜进了乔任梁的诊所。
于是,当乔任梁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悠闲喝咖啡的井柏然。
井柏然朝乔任梁举举咖啡,笑:「味道不错啊。」
乔任梁脸色有些古怪,清了清嗓子说:「怎么跑出来的?」
井柏然呆了一下,突然明白乔任梁知道的事情比自己想的要多!靠!付辛博那个混蛋都说了些什么!该不会啊,真是叫人无地自容啊。
井柏然硬着头皮干笑两声。如坐针毡的滋味真不好受。
「有什么打算?」乔任梁问。
「近来天气不错,我打算出门旅行。」
「又要旅行?」乔任梁笑了笑。
「可不可以借点钱用。」井柏然也不禁佩服自己脸皮厚,事出无奈,保命要紧,只得厚着脸皮往下说,「旅行回来立刻还你。」
乔任梁想了想说:「如果只是打算换个环境休息一下,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介绍你去。」
「咦?」
「一个朋友不久前去了国外,有一套别墅,本来打算卖掉,后来考虑也许以后还要回来住,就搁着了。他把钥匙交给我,要我帮忙打理。你可以去看一看,如果觉得环境还不错的话,可以在那里住上几天。」
「现在就去好吗?」井柏然性急地站了起来。
「当然。」乔任梁也站起来,「我去拿衣服。」
看着乔任梁离开的背影,井柏然心中充满了感激与赞赏。这种懂分寸会说话的男人真是妙人,那个李易峰真好命啊,为什么自己遇到的男人就是付辛博那样暴烈霸道的家伙呢?虽然人是帅,床上功夫也的确很好,做饭洗衣堪称全能好吧,虽然很多时候温柔得不得了,但是就不能胸怀宽广一点,不要这么嫉妒吗?
井柏然打了个冷战,嫉妒的男人真是可怕啊!
乔任梁所说的别墅就在溧阳路上。附近有很多名人故居,虽然离闹市区很近,但却十分安静。井柏然高兴得不得了。这地方真是妙,一来付辛博肯定想不到自己会藏到这一块儿来,二来离闹市区近,购物或者泡吧都很方便。
乔任梁带井柏然熟悉了一下房间,把钥匙交给他,帮他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最后又留下一沓钱才离开。
井柏然自然是感激不尽。等乔任梁一走,他在宽敞的别墅里转了一圈,去后面的小园采了一束黄玫瑰插到楼下大厅的瓶里,掀开古旧的钢琴,弹了一首婚礼进行曲。
上班的事情暂时当然是不用想了。付辛博热血上来,直接冲到公司抓人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反正他才不在乎井柏然会不会因丢脸而辞职–大不了换一家公司做呗!实在不行,还可以去他手底下。
晚上,井柏然去附近一家颇有情调的饭馆吃了一顿法国大餐。
吃饱喝足,回到别墅,面对着空荡荡的巨大房间,觉得有点寂寞。刚惹怒了付辛博,现在只等那家伙怒气下去一点再想办法合好,招朋引伴寻欢作乐的事情是绝对不敢做的,只好委屈地叹息一声,窝在楼上看电视。
电视剧一部比一部无聊,看得井柏然直打瞌睡,干脆洗澡睡觉。
可躺在床上,一个人,还真是寂寞难耐啊。
井柏然抱着被子郁闷地翻了几个跟头,折腾到半夜才睡着。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后面的日子更难熬。衣服懒得洗,可以送干洗店,但习惯了某人高超厨艺的胃,几顿日本料理、法国大餐伺候下来,胃口终于倒尽。
井柏然打定主意要和付辛博谈下一个条件:今后再犯错误,惩罚的手段绝对不可以那么变态。所以虽然生活又寂寞又无聊,但仍然努力坚持。每隔一两天乔任梁都会打过来电话报告付辛博的现状。最初的消息是付辛博的着急和寻找,使井柏然感到又高兴又解气,但一个星期之后的消息却变得可怕,付辛博身边出现了一个漂亮男人。
井柏然心里十分不舒服,拼命回忆他和付辛博在一起生活的时光。回忆的结果是,感觉自己表现还算不错,好吧,至少床上表现还算不错,应该不会成为被抛弃的物件。
但随着从乔任梁那里传来的消息的变化,井柏然的自信被打击得缩到了灰尘里。
第八天,付辛博和那个漂亮男人去了法国,据乔任梁说,那个漂亮男人是付辛博公司的一个专案经理,两人一起去法国是谈生意。行期五天。
第十三天,付辛博和那个漂亮男人没有回来。为什么?乔任梁说不知道。
第十五天,乔任梁从李易峰那里听说,因为那个漂亮男人第一去法国,谈完生意后,付辛博做导游,带那个男人一起在法国几个美丽的城市旅行。
后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人抓狂。
井柏然心里渐渐冰冷,恨恨地想: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一拍两散!
可是从此时间变得漫长,夜里开始睡不着觉,有一天晚上井柏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漫天冰雪,付辛博走向他,皱起好看的眉毛说:「笨蛋!外面这么冷!为什么不回家?」他小心翼翼说:「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付辛博恍然大悟:「呀!原来我已经不要你了!」付辛博转身就走,他连忙去追,可付辛博走得很快,他追不上,怎么喊付辛博,付辛博也不答应,反而越走越快。
井柏然打了个寒颤,从梦里惊醒。
房中漆黑一片,旧式钟表发出长长的撞击声,告诉他现在是凌晨两点。井柏然轻轻伸展手臂,身边空空如也。
这个时候,多想在他身边。
井柏然坐起来,趴在窗台上抽了一枝烟。
抽完烟,去浴室,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把别墅里自己的痕迹全部消灭,关上每一盏灯,把门锁上。
仰头看看美丽的别墅,自嘲地笑笑,转身离开。
回到小区,从楼下看,付辛博房中还亮着灯。凌晨四点钟,怎么会亮着灯?如果敲开门,床上躺着另一个男人,要怎么样说怎么样做?像付辛博对待自己一样把付辛博绑起来狠狠对待吗?但比起来,怎么说也是付辛博的情节更加恶劣啊!自己不过是醉得稀里糊涂,对着付辛博说了一句:「甜心,毕业了这么多年,我发现最爱的还是你啊。」
好吧,那句话是有点伤人心,但鬼晓得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一句话。可付辛博呢,竟然把人带回床上了!
安慰了自己许久,还是觉得担心。
如果付辛博说分手,自己要怎么办井柏然撇了撇嘴,对着楼顶的灯笑,如果那个家伙胆敢那样说,当然是先赏他一个拳头,然后质问:谁给你分手的权利的!
上楼的脚步晃晃悠悠,像踩在棉里一样。
在门口站了许久,不敢敲门。
吸气,拿出手机,拨通付辛博的电话。
侦查一下敌情吧!
当付辛博睡意浓浓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说,井柏然紧张得说不出一个字。付辛博在电话里烦躁无比,问他是谁,突然又安静下来,也许是幻觉,似乎听到了呼吸声。
井柏然关掉电话,屏息下楼。
突然失去面对一切的勇气,情愿逃离。
「喂!」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笨蛋!都这么晚了,不回家待在外面干什么?」
井柏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耶?要你管。」你不是有新情人了吗?
「很晚了,外面挺冷的。」
「我喜欢。」才不要进去看到你的新情人。
「被窝里很暖和啊。」
「那回去睡觉好了。」老子要抓奸在床!
「手这么凉,也不知道穿厚一点。」
「烦死了。下记住不就好了吗?还有你,怎么穿着睡衣就跑了出来。」
「没办法啊,笨蛋会传染的。」
「切」某人忍了又忍,还是爆发了:「喂,你身边那个男人是谁,有没有上过你的床!我可不想和别人共享一个情人!」
「生意上的伙伴而已,你是我的唯一。」付辛博微笑,把某人推到墙上吻。笨蛋,每都要我担心你,偶尔被你担心一,感觉真是不错啊。脖子忽然被打湿,付辛博吓了一跳,摸住井柏然的眼睛,亲吻的动作不由得温柔下来,「对不起其实根本不存在那个男人,只是我让乔任梁和我联手演的戏,目的是诳你回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
将某个可怜的家伙出卖,终于换来井柏然的原谅,可惜某人的人格从此受到严重质疑。所谓重色轻友,付辛博真是最好的注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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