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如意》by:桃夭
作者: 轻轻一跃 25/1/29 18:2 7
【故事简介】
唐吉祥是唐门的三少爷。
可是他却是四川所有名门闺女们最讨厌的人。
唐吉祥的挑剔得罪了所有女人,她们睁大了眼睛,
等着看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怎么在现实面前低头。
绝顶的美人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吗?!
玉如意是最最最神秘的魔教教主。
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因事走进四川,却给自己带来了终生的麻烦。
为什么?那个从唐门出来的人要对他做出『那种事』来?
难道爱情就那么容易说出口吗?
当唐门的吉祥碰上魔教的如意,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这两个道不同的人,真的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吗?
吉祥如意
第一章
「娘,我想和您说个事。」坐在娘亲的梳妆台后,静静看着年过四十却依然美丽动人岁月彷佛不曾在她身上刻下痕迹的唐门门主夫人,唐家三少吉祥懒懒地说。
「什么事?」手里忙着调和刚刚摘下的玫瑰瓣,试图调出最新一款香精来,唐夫人头也不抬地问。
「您介意不介意多个儿媳?」
「什么?你说什么?」唐夫人一愣,慢慢放下手里的器皿,动作优雅却快速地收拾好,确保脆弱的工具不因为任何意外事故的发生而浪费了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材料后,唐夫人转身,美丽的凤眼直直盯着坐没坐相整个人瘫在藤椅中的小儿子,优雅的细眉在额间打了个结:「你再说一遍。」
「我说,娘,您介意不介意多一个儿媳?」
「谁的?你大哥还是二哥终于有了意中人了吗?为娘的怎么不知道?」
「不是他们啦,是我。娘,我有意中人啦。」很兴奋地坐直,正打算好好向老娘描述自己心动的对象,却发现娘亲竟然很不给面子地转过身子,继续埋头研究香精的配方。究竟用什么方式才能把瓣中的精华保留下来不让它独有的冷香流失掉呢?
「娘,您这是什么反应?太不给面子了吧!」
「儿子哎,你自己说过的,天下若没人长得比你还漂亮的话,你是绝对不会看上眼的。前两年有媒人上门推荐各家小姐的时候你把人家嫌得一无是,要不就推给你可怜的大哥二哥堂哥堂弟表哥表弟什么的。知道的人说你嗜美如命,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你自恋过度走火入魔了,搞得这两年再没有媒人上门。不是我说你啊,凭你的相貌,想找比你还出色的真没几个。为娘的早就不指望你能顺利成亲了。指望你?催催你那两个哥哥好象还有点希望。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愧是你娘我和你爹的精华集合体啊,果然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我没白辛苦把你生下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熟悉的张狂笑声,吉祥不禁翻了翻白眼。真的不是他说,到底是谁自恋呐?有人得意自己的『产品』得意了十八年竟然还不见收敛,是不是太过分了?
「娘啊,您先别得意,听我说嘛……」
但是,他伟大的母亲大人已经转过头去,继续专心而得意地研究起她心爱的香精──
◆◇◇
吉祥,全名唐吉祥,四川唐门的三少爷。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祸害级人物。凭着冠绝天下的医毒之术和几乎无与伦比的美貌成为江湖中年轻一辈最受注目的人物之一。只是,不知道是天性问题还是真的阴差阳错,他在江湖中惹出的麻烦比他做过的好事多太多。所以,他的外号,就叫『惹祸精』。
唐吉祥极度爱美。据说四川早年间被他的美貌迷惑的名门淑女还真不少,一个一个羞答答的请人上门提亲,却全叫他打了回票。原因?很简单,他不娶不如他漂亮的妻子。只是这个原因,却将一干女人全都得罪了。没几下功夫,他便变成了四川淑女们的公敌。每个被他拒绝的女孩子除了咬碎一口银牙暗暗咒骂他以外,也都在猜测,到底有谁能压下他的嚣张气焰成为他唐三少的枕边人呢?
唐门里的长辈虽然也很不乐见这种情况,但比起更令人担心的吉祥大哥、二哥的状况,他的问题就算不上太严重了。而且他也还不老,才十八岁而已,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不着急,他还可以慢慢选择,选到他满意为止。
眼看着他的娘,也就是昔日冠绝江湖艳压群芳的大美女──唐门寒氏瑶光夫人,表面上是认真研究,实则陷入回忆中浑然忘我,唐吉祥摇摇头,走出老娘的房间,准备到镇上逛逛。
没想到才一出房门,就被急急忙忙赶来的小堂弟唐川拦下了:「三哥、三哥──不好了。」
「我好得很。」撇撇唇。自己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哪来不好之说?这个小家伙真是触人霉头。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大事不好了。」
「哦?什么事?」现在天下太平,哪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有人闯进门里来捣乱了。」小弟弟急得直跳脚。怎么三哥就感受不到他的焦急呢?
「谁?」精神一振,懒散的气息一扫而光。承袭自娘亲的美丽大眼中闪出耀眼的光芒,看得小堂弟一愣一愣的。
「不知道他们的来路。不过都是黑衣蒙面的,看来不是好路数。」
「今天在大门轮值的人是谁?」
「渊哥和倚蓝哥,不过他们叫我来找你。」
唐渊和唐倚蓝?老七和十一?两个人都是出了名的跛脚将军,一个只会轻功,一个只懂得拿暗器乱射,来人要是高手,恐怕挡不住,的确要快去,不过……
「为什么只来找我?其他人通知了吗?」
「正在用钟声传讯。只是……」小堂弟的表情很是奇特,似笑非笑,「来人指名要见你。」
「哦……」来不及思考,急性子的唐吉祥已经飞往大门。
◆◇◇
吉祥知道人家为什么只找他了。
看着黑衣人堆里唯一一个不蒙面的人,吉祥高兴地咧开嘴,现出美艳绝伦的笑容,冲着那少年扑了过去,「嘿,你是来看我的吗?我真高兴!」
看到飞扑而来的人影,本能地运起一股浑厚霸道的劲力直朝来人轰去,看架势,恨不得教人碎尸万段,同时,嘴里恶狠狠地道:「唐吉祥,你去死。」
总算吉祥少爷也是江湖中数得出来的年轻高手,更是一流的轻功专家,更兼在欣喜若狂之下没忘记眼前的人是朵十足十的带刺玫瑰,身形硬生生在空中一顿,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滑开,避过这当胸袭来的劲道,轻飘飘落在自家兄弟身前。只见那气劲没了着,瞬间轰裂大门边的石头狮子。
好厉害!吉祥身后的唐川、唐渊和唐倚蓝全暗中咋舌。真看不出来,这个冷漠的少年竟有这样厚可怕的功力,幸好方才没和他直接对上,要不然肯定死得很难看了。
吉祥倒不觉得稀奇。他的功力他见识过很多了。若没有这样可怕的功夫,他凭什么小小年纪便成为传说中的魔教首领,统率那个神秘莫测的教团?他可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魔公子』玉如意呀!不过在场唐门中人除了吉祥,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就是了。
当然,整个江湖里更是没人知道『魔公子』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虽然此刻他是在场的黑衣人中唯一一个不蒙面的人,但是,吉祥敢肯定,这不是他的真面目。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吉祥看过啊!至于为什么吉祥能看到,这就是另外一回事喽。
此刻,虽然不知道一向行事谨慎的他为什么忽然率众而来,但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下重手的行为令吉祥很是不谅解。他扬声埋怨道:「喂,对老……呃,朋友下重手偷袭是不是太过分了?」
「谁是你朋友?你这死不要脸的……呃,卑鄙小人。」声音冷冷的,但是带着一丝的气急败坏。「我恨不得剁了你喂狗。」
「喂,你也太狠了吧?我好歹也是你的老……呃,相识了。这么对我说话,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分!」
「谁跟你开玩笑?我今天就是来杀你的。」
「当真?」
「我可不曾说谎。接招。」说着,抖手又是浑厚霸道的掌力袭来。当下,很没义气的唐门众兄弟齐齐往后闪,只留吉祥一个人面对他激烈的攻击。
其实唐门中谁都知道,唐吉祥看来虽嫌纤细软弱,但他却是唐门中不世出的武学天才。一身功力,在唐门中排行前三名。这种重量级的对手,交给他理就好。其他碍手碍脚的人,最好能闪多远就闪多远,省得麻烦──收尸的麻烦。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似乎是吉祥认识的人,虽然不懂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但最好都由吉祥接下来就是。反正人家也是来找他的。
「你骗人,你说过的,在……的时候。」吉祥忽然笑了,身形轻巧地转动,避开袭来的劲道。一边道。只是有些字眼说得极模糊,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那少年显然很明白。他怒吼一声:「住口。」脸色却透露出一层粉嫩的红,顿时显现出一种诱人的风姿,教人在一瞬间,失神。但他的手底下一点也没闲着。如流星般的气劲,追着吉祥的身影猛烈攻击着。
好个吉祥,在这样激烈的气流中还能闪得那么从容。他嘿嘿笑着,绝美的容颜笑出一股邪魅:「你的功力不止如此吧,怎么,难道……身体还不舒服吗?」
「要你管?还不是……」正想大吼,忽然看到吉祥身后诸多躲得严实正津津有味看着好戏的人,硬是停了口,手底下更加速了攻击。
果然是一流一的高手。吉祥的从容镇定维持不了多久,他凝神屏息,开始正色面对这些攻击,不过他依然有机会开口:「只玩流星弹可打不着我,你的软刃呢?为什么不用?」
「你想死,我还不成全吗?就让你尝尝软刃的味道。」沉声冷喝,手腕翻动间,银亮的软剑已经在他手里化为飞舞的银蛇,招招不离吉祥的要害。一时间,吉祥被逼得手忙脚乱。不久之后,『嗤』的一声,他的肩头被软刃刺了个对穿。而他的手,也掠过对方的脸颊,灵巧的手指,已把对方脸上的人皮面具剥了下来。
只觉得面上一凉,便知道不好。黑衣少年急急用衣袖遮着脸,只露出莹白温润的额头和亮若晨星的双眼。他看着吉祥手指间晃动的面具,恨恨地一跺脚,道一声:「走!」便当先朝唐门外飞掠而去。他带来的手下们,也一言不发,立即消失。
吉祥伸手点穴止血,望着来人远去的方向喃喃道:「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还没好好和你『聊聊』呢!」说完,浑然不顾身后看完戏好奇心大盛的没义气的兄弟们如何追问,垂头丧气地转回自己的房间。只是那面具,早被他在第一时间藏入怀中,贴身收藏。「这是第七张面具了。下你再出现的时候又会换成什么形象呢?不管是什么,我都能认出你就是了。」
◆◇◇
晚餐后,吉祥被他老爹唐门门主好好地询问了一番。
「吉祥,听说你认识今天来的那一拨人?」浓眉大眼,充满成熟男人气息的老门主当年可也是江湖中的万人迷,这才会与美艳过人的门主夫人一道生下吉祥这个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而今已经中年的他,依然是位英俊中年人。
「嗯,算是认识吧。」肩膀上的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上了药依然隐隐作痛,害得他连吃饭都不太有胃口。那小子的软刃真的很厉害啊,下手也够重,真不应该那么托大的。虽然他不见得真的舍得下手杀了自己,但是以他别扭的脾气,皮肉之痛是少不了的。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找你?」
「老爹,你信不信得过你儿子我的为人?」正色看着老爹,这个问题很重要,足以左右他的决定,决定他是否要做点什么事情。
「嗯……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搓着下巴,端详自己的儿子,不确定自己的评语是不是会对他形成打击。
「真话。我要假话做什么?」况且,老爹的假话比真话还令人难受。就像他手里发出的暗器,从不喂毒,却比喂了毒的可怕许多。唐门大家长的功力,被人公认为暗器界第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确定你真的要听?不会事后在你娘耳边吹阴风来报复我客观的评价?」先弄清楚。省得这小子心里一不痛快就尽使阴招,到头来吃苦受罪的人还是自己。呜呜,他是可怜的妻奴,最怕老婆大人美美的脸变成夜叉。不过谁教他最爱老婆呢!心甘情愿!
「老爹,你很嗦耶,你再不说的话我一样要去和老娘告状。」
「好了好了,怕你了。听好哦──」清清喉咙,老爹正色道,「你是我的儿子,基本上我不认为你会成为什么罪大恶极丧心病狂的混蛋,你没那兴趣是不?不过你的个性很麻烦,甚至很小人。行事往往不择手段,不过大致还算很有分寸。简单的说呢,就是你很喜欢恶作剧,以戏弄人为乐,也会做点小奸小恶。但实际上你为人还算清白,勉强而言,还算是个比较正常的好人。」
听起来的确像他的个性。果然是老爹,知道得真清楚。很少有人能透过他绝美的面孔看穿他的内心的。老爹的眼睛还真利。
「那,你和娘对我的婚姻有没有什么看法或期望?」
「你打算结婚了吗?」这倒是新鲜事。这小子的眼界太高,很难有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他到底看上了谁?
「是呀,是有这想法。不过我要征询你们的意见后再决定。」决定是要公开宣布还是秘密完成。反正人家都已经被他吃干抹净了,再不负责的话,就不是男人了。
「我和你娘讨论过了。你喜欢就好,其他的,再说。」
「不要求我一定要娶世家之后或者名门淑女吗?不一定要门当户对?」重要的是,有没有特别的限制?
「不要求。我们唐门又不是中原那些老古董,讲究那么多做啥?只要你中意,对方人品也不错,那就行了。」唐爸爸已经开始在想象未来的儿媳妇是什么模样了。真好啊,三个难缠的儿子中终于有希望解决掉一个,剩下两个看来也为期不远了。他和老婆,也终于能准备庆祝庆祝了吧!
「是吗?」吉祥笑了,很好,他也可以开始行动了。
◆◇◇
不过,别人的行动明显比他还快。
比起比较容易唬弄的老爹,精明的老娘就不好骗了。特别是当唐门周边不断传来唐门弟子被黑衣蒙面人袭击受伤的消息后,唐夫人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看。这天,她把吉祥叫到了自己跟前。
「唐惊、唐此兮、唐略梦、唐浮……」扳着手指头数着受伤的人,唐夫人一脸的不悦,「这些人都是唐门年轻一辈的高手,可是多多少少都在自家的地盘上被人偷袭受伤。原本我并不想知道那伙黑衣人是什么玩意,更不管他们和你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不过现在他们既然已经触犯了唐门的尊严,就不要怪我。而你,唐吉祥,你这个传说中的罪魁祸首,是不是该对你娘我说明一下?」
「娘,您真打算和他们正面起冲突的话,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比起严肃的娘亲,吉祥的表情很是复杂。唉,那家伙的脾气很暴烈,真是没办法啊!
「所以需要你说明,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凤眼中利光闪过,容不得儿子再打马虎眼。明确的直接指向核心。
「魔教中人!」吉祥也干脆,直接答了。
四个字,让唐夫人脸色严厉起来,「魔教中人?」
「是,而且都是教中的一流高手。唐惊人被偷袭却只是受伤而已,没丢掉性命算是相当走运了。」
「你到哪里惹到他们的?我记得你这三个月一直待在家里没出过远门啊!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上他们?」
「咳咳……娘啊,我不是无缘无故与他们对上的。」极难得的,吉祥脸上现出一抹红霞。「我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不小心,对他们中的某个人……一见钟情,然后我趁他不备偷亲了他。」其实并不仅仅亲了人家而已,不过还是不要说比较好,省得老娘被气死。
「什么?你轻薄了人家?」惊叫,首先想到儿子的非礼行为,忍不住泄气了。「怪不得人家要找我们唐门出气。这么说来,之前上门找你的那些家伙也是为这椿?但却不幸被你弄走了于是很不甘心地找其他人出气?」
「应该,就是这样吧。」摸摸鼻子,不能否认。
「换句话说,只要你这个罪魁祸首不在的话一切就没事了。」
这句话怎么听都很有内涵啊,吉祥不由得出声抗议:「娘,您不是想把你儿子我赶出去吧?」
「呵呵,当然。」唐夫人笑了,一脸的高贵优雅从容。「我昨天接到你舅父的信,他说了一件大喜事。」
「什么?」老娘怎么突然换了话题?再说,寒家舅父试武老大会有什么『大喜事』?自从当年和幽明舅母失散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是很开心,怎么突然之间有什么大喜事?他打算不当鳏夫了吗?
「你舅父他找到他失散多年的孩子了。不过听说那孩子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所以你舅父要我派个人去帮忙。」
「耶,第一听说舅父他有孩子耶,是谁生的?」
「还有谁?你幽明舅母啊。那孩子据说还比你大几个月,严格说来他是你的表哥。你舅父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宝贝得不得了。他叫我无论如何都要派个高手过去。我想过了,唐门中最擅长解毒的人就是你了,明天你就上京城去吧!那个天下最尊贵的王爷朱七不是你的朋友吗?你表哥小雪就在他那里。」
「娘……」细长的眉毛皱了起来,「你不是在赶我出门吧?」
「儿子哎,不想被你舅父痛扁的话,最好快去。小雪可是你舅父的心肝宝贝,有了他你舅父就不疼你了。听说那孩子长得和他母亲一模一样,当年他母亲可是天下第一美女呢,你不想看看他究竟有多漂亮吗?再说,你娘身为唐门夫人,也有些事情是很不得已的,你要谅解哦。乖!」
气结!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乖』呢!不过老娘既然这么说了,吉祥还能怎么样?只有出门喽。再死赖在唐门不出去的话,其他兄弟一旦知道这回的无妄之灾全是他惹出来的,不来扁他才怪咧!但是,一出大门,那个狠心的家伙绝对不放过这个好机会的,他的境会很危险啊!呜呜,他好可怜哦──
垂下肩膀,拖着脚步往外走,却听见娘亲在身后提出疑问:「对了,被你轻薄的到底是魔教中的那一位闺女啊?人品怎么样?」
回头一笑,绝美的面容似乎带点恶作剧的光芒:「他啊,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哦,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呢!娘啊,他可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大人物,绝对和我们唐门门当户对。
「谁?」好奇好奇好奇,唐夫人十分好奇。能让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儿子称赞的人并不多啊,会是谁呢?
「你也知道啊,就是他嘛。」吉祥的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随时准备着开溜。
「到底是谁啊?」
「玉如意啊!我的意中人就是他了。」说完,人已不见。
果然,呆傻半天后,传来唐夫人很没形象的走调尖叫:「什么?」
◆◇◇
唐门百里外的『平安客栈』上房里,一个黑衣人正向坐在太师椅中的少年报告着:「唐吉祥已经出了唐门,目前的方向是北方。」
「跟下去,严密监视。但不许走漏行踪。」冷漠的声音是极少见的冰冷。很干净清脆的感觉,也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强硬。
「是。」黑衣人应声,躬身为礼后,退下。
少年在椅中沉默了许久,才转向房间内的大屏风后。那里,放着一个大大的澡盆,澡盆里早就注满热热的水,淡淡的栀子清香弥漫在湿润的空气中。
修长的手指解开衣扣,转眼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除下。彷佛上等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身躯轻巧地滑入水中,然后,他舒服地长长吐了一口气。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才出现情绪。温和的水光在完美的杏眼中流动,极度美丽。他撩起热水仔细洗涤着身上肌肤,看着白皙的肤色渐渐透出粉嫩诱人的粉红,又忍不住叹气。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非常完美,也很喜欢这身如婴儿般光滑细嫩又蕴藏着无尽力道的肌肤,因此他也很喜欢泡澡,喜欢自己慢慢欣赏。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让别人也看到他的身体,更不愿意让其他男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左肩,在左肩上,摸到一枚微微突起的印子。
他知道那是什么,是一支如意。鲜红的颜色以洁白的肤色作底色显得异常夺目。但实际上,这既非伤痕,也非烙印,亦非胎记,更非纹身,而是那个可恶的男人用某种奇怪的药物画上去的。还记得那家伙在画完后还很得意地告诉他,这个标志代表着他是他的人。听到这句话时他几乎要气昏,要不是自己被他折磨得手脚无力全身酸软的话,他真想跳起来把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给碎尸万段。
他试着用了很多方法想洗去这个印子,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那个混蛋的确是全天下最好的用药高手,他所使用的药物连自己博学多闻的弟弟也不知道。所以,他才会千里迢迢回到四川,来找那个这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的混帐。目的只有一个,要他交出解药,然后,把他杀了泄愤。
弟弟对他一意孤行的坚持表示了不解,部属们也一样──虽然他们依然跟着来了。但其中的原因,叫他怎么说出口?难道他能告诉别人,他被那个该死的混蛋给……给……那个了吗?就算别人有胆子听,他也没胆子说出口啊!
懊恼地长长吐一口气,把脸埋进水里。现在他连洗澡都不脱人皮面具了,省得再发生什么事。以前教授他习练武功的师父说得没错,江湖上尽是一些奇怪变态的家伙,能不和他们打交道就不要和他们打交道,要不然,真的很糟糕。
不过,说实话,与唐门为敌并不是明智的事情。若从大局利益来考虑的话,能避免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是最好的。可是一想起那个混蛋对他做过的事情,他就咽不下这口气,就算当真要与唐门全面开战,他也要好好教训那家伙一番,要不然,他『魔公子』玉如意的名头,岂不是被他放到脚底下踩烂了?
原本是想在四川就解决他的,但是那家伙竟然可耻得愿意当缩头乌龟,害他没办法下手。现在他出门北上了,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的是何方,不过出门在外总比不上在自己的老巢,机会大着呢!耐心一点,千万不要着急,不能再犯那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甜头让那混蛋吃过一就太足够了。
第二章
吉祥从来就不认为玉如意是容易死心放弃的人。所以当玉如意手下的人又出现他的身前身后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带点欣喜。他真的好久没有玉如意的消息了,从那开始,江湖中就再也不见玉如意的行踪,呃……他知道自己下手是狠了点,但也不至于有那么惨吧……真的那么难过?难过得连找他算帐的能力都没有?其实吉祥满担心的。现在看他能活蹦乱跳一心一意的来找他算帐,吉祥也就放心多了。他没事,真好。
他已经向老娘报备过自己喜欢的人了,这代表他已经下了决心,这辈子,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选,他已经决定了。
──外人也许不知道,唐门出身的小孩往往都是一见钟情的最佳信徒。看到了,爱上了,就是一生的事情了。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正是邪,一概不在乎。爱情呀,若牵扯到这么多外在的束缚那还是真正的爱情吗?
当然了,如果看上的人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或者已经有了归宿的话,那么唐门弟子最可能的反应大概就是退让,并从此不再打扰。毕竟相爱不能代表一切,没有人有任何的权力,以爱情为借口去伤害任何一个人。
不过,吉祥完全能确定玉如意绝对没恋人。试想,在江湖这种奇怪的地方,人与人之间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所有的人都像多嘴的八哥鸟,不停地传播着别人的秘密。身为江湖中知名度最高的人之一,玉如意个人的一些情况简直就是人所共知。比如说,他有没有伴侣的事情,就不是太大的机密。而有关他个人长得是什么样子,却没有人知道。毕竟,他总喜欢戴着人皮面具以掩饰他的真面目。
江湖啊,真的很奇怪。
泡在客栈房间的热水里,吉祥微微叹气。然后又贼贼的笑了起来。江湖中人不知道玉如意人皮面具底下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他却知道哟!那简直不是可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绝色』呀!所以害得他在一见钟情之后,很失礼得冒犯了他。
嘿嘿嘿嘿……贼笑着,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初见他的那一幕。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晴朗夜晚,晚风习习,清爽恰人。吉祥一个人,带着一身酒气,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刚刚到邻村参加了一个亲戚的婚礼,高兴之下多喝了几杯,结果,一个不小心,被今天的新娘子──也就是他的表姐芙蓉姑娘下了毒。
那毒不烈,对唐门弟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如果没喝酒,如果没喝下唐门自酿的桃露的话,什么事都不会有,因为,桃露就是那毒药的药引子。但是,偏偏吉祥被灌下了好几杯浓烈的桃露,结果,毒性就发作了。
吉祥当然知道为什么。谁叫他当初在人家恋情还没曝光、还于胶着状态的时候对芙蓉表姐和她的心上人下了点『好东西』,逼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只因为看人家的僵持状态不顺眼,只担心自己的表姐再蹉跎下去会变成一个老姑娘。他虽然是好心,但是表姐大人可不这么想。不找机会把这份『情』还回来才怪。所以,活该他被整。不过反正也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顶多也就让吉祥像现在这样头昏昏、脚重重,浑身燥热不堪,只想找个方法来发泄罢了。
好吧,实话说了吧,在桃露的催化下,毒药变成了类似春药的东西,弄得吉祥现在是欲火狂烧,全身不舒服。
吉祥知道这玩意对身体无害,也有时间的限制。只要熬过六个时辰,等药效过了就没事。当然,如果现在他把自己抛进冷水中浸泡那么一两个时辰的话,也能尽快的解除药效。
而欲火焚身的滋味真的是很不好受,吉祥记得这附近似乎有一座潭,小的时候乱跑乱闯无意中来过几,记忆中的潭水冰冷刺骨,正是解决这身燥热的好方法,干脆就这样浸水顺便泡澡算了。
沿着好久没走几乎忘记了的小路,拐进路边的树林中,越往里走树木越密草越,走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路已经消失,耳畔隐约可以听到水流哗哗的声音。
拨开草丛,只来得及看到月光下如银的水波,耳边便响起暗器破空的声音。
身为唐门弟子,别的东西可以不会,这收发暗器的功夫可不能不精。仗着自己不怕毒物,手腕一压一翻间,便把来物收在手里。低头看去,冰冰凉凉的暗器,却不过是一片草叶。
厉害!暗暗咋舌,发射暗器的手法并不见得很精妙──至少比不上唐门的手法,但是草叶破空的声音在他这个行家听来却极为可怕。飞摘叶,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这潭附近,竟隐藏着这么个可怕的角色,他不认识认识怎么行?
于是抬眼搜索,于是──惊、艳。
月光下,水面银光荡漾,潭边,美人如玉。
墨色的长袍半裹着纤长的身躯,却裹不住两条修长笔直的玉腿,晶亮的眸子如远山冷雪,闪动着无人能碰触的孤傲。此刻那人正狠狠地瞪着自己。五官之精巧已经是鬼斧神工,最妙的是丹唇边一点殷红的美人痣,恰恰好点出他冰寒下的万种风情。
吉祥当然知道他是个男人。再发育不良的小女孩也不至于像他半裸的胸膛一样『一平如洗』。但是,白玉般的胸膛和长腿以及戒备中的眼和唇都在不自觉地散发出情色的味道,让一直被压制在小腹下的火焰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吉祥只觉得鼻腔热得难受,不一会,一股热流从鼻腔冲出,快得吉祥只来得及伸手捂住鼻子。
不用看不用猜也知道,手中温热黏腻的液体是什么东西。吉祥在心底暗暗干笑,这下子可糗大了,竟然看一个男人的半裸体也会看得流鼻血。虽然这是因为春药的关系,但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的话,他不被人笑死才怪呢。
一边暗自干笑,一边从怀中抽出布巾,将喷喷而出的红色液体擦拭干净,然后,他起身,走向潭。
「你……站住!」果然听到美人的声音,如想象中般的冰冷,却是不带任何杂质的干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也不过如此。
「尊驾是何人?」站是站住了,也开口了。
「你又是谁?」
「我是唐门弟子,这附近是唐门的土地,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知道这是唐门的地盘,我只不过洗个澡休息休息。」少年的声音中带点不以为然。
「看你刚才现的那手功夫,应该不是等闲之辈。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门哪派的?」
「你看不出来?唐门弟子也不过尔尔。」一边唇角扯了起来,现出可以称为鄙视的笑容。
考人?──美人的鄙视真叫人不好受。吉祥呵呵地笑着,也不着急。换一个人可能真的不知道,但不巧他是唐吉祥,正巧是那个对毒药暗器都痴狂不已的唐吉祥,天下间他认不出来的暗器手法还真没几种。方才不说明,只是因为吓了一跳,来不及思索罢了。
吉祥笑着,慢慢地说:「你刚才用的手法,乍一看是崆峒派的『牛毛细雨』,但却多了三分回旋的暗劲,是『冷箭』吧。你是魔教中哪一级的人物?使者?护法?还是长老?」
「听你的口气,你对本教相当熟悉。看来你也不是泛泛之辈。你到底是谁?」
「唐吉祥,我的名字叫唐吉祥。」笑咪咪地,不再兜圈子。
「原来是你。」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也笑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只一个笑容便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彷佛春风吹过,冰雪融化后第一朵展颜笑春光的朵,看似柔弱的瓣却带着无人能想象的坚毅,愈发显得美丽非常。在这一瞬间,吉祥的鼻腔又热了起来。
「我是玉如意。」那边,那个干净的声音如是说。「我是魔教的玉如意。」
事实上,吉祥已经不太能听清楚对方说得是什么了。他只觉得全身上下正被一把大火炙烤着,眼前清凉的潭水却远远不及对面白玉般的躯体来得有吸引力。甚至那一滴沿着他身体曲线滚落的水珠都让他嫉妒羡慕得眼睛快充血了。
于是,不加思索地,很冒失的问题从他嘴里冒出来:「请问你有妻子吗?」
「呃……没有。」玉如意一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回答。
「那……情人呢?」
「……没有。」明明很冒昧的问题,玉如意却彷佛被蛊惑了,乖乖回答。
「……意中人呢?」
「没有。」话才说完就发觉自己居然那么老实地回答了这一连串很私人的问题,不由得有些羞怒。「关你什么事?」
「最后一个问题,我喜欢你,可以吗?」
「啊……什么?」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脑子在一瞬间空白的结果,就是给了吉祥可乘之机。
「对不起,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喃喃地说着,吉祥足尖在地上一点,人就像一只巨大的蝴蝶掠过不大的水面,扑向玉如意……
◆◇◇
只是短暂的失神,自己就被这个闻名已久却第一见面的男人扑倒了,玉如意从来没像现在一样对自己心不在焉的老毛病感到那么头疼。而眼前放大了的绝美面孔更是叫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早就知道唐吉祥这个人了。江湖传说中,他是四川唐门年轻一代的第二高手,但他的专长不在暗器,而是药物。世人公认他是天下最出色的用药专家,也是江湖中的绝顶美人之一。
基本上,他个人并不认为美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教内,无论男女,漂亮的人一抓一大把,就是自己也可以算得上是天下少见的漂亮人物,但是一个男人,那么计较长相作什么?太过精致的容颜很容易惹来麻烦的,还是用人皮面具把容貌遮掩起来比较好玩。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带着人皮面具的原因。可是,他没想过,当一个货真价实的绝世美人在夜风中踏月而来的时候,他竟惊艳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蛊惑人心的灵动。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非常迷人。而这种迷人不在他是男是女,只在于他就是唐吉祥,就是很对自己胃口的那种感觉,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心神俘虏了。这一辈子,他还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呢!
不过,他现在扑倒自己的举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手为什么在剥自己的衣服?
真是的,这就是魔教教主『魔公子』玉如意平生最大的毛病──他很习惯走神。当然这个毛病不会经常发生,可是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作。管它情况紧急还是别的什么,玉如意的心神一跑掉就很难再抓回来,这正好给了跨坐在他身上正要将他衣服剥开的吉祥很大的方便。
吉祥不是色狼。真的,他不会随便去非礼任何一个人,他甚至不风流,可是今天晚上比较特殊,他喝了类似春药的东西,而他一见钟情的对象正半棵着身子站在他面前,如果他还能忍耐的话,那他就是柳下惠那个无能的家伙了。
吉祥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道德君子,也不打算向姓柳的古人看齐,于是他动手了。趁着某人还发呆的时候,将那身半遮半掩却欲遮还露显得更加诱人的衣衫剥除后,将头俯在他的脖颈间舔吻起来。
玉如意的肌肤,和看起来一样美味可口呢!果然是刚刚清洗过的,还带着淡淡的冰凉和皮肤特有的温暖,汇成了一种冰冷的清甜,叫他一舔上就不舍得放手。这身冰润的肌肤,给了他一身燥热短暂的安慰。
但是,还不够。鲜红的舌头彷佛永不知满足地不停舔吻吸吮,快速地从细白的颈子舔到结实的胸膛、修长的大腿和小腿,最后又回到脸上。稍稍注视着眼神依然呆滞的男人后,把目光放在他鲜艳的唇上,那温润的粉红是从没被人开采过的宝藏,带着无比的诱惑,吉祥于是毫不客气地低头地品尝起来。
玉如意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身为魔教的继承人,他很忙。忙着练武,忙着学习如何当一个首领,他甚至忙得连普通的握手都不曾有过。就算是自己最喜欢的弟弟,他也忙得不曾抱一抱。所以,他不知道别人身体的温度究竟是什么样的。而吉祥此刻身体的温度很明显比平常高上很多,把毫无经验的玉如意烧了个七荤八素,只能愣愣地,任吉祥为所欲为。直到下身撕裂般无法形容的痛苦袭来,令他忍不住失声痛叫,才把他的神智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唐吉祥到底在干什么?本能地想握拳打飞身上那个男人,才发觉不知何时,一双大手已经把自己的手紧紧地压在湿润的土地上。而身上的男人一边继续着在下身隐秘的伤害,一边低声在他耳边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对不起,忍耐一下,一下子就好。」
他在说什么屁话。这种无法形容的痛是人可以忍受得了的吗?手指用力开合,却只能抓到湿湿的泥土。玉如意的头脑已经被那种痛苦冲击得一片混乱,唯一的想法只有挣扎,然后挣脱这种非人的痛苦。
可是很难,非常难,几乎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失去理智的男人力量无比强大。对已经化身为野兽的男人而言,现在待着的地方就是天堂。他不停地冲撞着,只想要眼前这具躯体来满足他几乎无边无际燃烧着的欲望。玉如意的挣扎只给他提供了更大更舒服的快感。他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声,低头,咬住玉如意的唇,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啃咬起来。
玉如意已经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时间、空间、事件、人物都变得一团混乱,他唯一能感觉的是痛极痛毙以后产生的迟钝麻木戚,和被男人撞击时的速度感。
清醒的意识已经离他远去。从身体渐渐产生一种习惯的错觉。肉体在失去心神的控制后自发地摆动,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点。同时,也在追逐着肉体摩擦所带来的,令人忍不住呻吟叹息的快戚。
男人的身体真的很可悲的东西,一旦知道了如何取得舒服的快乐,便会忍不住主动追求。即便意识一团糟,但身体的感觉足以引导着摆动,扭曲、挣扎、索求、呻吟和嘶吼。一切的一切,无关意志,只是纯粹的本能欲望而已。吉祥是这样,现在的玉如意也是这样了。特别是,当身体某一点被狠狠擦过传来那种欲仙欲死的酥麻快感后,不知不觉也无法抑制地,玉如意用双腿紧紧地夹住吉祥的腰,无声地催促吉祥快些再快些,再给他更多更神醉的快乐。
月光下,两条人影的纠缠,终于舞出了最让人脸红心跳的激情……
很久很久以后,体力耗尽的两个人终于在发泄完最后一欲望后,双双狂喘着倒在地上,再也无力动弹。
月已西斜,光线比原来黯淡许多。吉祥好不容易平息了如牛般的喘息后,才发现这还压在那令人疯狂的身体上面,而身体的主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只有印着红红青青紫紫吻痕啃印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
呃……吉祥干笑,面对自己造成的景观,不得不承认,他下手是太过分了。虽然他是第一抱男人,经验不足技术不熟练兼中了春药无法控制自己,但是弄成现在这样,他也逃不掉『伤害』这个责任。
当然了,吉祥是很乐意负起这个责任的。男人嘛,把人家吃干抹净之后甩手就走那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行径,更别提被他疼爱得昏过去的人正是自己喜欢的对象啦。敢做不敢当吗?不是他唐吉祥的作风。
但是,这也得人家愿意让他负责才行。要知道,他吃掉的这个人,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阿猫阿狗,更不是视名节为生命的女孩子。他不仅仅是个男人,同时还是江湖中最可怕最有势力的男人之一,虽然他之前的反应有些呆呆愣愣的让他做了一回霸王,但是事实上,他『魔公子』的名号,并不是浪得虚名。
玉如意的『玉』字,代表着他的身上流着魔教历代传承的最古老的血统。而他本人七岁成为魔教太子,十二岁坐上魔教空虚近二十年的教主宝座,绝对不是仅凭借他无与伦比的美貌。十四岁粉碎教中长老的叛乱,十六岁击溃白道联盟莫须有的围攻,这两场战役中他都站在最前线的位置,倒不是说他有多身先士卒,而是,他用自己的攻击,向部下,也向外人,展示了他可怕的战斗力。
这两场战役奠定了他的统治基础,没人──至少现阶段没人敢再忤逆他的威严。他成功地将原本有些散乱的魔教再一统合起来。
可以说,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一直于不停的搏杀中。他的手段之毒辣,武功之高强,在魔教历代教主中都是数得上号的。而他少年心性的任性和无理由固执的神秘,也是江湖中的名胜。世人对他的评价是『傲慢』、『神秘』。
这么一个棘手的男人,若不是他半裸的艳影与体内沸腾的欲火一起作怪,打死他吉祥也不敢随便出手。要不然等他那身可怕的武功真的发作,欲火焚身的自己可没把握挡得下来。
不过万幸的是,他毫无来由的呆傻给了自己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品尝到销魂的美味,并且,能在完事之后还留有一条小命抱抱他,欣赏他云雨后的美丽姿态。
现在,他昏迷着,可以由着自己胡来。可是等到他清醒之后,事情就不好收场了。有什么办法能令他必须正视现在这个事实愿意让自己负责呢?这个问题,他得好好想想。
哎,有了。
眉峰一挑,笑容爬上脸颊。他的身边,正好带着一点东西,是前些日子娘亲才配好的药,专门给今天嫁人的表姐做压箱底绝活用的。效果也不是很惊人,顶多就是用自己的血与药物混合后可以当做颜料在自己另一半身上画下图案,并且能保留相当长一段时间而已。这是个善妒的表姐在她老公身上留印子用的。吉祥看着好玩,就留了一些在身边,稍微改良后,准备拿来恶作剧。没想到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一手抱着昏迷兼沉睡着的人──他舍不得放手啊──一手费劲地在散落身边的衣物中搜索,好不容易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子,吉祥把玉如意放平让他能靠在自己的怀中,双手则忙碌着咬开手指滴出鲜血在手心中混合倒出来的红色粉末,待它变成糊状后仔细地选择一根软硬适中的草梗,然后兴致勃勃地在玉如意白玉般的肩头认真仔细地勾勒描绘起来。
吉祥手巧,画工也不错。半晌后,他看着白色为底的鲜红如意图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个鲜明的印子就是他的标记,现在,玉如意想赖也赖不掉了。
玉如意是被热热的温度和光滑爽利的触感给惊醒的。耳朵紧贴的地方一直传来稳定规律的『扑通扑通』跳动声,很温柔,很安定,很安心也很催人入眠。但皮肤的触感提醒他,他并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惯武的自觉更是告诉他,现在环绕身边的一切都很陌生,而陌生中,往往隐藏着杀机。
睁眼,跳起来。腰部却传来完全无力支撑动作的痛与酸软。他不由自主地,又倒了下去。
一双热热的手臂伸了过来,把他重新拉回原来的位置。同时一个微笑的男声响在耳边:「醒了吗?别急着动,休息一会吧。」
听声音,是不久前见过的那个唐吉祥,他在干什么?短暂的疑问刚刚冒出来,就教皮肤之间紧密接触的感觉给吓了一跳,昏迷前的记忆统统飞回了脑子里,下身某传来的撕裂痛感,更是叫他什么都明白了。一下子,他气白了脸,手上使劲推开抱着自己的人,右腕一转,已经捏上对手的喉咙,一双怒极变色的眸子,狠狠地瞪向近在咫尺的男人:「你还有什么遗言?」
吉祥的脸色不变,只看着玉如意的眸。淡淡的月光下,黑玉般明亮的眸子更显得晶润,宛如两颗极品的宝石,叫人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只这一双眸子,便已经是极品美人,何况他巧夺天工的容貌和躯体,无一不是老天恩宠下的杰作。方才激情中自己用唇和手把他全身所有地方都膜拜过了,知他不仅美丽,而且美味。此刻即使煞气纵横手底下捏着自己一条小命,也依然有着令自己动魄惊心的魅力。
不由得微笑,对着他道:「对不起,可是我喜欢你!」
「呸!」玉如意才不管,他手指用力,便要捏碎这个男人的喉管。
「别这么冲动好不好?」吉祥有手,而且不忙。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搭上对方的腰,在玉如意使劲的那一瞬间,点上玉如意的软麻穴。
全身一麻,便再也动弹不了分毫。月光下带着笑容的面孔,在玉如意看来,不啻于一张恶魔的面具。
这小子,这小子……气得几乎要浑身发抖。他玉如意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几时遇见过这样……令他不知如何面对的人物?这小子脸皮极厚心肠极黑下手极快,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四川唐门好歹也算是白道中的名门,居然养出这么一个人,可耻不可耻啊?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承认我的技术……呃……是差劲了一点,不过第一嘛,你得原谅。我们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看着某人一双色的眼在自己依然赤裸的身上来回巡视,玉如意又气又急。他好后悔,刚才应该先把这小子的行动控制住的,要不看他眼中的光芒,八成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万一他要再来一或几的话,那才叫人欲哭无泪呢!他的那个地方现在还有些肿痛,他才不要再被人压在下面。快感虽然舒服,可是要做的话也该是自己在上面才是,凭什么个头身材差不多,自己却是承受的那一方?要是自己来做的话,一定比他拙劣的技术好很多……恚自己在想什么啊?不是这个问题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那个色胚的行动。
「唉……我是很想再练习练习的,不过,我好象把你累坏了,还是不要吧……」
心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险,这小子还算有点理智,没被色欲冲昏头脑。
「不过,刚才我在你身体里面留下了很多东西。听说不弄干净的话很容易拉肚子,干脆我们一起洗个鸳鸯浴吧!」说着,某人一把抱起他动弹不得的身体,就要往水潭而去。
如意大惊,不由得出声:「你住手!」
「终于开口了。」吉祥笑咪咪的,但就是不放手。「我用的手法明明没封住你的舌头,不要只拿眼睛瞪我嘛。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好好交流交流一番吗?」
「交流你个头。」毫不客气地骂过去,倒是惊讶吉祥手法的精妙。一般而言,软麻穴被封的话也意味着舌头被封住了,怎么他还能说话呢?
「不要这么说嘛。好歹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以后要一起生活的,不好好交流沟通一番怎么能创造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呢?」
瞪着他,无力地瞪着他,努力不要自己昏倒。玉如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家伙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啊?豆腐渣吗?怎么会想到那个匪夷所思的鬼地方去?什么叫夫妻之实?那是用在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词才对吧,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就算是身体的接触,也不过是泄欲而已。还有,是谁说过要一起生活的?等他恢复行动能力后,第一个要宰掉的就是他。交流?不必了!
「对了,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为了防止你赖皮不认帐,我在你身上留了记号。你看,和我身上这个一模一样。不过你那个写的是我的名字。」说着,挺起胸膛,让玉如意看清楚在心脏部位的鲜红如意图样下的那三个醒目小字:玉如意。
当然了,自己画在自己身上的画和字是丑了一点,不过并不妨碍它成为玉如意狂晕吐血的原因。在哪里?这混帐留在自己身上的记号在哪里?等砍了这个小子后的头一件事,就是要洗去这个可耻的记号。
「洗不掉的。」彷佛看穿了他的心意,吉祥奸笑。「这种颜料是特制的,不但防水,而且永远不褪色。除非有我独家配制的解药,否则绝对是洗不掉。不过实话说你身上……喏,就在左肩上那个比我这个漂亮多了,要不回头你再亲手帮我画一幅?」
玉如意周身的火焰足足可以烤干这个水潭。天啊,他只是想洗个澡而已,怎么会碰上这个语无伦不知所谓的疯子呢?他玉如意生虽然从不自诩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曾做过逆天而行的事情,老天可以用别的刑罚来惩罚他,但是千万不要是这个挂着一张令人心动面孔的恶魔好吗?要不然……要不然,他真的会穷凶极恶地做出杀人鞭尸的事情来的。
不知不觉间,玉如意还在向上天祈求的时候,吉祥已经洗干净他的身体,连残留在他体内的东西也被吉祥理好了。
玉如意明显是气得失去理智,连吉祥的手指再度造访都没多大的反应。吉祥看在眼里,笑在心上。
世人都说玉如意冷酷傲慢,不轻易动情绪,没想到今夜却被他抓到了弱点,不但饱餐了一顿,还把他气得玉容变色,算来也可以当成是一大成就吧!而且他的脸色变化多端,精巧的五官常常被他拉扯出奇妙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偷笑到连肠子都快打结了。
这样的玉如意,实在是非常可爱。可爱得他好想一口把他吞进肚子里再也不分开了。不过,看他快喷出火焰的双眸,一旦他身上的禁锢解除的话,自己恐怕会死得很惨很惨,所以……
吉祥捡起被丢在地上有点沾土但是还能穿的衣服,细心地帮玉如意穿戴整齐。在那个赤裸的白玉雕像重新转变为翩翩浊世佳公子以后,抱着他往外飞奔。
其实玉如意在吉祥帮他清理内部的时候已经回过神来了,但是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来。
虽然不承认,但是……入身体内部的手指的刮搔挖动依然给他带来异样的感觉。那个地方不久前曾经被频地进出过,也曾享受灭顶一般的快感,短时间之内依然敏感娇弱,他再迟钝,也会因为吉祥手指的动作而有所反应。可是,他真的不敢开口,怕,丢脸更甚。
他没想过,自己的肉体竟然如此经不起挑拨。更想不到的是,吉祥会亲自为他穿戴。
看着这个男人半跪在自己身前细心地把自己放在潭边的衣物一件一件地替自己穿上,动作虽然不太流利,但是很认真。态度之恭谨小心,就像在对待价值连城的宝贝,或者他是自己最忠实虔诚的奴隶,一种不知该如何名说的感觉,流淌在心中。
然后,他抱着自己来到某片树林的某棵大树下,施展轻功把自己抱上了高高的枝桠间隐藏着的小木屋里,这个时候他才发觉,唐吉祥的轻功相当不错。平心而论,比自己还稍好一些,以此来判断,他的武功,也许比传说中更高几分。
吉祥把如意放在小屋中厚厚的兽皮上,兽皮是吉祥亲手打的虎皮,厚厚的皮毛叫人一躺下就觉得舒服又暖和。吉祥有些歉意道:「现在太晚了,找不到客栈给你休息,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安心躺一会吧。这里是我的私人空间,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我也不吵你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忍不住问,玉如意感觉身上禁锢的力量似乎正慢慢消失,在他恢复之前,这小子若不在,发生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我了解我点穴的力道,你的穴道快解开了吧?当然是在你有能力扁我之前先开溜啊!我们才过完洞房夜,我可不想那么快就死在你手里。错过今日,我们哪里碰上哪里再算,好不好?就这样喽,你好好休息吧!」吉祥嘻嘻笑着,跳下大树,走了。
忍不住瞪着他的背影,瞪到眼珠酸涩。嗯,腰还有点痛,休息一下也不错,眼前这块虎皮,看起来还满舒服的。
眼睛一闭,还想着只休息一下就好,不过饱受折磨的身体可不管这些,兀自沉沉睡去了。
天亮了好久,如意才飞出树屋,往外而去。他飞纵的身影,看在另一棵大树上那双
一夜不眠密切关注着树屋内动静的眼里,依然是充满了无穷的魅力啊!
第三章
这是第一见面。然后,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故意,在四川境内,吉祥经常可以碰到如意。也许魔教中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令他这个教主大人滞留四川,不过吉祥倒还真感谢这个生事的人。
当然,吉祥看到的玉如意不再是那个月下美人,虽然一身黑衣依旧,有的时候甚至是灰扑扑的毫无特色毫不起眼的衣服,脸上也带着不同的人皮面具,但吉祥就是能在人群中一眼把他认出来。
为什么?很简单。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是啦,其实是因为吉祥是个对药物极度敏感的人,而如意身上的印子所用的颜料是他亲手调制的。药中掺了一点点来自远方的香料,味道很淡,普通人几乎无法察觉,除了拥有一双狗鼻子的吉祥。所以,人群中,只要有那种淡香出现,吉祥马上知道,玉如意就在附近。何况,如意身体的每一寸,他都曾亲手抚摩过,无论面具怎么改变,身材是骗不了人的。再说──也许连如意自己也没发觉──当他看到吉祥的时候,原本冷静的眼中会闪动的怒火几乎烧红了他的黑眸。这么多特征加在一起的吉祥若还认不出自己的心上人的话,那还真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也许事情真的很重要。在很多场合,玉如意即使气得很想冲过来砍人,却都克制住了。不过有几,在吉祥的刻意撩拨下,如意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也会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与吉祥大打出手。
如意的确是真正的高手,吉祥回味起来都不由得乍舌。回想起来都能感觉到痛。用尽全力才能勉强维持着平手的状态,这对出生以来一直无往不利的吉祥而言绝对是一大打击。他唯一庆幸的是,他每都能用语言、动作等等把如意气得失去理智,然后,就能趁机把如意脸上的人皮面具剥下来,现出他精巧绝伦的美貌。虽然也许不过是短短的一点时间,但也足以抚慰吉祥饥渴的相思。
于是乎,吉祥的手里收了好几张如意的面具。而面具一旦被吉祥剥走,如意便很少恋栈,往往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人了。
有点遗憾,不过相当有趣。这成了吉祥乐此不疲的游戏。不过若因为这样认为吉祥有多喜欢人皮面具的话那还真说不上。事实上,吉祥本身,相当不喜欢这玩意。不过若这丑陋的东西是来自他的亲亲爱人的话,他便有兴趣收集保存。
有点肉麻对不对?可是这就是吉祥『喜欢』的方式。可怜的如意哟,虽然他是江湖中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碰上唐门三怪之一的吉祥少爷,也还是认命一点比较好吧。
堂堂魔教教主大人若是那种会认命的人的话,还能坐稳这个位子吗?
玉如意本上相当强硬──身份硬,身手硬,脾气也硬。他从不曾向任何人任何事低头认输,可是面对那个漂亮得过火行事手段却匪夷所思的男人,他真的有屈居下风的感觉。
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他怎么能在用那种类似游戏的态度尽情耍弄别人后还顶着一张端庄美丽的脸孔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他喜欢他?这种行为,简直就像一阵不负责任搅乱春水的风。至少,一向平静无波的如意心里,的确起了波动。
「唉……」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如意趴在窗边,郁闷的发呆着。殊不知,他的叹息,吓住了正要敲门进来的人。
这里还是四川,是四川境内某个富商的宅第。外表看来是富丽堂皇,但无人知道,这里是魔教的分舵所在。
这一入川,的确是有要事要办。前些日子忙忙碌碌就是为了这个,不过现在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身为教主也可以偷空休息休息,所以,才有他待在房子里趴在窗台上,前所未有的叹气的情况发生。
正要敲门进来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论姿色自然比不上如意的绝美,但睿智的弯月眸和时时微笑着的菱角嘴唇仍极有特色,面对他的笑容,总让人有如沭春风的感觉。他的名字叫玉如月,正好就是如意那个博学强记多闻的宝贝弟弟,同是,也是魔教最重要的智囊。
玉如月极少踏出魔教总坛之外。他天生体弱,不能习武,但一颗玲珑剔透的头脑使他赢得了教中人的敬畏。他一直忠实从容的辅佐他的哥哥,魔教里知情的人都说,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睿智的他其实更胜他哥哥一筹,不过要论综合能力的话,魔教中还没人能比玉如意更适合当一个首领。
这一,如月离开总坛是因为如意的要求,如意心疼弟弟,知道弟弟很想外出走一走,便趁着这并非外出征战的时机,把他带了出来。
玉如意的房间,无论是在总坛还是在总坛外,都是禁地。其他人未经召唤皆不得接近。但智囊玉如月并不在限制之内。哥哥的房间就是自己的房间,顶多,出入的时候敲敲门就好。
但,如意少有的叹息吓了如月好大一跳,担心出了什么问题的他推开了房门,于是看到了少见的好东西。
房间内,窗台边,一张软榻上,身着月白软袍的绝色美人正倚窗蹙眉。美人的衣襟大开,不仅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还露出一边圆润的肩膀和肩膀上精美鲜红的画与字。
虽然只匆匆一眼,但如月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他惊诧在心,不过,更令他惊异的是,自己哥哥日上三竿却还身着睡袍未梳未洗的迈遢模样,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哥,你怎么还没起床。」
略显呆滞的眼缓慢地扫过来,如月于是叹气。他知道,这个神情表明,哥哥那罕有发作却威力惊人的呆愣毛病又开始了。幸好现在身边没有外人──特别是没有图谋不轨的人在,要不然,凭哥现在这衣衫半褪玉容姣好又呆呆傻傻得可爱的诱人模样,世间有多少人能抵抗啊?搞不好早就被人拆解入腹啃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了,谁还管他是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公子』玉如意。
叹气,走过去帮哥哥拉好衣襟,不意外的看到哥哥肩膀上那鲜红耀眼而且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唐吉祥』。一种奇异的预感忽然浮现在心头。再看看哥哥依然不知神游何方的神情,如月眼珠骨碌骨碌转过,一个主意就产生了。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要干,索性先不管起床的问题,先把哥哥盘问一番,看看能不能把近些日子明显在困扰哥哥的秘密问出来。要知道,呆呆愣愣的哥哥最好骗了,清醒的他却精明如狐凶暴如虎,错过今日,还不知道何时才有这样的好机会呢!
于是,如月挨近如意坐下,放软了嗓音,慢慢的诱哄:「哥,你好象有心事哦……你在想什么?」
「啊?」眨眨眼睛,似乎看清楚了眼前的是谁,又似乎没看清楚。这一脸带着天真无邪气息的表情,幸好也只在他弟弟面前出现,要不,魔教教主的形象就全毁在他手里了。
「哥,你在想谁呢?」锲而不舍的追问,一边偷偷笑着。这个样子的哥哥实在是太可爱了,要不是自己已有了心上人,呵呵……哥哥就相当危险了。「你身上的字和画,是怎么回事?」
彷佛从沉睡中惊醒,或者神游的灵魂终于回归。当如月看到那双呆滞的眼显现出清明冷锐的光芒时,他就知道哥哥已经恢复正常了。不过他纳闷的是,平常哥哥一发呆总要上半天的时间才能慢慢恢复,这怎么那么快?莫非,这字和画是其中的关键吗?
「你看到了?」一双美目瞪向弟弟,平板的表情分不出喜怒。
「……看到了,而且很清楚。」点点头,加强语气中的肯定。如月知道哥哥的话中藏着一点害羞。这可以从他略微颤动的语尾听出来。不过很显然,除了自己,连哥哥本人都没发觉。
「哥,那个『唐吉祥』,不会正好是我想象中的那一个吧。」
「如果你想的是唐门中的那一个的话,恭喜你,猜对了。」塌下肩膀,倒回软榻上。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再不见人。他其实很不想让如月看到的,可是还是让他看到了。想要狡辩嘛,他偏偏是个诚实的哥哥。再说,在那双洞察人心的睿智的眼前,很多东西,其实是根本无法掩饰的。
「唐门的唐吉祥?唐门三少爷?那个传说中极美丽的男人?」唐吉祥的名声不可谓不大,不过最出名的似乎还是他的美貌。「哥,你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我看这字迹,不像你的笔迹啊!」
「这你就别管了。」把脸扭向窗外,不让弟弟看到他不知是气还是羞而飞上来的红晕。他只问道:「帮我看看,能不能把这印子洗掉?」
如月很乖巧地伸手,暂时不再多说什么。哥哥羞窘的神态百年难见,现在这样已经很值回票了。他闻言拉开哥哥的衣襟,再观察那红得耀眼夺目的字画。甚至,还伸出手在那微微突起的痕迹上摸来摸去。半天后,他苦笑着问:「是唐门的药物吗?是唐吉祥亲手弄上去的?」
「嗯。」
「那我没办法了。唐门的配药方式,有他们独特的地方,而唐吉祥更是天下公认的药物专家。他弄出来的东西,我解不了。」
「真的没办法?一点头绪也没有?」
「是的,没办法。哥,你也知道,我专精的并不是这个。」
「是吗?……那就算了。」微微叹气,拉好衣襟,还不忘对自己的弟弟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要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最好把它都忘了。」
「命令吗?」如月微笑。若是命令便无条件彻底执行,若不是的话……嘿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是命令,是请求。」若连这种事情也用命令的话,如意自己也觉得不伦不类。不过他实在太不了解自己的弟弟了。有的时候,他的嘴巴,并不是特别严密。尤其是,当他看到亲爱的哥哥居然为此魂不守舍的时候,他的心眼就不自觉地往某个方向活动开了。然后,一则惊掉江湖众人下巴的消息,迅速在大江南北传扬开来……
◆◇◇
「唐吉祥是魔公子的禁脔?哈哈哈哈哈哈哈…………」放声大笑的,不是别人,正是吉祥的大哥,唐门三怪之首,唐无衣。
说他怪,是因为他放着好好的唐门绝学不学,小小年纪便跑到外面去学习什么易容术。江湖中各个易容专家的门槛他都拜访过,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逼得所有人不得不把自己的绝活教给他。到最后,他便成了江湖中最厉害的易容高手之一。但是,那么大工夫学来的手艺,他却只用在帮别人化妆上,特别是帮女人化妆。在江湖中,他是有名的化妆专家。而他最大的兴趣,就是制作人皮面具和配制化妆品。吉祥之所以讨厌人皮面具,就是因为小的时候就曾被大哥戏弄过。具体的过程由于当事人不愿意重复而无人知晓,不过从那以后吉祥尽量躲着再也不到大哥的房间去玩。
「老三,江湖中消息传得很快的。娘想必不久就会知道了。看在兄弟一场的分上,把实情告诉哥哥,你是怎么得罪那个魔教老大的,哥哥们可以替你在娘面前打掩护哦──」天生一双狐狸眼偏偏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男子就是吉祥的二哥,人称『骗子』的唐昔言。外表普通平凡可是生性诡计多端,毕生唯一的兴趣爱好才能智慧全放在『骗人』──特别是骗人钱财上。同样是唐门的一大怪人。
大家同父同母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若还不知道唐二的话后面隐藏的真实含意的话,他唐吉祥一把年纪算是全活到狗身上了。唐二说话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他的笑话而已。就知道他和老大难得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嘲笑他,不过看在『尊老』的分上,让他们笑笑也无妨啦。至于实际情况怎么样,就是自己的事情喽。而娘那边……算了,到时候再说。车到山前总会有路的。
不过……嘿嘿偷笑。不理会那两个无聊分子,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而去。这个传言虽然有点不符合事实,但是却点出了他与如意的关系。从此以后大家都知道他和如意是一对的,再有人想一亲如意芳泽的话,总得先考虑考虑他的存在。而他,也可以用这个理由『委婉』的拒绝某些不死心的女人,多好啊。当然,如果如意有兴趣的话,偶尔换一下上下的位置他也不介意啦。自己的亲亲爱人,当然他高兴最好喽!
喜孜孜的走着,但是才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他便顿住了脚步。
房间里,有人。异样的感觉令他的脊梁骨生毛,正想有什么动作的时候,鼻端却传来一缕极淡的,几乎没有的奇异的香气。然后,他笑了。
伸手,推门,然后迅速的往后跳,果然避开了劈空而来的力道。
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是自己心爱的人,但有的时候,小心一点也是有必要的。
从打开的门扉看进去,一个黑衣的,脸色苍白面目平凡的少年,正坐在房中椅子上,用那双黑得勾魂摄魄的眸子瞪着他,手脚倒不见什么动静。
暗中放开藏在袖里握着一把铁蒺藜的右手,让暗器们回归原来的位置。吉祥嬉笑着踏入自己的房间,一边掩上门一边道:「真是稀客哟,第一看亲爱的来这里呢!感觉怎么样?还满意吗?」
少年不动,只瞪着他,半天后,才恶狠狠地憋出一句话:「我以为唐门属于白道门派。」
「是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唐门从没说过要改变自身的性质呐。
「我也以为你唐吉祥好歹也算是个白道中人。」
搔搔脸颊,吉祥想了想,道:「我也没听说我什么时候进了黑道。」
「可是……」顿一顿,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却又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吼道:「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卑鄙无耻的小人。」
那张桌子,是山中的老桃木做成,虽然他一身武功非常可怕,但是这么冒然拍下去,手掌不痛也会红。看看,粉白的掌心都泛出鲜艳的血色了,如意没感觉,吉祥却看着分外心疼,不自觉地,走上前去,拿起他的手,吹了吹,道:「不要这么用力,伤了手我会心疼的。」
「呃……」少年一愣,看着吉祥低头,手心中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不知怎的,脸竟然红了。他忙不迭地抽回手,并把它背到身后,低喝:「你干什么?」
吉祥抬头,笑道:「帮你吹吹啊。」
「我的手又不痛,吹什么?」脸更红了。就算隔着一张面具,也可以从那粉粉的红晕中看出脸上肌肤的真实色彩。
吉祥看到了,不过他更想看看他真实的肌肤,所以伸出了手。没想到如意竟然连退三大步,用警戒的眼神盯着他。
吉祥看着自己横在半空中的手掌,五指开开合合了好几,才慢慢收回,奇怪道:「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你想干什么?」盯着他的手,如意问。
「我不是说过你戴人皮面具不好看吗?戴久了皮肤得不到呼吸会损伤肤质的。来,把那张面具给我吧。」
「不给。」再退一步,如意道,「你已经收了我六张面具了。我来又不是专程送面具给你的。」
「那你专门跑到唐门来干嘛?唐门的机关并不那么好解吧。」
「我来找你算帐。」吉祥不问倒还罢了,一问少年又想起来了。怒火再烧上他的眼。
「我问你,为什么在江湖中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没有哇!」吉祥无辜地回答,他冤枉啊。这些日子他只在唐门最多就只在四川境内闲逛,好久没跑到外面去玩了。他哪有机会兴风作浪啊?
「没有?那江湖中的传言从何而来?」
「传言?什么传言?」吉祥迷糊了。
「还装?就是那个……那个……」如意说不下去了。
「那个什么?」吉祥被他扭捏的态度挑起了好奇心,很罕见的,这般手足无措的姿态,真是太可爱了。
「『唐吉祥是魔教教主的禁锢』。这个传言是怎么回事?」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之后才发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为情。只是愤怒的火焰被点得更旺盛了。
虽然早就知道江湖中闲人太多什么样奇怪的传闻都有可能产生,聪明人要学会看透那些令人眼缭乱的迷雾找出事实的真相,但是一旦自己被扯进这种不知道从何而来无凭无据的传说里,就让他不由自主地怒发冲冠。
毕竟,这传闻并不算是空穴来风,它正好,点到了他与某人一些不能见人的关系,这令他尤其愤怒。他一直引以为耻的事情,除了当事人再无人知晓的关系,竟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被传扬开了。他的愤怒中,其实带着几分羞恼,不过他才不会承认呢!
姑且不论某人会不会这么做,事实上也只有他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有能力这么做不是吗?虽然他故意混淆了上下位置主从关系,但这种行为依然不能被原谅。所以,他才以堂堂魔教教主之尊,行偷偷摸摸的小偷行径,摸进某人的房间,要好好给某人一个教训。
只是,这个某人实在是太狡猾了。本想趁他进门时候给他的突袭竟然被他躲过了,没办法,只好实打实的与他硬拚。
「啊,原来是那个。」吉祥一愣后,笑了。「你很介意吗?」
「是你做的对不对?你还要不要脸啊?」看到吉祥的笑容更令他恼怒,这家伙果真没脸没皮。
「不是我做的。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说过。」伸手向天,吉祥发誓。这真的不是他做的,他可不想为别人背黑锅。「不过,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很羞于见人啊,还是你不满意它与事实不符?」
气到没力,也暂时说不出话来,如意只好就近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休息兼泄愤。他发现,他和眼前这个人的思考方式似乎有一些地方总是搭不上线。这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身为领导者这么多年专门训练出来的看人心的本领,竟然在他身上一点效果都没有。
「或者,你觉得把事实变成和传言一样比较合心意?」吉祥沉吟着,慢慢道,「虽然就我个人来说我比较喜欢在上面的感觉,不过你我都是男人,你也会有想抱人的欲望,这我很能理解。你是我的爱人,自然有资格拥抱我。既然你想,那我们也可以试一试。唔,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做吧!你看,我这里有很多有用的药,你不用担心准备不足。」
看着吉祥展示在他面前的一药箱瓶瓶罐罐,如意错愕的眼神从药箱转到吉祥笑的脸上,再从笑的脸转回药箱。半天之后,绷得紧紧的生气的神经『啪』的一下全然断裂。他失控地冲过去,揪起吉祥的衣襟,在吉祥耳边大吼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吉祥赶紧用手捂住被震得轰轰作响的耳朵,皱眉抱怨道:「不要那么大声,耳朵会痛。」
「你……」气急之下再度失声。只能拎起吉祥的衣襟狠命摇动。不过,这个男人身高与他相仿体形与他相似体重似乎也差不多,摇动的效果没想象中的好,但意思到了就行。除此之外,他不知该用什么方式表达自己的愤慨。实在是……实在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能把这种羞于见人的事说得那么歪理连篇又理直气壮?
看着如意的动作,吉祥的眉毛皱起来了:「你不想?你对我毫无兴趣?不要吧,太打击人了。」
如意没抬头,不知该做何反应地摇头着。
「或者说,你不知道怎么做?哎呀,这不要紧的,反正我们都是新手,多练习摸索就好了。」
如意还是摇头。
「还是,你不想抱我,只想我抱你?」
「不是。」终于可以出声了。怒吼再一把吉祥的耳朵震得几乎短暂失聪。
「那是为什么?」吉祥极委屈,「你不说明我怎么知道你想怎么样?」
「我什么也不想。不想做,不想抱你,更不想被你抱。」大声的一口气宣布完后,如意长长吐了一口气。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要我吗?」吉祥笑了,他伸出鲜红的舌尖沿着自己姣好的唇形慢慢地舔过去,然后,做了一件令如意终身难忘的事情。
◆◇◇
有一种舞蹈,叫做『霓裳羽衣』,听说过吗?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而跳的。据说那女人胖是胖了点,不过着实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只是从很久以前,这套舞蹈已经失传了。天下再无人知晓这套舞蹈的跳法。
有一个人,他一点也不相信上面的判断。所以他做了一件事。
他去掘墓,掘古墓。誓言一定要从墓穴中找到那支舞曲的踪迹。于是堂堂贵公子摇身一变,在那三年间,变成了一个掘墓人。
也不知道他到底掘了多少古墓,只知道忽然有一天,他出现在吉祥面前,扔给他一本羊皮本子,走了。
吉祥莫名其妙。要知道这羊皮本上记载的正好是他一心要找的东西,而他本身,也正好是个擅舞的人,为什么要把这辛辛苦苦找出来的东西给别人?
那人只说:「不好玩。」便无下文。可是吉祥明白,那人的意思是,这支舞不合他的胃口。
然后再问:「为什么给我?」
「不知道。」那人斩钉截铁地回答,「只是占卜的结果是这样。」
「哦。」别的话可以不听,一旦扯上了当今第一算师的占卜结果的话,吉祥便只能接受。没办法,谁叫这个既喜欢舞蹈又乐意去掘古墓的家伙,正好就是当今天下公认的算师呢?那个受皇帝信任的护国国师,那个名叫『破邪』的人,正好也是吉祥的好友之一。
吉祥学过舞蹈。多年前,他初出道的时候,因缘巧合中,救下了被人追杀的破邪。
然后,破邪看中了他一身柔软柔韧的骨头,逼着他随自己学舞。那段日子真是……一言难尽呀。好好一个大男人竟在那里扭腰摆臀,够丢脸的。吉祥很想跑,可是破邪的武功虽然差,奇门遁甲却相当厉害,想跑都跑不掉。找他抗议嘛,他只瞟了自己一眼,说:「以后会用得着的。」然后,依然逼着自己动起来。
那是一生中最惨痛的日子。不长,只七天。却叫他足足瘦了十斤。后来问破邪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学舞,破邪只笑笑说,天意。直到破邪后来成了护国国师,吉祥才了解,所谓天意,就是破邪占卜出来的结果。
吉祥也会跳『霓裳羽衣』。虽然学舞只是短短的七天,可是在破邪的魔鬼训练之下,他也算得上是半个行家,翻看过羊皮本后,大致的舞步已经学会了。吉祥觉得,这样缓慢的步子,的确是需要一个颇有分量的人才能跳出味道。但是这样的步子,在某些时候,某些场合,却能逗引出某种异样的情绪。于是,吉祥把它改动了一下,改得比较适合自己跳。不过,这支舞,他只跳着好玩的,倒从来没在人前舞起。大概除了破邪,没人知道他还有这个才艺。
以前总想抱怨破邪要他跳舞破坏了他的形象,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是天意。天意让他碰上这个人,天意让他爱上这个人,天意让他用尽手段,诱惑这个人。
吉祥只是凡人,他不想逆天行事。所以,在玉如意面前,他翩然起舞,目的只有一个,他要让玉如意为他神魂颠倒。
如意看着眼前的身影,眼睛都直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早知道吉祥是绝世美人,可是常常被他痞子似的言行逗得肝火旺盛恨不得把他扁成人干才解气。却全然忘了他的外型和自己一样,都是纤瘦的人物。这样的形体,乍看是极可爱、极没有攻击性的。若不是他总是在自己面前笑得奸诈邪恶兼行为怪异,自己恐怕也不会把他视为棘手的家伙。
可是,他一旦舞动起来,那飘逸的身影,却真的叫人失魂。
吉祥的舞,并不娘娘腔,但也不属于慷慨豪迈之类的。他的动作流畅、柔韧、且充满他独特的力量与美,即使没有音乐的伴奏,他的脚步敲击地板形成的节奏,也似一支魅感人心的曲子,要把人的心牢牢地勾住。
最可恨的不是他诱人的身影,而是他的眼和舌。眼半着,眼中波光潋滟,便已叫人受不住。再加上那只鲜红的、缓慢的丁香半吐,在红唇白齿问逡巡又不安分的舌,就营造出了叫人头晕目眩的情色。
如意唯一的感觉是,他怎么能跳出这样的舞蹈?这样与平时整洁形象完全不同的艳媚的他,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不够,这样还不够。舞动中时刻注视着如意,刻意拿眼神挑逗如意的吉祥还能从如意呆直的眼睛中察觉一丝清明的神智。他清楚,这种程度的挑逗远远不够,于是他伸手,掩上如意的眼,开始另一波的诱惑。
只觉得覆盖在眼皮上的手心并非全然的柔若无骨。带着薄茧的皮肤下蕴藏着力量与令他怀念的温度。然后,一具温热的躯体紧紧靠了上来。挨着他的身子,扭动着──或者说,舞动着。
轻触、退却、厮磨、隔离,不轻不重的接触只在眼睛被掩下被感知,不期然地挑起皮肤更敏锐的感觉。如意感到自己的肌肤彷佛有了自主意识,不自觉地蠕动着,期待下一的接触。
只有手放在自己眼上,其它部分毫无束缚,可是,听着脚步声轻巧地移动,听着耳边他微微的喘息,感觉他身体的温度,如意却有种被他紧紧包围的感觉。下意识地,伸手一推,却发现,触手所及的是滑润人体的触觉,而眼上的手,也同时放开了。
吉祥就在自己面前最近,他的眼只看到了吉祥的唇与唇边蛊惑的笑,顺着他的下巴看下去,从他洁白的颈往下,便看到他莹白的双肩和平坦光滑彷佛上等白瓷制成的胸膛,以及胸膛上,两点盛开着的红艳艳的与教人心悸的鲜明印子。
一瞬间,口干舌燥。偏偏这个时候,两只柔白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一只可恶的膝盖还伸进他的两腿之间,在下身最敏感的地方轻重地摩擦着。轻轻的,甜腻腻的声音几乎咬着自己的耳朵呢喃:「……不想要我吗?要我吗?……」
下腹冲出一团烈焰,眨眼间烧遍全身,烧断离意。下身产生剧烈的反应,他一把擒住身前的细腰,蛮力一出,把人直接带向房间中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大床……
「呀……轻一点……」某人意思意思地轻呼,但嘴角却泛起得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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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意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很久没有这么舒畅的感觉了。
懒懒地伸个懒腰,睁开眼,才发现日已西斜,红红的夕阳透过窗框射进来,带来一股庸懒的气息。
这个房间,不是自己的。一愣之后,才想起前尘往事,急忙低头,果然看到自己身边,依然昏迷着的人。
好……惨!
白皙的身体布满淤青,下身不仅有无数将凝未凝的白色斑块,更沾染着大片暗红的血迹。血迹延伸到身下,在床单上染出令人触目惊心的大片痕迹。
饶是如意如何心狠手辣,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免有些目瞪口呆。
昏迷中的吉祥,脸色惨白,双眉紧蹙,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身体不时地微微抽搐,似乎,仍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长长的凤眼眼角,还残留着湿润的泪痕。
很……楚楚可怜的感觉──如意不得不承认,这个样子的他,这样无力防备、虚弱得宛如被暴力摧残过的惨败柳的他,比起睁着眼嬉皮笑脸逗弄人的他更吸引自己的目光,也更让人心,不由自主地,生疼。
心里掠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感觉,不由得伸出手指,沿着他美丽的五官,慢慢勾勒。
没有多少个男人,会理直气壮毫无顾忌地大声宣布自己的感情,也没有多少个男人,为了勾引别人,会放下身段大跳艳舞。据如意所知,黑道上肆无忌惮不受任何伦常束缚的人物们不会这么做,白道中古板固执的所谓豪杰们更不可能想出这样的行为方式。
可是,眼前这个被江湖人视为白道新生代几大高手之一的人,却很自然地做出来了,更让人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是,他的一切作为,只对自己。对于别人──所有垂涎他美貌的男人或女人,他却从来不假辞色。
该拿他怎么办呢?无声地叹着气。冷漠的双眼流露出动摇与矛盾,浑然不觉得自己正盯着眼前那张沉睡的脸,似乎,要把他的容颜牢牢刻进自己的心版。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惊醒了如意。他浑身一震,匆匆滑下床,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往身上套,戴回面具,然后,转头看一眼依然沉睡着的吉祥,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拭掉他眼角的泪痕,然后,快快地收回手指,轻巧地推开窗子,翻身上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走了。
──如意没发觉,在他转身后,一双清明的眼,一直注视着他,眼中浓浓的情意,足以将精刚炼化。
◆◇◇
敲门声震碎一室的静谧。唐二的嗓门在门外响起:「老三,在吗?娘叫你去吃晚饭了。」
「告诉娘,我困了,想睡。你们先吃吧。」扬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果然因为嘶喊渴求变得有些沙哑,只得装出低低的声线,为自己的缺席找个适当的理由,要不,凭他现在这个样子,哪能见人哪?
「哦,那不替你留饭菜喽。」说着,唐二走了。唐门中谁都知道,吉祥这小子有点懒病。有的时候宁愿睡觉也不要吃饭,他小的时候一身排骨身材就是这样饿出来的。
这几年他对自己的生活控制了很多,身上也长了点肌肉,身材是愈见漂亮了,只是这毛病,偶尔还是会发作。
家人现在也不管他。大人一个了,饿了自己会找东西吃的。唐门的厨房那么大,热菜热饭可能不剩,冷包子冷馒头倒是还有,不至于没食物填肚子。
听着唐二离去的脚步,吉祥打算坐起来,好好伸个懒腰再去洗澡。可是腰部刚刚使点力,一阵酸软的钝痛便直接传进大脑,令毫无准备的他,龇牙咧嘴『哎哟』一声后,不由自主地又倒回床铺的怀抱。
真是……好痛!
如意下手并没有留情。吉祥猜他绝对带着报复的心态抱他。所以,无论是亲吻还是抽插都异常狂暴。也使自己的身体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伤害。
男人的身体,本来就不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即使有事先的滋润扩张,也不见得能轻易接受,何况如意根本就连任何前戏也没有便直接插进去,硬生生地撕裂了那里的肌肉。不过大量涌出的鲜血倒是起了润滑的作用,再加上,进入自己的,是自己最爱的人,心情就好受多了。甚至,还能在长久的运动后,抓住一些诀窍,让自己在剧痛中寻获一些快感。
只是完事后,自己这身惨状出乎自己的预料。就算有心理准备,自己也不敢太过仔细查看下身的灾情。
没得抱怨,自己现在的情况,和上回强要如意后他惨状是一样的。一人一,很公平。反正大家都是子,第一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不错了。新手嘛,别太苛求了。不过,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还是有必要好好磨练一下彼此之间的配合比较好吧?好,就这么办,以后要多找机会,与如意一起共同练习。这样,才能增进感情,不是吗?
想到兴奋,不由得鼓掌。肌肉的牵动又勾动全身肌肉的酸楚,痛得吉祥眼泪都掉出来了。
典型的乐极生悲!吉祥苦笑,挣扎着以龟速般可耻的速度,慢慢爬下床,套上睡衣,往浴房而去。
唐门的浴房设计得相当奇特。用竹子所制的防漏水管直通每个院落的水井,机关一按,便可以自动汲水送到房间里,相当方便。这种机关不知道是哪位先人设计的,反正是大大地造福了后代子孙。懒人们在洗澡的时候,不用专程跑到水井边一桶一桶地提水了。
井水是凉了一点,不过胜在够多,可以充分洗干净身体,特别是当某人身体微『恙』全身无力的时候,他更是感谢祖先的英明远见设计出这样的机关满足后代子孙的需要。
好不容易清洗完毕。身体表面倒还简单,清洗里面却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吉祥大约洗了大半个时辰,才彻底把它弄干净。那个地方防卫本来就紧,加上裂伤后伤口还未愈合对疼痛的敏感度更敏锐了百倍。手指伸进去简直就是在挖自己依然血淋淋的伤口。普通人哪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不做的话……吉祥可不想在未来几天时不时与马桶来个亲密接触。
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等重新回到房间换下带血的床单铺上干净的然后终于能倒进被窝里好好休息的时候,吉祥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睡在床上,然想起如意临走前的抚摸和拭泪,又忍不住想笑。傲慢、冷酷的『魔公子』何时对人做过这么富有感情的动作?这些日子来的追逐,很明显地产生了效果了嘛。很好很好,现在不再是自己一头热地栽下去了。如意也开始有了反应,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信号,足令吉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与此同时,如意却坐在分舵的房间里,咬牙切齿地懊恼。明明这一是去找那个家伙算帐的,可是怎么会弄得自己把人家给吃了造成与传闻相符的事实呢?到底是哪个环出错了啊?
天啊!一声哀叹,是如意现在心情的最佳写照,看这个样子,想要达成吉祥梦想中的两情相悦,恐怕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回忆就此结束。
吉祥依然泡在客栈的澡盆里。只是笑容,多了一点苦涩。
从那以后,如意就不见了。也许是因为事情已经办完的缘故,魔教的人手从四川的地面上消失,快得让吉祥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也不是不想找,可是几百年来,魔教便以神秘著称,几百年来,江湖中绝少有人知道魔教总坛在什么地方。少数几个知道的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消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甚至,连魔教中人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在江湖中行走使用的是什么身份,都无人知晓,所以,吉祥就算想找,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当然,吉祥相信两个人总有再见面的时候,缘分这种东西是很奇怪的,山水都有相逢的时候,何况人呢?所以,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只有等待。
不过,也因为失去了如意的行踪,害得吉祥有些心灰意冷,一直待在唐门不出门,才任由那则奇怪的传闻在江湖中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已经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啦!
意外的是,唐门夫人吉祥他娘居然对这则传闻一点表示都没有,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样态度。于是特地跑回来看热闹的唐大和唐二便去找他们娘亲询问了。
果然不愧是唐门的精神领袖,八个字『流言蜚语,理它作啥』令两个好奇宝宝绝倒,然后,在躲避不及的情况下,被老娘逮住,念叨了一通『应该娶妻了』的妈妈经,令他们再领略了老娘的唠叨神功。
水温渐渐凉了。吉祥从水里起身,刚要取下挂在屏风后面的布巾擦拭身体,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机。
来人,应该是高手。否则发不出这样侵入肌肤的杀气。
吉祥看着手臂上慢慢立起来的一颗颗小圆点──俗称鸡皮疙瘩的那种东西,红润的唇角,扯出冷酷的弧线。
很久,没感受到这样的气息了。能欺近他周围侵入他戒备的范围之内的人,江湖中本来就不多,敢这样嚣张地释放出杀气向他挑衅的更少,他倒要看看,是哪一号人物。
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再如何紧急也不能蓬头垢面地见人。唯一拥有这具肉体观赏权的人只有一个,在其它闲杂人等前,吉祥才没兴趣袒裎相对。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赤身裸体不好对敌。再托大也不至于赤手空拳面对敌人吧,衣服里面放了很多好东西,不管是药物还是暗器或者兵刀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呢,怎么能不穿戴好?
准备妥当,推开门,看到自己所住的房间所属的小院里,正站着一个人。
一身青衣,六成新,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印记,却是穿起来最舒服最合身的时候,非常有利于动手。
中等身材,面目平凡,面色黝黑,却,眼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剑。剑长约四尺七寸,比普通长剑要长上许多,已经可以列在奇门兵器之列。江湖中,使用这种兵器的人还不多见。
他气息一直很平静,杀气就这样漂浮在空气中,不见浓烈,也不觉得淡薄。
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人轻回头,眼光一扫,一股压力便袭向吉祥的眉宇间。
眼光,如刀。
好!不管是什么来历,单这一眼,已是不凡。值得自己认真对待。
「阁下,是唐门三少,唐吉祥吗?」冷淡平淡毫无特色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论音质比不上如意干净清澈,论温度也比不上如意的冰寒入骨,实在是……不怎么样。
「阁下何人?找我何事?」回以相同程度的冰冷,以礼还礼以牙还牙本来就是唐门的行事风格之一,对不认识的人,不必太热络。
「唐三少爷此离开唐门,可是要进京城会晤贵友朱王爷?」
「恕难奉告。」右眉高挑,现出一脸不以为然,内心则在疑惑,朱七那个家伙,又做了什么事?
「那么,请恕在下无礼。」说话间,来人慢慢抽出长剑,态度恭谨,好似那剑是他的主人,而他,不过仅仅是一介剑奴。
「无冤无仇,何必?」稍微侧身,让过剑尖直接指向的方向,剑本身的凄厉煞气太过浓郁,叫他一时无法适应。
「若想明白原因,请到阎罗殿再问。」手腕动,大片银光如天外飞星,倾泻而下。
果然,是高手。
剑长,但不代表剑法同样堂堂正正。这个剑手所用的剑法,只可以用『奇诡』两个字来形容。长剑可刺可劈可挑可砸,彷佛不按常理出招,偏偏又招招致命。江湖中,从不曾听闻过有这样的剑法,这个人当真来自江湖?
颇令人意外的是,这剑明显喝过太多人的血,剑风过,总有淡淡的血腥味冲入鼻端,看来不仅是利器,还是凶器。
江湖中绝对没有这个人,吉祥敢肯定。若有,不可能隐姓埋名那么多年不为人知。
──江湖,本就是个名利至上的地方,有能力的人,谁不想出人头地?耐得住性子的杀人者,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么,他从何而来?
大概,来自与江湖相对的世界吧。大概只有那里的人,才有能力饲养如此凶狠的爪牙。
──江湖与朝堂,在某些地方,本来就是很相似的。
微笑,恍然明白此人为何而来。若不是朱七的政敌想要攻击他而派来的话,吉祥敢把头给他。
既然牵扯上朱七,便无须手下留情。朱七那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所做的事情却对普通百姓有利,他也算是个有为的亲王,能帮他的时候,帮他一把也不会有亏良心。
而且,会派出这样凶狠的杀手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看着眼前的对手双眼渐渐充血,平凡的面孔显现狰狞,愈发使令人心惊。
伸手入袖,唐门最著名的铁蒺藜,已经握在手中。
吉祥是四川唐门的弟子,唐门最厉害的武功,便是暗器。
吉祥以药出名,但他最基本的功夫,仍然是暗器。铁蒺藜就是他最常用的武器。
侧身,以超绝的身法避让。不是不想切到近,而是那柄长剑竟意外的滴水不漏,而且,异常凶狠地朝致命攻击着,在这种情况下,吉祥别无选择。
停止。在长剑划过手臂带起一溜血珠前,手中的暗器已疾如闪电,穿过那一丝剑网的缝隙,扎得那人满头满脸。
连哼也没哼一声,来人已经倒下。长剑脱手落地,发出好大的撞击声。
吉祥不是个嗜血的人,他的心肠相当软。但他的功夫,却极端老道毒辣。没办法,谁叫他家那个被人称为暗器界王尊的老爹,在练功的时候从来不打马虎眼呢?达不到他的要求的话,没饭吃,没觉睡,除了练功什么都没有。那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隆!
当然,吉祥也不是个善良人。要取他的性命,就要有拿命来换的心理准备。不过,眼前这具尸体,在活着的时候,的确是个高手。至少,从很久很久以前起,除了在玉如意手中没讨得好外,他可不曾伤在任何人手里。
伤在手臂,不算重,不过流了点血。吉祥知道这家客栈是不好再住下去了,因为他没有替人收尸的习惯,也不想面对宫府捕快的盘查,那个死人的身份也许比较麻烦,还是躲远点好。
回房,换下沾血的衣服,留下足够的住宿费和麻烦店家收拾的额外费用,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吉祥快乐地,悄悄走人了。
吉祥走了很久之后,客栈的屋顶上才站起一条黑色的身影。高壮的身材,坚毅的面孔和略带一点异国风味的气质,怎么看都能算是个引人注目的英俊郎儿。只是那种几乎与江湖无缘的气息和陌生的面孔,令人怎么也无法相信他居然能在唐吉祥的头顶上待了半天而不被那个出了名的耳聪目明唐门三少所察觉。
他遥望吉祥离去的方向,顿足,如一缕轻烟消失无踪。不久之后,一只黑色的信鸽自远树林中飞起,往西北而去。
◆◇◇
云山的魔教总坛,曲曲折折的回廊后,是教主和他兄弟的居。
这里是魔教的禁地,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除了洒扫的小厮和某个特殊的人,其它人若敢进入,格杀勿论。
那个『某人』,那个有着奇怪名字的人,对外的职务是魔教第一智囊的随身护卫。实际上,他不仅是玉如月的保姆、管家,同时,他也是为他铺床迭被的人。简单地说,他正是如月少爷的侍卫、保镖兼情人。
真的,别不相信,这是真的。
玉如月比起他哥哥来,头脑灵活得多也温情得多。他天生体质虚弱,不能习武。若没有一个厉害的随身侍卫的话,以他所背负的『玉』字血统,很有可能死于长久不绝的暗杀之下。
为了他的生命安全,从他懂事起,身边便多了一名比他稍长几岁但身手高强足以与当时魔教几大高手一较高下的随身护卫。后来,那个『那人』,成了他的情人。
他们的感情非常好。那个人的心里眼里装的都是如月的影子,他也是如月唯一爱的人。早在几年前他们的关系就达到了身心合一的地步。但是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用如月的话来说,主要是担心他们的关系会吓到其实很纯情的哥哥。而那人只要能把如月抱在怀里,其它的,他一概不在乎。
后来,如月发现纯纯的哥哥似乎、好象、可能对某个人动了心。虽然如月并不反对哥哥的对象有可能是所谓的白道中人,但他总得搞清楚那个人是不是当真配得上他最引以为豪的哥哥呀。于是,他派出自己的情人跟住唐吉祥,暗中考量他的武功人品。幸好如意也正因为唐吉祥而出门在外,不会发现自己的宝贝弟弟正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也只有与如意、吉祥同个档的高手中的高手,才能潜伏在吉祥身边观察他的行动而不被发现。那人虽在江湖中毫无名气,但论起武功的话,他不见得会比那个谁谁谁差劲呢!
黑色信鸽就是来自那人的消息。如月待在总坛的房间里,看得不断微笑。
很难得,一向对武学客观得有些苛刻的情人,竟对别人有如此高的评价。特别是『狠绝』、『冷血』这样的字眼,更令如月对那个闻名已久但一直无缘相见的唐门三少有很大的兴趣。武功方面,他似乎已经达到某人苛刻的要求了,似乎有点资格与魔教教主相匹配。
那好,有机会的话,也有必要对迟钝的某人,旁敲侧击一番。
另一边,如意当然也收到了关于唐吉祥的报告。
如意派出的探子在武功上当然无法与吉祥相比。所以,他们只能远远地,窥视吉祥与人对战的情况,然后,用力求客观的判断,向首领汇报。
如意看着那份报告,不由得叹气。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只要是与吉祥有关的事情,他总会控制不住自己叹气的冲动。
如意当然知道吉祥的武功有多高,他曾和他动手较量过,但那个时候,吉祥并没有动兵器。
他到底,仍然是唐门弟子呀,唐门的暗器,本来就是天下第一。
只是,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毫无理由地北上呢?探子的报告中提到那个剑手曾说了『京城』、『朱王爷』这几个词,莫非,这回北上,是为了那个权倾天下的亲王吗?
很多人都知道,那个不涉江湖的亲王,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其实有很多朋友来自江湖。江湖中几大势力的主脑比如沉放心、雪千层,都是他的好友,而被封为护国国师的天下第一算单破邪是他的青梅竹马,至于吉祥,亦可能入他朋友之列。
听说,现在江湖中,围绕着朱七正酝酿着一场好玩的事情,唐吉祥这一去,是为朱七助拳吗?
如意的眉毛皱了起来。
江湖人不涉朝廷事,这本是江湖定律之一,官府中的阴谋诡计皇族内的争权夺利从某些角度看来远比江湖残酷,何苦,去趟那潭混水?
想不通,不过还是要跟下去。不管怎么样,这一路上一定还有很多好机会的。
◆◇◇
吉祥从没想过,这条走了很多的北上之路,这一走来竟然惊险无比。
在理掉第十七个跑来暗杀的人后,吉祥长长吐了一口气,将尸体丢在路边的树林里,继续赶路。
自从解决掉第一个明目张胆上门挑衅的家伙后,接下来的十六波攻击全来自暗。虽然最后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但是吉祥身上,也多了许多伤口,最严重的一道就在腹部,目前还在渗血呢!
来的真的都是高手啊。要不是他们一个一个接着上的话,只要三五人联手,吉祥绝对撑不下去。
偏偏个个都极眼生,绝对不是江湖人能养得起这么多硬角色,那名幕后黑手来头肯定不小。朱七这一回惹上的敌人,恐怕不那么好对付啊。
不过,再不好对付,也只是朱七他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要来麻烦别人?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也不是这个插法。
吉祥现在只想着尽快赶到京城去,把那个尽给人惹麻烦的家伙拖出来臭扁一顿。
黄昏时,投宿在路边的一家小客栈。房子是老旧的,掌柜伙计行动也很熟练,房间的铺盖仅五六成新,但浆洗得干干净净,吉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应该可以安心休息了。
晚餐的时候,喝了一点酒。因为小店自己熏制的腊肉相当美味,于是米饭也多吃了半碗。然后,半夜里有人出现在吉祥床头时,他只能睁着眼睛全身无力地躺倒在那里苦笑。
「天下最厉害的药物专家,也不过尔尔。」在一群手执钢刀的黑影后方,飘来亦男亦女的嗓音。用词虽然江湖味十足,却掩不住其中的娘娘腔。随着声音飘过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妙嗔,我就知道是你。」吉祥苦笑,果然是他。那个江湖中唯一一个可以与自己一较高下,又与自己有着密切关系却常常因为种种缘故,有意无意败在自己手中的药毒专家,那个死不服气的伪娘娘腔。
果然,人群后走出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长衫的衣摆袖口都用彩丝绣满朵。那张脸眉清目秀,略施粉黛,乍一看是清丽可人的女娇娃,可是上挑的眼中闪烁着的一丝阴狠,却破坏了他清秀的气质。
几乎也可以算是个美人,若他不开口不笑的话。可是他一笑起来,那种感觉就像被毁容,瞬间令人觉得惨不忍睹。
老天,他怎么可以笑成那个样子?他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虽然不是第一看到,吉祥还是不能接受地闭上了眼睛以示对某药毒专家抗议。妙嗔这家伙一定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笑容有多大的破坏力,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摧残别人的心灵。
「我做了什么让唐三少爷如此记挂?」
「除了你,谁有那个本事把我放倒?这一,你是奉谁的指令?这一票生意,你能拿到多少酬劳?」
忘了说明,苏妙嗔不仅是江湖中一流的药物专家,同时也是江湖中要价最高的杀手之一。
「不愧是唐吉祥,真了解我。」苏妙嗔依然冷笑,伸出六个手指在吉祥面前晃了晃。
「这个数。」
「是不是少了点?」吉祥皱眉,越看着那六根手指越不顺眼。他好歹在江湖中还有点名气,不但是美人,也是高手,苏妙嗔平常一票生意至少要收个百八十万两的,怎么这一回价码少了那么多?
「不是银子哟,是黄金。外加十颗南海夜明珠。」
原来如此!难怪苏妙嗔这一回的设计那么大方。不仅把小店全包了下来,还把他身边的『大掌柜』、『小伙计』全带了出来合演这场戏。江湖传说中『大掌柜』毛万倾擅厨,那道令人回味无穷的熏腊肉想必就是他的手艺。此刻,他和『小伙计』段不群一起站在妙嗔的身后,虽然手执钢刀,笑的脸上依然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看来,你是动了大手笔对付我。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出钱要你来杀我?」
「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我们不能任意泄露雇主的消息──除非你死绝了。再说,我也不是很清楚。」耸肩,如是回答。
「你不知道?不知道你也敢出手?小心哟……」话中的含意,很清楚吧?江湖中的杀手在完成雇主的委托后被人杀人灭口连锅端了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妙嗔也不是个笨蛋。
他呵呵笑着,凑近吉祥,拍拍他的脸颊道:「还替我担心呐,你还真善良。当初我怎么没看上你,偏偏看上你那死鬼哥哥呢?」
「那是你的眼光好啊!」胡扯着,尽量拖延时间。以妙嗔的个性,这药应该不是很烈,只要能拖延过去,那就好办了。「其实我大哥很想念你呢!」
「他想念的是在我身上扎的那一刀吧?」妙嗔似乎看出了吉祥在想什么,他又笑出那种毁容般的表情,「你在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吗?我查过了,这一回唐门出来的就你一个,这一路上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江湖高手,我看你今天是死定了。」
吉祥面不改色,只是对凑近来的毁容般的脸眨眨眼表明他的不适。「那你还在等什么?那么多刀子,足够将我剁成肉酱了。」
「我在等……你脸色大变的瞬间啊!你这人真无趣,连快死了,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呃?」
如妙嗔所愿,他看到了吉祥忽然变色的眼,也看到了吉祥眼中倒映着的那条身影。
第五章
不知道从何出现,也不知何时出现。只是从吉祥的眼中,看到那条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摆平身后一大群人,此刻,他正拿着一把长剑,搁在妙嗔脖颈间。
不敢回头,只能从吉祥眼里看到那人的相貌。一张苍白的面孔和一双锐利的眼成了这任务失败的原因。而他持剑的手异常稳定,那是高手才有的风范。
颈间传来兵刀刺骨的温度,妙嗔张嘴,声音虽然还在,却少了他刻意装出来的娘娘腔,逐渐显现出他本来的音色。
「谁?」
「解了唐吉祥身上的药,我就饶你一命。」干净干脆的声音,如冰层下冷冷的流水,令人印象刻。
「当真?」
「不假。」
「好。」手一扬,正要有所行动,却听见吉祥的声音:
「不必了。」
什么?两双眼齐齐看向吉祥,却见原本应该动弹不得的人,正慢慢坐起来,长长的凤眼笑成两弯月亮,绝美的容颜绽放成最美丽动人的。
顿时明白了。
某人刚才根本没受制,他只是在……演戏。
「你又骗了我。」妙嗔一愣,大声的指控。
「你又输我一。走了,下我们哪儿碰上哪儿算。」一边说着,一边探手,擒住那个欲抽身急退的人。
指掌相接,眨眼间已经换过三十招,吉祥瞅准机会,全身扑上,将那少年紧紧的压在自己身下。
虽然居于下风,少年仍不屈服。膝盖一抬,撞向吉祥的腰腹,没想到吉祥竟然毫不避让,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在痛得几乎要反射性蜷曲之前,手对手,脚对脚,全力压制在身下扭动不休的人,同时,抬头对着看得傻眼的妙嗔低吼:「快走,不然我拿暗器招呼你。」
唐门暗器!妙嗔全身一抖,顾不得探视手下们的生死,匆匆退去。吉祥这才能安心对上少年的眼。
果然看到了满眼火烧般的怒气。漂亮的杏眼瞪得几乎变形了,樱唇紧紧的抿着,抿成一条顽固的直线。
呵呵……吉祥在心里苦笑。果然是生气了,而且,这火气还不小。
「呃……生气了吗?」还是先开口吧,要不然这样大眼瞪小眼下去,什么时候才有转机啊?
身下的人毫不理睬,眼珠往一边转,很明显不看他。
「对不起!」赶紧道歉。
「凭什么?」还是不看他,声音出来了,依然冰冷无波。
「我知道让你担心是很过分,我道歉。但是,我们很久不见了……我想你嘛!」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外面?」还是不看吉祥,只是新起的话题中,似乎少了一点火气。
「这个……你要听实话还是谎话?」怎么回答才不会让他更生气呢?
「实话!」简直是废话。谎话听来有什么用?他玉如意这辈子跟踪对手还是第一被人识破,总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不是吗?
要不是双手还压制着如意,吉祥早就习惯性的摸上自己的鼻尖,这是他心虚时候的习惯性动作,现在,他只能皱皱鼻子,意思意思。
「呃……事实上,我并没有发现是你。」
「唔?」抬眼,对上吉祥似乎浮现一丝干笑的面孔。打算听听他的辩解。
「我一直知道有人在跟踪我。我也知道是魔教中的人,但因为魔教的追踪术有自己的特殊之,所以我仅仅能感觉,却无法确实的掌握。于是,我就很想找个机会把人引出来看看,特别是,当我发觉跟踪的人竟然厉害到我用尽全力都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时,我更是想见识见识。事实上,在妙嗔出来之前,我并不知道是你。」
「那么说,你是假装中了妙嗔的圈套?目的只是把我引出来?」
「……不。」笑容更干了。「我是真的中了迷药。不过,妙嗔毕竟是唐门出来的人,他用药的方式和行事的风格我很熟悉,他想杀我,就不会浪费好药物。这种迷药我能解,但需要时间。」
「妙嗔也是唐门的人?」这倒稀奇了。江湖中没听说过那个娘娘腔的男人的真正来历,只知道他用药的技巧仅于唐吉祥。他真的来自唐门?
「严格来说,他是唐门远亲,只是……」叹一口气,下巴朝那群倒在地上不明生死的黑衣人一点,道:「幸好你来了,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摆平那些家伙。」
「你身上的药效不是解了吗?」冷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自投罗网的大傻瓜。
「解是解了……」叹了更大口的气,「但也仅限于此。没有解药,会有后遗症。现在,我没力气了。这药效得过六个时辰后才能彻底解除。待会我还会继续昏睡,你就算生气,也先别走好吗?我好想你,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你别趁我睡着的时候离开哦……」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渐渐不可闻。
如意看着一个大头就这样栽倒在自己胸前,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心地将压在身上的沉重身躯移到一边,如意才得以从吉祥的压制下解脱出来。看着吉祥沉睡中的脸,如意不禁有些失神。
这张脸,这段日子早已经看熟了的。可是每一凝视他的时候,仍能感到刻的震撼。
长眉凤目,带着几分古典的端庄,挺直的鼻梁加了脸部的轮廓,是他脸上最英武的地方。爱笑的红唇时时带着绝妙的弧线,一抹微笑几乎成了他的标志。五官本就美丽,组合在一起更是带着难言的魅力。不愧是被人称为江湖中最美丽的男人。
这是如意第二看到吉祥的睡脸。上一太匆忙,而且他也痛着,即使昏迷,表情依然痛苦。这一才发觉,他的脸在睡着的时候,竟带着一丝笑容,好象一个心满意足的娃娃。
他一直是这样睡得无忧无虑的吗?还是只在自己身边时候才是这样?恍惚中一个问题突如其来浮现,然后,教如意用拳头敲敲自己的脑袋给敲掉了。
这个人睡成什么样子关自己什么事呐?自己那么关心他做什么?
可是……从某些角度看来,这个人和自己的关系,也是相当密切的呀。毕竟,他是第一个占领他全身的男人。而自己恐伯也是他的初吧?
其实,对男人来说,性这种事情本来是没什么的。若不是他身为魔教教主平时忙得连吃饭睡觉都嫌奢侈的话,以他的年纪,身边早就应该有几个侍妾了,才不会被一个男人占了初夜的便宜。
如果对手是个女人的话,他就不会如此念念不忘想忘也忘不掉了吧?男人和女人之间,这种事情很是平常。可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的人,偏偏是个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这么做吗?
这个人,从第一见面开始,就口口声声说『爱』他『喜欢』他。这样的词,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吗?在这个人看来,爱和喜欢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呢?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促使他对身为男人的自己出手呢?
不懂,一点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同样的,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待在他身边。
失神地注视着吉祥的睡脸,就连手指已经抚摩上吉祥细致的脸部曲线都没自觉。当然,更没发觉窗外那个黑衣的人影,已经噙着微笑离开了他们,往远而去。
黑色的信鸽腾空而起,带个远方的人相当不错的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如意发觉自己竟然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后,天边已经隐约有了亮色。
环视一屋子的死人,再看看自己怀里依然昏睡着的家伙,不得不承认,如果不离开这个地方,那么马上就会有一大堆麻烦了。
没办法,如意只好趁着黎明前天色将亮未亮最黑暗的时刻背起吉祥,离开这间路边的小客栈。
◆◇◇
吉祥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药效比想象中还烈,昏睡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
以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毕竟他昏睡前的话,对他不具有任何约束。而他也从来不把任何约束放在眼里。
没想到,他居然还在。倚着窗台正低头看书。
这里仍然是客栈的房间,但比那路边的小店好得太多。身下的铺盖手感相当不错。
从吉祥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如意的侧面。就算此刻脸上仍然带着人皮面具,但精巧的面部轮廓,根本无法掩饰。美人,就是美人呐。只是,吉祥嘟起了嘴:
「不是说过不要戴面具了吗?有碍美容啊。」
听到声音,猛抬头,杏眸中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惊喜。速度很快,但仍叫某人的贼眼捕捉到了。
「关你什么事?」冰冷的声音,一如往常。
「我心疼嘛──」说着,坐了起来。才发觉自己竟然打着赤膊。全身上下,大概只剩下一条裤子。
「呃……是你脱了我的衣服?」
「哼哼……」不知怎的,如意忽然笑了,红唇勾起的弧度,一时叫吉祥看了眼。
「那个……你没对我做什么吧?」这句话,似乎应该是出现在惊恐不安的人嘴里,但由吉祥口中说出,怎么听都充满了期待,两只眼更是十足十晶亮地注视着如意,似乎正期盼着什么。
「你在渴望什么?」皱眉,这家伙的表现,和想象中的有点差别哦。
「你看出来了呀?」嘿嘿贼笑着,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企图。
瞎子才看不出来呢!撇唇,当默认。
「这可是你第一对我动手动脚呢,你不会什么都没干吧?」看如意的表情,好象真的什么都没干呢!吉祥的声音显得哀怨,几乎让人有种不干点什么就十分对不起他的错觉。
如意忽然觉得有点昏头,眼睛也不自觉地瞪向他,发出有点恶狠狠的声音:「既然你那么期待,那么我告诉你,我的确做了点事情。」
「什么?」一瞬间高扬起来的兴高采烈的声音,实在叫人想象不到刚才的哀怨。「你做了什么?」
点点他的胸前,忍住突如其来的笑意,道:「我学你,在你身上留了一点记号。」
「什么记号?」低头,在自己白皙平坦肌理紧实的胸膛上寻找,一眼就看到鲜红的如意名字的另一边,用漆黑的颜料写着三个大字:「大笨蛋。」
吉祥当场傻眼,连下巴掉了都没发觉,眼神略微呆滞地看向如意,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笑趴在窗台上。
「这个……是不是……呃……那个了点?」
「哈哈哈哈哈哈……」一边擦拭笑出来的泪珠,一边试图直起腰杆的如意摆摆手,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那个什么?」
「我是很高兴你那么开心啦!不过,能不能换几个字?大笨蛋好象不太符合我的形象。」
「才不换咧!这是我教内的密药,不见得比你的差,你别想洗得掉。哈哈……」笑着,身形一转,便已从半开的窗口滑了出去,顿时消失无踪。
「我也舍不得洗掉啊……」看着他离开仍大笑的背影,吉祥也笑了,喃喃道,「虽然不太好看,但既然是你做的,我便留下。反正穿上衣服就看不见了。你高兴就好。」
◆◇◇
自妙嗔以后,一路上再没人袭击。或许是小客栈那一夜死的人太多,那位幕后黑手也在考虑是否要换个方法解决问题,于是,吉祥得以平安地到达京城。
第一步当然就是上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归枫楼』去打个招呼,那是舅舅的产业,也是他在京城的落脚点。顺便好好吃一顿,『归枫楼』的『枫叶鸭子』是好久没好好品尝了。
一边吃着,一边从『归枫楼』总管楚天寒口中打探消息。才知道舅舅还没到京城,而那个传说的小雪,现在更是罕有人知道。但是在几年前,他是天下最出色的戏子。
娘给的消息太笼统了,不能成为参考。但这一路上早就听说舅舅与雪家老大雪千层通报天下的消息。人们纷纷在揣测,那个名叫雪负心的少年,究竟是怎样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不论如何,既然继承了昔日天下第一美女和寒试武的血统,又被朱七包养了那么多年,怎么样都该是个美人吧?要不然,与自己一般嗜美如命的朱七,会那么珍惜?
很想看看他。自己生得太晚了,来不及亲眼目睹当年艳绝天下的『罗刹公主』雪幽明的美丽,实在是生平第一憾事。每每听到娘亲一脸怀念憧憬地提起她那无缘的大嫂,心里总是痒痒的,很不舒服。
是怎么样的冰雪绝丽,令同样魅力超人的娘亲,如此心甘情愿地俯首?好奇!好奇!好奇!吃饱了,就去找朱七吧。好长时间──呃,大概有两年──没见过他了,不知道那个王爷,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还是当年那个坏心眼的家伙呢?
◆◇◇
京城,果然比别的地方更加华呢。
沿着大街慢慢走,不时从街边的摊贩上买来喜欢的零食往嘴巴里塞,一身绫罗的吉祥一脸天真,活像个翘家出游童心未泯的富家公子。
基本上,吉祥这个人年岁不大,还未及弱冠。他活泼好动的性子中有很重的玩心,若不开口不动坏心眼的话,他的外表真的很漂亮很可爱。就像一朵肆无忌惮地在阳光下怒放的向日葵,带着一点稚气,却也灿烂夺目得叫人无法不惊艳。
可是,当他动起心眼的时候,天真可爱的微笑就不自觉地带上三分调侃的邪恶。那个时候的他,就不只是向日葵了,而是一株气势逼人的火焰玫瑰。
到目前为止,被他外表的孩子气骗到的不长眼苍蝇还真是不少,可是还没等明白过来就被修理得满头包,轻则还有一条小命去忏悔自己的人头猪脑,重则早已不知道明天的太阳是圆是扁。唯一能平安无事看到他的坏心眼兼变成他坏心眼下牺牲者的,就只有那个能与他并驾齐驱的人──『魔公子』玉如意了。
只是,天下那么大,真正长了眼睛的人又有多少?特别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儿,见过世面的人太多,相对的,有眼无珠的人也更多,仗着几分来历欺负外乡人的事情屡屡发生。
吉祥的身形偏纤细,在家乡属于正常体形,到北方就明显地看出了差异。至少,当街把他拦下的几个男人,每一个都比他高上半个头。
满嘴酒气,满眼红丝,满口胡言,看来黄汤灌了不少,不但狗胆包天,还色眼昏到看不清楚他是男是女。
吉祥是以自己的容貌为傲,但是他可不喜欢被这些低劣的家伙肆无忌惮地调戏。
──好吧,说白一点,吉祥有轻微的人性歧视。对那些杂鱼般不知好歹不懂分寸兼以伤害他人为乐的人,他不仅歧视,而且也有修理的冲动。更何况,这几个人,用他最讨厌的酒臭味将他刚刚才添购的新衣服和刚洗过的头发,喷成了难闻得令人欲呕的气味。
吉祥爱酒,但他绝对绝对痛恨酒臭。当下,他弯起一边唇角,伸出手指勾一勾,将几个人带往僻静的死巷。
在他们淫笑着伸出手之前,伸出白皙结实强劲的拳头将他们全身的骨头拆成碎片,并附上这些有眼无珠的家伙在一年之内绝对无法离开床的保证。然后,吉祥才急匆匆地转回『归枫楼』洗澡换衣服。他完全没注意到,不远的高楼上,有人正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行动。
「很漂亮的身手。难怪连妙嗔都摆不平他。」
良久后,带着浅浅笑意的嗓音在室内响起。
「他是江湖年轻一代几大高手之一,朱七有他帮忙,恐怕……」
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忧虑。
「不是很好吗?这样才好玩啊。听说,他也是江湖中少见的美人之一。有机会的话,我倒要见识见识。」
「大人,这……很危险啊!」
「危险的游戏玩起来才过瘾呀,你不这么认为吗?」
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顺便带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狠。
「是……」回答中,有轻微的叹息。
◆◇◇
吉祥心情大坏,也不想逛街了。回到『归枫楼』整理干净后,小睡了一会,享用了美味的晚餐,才在夜幕沉时踏月前往朱七的王府。
对,夜探王府,反正他从来也没正经地从王府的大门进去过,想来朱七是绝对不会见怪的。
很久没有御风而行了,夜风中凉凉的舒适,令他陶醉得眼睛都起来了。朱七的王府就算多年没来,他也不会觉得陌生。七拐八弯后,就来到他的寝殿『青枫阁』。
阁里灯火通明。朱七想来一定在。那家伙多年来可从来没换过自己的寝室。就算全天下的刺客都知道他睡在哪里,他也完全不在乎。反正朱七本身就是武将,马上功夫纵横无敌,否则他的赫赫军功是怎么来的?他可不会对什么『刺客』低头。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近身搏斗之术也相当可怕。若入江湖,几大高手中肯定有他的名字。否则,他怎么可能与雪千层、沈放心、唐吉祥这些人成为好友?同时,朱七的府邸也养了不少武功高强的卫士,如果贸然闯入,恐怕会落得夜访不成被逼得泄露行踪的尴尬下场。
所以,吉祥很小心很谨慎地爬上屋顶,然后用双脚勾住屋檐,悄无声息地倒挂着,从半开的窗口往内窥探。
果不其然,朱七在,伏于案上正忙碌地写着些什么。他的身边,一个白衣人正为他打扇。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白衣人的背影。看来不像受朱七信任的总管管五,那么,他是谁?
耳朵里只听到朱七浑厚的男声,一如他往常的平静,却隐藏着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柔。别人不知道,但身为他的好友,曾见识过他骂人时候冰雪一样伤人言辞的人,想听不出来都很难。
「累了吗?先去睡吧。」
「是的,爷。」淡淡的、如水般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如云般长及脚踝的发丝的空中划出优美的波纹,白衣人转身进入内室。纤细的背影只是走动,便已有了一种无形的韵律,叫人沉迷。单是这样走路的姿态就已经如此迷人,这人,一定非常有魅力。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良久后,朱七才抬头,漆黑的眸子盯住身边的窗子,慢慢开口:「朋友,看够了吗?」
窗外无声。
朱七笑,冷笑。再开口:「非要我出手吗?」
「不必了。」轻笑,游鱼般的身影,灵活地由窗外翻入,「别拿你的先天罡气对付我。」
看见来人,朱七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讶,「是你?怎么来了?」
灯光下,笑得如般灿烂的大美人,不是吉祥又是谁?
「是我,别来无恙吧。」
「还好。你这夜访的习惯不改,难道不怕我把你当宵小劈了?」
「要劈我,也没那么容易吧?」轻笑,正要调侃几句,耳朵然听到几声轻叱喝。片刻后便恢复宁静。然后,门外传来恭敬的禀告:「王爷。」
「什么事?」
「有宵小夜袭,被属下理了。」
「生还是死?」
「他们已服毒自尽。」
「去查查看,是什么来历。」
「是。」
脚步声远去,朱七对上迹像若有所思的眼:「怎么了?」
「你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大麻烦?」
朱七的长眉挑了起来,微笑阴冷如严冬:「我的麻烦可从没断过啊。在我这个位置,这早就已经是事实了。」
「可是这似乎有点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我一路从唐门到京城,被人暗算了很多。都是高手,而且不是江湖人,目的只是阻止我进京城『帮助』你。我在猜,你这回的对手,势力不容小觑。」
「哼哼,你这是在为我担心?」一脸『太看不起人了』的表情,很欠扁的那一种。
「不是。我只是在提醒你,惹麻烦可以,但是,别连累别人好不好?」
「你有立场这么说吗?你惹麻烦的本事可比我高多了。说吧,突然跑来京城干什么?是不是和江湖中正热闹着的传闻有关?」
「什么传闻?」一愣才想起,吉祥笑了,「不是,我来,是专程来办事的。」
「什么事?」能劳动唐家三少爷千里迢迢从四川赶到京城?
「你的府上,是不是有个叫小雪的人?」
朱七的双眼很快凝上淡淡的戒备,越发显得他无情的双眼冷酷无比。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吉祥是何等老辣,岂会看不出朱七的意思?他摆手:「不用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吧,我又没恶意。」
「该不会是雪千层或其它某人叫你来的?」
「你说的『其它某人』不会正好指的就是我舅舅寒试武吧?若是的话,我只能说,我的确是他叫来的。」
「他叫你来干什么?」
「帮小雪解毒。我表哥──小雪身上不是有『白发三千丈』的毒素吗?舅舅叫我来把它解决掉。」
「你没奉谁谁谁的指派来充当说客吧?」
歪着脑袋打量朱七,吉祥迷惑道:「朱七,我觉得你的性子变得有些婆妈呢。我没见过你为了谁那么防备,小雪……对你的意义很特殊吗?」
察言观色,看出朱七脸上出现罕见的叹息。
「小雪……他是我的人,我唯一想要的人。我绝不允许他离开我的身边。」
「你……爱上他了?」
「废话!」不屑地睨了吉祥一眼。若不爱,会不舍吗?他朱七可不是什么博爱的人物。
「那他呢?小雪的心情怎么样?应该不坏吧?」
「不知道。」
「呃?」
「小雪他,是个很沉默的人,他的心事藏得很,很难看出他的感情。」
「这个,不是实话吧,这世上有你朱七看不出的人心吗?」吉祥才不相信。「你想骗谁?」
果然,朱七唇边挂上一丝得意的笑,「骗谁不行?我干么要告诉你实话?他的心情,我明白就行了。」
看样子,朱七心里有数,吉祥也不管了,直接问道:「既然你是小雪的主人,能不能让我见见他?我想初步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吗?现在不行。」
「为什么?」
「小雪已经睡了。不要吵他。」
「你怎么知道他睡了?天色还早……」脑海中灵光一闪,恍然,「刚才你身边的白衣人,不会就是他吧。」
「是呀。」
「呀,可惜。」懊恼一叹,「早知道是他,我说什么也要早一步进来,好好把他看清楚了。」
「为什么?」朱七不解。
「据说小雪继承了我舅妈的绝世美貌,我很想见识见识。」
「你呀,好色!」朱七翻起了白眼,不过转念一想,他怀念难得地嘿嘿笑了起来。
「想不想尽快见见他,让他对你有个特别的印象?」
「你在打什么主意?」朱七很少笑成这副样子的。但每回他这个表情出现以后,通常都有人遭殃。
「帮我个忙,事后我请你。」
「什么忙?」
「耳朵过来。」
好奇心驱使下,耳朵凑了过去,然后听到了朱七的计画。
皱着眉注视朱七,吉祥道:「这个计画是不是太恶毒了点?」
「谁叫他从来不面对自己的真心?我等得不耐烦了。这叫『重病还要猛药医』,我就不信他这回还能躲到哪里去。」
「这个……你保证不伤害他?要知道,万一伤到舅舅的心肝宝贝,我会被踩扁的。」
「我保证。而且你也可以好好看看冰娃娃变色的好戏,不是挺好的吗?」
「嗯……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分上,算了,帮你了。」
「多谢。」
「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你要包我吃住,我要住进来。」
「为什么?」吉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看看我能替你引来多少敌人消灭啊。今天晚上的应该是第一波的,兄弟,看我多讲义气啊!」
「也许吧。」谁知道呢?不过朋友难得来一回,招待一下也无妨。
朱七笑得志得意满,吉祥的表情看来很苦,肚子里倒在偷笑。陪朱七演一场戏,表面看来,是刺激他顽固的情人,另一方面,何尝不是给一直躲在暗不现身的人一点小小的刺激?
自从在他身上留下墨宝后,如意就再没有出现,但是吉祥知道他一定还是身边,吉祥缺少的,是一个把他逼出来的理由。
为什么要把他逼出来?笨呐,当然是逼出来谈情说爱呀!谁受得了热恋中的情人这么久不见一面的?如意的感情早就摆在桌面上,吉祥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
──当然,如意的感情表达是少了点,不过没关系,有感情就好,多少都不重要,是自己爱上的,自己多爱一点也无所谓,多说一点多做一点都不要紧,反正只要两情相悦就好了。
本着刺激恋人的想法,吉祥与朱七合作,演出了一幕朱七将吉祥抱进王府的镜头,很是亲密。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幕造成的后果,几乎叫他们魂飞魄散。
第六章
如愿的看到小雪。第一个感觉,人如其名。但,不是寒冬中纷纷扬扬漫天盖地无拘无束豪放万千的鹅毛大雪,而是冬阳初霁时,寒梅朵畔与鲜红交相辉映愈发显得玲珑剔透色香俱全的一抹莹白,婉转多情、楚楚动人。当下便叫吉祥俯首。
记得幼年时候读诗,写的人是谁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只记住了『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当时只觉得冬梅最美,孰料现在才知道,雪在梅旁边,熠熠生辉的,原是半染梅香的雪色。
纵然气质温顺如水,纵然朱七傲气不掩,纵然自己也丰神俊逸,但小雪独特的存在感,仍然叫人不能忽视。
好,不愧是幽明舅妈唯一的孩子,果然没辜负脑中对他的期望。这等美人才配做他唐吉祥的兄长,三个月的年龄差距才算值得。
只是,美人双眸波澜不惊,想来,性子果然如朱七所言,沉静至极。难叫人看出他的情绪。
吉祥不是朱七,他看不出小雪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是很喜欢这个沉默的表哥,所以,朱七虽然不乐见他常常找机会接近小雪,他却还是有办法把那个只听朱七话的人儿,带出了王府。
呵呵,若论起玩乐,他唐吉祥可也称得上是一代高手。
带着小雪在街道上逛,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统统买了下来塞进小雪的怀里。看他纯净的面容浮现惊讶、欣喜,快乐,淡红的唇瓣勾起动人的弧度,甚至还有两团浅浅的红晕浮上嫩白的肌肤,吉祥心里有甜孜孜的,感觉到宠爱一个绝世美人的快乐。
逛着逛着,天已近午,眼看小雪走了一大段路已现疲态,于是拉他上了『归枫楼』。
『归枫楼』的主人还没到京城,但这并不妨碍吉祥在楼里作威作福。先别提唐门与寒家的关系,单是小雪手腕上那一串檀木佛珠便足以令楼中所有人唯命是从。
挑了一间最好的雅厢,点了『归枫楼』里最棒的菜肴满满摆了一桌,吉祥打算用美食拉近与小雪的距离。
可是小雪味如嚼蜡的吃相,却让吉祥大受打击。正当他极力劝说小雪品尝的时候,厢房外走进三个混混。
许是平时安逸了太久,归枫楼的掌柜伙计们竟没来得及阻止混混们的骚扰,而自视甚高的吉祥在不悦之余也疏忽了。等到他把其中两人扁成猪头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时候,小雪却被漏网之鱼挟持了。
小刀顶在小雪颊边,逼得吉祥不敢妄动。正当他要按照混混的要求去做的时候,混混身后伸出一只手臂,把人扯了开去。
来的人是『归枫楼』的掌柜楚天寒。他及时赶到解了吉祥的困境。可是,生平第一,吉祥无法感谢他。
血,沿着光洁的脸颊汩汩而下,眨眼间染红小雪的衣领。完美的、绝世的容颜,在这一瞬间,成为历史。
吉祥从没像此刻一般惊惶。他甚至能从小雪琥珀色的瞳孔中,看清楚自己煞白的脸。
──伤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至少混在江湖的吉祥很常见。可是这道伤,是出现在世间最漂亮的面孔上,用一种嚣张的姿态,摧残着美丽。
吉祥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只听着小雪转动有些迟钝的明眸,迟疑着问道:「我,破相了吗?」
不敢点头,害怕迟疑后的情绪爆发,却不能不点头,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于是,看到了那双沉静的眸子,在瞬间一片空白。
赶紧为小雪疗伤,用最好的金创药,保证伤后不会留下痕迹的那种。幸好这进京身上的药品都是这样方便又有效的,要不然的话,他唐吉祥就准备等死吧!然后,叫好心出手却没注意到分寸的楚天寒赶紧备好马车,把小雪送回王府。
一路上,小雪呆滞的表情渐渐转化,转为一种彻头彻尾的梦碎后绝望的空白。他的全身在微微地不断颤抖着,被吉祥紧紧握着的手,十足十的冰冷。
这样的表情,叫人不忍目睹,吉祥现在只恨马车走得不够快,不能把这个快要崩溃的人,送回直觉中最适合他的地方。
好不容易,王府在望。吉祥看到了一身朝服还没换下就等在门口频频张望等待的朱七,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又开始慢慢回位。
扶着小雪下马车,小雪的动作迟钝得像一只木偶。而他毫无焦距的瞳孔对上朱七的身影后,渐渐泛出水光。他挣扎出吉祥的手,想要走向朱七,却在离朱七一步之遥的地方,倒下。
朱七大惊飞快地伸手揽住小雪,往内室带。一边疾步如飞,一边低声咆哮:「唐吉祥,你敢不进来我就劈了你。」
那天晚上,小雪开始发烧。朱七召来了御医,但是普通大夫怎么可能解得了因为『白发三千丈』发作产生的痛苦?若不是吉祥临时抓了些药救急,小雪恐怕是熬不过去了。
『白发三千丈』啊!江湖中的巨毒之一,来自魔教公主的精心杰作,终结了江湖一代才女的生命,也连带着让她的孩子从出生起就饱受它的折磨。就算是吉祥,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结束它。但是,众人之中,吉祥却是唯一一个能对付它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朱七还没剁了他的原因。
就朱七而言,吉祥罪不可赦。早就警告他别带坏小雪,他阳奉阴违也就算了,还任意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雪带出门,弄得现在这样的结果。小雪惨白的脸和脸上的伤疤,还有空洞得毫无情感反应的双眼,令朱七的心跳在一瞬间停止。早上上朝前明明还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就破相了呢?那堪称倾国倾城的美丽,怎么突然毁坏了,最重要的是,小雪的人,他的情绪,怎么变成这样?为什么许久没发作的毒素,又突然发作?
追根究柢,都是唐吉祥的错。若不是还要靠他解毒,朱七早就要把他痛扁一顿了。
麻烦精就是麻烦精,到哪里都给人添麻烦。决定了,明天就把他踢出青枫阁,管他什么诱敌不诱敌,现在小雪的情况最重要。青枫阁是府里最舒服的房间,那里才适合小雪养病。当下,朱七召来管五,将除了依然昏迷不醒不宜移动的小雪之外,其他琐碎东西全搬回青枫阁,等小雪高烧退了后,再将他抱过去也不迟。
小雪的情况很不稳定,一夜里反反复覆,吉祥只能片刻不离地守在他身边控制情况。而朱七,就坐在小雪的床边,握着小雪因为高热而滚烫的手掌,为挣扎着、梦呓着的小雪增添力量。
高烧烧了三天。吉祥和朱七也不休不眠地看护了三天。三天时间并不长,以吉祥和朱七的身手,不闭眼睛也不会怎么样。可是一旦心于煎熬之中,一天与一世又有什么差别?
白天,朱七依然准时上朝。身为朝廷重臣,他没有把工作置之不理的权利。
一到了晚上,他会一直守在小雪身边,带着舒展不开的眉和无意识中流露出万千疼爱的眼,呵护着小雪。
爱与不爱的问题,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必再问。看着朱七的样子,吉祥知道,自己若不尽力把小雪治好,下场可就不止是一个『惨』字。
第四天的时候,烧退了。小雪终于能平稳地安睡。吉祥暂时松了一口气,离开王府,到药店去购买需要的药物,准备好好地解决问题。经过这一病,情况是大致清楚了。只是能不能解开,还需要一点运气。
『白发三千丈』,喃喃着这个名字,吉祥露出一丝苦笑。不愧是魔教无敌公主的精心杰作,要解开很难,除非有人愿意帮忙。说到这个,就不能不想到至今杳无音信的人。
这些天忙得昏头转向,没有功夫分神去探察身边隐藏的气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如果不能见到他,又怎么知道当时与朱七合演的那出戏有没有点作用呢?
买药了比想象中更长的时间。等吉祥踏着月色回到王府的时候,看到了朱七,看到了舅舅与雪千层,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焦虑和担心,却看不到应该静养休息的小雪。
小雪不见了。他的房间不见劫持的痕迹,只少了几件衣服和几个不值多少钱的玉饰。想来,是他自己走的。
一瞬,忽然想大笑。原来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冰娃娃,无心,无情。他也是有脾气的。但却不能笑。特别是朱七和舅舅那几乎想杀人的眼光前,不能笑。一个担心爱子,一个担心情人,看眼神都有些失去理智了,再笑,有可能召来一顿暴打。
自己当然是担心的,那样虚弱的身体,很容易出事。但是比起最后知道的自己,其他人想必都已经采取了行动,朱七的力量,再加上舅舅和雪家的能力,要是连小雪在哪里都找不出来的话,那就不必再在朝堂之上江湖之中混了。现在自己的工作,是准备好一切,等小雪回来后好好为他治疗。
没想到,小雪比想象中还会躲。
那日终于找到他的下落,几个大男人纵马狂奔赶去,生怕晚一步,就再也抓不住那抹雪影。
赶到那间小客栈的时候,只见小雪一身布衣,正恬静地微笑着。早已倾国倾城,便是脸上有浅浅未愈的伤痕,也无损他的美丽,倒是那少见的笑容,令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
当下,舅舅的泪就下来了。他说,这个样子,与记忆中的女子毫无二致,令他触景伤情。
朱七也极受震撼,他的眼神都直了。不发一言地走过去,似乎要把失而复得的宝贝好好收在怀里。
孰料,小雪一看到他们,竟转身要逃。结果,被脚下的东西绊住,眼看就要摔个倒栽葱。几只手臂不约而同伸了出去,交织成一张网护住小雪,而后,小雪晕倒在朱七怀里。
朱七到底还是把小雪带回王府。两个人终于开诚布公地谈开了。然后,征得寒试武的同意,订下婚约。约定待小雪身上的毒素解除后,便举行婚礼。
时间很赶,朱七是迫不及待,逼得吉祥日夜赶工,但是,情况并不乐观。小雪的出走加重了身体的负担,原来定下的药方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真要完全解决,除非找到原来的解药。可是,自从无敌公主去世后,世间已经没人知道解药的药方,除非是魔教中人,而且是魔教中相当有地位的人,才有可能接触到无敌公主的遗物。
魔教中人呀……吉祥叹气。迄今为止,他认识的魔教中人只有一个,而他,已经好久没出现了。就算这些日子用尽一切感觉去寻找,也找不到了。
早该习惯他的来无影去无踪,可是相思,岂由人心控制?特别是,天天看着小雪与朱七的浓情蜜意,想让人不心生感触也难啊!
自己也有个很棒很美丽的恋人,自己也想与他朝夕相对卿卿我我,可是,他却不知身在何方,自己彷佛一只失偶的孤雁,只能日夜对着他人眼红。
唉……对着夜空中的明月长叹息,才起身关上窗子,打算入屋休息。一阵轻微的空气流动掠过,带来几乎不可闻的衣袂破空声。瞬间,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真正的江湖高手就不会这么想。吉祥再混,也算得上高手。他在江湖中待的日子也不短了,习武之人的本能提醒他,有人来了。不过,轻功如此高超的人,也很少见。几乎让吉祥察觉不出来。
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耳倾听,半晌,却没发觉任何的异样。吉祥笑笑摇头,继续关窗落锁回屋睡觉以不变应万变。管他来的是谁,若毫无目的地出去的话,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而且,今天犯着相思的吉祥,一点也没有冒险犯难的心情。
走进内室,却在推门的瞬间,发觉异样。
内室里充满人的存在感,原来来人是针对自己的啊!倒是我不就山,山自来就我呢!
冷笑,探手入袖,摸了一把铁蒺藜,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足以动摇他全部神智的冰凉干净的声音:「别拿你唐门的暗器对付我。」
几乎不曾听过这样亲昵的口吻,令吉祥激动得拿捏不住手下的力道,薄薄的门板,在他手下裂成几片,一个箭步冲进室内,看到了淡淡月光下如玉的美人。
雪肌红唇,清丽的面容带着他特有的干净清爽,一双吉祥看过最完美的杏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吉祥彷佛见了鬼似的目瞪口呆的模样。
「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评价似的调侃,把吉祥的神智从乍见的震撼中拉了出来。美人轻蹙眉头的模样,依然风情万种。
「不是……只是,你怎么这样出现?」震撼的原因,是如意的本来面貌。从初见那一后就不曾再好好欣赏过,多抗议也不见他有任何舍弃面具还他真颜的倾向,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出现?害得吉祥的心,现在还在怦怦乱跳,归不了位。
「吓到你了?」红唇轻启,现出淡淡的笑意。
「的确。」指甲悄悄刺入掌心,藉由疼痛,来证明这不是自己妄想过度的一场美梦。
「你的定力还真浅。」笑容更明显了,眼角眉梢现出豪爽的大笑神情。
「若浅,也只是因为你呀!」嘟哝着,尽力使自己的神情不要那么高兴得变成白痴,吉祥道:「我可以走过去吗?」
「唐吉祥什么时候学会客气了?」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睁着一双黑色眼眸看着吉祥,那意思,很明确了。
几乎是冲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将久别的人搂进怀中,吸入熟悉的体香,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身体,一如思念中的契合,手底下接触的肌肤坚实而富有弹性,感觉好得不得了。热热的体温中透露出勃勃的生机,令吉祥安心。
双手不自觉地探索他身体的线条,不含情欲──呃,其实多少是有一点啦,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带着无尽的感动,而后惊喜地察觉,一双手,同样在自己身上游移着。
很是惊讶。不由得稍微推开他,看到如意贝齿轻咬红唇的浅浅羞涩。
「怎么了?」
不解。
「什么怎么了?」杏眸抬起,看向吉祥。
「你今天晚上……呃……很不同。」
「不喜欢吗?」
「喜欢,但是,出了什么事?」不是不解风情,只是这样的转变,也太突然了点,不见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理由?可以不说吗?」一抹羞涩掠过眼眸,如意如是问。
「我总得了解我做对了什么事让你能如此回应我不是吗?我可不想只有这一回下不为例呢!告诉我好不好?」
「你还想再和朱七演一场戏来气我?」似笑非笑地瞅着吉祥,如意因为想起什么而不高兴了。
「那个……」听出他的语气,吉祥笑,却掩不住一丝得意地小心翼翼问道:「你被气到了吗?」
「气到了。」点头承认,双颊泛起一些红晕,不是羞涩,而是气恼。「你明知道我就在你身后,却偏做出这样的事情。明着是为了刺激那个冷若冰霜的雪娃娃,暗地里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我不清楚?我又不是第一碰上你的坏心眼。」
「谁叫你只跟着我却从来不现身嘛!再说,你既然明白我的意思,为什么还会气成这样?」
「我若知道就好了。」长叹中有无可奈何。「为什么看到你和朱七演戏心里头会酸酸的?为什么恨不得拿把刀子把你或朱七全砍了?我并不是如此冲动的人,为什么无缘无故乱了心神只为了你们相拥?我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也不想情急之下犯下大错。我只得找个地方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我竟然做不到。一想到你在朱七怀里,我就一肚子火气想要爆发。强行运功压制的结果就是几乎走火入魔。」
吉祥听出了一身冷汗,双手不自觉地搂紧如意。对练武之人来说,最忌惮走火入魔。轻则功力全毁变成一个废人,重则立时气血逆流命丧黄泉。一想到如意曾混乱到几乎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吉祥的心便一阵一阵的抽痛。
如意自然也发觉了吉祥的心情。他也没挣扎,只任吉祥抱着,继续道:「幸亏那人及时出现,要不然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那人?谁?」奇怪的名字,想来应该不是等闲之辈。
「他是我弟的随身护卫,教中少有的几个能和我打成平手的人之一。」
「你有弟弟?」想象不出。『魔公子』玉如意一向傲慢又任性,想不到他也是身为哥哥的人。
「有啊!」一笑,不在意吉祥的惊诧。「不过他的身体不好,所以需要有个护卫。」
「那他……那个『那人』怎么会出现在你身边?」
「他的行事直接听命于我弟,并不归我管辖。」换句话说,那人是玉如月的私有物。「也许是我弟要他来的。他帮我平定了混乱的内息,然后我们谈了很久。」
「谈了什么?」吉祥有点好奇。
「很多很多,大多数,都关于你。」
「我?」
「对。你,唐吉祥。」
「具体有什么?」
「很多内容。关于你的武功,关于你的行事为人,关于你在唐门中的地位和重要性,也关于你在江湖中的影响。那人的分析让我更清楚,你在江湖中,是个不可忽视的人。」
「就这样?」吉祥有些不满。在江湖中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的确是大多数人的梦想,但那并非生命唯一的意义不是吗?对吉祥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是心的自由,包括爱人的自由和被爱的自由。爱情,是生命中重要的一环,没有爱情,人生的历程就不会完整。吉祥的要求也不太高,他只希望自己爱的人也能爱他而已。
「不只这样。」如意长叹。「那人问我,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在走火入魔的关头,我拚命挣扎的原因是什么?是什么让我咬牙死撑最终熬了过来?在我心头,念念不忘的人是谁?那个时候我很想回答是身为教主的骄傲让我一直撑了下来,但是你不知道,那人有一双看得透人心的眼,在他面前,我唯一的答案竟然是你。」
「我?」
「对。我拚命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我竟然舍不得放你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自己一个人走。虽然你这人面善心恶空有一张好皮相行事却狡猾诡谲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我偏偏没长脑袋的记住了你坏笑时候的神态,想想,我也觉得很不甘心。」
「你这个……是在褒我还是在贬我?」吉祥听得不知道该做什么表示。如意记得他牵挂他他是很高兴啦──好吧,吉祥承认他是非常非常非常高兴──但是,太过直白的话仍然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这个……也可以算是如意风格的情话吧?
「你说呢?是褒还是贬?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可以用什么话来形容?」
「这个……」吉祥傻笑。翻起旧帐的话,情况非常不利于自己。聪明人不做笨事,当作没听见最好。
如意也无心追究,他只道:「那人对我说,若我真的对一个人牵牵念念的话,那只会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不知不觉间,我也对谁动心了。」
「唔?」
「我不敢相信。我问那人凭什么那么肯定。他告诉我,他的心里也住了一个人,所以他非常了解。他的神情我越看越不对劲,于是我问他,他心里住的人是谁,结果他告诉我,他的心上人居然是如月。」
「如月?谁啊?」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从来没听过。
「如月是我弟弟,也是那人的主人。我死也想不通他们俩居然是一对。要知道,那人个性严谨,而且只听如月的话。那人敢把话挑明了说,绝对是奉了如月的命令。我这身为哥哥的,居然一点也不了解弟弟的感情倾向,真是让我受了不小的打击。」
「所以……」结果如何?
「那人代表如月告诉我,若我真的喜欢谁就别再迟疑。看准了目标就上吧!是男是女都没什么关系。而且,他也替我观察你很久了,无论武功、人品、才能,你都是上上之选。选你,不算太辱没我。」
「你的意思是,你弟弟曾观察我很久?」可吉祥自己却毫无感觉,真是新鲜了!他唐吉祥长到这么大,还不曾给人机会这么仔细地暗中观察过呢!不愧是魔教中人,厉害!
「若不是你弟弟的意思,你就不会来找我?」
「若不是如月对你也颇多好评,我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你?」理直气壮的反问,颇有点『如月最重要』的意思。
不要吧……吉祥暗地里在心底哀号,这明显就是弟弟大于情人的感觉嘛,第一知道,如意还有点『弟弟第一』的倾向啊!
不过……管他的。看在玉如月提醒了如意看清楚自己心情的份上,就不计较那么多了。中间经过如何都无所谓,只要他承认也喜欢自己就好。两情相悦的美妙局面下,再在意其他不重要的枝节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当务之急是要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心情。
当下,手臂收紧,色迷迷的红唇,就要往如意脸颊印去。
亲……居然没亲到?
触唇所及居然是一片冰凉,绝对不是如意滑若凝脂的脸颊。如意人虽然冰冷,体温却比较高。温热的身体抱起来是非常舒服的。
吉祥疑惑地抬头,只看到眼前晃动着一片澄绿,笑颜如的美人晃动着指间的绿玉,道:「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这玩意挡住了自己充满爱意的一吻,只给自己的双唇留下不舒服的冰凉,这东西是什么地方来的?
皱着眉毛,问出这个问题,然后看到如意的窃笑。
「你不是很想替某人解毒吗?」
「是呀。但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吉祥不懂。
「『白发三千丈』是出自我教内的毒药吧,你知道无敌公主是我的什么人吗?」
「什么人?啊……」忽然想起,无敌公主也姓『玉』,不会正好是他想的那样吧?
「想到了吗?她也姓玉,不巧正好是本人的嫡亲姑姑。」
「那么这个是……」
「姑姑的遗物,世间唯一能解『白发三千丈』的『碧玉珏』。我特地回教里找出来的。」
「呃……」大受震惊,几乎呐呐不成言。
「要不要?」
可能不要吗?天降好运啊!如意可真是个大好人。唐吉祥伸手想要接过『碧玉珏』,孰料玉如意手腕一转,碧玉珏便从唐吉祥眼前掠了过去,快得唐吉祥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意思?」唐吉祥自下而上瞟着玉如意,如意不会是打算拿它出来看看而已吧?
「这样就想拿了?」侧头浅笑,「我『魔公子』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魔公子的确是个不好说话的人,但呆呆的可爱的不得了的如意并不是那么奸邪的家伙吧?不过,吉祥没从他的眼中看到恶意。
「你想要什么?」
「我这个人有点毛病。」红唇勾起更灿烂的角度。
「什么?」
「凡是我想要的,或者我的,我都会好好确认我的所有权。」
「你的意思是……」仰首,看着越来越逼近的带笑的面孔,吉祥的眼底是一片暖暖的笑意。
『嘶』的一声,如意扯开自己的衣襟,现出半边圆滑的肩膀和上面鲜红的字。「上回你在我身上留了笔迹,目的就是要告诉我,我是你的吧?」
「不。」摇头,才不是这个理由呢!「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我想着你,希望你也能想我。」
「可是我在你身上留的字可不是这个意思哦。换句话说,你宣告了你的权利,我却还没。」
「那……你想怎么样?」忍着笑意,尽量让自己严肃一点。
「当然是……」笑容比天上的太阳不知道灿烂多少倍,「确认我的权利罗。」
「怎么确认?」
「首先……我要尝尝某张看起来非常甜美的唇,然后……」
随着如意浅浅的笑语,房间里渐渐静谧无声。现在,是属于恋人们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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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色渐渐亮了。窗边射入一束晨曦,正好照在某个贪睡人的眼皮上。
「唔……」翻个身,躲过阳光,却窝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张开手脚把他完全包容的人,发出一声模糊的叹息:「天亮了吗?」
「好象是……」浓浓的鼻息带出睡意,本能地往舒服的地方窝得更近些。
「再睡一会吧。」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些,幸福地在他发间蹭了蹭。
「嗯……」
鸳鸯交颈,便只恨春宵苦短啊!
◆◇◇
「砰砰砰……」激烈的敲门声震碎清晨的平静,伴随着一个火气很大的男声:「唐吉祥,你醒了没?」
「谁?」闻声而起的人,不是吉祥,而是窝在吉祥怀里睡得正舒服的如意。
「是朱七那混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来的吉祥苦笑道,「他每天早上都会来把我敲醒。」
「他有毛病?」如意嘟哝这抱怨,浑然不顾下滑的被单只遮住了腰部以下,尚有大片春光暴露在晨曦中。白皙的肌肤散发着珍珠白的光泽,自然也就没注意到──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吉祥正用灼热的唇瓣在光滑却盛开着点点红的肩膀上流连,令淡淡的粉色愈发鲜艳。
「他不是有毛病,他是担心我表哥。」无奈却了解地解释。朱七外表冷漠无情偏偏长了一双桃极重的多情眼,勾人得很。他这个人又好色,既喜欢美人,也喜欢收集美人。所以看起来非常不可靠。加上他身权力中心,位高权重,难免有逢场作戏的时候,所做所为,想要人相信也难啊!可是,感情这回事,由得谁做主呢?小雪是那样的绝代佳人,便是铁石心肠在他面前也会化为绕指柔,何况朱七动了真情,便是个极重感情的人。
现在,小雪受伤了,最担心的人恐怕就是朱七。外表虽然看不太出来,但作为他的朋友,吉祥岂会不知道,他的心已乱?
「我到现在还没见过那个小雪呢!我只听说,无论是寒家还是雪家,都把他当心肝宝贝供着,更听说他与当年的罗刹公主长得一模一样。我还真想知道,打败我姑姑的女人究竟是怎么样的绝色。据说,当年『罗刹』与『无敌』并称为天下无三的美人,能令寒试武目不转睛的女人应该真的很不错吧!」
「是非常不错。真的和我舅妈一样,我见犹怜。便宜朱七了。」
「那我真的要看看了。」
「喂,你不打算见异思迁吧?」
「怎么可能?」推开用下巴在自己头顶磨呀磨的人,顺便奉送一个白眼。两个人身材相差无几,坐着的高度也差不多,难为他做出那么难的动作。「罗刹与无敌之争,是江湖中一则传奇,我也不过好奇而已。」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小雪?要不要我帮忙介绍?」
「你打算怎么介绍我?」似笑非笑地睨着吉祥,如意问。
「我的爱人啊!」理所当然地理直气壮地回答,吉祥的眼睛一片清明。
「我算服了你了。」叹气,微笑,「算了,我还是自己找机会去看看他吧!」
「真的不需要我介绍吗?」
「哈哈,再说。」
吉祥神清气爽,甚至哼着小调走进青枫阁,看到朱七正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哄着棉被裹成一团,只剩下一张小脸露在外面,倚在朱七怀中却嘟着嘴再也不肯多吃一口的丽人。
他脸上的伤已经结痂了,不久之后就会痊愈,连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依然会是那个冠绝天下独一无二的绝世美人。
也许是话已经谈开,所有的感情已经有了归宿,伊人沉静的眼眸不见默然,反而波光潋滥,风情万种。偏白的唇色是气血不佳身中巨毒的象征,也是他异于常人不妆不点却已经足够魅人的标志。此刻他嘟着唇,现出三分孩子气,更显得可爱非常。
看着朱七束手无策之下无奈而苦恼的神情,吉祥忍不住偷笑,那个唯我独尊的朱七,也有这样吃瘪的时候,不过也难怪嘛,英雄难过情关啊!
「你看够了没有?还愣着干什么?关上门别让风吹进来。」没好气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朱七正拿一双白眼瞪着他。
朱七怀里的小雪也发现了吉祥,双颊飞上羞涩的红晕。他微微挣扎,想挣脱朱七的臂膀,却被朱七搂得更紧些。当下,一张粉白的小脸,变成一团红彤彤的火焰。
「好好,关门就关门。」伸手关上门。朱七太大惊小怪了,吉祥不敢自比神医,但身为江湖中最出色的药物专家,多种药品综合调养之下,小雪的体质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轻易要得个头疼脑热也是很困难的。
「小雪,今天情况怎么样?」
「我很好,吉祥你呢?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小雪红着脸,微笑着看着吉祥。心结去掉之后,对这个从天而降美貌灵动的表弟,小雪也是很喜欢的。现在看他一大早就笑咪咪心情极度开朗的模样,想必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嗯,你看出来了呀?」笑笑,一点也不否认,刚刚和如意分手的时候定下今天晚上的约会,现在心情想不快乐都很难。
「废话少说,你找到解毒的方法了吗?时间差不多了。」朱七放下手里的碗,将小雪搂得更紧些,口气不善地问道。小雪好不容易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却是对那个惹祸精展现,实在是太浪费了。
「找到了呀。看看这个是什么?」得意地笑,晃出藏在手心的『碧玉珏』。
「是什么?」不懂,两个人一起摇头,样子还真是有默契。
「『碧玉珏』,无敌公主的遗物,唯一能彻底解决『白发三千丈』的东西。」
「这玩意你从哪里找来的?别告诉我你也认识魔教的人。」眉毛皱成一团,朱七一脸怀疑。好歹吉祥也是白道中人,他怎么会与传说中神秘无比的魔教扯上关系?而且还弄到那个无敌公主的遗物。交游广阔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这你就别管了。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把事情彻底解决掉。」
「真的?」朱七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所以我才问小雪的情况怎么样啊。小雪,你做好准备了吗?」
浅色的唇瓣现出微笑,眼中闪过明亮的光芒。「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好,我们开始吧。」
有了『碧玉珏』,解毒的过程进行得很顺利。事实上,是非常顺利。等到朱七怜惜地把小雪抱上床的时候,小雪虽然脸色有点难看,神情却很愉悦。他看着略显疲态的吉祥道:「我不会早死了,对吗?」
「对。不过终究还是会死的。」故意装出一脸的严肃,却没掩饰住翘起的唇角。
「多久以后?」小雪也笑了。
「我想,大概五十年以后吧。」大笑中吉祥转身出门,「所以,朱七,你别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瞪我,我走了。婚礼的时候我会再来的。」
「你去哪里?」看着他的背影,小雪只来得及问他这一句。
「约会。」声音隐约,人已经不见。
长白居,京城最古老也是最有名的酒楼,今天晚上,如意和吉祥就约在这里吃饭。
如意已经到了,点了一壶香片,慢慢品尝。
月白的长衫,金环束发,玉面朱唇,就算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也英俊潇洒得叫人失神。
为什么会那么刻意打扮呢?当然是因为约会啦!这可以算是两个人之间第一正式的约会,当然要好好打扮一下。
那么为什么还要戴着人皮面具?因为红颜祸水。好容貌带给人的往往都是麻烦。现在酒楼中虎视耽耽盯着他的看的人已经很多了,他又不是爱惹麻烦的人,他才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如意也觉得自己很矛盾,所以他偷偷笑,反正不管他戴什么面具,吉祥都认得出来,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错啊!
仔细想着,现在的进展是有些神速,如意也发现自己转变得太快了,不过,只有经历过生死劫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后回来的人才知道,人生在世,时间其实很短促。很多事情,如果再犹豫不决的话,错过就不可能再挽回。生命是这样,爱情也是这样。
如果一个人,在生死关头还会对谁牵牵念念的话,那只意味着一种感情一个字──『爱!』
这句话,是弟弟如月说的,在他回总坛找姑姑的遗物的时候,如月用少见的严肃这么说。这是个结论。对于身为魔教第一智囊的如月来说,他所下的结论,从来没有错过。所以他劝如意,听从心的方向。如意听他的话,再来到京城,确定自己的心意。而乍见吉祥时内心的激动和情不可抑,告诉自己,这就是他想要的人。
如意这个人,做事本来就直接,无论是计谋,还是武功,或者爱情,他的态度都直接而坦白。这是他的优点,他一直引以为豪,也不想改变。所以,不管吉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正是邪,那都无所谓了。属于他玉如意的爱情,不需要那么麻烦的条件。
等等等等,时间已近,怎么还不见人影?
长眉不自觉地皱了皱,吉祥不会是忘记了吧?年纪轻轻的,忘性就这么大,该不会是药物玩得太凶损伤了自己的脑子了?但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身为一个江湖高手,断然不可能不注意到时间的。吉祥再混,不至于混到这个程度,那么,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出事了吧?
如意没能等来吉祥。
从天黑到天亮,那条纤长的身影从未出现。
如意已经生气了,约了人又爽约,这等不守信用的行为,不值得原谅。可是当他到都找不到吉祥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糟糕了。
一个人,不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不留一点痕迹的,一定是出事了。
于是,在派出人手的同时,如意决定去找那个京城的地主,这件事,和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
夜很了,可朱七仍在忙着。他是天生的贵族,又披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四爪龙袍,国家社稷已经成为他丢也丢不开的责任。
『当今天下功劳最盛权势最高的王爷』这样的词并不是说着好听而已。所以,朱七很忙,忙得连半夜三更都还得苦命地为公事操劳。
青枫阁的外室,灯光如月。灯火下,剑眉微蹙,为国事伤神。
『笃笃笃』的清脆敲门声在半夜听起来分外刺耳,朱七惊讶地抬头,看到沐浴在月光下的绝世美人。
几乎是个与小雪不相上下的尤物,气质却截然不同。若说小雪是雪,那他就是浸在流水中利利的冰浚,美丽并且致命。就连他的声音也如冰水般清澈。
「朱七吗?」
「是!你是……」
「玉如意。」
小小吃了一惊,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之首,这等绝色,怎么没听江湖中有人提到?
「『魔公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你知道唐吉祥去了哪里?」
「吉祥?」蹙眉,不解。
「找他干什么?」
「知道?还是不知道?」不耐烦地起眼,他只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不需要太嗦的回答。
「抱歉,我已有一日不曾见过他。」
「那就是说,他真的不见了。」眼睛里闪出一道冷光,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意的话听起来很不对劲,无缘无故的,这个魔教老大怎么会突然出现找人?难道某人出了麻烦?而且,听这个口气,眼前这个人,是友,非敌。
「唐吉祥失踪了。就在昨夜到今夜之间,在京城地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怎么知道?」怀疑地睨着他,朱七不至于天真到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我怎么知道?昨天晚上他爽了我的约,今天我找了他一天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杏眼成一条缝,偶尔有杀气闪出。
「这个……恕我冒昧,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他?他是你什么人?」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传说中的玉如意冷静冷酷,怎么可能有如此激动的表现?而且令他激动的人,还是那个唐吉祥。联想起吉祥用来解毒的那块『碧玉珏』,难不成就是从这人手里拿来的?
「他是我什么人?你又是小雪什么人?我与他的关系,就和你与小雪的关系一般。」清冷的声音开始带上火气,声调也不耐烦起来。
在心底小小吓了一跳。朱七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惊讶不已。没想到那个好色如命的吉祥,真找了一个无双的美人做他的情人。
当初吉祥在一票朋友面前发下宏愿说一定要找个能与他一较高下的美人当终身伴侣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还笑他太奢求呢!天底下,美人虽多,如他一般的绝色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没想到上天真的遂了他的心愿,给他这么一个与他交相辉映的大美人,上天有的时候,也太宠溺他了吧?
「也就是说……你是吉祥的情人?」
「当然。」理直气壮,现在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说了又如何?
「那么你认为,吉祥真的失踪了?」
「当然。」他已经说了很多不是吗?吉祥的确不见了,无影无踪了。
「那么你来找我,是因为有一定的线索喽?」
「这就要问你了,朱王爷。」如意冷笑。
「你的意思是,朝中人下的手?」朱七并不笨。
「要不然我为什么来找你?吉祥从唐门来京城的路上遭遇了很多袭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都出自朝廷,而且不是有分量的人物派不出这么多尖牙利齿的走狗,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那你想我怎么做?」
「我负责江湖,你负责朝廷,我要在三天内找出吉祥,否则……」手骨『咯咯』响着,绝美的容貌现出与之不相符的嗜血狞笑,「告辞!」
「喂……」叫也叫不回渐渐溶入黑夜中的背影,朱七看着被他一身戾气震裂的大门,叹息。「玉如意的脾气,有那么暴烈吗?」
找不找吉祥呢?还用说?当然是找啊!
再怎么麻烦也都还是自己的朋友,未来还会成为亲戚,江湖道上似他这样至情至性的人已经很少,不能白白让他消失掉。再说,若真的如玉如意所说的,是朝中的人下的手的话,那么他不出手,也不太好意思。
──身为皇室子弟,早就习惯了权力斗争。手握重权力的他,怎么可能坐视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朝中的人是吧?是宁王朱裕还是福王朱祁?放眼整个朝廷,也就只有这两个堂兄弟有私下养着走狗门生了,想也不必想,准是他们之中的哪个下的手。
呵呵,是谁都好,反正他也闲了满久的,手也有点痒了。人家为他提供了那么好的机会,他不应对应对,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意?
好吧,有什么手段仅管使出来吧。他若不赶尽杀绝,就不叫朱七了。别忘记,他朱七的名号,可是用战场的鲜血染出来的!!
◆◇◇
如意说到做到。三天之内,江湖被他搅成一锅乱粥。
魔教延续数百年,一直笼罩着神秘的面纱,绝少有人知道江湖中谁是魔教教徒。但魔教拥有雄厚的实力却是个不争的事实。『魔公子』一声令下,几乎所有的渠道都已经开动,全力搜索蛛丝马迹。
就算魔教教徒对教主的命令有任何疑问,魔教仍是个恪守传统的组织。只要不危及魔教的存在和延续,教主的命令就是一切。再说,连头号智囊、从不犯错的如月少爷都认同了这行动,那还有什么疑问?
但是,竟然毫无结果!所有的方向,所有的门派传来的消息都一样,江湖中,竟然无人知晓吉祥的去向。换句话说,从那日到现在,吉祥再未在江湖中出现。那么,真的只剩一种可能。
于是,那夜里,如意再造访朱七。
依然灯光如月,只不过,朱七身边多了一个人。
脚步虚浮,呼吸浅而薄,不是个练武的人。这样的静夜里,还在朱七身边必定是重要人物,或许正是朱七的心腹。
敲门声惊动正在和他谈话的朱七。
于是,如意惊艳。
雪般清净的容颜,温文闲适的气度,灵动的双眸柔而不弱,还带着三分浅浅的妩媚。
若说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为『美人』的话,不是他还会是谁?如意从不以容颜为重,但乍见这样一个冰肌雪骨的佳人,一瞬间,也不由自主地失神。
不用介绍也知道他是谁,他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
「小雪?」
「我是,您是哪位?」淡淡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婉转的优美,吐字清楚而动听。
「玉教主,你倒是很有雅兴啊,总在半夜出现。」相较之下,朱七的声音显得不是太高兴的。他手腕一转,小雪已经坐上他的大腿,纤细的身形,恰好嵌合朱七宽阔的怀抱。
「果然不愧是罗刹公主的儿子。」微叹,若当年的雪幽明也是这般天仙绝色,姑姑在容貌上,就稍逊一筹了。不过那并不关他的事。他来,不是为寻仇,而是探查消息。
「朱王爷,有没有消息?」
朱七笑,拍拍小雪的头:「先去休息吧,不是困了吗?」
「好。」不说多余的废话,小雪轻巧地离开。只是眼中的笑容,却带着三分满意。看着他走进内厅,朱七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怜爱。
「不能对他说吗?吉祥不是他表弟吗?」
「不是不能对他说,而是不想他太担心。」说着,转向如意,「你有什么消息?」
「没有。」不快地吐气。
「我这边有,但不多。」
「是什么?」心情一振,声音稍现紧张。
「宁王朱裕的府里,最近有比较大的人事变动,少了几张面孔。而那小子,这些日子一直称病在家。我想,事情不会那么巧的。」
「当真?宁王不就是你的……呃……」
「堂弟。不过我们从来不对盘,八字不合。」朱七的笑容现出一点阴狠的颜色。「我现在在等消息。」
「什么消息?」
「确定的消息。先搞清楚吉祥到底在不在那里。」
「怎么那么麻烦?」
「那里好歹也是个王府,你知道有多少藏人的角落吗?不搞清楚怎么办?事倍功半,会很麻烦的。」
「什么时候能有确切的消息?」
「快的话,明天。」
「慢的话呢?」
「我的手下,没那么没用。」
「即使是那样,到那个时候,吉祥还有命吗?」不知道是叹息还是恼怒,如意的声音中带着一些难以察觉的无措。
「唐门吉祥,岂是那么容易就死去的角色?」朱七倒不是太担心。唐门出来的弟子,从来不会忘记毒药和暗器。何况吉祥是唐门第二高手,也是江湖最好的药篓子,无论在什么时候,他的身上总保留着救命的最后一招。
还记得当年他们在西北沙漠战场上初相识的时候,他十四岁,朱七十七岁,二人一看对方就知道是同类,所以没多久就成了好友。好奇的吉祥随着朱七上战场,并在朱七重伤而军医束手无措的时候救了朱七一命。
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朱七一直很奇怪,吉祥的服装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身形也很纤长,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啊暗器啊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啊?但不管怎么样,纵然一时失手,他也不是个轻易就玩完的人。必要的时候,就算用尽卑鄙的手段,他也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小命。
倒是玉如意,看得出来他很担心。毕竟情关难过,毕竟不见的是自己最心爱的人,谁的心里会好受?想当初小雪失踪的时候,他也心神俱裂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甚至亲手『理』掉弄伤小雪的人,连带着理了一批京城中的恶少。
将心比心,朱七能理解如意的心情,同时,他可以预见,如果吉祥真的掉了一根寒毛,眼前这个看起来美丽纤弱的男人,大概……不,肯定、绝对、毫无疑问会掀起腥风血雨。到那个时候,从朱七个人的角度来看一定会很好玩,但从『安国王』的角度来看,那将会是一件非常头大的事情。
「我失态了,不好意思。」
「不,没什么。如果人真的宁王府中,玉教主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救人啊!」
「不。我的意思是,怎么救?一个人呢?还动用贵教的高手?」
「这个要看你的消息情况了。你呢?身为吉祥的朋友,你不打算动手吗?」
「这个嘛……呵呵……」笑笑,「身为王爷,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的行动恐怕没那么自由。」
「的确。」如意点头,他知道朱七的意思。「朱王爷的确不好随便行动,但朱七是不是有所不同?我还记得,朱七在江湖中也不是个无名之辈。」
朱七终于现出豪迈的大笑,「这个问题,等明天吧!」
第八章
唐吉祥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宁王朱裕的王府里。
有很多话朱七其实并没有说出口。他不仅知道朱裕府里换了人,也知道换的人是谁。事实上,他已经确定吉祥的下落,所以才能那么悠哉地待在府里。
宁王朱裕这个人,既是他的堂弟,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人,朱七不可能不了解他是什么德性。
那家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大脑。这敢动他的朋友又动得那么明目张胆专在京城地面上行事,摆明了是挑衅。
所以,吉祥没事,顶多受点皮肉之苦罢了。比如说被人吊在了房梁上。
◆◇◇
唐吉祥现在的神智是清醒的。
虽然这几天来天天被吊在房梁上,但他没受到什么大的伤害,只是,他心里的感觉很呕。
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和如意约会,却因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全浪费了。
果然夜路走多了容易见鬼,就算是江湖一流一的高手,也不是神,也有被人偷袭成功的时候。
早说过,幕后那只黑手派出暗杀的手下都有尖牙利齿,三五个人联手的话,吉祥绝对是撑不住的。一路上能平安脱险,也是托了对手一个一个来的福。可是这一,人家却是一拥而上,下药的下药,点穴的点穴,捆人的捆人,才有了现在自己踮着脚尖似挂非挂地吊在房梁上这一幕。
「肚子好饿啊……」听着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吉祥很难过地道。
「别对我抱怨啊,我也很饿。」很委屈的声音来自他身边,一张更难过的脸在他旁边皱着眉,用和他相同的被吊着两只拇指的姿态挂在梁上。
「现在该是晚餐的时间了吧,今天他们给我们吃什么?」
「前天是青菜,昨天是豆腐,今天不会又是素菜吧。我讨厌吃素,吃得我一点血色都没有。」抱怨声更哀怨了。
吉祥转头看了看他惨白但清秀的脸,点头赞同,「是很没有血色,你多久没让皮肤见阳光了?我早说过你粉擦太多了。」
「我擦粉关你什么事?」
「你一笑起来白粉乱飞一脸毁容样吓人就关我事了。妙嗔,小妙,你的坏兴趣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我干嘛要改?」少年翻起一双与吉祥有几分相似的凤眼,不屑道。
「不改就算。以后少出现在人前就是了。对了我问了你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连你也一起被逮住了呢?」
「我怕你寂寞,来陪你啊!」
「小妙,你有这么好心?不会真叫人连锅端了吧?早叫你小心的。那些家伙捉我时候下的药是不是你配的?」
「哼,臭吉祥,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你不说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一说我就倒大楣,连刚配好的药都让那些家伙全拿走了,我都还没试过药性呢。」嘟起嘴唇,妙嗔愤愤不平。
「杀手不好混,你还是趁早改行吧!」
「呸,无本钱的生意,拿了多少就赚了多少,我才不改行呢。」
「那你就等这倒大楣吧。」
「别咒我,否则我出去了一定不放过你。」
「怕你啊,来呀。」
「哼。」长腿一伸,便要横扫过来。岂料牵动同时绑住两人指头的细韧长丝,顿时将两个人的拇指勒得更紧。
「痛痛痛痛!」十指连心,当下两人的脸色同时惨白,不得不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平衡,不再有任何激烈的动作。
能想出这种囚禁方式的人真是天才。吉祥是这么认为。更绝的是,他们居然把妙嗔和他关在一起。
冤家啊!
明知道他们的交情有点复杂,还这样安排,存心呕死人不是吗?单是用药手段上两人已经有心结在,更别提其他私下的东西了。两个人能少见一面都好,偏偏这些天来睁眼的时候便与他四目相对,看都看烦了。
虽然妙嗔脸上那至少砌了五层的厚粉已经不在出现于他清秀的脸蛋上,但终究比不上自己的亲亲爱人啊!
如意啊,爽了他的约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大发脾气呢?好想如意啊。不晓得他会不会来救人。
虽然好歹也是江湖名人,但在内力被封双手只有拇指被紧紧缚住有力也使不出来的状态下,想逃都逃不掉,现在也只能等待外援了。朱七想来是不可能出现了,那小子记恨得很,自己弄伤了小雪的帐还没算呢。现在小雪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婚期在即,朱七才不会善良地考虑别人呢!重色轻友这句话,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造的。
如意啊如意,如果你还没气昏头的话,麻烦来救人吧!
──说实话,吉祥也讨厌这里的菜,素就素吧,拜托别连点油都没有好吗?哪里来的厨子啊,手艺那么差劲,恐怕如意自己煮的还比这好吃百倍呢!
「小妙,我闻到菜味了。好象不是很好吃的样子啊!」
「我也看到了。」妙嗔的眼都直了。「豆芽,他们居然送水煮豆芽来。天啊,我最讨厌豆芽了……」
◆◇◇
「府里的两位客人怎么样了?」淡淡的笑声,从一个华服年轻人嘴里发出,剑眉星目的俊朗容颜与朱七有点相似,却远不及朱七有味道。甚至连邪恶的感觉,也淡了很多。他是朱裕,宁王朱裕,朱七的堂弟、政敌,也是一心要推翻朱七地位的对手。
他和朱七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持续了很久了,久到他已经磨练出足够的耐心玩这场漫长的游戏。朱七并不是个好对付的男人,没有完全的准备,弄不掉他。这一抓朱七的朋友,正如朱七所料,是一个小小的挑衅,让朱七在大婚前,伤伤脑筋。当然,如果朱七不解风情的话,他也不介意送上一份血淋淋的大礼。人血啊,本来就是世间最美丽的颜色。而他,向来认为人命如棋,端看如何运用而已。
不过,吉祥果然是又美又强,害他不仅浪费了一些利爪,甚至费力气端了妙嗔的组织才抢来他最新配好的强力迷药,把他弄到手。
艳若桃李,动若脱兔,不愧是久负盛名的唐吉祥,果然没让人白白期待啊。就连那个妙嗔,洗净铅华也是个清秀佳人。若不是自己不好男色,这倒是值得收藏的玩物。
「回王爷,他们都挺安分的。」
「好好看着,别让人把他们弄走,明天再放出风声,我要看看朱七这回会怎么样。」
「王爷真的要和那位……正面对上吗?」忠心耿耿的老仆,带着丝丝担忧。
「放心,朱七那家伙无情得很,不至于为两条人命和我杠上。唉,我真想看看他变脸的样子。你说朱七如果按兵不动没什么反应的话,我们是不是在他婚礼上送他一分礼物比较好?就拿他朋友的尸首吧!」
「王爷,这会彻底激怒他的。」
「呵呵,玩玩嘛,不这样人生有什么乐趣?上回本来想和朱祁一起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的,偏偏让他好狗运逃掉了。皇上这样偏袒他,真让人看不下去。」
「王爷,虽然那位……要与男子成亲似乎罕见,但并未违反我朝律法,加上皇上的倚重,想以这个打击他,本来就不易成功啊。」
「所以才要玩呐,怎么能眼睁睁地看他继续得意下去。哼,朱七这颗眼中钉,我就算拔不掉,也不会让他痛快的。」
「王爷……」
◆◇◇
「朱七,你准备好了没有?」一身黑衣的少年站在朱七面前,用那种很不恭敬的语气说,朱七有一瞬间的迷惑。
「玉如意?」
「是我。」
「你怎么……这个样子出现?人皮面具?」
「是。给我。」手掌摊开,平放在朱七面前。
「什么东西?」
「宁王府的地图。我知道吉祥在那里,不想我把皇族中人杀掉的话,最好干脆一点。」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狰狞。」就算戴着人皮面具,也可以看得出那嗜血的神情。恐怕这也是戴面具的原因吧?怕一脸的扭曲吓坏了人。看样子,的确是气昏头控制不住自己了。
「关你什么事?给是不给。」忍耐到今天就足够了。他玉如意一辈子的耐心在这几天都已经磨光,现在的他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给。」朱七起身,披上准备好的黑色外套,「走吧。」
「你也去?」
「天下王府的地图,全藏在我的脑子里,谁比我更清楚?吉祥好歹也是亲戚,我陪你走一趟吧!」
「走。」废话不说,转头走人。
◆◇◇
「肚子好饿啊……」还被吊着的人哀叹。
「我早说过豆芽很难吃。」嘟哝嘟哝,妙嗔已经被那种味道熏得全身无力了。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豆芽,光是味道就足以让他受不了。虽然没吃,但那种腐臭味道一样难闻。
「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好。肚子好饿啊!」保存体力,保存体力,这是大难来临时候最重要的。
「死吉祥,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害人家这样费尽心思抓你?」
「我?没有啊。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逮我的人是谁,他的你的雇主,你也不知道吗?」
「知道就不问你了。不过,我知道幕后主使人来头不小。」
「废话。」
「你说还有可能出去吗?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想?当然可以。我也不想和你死在一块啊。」
「也是,你在京城亲戚朋友一大堆,不怕没人救。哪像我,手下全完蛋了,想找个活口都难。唉,头痛啊!」
「喂,救了我也就等于救了你,你头痛什么?」
「你真这么以为?」妙嗔古怪一笑,「你是你,我是我,你获救与我何干?」
「小妙,说到底我们仍然是亲戚。」
「不是。」坚决否认。青白的小脸不可抑制地出现一抹神伤。「君无情,我被休。一刀,我受够了。你们姓唐,我姓。」
「小妙……」
「什么都别说。」扭头不再出声。唐吉祥轻叹,只好住口。
◆◇◇
宁王府,戒备要比朱七府邸森严得多。至少,巡夜的侍卫多得像蚂蚁。
毕竟朝中,能似朱七这般足列一流高手之林的皇族弟子并不太多。甚至很多人,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方才一路飞掠过来的时候,如意就注意到了朱七的轻功相当不错,真的进入江湖,与几大高手都在仲伯之间。不过除了朱七,其他皇族,换个角度来说与蝼蚁有何差别?
朱七和如意都没带人,两人身上一身黑衣,静静地溶入黑暗中。
朱七带路,身形矫健的两个人很快来到吉祥和妙嗔被囚禁的地方。
说实在的,朱裕也太大胆了,宁王府中那么多的坚固地方他不用,仅将他们关在普通的地牢里,是不是他对妙嗔的配药能力太有信心了呢?
寻常守卫,怎么可能挡得住玉如意?仅仅一根手指点下,一条人命就轻巧而无声地结束。
地牢里光线黯淡,倒不妨碍如意与朱七看人。待如意看清楚被吊在梁上的人后,肺部快气炸了。不自觉地手指间用力,捏碎了手边所倚靠的门框。
吉祥倒是挺意外的,没想到刚刚打了个盹,就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虽然人皮面具不怎么能保养眼睛,但形状完美的杏眼中蕴藏的激动,便叫吉祥心里暖暖的。
不自觉地看着如意,几乎以为,时光要在这一瞬间停滞。
很动人的画面嘛。若背景不是阴暗的地牢就更好了。
朱七如是评价,从怀中掏出匕首递到如意面前,「要发呆或含情脉脉请稍后,喏,先把那小子放下来吧。」
「匕首?我有。」皱眉,如意看着那黝黑不起眼的玩意道。
「我知道。不过缚住吉祥的,是天山千年蚕丝所制的绳索,除了这金鳄匕,任何刀子都切不断。拿去吧。」
「你怎么准备着那么周全。」
「因为我太了解宁王了。」耸耸肩,不当一回事地说明。
当真如此?虽然心底还在怀疑,如意仍拿过匕首,去割断细长的绳索,绳子应声而断,两个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的人,却一齐摊倒在的上,无法动弹。
伸手揽住下滑的身体,如意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吉祥竟然已经说不出的话来,他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眼神迷蒙,他身边的人,也陷入这样的状态。
「毒!」朱七心未动情未乱,判断很是准确。他果断地出手,封住两人全身重穴,然后伸手在吉祥怀里摸索。
「你干什么?」
「找药!吉祥身上总有救命的灵药,先拿来紧急救援一下,要不然……」说着,手底下果然摸到一个小铁盒,灵巧的手指快速打开,拿出乳白色的药丸,往吉祥和妙嗔嘴里塞去。
好不容易才吞了下去,朱七抒了一口气,转向如意,「走吧。」
二话不说,背起人就走。只是,如意的齿牢牢地紧紧地药着下唇,浑然不觉下唇,已经烙上血沟。
如同来时一般的迅疾无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潜出宁王府,只留下数具再也看不到太阳的尸体。
如意当然背着吉祥,失去意识的身体沉重而冰冷,让如意的心揪得紧紧的。没见过吉祥这付模样,一瞬间竟让他有生死相隔的预感。
不是没见过中毒的症状,不是没见过毒发身亡的人。但他们都不是自己心爱的人,都不会激发自己的恐惧。而如意无论如何,是不愿意看到美丽灵动的活生生的恋人,变成一具难看的尸体。
心下大恨。在临跨出宁王府之前,如意回头瞄一眼宏大的王府,生出一个主意。
救人的工作,算是完成了。过程虽然顺利,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朱七把人放在吉祥睡的客房里,长长地吐气:「怎么办?」
看着呼吸微弱脸色铁青的吉祥和那不知名的少年,如意道:「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大夫?」
「御医能请,但不保证能解毒。这好象不是普通的毒药。」
「那就先请再说。其他的我想办法。」说着,双手抚上吉祥紧闭的眼帘,在充分感受到吉祥皮肤的冰冷后,转身就走。
「去哪里?」
「你先照顾他们。我去去就来。」
◆◇◇
无星无月有风,是个适合夜行人出动的日子。也是个,适合不想见光的群体集中的日子。
许久没召集自己的手下,如意从朱七府中出来,衣衫未换就召集京城附近的人,在京城里某间大宅中集合。
无人知道教主为什么在半夜里紧急集合。教主自从从总舵回来后一直没见什么动静。也许真如月少爷所说的,正全力追求自己的心上人。
教主的私人感情,身为属下当然不好多嘴,只是本该沉浸在感情中的教主,为何一脸阴沉地站在那里?
「想办法给宁王朱裕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痛。」
「教主,要做到什么程度?」问话的是京城地区的负责人。
「暂时让他有切肤之痛就行,其他的等我命令。」
「是。」
「还有,调药师堂的高手过来,我有急用。」
「是。」
◆◇◇
御医来了,但正如朱七所料,束手无策。
药师堂的高手也来了,秘密地诊断后,只能摇头。
无人能解,无药可解。
天底下最出色的药毒专家都已经躺下,还有谁能解?这何尝不是一个讽刺?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阴沟里翻船的滋味,竟然那么苦涩。
当真绝望了?
没有。还有一线希望可以救人。还有一个家族,有能力救人。
对,四川唐门,吉祥的老家。江湖风雨中传承了那么长的历史,不可能没有秘诀。而唐门立门之本,便是毒药与暗器。否则,他们何以培养出唐吉祥这样的专家?
早在救人回来后,朱七便用信鸽传送消息,请唐门务必派高手前来。同时,备好了八百里快马,单单迎候唐门救援人员。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漫长焦急的等待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宁王府的一场大火。
火起得离奇,也烧得迅速。眨眼间已经吞没半个王府。叫人救都来不及。大火足足烧了半夜,京城的夜空都被映红了。宁王朱裕固然失去了半座金碧辉煌的府邸,人命损失却不是很大。
听说──仅仅是听说──大火起前,居住在被大火焚毁的院落里的人,都被人强行驱离。若传说属实,这便是一场蓄意的纵火。但是那天夜里火灾现场人声杂沓。人人心思都放在大火上,无人可以提出明确的证据证明的确有人放火。于是,这便成了京城又一起无头案件。
朱七才正想出手教训人呢,闻言只好暂时放弃。没办法,痛打落水狗虽然是他的爱好,但人生中若是太轻易铲除掉某些麻烦,那也是很无趣的事情呢。再说,烧掉的半座王府里正好放着他朱裕最重要的东西,这下子,够他忙一阵子了。
不问是谁下的手,看玉如意的表情就知道了。只是那也是朱七在唐门高手到来前看到的唯一的笑容,其他时候,便只看到如意守在吉祥身边失神。
朱七的婚礼推迟了。吉祥生死未卜,现在成亲也太不够意思了。当他拿这件事与小雪商量的时候,小雪只问了一句:「王爷,我爱你,你也爱我吧。」
「是。」斩钉截铁,无庸置疑。
「那么,我要吉祥参加婚礼。」
「好。」
客观来说,等待的时间并不太长,七天而已。
七天之内,吉祥和妙嗔的情况说不上好,也不见得特别糟。也许是吉祥的解毒丹起了作用,他们的呼吸虽然微弱,但也平稳。
如意一直守在吉祥身边,除了必要的睡眠以外。不过看他略显呆滞的神情,朱七免不了猜测,他到底是在担心还是在发呆?不过朱七太忙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小雪出面帮忙理大大小小的问题。
再一看到小雪,依然震撼于他雪一般的清净。白衣如雪,秀发如云。玉般的美颜上有一抹浅浅的微笑,但他用优美动人的嗓音所下达的指令,却干脆而有效。
在理问题的手法上,熟悉朱七府内幕的人都觉得,小雪办事的手段与朱七府总管管五是越来越相似了,若说小雪是管五的小徒弟,也未尝不可。
传说,小雪当年曾是天下最出色的戏子,难怪他无论从容貌、身段还是声音来看都出类拔萃,无与伦比。比起总在发呆的如意,小雪对伤员的照顾就显得周到多了──说的也是,玉如意好歹也是一大门派的头领,什么时候照顾过人了?──甚至他还有余裕把陷入不妙幻想中的如意,从悲伤中拉出来。
朱七在某些地方有点粗心,他看不出如意的失神是在尽量麻醉自己的精神,避免负面的情绪蔓延。
可是小雪很了解,一个人的心在伤痛焦虑担忧中浸泡太久而无法挣脱的话,结果会……呃……相当出人意表。
所以在闲暇之余,小雪尝试着与如意聊天,尝试着解开他的心结。
当然,事情一开始并不是很顺利。毕竟小雪不是个热情开朗活泼大方的小孩,他并不擅长先开口,而如意也不是天真无邪涉世未的孩子,他不愿意也不习惯向人敞开心扉──也许除了他弟弟和吉祥──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的聊天从一开始的一个人自问自答另一个人听而未闻到后来融洽地聊天,那也经过了好长的一段努力。聊天的结果是他们成了朋友,很君子的那种,如意甚至答应要来参加小雪的婚礼。
朱七回到王府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凑在一起的情形。虽然有点惊讶,有点不是滋味,但他也很高兴,小雪又多了一个朋友。这对自闭了好久了小雪而言,是一件好事。至于这个朋友到底是来自正道还是邪道,这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他关心的是,小雪能不能因此得到快乐。
虽然看着小雪对别人微笑有一点不舒服──好吧,他承认,是很不舒服。他知道自己在吃醋──但是看小雪那么开心的样子,他也认了。
当天晚上,朱七抱着小雪入睡的时候,轻轻地问:「交到了新朋友,开心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嗯,是个很不错的人。」小雪不自觉地动了动,在朱七怀抱里寻找最舒服的位置,带着睡意的声音娇憨而悦耳,「他很担心吉祥,我觉得他与吉祥的关系很亲密。」
「你的观察能力提高不少了嘛。他关心吉祥是很自然的,就象我关心你一样。因为他就是吉祥的情人啊。」
「真的吗?」有一点惊讶,却有更多的兴奋。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真的。」
「那他一定很担心。希望吉祥能快点好起来。」
「你啊。」朱七笑,带点酸酸的那一种,「不要太关心他哟,小心我吃醋。」
微笑,把头埋进朱七怀里蹭了蹭,双手把朱七的腰搂紧些,几乎使两个人之间毫无空隙道:「不要这样嘛,吉祥毕竟是我表弟,我很喜欢他。」
「不要对他说喜欢,对我说就好。」
「我明明就喜欢他啊。而且我并不想对你说喜欢哟。」看着朱七脸色一变,小雪笑着,俯在他耳边低低道:「我只想对你说,我爱你。」难得的甜言蜜语,难得的真情告白,虽然这段时间小雪似乎有别人带坏的趋向,但不管怎么样,都比什么都不说的他好太多了。
朱七心里一热,伸手抱紧小雪,低头就是一吻。
终章
从那夜救回吉祥起,如意的面具就没换过,可是重重的黑眼圈透过面具仍然看得很清楚。
呆呆地看着沉睡中的吉祥,手指习惯性地抚上他发黑的脸颊。已经那么多天了,一点起色都没有,天知道那颗解毒丹的药力能持续多久。到几时,唐门的人才会来?
正恍惚间,耳边传来衣袂破空的声音,还来不及回头,大门已经被人粗鲁地推开。
如意猛回头,看到两条挺拔的身影。
左边一个,眉目端正,唇边有浅浅的笑纹,菱形的嘴角微微上勾,看得出是个很爱笑的人。
右边一个,五官平凡,却长着一双眼角斜飞的狐狸眼睛,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知道是个很精明的人。
他们俩乍一看长相很不同,仔细一看仍然能看出他们的眼角眉梢的神情很是相似,也很眼熟。
「什么人?」如意低喝,同时侧身挡在吉祥身前。
「你又是谁?」爱笑的男子眉峰一挑,问。
「这里是安国王的府邸,你们半夜前来,找他有事?」
「我们不找朱七,我们找唐吉祥。阁下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你们是……唐门的人?」只有唐门的人,才是他欢迎的人。
「对。」
「有何证据可以证明?」心念一动,硬将雀跃的心情压了下来。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何人?」狐狸眼的男子起他的眼睛,带点不解。
「目前,唐吉祥是我罩的人。」
「哦?」笑脸男子──唐门老大唐无衣果真笑了,「我家小弟什么时候让别人罩了?阁下口气不小,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那本事了。」说着,双掌一摆,一股劲力已从他手掌中冲出。
要闪,时间自然绰绰有余但自己身后却躺着昏睡中的吉祥和那少年,若真闪了,岂不糟糕?当下玉如意出手,硬生生接下了那股气流。
气劲相接,顿时激起一片烟尘。原本摆在两人之间的桌椅什么的,在两股庞大内力的挤压碰撞下四分五裂不复原状。烟尘过去后,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
「高手。」欣欣然负手而立,脸上挂起浅笑,却在背地里不停地甩动撞得通红的手掌。唐大道:「如此轻易接下我这一击,你也该是江湖中一流一的高手。可是吉祥的朋友我大都认识,对你我却一点也不熟。你是谁呀?」
轻易个头!如意在心底暗骂。早听说唐门三少中吉祥的功力最高唐无衣最弱,没想到要生受他的一击也得用那么大的劲,果然不愧是唐门的嫡系传人。
「唔,你戴着人皮面具,身手又非常好,而且态度很傲慢,对吉祥又那么关切、你不会就是……」
「什么?」自己根本就没隐藏本性,他应该想到吧?
「『魔公子』玉如意?」
不摇头不点头不承认不反驳。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能在毫无提示的情况下看出他戴了人皮面具,人说唐大是当今第一易容专家,果然名不虚传。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唐大笑得更开心了,「那么告诉我吉祥在哪里。」
「我不相信你的身份。」没有证明,就算千百个特征都符合了也不行。
「你要我拿什么证明?」这可为难唐大了。唐门最经典的装满淬毒暗器的革囊和鹿皮手套他都不带在身边,这叫他如何证明?
「我让他来证明我们的身份好不好?」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的狐狸眼唐昔言唐二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睡眼惺忪却带着苦笑的朱七。
用眼神示意,看到朱七点头。
「唐无衣和唐昔言?」如意忽然出声,吓人一跳。
「什么事?」
「你们有把握救人?」
「没把握就不来了。先让我们看看人吧!」
「好。」侧身一让,躺着吉祥和少年的床榻就出现在面前。
而后听到一声长嚎:「小妙……」
耳朵轰隆隆响,半天才能恢复正常。但见唐大已跪倒在病榻前,搂住昏迷中的少年,一滴英雄泪,挂在腮边。
抬眼望去,唐二动容,朱七迷茫,看样子其中颇多隐情。但现在不是追究隐情的时候,他──唐大打算哀叹到什么时候。眉毛不自觉皱了起来。倒是唐二,在一惊之下迅速恢复神智,他一把抓起吉祥的手腕,很专业地把起脉来。
半晌,唐二脸上现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他把吉祥的手臂塞入他大哥的手中,伸手拉过叫小妙的少年的手腕,一样把脉。
同样惊讶的神情出现在唐大的脸上,他不禁将眼神调回吉祥和小妙的脸上,再与唐二对视半天,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半晌后,二人同时放声大笑,一直笑到眼泪都冒出来肠子都打结了还不能停止。
如意和朱七愕然。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如此开怀痛笑?难不成,悲痛过头伤了神智?
「什么回事?」笑声越来越惊心,如意忍不住开口问。
「没……没什么……哎哟……肚子好痛……哈哈……不行了……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摆摆手,唐二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他的手扶着直不起来的腰,笑得直喘。
「到底怎么回事?」如意低吼。
「真的……真的没什么……哈哈哈哈……」
「说!」火气大起,一把揪起狂笑不止的唐二的衣襟,恶狠狠地逼问。
「你还真暴力。」唐二吐吐舌头,好不容易缓和了自己的气息,才慢条斯理地掰开如意的手指,「我说过没事了。」
「没事?」
「对啊,吉祥和小妙只不过中了迷药而已。」
「迷药?可是……」
「他们的脸色发青印堂发黑呼吸微弱而且昏迷不醒极似中毒的症状?呵呵,那是因为他们中的药效很强啊。」
「当真?」
「我虽然不是吉祥那么出名的专家,好歹我也曾研究过。迷药嘛,是我的专长。」唐二依然忍俊不禁,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他们之前是不是曾被天山蚕丝之类的东西绑住过?那玩意对人体基本是无害的,但吉祥与小妙之前一定中了某种药物,两相结合之下,药效增强,才产生这种类似中毒的样子。更好笑的是,你们想必给他们服下了唐门的解毒丹,结果药不对症,自然起了反应,才让他们昏睡不醒。」
「这也就是说……」如意听得眼睛发直,不会吧,这也太扯了。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事。唔……也许有点事。」
「什么?」
「他们会很饿。」
如意突然觉得全身无力,生平第一他有了晕倒的冲动!
「这种奇怪的迷药,是从哪里来的?」突然觉得愤愤不平,如意含怒道。
「吉祥不会赔出这样害自己的药。八成是小妙的作品。」眼睛不自觉得看向被老大抱在怀抱里昏迷(或说沉睡)着的妙嗔,无奈地叹笑。「也只那个迷糊的家伙,才会弄出那么糗的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
「准备一桶水,冰水,越冷越好越冰越好。」
「拿来做什么?」挥手召来侍卫准备,朱七慢慢问。
「把他们弄醒啊,睡了那么多天,也足够了。」
很快的,朱七准备好了。把两个昏睡着的人并排摆好,其他人全站到一边。唐二亲手提着水桶,仔细瞄准了半天,手腕一挥,冷得嘶嘶冒凉气的水全泼在沉睡者的头上。
「好了,现在没事了。」放下水桶,唐二高兴地宣布。
似乎过了很久,如意发现自己的眼前有些发黑,才发觉自己在不自觉间屏住了呼吸。
四个人,八只眼睛器齐盯着榻上的两个人,但人家却毫无动静。不会无效吧?
迟疑的眼睛移到唐二脸上,却见他笃定地摇摇手指。
「耐心一点吧。」
又过了一会,如意已经失去了耐心,正打算揪起唐二臭扁一顿,耳畔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肚子好饿啊……」
「吉祥!」猛回头,看到湿答答落水狗一般的吉祥摇晃着脑袋爬起来,一边嘟哝,一边甩着脑袋上的水。下一瞬间,吉祥的脑袋已经被人搂进怀抱里,耳朵里传进如意近乎尖叫的声音:「吉祥吉祥吉祥吉祥吉祥……」
「如意,我好饿啊。」
另一边,刚刚苏醒过来的妙嗔也一样被人紧紧搂住,没人注意到,他略显茫然的眼神中有丝悲伤。
「那个玉如意是那么热情的人物吗?」唐二皱皱眉毛,掏掏耳朵,转向一边站着的朱七,疑惑地问。
「别管他们,你自便,我要去睡了。」打个哈欠,挥挥手,朱七走人,不再多理会那么麻烦的人们。
◆◇◇
在吉祥他们苏醒之后不久,朱七的婚礼终于能够正式开始了。
快?不会了。东西什么的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宾客也都是自己人,早就在京城里等着呢。朱七一发话,就拎着贺礼上门来了。
吉祥和如意也在观礼的人群中。他们看着一身吉服的朱七和小雪依古礼拜堂、成亲,在天地间许下相守终身的誓言,忍不住,他们的手也紧紧握在了一起。
◆◇◇
清晨,通往城外的官道上并驾齐驱着两匹骏马。马背上一双玉人如。
「好了,任务完成,我们回去了。」吉祥懒懒地伸个懒腰,愉快地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
「回哪里?」如意打个哈欠,同样懒懒地笑着。昨天闹洞房闹得太晚弄得朱七脸色发青把他们全赶了出来,所以今天有点睡眠不足。
「回四川啊。」
「我为什么要回四川?」
「喂,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啊,何况你又不丑。」
「喂喂喂,谁是媳妇啊?」
「你啊。」吉祥大笑的样子显得异常得意洋洋。
「我才不要。」
「不要也得要。要不换我当媳妇也行。不过总得回去见我爹娘吧。」
「你确定一定要去?你不怕他们……呃……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是每对父母都能接受自己儿子的伴侣是男人的。
「怕什么?是我的父母,就该面对现实嘛。」
「万一他们无法接受呢?」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接受啊。身为我唐吉祥的爹娘,心脏本来就该坚强一点。」
「哈哈,我好同情你爹娘哦。」想象着江湖出了名的冷静人物唐门大家长脸色发青面挂黑线的样子,如意笑得眼睛都了起来。很明显,他被吉祥带坏了。
此时,远在四川的唐门大家长们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大大的冷战。相视过后,弄不清楚怎么回事的老人家忽略掉这个重要的资讯。所以,当某个不良儿子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只能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抹上一把辛酸的泪了。
无论如何,唐门三大麻烦之一已经解决了一个,对唐门众人而言,实在是可喜可贺啊。哈哈!
《全书完》
后记
『吉祥如意』是个好名字,对吧。我自己也很满意呢。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很是开心,因为故事本身和故事的主人公都很可爱。我喜欢这样可爱的宝宝。所以,这个故事可能是我所写过的最最有爱情色彩的东西了。
吉祥很可爱。虽然他的脾气有一点点怪,但是怪得很可爱啊。
如意很可爱,虽然他的身份很奇特,但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喜欢。
这两个人都很可爱。所以不希望他们之间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因为大家完全可以放心地以一种很快乐的心情看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
说起来,自从写了《吉祥如意》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自己也很是喜欢写系列的东西。一个故事中穿插着别人的故事感觉很好玩的。可是如果不能好好地收尾的话,对作者来说还真不是普通的头大啊,我希望我能够做到这一点,给自己,也给广大的朋友们一个好的交代。
最近有人叫我『后妈』意思是我对手下的角色太狠,总让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可是对于这个称号,我是绝对不承认的,为什么呢?因为我本身并不是这样的人啊。(笑)
在耽美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其实早发现有很多很惨痛的故事。倒不是说写得不好或什么的,相反,正因为写得太好了,所以看起来心好痛。
从第一坐在电脑前泪洒键盘开始,我就已经决定我不会再写那么悲惨的东西。小说是个梦,我希望我的文字能让所有喜欢我的朋友们能好好地睡觉。
这么说,其实看起来有点自负了。我的文中还是有一些曲折的。要不然怎么启承转结?但是我还是尽力地把矛盾简化,总归一句话,我希望写的人和看的人都感觉很舒服。
吉祥如意中,并不是没有矛盾。事实上,如果我换一种写法,完全可以把强迫与被强迫的过程写得轰轰烈烈然后怎么样怎么样的,但是我没有,因为这是个爱情故事。很美丽甜蜜的爱情故事,所以让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幸福平常地过一生吧。
吉祥如意,其实是个很美丽的祝福,所以不要太波折哦。
说完了文,来说说最近喜欢的东西。
我喜欢小狗。前段时间老爸弄来了一条很可爱的小东西。有着扁扁的耳朵和三角形的小尾巴,还有一身蓬松的毛。它的眼睛特别漂亮,水汪汪的,看着人的时候异常专注。好可爱!好可爱!我总是抱着它到乱走,很骄傲地告诉别人,它是我家的新成员。
小东西长得很快,才不过几天它已经学会到乱走了,有一天老爸找不着它,急得满头是汗,没想到它居然从老爸的大皮鞋里钻了出来,一脸无辜地看着人,实在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个可爱的小东西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真希望它不要长得那么快,让我能好好地疼爱它。要不然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说了那么多,其实只是想让大家知道,生活快乐最重要。现代社会中谁都会有压力谁都会有烦恼,要学着找个出口发泄自己不良的情绪哦。人啊,要学会善待自己。
最后,祝大家过得好。我们下一本书再聊哦。
祝大家──吉祥如意!!
桃夭二零零四年十月
《婚礼》(全)――偶好辛苦才有时间赶出来的啊~
婚礼
四川唐门要办婚事了,不过江湖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本来,以唐门在江湖中的地位而言,任何一个出自唐门嫡系的弟子,他们的婚事无一不被世人关注。毕竟,以唐门的实力,只要他们愿意,便可以在江湖中掀起滔天巨浪。如果他们有意通过联姻的方式结合其他门派的力量的话,要称霸江湖也不是太难的事情。江湖中存在着“一统江湖”妄想的人已经太多了,那些人绝对不希望再过一个与自己竞争且势力异常强大的对手。
对于江湖中某些人这样的想法,唐门中人并非不明白,只不过他们目前还没兴趣搭理。干吗呀?还嫌自己活得不耐烦呀。争什么无聊的霸权嘛,老老实实过太平日子不是挺好的?真要活腻了的话,欢迎来到唐门的婚礼上当观礼嘉宾。唐门的弟子绝对不介意让别人来分担此刻他们面临的巨大压力,省得被眼前那位原本貌若春傲视方圆五百里的的绝世大美人的怒火烧的片甲不留被狂暴的怒气轰得尸骨无存。反正炮灰这种东西,多多益善。
现在,唐门的大堂已经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美仑美焕一副典型的礼堂模样,可是原本应该站着新人的地方,却只有一身喜庆贵气但是怎么看都有点年纪看起来不该是新人而应该是新人他娘的贵妇人占据着。她精美的五官全然扭曲,从那张殷红的樱桃小嘴喷出的语句,简直可以媲美唐门最自傲的毒药。在她的身边,一个很英俊很有男子气概的中年俊男,一边好声好气地安抚着她,一边巧妙地扣住她的手腕,防止她气愤过头真的冲出去把某个该杀的小混蛋剁成十块八块的。
场面很是滑稽。要不是这幕戏的两位主角一个是唐门现在大家长一位是比门主更神气的门主夫人,兼且他们早已在此等得心火如焚,聚集在大厅内准备观礼的唐门弟子早已经偷偷地笑出来了。
可是现在,他们不敢笑。原因?很简单。第一,取笑自己的门主和门主夫人可是大大的不敬;第二,门主夫人跳脚的理由他们也感同身受,同时,也因为被骂得太惨不敢笑。第三点,也是最最重要的原因是,新人还没出现。
他们已经在礼堂等了一个半时辰了。换句话说,离拜天地的良辰吉时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可是早该出现的新人们,却连丝鬼影都没见。
逃婚吗?这是所有人第一个想法,但是很快地,所有人一直摇头推翻了它。
怎么可能逃婚嘛。这个婚礼还是那个家伙死皮赖脸求了好久才求到的。他说自己一辈子就只爱一个人啦,如果不正式举行婚礼在天地祖宗之前昭告他的感情的话,他死也不甘。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上至门主长老,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凡是能发表意见的人都被他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地纠缠,被他那根三寸不懒之舌舌灿莲地重复洗脑,最后所以人都不堪疲劳攻势的轰炸,只得举起白旗投降同意为他和他心爱的人正正式式地举行一个婚礼。对于这个甜美的胜利果实,那个越长越可恶的家伙怎么可能不好好享受?他唐吉祥,可不是会做这种无用事情的人。
那就是他们小俩口忽然决定不举办婚礼了?
那也不可能。看吉祥那副热心的样子,他不可能放弃。吉祥的另一半看来虽然有点冷漠,但是在说服众人的时候被吉祥上上下下拉着到跑,为了增加说服力吉祥不时还用实际行动说明他们有多恩爱不让他们正式成亲有多残忍的时候,他也很大方地全力配合,反倒是看的人会脸红心跳不好意思。他一点也看不出有哪里不情愿举行婚礼的样子啊。他们怎么可能事到临头才反悔?
那就是因为小俩口到头来还是觉得对他们来说举行婚礼不太合适?毕竟他们俩都是男人呐。
恩,有道理。但是根本不可能好不好?如果只是因为性别相同这个理由就终止的话,那么从一开始就不会爱上。大家都是唐门中人,谁都知道自己的血管里流着的是热情如火也理智如冰的血液。就算是面对爱情,也会首先考虑好诸多事情。可是一旦下定决心,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爱就爱了,哪来那么多拖拖拉拉罗罗嗦嗦拖泥带水的反省和后悔?有那个无聊的时间还不如搂着心爱的人去享受浓情蜜意呢。唐吉祥正是唐门性格最典型的代表,而他身边虽然长得有些软弱却浑身上下蕴藏着锐利气息的男人,看来也不会是婆婆妈妈不干不脆去反悔的人。他们俩一看很知道很般配,一眼就晓得同样骄傲,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性别的理由就放弃?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理由让他们竟然迟到了一个半时辰?
不管出了什么事,那对新人还是赶快现身吧,要不然等到门主再也拉不住夫人的时候,一切就完蛋了。总不能让他们欢欢喜喜来观礼,却落得狼狈逃窜的下场吧?
按说,礼堂就设在唐门中,唐吉祥就住在唐门里,没道理了那么长时间还不见人影。可是事情的确如此,现在,谁都清楚唐家三少爷他就是不在唐门里,因为作为今天的新郎官,他已经到距离唐门不算远的小镇上去迎接他的爱人啦。
天知道这是什么鬼规矩,谁规定要成亲的人不能同房啊。他们明明不知道同床共枕多久了,为什么非要在成亲的头天晚上分房而睡?害得他要找如意还得从墙头翻出唐门赶上十几里路到小镇的客栈上去,天快亮的时候又的赶回去。麻烦死了。
如意倒是一点也不觉得麻烦。他甚至还有精神嘲笑吉祥。谁叫他坚持要办一个正式的婚礼嘛,活该要受到规矩的束缚。要依他的看法,两个人都已经在一起了,也就不需要那些文缛节来保证。爱着,喜欢着,自然就会牵挂,自然就会离不开。等到哪天情淡了情没了,要分开也简单得很。可是吉祥不同意。他说什么都要把婚礼进行到底。甚至为了说服人,还拉了他上上下下到乱跑无所不用其极地进行他的说服行动。虽然有点不情愿,不过还是满有趣的。特别是看到某些人被他和吉祥的亲密行为麻得鸡皮一颗一颗冒出来满脸黑线的样子,那还真是搞笑得不得了啊。不过搞笑之余,不禁还是为唐门大家长居然同意自己的儿子选择一个男人作为终生伴侣的事情而惊讶。虽然一开始看到他和吉祥手挽手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也曾很茫然无措,不过在听完吉祥的陈述特别是吉祥的“威胁”――“如果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哦”――后,万吨黑线之余,他们居然点头了。倒不是他们真的会怕了吉祥的“威胁”,而是――
“老伴啊,儿子给我们找了个男媳妇啊。”唐家老娘如此哭诉。
“恩,不过是个美人呢,一定很有面子。”唐家阿爹这么安慰。
“可是我们没孙子抱了。”唐家阿娘语气哽咽。
“不要紧,我们还有别的儿子。”唐家阿爹尚有希望。
“他们能在一起多久?”唐家阿娘很是疑惑。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不需要那么操心的啊。”唐家阿爹见招拆招。
“不知道他们俩谁的夫谁是妻哦。”亮晶晶的一双大眼里满是好奇。
“也对。”另一双眼睛带着同样的神情看过来,然后,他就被吉祥赶在他们再开口之前拉起来就跑。当他再回头看的时候,只看到两张哀怨的老脸。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谁会相信江湖中任何人都忌惮三分的唐门门主及唐门的精神领袖是这么好玩的人呐。有这么开明的父母,难怪能养出唐吉祥这样的怪胎。而这样开明的父母,当然不会对他们的婚礼造成什么障碍。即使他们已经知道,他就是魔教当代之主玉如意。不过既然连最要紧的性别问题都不在乎了,谁还会对所谓的门户之见有什么意见啊,那个一点也不重要。
不过,唐吉祥和玉如意都没想到的是,还真的有人会阻挠他们婚礼的进行。所以当吉祥和如意双骑并行打算绕过山坳转出唐门大道时,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竟被突如其来的漫天箭雨逼得狼狈地滚落马下,缩在大石头后面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唐门大门就在几里外的不远,自己却被逼得整整一个半时辰无法突破由强弓硬弩组成的箭网,更诡异的是这里已经是唐门的地盘,可是过了这么久唐门居然还毫无反映,这足以说明,守在这附近的唐门弟子很有可能出了问题。于是,唐吉祥向来笑意盈然的容月貌也罕见地蒙上一层暴躁。
相对来说,如意倒是一点也不急。一个半时辰里,他一直在观察着对方放箭的情况,从最开始的疾风暴雨到后来只为压制他们而射出的零星强箭,他都很认真地观察,甚至他还顺手从地上抄了几支箭细细地掂量。吉祥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他仔细地看着如意,想从他的眼中找出结论。
如意叹了一口气,把手中几支箭塞进吉祥手里。“你也算是暗器高手,看看这几支箭,有何不同?”
吉祥果然是唐门中人,只掂一掂便看出了端倪:“这几支的重量、金属箭头、尾羽看起来相似,实际却完全不一样。那么它们在空中飞行的速度、角度和破坏力想必都完全不同,所以……”
“江湖中很少有人能把这些箭分得清楚用得顺手。”玉如意的叹息更重。他伸出手,掌心里还躺着一大一小一长一短的一对子母箭。“而且居然连三十年不曾出现的鸳鸯锁连环都冒出来了,这阵仗不可谓不大。吉祥啊,你说他们针对的目标,是你还是我?”
吉祥想了想,摇摇头。“我得罪的人虽然多,可是还没有一个会有那么大的手笔。或者我得罪了谁却毫无知觉?不会吧。你呢?”
“我正在想。”如意露出苦笑。“可是想不起来……有可能的人,不少。真会干的……实在不清楚啊。”
看着如意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紧皱着,吉祥伸出手将那么皱纹拉平。“别皱眉毛好吗?好好的一张脸都变成包子了。”关切中,有淡淡的不舍。
如意一楞,失笑。“喂,我在想问题呢,哪有可能不皱眉的?”
“我就不皱啊。”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很骄傲地宣布。一脸得意看得如意笑容更。
“我又不是你。”如意笑得眉眼弯弯,“说实在的,很少有人能象你这样啊。”
“我这样有什么不好?绝对可以保证不乱生皱纹。”笑眯眯地说,吉祥顺手把箭头抛在地上。“现在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如意从吉祥亮晶晶的瞳孔里看出了端倪。
“你刚才一直在观察,应该大致都清楚对方的人在哪里。我们就这样……”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一阵嘀嘀咕咕后,吉祥笑问:“你觉得如何?”
“你没问题,我这边自然也不会有大碍。”如意点点头,现出几乎和吉祥一模一样的笃定的笑容。
“那好,就这么办。我数数啦。一、二、走!”
一声令下,一条人影直冲天际。
红色的礼服,以蓝天白云为底,看起来异常的妖艳,就仿佛是一团火焰,是瞬间绽放。
对于一直死盯着石头的弓箭手来说,太长时间的全神贯注令眼睛疲惫,他们在乍见那红色影子时,竟然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在急忙拉弓挽箭对着半空中的人影射去。
仅仅是一瞬间的呆楞就够了。半空中的人影大袖一挥,如蝗如雨般自上而下袭来的,便是唐门最著名的铁蒺藜。那种不求自保只求伤人的狂猛气势,令弓箭手胆寒。在急急忙忙发出第一波箭雨后,心神惶恐的他们,下意识地闪开寻求躲避的地方。
唐门的暗器,唐门的毒。江湖中最可怕的东西啊。虽然唐吉祥号称“从来不用淬毒的暗器”,可是,他却是唐门第一药毒专家,谁保证生死关头他不会下毒手?
要的就是混乱。半空中的吉祥露出得意的微笑。地面上的如意也是如此。一身吉服的他,此刻就站在弓箭手身后,如似玉的容颜,笑得越发倾国倾倒城。
弓箭手们没见过这张脸,他们也不知道他是谁,“美人”的感叹刚冒上心头,就被他身上衣服的颜色震慑住了,
这个是吉服的颜色吧?今天成亲的人中,一个是唐吉祥,另一个是魔教教主,传说中的魔公子玉如意,也只有他们才会穿上这一身大红从头红到脚的衣衫。换做别的人,就算当真吃饱了没事做,也不会穿这种颜色的。说实在话,一般男人穿起这颜色来,形象还真不是普通的丑陋。要不是新婚,谁也无法真心去忍受那种残害眼睛的打扮。所以,只看衣服,弓箭手们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不会是唐吉祥,因为唐门的铁蒺藜只有唐门弟子会使用。他只可能是那一个人。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魔教的龙头老大,是不能随便接近的。
一着之差,先机尽失。绝世的微笑中,大袖飞扬如蝶,如蝶起,如蝶灭,如蝶绚烂中,生生灭灭。
很快地,现场还能站着的人只有一个,蓝天白云下,微风吹过,衣襟袖脚猎猎,实在是张狂之至。
如意满意地看着一地的人体。他并没有下重手。毕竟是难得的婚礼,不好造太多的杀孽。他向后招了招手,早已落地的吉祥便连蹦带跳地来到他身边,只是,他肩膀上的衣服被撕扯出了一道口子,白肉红血看起来分外刺眼。
如意一见脸色阴了下来。他指着那道口子问吉祥:“这是怎么回事?”
吉祥嘿嘿傻笑:“方才在空中转得忘形,一不小心就……”
“疼吗?”不自觉地探手摸上手臂,青葱般的手指在伤口附近划过,带出水样清凉的舒爽。
“还行。”吉祥笑的仿佛一点痛感都没有,绝色的脸蛋全然一片无邪。
“箭头呢?有没有毒?”
“拔出来了。”吉祥很开心,毕竟爱人的关心足以让人沉醉不愿醒来啊。“他们的毒,难不倒我。”
那倒也是,如意点点头,收回手,扫视地上被点了穴道陷入昏迷中的弓箭手们,道:“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按说能把长弓大箭使用得炉火纯青的人,江湖中实在不多,多少都能认识一两个的,可是眼前这群人,拳脚功夫实在差劲得很,勉强也只能算江湖的三流高手。是哪门哪派会训练出这样有明显缺陷的手下?只能远攻不能近战,实在是一点用都没有。他们啊,怎么看都算不得是正统的江湖人。
想得在多也没有用,吉祥和如意正待打扫战场看看能有什么发现的时候,一个冷冷的长笑响在他们耳边。
来人绝对不在左近,方圆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都在他们俩的监视范围内。这人,绝对不在附近,可是能把声音如此清晰地传送到他们耳边连一点点声音的颤动都没有流失,很明显,这声音的主人千里传声的功夫实在了得。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朝东南方向包抄过去。谁也不会怀疑,敢于在这个时候发出声音的家伙,就是这阻击的重要人物。
若非搭建礼堂很费工夫一时半刻也重做不来的话,唐门大堂上的礼堂怕不早被唐夫人拆了个一干二净。那个小兔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人白等了那么久?虽然催促的人手也派了出去,可是到现在还一个影子也没看见。虽然她不太相信在唐门的眼皮底下会有哪个吃饱了撑着的家伙敢不要命地进行挑衅,不过人心难测,也许真的有人呆到非要挑这个时候寻仇不可呢。
想到这个可能,唐夫人不需要门主的劝慰便冷静下来了。而当她与门主短暂地交谈后,露出艳冠群芳的高贵笑容时,唐门在场的弟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们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当然,只要不是自己,谁倒霉都好是唐门弟子们共同的心理特征。正当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听从调派为预想中某人的不幸再雪上加霜的时候,门外通报有贵客到。
这位,实实在在是贵客。就连唐门的门主和夫人都不得不对他行礼。没办法,谁叫他是她大哥呢。而他们胸没的关系向来都是兄友妹恭,感情好的不得了的。世间除了自己的丈夫,也就只有他能值得自己毫无保留地热情相迎。
他是谁?天下最可怕的剑客,二十年前江湖第一浪子,而今的“试剑山庄”大庄主,一代高手寒试武。
寒试武是噙着微笑进入唐门的,他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婚礼的迟开,他的笑容令唐夫人警觉,正待追问下去,却被寒试武几近忍俊不禁的表情给堵住了。
什么事情值得见惯风雨的寒试武偷笑成这个样子?唐门上下都有些疑惑不解。
唐吉祥很沮丧――任何一个人如果抓到了破坏自己婚礼的罪魁祸首却发现不能用最直接最痛快的暴力方式讨回公道的话,都会是这样的状态。就象一只被撂在烧红的铁板上的猫,急得跳脚却无计可施,或者就象那一个不小心吞下了黄连的哑巴,苦得要命却没办法叫唤。总之就是四个字:极端郁闷!
他和如意很快地就找到了那个敢在他们耳边嚣张冷笑的人。那个人一身青衣,靠在一辆小马车的车辕上,一顶连着黑纱的竹笠顶在头上,遮住了他的容貌,只看得出他的身材算得上高大魁梧。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那人鼻子朝天用眼角瞄人的模样实在令人无名火起,当下吉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打了过去,虽然没用十成功力,六七成也是有的。
那男人接得下吉祥的招式,而且还行有余力地反击了回来。他用的招江湖中很难见到,不仅变化复,而且有的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吉祥心念动,他给掠阵的如果抛了个颜色,如意轻轻颔首,足尖在地上一点,人已经闪在马车后面,小心地撩起后窗的布帘往里瞄,看到里面从容淡定的人影,微笑,很快地退回原位,冲吉祥点点头。
然后,吉祥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朱七,你什么意思?”
男人露在薄纱外的唇角勾起一道弧痕。他手下的招式变化得更加精妙而快速。一时之间逼得吉祥手忙脚乱,不得不向后跳开,闪过这一连串的攻击。
男人也不追击,只伸手取下了斗笠,一双无情却似多情的桃眼在吉祥和如意面前微笑。
“你们成亲,居然连老朋友都不请,太不够意思了吧。”
“你怎么知道?”四川和京城相隔何止千里,朱七的耳朵再长也不至于连这消息都那么快知道吧……哎呀,吉祥忽然想起,朱七的确很有可能知道,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位与自己关系匪浅的人啊。
现在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条藕色的身影被朱七抱着牵着站在朱七身边,堪称倾国的绝世容颜上,挂着发自内心的动人的微笑。低低的柔和的声音如风吹过水面般清净优美。
“吉祥,如意,祝你们新婚快乐!”
“小雪,雪哥哥!”吉祥大笑,跳起来正要扑过去抱个满怀,却被朱七一巴掌挡了回来。朱七一手将纤细的身影搂进怀里,一边霸道地道:“一边呆去,不许靠太近。”
“小气!借抱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不是第一天看到朱七的独占欲,吉祥一点也不觉得希奇,只不过朱七这一举动,却勾起了他刚刚遗忘了一下下的愤怒。
“朱七,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
“还装傻?你不会是特地从京城到四川来找我的麻烦吧?居然派人在路上拦截。”
“哦,你说的是那些弓箭手?那些不过是我的护卫,借你的手测试一下他们的反应而已。虽然他们的武功不怎么样,但也让你吃够了苦头对不对?”注视着吉祥手臂上的伤口,朱七的表情非常老奸巨滑。
“你居然挑在现在这个时候搞什么测试?”吉祥闻言几乎吐血。这个家伙,说他不异常都没人相信。“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就是今天才适合做测试啊。今天不是你太得意戒备最弱的时候吗?”朱七笑得一脸的理所当然,“小心为上啊。”
“听你讲歪理!”吉祥快喷血了,他身形一动,正要扑出来,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如意?”他想干什么?
“你休息。”如意脸上散发着冷冷的气息,将一身大红的热烈完全压制下来了。“我来。”
“唔?!”
那边,朱七笑了,眼中闪过满满的期待。“我还没和魔教中人动过手,玉教主肯赐教当然是最好。”
“我出售,原因只有一个,你伤了吉祥,我不高兴。”
“废话少说,接招吧。”
于是飞旋的身影中,奇招迭起。
大内密传和魔教绝学到底哪一个比较厉害?这个吉祥不太关心,如意和朱七都是本质冷静得近乎冷漠的人,他们动起手来不会有很大的损失。他只看到了小雪的笑容,然后就带一点色咪咪的表情凑了过去。
“雪哥哥,小雪……”
“什么?”半转过玉般容颜,展露一朵春的笑容。
吉祥大大地陶醉了一下,伸出双手作势要抱住眼前纤细的身躯:“好久不见,给我抱一抱吧。”
“你啊……”微微笑中,也不挣扎,就让他抱了个满怀。“就一点不担心如意吗?”
“是你担心朱七吧。”
“爷他不会有事的。”小雪浅浅地笑,气定神闲的样子。
“这么信任他呐。雪哥哥,小雪,你变了很多哦。”端详那种发自内心的恬淡从容,吉祥笑得很开心,他凑近小雪的耳边,故作神秘兮兮地道:“这些日子你过得很‘性’福吧。”
“吉祥!”小雪的脸红了,慢慢渗开的红晕象冰雪下雪莲瓣绽放时候那一抹娇艳,顿时令他如雪般清净的容颜染上一层诱人的薄纱。
“别恼别恼,逗你玩呢。”吉祥大笑,伸手摸摸小雪的头,“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你一定要幸福哦。”
“你也是。”小雪微笑,给予这个兄弟同样热烈的祝福。
这边是兄弟情衷心祝福,那边却是越打越火大。
这个样子算什么嘛。如意看到吉祥一副色狼样子还真不是滋味,这小子既然都不在乎了,自己一口恶气也出了,再拼命和眼前这个出自大内禁宫的一流高手大打出手好象也没什么必要。收手罢了,大喜的日子,不好见血,再打下去的话,他可不保证自己能控制越来越高涨的狂热的战斗欲望。
相较如意稍见温和的想法,朱七就一脑子的血气冲天。唐吉祥那个色胚受到的打击恐怕还不够居然在他面前如此大刺刺地动他的人,不要命了是不是?当下,眼见玉如意出招速度略微缓慢,竟不管不顾地侧飞而出,直扑唐吉祥身前,一个大相投敲了过去,附带的还有挟带火星的怒吼:
“唐吉祥,放手!不许碰小雪!”
吉祥缩起脖子一溜烟跑到如意身后,搂着如意探出个鬼脸诡笑:“醋坛子、小气鬼、朱七大笨蛋。”
“你讨打是不是?”作势举高拳头,对那个家伙擂了过去。这小子,当真欠揍!
“耶!”吐个舌头钻回如意身后,怪叫:“如意救命,某个白痴疯了……哈哈哈哈……”
如意再也绷不住脸,一抹莞尔令绝色容颜顿时化出动人的风情。他伸手拍拍吉祥的脑袋,就象安抚一只受欺负的小狗狗:“乖!”
“如意,你也欺负我……”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如意,为他难得一见的幽默感而绝倒。
摸摸,揉揉再拍上一拍,如意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吉祥:“在哀叹下去你就真的变成小狗喽,你还要不要成亲啊,天色不早了。”
“要,当然要!”吉祥跳起来拉着如意就走,“快快快,咱家阿娘耐性可不好,我们得快点。”
“等等。”没想到身后传来小雪温润的嗓音。
“怎么?”回头看到已经安抚好朱七的小雪笑吟吟地从马车里捧出一个包袱,“吉祥,你的衣服破了不好参加婚礼吧,换上这个可好?这是我和爷送你没的礼物,玉教主也来试试如何?”
打量他手里的包袱,如意歪着头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小雪微笑,拉着朱七退开了好几步。“马车借个你们,试试吧。”
唐门内,唐家阿娘唐夫人瞪着她的兄长,心理有很不好的感觉。
很多年没见他笑得如此开怀又奸诈了,仿佛坐山观虎斗看了一场好戏般的满足或者象宠溺孩子的笨爸爸用一种无所不包的心情笑看小辈的胡闹。
“大哥,这场婚礼延迟不会是你搞的鬼吧?”越想越不对,唐夫人干脆挑明了说。
“你看我象那种捣蛋的人吗?”寒家老爹白了自己妹子一眼,仍然用谁也模仿不来的悠闲姿态喝茶。
“不象,”唐夫人承认,“但是就是。如果不是你的杰作,你现在会这么得意吗?”
“你这么说就太武断了。”寒家老爹放下杯子,微笑,“难道我就不能悠闲地品茶等着观礼么?”
“你已经有很多年没那么从容了。”他整个人的气度松弛了很多,二十年来纠结于眉心眼角的郁恨似乎完全消散,回复他原本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模样。唐夫人知道那样的郁结由何生由何灭,她也很清楚,现在她这兄长的生活中心全围绕着某个人,所以看着兄长的表情,她就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大哥,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妹子,你这么说真的很伤感情啊。”寒家老爹大笑,“我什么都没做,你信是不信?”
“当真?”
“当然。不过的确有人做了事情。”
“是谁?”目光平静,不过对自己妹子的了解已经入骨髓的寒老爹自不可能漏看她眼中隐隐的意图。他抬起下巴点了点大门外。
“他们回来了,你何不问问他们?”
大门外,翻飞如蝶影,手牵手飞过来的人,不是人们久等不至的那一对绝世佳人又是谁?
一身黄金与红玉的装扮,华丽得令人睁不开眼睛。也愈发显得他们肤白如玉,美丽动人。
这不是他们本身的礼服,而且黄金的颜色并不是普通人能穿的。只是,每个人看到那身衣服后都不得不承认,美人与美服果然是相得益彰啊。
唐夫人有很多问题要问,特别是当她看到随之而来的一双璧人后,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却让吉祥一个嬉皮笑脸给混了过去。用吉祥的话来说,他们的婚礼已经耽误太久了,闲话少说,赶紧拜堂才是正事。
说得有理。点头同意间,两个人手挽手,站在了父母长辈之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呃……对拜,送入洞房。
饶是唱礼的司仪老人家一生看过不少世面筋骨了很多很多的大风浪,可还是第一为两个男人的婚礼唱礼,实在不太习惯。看着拜完天地喜气洋洋地簇拥着新人离开大堂的唐门小辈们,他突然有种奇妙的预感。唐吉祥这个先例一开,以后至情至性的唐门弟子,会变成怎样?
打个寒战,不敢再想。干脆拉上老兄弟们好好喝几盅去。反正,婚礼总不是件坏事啊。
那边吉祥如意忙着应付前来闹洞房的一大群人。他们真是太厚脸皮了,居然想出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来折腾人。好在自己和如意反应灵活见招拆招也玩得很开心,只是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期待了很久的洞房烛夜就要来临,吉祥一边不禁烦恼怎样才能将那些玩得也兴奋简直不能收手的家伙们轰出去,一边又对待会的旖旎风情向往不已,于是,他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现出怪异的状态,就连如意也侧目,忍不住问他:
“吉祥,你脸上一半烦恼一半欣喜的表情,什么怎么做出来的?”
这边,唐门主、唐夫人拉着俏生生如一朵雪莲的寒家――唔,现在是寒家朱家共同的宝贝小雪闲话个不停。没办法,唐家阿娘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那张令她刻骨铭心只能含泪远嫁四川再不敢在中原争夺天下第一美人之位的容貌,不由得心潮澎湃。虽然她当初决定嫁入唐门的最大的原因是她一不小心爱上了那个唐门第一公子,可是一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没能多看几眼自己的嫂子,实在遗憾。于是她紧紧地拉着小雪说个不停,而那位失子复得的老爹更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地凑上去,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实际上一边乐得和宝贝儿子亲热亲热,一边气气那个独占欲超人的朱家王爷。
朱七简直快气死了,他自不好在人前使孩子性子把小雪抢回来,所以他黑着脸兀自生闷气,若不是小雪时不时送过来一个安抚的微笑,令他的郁闷抒解了些,他才不至于让一脑袋的血腥暴力幻想在现实中上演。只是,他仍然很不爽。
朱七不爽的时候,他不会呆坐着。本着我溺人溺有苦同吃的美德,他也决定让人不爽一下下,于是他偷偷出去,转进新房里,当着众人的面与吉祥咬起耳朵来。
几句话,把吉祥的脸色说得从红光满面边的青白交加在变得乌黑一片,最后,在一声令人惊讶的大吼后,吉祥跳起来追着朱七就开打。他的身后,是惊愕万分却又觉得好笑的如意,看着吉祥和朱七攀墙越瓦地追打,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明亮美丽。
如果说成亲后可以看到很多出乎意料的暴笑镜头娱乐身心电话,那么成亲也不是件令人后悔的事情嘛。
外面,大厅里,听到那一声大吼的小雪,在心里露出了苦笑。就算王爷要借唐门和魔教的人手训练精兵以应付开春来自北方的袭扰,但也不至于现在就提出那么煞风景的事情嘛。而且,依王爷和他那一票朋友平时相的样子,想来也不会是细声细气的商量,而是用毒舌相刺,怪不得吉祥会发出如此凄厉的叫声。
不过……小雪偷偷地笑开了,反正吉祥和如意也曾在他们的婚礼上捣蛋,现在一报还一报也是很公平的啊。而且,也很有趣,不是吗?
虽然经过了一点波折,但唐门前所未有的婚礼总算还是顺利完成了,不管怎么说,能完成婚礼总是件好事,不是吗?
谢天谢地,吉祥在终于争取到一个和如意独自享受的时间后,忍不住在院子里对天拜拜,然后,他带着一脑子的桃色思想,钻进房间,完成他们的洞房烛夜去也。
可喜可贺!
《吉祥如意》by:桃夭 [轻轻一跃] 178K 1-29 18:2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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