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受是兽,转世后变成人~攻宠受文~
文案:
他趴在我的面前笑,“我叫麒麟,你呢?”他摸摸我的头,“你有名字吗?小兔子!”我眼睛睁得溜圆地看着他,他黑的眼睛里一片坦然,看不到一点恶意,他,不吃我么?
“那就叫你小兔好了!”他的嘴角挂着微笑。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江湖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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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1、麒麟
绿草茵茵,微风轻掠,我站在草坪中抖动着耳朵,初春的阳光暖暖地缠绕在身体上,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抵抗不住的睡意阵阵袭来,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
风不大,可我的耳中却听到了青草被分开的悉悉索索声,还有,枯草被踩踏的声音,很轻微,但在我听来却犹如雷鸣。
睁眼,不敢去看身后是什么在接近,撒开腿,拼命地飞跑。背后的声音也一下放肆起来,再也不需掩饰了。下一瞬间,我闻到身后传来的腥臊味,微微的喘息声。我大惊,折了方向逃跑,却见得棕色的光一闪,我的身体中央传来一阵剧痛,死命挣扎,转回头,我鲜红眼中映出的是――狐狸。
后悔,若是不放任自己沉溺于阳光中的话,这只狐狸,只怕也不容易接近我吧,我绝望地垂下了双耳,放弃挣扎。
“铮”一声破空的轻响,狐狸凄厉地哀叫了一声就栽倒在地上,一只箭从它的脖颈穿透,我从它的牙齿中滚落。
一双脚跑到了狐狸的尸体前,裹着破布的手提起了狐狸的尸体,而后我半睁的眼中看到一个蹲下身来的人类。
落在狐狸的嘴里和落到人类的手中,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分别。我闭上眼睛,腰间被狐狸牙齿咬伤的地方正一阵一阵传来抽痛,身体也随着这疼痛抽搐着,忍不住,眼角有泪流出。
皮毛外传来一片温暖,身体有腾空的感觉,就像平日在山坡玩耍,从大石头上闭着眼睛跳下的样子。慢慢睁开眼,看见一张极年轻极温柔的人类的脸,眼中流露几分怜悯,“不要怕”他轻声说,一手小心翼翼地搂着我,一手拎了那只死去的狐狸。
狐狸的血正顺着穿透它脖颈的箭流出,一滴一滴,在草叶上凝成暗红。不知我的血是否也这样流着,倦意袭来,我的眼皮耷拉下去,意识陷入黑暗。
枯草的清香传入鼻孔,好温暖,脸在枯草上舒服地蹭蹭,懒懒地伸展四肢,腰间传来剧痛,我呲牙咧嘴地睁开眼,环顾四周,看到一张棕色的狐狸皮挂在墙上。我一惊,本能地撒开腿逃跑,腰间的剧痛却在瞬间使我不由自主地蜷曲了身体。
“别动,我才帮你包扎好!”温柔的声音传来,我想起来了,那个人类杀了咬着我的狐狸,抱起了我,然后,这里,是他的家么?
他趴在我的面前笑,“我叫麒麟,你呢?”他摸摸我的头,“你有名字吗?小兔子!”我眼睛睁得溜圆地看着他,他黑的眼睛里一片坦然,看不到一点恶意,他,不吃我么?
“那就叫你小兔好了!”他的嘴角挂着微笑。
麒麟每天都仔细地给我换药,采来新鲜的青草喂我,很快地,伤就好了。
麒麟把我放到屋外的草地上,我嗅着久别的草坪的空气,咬了一口面前的草叶,边嚼边回头望着他,他微笑着说:“你的伤已经全都好了,回家吧,下要小心了!”我蹦到他的脚边,头在他的脚上蹭了蹭,舍不得走,他的笑容那么温柔,他的屋子那么温暖,最重要的是,他,会保护我!
于是我吃够了青草后,一蹦一跳地,回到了麒麟的小屋里,他笑着蹲下身,轻轻摸着我的头,还是一般的温柔道:“小兔,你不走么?”我眨眨眼睛,找了个角落蹲下。
每天,麒麟清早开门,我就在他的小屋附近用餐,回到小屋后,麒麟会放一把青草和一碗清水放在小屋角落,我在门边看着他出门。他是猎人,我不懂他为什么当初没有杀我,甚至也没把我卖掉,还救我喂养我,这和我在同族中听到的关于人类的传闻完全不同。
这天,他回来晚了,身上全是血的腥味,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他拖了一只很大的老虎回来。我照例躲到墙角,虽然他身上的血腥大都是猛兽的,可还是能让我害怕的发抖,偶尔也会有野鸟或者其他的小动物甚至也有我的同族,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用看猎物的眼光看着我,这让我感到很莫名的安心。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在屋外剥皮,却是靠着墙慢慢地倒在地上,很久,一动不动。
我有些担心地晃了晃耳朵,用后腿支撑着站起身,看看四周,再用力嗅了嗅,没有可疑的味道,那只大虎也已死去多时的样子。
我鼓起勇气,慢慢地,一步一步小心地跳到他跟前,他坐在那里低着头,我歪着头看了看他,他没有动,但是却有轻轻的呼吸。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垂落在地上的手,凉凉的,还是没有动。
我着急了,跳到他的身上,前爪不停地用力抓挠着他胸前的衣服,一边唧唧地乱叫着,我知道我的声音像老鼠叫,很难听,所以我在他面前从来都不说话,不过,即使是我对他说话他也听不懂的吧,人类,只懂得他们自己的语言。
一只手缓缓地摸上我的头,我停下乱刨的爪子,仰头,瞪圆了眼看他。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我,“小兔,你在担心我吗?”他笑了,我蹭蹭他的胸口,眼里包着的泪终于由于放心而掉了下来。
“别哭,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他用带着血的手摸着我的脸,我很奇怪地没有害怕,反而舔了舔他的手心。
他只躺了一夜,第二天似乎身体就好起来了,像往常一样地忙碌去了。我破天荒地跟着他,看他剥皮、切肉、剔骨,他间或会停下来看我,微笑着说:“你不怕了吗?”我抬起后腿挠挠长耳朵,怎么会不怕,看他那么熟练地料理那只大虎,我害怕得一直都在发抖,但又不愿离开,生怕他和昨夜一样倒下。
不过,他的复原能力很好,再也没有倒下过。
这天,他又出门打猎,他关上门时,我的心脏很奇怪地抓紧了一下,似乎有不好的预感。我用爪子拼命挠门,想要他回来,今天无论如何不想他去打猎。
门又打开来,他微笑地低头,说:“怎么了?乖乖等我回来吧,我不会出事的。”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很恨自己,如果没有那样的预感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血淋淋地倒在门口,他的样子比上更糟,空着手全身是血地回来,打开门,然后咚地倒在地上。
我愣了很久,之后便疯了般扑过去推他的头,“麒麟、麒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他一直没有动,我用爪子挠他的脸,他也不动,于是我流泪了,头蹭到他的脸颊上,伸出温热的舌头去舔他脸上的血迹。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呼在我脸上的一道微弱的呼吸,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我心里有声音大声呼喊。于是我舔他的脸颊,舔他干裂的嘴唇,舔他被血糊住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帘颤了颤,终于睁开了一半,“小兔,让你担心了……”他气息微弱,我用力点头,麒麟,小兔很担心很担心你。
多少天了,麒麟的伤虽有好转,但是却不能像往常一样出门打猎了,我不一样,我啃啃屋外的青草就好,麒麟是人类,人类的食物和兔子是不一样的。
渐渐地屋内积蓄的食物慢慢少下来,麒麟是孤儿,我听他讲起过,他被人收养,可是那户人家对他很不好,常常吃不饱饭,不时地挨打,还要忍受他们对他名字的嘲笑。
于是麒麟12岁那年离开了那户人家,独自来到这个山里。我不知道他小小年龄是怎么在山里存活下来,还盖了小屋,他也没有说。
我想,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现在,他一个人在这山里,食物快要没有了,以他现在的身体也没有办法再出去找到食物了,他那受的伤让他只能躺在床上静养,怎么办?我时常窝在他的膝盖上担心地注视着他,他却依然微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遇到了一只护崽的老虎,”麒麟忽然有一天开口对我说:“我走到了它的巢穴附近才发现,可是已经晚了,那只幼崽已经半大了,懂得怎样捕杀猎物。”
“在我的箭射出去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听到在我脑后同时响起的母虎的咆哮声。”
麒麟闭了会眼睛,似乎在回忆,“幼虎听到咆哮声,不知怎么跌了一跤,我那箭便落空了,两只猛虎一起向我扑来。”
我听得身子一抖,麒麟睁开眼笑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他继续讲,那时他拼命杀了母虎,重伤幼虎,这时却听到了公虎在远的呼啸声。他顾不得再杀幼虎,就这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死命往回跑,到后来连自己怎么回的家开的门都全不记得了,只知道他睁开眼时我眼泪汪汪地一直舔着他的脸。
“谢谢你!”他微笑着对我说,我在他的手上蹭了蹭,心里很难受,我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只是一只兔子。
“你……回家吧。”他揪揪我的长耳朵,眼睛转向别,我看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这里,不就是我和他的家么!
“小兔,”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费力,“我已经快没有食物了,你……回到你原来的家去吧,否则……”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坏笑,但是眼睛仍然没有看我,“否则哪天我饿坏了指不定就会吃了你!”
我一愣,那又有什么关系,与其看你饿肚子,不如你吃了我,说不定吃了我你的伤就会好起来。
至今,我仍痛恨自己那天那个该死的预感,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预感,麒麟他,会不会就会很安全地回来了!
我爬到他的胸前舔了舔他的下巴,要吃就吃吧,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
我每天出门吃得饱饱的,拼命撑下能撑下的所有食物,如果我长得胖胖的,麒麟,你就可以吃的更多一点,伤好得更快一点。
麒麟在屋外升起一堆小火,火光照着他愣愣的眼神,“小兔,你怎么还不走,想我吃掉你么?”
我点头,吃我吧,我已经长得胖胖的了。
麒麟笑,说:“你这个傻瓜!”
他不肯吃我。
我眼见他每天和我一起吃青草,那张温柔的脸颊迅速地消瘦下去。
我心痛不已,我知道,这样下去,他会活活饿死!
今天,他刨了一堆草根,说要煮汤试试,可是不管怎么弄,草根始终都是草根,一样的没营养。
看着麒麟升起的那堆火,我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这个想法让我浑身颤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高兴!
趁着麒麟进屋时,我鼓起勇气往墙上撞去,咚的一声,我晕乎乎地摔倒在地,额头好痛,一定起了一个大包!
屋里传来麒麟的声音:“小兔,在做什么呢?不要调皮哦!”
没想到死也会这么难啊!一定是我下的决心不够!想到麒麟那张瘦得不成形的脸,心里一痛,我咬咬牙,这退得更远,拼足全身力气,想象着自己被一大群饿狼追赶着,死命往墙上一撞,墙壁发出一声大响,同时,我听到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
这就对了!我对自己说,不过,再等等,现在还不能死。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步一步朝着火堆走去,刚才的那一撞已经让我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但是我还感觉得到火焰的温度,这就够了!对不起,麒麟,我没有办法剥下自己的皮毛来,可能这样味道会不太好,你就将就一点吃吧!
我碰到火焰了,好烫!头也好痛!
“小兔!”我听见麒麟走了腔调的惊呼声,现在,我连咬紧牙齿的力气都快没有了,麒麟,我只是你的食物啊,你别想太多了,吃了我,让你的伤尽快好起来吧,看到你消瘦的样子,我……心痛啊!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我扑到火堆里,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麒麟吃了我的肉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身体再也没有任何感觉,疼痛和火焰的炙烫全都消失了,模糊听见麒麟嘶哑的哭声:“小兔,小兔,你这个傻瓜,我怎么会吃你呢!我怎么会舍得吃你啊!”
麒麟的脸贴在我身上么?我伸出舌头最后舔了一下他的脸颊,而后,麒麟那被撕裂般的哭喊声便渐渐远去了。
这是我第一听见麒麟哭!麒麟居然为我哭了!而我,不过是个食物而已!
第一世――2、秦广王
我咧嘴笑了,咦?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咧嘴笑?
头顶传来一个略带无奈的阴森的声音:“肥兔子,快点睁开眼!”我听话地睁开眼,眼前昏昏暗暗的,转头四张望,到都是这样的昏暗。
“看前面!”那个无奈而又阴森的声音再度响起,哦!前面前面!我往前面定睛一看,那……是……什么?
前面有一张紫檀木的大桌,上面摆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中间是一叠黄黄的纸张,桌后,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人端坐在紫檀木桌后,不怒而威,气势凌人,两边还分别站着几个长得奇奇怪怪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些被吓到,低声问,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那个声音是谁。
“那位就是地狱十殿阎罗之一,秦广王,切不可无礼!”阴森的声音回答道。
“那么你是谁?我怎么到这里来的?”我小小声地问,不敢回头看,我知道我死了,动物们虽无知,却也莫名其妙流传着些神仙妖怪的故事。
身后那个阴森的声音低低地怪声一笑:“我是无常!”
顿时有些晕眩,看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地狱了,有阎王,有无常,只是不知道身后这个无常是白的还是黑的,样子长得吓人不!
正胡思乱想间,秦广王开了口:“白兔,本来你的命运是老死于山林之中,为何不遵本命,却要舍身相救异族?”
我低着头,心道:难道你要我眼看麒麟饿死!
秦广王叹口气:“你可知,你的舍身并未救得那麒麟!”
什么?我的身体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秦广王,喉间似有什么东西梗着,眼前一下子浮起一片水雾。
“麒麟……麒麟他……怎样了?”我竭力控制着喉间的颤抖。
“他将你安葬后,在你坟前痛哭不止,以他那样的身体,”秦广王摇摇头,再度叹了口气“白无常已经接他去了。”
一阵天旋地转,我没有听到秦广王后来都说了些什么,眼前只不停地闪现麒麟的微笑,麒麟拖了大虎回家软靠在墙边,麒麟浑身是血静静地倒在地上……心里好痛……
“啪”,好痛!我捂住后脑一脸哀怨地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无常,“干嘛打我!”白色的!这个无常也是白色的!不是说白无常去接麒麟了吗?到底有多少个白无常啊?
白无常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秦广王大人问你话呢,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
什么,秦广王问了什么来着?我趴下耳朵乖乖地看向秦广王,眼里带着问询的神色。
“咳咳……”秦广王干咳两声,“想当年,佛祖也曾割肉饲鹰,你虽身为兽类竟也有此举,可说是难能可贵,本王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当然,让麒麟还阳是做不到的。说吧,你有什么愿望?”
“我要保护他!”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我恨透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就连作为食物也不合格,因为麒麟没有吃我!
“我要变得可以保护麒麟,我不要他再遇到危险,今后再有什么危险,都冲着我来好了,不要欺负麒麟!”我咬咬牙,晕乎乎地说出一连串话。
秦广王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他直视着我,似乎是看穿了什么,“你确定吗?不是想要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吗?人间的荣华富贵名利权势你全都可以要求的,可比你现在的这个愿望要轻松舒服得多,甚至……”秦广王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你若是想要做人间的王者,也是可以的!”
“不要!”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着秦广王大叫:“我只要可以保护麒麟的力量,其他的,我全都不要,我不要麒麟再受到伤害了!”
秦广王微笑。
“小兔……”我的耳中听到一声颤抖着的哽咽,有些熟悉的声音,不会是……不会是……我的脑中一团乱麻。
身体腾空而起,麒麟的脸在我面前,满是泪水,“小兔,你这个傻瓜……”他把额头贴向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呐呐地说:“你为什么不吃我……”撞墙很痛你知不知道,火堆很烫你知不知道,可是我都忍住了,为什么你不吃我?
麒麟只是摇头:“不要……不要再做那种傻事了……”
“好了!”秦广王威严的声音响起,“先带麒麟去转生吧!”
带着麒麟来的那个白无常应了一声,推推麒麟,麒麟看了我一眼,带泪的脸上浮起我最喜欢的温柔微笑,“小兔,谢谢你,再见了!”
“我要和他一起去!”我不顾一切地大叫。
秦广王眨了一下眼睛,说:“嗯……你会和他在一起的,不过你先等等……”
“还有事吗?”我晃晃长耳朵歪着头问。
“自然”看到麒麟和白无常已经走出殿外,秦广王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白兔,你的下一世可以和麒麟在一起,你也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他,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切地望着秦广王,秦广王举起袖子掩了下脸,随后露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他不会再有上一世的记忆,可是你却会记得,你跟他之间所有的事情……”
我乖乖跟着白无常走了,没听到身后传来的窃语,“大人,这样好吗?”“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吗?”“不,下官不敢!”“那就好好看着吧!我在这阴间第一殿呆了多久了呢……好久都没有这样新鲜的事了呢……”
没关系,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能够保护麒麟,他记不记得我那都……没有关系……
第一世 END
第二世――1、獒
“妈妈,妈妈,好可爱哦!”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谁在摸我?我懒懒地拱了拱头,暖呼呼的,才不想要睁眼睛,翻个身,我“唔唔”哼了两声,继续睡去,模糊听见,“妈妈,我要养它好不好,就要金色这只!” “当然可以,不过再等它长大一点才可以哦。”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传来,“好――”欢喜的童音渐渐远去,我蜷了蜷身体,睡觉好舒服哦!
“无邪是我的!”干什么这么吵!我咕哝了一句,扭了扭身子,决定翻个身继续睡。
“我要它!把它给我!这只小獒我要定了!”谁在抓我?好痛!我发出难受的声音,张开眼,发现自己正在一双小手臂中,抬头一看,这不是麒麟吗?虽然比上在秦广王的殿里看到时他的面孔要幼稚些,但是这就是麒麟没错!
我激动起来,麒麟,是我啊,我是小兔!嘴里不知却怎么发出呜呜的声音。
麒麟低头看了我一眼,我看他皱着眉,眼中全是怒气,他抬头大吼:“不要碰它,它是我的!”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后颈,一把把我拖出麒麟的手弯,我转回头,一个脏兮兮的半大小子正一脸蛮横地看着麒麟,麒麟已经气得发抖,却没有冲上来抢我,只在原地大喊:“小心,你要敢伤了它我饶不了你!”
麒麟原来是怕我在抢夺中受伤!我心里一暖,接下来一股怒气直涌上来,你小子竟敢惹麒麟生气!咬你!
猛地翻转身向抓住我的那只手咬去,那小子吓得一松手,我咬了个空,牙齿和牙齿碰撞发出“咔”一声闷响。
接下来我掉到了地上,麒麟大叫一声冲上来,我却一个打滚儿就翻起身来,然后半俯着绷紧身体,呲着牙瞪着那坏小子,喉间发出愤怒的低沉咆哮,心道:再敢过来就咬死你!
那小子吓得连连惊叫着后退,逃跑时还差点绊倒,我怒气未消,仍然对着他的背影大吼:再敢惹麒麟生气,我绝不放过你!“汪汪汪汪……”
嗯?怎么是“汪”?秦广王给我安排的是狗胎吗?我终于能保护麒麟了!不再像以前是兔子的时候那么没用!
“没摔伤岸吧?”麒麟抱起还在狂吼的我,轻轻摸着我的头顶,久违的温柔声音传来:“无邪,好了,他已经被你吓跑了,不要生气了,乖啊!”
我收了凶相,头在他的胸口用力地蹭着,尾巴一阵乱摇,麒麟,你不生气,我也不会生气!
麒麟笑了,我趁机扑到他的肩上使劲舔了舔他的脸颊,麒麟更加开心,把我抛向空中又接住,大笑着说:“我家无邪好厉害!”
帐篷里燃着暖暖的火堆,麒麟正起劲地说着我今天的英勇表现,他的妈妈听完,微笑着说:“不愧是獒,这么小就懂得护主了!”
獒最是护主,除了主人外不亲近任何人,哪怕是用最好的食物诱惑,也只会得到它充满敌意的威胁低吼。獒强壮,可以独斗三匹饿狼,就连最凶猛的豹子也不是它的对手!我听到的全是这样的赞叹之语,原来我可以这样厉害!
“麒麟,麒麟!”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跑过来,
“麒麟不管到哪里都带着那只獒呢,你就那么喜欢它吗?”小女孩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麒麟不语。
“那我呢?麒麟喜欢我吗?”摇着麒麟的手,小女孩脸上带着疑问,皱着眉头,一双大眼睛里有着咄咄逼人的神色。
麒麟轻轻皱眉,转过头来问我:“无邪,你饿了吧?”
我点点头,摇着尾巴低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其实我一点都不饿,不过,我很清楚,麒麟现在只是想找个脱身的借口而已。
麒麟抽出被小女孩握住的手,摸了摸我的头,说:“走吧,我们回家。”
之后再也不看她一眼,自顾自转身走了,我摇摇尾巴跟在他身边。
小女孩在后面顿脚尖叫:“那不过是条狗而已,有什么好的,只要你来我家,这样的狗要多少有多少!”
我抬头看看麒麟,麒麟脸上毫无表情,没有半点想要搭理她的样子。
麒麟一定生气了!我回头冲小女孩呲呲牙,喉间发出一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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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过去了,麒麟已经是英姿卓越的十六岁少年,我也已经是体格健壮的成年獒了,麒麟和周围的人都常说我模样像狮子,我听了很是欢喜,越强,就越能保护麒麟!
“无邪,走,我们出去逛逛。”麒麟牵过一匹马,利落地翻身上马,对我摆了下头,“走吧。”
马蹄在青草上奔腾,我在后面紧紧跟着,跑了很久,直到我快跟不上时麒麟才停了下来。
“无邪,你看,这池子很美吧!”麒麟下了马,牵着缰绳缓缓往前走。
我闻言看去,这是一个小山谷,中间一大池碧蓝的池水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辉,四周围绿草野随风轻摇,风中有香袭来,令人神清气爽。
“这是长h池,据说里面住了一条神鱼,但是那鱼脾性不好,所以也没人来这儿祭拜,”麒麟放开牵马的手,走到池边坐下,“这样反而清净!”
我踱到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着波光耀眼的池水,除了风吹野草发出的细微簌簌声外,整个山谷安静怡人,我趴了下来,闭上眼睛,这一刻,真希望可以和麒麟就这样安静地永远呆着。
有危险!就在我快要在麒麟身边睡着的时候,脑中忽然觉察出一丝危险的气息,突地站起身来,麒麟被我吓了一跳,笑着问:“怎么了?”
我四张望,风仍然吹着野草簌簌轻响,鼻子也嗅不到什么可疑的味道,池水依然平静,那……到底是……
带着疑惑继续警觉地看着四周,绝不是我的错觉,那不是杀气,但是却很危险,究竟是怎么回事?
空气中危险的味道越来越浓,我几乎可以肯定这感觉是来自池中!凝神细望,不见底的池水中隐隐出现一团黑影,难道是……
麒麟看我直盯着池水,忍不住也走上前来看着,好奇地问:“看到什么了吗?”
黑影迅速变大,我立即摆出攻击的姿势,低声咆哮,心里大喊:麒麟快走!
麒麟也看到那团黑影了,惊讶地自言自语:“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池水“哗啦”一声巨响,池面沸腾的同时,水中冲出一个巨大的身影,遮暗了半边天空。
那物落下时我清楚地看到了它的面目,那是一条巨大的鱼,一张大嘴足可轻松地吞下一匹马,口中三排利齿闪着渗人的寒光,凸着大如海碗的血红眼睛,直冲向麒麟。
有我在怎会让你动麒麟一根汗毛!毫不犹豫地在大鱼快要落到麒麟面前时扑过去,用尽全力在它的身上一撞,那鱼生生地就被我从空中撞落在地。
麒麟出门时只带了一把短刀,此刻帮不上忙的他急的直跺脚,口中大喊:“无邪,小心!”
没空回应麒麟,撞倒那鱼之后,我一个打滚翻起身来低吼着向它再度扑去,那鱼离了水也好生凶猛,竟然一摆头向我咬来,急急刹住脚,鱼头咬了个空。
双方都停了下来,那鱼也不急着回水里去,只恶狠狠地盯着我,鱼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我蓄势待发,目不转睛地寻找着攻击的机会,空气中满是腥臭之气。
忽地听到一声大呼,那是麒麟的声音,一块大石随即砸在了鱼的凸眼上,那鱼吃痛,尾上发力狠狠一拍地面,扭身便跳向麒麟。
麒麟飞快转身跑开几步,那鱼又咬了一个空,我乘机冲上前去咬住鱼鳃后方,那鱼措不及防被我咬了个正着。
那鱼在地面上胡乱翻滚弹跳起来,好不容易咬住的,我怎会轻易松开!鱼鳞虽然光滑坚硬,却在我狠命一咬之下穿透,牙齿不停地发力撕扯,竟被我生生地咬下一大块鱼肉!
暗红的血流到草地上,那鱼发疯似地用两只前鳍扒拉着地面,就像在水里游泳一样,几下子就又到了我面前,我虚张声势作势欲扑,那鱼果然被我诱得张嘴咬来。
急速侧身,跳到鱼头旁再咬上被我撕掉一块肉的地方,鱼的血渗入我的口中,冰凉。
几三番后,那鱼终于失了力气,在草地上张合着腮,眼看多半是活不成了。
不敢大意,加之刚才搏斗时体内狂暴的血还沸腾不止,我依然不停地在那鱼的鳃后疯狂撕扯。
“无邪,够了!”麒麟的声音让我在一瞬间冷静下来,放开口中紧咬的鱼肉,摇着尾巴跑到麒麟身边,麒麟一把抱住我的脖子,“无邪,你有没有受伤?”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担忧。
这才觉出自己一身全是血泥,不过那血全都是鱼的,没有被那鱼咬到,只是被它翻滚弹跳时狠狠地撞压到了几。
我摇摇头,舔了舔麒麟的脸,麒麟翻开我的长毛细细地检查过一番,确定没事后这才拍了拍我的头,说:“谢谢你救我!”
麒麟骑来的那匹马早就被惊到了远,此刻麒麟打了几唿哨它才小心地慢慢走过来。
“你能走么?”休息了一阵后,麒麟问我,我站起身摇摇尾巴表示没问题,于是麒麟上了马慢悠悠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分裂线――――――――――――
几天后,我和麒麟出门时听到一些流言,“长h池里的神鱼不知被什么猛兽咬死了,那么大的身体,鱼鳃后面的地方居然被咬烂了一大截,死状凄惨得紧!”
“别是出了什么怪兽吧?要不,咋能把神鱼从水里拖出来!”
“造孽啊,造孽!这是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
不详?听到流言时我冷笑,让那种凶恶的食人鱼活着才是不详!竟然还把它当神,愚蠢!
“开门,快开门!”黄昏,大门被拍得震天响,“谁呀?这么急慌慌的!”家中下人开了门,一群持枪拿刀的家伙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开门的下人被他们推攘得跌倒在门边。
“叫麒麟出来!”院子里乱哄哄嚷成一团,“什么事?”麒麟带着我站在走廊上看着这片混乱。
“什么事?”带头的人一声冷哼,“你小子好大胆,竟敢杀了长h池的神鱼,哼!族长有请!”说着就要上前来抓住麒麟。
休想碰麒麟一根汗毛!我带着怒意沉声咆哮,横身挡在麒麟身前。
“这畜生,竟敢护着麒麟这小子作反,一起捆了!”带头那人一脸的大麻子,对他身后的人们招手。
人群里一阵呼应,就有十几个在最前方的人持着武器冲上来,其中就有两人提着绳索。
我一声怒吼,响如雷轰,顿时,众人全都吓得后退几步,怒气越来越盛,体内的血慢慢地沸腾起来,我的双眼在众人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时已经变成了暗红,谁敢带走麒麟,谁,就死!
“疯狗!疯狗!”人群再度骚动,“李三,这、这小子养了条疯狗,不如先杀了这狗吧!”其中一个拿着绳索的人有些发抖地对着麻子脸说。
“无邪不是疯狗!”麒麟握紧了拳头大声说:“我是杀了长h池里一条大鱼,你们口口声声说那是神鱼,那么你们去祭拜过吗?神鱼带给你们什么吉祥了吗?无非就是一条食人的凶鱼罢了!”
“你、你还敢诡辩,不管你怎么牙尖嘴利,神鱼就是神鱼!”李三麻子气急败坏地指着麒麟。
“你们可有什么证据吗?无端端就说麒麟杀了神鱼,神鱼的模样大家也看到了吧,巨大无比,那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杀得了的!”一个衣着青衫手摇折扇的老者站在大院门口朗声道:“更何况,一来,麒麟从未习武,二来,那鱼的身上净是猛兽撕咬的痕迹,说不定是其他的猛兽所为,怎能怪到麒麟身上!”
李三麻子冷笑一声:“苏老先生,麒麟刚才自己就承认了,再说,我们可也是有人亲眼看见了的,族长的孙女那天路过长h池附近,正好看见他和他那条疯狗一起杀死的神鱼,来,来,倩f,说说麒麟那天和他的疯狗怎么杀了神鱼的!”
人群中分开一条路,只见一个长相甜美的红衣女子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地立在人群分开的路中。
原来是她,我眯了一下眼睛,想起以前那个在麒麟身后怒冲冲尖叫顿脚的小女孩。
“不是麒麟,不是麒麟杀的,不关麒麟的事,都是那条狗,是那条疯狗咬死了神鱼,和麒麟无关……”倩f声音颤抖,一叠声的为麒麟分辨。
“不管他事?哼哼,他养的狗,怎会不关他事!”李三麻子冷哼着,“把他们都带走,若是反抗,就先杀了那疯狗,再断他手足!”
手持武器的人们齐声应“是”,咯咯举起武器对准了我和麒麟,要攻击吗?我呲出牙,前身一低随时准备攻击。
“无邪,”麒麟的声音传来,我身体紧绷,好,麒麟,你说要先咬杀哪一个?
麒麟蹲下身抚着我的头,脸却朝着杀气腾腾的人群:“我跟你们走,神鱼是我杀的,我承担这个责任就好,无邪只是只狗而已,你们何苦为难一只畜生!”
“那可由不得你,大家一起上!”李三麻子朝人群一挥手,人群蠢蠢欲动。
“慢着,”麒麟直起身,声音中带了怒意:“你们若要用强也行,只怕带走我和无邪之前,这里就会先多几具你们自己人的尸体,无邪是獒,可不是普通的狗!你们再无知也应该听说过獒的厉害吧!”
人群里发出不安的声音,他们都清楚,以我这半大牛犊般的身躯在瞬间扑倒一个人并咬断喉管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若是要攻击我,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李三麻子沉思半响,阴森森地说:“那好,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我们决不对你的狗下手!”
“无邪,乖乖在家等我回来,我去去就回。”麒麟脸色凝重。
那怎么行,那些人一个个杀气腾腾,摆明了是要对麒麟不利,麒麟你绝不能跟他们走!我甩甩头轻轻呜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朝人群呲着牙怒声咆哮,人群再惊慌起来。
“无邪,听话!”麒麟的语气中带了斥责。
我委屈地抬头望着他,麒麟还是第一用这样重的语气,头在他的身上蹭蹭,口中低声呜咽,麒麟,你不能跟他们走啊!
麒麟蹲下身抱住了我的脖子,脸贴上我的耳朵轻声说:“别担心,我会好好回来的。”
抬起头,看了眼四周手足无措的下人,麒麟沉声说:“拿铁链来。”
有人应声而去,李三麻子带来的人都一动不动的站着,好像在看搭台演戏一般,不一会就有几人抬了一堆铁链到我面前。
当麒麟亲手把那三指粗的铁链缠到我身上时,我哭了,很伤心地颤动着嘴唇呜咽,眼泪雨滴般簌簌落下,把地面淋湿一片,心痛得要裂开一样,不是因为麒麟用铁链锁我而伤心,而是,不祥的预感和麒麟即将孤身面对的未知的罚!
全身都因为悲伤和愤怒而颤抖着,但是我不敢动,不敢违背麒麟的话,我害怕,怕麒麟因为我的不听话而弃我而去。
麒麟在我身上重重地缠了三道铁链,背上沉沉的,他拉着我走到院子里一块一人多高的假山面前,用一把巨大的铁锁锁住。
走过院子时,那些人全都很自觉地闪开一条大道,离我和麒麟远远地。
“这原本是家里人为你准备的,我没想到真的有用到的一天,对不起,吴邪,等我回来,我会好好向你道歉的!”麒麟的额头贴上我的脸,他的手微抖,声音低沉温柔,“答应我,我走后不要伤害任何一个人!”
我轻蹭他的脸,表示我答应了,于是麒麟拍拍我的头站起身来,“走吧。”他淡淡地对着人群说,直到踏出院子的门槛,他也没有再回一下头。
麒麟的爹娘在一年前携手远游,至今未归,不知道他们如果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多心痛,毕竟麒麟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他们会不会恨我?因为是我咬死了那条所谓的神鱼!这些都不重要!我对自己摇头,重要的是――麒麟,能平安回来吗?
第二世――2、陷阱
“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麒麟就不会被他们带走了!”大声的责骂,语气中满是怒意,倩f一手扶着院门,一手食指直指向我。
“吼~”我朝她一声怒咆,倩f立时吓得尖叫着逃走了。
为什么怪我?说出看到麒麟和我杀死神鱼的难道不是你吗?为什么你要害麒麟?
两天后,麒麟没有回来,我吃不下任何食物,一天没看到麒麟,我就一天没胃口。
“听说,你两天没进食了吧?”倩f出现在院门口,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目光中有着痛恨,语带嘲讽,“若不是你,麒麟他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原本只是想除掉你,没想到却因为你连累了麒麟!枉他平日对你这么好,你说,你要怎么去报答他呢?”
本在院中打扫的下人们,看见她进院全都慢慢地躲开了,偌大的园中只剩下我和她。
打量一眼四周,下人们都已躲得干干净净,倩f笑起来,眼中大有怨毒之色,“呐,你饿了吧?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我很好心吧!呵呵!”
她走过来将竹篮放在我面前揭开,一股烤鸡的味道直从鼻孔飘到胃底,我冷冷地看着她,这女人,想做什么?
“不吃吗?没关系,就先闻闻吧,我就不信你不饿!”倩f撩撩搭在肩上的长发,在我面前蹲下来,“想不想知道麒麟的情况?他现在……”
我焦急地抬起头看着她,麒麟现在怎样了?那些恶人有没有为难他?
倩f看我着急的样子哈哈大笑:“你这只狗还挺会关心主人的嘛,怪不得麒麟疼你护你!我家的那些狗,没有一个比的上你,”她的神情瞬间转冷,“不过,我很讨厌你,你若死了,我会很开心!”
不理会她的挑衅,我定定地看着她,我只想知道,麒麟怎么了?至于你有多恨我,那,和我无关!
她终于开始讲麒麟的事,麒麟出了院门后便被那群人五大绑起来,到了族长那里。
族长冷冷地盯着麒麟,半响方才开口:“惹了这么大祸事出来,你,准备怎么给众人一个交代!”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神鱼,只是一条体型巨大的食人凶鱼而已,我没有做错什么,它也是为了吃我才跳到岸上来的!”麒麟毫不回避地看着族长的眼睛。
“那是你打搅了神鱼,神鱼给你的惩罚,你不乖乖地赔罪反而还杀了它,要是上天怪罪下来,我族可是承担不起!你说,这个责任你要怎么负得起?”族长伸出苍老干枯的手指着麒麟。
“什么惩罚!哼,有什么惩罚我担着就是,决不会给大家添麻烦!”麒麟冷笑。
“哼!有骨气!你肯承担责任就好!来人,到长h池边准备祭坛,还有,把那只惹事的狗也一起带去。”拍了拍手,族长眼神阴鸷地笑起来。
“什么?”麒麟浑身一僵,“我一人就够了,跟无邪没有相干。”
“无邪?那只狗的名字?果然如传言一般,你相当爱护那只狗嘛,杀死神鱼它也有份,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脱罪!李三,先带他去牢里呆着!”李三麻子应声带走了麒麟。
“爹……”倩f在一旁听得大急,连忙插嘴,麒麟死了,那她怎么办!本来把这件事捅出来就是为了害我,没想到结果连累了麒麟。
“乖女儿,怎么了?”族长转头看着倩f温和地问,阴鸷的表情一下隐去。
“爹啊,明明女儿就是看到那只狗咬死了神鱼,麒麟根本就没有动过手,要罚也该罚那只狗才对呀!”倩f拉着族长的胳膊撒娇。
“麒麟是他的主人,他纵容恶狗残害神鱼,自然也是罪不可赦!”
“那也不能让他成为祭品呀!那只狗做祭品才对嘛!”倩f索性拉着族长的胳膊摇晃起来,“麒麟死了,那你女儿我怎么办!”咬咬牙,最后终于说了实话。
“这……爹也知道你喜欢那小子,可是……”族长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果麒麟肯把责任都推到那只狗身上,那还好办,只是看他那样子,那狗倒是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难办啊!你就放弃那小子吧!”
“都是因为你!”倩f抡起院门边一根小臂粗的木棍向我劈头盖脸打来,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都怪你这天杀的畜生,要不是你,麒麟怎么会受罚!”
没有躲闪,默默地忍受着木棍落在身上的钝痛,直到那小臂粗的的木棍“喀嚓”一声在我背上折断。
“这事情都是由你而起的,若我解开你的锁链,你会不会去救麒麟?”倩f喘息一阵后忽然问我,我连忙重重点头。
“你这混账畜生果然很听得懂人话,不枉麒麟这么护着你,”倩f冷笑,面色阴森,“那好,还有件事要提醒你,你救了麒麟,其他的族人绝不会轻易放你们走,你只需咬杀几人便能慑住他们,只有这样,你和你的主人才能逃走,明白了吗?”
又重重点头,我很清楚她的想法,不过是想我救出麒麟之时,顺带多多地为自己招惹杀身之祸罢了!只要麒麟平安,什么事我都会去做!
她见我答应,果真去找下人要来了钥匙开锁,“祭祀会在黄昏时举行,你把我带来的东西赶快吃了,没有体力怎么去救你的主人!”解开我身上缠绕的铁链,她用憎恶的语气说。
身上一轻,虽然我根本没胃口,可还是依言吃光了那只鸡,感觉不出任何味道。
“好了,赶快去吧,最好是救出麒麟后你死在那里!”倩f恨恨地盯我一眼,提起空空的竹篮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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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李三麻子已经被我扑倒在地,他手中的匕首在我眼前乱挥,我一口咬下他拿着匕首的手腕,血从断腕流进我的舌间,吐出断腕,呸,真恶心的血!和咬死那条凶鱼时一样让我反胃!
身后的人群惊叫着冲上前来,我毫不犹豫地咬向他的喉管,“无邪不要!”一声大吼,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的牙齿已经陷进了李三麻子的筋肉中,正准备发力咬断他的喉管,听到这声音时便硬生生地收了口。
麒麟!我朝着声音的来源猛冲过去,身后众人呐喊着劈下来的武器带着凌厉的风声纷纷落空。
“停下,你再动,我就杀了你主人!”阴鸷的苍老声音断然喝道,祭坛后方,麒麟被反绑着双手推出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族长目中闪动着狡光,躲在麒麟身后。
麒麟面容憔悴,手臂上多了一条长长的刀痕,新鲜的血疤很是刺眼。
我顿住身形,一动也不敢动,后面的人狞笑着围上来,我一声怒吼,他们却又被吓退几步。
“你真的有给它下毒吗?”族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口中说道。
“明明就有,我看着它吃光了那只鸡才走的,”倩f从祭坛后缓缓走出,眼中大为不解,“我买的那包砒霜倒了一半进去,怎么算它也该毒发身亡了,难不成买到了假货?”
仿佛为了回应倩f的话,我的腹中开始绞痛,喉间涌起一股甜甜的铁腥味,一缕血丝从我嘴角缓缓漏出,终于,发作了吗!
我早知道那烤鸡里下有砒霜,但就如倩f所言,不吃点东西,是没有体力来救麒麟的,我知道会有一场恶战,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吃下去!这点毒,根本就不算什么!
族长脸上现出一丝狞笑,厉声喊道:“快杀了它!”同时抬手在麒麟脑后一击,麒麟软软地倒了下去。
你敢在我面前伤害麒麟!盛怒之下,我无视族长手中的匕首直接扑了上去,如同扑倒猎物般,他手中的匕首还没来得及触到我的皮毛便被我一口咬断了脖子。
倩f尖叫一声晕倒在祭坛旁,其余的人全都怒吼着朝我冲来,我站在族长的尸体上向他们扭过头去,呲出的牙齿上有鲜血流下。
腹中绞痛一阵强似一阵,我在人群中不顾一切地撕咬着,喉咙也好,手臂也好,腿脚也好,只要被我咬到,无一不是喀嚓一声断折掉。
地上躺着翻滚哀号的人越来越多,我的身上也被越来越多的武器所刺中,眼睛早已血红成一片,自己的血的味道,人类的血的味道,全都刺激着我的鼻腔,狂暴的血液在我体内沸腾燃烧着,我全身发烫,脑中唯留杀意,砒霜引发的腹痛几乎感觉不到了,身上的伤也丝毫没有痛感。
我甩头仰天长号,狂兽对鲜血的渴望已经苏醒,除非我的头颅落地,除非周围再无一个活物,没有了麒麟的喝止,我,停不下这嗜杀的冲动!
长h池边风吹不息,不知会把这里的血腥味带到何方!我立于一堆残肢断体之中,一身金色的皮毛被鲜血染得艳红。
好安静!如同和麒麟初来时一样,四下里只有风吹草摇的簌簌声,不同的是,地上的绿草此刻大半已染成鲜红,血,仍不停从死者身上流出,从我的身体里流出,全都渗透地底。
我缓缓走向麒麟,威胁你的敌人我全都替你杀了个干净,你,终于可以安稳地生活了吧!
默默看着晕倒在地的麒麟的脸,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抽搐,再也站不稳身形,摇晃了几下,砰然倒在麒麟的身边,极力想要再看麒麟最后一眼,眼睛,却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许是天黑了吧!麒麟,我看不见你了!麒麟,我已经尽力保护你了,无邪再也不会为你惹祸上身了!麒麟,你要好好好活着……
―――
秦广王殿中一片茶香袭人,温和而清冽的茶香弥漫在这阴森的冥王殿中,显得说不出的奇怪!
秦广王轻抿了一口香茶,陡地双目一瞪,手中茶碗重重搁在桌上,厉声向我喝道:“无邪,你可知罪!”
什么……罪?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歪了歪头,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秦广王瞪了我半天,见我一点反应皆无,只得瞅向身边黑面黑袍的判官,判官见状,微一点头便踏向前来,在我面前停住,展开一卷白纸说道:“无邪,你于长h池边咬杀麒麟族人共计三十七人,无一生还,你,该当何罪!”
“是他们先要杀麒麟的,又对我下了砒霜,”我着急起来,“明明就是他们先要害死我们的!”
“大胆!为此你就杀了全部的三十七人么!”秦广王拍桌叫道。
“这……”明明就是他们先要害我和麒麟,我不过是保护了麒麟而已,为什么说我有罪,委屈地低了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我低声说:“我没有错!”
没看见秦广王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只听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淡然:“本王并非要降罪与你,你咬杀的那三十七人前世作恶多端,今世本就该有此一劫!”
我抬头,有些生气,原来你是故意吓我来着!
“无邪,你的下一世可还想与那麒麟一起?”秦广王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
那当然啊!我连忙点头,秦广王摇开羽扇,慢声说道:“你两世都和他在一起,两世却都为他死得凄惨,为何还愿下世与他续缘?”
我茫然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喜欢麒麟,喜欢和他在一起,既然喜欢,那为他死个一两又算得了什么!
“很好,你跟着白无常走吧。”秦广王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麒麟他……还好吧?”走到门口,我转身问秦广王。
“嗯?好,当然好!”秦广王的语气有些奇怪,我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秦广王眼睛望向别,缓缓开口:“你说,麒麟醒来时看到已经断气的你和一地的死尸,他会作何打算?忘了眼见的一切,回家去,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我心里一紧,小心地问:“麒麟……他怎么了?”
秦广王闭上眼,语音低沉:“他醒来后看见一切,于是疯了般大哭大笑了一整天,之后便把自己捆在你的尸身上,拖了你,一步一步走进湖中……”
我黯然垂泪,我又没有救到麒麟,我又害了麒麟,是不是我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这并不是全因为你,这是他的劫数,你若是不在他身边,他的下场会更凄惨!”秦广王微微摇头叹息,“无邪,你就别再自责了……”
是吗?我对麒麟还是有用的吗?秦广王,你可不要再骗我!
“带无邪去转生台吧!”秦广王下颚微抬看向我身边的白无常,“对了,我会再保留你的记忆,这,你可要好好珍惜了,别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嗯!我重重点头,我不会再惹事了!可是……为什么我觉得秦广王的笑容有些古怪?
第三世――1、哑儿
又是一个寒冬来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只怕这雪,今天就会降下来。
心里堵得慌,我在这户人家出生长大,至今,已经十三年了,这十三年里,从我记忆起麒麟开始,我就利用一切出门的机会到寻找,可是,麒麟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有人欺负他!
我推开门走到院里,管家在我身后追着喊:“小少爷,您要去哪里?”
我回过身冲着他笑:“黎伯,我想一个人出去走会儿,很快就回来。”
“那您要小心了,这大冷的天儿,只怕马上就要下雪了,别在外面耽搁太久啊!”
“知道了!”好在这是太平盛世,我已经十三岁,也不是小孩了,黎伯这才放我一个人出门,不象以前,想要一个人出门还得偷偷地溜出去!
信步走过长街,快到河边时,眼角瞄到身旁的小巷子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脚步没停,走过几步,心里却莫名的在意,那是什么?
也懒得转身了,直接倒退几步再转进去,快到巷子尽头的地方蜷缩着一个小孩儿,衣衫破烂,蓬乱着头发,还,赤着双脚!
我在他面前停下注视着他,他也抬起头来看着我,异常瘦削的脸,干裂的冻得青紫的嘴唇,只有一双眼幽黑清亮。
心跳突地加快,我蹲下身,仔细看着他,心里一阵比一阵激动,几乎就要大喊出声,麒麟啊麒麟,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么来这里的?饿了吗?”我蹲下身问他,他摇摇头又点点头,“那你等着,我给你买吃的来,就在这里不要走哦!”
我站起身,跑得飞快,跑到巷口时又不安地转过身来,那个黑黑的身影还是蜷在那里,压下心头的狂喜,两手合在嘴边喊:“千万不要走开啊!”
买了一堆热腾腾的包子,端了一碗甜津津的豆汁,我几乎是跑着回到麒麟的身边。
“慢慢吃,别烫到了。”我心怒放地看着麒麟埋头猛吃,一阵得意,麒麟啊,总算是找到你了!这,我绝不会像以前那样不懂人类世界的规则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
“你叫什么名字?”在他吃完食物后我问,很好奇他这一世是不是还叫麒麟。
他摇摇头,没有名字?“那你的父母呢?你一个人吗?”他的脸色一下黯淡下来,脸拼命埋进双臂之间,只看见乱蓬蓬的头发摇动着。
我的鼻子一酸,麒麟遇到什么了?我真该死!为什么没能早些找到他!
“没关系,你来我家吧。”我用热切的声音说,他的头慢慢抬起来,眼中还带着水雾,有些迷惘地看着我。
“跟我走吧,”我的手抚上他瘦削的脸颊,有些心疼地轻声说:“我会好好待你。”
他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我再问道,他又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喉咙不舒服吗?没太在意,以为是饿太久一时说不出话来,回家好好调养调养就会好了。
“你不说话,那我就叫你闷油瓶了!”我微笑地看着他,带着逗弄的语气说,他瘦削苍白的脸上浮了一点点红晕,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开心地大笑起来,揉揉他的黑发,手中一片柔软冰凉,“呐,逗你玩的呢,我姓张,字无邪,干脆你跟我姓,你就叫做,嗯……张起灵好了!”
他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大力点头,我伸手给他:“那么,起灵,我们回家吧!”
――――――
“黎伯,黎伯,”我拉着起灵冰冷的小手跨进院子,大声喊。
“来了来了,”黎伯忙不迭地跑过来,看到起灵后他明显一愣,“小少爷,这位是……”
“他叫张起灵,没有家,今天起我家就是他家了,他和我一起住!”我兴奋地直笑,“从今后他就是我弟弟了,黎伯也要好好待他哦!”
黎伯带着些许无奈的表情微笑起来,“唉……小少爷,您真是的,这位……”黎伯迟疑了一下,也不怪他,突然就带了个小叫一般的人来,还任性地说从今后他就是自己的弟弟,换了谁也会觉得不适应吧。
不过,黎伯就是黎伯,不愧是我张家的老管家,很快,他就对起灵报以和我一样亲切的微笑,“那么,今后我就叫您起灵少爷好吗?小少爷的称呼不变,这十几年来都叫习惯了,改不了口了!”
起灵抓住我的胳膊,涨红着脸轻轻点头。
“那,起灵,我们先去洗澡吧,看你这身脏得!”我很开心地拉着他跑向里屋,一边大喊:“黎伯,洗澡水就交给你了!”
黎伯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放心吧,小少爷,起灵少爷!”
我硬逼着起灵洗了两,洗得白净净,香喷喷。
第二天早早的就醒来了,睁开眼时,看到起灵在我身边睡得正熟,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像极了红苹果。
我悄悄起身,推开窗,一股寒气袭来,门外白茫茫一片,原来大雪早已下了一夜,现在也还有零碎的雪在缓缓飘落,好庆幸昨天及时看到了麒麟,不然,这么大的雪,麒麟他……
不敢再想下去,关好窗,搓着冻僵的手回到床上钻进自己的被窝,被一股暖意包围,看着起灵的睡脸,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然后满意地闭上眼再睡着。
“小少爷,”吃完午饭后,黎伯把我拉到一旁,面色有些沉重,“我去打听过了,起灵少爷他……他家在半年前失了火,亲人全都葬身火海,他因为在外玩耍未归,所以逃过此劫,但是却从此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家也没有什么亲戚可投奔,他流浪在外时全靠街坊和路人接济……唉……”
我点头,心里一酸,低声说:“我知道了,黎伯……”
转身笑着招呼在一旁愣愣看着我的起灵,“起灵,走,我们堆雪人去!”起灵点头,脸上有了笑容。
收集起地上的落雪,堆出两个雪人来,一大一小,我指着大的雪人说:“这个是我,小的那个是起灵。”起灵使劲点头。
“小少爷,起灵少爷,该吃晚饭了!”黎伯在走廊上喊道。
“知道了,起灵,走,我们去吃饭了。”拉了起灵的手,向屋内走去。
被雪覆盖的台阶有些滑,上台阶时,起灵走在我的前面,此刻他滑了脚,身体便直直地后倾过来,我一把将他稳稳抱住,顺势抱着他走完最后两阶才放下。
起灵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看向我,我笑着伸手揉了揉他头顶,说:“走吧!”
晚饭后,起灵早早就打起了哈欠,我带着他漱洗完毕,然后在我身边静静地很快就睡着了,摸摸他熟睡的脸,心里说:起灵,这,一定要幸福哦!揽了起灵的脖子,脸靠着他的脸,很快,我也睡着了。
(为什么有这一段?因为JQ是要从小培养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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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假山旁,桃开得娇艳,有一枝正好伸到了假山顶上,忍不住想要去摘下来,于是转头对起灵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摘那枝来。”
起灵伸手拦了我,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意思是他来,我笑着推开他:“我可是哥哥哦,而且是我自己想要的,当然得我自己来,你就在下边儿等着吧。”
笨手笨脚爬上假山,眼看那枝就在眼前了,脚下却不识相地一滑,糟了,我只来得及想到这两个字,身体立刻便有了腾空的感觉。
正闭了眼准备好摔个四脚朝天,没想到却落入一个软软的怀抱,睁眼一看,原来是起灵。
站起身,拍了拍胸口定定神,说:“谢谢你,起灵,真真吓死我了!”
说话间只觉脸上一道刺痛传来,不由得摸了一下痛,看到手指上有些许的血迹,什么时候擦伤的?怎么没有感觉到?
起灵跟着我的目光看去,接着一把托过我的脸,脸上刺痛的地方随即感到一片温热湿润,痒痒的。
“你是小狗吗?怎么还舔人!”有些奇怪,又有些不好意思,想推开他,却被他的手臂环过腰身紧紧抱住。
这是什么状态?我发懵了,他的怀抱温暖,身上隐隐散发出令人感到安心的气息。
没有再舔我的脸,他的手臂越收越紧,直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双手用力一推,起灵松开环绕着我的手臂,脸有些红红地摇摇头,微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顶。
咦?他揉我头顶,还用那种表情微笑,就好像是……我歪头直盯着他含笑的眼睛,这感觉,就好像是大人在宠溺小孩一样!
难道他把我当小孩了不成?什么嘛,明明就是你的年龄比较小!不服气地站到起灵的身边,还没用手一比头顶高度就泄了气,用看的也知道,起灵竟然整整比我高了半个头!
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身高就赶过我了?说起来,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一直都还当他是那个瘦瘦小小的苍白少年,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高的!
很久没有仔细打量过他了,英挺的鼻,幽黑的眼,温润的薄唇,略显苍白的皮肤,还有那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挺拔的身材,我口中啧了一声,就算我是个男人也觉得他很好看!
没想到当初那个流落街头的弱小少年居然出落成这么一副俊俏样,我张无邪功不可没啊!得意地对自己点点头,不过,也是因为他是麒麟的原因吧,麒麟的样貌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上一世,上上一世,他也长着这样的脸!
“起灵,你今年多大了?”我问,起灵用手指安静地比出十和七两个数字。
我摸着下巴,原来起灵只比我小了三岁,还真没看出来,大概是因为之前他流浪街头的时候营养不良造成的吧!
那时候他瘦瘦小小的,我还以为他只有六、七岁呢!到我家来后,一转眼就过了七年,我二十岁,他也十七岁了。
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啊……嗯?什么?我一惊,娶妻?立刻心里涌出一股酸酸的味道,难受得我直皱眉。
毕竟起灵是个男人,娶妻生子对他来说再也平常不过,该死!以前我就怎么都没想到过!只是,心里那股不情愿的感觉是什么?
想了半天,还是把心中的想法对黎伯提起,黎伯赞许地点头,“小少爷,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老黎身上了,不过……”黎伯看着我笑,“别光顾了起灵少爷,小少爷您的年龄可是比起灵少爷还要大上三岁,是不是也该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老黎我一定也会为小少爷好好留意的!”
我立时红了脸,一直以来脑中都只有起灵一个人的身影,哪里还想得到其他,我娶妻吗?眼前浮现出起灵的笑脸,心中一慌,于是胡乱地点头,赶紧从黎伯面前逃了开去。
―
我父母早亡,留下十几亩田地,只需收收租便可逍遥度日,家中一切开支都有黎伯打点,黎伯从十几岁就进到我家,二十来岁就当上了管家,一直尽心尽力,所以父母临终前很放心地把我托付给了他。
很快,黎伯就拿到了好几家姑娘的画像来,我看了看,也不是说人家姑娘不漂亮,只是一想到是要嫁给起灵,我的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干脆让起灵自己挑好了。
叫来起灵,挨个展开画像,把意图一说,不知为何,起灵却皱起眉头变了脸色,仿佛有些不高兴。
“你觉得她们都不好看么?那我让黎伯再留心多找找……”我干笑,心里酸涩得紧,原来就算和起灵同样身为人类,我也不能永远和他在一起!
起灵摇头,直直地看了我好一会儿,转身就走,我不知道该怎样接着说下去,只得眼睁睁看他走出门外。
“黎伯,你说,起灵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那天你拿来的画像他一个也没看上眼!”
“那小少爷你呢?有没有看中意的姑娘?”黎伯问我。
忽觉一阵心灰意冷,我垂了头无精打采地说:“别管我,先给起灵找到合适的再说。”
回到自己房中,只觉全身绵软无力,和了衣就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感到被谁注视着,我醒了过来,看到起灵正坐在床头看着我,眼中全是忧郁。
“起灵,怎么了?”我撑起身来,仍旧觉得无力,便顺势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邪……不……不要……”嘶哑至极的声音从他口中费力地发出,像是每一个字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竟然说出话来了!起灵在我和他相了十年后第一说出话来!
我惊喜地看着他:“起灵,你终于能说话了!”起灵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仍是一脸浓浓的忧郁。
一把将我拉进他的怀中紧紧搂住,起灵用他那嘶哑的声音继续说:“不……要……离开……不……要让……我……离开……你……”
是说不想离开这个家吗?抽出被他压在怀里的双手,环到他身后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有些涩涩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走的。”听到这话,起灵眼睛一亮。
我心中酸楚,却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说:“你成亲后,你和你的她都可以住在这里,因为这里是你的家。”
起灵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紧搂住我的手松了松,直视着我的脸,眼中的幽怨似乎快要满溢出来,我扭过头,尽量不去看他,喉间堵得慌,却仍是拍着他的背说:“没关系,没关系……”声音发颤。
伸手扳起我的下巴,起灵的脸朝着我覆了下来,嘴唇被有些慌乱地轻咬着,却让我感到一阵迷乱,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直到起灵温软的舌撬开牙关,顺理成章地滑进口腔里四下搅动时,这才拉回一点点理智。
用力推开起灵,带着迷惘轻皱了眉看着他:“起灵……你……”
起灵声音仍旧嘶哑:“邪……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只是心脏仿佛要蹦出胸腔般跳得厉害,起灵微喘的呼吸吹在脸上,痒痒的,屋内空气闷热暧昧,让我既想沉溺其中,又想逃离开去。
“怎么会讨厌你!”把头斜依在他的肩上,十指交叉搂了他的腰,我垂了眼帘看向正环着我的手臂说。
―――――――――――
下巴被起灵的长指托起,对上一双满是惊喜的眼,那滚烫的唇再覆盖下来,不再压抑地重重啃噬吸吮,仿佛要掏空肺中的空气,我在起灵炽热的吻里几乎窒息,软软地瘫靠在他身上。
胸口忽觉得一凉,却是起灵的手指解开了我的腰带,衣衫大开,从胸口一直露到了小腹,我的脸霎时间红了起来,嗫喃着说:“起……起灵……你做什么……”
起灵笑而不语,两只手指搭上我的胸前,在那突起之上轻揉,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本就乏力的身体这下更是力气全无,靠在起灵怀中直往下滑,慌忙中用手支撑,手却恰好按在起灵的双腿之间,手中传来一片高温,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胀大变硬。
起灵停下动作,嘴角斜斜往上一挑,哑声道:“邪……你勾引我……”
我慌忙摆头,脸涨的通红,一叠声的说:“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故意……”起灵凑上来的唇把我没说完的话给堵了回去,手指轻轻划过我胸腹,直往下摸,我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却被他顺势推倒在床上。
胸口被重重吸吮,起灵的手在我下身用力揉捏,很快地觉得燥热难当,口里按捺不住地逸出呻吟,更引得起灵加重了手中力度,禁不起这样的刺激,不由得嗯出声来,身体一阵颤抖,下身肿胀炽热的感觉被释放,发烫的液体从起灵手中喷出,溅到我的肚腹之上。
“这么快么?”起灵看了眼手中的液体,瞅着我笑,声音已经没有方才那样嘶哑了。
“小少爷,起灵少爷,吃晚饭了。”黎伯在门外大喊。
我和起灵对视一眼,没来得及答应,黎伯已经推门而入,“小少爷,起灵……少爷……”一眼看到我们的尴尬模样,我衣衫大开,头发凌乱,起灵正侧压在我身边,手中还有……
黎伯愣了两秒,口中讶异无比地“哦!哦!”了两声,赶紧关上门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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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伯出去后,我和起灵呆楞地对视半响,“怎、怎么办……黎伯……黎伯他……”我几乎要晕过去,居然就这样被看见了……这、这要我今后怎么去面对黎伯呀……
起灵沉默了一阵,然后揉揉我的头顶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轻声道:“别怕,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和黎伯谈谈,晚饭我会给你端过来的。”
我红着脸点点头,看着起灵收拾好两人身上的凌乱后走出门去,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这才想起,我不是比起灵大了三岁吗?为何是起灵鼓起勇气去面对黎伯,而不是我?张无邪你真是没种透了!心里对自己的胆小一番痛骂,接着倦意袭来,便沉沉睡去。
“无邪,无邪……”嗯?有谁在推我的肩,揉揉眼睛睁开,原来是起灵端了饭菜进来。
我撑起身,结巴着问:“起、起灵,黎伯他、他说什么了?”想起方才的事,不禁又是一阵脸红。
“别怕,没关系,”起灵拍拍我滚烫的脸,一脸的笑意,“黎伯只说:‘怪不得你们俩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个喜欢的姑娘,我辛苦找来的画像你们谁也不多瞧两眼!’然后就让我端了饭菜过来和你一起吃。”
“他真的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我还是有些不安,起灵摇摇头,说:“放心吧,我看黎伯也没有要责怪我们的意思。”
吃完晚饭后,起灵收拾碗筷出去,良久方才回来,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摇摇头不肯说。
入夜,黎伯再也没有来过,我躺回床上,起灵跟着钻进我的被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虽然我们总是同睡一张床,但是一直以来都是一人一床被子。
“起灵” “嗯?” “你这是……?”
起灵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在我耳边轻轻吹气,说:“继续我们晚饭前的事呀。”
“……”再地红了脸,头偏向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起灵的身体压上来,有一些烫烫的,平时身上让我觉得安心的那股气息此刻却让我心跳不已。
手自自然然地滑进我的衣衫,两指抚上胸前突起搓揉,耳垂被轻咬着,身体里微微涌出一阵酥麻。
“起灵,起灵……”低声唤着他的名,起灵抬起头来凝视着我,温润的唇落下,在我的唇上咬噬,忍不住伸手揽了他的脖子,手指伸进他柔顺的发间压下,舌也在他唇间挑诱,起灵的呼吸一下紊乱起来,狂乱地吮吸着我的唇舌。
被压着的股间感受到起灵下身的变化,有件事物正逐渐灼热、涨大、坚硬。
起灵的指尖从胸口轻轻划向小腹,一直划至小腹下方,手包裹住我的□,只揉捏了几下,□便在他的手掌中涨大挺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甲在铃口一划而过,引起我的一阵颤动,喉间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慌慌张张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衫,却没想到却用力过猛,把他的衣衫半退了下来,露出一半结实的肩和胸膛。
“……”“……”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好,但又像被吸引似的,眼光一遍一遍地扫向他的胸腹之。
“邪……”起灵有些微哑的声音响起,“你那么急着想要?”看着我的眼中全是戏谐。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拉了被子想把全身蒙住,却被起灵捉住双手压至头顶。
衣衫被解开,有些微凉,起灵的头俯向我的胸口,舌尖在突起上来回画圈,然后重重地舔舐吸吮,禁不住这刺激,口中漏出些许呻吟来,身体微微弓起,起灵见状,一只手便顺着小腹直往下滑至股沟。
我顿时僵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红着脸看向他:“你、你做什么?”
起灵笑笑,不答,伸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木制的小圆盒子,打开盒子,一股淡淡的香四散开来。
“这是什么东西?”我忘了第一个问题,好奇地看着盒中淡黄色的香膏。
起灵看了看我,然后抿着嘴笑,说:“这是黎伯给的,说是有了这个才不会伤到你……”
我疑惑地睁大眼:“什么不会伤到我……?”
没再解释,起灵伸指挑了一块起来,只见那淡黄色的膏体在他指上迅速溶化散开,包裹住了他的手指。
“邪,你放松……”起灵低声说,直到脚被拉高至他的腰间,那根沾满香膏的手指慢慢进入我的□时,我才明白过来他刚才所说的话,没想到他会进入那里,不过的确是不很痛,只是有些涨涨的奇怪感觉。
正待说话,他一手揽过我的脖子,薄薄的唇便覆了上来,温热的舌也顺势侵入口内,带着几分狂乱四下挑弄着,身下,他的手指不停的□转动,很快就从股间涌起一片酥麻,而后扩散到四肢百骸,眼前好似笼了一层轻雾,却又觉得有些涩涩的睁不开。
得寸进尺般,起灵的手指由一只变为两只,在外围轻压两下后便缓缓地进入,用力抓住他背后的衣衫,忍住最初进入时的痛楚,很快适应后,比之前更加强烈的酥麻感再度袭来,我禁不住弓起身子直往他的身上蹭去。
起灵的手指抽了出去,身体里顿时有空荡荡的感觉,半睁眼望向起灵,难耐地靠向他,起灵哑哑地唤了一声:“邪……”接下来便感到有灼热抵触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就觉下身被狠狠撑开,随那硕大坚硬的灼热一同进入的还有奇怪的满涨感和被撕裂的剧痛。
“啊……”忍受不了的疼痛使我叫出声来,紧紧抓住了起灵的胳膊,勉力睁开眼,喘息着颤声说:“起……灵……好……痛……”
起灵停止了动作,凝视着我的眼里满是难耐的□,额上粘满密密的汗珠,他仿佛有些吃力地说:“邪……你、还好吧?”
我摇头,他俯下身来,在我耳边轻咬,声音又有些嘶哑起来:“邪,对不起……你、忍一忍……”
起灵的身子一挺,撕裂的剧痛再度传来,只痛得我眼前一,全身颤抖着,只剩下咬牙吸气的份儿。
没有再动,疼痛随之慢慢缓解,我松了口气,正待说话,他却再度缓缓抽动,忽地心中一怒,压住他的肩一口咬下,起灵抬起头,看着我邪魅一笑,笑得我心里直发毛,“你、你、笑什么……”我竭力压下喘息,挣扎着说。
身下传来重重的□感,这,不仅是疼痛,更有异样的感觉随着律动冲击至大脑。我用仅存的力气咬住下唇,不让呻吟溢出,原本软瘫的身体禁不住疼痛褪却后,伴随他的□而袭来的一波一波的快感,不由自主地开始追逐起给予感觉的来源。
看着我的迎合,起灵一手捉了我腰,一手在我早已挺立得胀痛的□上揉了两下便□起来。
双重的刺激,终于使得呻吟声不受控制地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一起从口中发出,起灵的眼中莹光流转,染满□的色彩,我,一定也是和他一样的吧!
屋内充满了淫靡的味道和分辨不出是谁的粗重的喘息和呻吟声,下身结合传来的令人羞耻的水声激荡耳鼓,一时间,脑子里全是空白,只有眼中隔着水雾瞧见起灵满脸的潮红。
“邪……”起灵微哑的声音传来,□的动作和手中的□猛地加快,我承受不了这强烈的刺激,弓着背叫出声来:“起、起灵……起灵……”
起灵的灼热顶抵至最,□在起灵手中喷出白液的同时,□也跟着收缩,感到身体里的灼热在收缩下抽搐着,起灵的身体压下来,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吹气般喃喃道:“邪……无邪……”
倦怠地搂住起灵的腰,停了半响,喘息平静下来后,我半睁着眼低声问:“起灵,黎伯他……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那个、那个盒子……”想起方才起灵挑了那淡黄香膏后进入我身后的情景,不由得脸红起来,再看起灵,他也是红晕满面。
“这……是……黎伯教的……”起灵的声音越说越小,“你、你说、是、是黎伯……?”眼睛猛地睁大,我听得脑中一阵翻天覆地,黎、黎伯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黎伯:“这个那个,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对不对!就是这样,请不要怀疑!”……SO……民那,这就素黎伯的回答……m(_ _)m)
第二天,被起灵硬拖去吃早饭,我正愁着见了黎伯该怎么说话,毕竟我和起灵之间的关系不平常,而且……昨天的事情也很尴尬。
黎伯端了早饭来,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我反而手足无措起来,结结巴巴地想说点什么:“黎、黎伯,我、我和起灵……”
黎伯打断我的话,微笑地看着我说:“小少爷,老黎我是站在两位少爷这边的,小少爷和起灵少爷要在一起,老黎绝不会干涉,只要两位少爷过得舒心就好!”
我红着脸瞅了起灵一眼,他也微笑着看着我,我蠕动着嘴唇,费力地挤出一声:“谢、谢谢……”便埋下头去猛吃,再不敢看周围。
第三世――2、妖灵
今晚的月亮阴森森的,月光朦胧得渗人,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会觉得这月光有些微的泛红?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恐慌,我在做什么呢,不过是离开房间上个茅房而已,这么大人了还怕黑,要给起灵知道了一定会被笑话的吧!
走到房门口,心中的恐慌更甚,一颗心仿佛要跳了出来,身体也莫名地轻颤,我这是怎么了?
隔着门,看到昏暗的烛光摇曳着,映出一条狰狞的黑影在房门上张牙舞爪,这是什么?我心中大骇,绝不会是起灵!
“是谁?”我猛地推开门,看到一个妖异的身影站在起灵的床前,起灵此时正痛苦地闭着眼,额上不断地渗出汗珠,身体抖动,如同梦魇缠身。
那身影转过头来,看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血红的双眼,嘴中呲出的长牙,青色的皮肤,这……这绝不是人类吧!
“你、你是谁?你对起灵做了什么?”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我竟然大步跨到起灵床前。
这才看到,起灵的脖颈上缠着一圈拇指粗的黑色锁链,他的双手正抓住锁链极力抗拒着!
“你这是干什么?”大惊,扑上去就要解开锁链,却被那怪物一把推开,我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别来妨碍我,这个生魂我要定了!你这样的人类是无法对抗我们妖灵的!”那怪物用阴森森的语气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你要生魂?”我竭力镇定下来,说:“你想要魂魄,带走我的就好,不要伤害起灵!”
妖灵的血红眼睛骨碌碌一转,上下打量着我,声音阴冷:“你的?哼,你的也不错!不过,你为什么愿意代替他?你以为活抽生魂的滋味很好受么?”黑黝黝的锁链一晃,脱出起灵的脖颈,套上我的脖颈。
不知那锁链是什么制成的,一触及皮肤便感到冰寒之气乱窜,直冻得我龇牙咧嘴,全身的骨头似都被寒气侵入般动弹不得,只觉着这寒气顺着全身骨骼散入到筋肉脉络之中刺痛不已,大概那寒冰地狱也不过如此!
锁链逐渐收紧,身体中似乎有什么正被分裂出来,每一股筋肉都被硬生生撕裂开般地疼痛,想要稍作抵抗,却是连半分也动弹不得。
“住手!”起灵不知何时撑起身来,对着妖灵大吼。
妖灵长着獠牙的嘴边呲出一个嘲笑,冷冷说道:“这个人愿意代替你被抽出生魂,我好心成全他,你还有什么不满?你刚被我的离魂锁伤了魂魄,现在还是乖乖躺着的好!”
“邪,你……”起灵看向我,眼中净是痛苦之色,“你快走!”起灵蓦地大吼一声,跌跌撞撞地冲向妖灵。
被撕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四肢百骸似乎都被拆裂开来,我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更不用说回答起灵了,只能聚起全身力气摇了下头,之后,便禁不住疼痛而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被一点一点地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的感觉,难道就是那个妖灵所说的生魂吗?它要来有何用?
忽地感到杀气弥漫,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起灵低垂了头直直站着,杀气就是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
妖灵愣了一愣,随即咧嘴而笑:“经过三转世,你竟然还能牵发出这样的力量!好,你们两个的生魂我都要了!”
什么?它说什么?“不是说好我来代替起灵的吗?你怎么能够言而无信?”我气极,顾不得疼痛,咬了咬牙竭力大吼。
拼命想要挣扎,可身体的疼痛和接踵而来的奇怪的虚无感让我半分力气都使不出。
“放开他!”起灵抬起头,眼光凛冽冰冷。
“休想!”妖灵嘿嘿怪笑,挥起离魂锁的另一头向起灵套去。
起灵一伸手便抓住了离魂锁,妖灵仰头大笑:“你们人类碰到这离魂索……”忽地住口,血红的眼睛瞪向起灵身后。
起灵全身杀气大盛,一个青色的麒麟图案在他身后的空中慢慢凝成。
妖灵大惊失色,一张青色的丑脸变得乌黑,手中狠狠拉扯套着我的那一边锁链。
我一个踉跄栽了出去,听到身后传来物体倒地的声音,身体不再有那种撕裂的疼痛,只是依旧觉得冰寒刺骨。
觉得有些不对劲,费力地回头望去,倒在地上的,竟然是我的身体!那我现在……惊恐地看着被锁链套住的自己的身体,站着的我,身体已经呈现半透明的样子,那么……我现在是在魂魄状态了?
“你竟然……”从未看到过起灵如此的盛怒,双手捏拳,便准备冲向妖灵,他背后的麒麟图案似乎活了起来,嗔目暴须一副择人而噬的凶相。
妖灵一把拉过我挡在身前,惊慌失措地说:“你若不想他魂飞魄散,就乖乖站在原地别动!”
起灵一愣,停下了动作,但随即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厉寒气,说道:“放开他”。
“放开?”那妖灵看起灵顾忌着我的安危不敢妄动,便得意地嗤笑起来,“哈哈!你最好乖乖地听从我的话,否则……”
妖灵乌黑的长爪一把扼住我的咽喉,阴鸷地说:“这离魂锁的冰寒之气已经让他很难受了,你若是敢妄动一下,保不定我会把他的魂魄立时就生吞了!”
“你……”起灵无可奈地怒视着它,妖灵狂妄地大笑。
妖灵手中的离魂锁向起灵套去,“起灵,别管我,你快、逃、呜……”话未说完,妖灵扼在我手中的长爪立时紧了几分。
我不知道魂魄用不用呼吸空气,反正我现在的咽喉被妖灵扼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在锁链渗入肌肤的冰寒之中又平添了痛楚,似乎这脖子会被捏碎的痛楚。
眼睁睁地看起灵任那锁链套住,我急得几乎哭了出来,起灵,为什么你不逃啊?
起灵的身体随着锁链的收紧而踉跄往前,快至妖灵身前时,起灵低垂的眼帘一抬,眼中精光闪烁,并手为刀切向扼着我喉咙的那只手。
一时之间,屋中充满了腥臭味道,妖灵的血是黑色的,腥臭难闻,地上落下一只断手,漆黑干枯如木炭。
我吃惊地看着起灵,先是背后会动的麒麟图案,满屋膨胀的杀气和寒气,现在又是能够空手斩断妖灵手臂的力量,我守护了三世的起灵,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的?起灵,你到底……
妖灵看着断臂凄厉尖吼,起灵如利刃的手闪电般穿插进了妖灵的额头,妖灵疯狂地挣扎,握住离魂锁的那只未断的手臂狠狠一拽,起灵的魂魄立刻被拽离了身体,可那躯体的手却还插在妖灵的头颅之中。
起灵的魂魄被扯离躯体后,妖灵挣扎了两下便倒在地上化作了枯炭。
“起灵”我踉跄朝起灵扑过去,“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眼泪涌了出来,魂魄也能哭,真好!
起灵如往常般摸了摸我头,微笑说:“傻瓜,我怎么会丢下你……”
“这是你们两人一起啊!”门口响起鬼气森森的话语,白无常直立在门边看着我们。
他一双怪眼翻了翻,冷冷地看着我,说:“若不是这张起灵顾忌着你的安危,怕你的魂魄有所损伤,否则,以他今世残存的麒麟之力,要对付个把妖灵简直是易如反掌!哪会像现在这样,被区区一根离魂锁抽离了魂魄!”
麒麟之力?起灵果然是麒麟转世吗?我难过地看着起灵,几乎是呜咽地说:“起灵……对不起,都怪我连累你……”
起灵却温和地笑着一把搂住我,柔声道:“别说傻话了,你若死了,我又怎能独活!”
这句话在我耳中如同炸雷一般回响,“你若死了,我又怎能独活!” “你若死了,我又怎能独活!”……
想起前两世来,每一都是,我死了,起灵必定会随后而来!
眼中的泪再奔涌而出,我紧抓了他的衣衫,头埋在他的胸前痛哭,语不成声地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起、起灵、起灵、起灵……”
很难得的,白无常带着我和起灵一起来到第一殿。
“让他忘了我!”见到秦广王时,起灵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声音冷峻。
诶?我闻言一愣,紧张地扯着他的手说:“起灵,你说什么呢?”着急地看向秦广王,“秦广王,你别听他胡说!”
“啊?”秦广王没有理我,他看着起灵,一脸的吃惊样子,很明显是装出来的,“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这小无邪一心救你,你却要他忘了你!”
起灵咬紧了下唇:“就是因为他一再救我,我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秦广王眼中掠过一线意味不明的光,带着笑意说,“你和他都不会再有前几世的记忆,能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一起,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缘分了!”
“不要!”我大喊,转头担忧地看着起灵,“起灵,不要丢下我,我不要忘了起灵!”
“没关系,即使没有从前的记忆,我也决不会忘了无邪!”起灵握紧了我的手,神色坚定。
我闻言一愣,不由得定定地看着他,起灵回望向我,眼中温柔一片,让人沉迷,和他互握的手掌中传来一阵温暖。
胸中似有什么东西沸腾不已,用力点头,用和起灵一样坚定的口吻说:“嗯!我也决不会不认得起灵,起灵,我们一定,一定,要一直在一起!”
秦广王眼中似有光芒流动,挥挥手说:“无邪,你先到外边儿去候着,我有话单独和麒麟说,等下你再和他一起去转生台。”
我看向起灵,起灵点点头,放开了我的手,我便乖乖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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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什么?”张起灵看着秦广王。
“别急,你且听我讲一个故事,听完后,你怎样想,我再听你的意思!”秦广王羽扇慢摇,斜眼瞅向张起灵。
张起灵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只好点头答应,道:“好,你说!”
于是,秦广王慢条斯理地开口:“麒麟,你的来历本王早已全部知晓,你本是山野中无主的麒麟神兽,却不知怎地机缘巧合闯进了幻月洞府的灵草台,还踩坏了幻月老仙精心栽培的一株生长了七百年的灵草,幻月老仙一怒之下告到天庭,于是你便被降下轮回七世不得善终的惩罚!”
张起灵一惊:“你说什么?我是麒麟,吴邪是……灵……草……?”
秦广王瞥他一眼,说:“别打岔,且听我慢慢道来,你们两人,大有渊源。”
“谁知那灵草非但不计你践踏之恨反而为你求情,幻月老仙气急,便将它也推入轮回,这灵草便是护了你三世的无邪,灵草本名便为无邪,观之可使人清心静气,荡祛一切污秽之心念,因之甚得老仙喜爱!”
“若不是那灵草无邪执意护你,第一世你便该被撕裂于二虎之口,第二世碎身于鱼腹,第三世……”秦广王斜睨一眼张起灵,只见他紧咬牙关,一双拳头直捏得关节发白,摇了摇羽扇继续说:“第三世冻饿死于街头,第四世……”
“够了!” 张起灵蓦地怒吼,“他已护了我三世,我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张起灵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声道:“这原本是我犯的错,我的劫数,本就该我一个人承担。”
抬起头,张起灵一脸的决绝:“秦广王,请不要再让无邪牵扯进我的劫数里了!”
“可是我早已经答应过他,他那么固执地要保护你,想必也是为了你之前对他的救命之恩吧!”秦广王轻摇羽扇,半遮脸了看向他,目光灼灼。
“我救他一,他却还我三世,这已经……太过了……何况……何况是我先……是我连累了他……”张起灵拳头紧握,默然半响,随即抬头看向秦广王,决然说道:“那么,我要比他更强,比任何人都要强,今后,由我来保护他!”
秦广王点头:“你原本的麒麟之力并不会因为你的转世而全部消失,要怎么用那力量,用得出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决不会干涉,你去吧!”羽扇下,张起灵没有看见的笑意正逐渐扩大。
“那无邪真要和麒麟一起渡过七世七劫?”张起灵走后,一旁的黑脸判官轻声问向秦广王。
“那倒不完全是,”秦广王端起香茶徐徐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无邪被幻月老仙推入轮回,他本身无垢无污,应是福寿绵长,可他却为了麒麟甘愿折福损寿,麒麟也并没有因此而独自苟活,他们俩这三世的凄惨足以抵消麒麟一人此后的四劫,至于他们今后是不是能继续在一起,就算是在一起又过得好是不好……那……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好欠扁!)
第四世――1、侍卫
1、侍卫
父王选定的人在我面前排成一列,宦官尖声尖气地说:“二皇子,这些个人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皇上吩咐了,请您务必从中挑选一个作为您的贴身侍卫!”
我凝望着天空飘下来的片片雪,脑中翻来覆去全是起灵的音容笑貌,不知道他如今人在哪里!不过,很庆幸他没在我身边!父王的年纪大了,围着皇位,宫中的争权夺势也越发激烈起来,我虽不是胸有城府之人,但大哥对皇位的志在必得之心却还是让我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是继承人之一,自然也是他的眼中钉之一。若是起灵现在在我身边,我非但保护不了他,反而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起灵从秦广王殿中出来后,我又进去和秦广王磨叽了一阵,让他答应我最后保留一前世的记忆,当我得知这一世自己能够身为皇子之时很是惊喜了一段时间,原以为,若是做了一国之君主,那么,哪怕起灵遇上天大的危险,我只需举倾国之力,便无论如何也救得了他。
我在秦广王面前说出这个想法时,秦广王不置可否地掩面而笑,却原来是在笑我的天真。
淡淡地开口:“你让他们都回去吧,就对父王说,我一个也没瞧上。”我既自身难保,又何苦多找一人陪我送死。
宦官扑地跪下,我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一脸恐惧之色,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二皇子,皇上说了,若是您不挑一个贴身侍卫留下,我、我就得提着自己的脑袋回去见皇上。二皇子,请您、还请您务必、务必……”
我哑然,父皇明知大哥要清除异己,又何必作此无用功之事。
转身望着栏下结起一层薄冰的池水,就算我选一个贴身侍卫又如何,如何能保证他能真心护我!又如何能够护我得住!不过是徒添一条人命罢了!
随手摘下腰间金镶白玉的吊牌,一扬手,白玉吊牌带着底部淡黄的穗在空中划了道优美的弧,喀嚓一声轻响,砸碎池中薄冰,慢慢地沉入水底去了。
“捞起来吧,”我眼神涣散地看着被砸开一个小洞的薄冰,慢声说:“谁愿做我的侍卫,谁就去捞起来吧,不愿的,我也绝不责怪。”
这么寒冷的天气,谁会跟自己过不去跳入这结了冰的池水中,况且,也不会有人跟随我这个不得势的软弱皇子吧!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背了手正待转身离去,一个黑影忽地掠起跃入池中,扑通声响,池中薄冰片片碎开。
我愣在原地,口张了一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未几,那黑影又从池中跃起,来到我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捧着玉牌举过头顶。
池水在他身上迅速凝结成冰晶,我颤声道:“你……愿意做我的侍卫?”那人点点头,抬起头来时,我看见一对乌黑清亮的眸子,苍白的脸,英挺的鼻,和冻得青紫的薄唇。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里一阵乱跳,身体轻晃了晃,“赶快带他下去沐浴更衣,快!之后再送他来我的寝宫!”我转头冲着宦官大吼。
(宦官:“为、为什么是寝宫?一般不是在书房吗?从未听说二皇子有断袖之癖呀!”眼刀飞来:“你在质疑本皇子吗?来人,拖出去重责四十大板!”)
起灵,那张脸分明就是起灵,决不会认错的!当初秦广王告诉过我,不管起灵怎么转世,他都会身为人类,那张面容也绝不会改变!
该死!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宫来,而且还是作为侍卫!我又怎的迷了心窍要把白玉吊牌抛入冰池中等他去捞!
捏紧双拳,半长的指甲狠狠地陷入手心,似乎只有感觉到疼痛才能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参见二皇子。”平静的声音响起,我慌忙抬头,起灵已换了干衣站在我面前。
“你们都出去,没我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我强压住心中的慌乱,尽量以平常的口吻对周围的侍从说,侍从们应声而退。
“起灵,我……”硬生生吞下好想你这几个字,艰涩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幽黑清亮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讶异,“小人在比武中拔得头筹,因此被选为侍卫。”
“那你现在赶快走,离我越远越好!”我越想越觉得头顶冒烟,“或者,你干脆去我大哥那里好了,帮我大哥顺利夺到皇位,那样你就会安全了!”我搓着手在原地转圈,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这,可我是二皇子您的侍卫……”起灵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亮光,声音仍是平静,“二皇子,可以冒昧一问吗?”
“叫我无邪就行了!”
“这……”起灵脸上有为难的表情。
我忽地心里一动,玩心大起,于是凑到他眼前,挑着眉笑:“那,就叫我小无邪,小无无,小邪邪,想叫哪个你任选,但是,再叫我二皇子我就赶你出去!还有,不要说话那么恭敬,想说什么就尽管直说吧!”
看着我一副耍赖皮的模样,起灵的脸上满是无奈,“是,二皇……嗯,不,无邪……你怎么会知道我叫起灵?”
“这个啊……”我眼珠一转,说:“你更衣时我问过带你来的人了。”
“二弟,听说你挑了个了不得的侍卫啊!”门外传来大声的说话,语气中净是挑衅。
我皱皱眉,对起灵说:“是无候,我大哥的声音。”起灵微微额首。
门被绲匾簧推开,走进来的人明明面色阴冷,却又嘴角带笑。
无候走到起灵面前挑起他的下颚,凑近看了又看,“难怪二弟要选他,模样这般俊秀,二弟是要了他坐龙阳之席吧!”故意地语带轻佻,“我二弟得父皇喜爱,你可要好好地给伺候着!”这句话却是冲着起灵说的。
虽知道这无候是故意来找麻烦,可我还是气得浑身发抖,当下咬了下唇强笑:“大哥说笑了,你二弟自幼体弱多病,无法效仿大哥广纳龙阳。只因我这里的宦官侍女都无用得紧,我病发了一倒下他们就只知道惊叫乱窜,一点用也没有,只好随便找个侍卫来搀扶一下这病体,至于其他的事,小弟可不敢妄想。”
无候冷哼一声,假意笑道:“那二弟你就好好保重身体吧!”说完拂袖而去。
无候一走,我便往床上倒去,和他说话真是累得慌,天知道我是怎么熬过这十几年的!
起灵走近床前地看着我,平静地说:“他……大皇子一直都是这样对你?”
我按了按额头,一笑,说:“是啊,谁叫我是他争夺皇位的威胁呢!”
“二皇子,大皇子送来一壶酒,说是恭贺二皇子找到了个好侍卫!”宦官手里捧了个镶金嵌玉的酒壶站在门外喊。
“帮我拿进来吧。”我对起灵抬了抬下巴,撑起身来靠在床头。
起灵从宦官手中接过酒壶递给我,我微微一笑,对他说:“你去关了门,我给你看个东西!”
下了床走到窗边,窗下便是一泓结了薄冰的池水,“起灵,你过来。”我对起灵招招手说,“你看着……”
手中酒壶向窗外微倾,一滴透亮的液体带着浓洌的酒香落到冰面,冰面立时被穿出一个小孔。
“这是……”起灵沉吟着看向我手中的酒壶。
我把酒壶轻轻放置墙角,说:“他在这酒中下了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只知道可惜了这壶好酒,皇兄明知我不会喝还给我送来,不过就是想威胁我罢了,也不知道换个样,我都觉得厌烦了!起灵,等下天黑了你就找个无人的地方把它给倒掉埋了吧,省得今后误伤了人或其它生灵!”
起灵点头,幽黑的双瞳中闪过一丝光亮。
“二弟呀,这几日来天气甚好,和为兄一起出去狩猎怎样?你在宫里窝了大半个冬天,一定也闷坏了吧!”无候一脸假惺惺的关怀。
“这……”我正想着该怎么推辞,无候的脸就凑了过来,说:“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为兄的就来接你一起去辉山狩猎!你若拒绝,就是心目中没有我这个皇兄了!”眼光咄咄逼人。
辉山,大雪初停,四白茫茫一片,这大冷的天来山中狩猎实在是来狩人的吧!心中了然,但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到时候再看怎么才能和起灵逃出去吧!
“二弟,你去东边候着,我带人去把猎物赶到你那里。”无侯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无奈的摇摇头,大哥,拜托你伪装得沉一点好不好,你现在的表情简直就是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就在这里等皇兄好了,一路骑马过来,我有些累了”我就算蠢吧也不想自己往陷阱里踏呀,你都逼着我到这里来了,难道不能让我先歇歇吗!
无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说:“没关系,那二弟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说完勒马带着他的那群随从向西面行去。
等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也听不见他们发出的任何声音时,我转头对起灵说:“走吧,我们回去了。”
来这辉山时,我带的随从被无侯拦下了不少,现在身边加上起灵一共也才十来个人,我不知道无侯安排了怎样的陷阱,反正我知道,就凭我们这十来个人是绝对敌不过的!
拉转马,朝来时的方向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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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在我面前的,是一人一骑,与雪地颜色一般无二的狐裘披风,里面是暗团簇的月白色紧身衣,黑色的长发也不束起,就那样任意地搭在肩头柔柔垂下,面色漠然,仿佛世间一切与他绝无相干。
看到拦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我不由得想起那曲古旧的歌,只是这样风姿卓绝的人竟然是个刺客!因为,在看到我时,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杀气来。
起灵策马挡在我身前,反手抽出了腰间的刀,那刀,我是第一见他抽出来,刀身黑黝黝的,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肃杀寒气。
“是无侯叫你来杀我的么?”我淡淡地道,心中却叹惜:可惜了,这样的人,竟会为无侯那厮效力。
他微微额首,道:“是,小人姓解,字子扬,二皇子,得罪了。”极温柔低沉的嗓音,内里却不带半分感情。
明明没有起风,可解子扬的黑发就那样飞舞起来,身上的狐裘披风也随之鼓动。
“小心!”起灵沉声喝道,我只觉眼前一,就听见兵刃相交的叮当声响起,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只见一团雪白和玄色互相纠缠,其中似乎不时有火星迸出。
默默地看着两人上下翻飞,雪地上,不知何时多了斑斑血迹,也不知是起灵的,还是那解子扬的。
仰天长叹一声,心里忽地酸楚,眼中似有泪要流出,蓦地聚气大喝:“你们住手!”
雪白和玄色都停了下来,还原成解子扬和起灵两个人,两人都带着疑惑的神情看向我,我看着解子扬,不知为何竟微微一笑,说:“解子扬,无侯……我皇兄他给了你多少钱,可以告诉我么?或者,你是有其他想要的什么东西?”
我不清楚,像他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不是都应该在风景绝好的地方过着安逸清净的日子么!他是为了什么,竟肯为了无侯那样的人卖命?决不会是单单为了钱吧!
果然,那张绝色的面容改变了,淡漠的脸上透出痛苦的神色,眉头轻拧,他开口,温柔低沉的嗓音里染了几分沙哑:“我弟弟……在他手上……”他闭了闭眼,仿佛在将涌上的痛苦竭力压抑的样子,“没有他的解药,我弟弟……会死……所以,对不起……二皇子,请把你的头给我!”
一道白光直奔我面门,我闭上眼,心中念头电闪而过,反正早迟都是死,既然他要救他弟弟,那么,这颗头便给了他又如何!
“铛”又是金属撞击的大响,缓缓睁开眼,起灵的背影在我眼前,“快带二皇子走!”他向着愣在一边的随从大吼。,
随从们这才惊醒般上前团团将我围住,“二皇子,我们快走吧!”
我摇头,说:“你们先走吧,去告诉我父皇,我和皇兄在狩猎途中走散遇上刺客,请他派兵相救。”
我知道,这群随从在此刻无论如何也拦不住那个人,因为,强如起灵,竟也被他压制得死死的,他不过被起灵劈破了披风,伤了手臂和肩膀,起灵却已是伤痕累累,虽然伤口不甚,可是那鲜血,却不容忽视地一滴滴落向雪地,犹如雪地里开出了红一般。
“那怎么可以!”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保护二皇子,我们一起上,宰了这刺客!”顿时喊杀声此起彼落,一群人拔出武器纷纷涌向解子扬。
“全都住手,你们都给我回去!”我大喊,一时慌了手脚,他们去,只会是送死!
天空飘起了雪,星星点点洒落地面,和着飞溅在半空中冒着热气的鲜血一起,我身下马蹄所立不远,是,血地。
一时间,我脑中空白一片,听不到任何声音,眼中所见的,只有那个化作修罗的白色身影在血雨中穿梭,刀光寒芒里,一个又一个的人在喷溅出的血雨中倒下,倒下的人,大张着嘴,神情痛苦,起灵冲进去,却又被很快那团白芒逼出。
茫然策马上前,“不要、不要再对他们出手,你杀我吧!”这声音,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是从我喉咙里发出的,枯涩嘶哑,如同干渴已久却得不到水的绝望。
白色的身影做了最后一个旋转,终于停顿下来,他的身周已再无一个可以站立的人,除了一直挡在我身前的起灵。
他看着我,嘴角边露出苦涩的笑容,脸上身上全是血迹,别人的血迹,那一笑,在我看来悲凉无比。
“对不起”他说,又是那句话,寒光闪动,起灵再度和他挥刀相向,头也不回的,起灵大喊:“无邪,你快走,我随后就来。”
撒谎!起灵,你已经全身是血,而解子扬身上的,全是别人的鲜血,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会随后就来!
定了定神,我摸着□马匹的鬃毛,低声说:“对不起,马儿,或许会连累你了!”
扬鞭,狠狠一抽,“嘶~~”□坐骑一声惊嘶,扬蹄冲向那团正在纠缠厮杀的身影。
“啊!”不知是谁口中发出惊呼,兵刃碰撞声停了下来,左臂冰凉,接着袭来一阵剧痛,我在停下的坐骑上晃了晃,捂住左臂,转头向起灵淡淡地说:“起灵,够了,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的侍卫,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镇静得像是在随口说今天天气真好。
不顾起灵脸上的震惊,我转回向解子扬,说道:“你身手很好,不愧是我皇兄找来的刺客,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吧,我把我的头颅给你,记得动作要干脆些,我怕痛。”说完微微一笑,也不去看解子扬的表情,催了马便往前走去。
“无……邪……”起灵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愤怒,哀伤,我却依旧嘴角挂笑往前走,不回头。
走开十数丈后,耳中听见有脚步声跟来,仰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丝毫感觉不到雪落在脸上的冰凉,我说:“解子扬,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的头给你后,无论如何,不要再伤害起灵了。”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说:“我答应你。”
这样就好,起灵,无邪不想再看到你为我而死,这,不要再跟着我来了!
勒住马,端正头,合了眼,等待刀刃破风而过劈下头颅的那一刻。
刀刃破空声起,却是劈上了金属的声音,起灵,你还是来了,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活着,要怎么做才能令你不再顾我!起灵,你去到任何一个地方快快乐乐地活着不好么!
泪无可遏止地涌出来,我转回身,颤抖着大吼:“起灵,你走!我讨厌你!”
起灵的身体明显的一颤,这一瞬间,解子扬的刀刃在他身体上划过,带起点点血。
“住手!”连滚带爬地翻身下马,我用嘶哑的声音大叫,扑入那团刀光之中,背后一凉,我扯扯嘴角,忍住那冰寒带来的要命疼痛,合身紧抱住起灵,仰起头,不顾从唇角滴落的点点泪水,我勾起嘴角一抹微笑,说:“起灵,不要,我不要你死,我不想要你死啊!”眼泪流入口中,苦涩无比。
解子扬的利刃停在我的脑后,只听得他长叹一声,道:“我技不如人,今日虽输给了你们,他日相见,定会割下你的头来,二皇子,你,保重吧!”
清朗的兵刃入鞘声,解子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埋了头在起灵胸前,任他修长的手指放在我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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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起灵同骑一匹马回到宫中,晚饭后,无侯急匆匆跑来,见到我后便做出一副担忧的神色,说道:“二弟呀,你没事吧!听说为兄离开后不久你就遇到了刺客,怎么样,可有伤着哪里么?”
我看着他,心底满是厌恶,却只是淡淡地笑着,说:“是呀,伤得蛮重的,若不是侍卫们舍身相救,你二弟恐怕就没命了!”很不想说出这般让他满意的话来,但我若装作没事,大概会让解子扬的日子很不好过吧!没有提了我的脑袋交差,他也救不了他的弟弟!
“那二弟你可要保重好身体了,都怪为兄,不应当留你在那里,你的那帮侍卫还真是没用!”
是你找的刺客太过厉害了!我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说。
无侯起身离开,还没完全转过去脸,我就看见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呵呵,当然是气我没有死吧!
夜,明月如钩,一如既往地洒落遍地清冷的光。
“是谁!”我听到起灵喝问的声音,当日从辉山回来后,忙招了宫里的御医给他上药包扎,才两天的时间而已,他就坚持不再躺着休息,每夜都在我门外守护着,生怕无侯会在夜晚派刺客来。
我知道他对于输给解子扬那耿耿于怀,好说歹说地费了我一番唇舌,几乎快要对他发脾气了,这才说服他进到我的屋里,他却不肯和我同睡一张床,只在床下打了个地铺,晚上也不肯睡,就那么抱着他的黑刀坐着。
都半个月过去了,一直没见无侯有什么动作,还以为是上那件事情闹得大了,他收敛了一些!
那从辉山回来,第二天父皇就得知了我受伤的消息,他看到我的伤口时大为光火,追问刺客的相貌,我便一口咬定那刺客戴了面罩看不见相貌,自然也没说出和解子扬之间的对话。
父皇把无候叫去狠狠地责骂了一顿,然后无候便被禁足,一个月以内不许出宫。
原以为他又会来找我的碴,没想除了那的探望外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这么平稳的过了半个月,终于有动静了,不知为何,我的嘴角竟然露出一点笑容,夜袭吗!无侯这家伙终于想出新鲜点子来了!不过,这可是在皇宫里,想必他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来!
“是我。”极温柔低沉的嗓音,我的心里一跳,起灵按着刀柄的手也松了一松。
门打开,解子扬带着一阵清冷的风闪身进屋,“你来做什么?”起灵冷冷地问道。
解子扬微皱了皱眉,说:“无候大概这几天内就会对二皇子动手了,请小心!”
“你特地来提醒我的?”我惊讶地看着这个曾经想要我头颅的男人说,“你不杀我么?没有我的头,你弟弟怎么办?”
解子扬的眼中忽地笼上一层哀伤,连带着屋内的烛光也似乎黯淡下来,温柔的声音中有了几分暗哑:“我弟弟他……他说,若我相助无侯,不管是有什么理由,他都……一辈子不会原谅我……就是这样,请,二位保重……”
屋里的空气忽然沉闷得让我呼吸困难,解子扬说完话便转身欲走,我在他走出门前叫住了他:“解子扬,你等等。”
解子扬回过头,脸上的哀伤仍笼罩未褪,让看着他的人也跟着心生痛楚。
我揉揉太阳穴,问:“你弟弟,中的是什么样的毒,说说看,或许我能帮到你!”
“我不知道那毒的名称,只是毒发时会全身无力,不停地抽搐,如果没有解药便会在五个时辰之后七窍流血而亡,无侯为了要挟我,也是为了证明那药的毒性,当场就在我面前毒杀了一个宫女……无侯每三天会拿一能够暂时抑制毒性的解药给我弟弟,他说,真正完全祛除毒性的解药要在……”解子扬停了口没说下去,我已经知道,那解药,是要在杀了我以后,拿我的头颅去换的。
我沉思了一阵,说:“那个毒,应该是叫做‘三日断魂散’。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多半会有解药。小的时候,趁无侯不在,我去他的书房里玩,发现了一个密室,左边书架的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瓷瓶,上面是描金的牡丹争艳图,你只需把那瓷瓶往右旋转,那个密室的门就会打开。”想了想接着说,“只是里面的瓶瓶罐罐很多,我也不知道哪些是解药!”
解子扬的眼睛在听到我最后两句话时亮了起来,之前的哀伤一扫而光,说:“我去看看,虽然我不会调制毒药和解药,但是我却能分辨出哪些是解药来!”
我点头,说:“你别急,无侯现在被父王禁足,天天都在宫里面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去到书房里,明天我和起灵一起去找无侯,我缠住他,你动作快点,若被发现……”我停了口,抬眼看向他道:“你……愿冒这个险么?”
解子扬当下一鞠,颤声道:“多谢二皇子,子扬感激不尽,只是要连累二皇子涉险了!”
我摆摆手,说:“不必如此多礼,当日在辉山时你不也放过我了吗!就当是我的回报吧!还有,不要再叫我二皇子了,你和起灵一样叫我无邪就好,我们明天就去,你记住,我巳时去无侯那里,虽不知能缠住他多久,但半个时辰是绝没有问题的,你就趁那时进去,尽快找到出来,翻过的东西一定要还原放好,万一被他知晓了,只怕你们二人无法及时离开皇宫!”
解子扬再鞠躬,道:“子扬明白了,二皇子,不,无邪,不管成不成功,这番恩情解子扬和舍弟解子镜定会铭记于心!”
解子扬走后,起灵看着我,幽黑的眼睛像一潭井,“你为何要犯险助他,是因为他在辉山时放过了你我么?”
我苦笑着摇头:“我这条命不知还能活多久,能帮得一个人是一个人吧,起灵,说实话,我也不愿你陪我涉险,你,离开我罢,好么?我不愿你死!”
起灵的眼里有奇异的光彩流动,他温声道:“无邪,我是你的侍卫,你生,我亦生。你死,我亦死。绝无它路可走!”
“起灵……”我向窗边转过头去,怕他看见眼眶中的泪影,“早些歇息吧,我要好好想想,该用什么法子缠住无侯!”
第二天,阴云压空,沉沉地似又要落下雪来,我带着起灵一起来到无侯所居的衍宵宫,宫人通报,无侯邀我进了客厅,一脸的虚假笑容。
“二弟真是稀客,不知今天来为兄这里可是有什么事么?”他笑问,我却觉得他的心里在说:可是想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微笑,口气温婉:“皇兄,小弟前几日被刺客所伤,期间蒙皇兄前来探望,小弟心中感激,这几日伤口已好的多了,特来向皇兄道谢!”
“哪里哪里,为兄担心自己的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二弟不必放在心上。”无侯满面堆笑,我知道他一定在暗中咬牙切齿地想:怎么好的这么快!就这样死了才好!
“起灵,来,把我送皇兄的礼物拿来。”我继续微笑,头也不回地对起灵说。
起灵应一声“是”,便把手中托着的黑檀木托盘递到我面前,我轻轻地揭开盖着的黄色锦缎,拿出一件事物来。
那是一柄白玉如意,本来白玉如意并不稀奇,可是这柄玉如意妙就妙在它不仅温润通透,毫无瑕疵,里面更有艳红的血丝清晰可见,那血丝卷曲舒展,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龙角龙须龙爪皆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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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侯想坐王位得紧,送他这种带着暗喻效果的珍稀东西他一定欢喜。
果不出所料,无侯看后面上一阵惊喜,随后眯了眼凑近我轻声说:“这事物当真是个稀罕宝贝,不知二弟为何舍得割爱与我?难道二弟……不喜欢这龙么?”
我笑道:“皇兄喜欢就好,二弟就怕皇兄瞧它不起呢!那么,既然皇兄笑纳了,二弟我可否厚脸提个请求呢?”
“二弟请说,莫非二弟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难不成是对你身边这个侍卫腻烦了,想要为兄的分一个给你么?”无侯笑得一脸的轻佻。
我看看起灵,起灵面上毫无表情,“皇兄又在说笑了”我笑了笑,故意带了撒娇的口吻,说:“许久没有和皇兄下过棋了,无邪怀念得紧,可否请皇兄陪无邪玩上两局?”声音嗲得连我自己都暗自打了个寒战!
无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索性对着他傻笑,继续拉长声音嗲声道:“皇兄啊……好不好嘛……”
“既然二弟都这么说了,为兄岂能不从!来人,摆棋盘。”无侯瞳孔收缩了一下,大笑着说。
同时一招手,他身后的一个侍卫走上前来,无侯附着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那侍卫微微颔首,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叫住那个侍卫,“皇兄要他去哪里啊?”眼睛看向无侯,一脸无辜的笑。
“这……为兄只是吩咐他去办前些日子没办完的事,二弟,莫非你舍不得他走?这也难怪,我这里的侍卫,论身手论相貌都不比二弟你身边的那个差啊!”无侯放肆大笑,一双眼睛却在我和起灵身上打转。
“果然知我者莫过皇兄!”我拍手笑道,“你二弟确实觉得只有一个侍卫在身边闷得慌呢,不知皇兄可否改天再让他去办那件未完的事,现在就让他暂时陪我们两兄弟下会子棋吧!”
无侯的眼睛像蛇一样盯着我,说:“那我让他跟着二弟你如何?”
我掂起一颗白子落在早已摆好的棋盘上,笑说:“无邪怎敢要走皇兄的人,只要大家都在这里陪无邪下一盘棋,无邪便心满意足了!皇兄,无邪先落一子了!”
那人不敢再走,只得看向无侯,无侯脸一沉,喝道:“看什么看?既然我二弟瞧得起你,你就去他身边陪着让他高兴高兴!”
那人忙低头称是走了过来,我吐吐舌头笑道:“皇兄对他好凶呢!”
无侯讪笑道:“这些混账东西,一个比一个笨,二弟可不要介意哦!”
“无邪不敢!”口中说着,手里的白子毫不客气地落下。
一盘棋下完,已经快过巳时,估摸着差不多了,我起身说:“多谢皇兄今日相陪,无邪有些累了,这就向皇兄告辞了吧!”
假意客套一番之后,我和起灵回了寝宫,我是真的有些累了,和无侯的那番虚情假意的应酬让我心里腻歪得慌,要不是为了拖延时间给解子扬,与其和无侯下棋,哼!我倒是比较愿意把棋盘砸他头上去!
当晚,解子扬并没有来,我不知道他和他弟弟的情况怎样了,有些担心。
忧心地撑着脸,手指在桌上轻磕着,我问:“起灵,你说,解子扬能够顺利拿到解药救出他的弟弟吗?”
“放心吧,解子扬武艺高强,就算是万一被发现,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带着他的弟弟出去!”起灵站在我身边望着窗外说,“直到现在也没听见宫里有什么动静,大概是已经找到解药出了皇宫了吧!”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被粗鲁地敲得山响,我皱皱眉看着起灵,起灵点了点头走到门边。
门刚开了条缝,就被人大力推开,同时,无侯急躁的声音响起:“二弟,你没事吧?”
我保持着撑脸的姿势呆呆地看向无侯:“怎么了皇兄?出了什么事么?”
无侯的人在我房中四下查看,就连床角也被他叫人趴下去查看了一番,这才堆笑说道:“是这样,方才我宫中来了个刺客,挟持了我的一个生了病的奴婢,虽然侍卫们已到搜查过,但却没有找到。为兄怕他万一来了二弟这里,会对二弟不利,所以赶紧来你这里替你搜查一番!”
我点头道:“多谢皇兄挂心,那就请帮二弟仔细搜搜吧,二弟很害怕呢!”
无侯走后,我笑起来,对起灵说:“看来解子扬他们顺利的找到解药出去了呢!”起灵点了点头,唇角也有淡淡笑意。
第四世――2、遁世
“皇上命奴婢前来告知二皇子,明日皇上准备去韶隐山赏雪,请二皇子务必在辰时前往韶隐山侯驾!”
我挥挥手说:“知道了,我会准时前往的。”
“无邪,你难道没有觉得奇怪吗?”起灵低声说,“皇上怎么会想起在这种时候去赏雪,虽然韶隐山确实是个赏雪的好地方!”
“嗯,我也这样想,或许是无候胆大包天命人传了假消息来!不管怎样,明日我们去时小心些便是。”反正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我脑中念头一闪,不如借此机会……“起灵,你去把门锁好,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起灵锁了门,我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在我身边坐下,然后低声说:“起灵,我想到一个法子,虽然冒险,但却可以一劳永逸!”
我按了按太阳穴,心里有些烦乱,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盖,对着茶盏盖说:“起灵,若我不再是二皇子,你还愿意跟着我吗?”这句话说出来后,不敢看着起灵,只把茶盏盖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瞧。
“难道你想……”起灵直视着我,眼中升起疑问,不多时就变为下定决心般的坚定眼神,“无邪,不管你今后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会在你身边,一辈子做你的侍卫!”
手一抖,茶盏盖落在桌上哐啷哐啷地转了两圈才停下来,“起灵”心里没来由地冒起一股酸楚,我紧抓住他的手抵在额头,喉中哽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谢谢你!”接着摇摇头说:“我不要你做我的侍卫,做我的朋友,好么?”
起灵看我半响,眼中有温柔流转,他慢声道:“你希望我是你的什么人,那么,我便做你的什么人!我的身份,全由你来决定!”
辰时,我和起灵带着一队随从来到韶隐山,才到山脚下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四下里安静得奇怪,既然是皇上要出来赏雪,那么,那些底下的官员侍从便该早早来这里做好准备候着了,可现在到都没见着一个人影!
我沉下脸来,转头说:“大家都小心些,皇上赏雪这事,只怕有诈,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事端,大家看情况,拼不过就各自逃生去吧,不用管我,这是命令!”
众人面面相觑,虽有些莫名其妙,但因全都知道我在辉山遇刺的事,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当下便有人轻声说:“二皇子,大家伙绝不会丢下您逃走的,这事……大皇子想对您不利的事,我们都是知道的……”
我怒道:“你们都知道什么,别胡说八道了!我让你们怎么做,你们乖乖听话就是!”
那人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行至半山腰时,一群鸟从林中扑簌簌飞起,“小心了!”起灵沉声喝道,“保护好二皇子!”
话音未落,树林中顿时杀气四起,一大群黑衣蒙面人持了各色武器跳了出来,也不说话,迎面就砍。
“大家快逃,全都回宫中去!”我拔出长剑大喊,从韶隐山到皇宫,就算是策马狂奔也要足足一个时辰,但总比全都死在这里的好吧!对方人多,硬拼是绝对拼不过的,而且我也不知道无候还有没有其他伏兵!
“二弟,你这是想去哪里呀?”无候骑着马笑吟吟地在远站定。
“皇兄,果然是你,你和无邪开什么玩笑呀,无邪可害怕得紧!”我竟然笑了出来。
“为兄可没和你开玩笑哦,二弟,为了你皇兄能顺利继承皇位,今天,你就死在这里吧!”无候咬牙阴笑道。
既然无候现身出来,那表明他今天是不至我于死地不罢休了,好似为了证明般,呼啦啦一阵响,身后的来路被另一群黑衣蒙面人堵死。
这下,我知道,要脱身绝对会很困难了,挥手给了□坐骑一鞭,我向起灵和众人大喊:“我们先往山里逃!”
一马当先往山中冲去,途中挡开了几人劈来的武器,起灵赶上来拦住了那几人,大喊:“无邪,你只管先走,我替你挡着!”
我转头看着起灵微笑,说:“好,那你要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你生,我亦生。你死,我亦死!我对你,也是这般!”
起灵的唇角绽开一个笑容,说道:“我记住了!”
当下不再有顾虑,全力策马奔跑,跑了一阵,看看后边没了追兵便停了下来。
过不多时,起灵就赶了上来,在他身后隐约传来追杀的吼叫声,“快走!”未及近身,起灵便对着我大喊。
听话地再策马狂奔,眼看快到山顶,马身忽地下陷,竟是连人带马一起掉入一个洞中,这一下直摔得我头晕脑胀全身酸痛,一时间连动也动不了。
“无邪,你没事吧?”起灵下马趴在洞口大喊,洞口杂草藤蔓密布,我掉下后,竟然又自行合拢大半。
我苦笑,吸了口气回道:“起灵,我,动不了……嘶……”想试着撑起身来,却牵动伤,痛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等着”只听得狠狠一声鞭响,那马惊嘶起来,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起灵,你……”话音未落,就见起灵扯住藤蔓翻身下来,他并没有急着落地,而是攀着洞壁把洞口的杂草藤蔓整理了一下,把洞口重新遮住。
“走得动吗?”起灵扶起我问,我摇摇头,那匹马也摔得不轻,看样子它也是走不动了!
“我背你”起灵蹲下身,示意我趴到他的背上。
他一手晃亮了火折子,四下一照,这才发现这个洞不仅大,而且还有数条岔道,这可帮了我们大忙,洞口的杂草藤蔓只能够遮挡得住一阵,追兵赶上后,很快就会被发现,这几条岔道既能分散追来的人数,又能让他们犹豫一会儿,这点时间,我们又可以拉开他们一段距离了。
起灵背着我跑了一阵,感觉身上的疼痛缓和得多了,于是轻声说:“起灵,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了!”不敢问其他的人怎样了,没有追上来,自然是凶多吉少!该让他们在山脚下候着的!暗自心里后悔不已。
轻轻把我放落地面,起灵问:“真的没事了么?有没有扭到哪里?”
我摇摇头,笑:“没有,快跑吧。”
起灵拉了我的手在前面跑,洞的,有一片幽幽绿光,我一惊,脚步慢了下来,说:“起灵,那是什么?”
“苔藓。”起灵头也不回地说,也放慢了脚步,悄声道:“很少有山洞里能生出这种发光的苔藓来,但是,有这种苔藓的地方就很容易有危险!”
“什么危险?”我好奇地问,见他忽地慢下来,不禁也低了声音。
“脚步放轻些,注意脚下,小心不要踢到任何会发出声响的东西,如果我们运气好,这里便什么都不会有!”起灵的脸色凝重起来,熄了火折子,我们离那些发光的苔藓近了,不用火折子也看得清这洞中的大概。
“要是运气不好呢?”我这人,好奇心一旦被引发就很难压得下去。
起灵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从岔道里走出来才发现,这洞,大得离奇,几乎有五、六层楼高,对面绿光影影绰绰,根本就不像是普通的山洞!因为只有洞壁上才有成片发光的苔藓,所以,这山洞的中央到底有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到!
猛地嗅到一丝腥臭气息,像是什么腐烂的味道,又像是……猛兽身上的腥臊味……
越往里走,腥臭之气就越重,我不由得心慌了起来,这洞里……到底是有什么东西在?
腥臭之气已是让人欲呕,心里也越发的恐慌,扯了扯被起灵握住的那只手,起灵回过身来,悄声问:“怎么了?走不动了么?”
我点点头,“起、起灵……”刚一开口就发现声音颤得厉害,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
这才发觉,何止是声音,我连整个人都颤抖个不住,“不要怕!休息一会吧!”起灵将我揽入怀中,席地而坐,他的怀抱温暖,让我慢慢镇静下来。
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他呼吸的热气喷在耳边,痒痒的,身上隐约有好闻的味道,于是我把头埋得更些,以此来逃避那股让我惊惧的腥臭之气。
正觉得舒服时,下巴被手指抬起,起灵的唇带着令人迷乱的气息压了下来,揽住我的手越收越紧,迷迷糊糊地任他在唇上轻轻噬咬,直到他的舌撬开唇瓣碰到牙关时,我们二人才同时一惊,回过神来。
起灵抱住我的手松了松,尴尬地低声说:“无、无邪,对、对不起……”
从未见过起灵这样结巴着讲话,我禁不住从心底微笑出来,头靠在他肩上摇了摇,再想了一想,侧过脸去在他的颈边轻咬一口,他的呼吸立刻变得紊乱,俯下头来在我唇上轻啄。
“起灵,这我们出去后便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可好?”在他的唇离开时,我轻声说。
起灵点点头,在我耳边呵出热气:“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你想要做什么,我便跟着你做什么!”
我微笑,抱住他的手紧了一紧,然后松开说:“我们走吧,我……好得多了!”起灵扶着我起身,继续往山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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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隐隐传来声响,亮起了火光,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快就追了上来!喧闹声益发的大了,看样子追兵不少!
前面有一块岩石,约摸有半间屋子那么大,到了岩石下时,不远的平地上忽起了一阵腥风,空气中的腥臭味被搅动,似乎更加浓厚起来。
“别出声!”起灵一把捂住我的口鼻往岩石后缩去。
只听得洞中央响起簌簌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挠刮着,黑暗中亮起两盏绿光,在空中悠悠晃动,好似阴间的灯笼,同时耳中听到一声轻响,缓慢,但却清晰,“咝……”带着危险的味道!
我和起灵互望一眼,这很像是……蛇吐信子的声音……那群追兵似没发觉,仍旧吵吵嚷嚷拿着火折子往洞里跑来。
忽然间洞中安静得如无人之境,过了一会儿,只听得有人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他们已经到了山洞的中心地带,在火折子的照耀下,那两盏绿光越发的亮起来,竟是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伴随着一阵咝咝声和强烈的腥臭气息,一条巨大的蛇从地上缓缓抬起身来。
那蛇黑白相间,身上鳞片与寻常的蛇不同,那不像是鳞片,更像是一块块镶嵌在身体中的半截剑头,那些鳞片向外倾斜着张开,头顶有一对明显的尖利的小角,当它蠕动时,浓烈的腥臭气息和挠刮地面的簌簌声便同时在这山洞中回荡。
最可怕的,不是它那奇特狰狞的样貌,而是那巨大的身躯,单就说它头颈的那一段,怎么看都有三人合围粗,此刻直立起来,就如同一棵没有枝叶的树干杵在地面。
俯视着身下一帮举着火折子的黑衣刺客,“咝”那蛇飞快地吐出信子,又飞快地缩回去,和我们方才听到的缓慢完全不同,即使这样,在火光的照亮下,我也清楚地看见了,那蛇的舌头……黑得铮亮!
毫无预兆地,那条蛇张开大口,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獠牙向着众人扑去,人群发出一阵惊呼,迅速散开,手中本来用于招待我们的武器现在纷纷向着蛇身或刺或劈。
那蛇虽大,却是极为灵活,蛇尾一卷一扫便把人群尽数逼退,其间几人退避不及被那匕首般尖锐的鳞片划到,顿时发出几声惨呼。
“快、快逃呀!”不知谁发出的惊叫,人群顿时混乱起来,蜂拥着朝洞外狂奔。
只是他们哪里快得过那巨蛇,只见那蛇一弓脖子,以离弦箭之迅猛张开血盆大口朝人群中噬去,抬起头来时,口中已有两人在它的利齿下挣扎,蛇口发力一咬,顿时传出骨骼碎裂之声,两人的鲜血就从蛇口中流淌下来。
巨蛇的头一扬,那两人就被囫囵吞了下去,余下的人,有人头也不回地只管逃了,回头看的人,全被这惨状惊得腿软,当下就瘫了一人在地上,其余的人则一边发抖一边跌跌撞撞地跑着,完全失去了抵御之心!
巨蛇的眼睛眯了一眯,摇晃着身体追了上去,头一伸,瘫在地上的那人先被它叼了起来,这连咬都没咬,直接活生生地就吞了下去!
眼看巨蛇已经追远,起灵捂着我的手才放了下来。
“怎么办?”我低声问,刚才那幕太过惊悚,我亦惊得全身冷汗,瘫软在起灵怀里微微发抖。
起灵沉思了一下,低低地道:“我们现在不能出去,一是怕那蛇吃光了那些人,在中途返回。就算它追到外面,现在天气这么寒冷,它也会很快被冻回来。二是,就算我们现在出了这个洞穴,外边还有无侯的人守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这条蛇惊走。而第一个推断是最有可能的。蛇类的习性是进完食后就会睡着一动不动,不如我们就等它回来睡着后再悄悄溜出去,这样把握大得多。”
“你先闭着眼歇一会,不要再想刚才那些情景了!”起灵抚摸着我的头顶安慰道,我点头,伸手抓紧起灵的衣襟,闭上眼,一颗心仍因惊吓而狂跳着,不由得往起灵的怀里缩了缩,他搂着我的手臂加紧了力道,这才让我觉得安心了一些。
正当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起灵轻轻摇了摇我,低声说道:“小心,它回来了!”
果然,蛇鳞刮挠地面的刺耳声音由远及近,那巨蛇也不知有没有把外面那帮人吃光?心里这样想着时,那巨蛇已经回到了山洞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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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昨天是虐完才去看的<毒>,要是看完再来写的话……哭……那估计十有八九又虐不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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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并没有立即睡下,而是不停地吐着信子,那巨大的头四下里转动,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莫非它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正疑惑间,就见那蛇摆动着身子直直游向我们的藏身之。
“无邪,快逃,我去挡它一挡!”起灵推了我一把,提着黑刀冲了出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起灵,那群刺客人数众多却连接近那蛇都做不到,你这一去……(“岂不是送死么!”某好心地帮无邪说完, 被痛殴!)
果然,起灵吃力地抵挡着蛇的攻击,那蛇似乎在逗着他玩一样,没有张口来咬,只用尾巴向起灵扫去。
我,能够帮起灵做些什么吗?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伸手到怀里,摸出了一个二指长的锦囊来,解开锦囊口的绳索,掂出了两只蓝芒闪烁的飞刀。
这是从前无侯送我的“礼物”之一,只因觉得精致可爱便留了下来,这出宫前特地带上,看来是带对了。
飞刀在火折子的照耀下一跳一跳闪出幽幽蓝光,不知道无侯在上面浸了什么毒,这蛇,活该倒霉了!
趁着那蛇的注意力全在起灵那里,悄悄走到我有把握的距离,聚了聚气,飞刀从指间无声无息地冲着蛇口的空隙间飞进。
就见蛇头顿了一下,那飞刀对它来说不过如根小刺一般,可是那刀上的毒很明显让它感到了痛苦!
就见它头猛地一扬,咝了一声,长长的尾巴向我直卷过来。
毕竟我没有起灵那么好的身手,眼见躲不掉了,手中剩下的那只飞刀也丢了出去,这,是飞向了他的眼睛。
它的尾巴缠住我时,飞刀也刺进了它的眼睛,只听它咝了一声,尾巴猛地收紧,我的身上立即传来剧痛,忍不住张口惨呼“啊……”,不用看也知道,定是那些断剑般的鳞片嵌入了肌肤之中。
被凌迟般的痛苦使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一抖,更是让那些被鳞片刺入的地方痛得更加的钻心,有什么液体顺着我的手臂腿脚流了下去,血,是血,因为鼻中嗅到浓烈的铁腥气息!
“起……灵……”喘息着说出的话一字一顿,在这空旷的山洞中碎落。
疼痛让我无力地闭上双眼,下一秒,耳中传来起灵嘶哑的大吼:“无邪!”
周遭忽地杀气大盛,就觉缠住我的蛇尾一松,整个人就像条死鱼一样“啪”地掉到地上。
好容易缓过劲,睁开眼,眼中所见的是一团凌厉的寒光和在寒光头顶傲然而立的麒麟图案。
麒麟之力!我心中暗自惊呼,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前一世麒麟之力的出现让那凶狠的妖灵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的这条巨蛇只怕也不会比那妖灵凶恶太多吧!
起灵的身躯在巨蛇面前显得渺小,就像是大树上的一根小树枝,可是起灵现在浑身散发出的杀气却让那条巨蛇非常地不安。
剑刃般锋利雪亮的獠牙再一扑向起灵,起灵身在半空避无所避。
我只来得及大吼了两个字:“起灵……”就见那张大嘴一合,山洞里弥漫着的起灵的杀气和半空中张牙舞爪的麒麟图案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灵……
看着那条巨蛇很满意般,黑亮的舌头伸出,在嘴边卷了一卷,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握紧拳头,起灵,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你生,我亦生!由翕合着唇到喃喃自语再到大声狂吼:“起灵,若你死了,我无邪,绝不独活!”话语决绝!
满身的伤痛算得了什么,缓缓聚集又滴落在地的鲜血算得了什么,起灵,如果失去了你,那么世间一切,再无意义!
从未像现在这般愤怒悲伤过,心脏像被挖去大半似的痛且空虚,就连心跳都似乎没有了,我,还活着么!
腰间长剑轻吟着缓缓出鞘,我的眼神从未如此死寂过,手臂不自觉地发力,原本就渗着血的伤口被撕裂得更大,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臂、手背、手指,一路流淌到我抽出的长剑上,我手中的长剑,抽出鞘时最先所接触到的,竟是自己主人的鲜血。
起灵……等我……
头脑里已经什么都没法想了,眼里只有那条巨蛇蜿蜒着脖子,直盯着我的幽绿独眼!
随着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右臂聚集的力量越来越大,剑尖在地上拖过时竟然迸出一排火。
“起灵!”大叫着跃起身来,双手持剑向着巨蛇的七寸至下往上狠狠斩去,逆鳞而上的话,多少能够伤得了它吧!
巨蛇瞳孔猛地收缩,头往后顿了顿,随即闪电般张口吞了过来,我立时收剑向下猛地刺去,砍不到七寸,至少要你吞了起灵的这张口,在同样的吞掉我之前,受到一点惩罚吧!
果然如我所愿,时机拿捏得刚好,长剑被我用尽全力合身压下,在那巨蛇的口中直没入柄!
我微笑,起灵,无邪跟你来了!
巨蛇吃痛,头一摆,竟然没有吞下我,而是将我从口中甩了出来,我被摔出去老远,在地上被惯性蹭得头晕眼,好容易停下,正待咬紧牙关想要爬起,却是怎么也动不了!
这时,巨蛇突地在地上一个翻滚,接着直立起身来,只剩短短一截尾巴撑在地上。
我吃惊地望着眼前这蛇,只见它痛苦地张大了嘴,似要发出嘶吼一般,我给它造成的伤绝不可能让它痛苦到这种地步,莫非……
十指狠狠抓紧地面,也不顾指尖指腹在这般用力之下变得血肉模糊,我用力闭上眼,仰起头声嘶力竭地大吼:“起灵……”
犹如回应我的嘶吼般,我的耳中隐隐传来麒麟的怒吼声,巨蛇此刻蜷伏在地上,只是腹背高高拱起,那之上,有麒麟怒目暴须的图案陡地升起!
兵刃碎裂骨肉的声音此时听来竟然如此美妙,巨蛇已经无法动弹,只在地上颤抖着,一道寒光蓦地撕裂洞中的昏暗,迸裂般四散开来,蛇血流了一地,腥臭不堪,从那流动的血液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无邪……”那个人浑身滴着血,仿佛才从血池地狱中走出来。
“起灵……”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竟然爬了起来,跌跌撞撞朝他扑了过去。
“起灵……”除了呼唤他的名字,我再也没有别的话想说。
举起破烂不堪的衣袖,用手指拉了,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迹,起灵的一双眸子黑亮无比,搂过我紧紧抱住。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伤口,好死不死竟在他的搂抱下全数痛了起来,再也站不住脚,软软地直向地上滑去。
起灵这才意识我身上到都是被蛇鳞割出的伤口,扶着我慢慢地坐了下来,他头顶的麒麟图案不知何时消失了,杀气也散了个一干二净,包围着我的,只有满满的一团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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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那个腥臭无比的山洞后,我们在洞口遇到了急急赶来的解子扬,见我们两人全都如同血人一般,他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没、没事吧?”
我和起灵同时笑了起来,说:“没事!”
之后就到了他和解子镜同住的地方,清洗了伤口,再好好地敷药包扎,解子扬对敷药包扎一事熟练得很,据说是因为解子镜从小时候起就常惹上一身伤回家,所以他在练功的同时也学了一些医术。
三天后,我和起灵的伤都好得多了,已经可以起身走动。
“你是怎么找到解药的?”解子扬再来给我们换药时,我问。
解子扬笑笑,回答道:“其实不难,无侯好像很喜欢收集毒药,毒药和解药都是成对放在一起的,每一对上都标有名字,想是种类太多,他自己也怕弄错了,我挨个找去,很快便找到了!”
“那你弟弟现在还好么?”一直没有看到他的弟弟解子镜,我有些好奇,他们俩是不是长得很像呢?
“多谢你如此关心,子镜已经好多了,只是他之前身受毒素煎熬,无候虽然有给抑制毒性的药,但那只是不让毒药完全发作而已,平日里仍是刚中毒时的样子,全身瘫软,时不时地抽搐。”解子扬忽地微笑,眼中尽是温柔,“宫中那些日子很让他吃了些苦头,也算是得到个教训吧!现在,毒已经完全消失了,就只是有些虚弱而已。”
“那你们是怎么和无候扯上关系的?”这一点我很好奇,像解子扬那样的人,一见无候那厮就应该看得出来他不是好东西!
解子扬无奈地笑笑,说:“这都是子镜自己惹来的祸端,那天无候带着一群侍卫穿了便服,和我们在一条小道上狭路相逢,我拉着子镜避到一旁……”
谁知那无候一看见他们兄弟二人,那眼珠就像被粘住了一般,再也离不开了,于是上前调戏,解子镜气盛,哪里容忍得下这般无礼,直接一拳就把无候打翻在地。
无候的侍卫纷纷亮出兵刃围上,报了他的身份,解子扬不想多生是非,上前赔了礼便拉着解子镜要走,可那无候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看上眼的人!
“原本无候是要我兄弟二人留在宫中侍奉他,我们自然不肯答应,后来他不知对子镜悄悄说了什么,把子镜激起了好强之心,于是子镜跟着他去到宫中,我不放心,便随他一同前往。他叫来宫中侍卫和子镜比武,子镜连胜了几场,他借机敬酒,我自然是不会喝他的酒,只是弟弟一番争斗下来有些口干,便一饮而尽,只一杯酒而已,酒落下肚没多时,子镜便失了力气瘫倒在地。”
说到这时解子扬皱了皱眉,当时他盛怒而起,却被无候的一番话要挟住,无候的本意是以此要挟他二人发誓做他的侍从,怎知二人拒不相允,于是便趁解子镜痛苦中,密密向解子扬说,也可提了我的头颅换取解药和解子镜的自由。
解子扬答应下来,却在辉山被我所感,一时心软放过了我和起灵。
第二天,解子扬便携了解子镜一同来到我和起灵的房中致谢。
他救出子镜后,韶隐山一事,当日就有在无候宫中效力的解子扬的朋友泄露与他,解子扬没有立即上山来寻我们,而是扮了无候宫中侍从去向皇帝身边的亲信宦官告密,之后才匆忙赶来韶隐山。
“我把无侯假传圣意谋害于你的消息散播到了皇帝的耳中,无侯看到那条巨蛇后以为你们已经死了,得意洋洋的带着他的随从回宫,万没想到皇帝在宫中埋下伏兵,他一进宫就被抓住软禁起来,皇帝亲自审问,他竟一口承认,还责怪皇帝没有早日传位与他,害得他残害了自己手足。皇帝气得暴跳如雷,第二日便赐了毒酒匕首和白绫供他选择,谁知他竟杀了传旨宦官和随行的侍卫,带了他在宫中剩余的几百亲信气势汹汹地造反,扬言要立时杀了皇帝自己登基。”
“那我父皇他……”我差点惊呼出来,无侯这混账,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解子扬微微一笑,脸上一片温柔平和,看得我安心不少,知道无侯那厮定是没有得逞。
“皇帝身边高手如云,加之早有戒备,他怎能得手。这皇帝给他上了重枷打入大牢,第二天便判了他酷刑――腰斩!刑之后,皇帝命人拿了你平日常穿的衣物建了一座衣冠冢,并宣告众臣,在自己百年后传位于三皇子。”
我看着地面沉默了一阵,再抬起头时已是展颜一笑,说:“谢谢你,解子扬。”
解子扬轻轻摇头,拉起解子镜的手向着我说:“哪里,无邪,你太客气了,你冒险助我救得弟弟出来,子扬和子镜早已是感激不尽了!”
说完,两人一起向我微笑,两人同时的一笑竟让人有百盛开的错觉,看得我顿时张口结舌,心道:难怪那无侯那厮想把你们两人一起收了,还好没有让他得逞,否则真是暴殄天物了!
起灵见我看着那两兄弟发呆,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对着解子扬两兄弟拱拳说:“谢谢你们这几日来的照顾,我和无邪也该离开了,后会有期!”
说完拍拍我头顶,语气有些不快,道:“走了,别老对着人家发痴!”
之后转身便走,我这才回过神来,喊道:“起灵,你说什么呐!别走这么快,喂,等等我啊!”赶紧地追了上去。
“等等!”解子扬在后面大声叫住我们,我和起灵转回身去,都是一脸的询问之色。
“你们的伤都还没有好完,这么急着要走,可是有什么要事么?”解子扬问。
我看向起灵,起灵摇摇头,说:“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觉得叨扰你们已久,怕会给你们添上麻烦,何况……”
他握了我的手继续说:“我和无邪已经约定好,找一个清净的地方隐居起来,再不回宫中去了!”
解子扬和随后而出的解子镜都笑了起来,解子扬说:“我和子镜也正有此意,这里离皇城太近,今后难免会多生事端。如果二位一时没有好的去,不如,就与我们一道吧!”
虚琉山,两座木屋外的篱笆边,有菊开得绚烂,空气里全是素雅的菊香,风轻云淡。
“起灵,你采了那么多菊做什么?”我看着起灵手中黄灿灿的一捧菊,清香四溢,于是好奇地询问。
起灵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一脸温柔地看向我,说:“酿菊酒。”
也不知解子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这里离人群很远,离城镇很远,离皇宫更远。
我们一起到了这山中,起灵和他们两兄弟懂得很多事情,于是我们自己搭建了木屋,开垦了小小的菜田,隔几日便去山中打猎,一部分留作食物,一部分拿下山去换取平日的生活必需品。
黄昏时,便一起坐在屋外谈论新长出的菜,山中狩猎的成果,或是默默看着天空的白云苍狗,享受着天地间的宁静,这种平静的日子,我不知奢望多久了,现在终于能够得到。
我和起灵,解子扬和解子镜,如果我们能够早一天过上这样安逸舒心的日子,多好!
不过,现在也不迟,我微笑着看向坐在我旁边的起灵,伸出手,起灵轻轻握紧 。
“起灵,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么!”我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起灵看着我,耳根微红,揽了我的肩,在脸颊轻轻一吻,说:“我们不会分开的!”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解子扬极温柔的低音在我们面前响起,他和解子镜相携站在我们面前,微笑道:“两位,若要亲热,请回屋中可好。”
我和起灵相视一笑,都有些脸红,起灵牵起我的手凝望着我,唇边是情得让人沉溺的微笑,他重复着解子扬的话:“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着染满绚丽晚霞的天边,心中有幸福满溢出来,我靠在起灵的肩上,心中一片安宁,我知道,从今以后,我终于可以和起灵过着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互相依偎,直到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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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世 END
第五世――1、山匪
沁香楼中,喧嚣嘈杂,我揉了揉太阳穴,说不出的头痛,平常我是绝不会到这里来的,人太多太吵,总让我觉得心烦,可今天平白的馋得慌,因为这里的菜色和味道都是别家比不上的。
还好我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经过的人群,让我可以稍微地分一下心。
嘈杂声越发大起来,“啪啷!”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耳中顿时安静下来。
我正待松一口气,却听有人拍案而起,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另一方似乎也不示弱,同样的把桌子拍得山响:“你耳朵喂狗了?大爷我金口玉言绝不再说第二遍!”
唉,又是酒鬼打架么?别影响到我,出去打吧,出去打吧!心里默念,这里虽然环境嘈杂,可我点的菜都已经上齐了,那鱼羹的香味直钻鼻孔,总不能放弃不吃吧!
犹豫了一下,还是舀起鱼羹送进嘴里,顿时,口中充满了鲜香味道,嗯,果然还是这里的东西好吃!
再接再厉地正要把第二勺送进嘴里时,脑后一声利器破空之音,我心道一声:糟糕!难道就因为贪吃,今天小爷我就要断送在这里了?
也不管来不来得及,正待躲闪,“小心!”和低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我听到金属的碰撞声,随后一个人影飞快闪到我身边,“快走,这里危险!”那人一把揽起我的腰就从窗户往下跳。
这、这里可是二楼剑〉任揖讶时,已经身在半空了,只好紧紧闭上眼,然后感觉到落地时的冲击……
“喂,站好,没事了!”睁开眼,一个模样俊俏的白衣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还揽在我的腰上。
“啊,啊……”我慌忙站直身子一鞠到底,“谢谢这位壮士出手相……救……”再直起身时,那人却已经走远了。
“干嘛抱着我从二楼跳下来,这样很影响形象诶!”我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往家走,“虽然你一片好心让我有点儿感动,但是我也不是那么废呀,区区一把脑后飞刃小爷我还是躲得开地,好歹我也是习武之人嘛,难道你看不出来!而且,还得向你道谢,真是完全没形象了……”
回到家中,家中仆童迎上前来,恭声说:“小少爷,老爷有请。”我点点头,挥袖让他退了下去。
走进大堂,只见大哥二哥都已端坐,赶忙吐吐舌头在下方坐好。
“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就连小邪今年都满了十八岁,是时候该出门历练历练了。”爹喝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地说。
“历……练?到哪里去历练?”我完全摸不着头脑,难道说是要我们去庙里当和尚?还是去道观当道士?
“我有一些外省的朋友,我给你们一人一封书信,你们自己选择要去哪里吧。”爹看了我一眼,说道。
爹的朋友,有开武馆的,开镖局的,竟然真的也有在道观和庙里的……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们家不就是武馆么,干嘛还要那么辛苦地跑到外省去……
懒懒地回屋收拾好包袱,第二天一早到管家那儿拿了银两,和爹娘简短地告辞,牵了马,随便选了个方向就出了家门,还没想好要去哪里,总之,先到逛逛吧!
任着马匹闲闲地走了几日,这天,这匹棕色的马驮着我来到一座山中,时值初秋,山中树叶嫩红一片,明黄一片,偶又有绿穿插其间,煞是好看,我循着风中传来的些微水声找到一条清澈的小溪,下马洗了把脸,心说今天是不是干脆就在这山中找个干净点儿的地方露宿一晚,却听得身后的树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手按在剑鞘上转过身去,就见树丛中跳出一伙人,当中一个似乎是为首的人大吼:“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我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这话,好古老了哦!”
那人恼羞成怒,叫道:“废话少说,不留财就留命,小子你任选吧!”说着亮出明晃晃的大刀。
我故作为难的样子摸着下巴说:“要说命嘛……我这个人很怕死,留财吧……我身上没几个钱,而且也舍不得给你们……干脆这样吧,还是你们把财留给我好了!”
众人看出我在调笑,纷纷抽出武器大叫着朝我冲来,手一晃,长剑“呛啷”一声轻响出鞘,对方只有七、八个人而已,山匪不过是人多势众,哪里能够敌得过我!
一声轻笑,手中挽起团团剑,在人群中只穿梭了几个来回,那些人的武器便被全数打落在地。
“我赢了,拿钱来!”我把剑架在为首的那个人脖子上,笑道。
树丛里响起几声掌声,随后走出一人拍手笑道:“这位小哥好生了得,年纪即轻,人又生得这般俊俏,还有一身好武艺,当真叫人佩服!”
我闻声看去,那人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容,长身硕立,面容俊朗,带了几分洒脱不羁之气,看样子也比我长不了几岁,一头金棕色的长发在秋阳的照射下极为耀目。
眯了眯眼,我笑着说:“你不是中土人吧?是从哪里来的?你的头发好漂亮!”
那人眼中光芒一闪,笑道:“我的确不是中土人士,你喜欢我的头发么?那么跟我走好不好?”
话音未落,我的眼前一,持剑的手被强扭至背后,脖子上凉嗖嗖的,垂目看时,却是一把极精致的匕首闪着寒芒贴在了脖子上。
众匪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不愧是大王,一招就将这小子拿下了!”
那人轻啧一声,道:“若不是我闲来无事下来和你们一起逛逛,就凭你们几个蹩脚货色,岂不是生生放跑了一个美人!”
我大怒,正待挣扎,那匕首却在我脖子上紧了紧,“美人,我不想杀你,别乱动,否则,就只好先挑了你手筋!”他明明是用半调笑的语气说出的话,可是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却让我感到全身汗毛直竖,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只得乖乖地站着不敢动弹。
“来,先把美人绑了,免得他逃跑!”那人在我耳边轻吹一口气,说:“先委屈一下吧!”我立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嫌恶地扭头瞪他,这才发现,他的瞳仁和头发是一样的金棕色,只是眸中神彩熠熠,金色光芒比头发更甚,我一时竟看得呆了。
“我的眼睛有那么好看么,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我叫黑镜,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那人邪魅一笑,竟在我的耳垂上轻咬一口。
“大王,我来绑他!”先前那个匪徒手里拿着绳子走来,我不顾颈上的匕首挣扎了一下,谁知那黑镜力道奇大,被抓住的手半分也动弹不得。
―――
“是你!”我呆呆看着大堂中央坐着的人,一身的白衣,剑眉英目,挺鼻薄唇,神色淡漠,分明就是那日在沁香楼里揽着我很没形象地跳下二楼的那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你也是……”硬生生刹住山匪二字,脑中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这年月,山上的风景好就算了,怎么就连个山匪首领都一个比一个生得好看!这……可以算说是地灵人杰么?
“你认识我三弟张起灵?”黑镜奇怪地问。
我心中一动,这名字,这相貌,好生熟悉,除了那日在沁香楼,难道还有在其他什么地方看到过不成!
张起灵摇摇头,淡淡地说:“我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嗬嗬,那就好。”黑镜笑嘻嘻地朝我转过头来,“我说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吴邪”这话却是看着张起灵说的,要真是在除了沁香楼的其他地方见过,那他听了我的名字应该有点反应吧!哪知他表情一点没变,就连眉尖也不曾动一下。
“我说小邪呀,你该不会是看上我家小灵儿了吧,”黑镜见我一直看着张起灵,上来搂了我的肩说,“来来,跟你家黑哥哥走吧,黑哥哥疼你!”
“他是我的。”张起灵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
“你说什么?小灵儿,他明明就是我抓来的,什么时候就变成你的了?”黑镜咋咋呼呼地大叫。
张起灵漠然斜了他一眼,说:“你不怕二哥解子扬知道么?”
“谁怕他了!”黑镜兀自说着,忽地觉得身后温度陡地降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虚地转过身,看见门柱上依了个人,正勾起一抹冷笑直盯着他。
黑镜立时气势全消,嬉皮笑脸地黏到那人身边说:“子扬啊……你怎么来了?”
解子扬冷哼一声,道:“方才你和三弟争什么来着?”
“没、没什么,我和三弟开玩笑呢!嗬嗬嗬嗬!”黑镜额上全是冷汗。
解子扬右手一抖,“啪”的一声响,手中便多了一条铮亮乌黑的皮鞭,黑镜见解子扬嘴角斜斜往上一勾,心中大叫:不好!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皮鞭已经灵蛇般在他身上缠了个几圈。
“三、三弟,帮我劝劝你二哥呀!”黑镜强笑着向张起灵求助。
张起灵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大哥,你不是很喜欢二哥这样对你吗,其实你心里头高兴得紧吧!”
拉了拉手中的皮鞭,解子扬冷声道:“黑镜,少给我嗦,跟我过来。”说完拉起黑镜就走。
他们一走,偌大的堂中便只剩下我和张起灵二人,张起灵走到我身边拉了绑住我的绳子说:“跟我来。”
我心里一紧,这情形,怎么跟刚才那两个人好像……
“今晚你就睡这里”张起灵指了指那张大床,“不要妄想逃跑,你既然进了凌风寨,就别以为可以轻易出去,最好也别到乱逛,否则,被我大哥逮到……”
“那……你、你睡哪里?”我一阵紧张,想起他在黑镜面前说的那句:他是我的。这话,怎么想都让人轻松不起来!
他瞥了我一眼,说:“这是我的房间,我自然也睡这里。”仍是淡淡的语气。
“什么?”我几乎跳起来:“你看清楚,我可是个男人,也没有那种癖好!你、你……我为什么要和你睡一起!”
就见张起灵一挑眉,语气转了冰凉:“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我的话只说一遍,你好自为之吧!”
抽出腰间的刀,只一挥,我身上的捆绑便全数簌簌落地,揉了揉被绑得发麻的手腕,忽然被他手中那把闪着黑芒的刀所吸引,好奇地看着他手中正放回刀鞘的刀,一时忘了现在的境,竟向他走过去,说:“这刀好生稀罕,可以借我看看么?”
张起灵用奇特的眼神看了我一阵,竟然真的拔出刀来,反手将刀柄递给我。
道了声谢,双手接过刀来,入手沉重,刀色黝黑,大约是乌金做的,在光线下泛出冰寒的肃杀之气,刀身上隐隐可见自然而成的水纹凹凸不平,精美绝伦,稍稍挥动便带起点点光波,如流水潺潺,煞是好看!刀柄暗红,前端刻着卷云纹,底部则是嵌着暗金,握在手心中一股凉气直冲手臂。
“这刀有名字么?”我抚摸着刀身问。
“黑金古刀”张起灵瞥我一眼,恢复了那种淡淡的语气。
口中啧啧赞叹不已,双手捧着归还,接着转身走向床去,忽地觉得不对劲,停下来想了半天,方才回身问:“我在哪里漱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到张起灵的眼底有一丝笑意。
漱洗完毕,脱了外衣躺上床,这才发现到底是什么不对劲了,因为张起灵也脱了衣服走过来!
“喂、你、你、别乱来啊,我们都是男人,传出去那可是对你声誉大为不好”这话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只见张起灵的唇角略往上勾了勾,我立马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来,声誉?他是个山匪还会在乎声誉?吴邪你真是蠢到家了!
“乱来?什么是乱来?”张起灵捉牢我双手,身体向我压了下来,道:“是这样么?”
我惊得大叫,双脚乱踢,他把我的手一摔,说:“别闹了,老实睡着,给你个忠告,别妄想在半夜里逃跑,我们这凌风寨可是易进不易出的!既然大哥带了你来又没杀你,那你就乖乖地呆着吧!”
半夜,我睁开眼,叫我不走我就不走么?你把小爷我当什么人了!轻轻撑起身,“想跑?”冷冷的声音响起,张起灵眼也不睁地说。
顿时吓出了一背的冷汗,身体僵住不敢再动,张起灵也没再说话。
或许他是在说梦话呢!我吐吐舌头,见他一动不动,于是这样安慰自己,正待再度往床外爬去,就觉脖子一凉,黑金古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躺下!”张起灵仍是没有睁眼,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但是语气中威胁的成分比命令的成分更多!
“别、别这样嘛,我、我不动就是了……”我结巴着勉强说道,躺下身来,心里忍不住乱骂:这该死的山匪,怎么连睡个觉也把黑金古刀放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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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今天是我们庆贺小邪加入凌云寨的好日子,小邪,来跟你黑哥哥喝一杯!”黑镜手里拿着酒杯朝我直黏过来。
我瞪目结舌地看着他,心道:我有说过要加入你们吗?明明就是你强掳我来的,而且这才第二天!
“咳”他身边的解子扬抬手在嘴边重重咳嗽了一声,黑镜立马转过身去黏住解子扬,“子扬啊,别吃醋嘛,人家不过是帮小邪弟弟庆贺一下而已,你说是吧,小灵儿?”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张起灵没理他,只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解子扬也看着我勾了勾唇角。
我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大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加入你们了,你、你们赶快放我走!”
黑镜抬头看着我气得涨红的脸,嗤嗤笑着,一把将我拉回椅子上,道:“你都和我家三弟睡过了,还敢说你不是我凌风寨的人,莫非你是想对小灵儿始乱终弃不成?”
“什么?”我被黑镜气得头一晕,当下不管不顾地再拍案而起,愤怒地大吼:“你、你说什么,我和他可是什么都没有做!”
“是吗?小灵儿?”黑镜笑着看向张起灵,只见那张起灵埋头喝酒吃菜,根本理也不理。
“那你就是我的……哎、哎……子、子扬、你、你、做什么……”黑镜双手抓住脖子上缠绕的黑色皮鞭,貌似痛苦地喊道。
解子扬冷哼一声,手一抖,皮鞭蛇一般缩了回去,“你再敢在我面前调戏别的男人,唔……”
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一幕活色生香的画面,黑镜勾了解子扬的脖子,没待他把话说完就吻了下去,金棕色的发丝和解子扬的黑色长发混在一起,不时有呻吟声从发丝的缝隙中溢出,场景魅惑得惊人!
“啪”地一声响,我一惊,就见张起灵斜瞟着黑镜和解子扬两人,身上隐隐有杀气弥漫,他手中的那双镶银的黑檀木筷子已经被拦腰捏断。
解子扬一把推开黑镜,满脸通红,黑镜似乎很满意地笑着,放开了圈住解子扬的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接下来,解子扬红着脸闷不吭声地吃饭,黑镜很愉快地边哼着小曲儿边给他挟菜,我心惊胆战地看着张起灵,很怕他在饭桌上抽了黑金古刀出来和黑镜对拼,从而浪费了一桌好饭菜!
再没有人说话,这顿饭吃得很沉闷,张起灵扔了手中的断筷,若无其事地从桌下另拿了一双,可是他身上的杀气变成了寒气,一直发散……
“小灵儿,你要不要带小邪在寨子里四逛逛?”好不容易吃完饭后,黑镜笑着对张起灵说。
张起灵看着我,略微一想,便道:“好!”接着转头对我说:“跟我走。”
“凭什么……”正待说小爷凭什么要听你的话!转念一想,这不正是逃跑的大好机会吗?既然是他带我到逛,那么,那个黑镜就不会跟来了,我只有打不过黑镜而已,你的黑金古刀看起来虽然厉害,但不代表你也一样厉害呀!呵呵,昨晚小爷留下来……不过、不过是被你的刀吸引了一下而已……
凌风寨不算很大,加上喽也才百人左右,背后靠着千丈绝壁,其余两面皆是笔直的悬崖,通往寨外的那条小路弯弯曲曲,两旁布满怪石荆棘,地势险恶。
果、果然是很不好逃出去的地方,我现在很庆幸自己昨晚没有强跑出来,这样的地势,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掉悬崖下去粉身碎骨了,小爷我还年轻,不用这么急着去死!
可总得想点儿办法出去才成啊!不能真的就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做了山匪吧,要是被爹娘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忙四下里看看,此刻我们正在山寨的大门口,门前除了两个守卫外便没有其他人在,我旁边也只有张起灵一个人而已,他们也没有收了我腰间的佩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心念一转,当即便拔腿往大门外猛冲,门口的两个喽也不阻拦,反是望着我奇怪地笑。
眨眼间已到了门外,我大喜,看来这张起灵也不怎么样嘛,那小爷我就不客气地走了!
忽地眼前一,一个白影拦在面前,定睛一看,竟然就是张起灵!
“你要去哪儿?”他淡淡地问。
“走开,小爷我才不要和你们同流合污当什么山匪,我要下山,别拦我!”呛啷抽出长剑,心下暗道:我这长剑可不输你的黑金古刀。
长剑名为碎光,舞动时剑身周围的光线四下迸裂,犹如被斩碎一般,因此而得名。
就见张起灵眼眸一眯,说:“你想和我动手么?”黑金古刀在他手中散发出寒气,竟没注意到他是何时拔的刀。
就听门边的两个喽低声道:“你赌哪方赢?”“当然是三、三大王!”“诶~那还怎么赌,我和你选的一样!”“我们这三位王、大王,这天底下能赢过他们的人只怕少之又少!”
嘿,竟然这么小看我!眉一挑,说声:“让开!”手里的长剑带着破空之声直奔张起灵而去,就见张起灵的嘴角微微一弯,黑金古刀毫不费力挥开了碎光。
我啧了一声,收剑,踏了个箭步,剑尖斜斜指着地面,脚下蓄力,继而猛地冲出,剑身周围光线顿时碎裂开来,犹如迸飞的银色火。
那张起灵也不含糊,手中黑金古刀带起阵阵寒气,光波闪动,如流水一般卷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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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一声兵刃相交的大响,虎口一麻,碎光打着圈从我手中飞了出去,“嗤”地一声,直插入旁边的大树里。
张起灵收了黑金古刀,走到树边,单手拔出碎光向我丢了过来,“就凭你这样的身手也想跑?”
懊恼地将碎光还回剑鞘,“我才不会乖乖留在这里,你就每天死盯着小爷吧!”我恨恨地一跺脚,返身走回寨内。
才进得大堂,就见黑镜高坐大堂中央,一手撑着下巴,脸上全是调笑之色,“小邪啊,黑哥哥劝你还是早早地死了逃跑的心为好,刚刚看你和小灵儿的比试,你的动作太慢了!就算让你先跑到山中腰去,我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也能在你下山前追上你!”
我恶狠狠地看着他,粗声道:“那你来和我比比,上被你擒住不过是我疏忽了防备,你下来,我们这就比试比试,我赢了你们就得让我走!”
黑镜哧哧地笑,说:“原来你是不服呀!没关系,黑哥哥就陪你玩一会儿。”说着懒懒地走了下来。
我直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你亮兵刃吧!”
黑镜笑笑,说:“你出手吧。”
我有些发怒,道:“你要空手接我的剑么?”
“小邪担心我了诶,小灵儿!”黑镜笑着看向张起灵,张起灵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走到一边坐下。
“它叫逐月,之前你们见过面了。”黑镜手腕一翻,亮出柄极精致的匕首来,就是之前他架上我脖子的那把。
“来吧”黑镜对我勾了勾手指,一脸的轻松神色。
我咬咬牙,出手便是全力攻上,一时间,大厅中被剑光映得雪亮。
黑镜左躲右闪就是不接招,我手中的碎光紧紧相逼,却连他的衣角都挨不到一片儿!
“小邪,玩够了没?”轻柔的话语伴着温热的气息喷在我颈旁,我大惊失色,完全没看清这家伙什么时候转到我身后去的!
正要回剑反劈,就觉手腕一痛,脖颈一凉,又被他制住了,和擒我上山时一模一样!
“大哥……你……皮又痒了?”啪地一声鞭响,我和黑镜同时一惊,转过头去,果然是解子扬站在门边,黑色皮鞭卷成几圈缠在他的手里。
“子扬,你来得正好”黑镜放开了制住我的手,笑嘻嘻地凑到解子扬的身边说,“小邪要和你比武呢,要是他赢了你,他就要下山哦!我和小灵儿都胜了他,就看你的了子扬,你要是输了……!”黑镜眯起了眼,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就要接受大哥的惩罚哦!”
解子扬反手一拳挥向黑镜面门,却被黑镜轻松拉往唇边吻了一吻,解子扬啐了一声,收回手来。
慢慢走到场中,解子扬挑起嘴角半眯着眼向我笑了一笑,当下我脑袋里就一炸,魅惑,带着邪气的魅惑!这种词虽然用到一个大男人的身上有些奇怪!可是事实上就是这样!
黑镜在一旁大呼小叫:“子扬啊……你怎么能一来就勾引小邪呐!小邪,你绝对不许被你二哥勾引到,你已经有小灵儿了……”
“闭嘴!”两声冷喝同时响起,整个大堂中顿时一片寒气弥漫,解子扬和张起灵全都以杀人般的目光瞪向黑镜,我僵立在大堂中央,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半响没有动静,“……不比的话没有关系,小爷可要走人了!”我开口说,声音在这一屋的寒气中全无气势。
解子扬眼睛又眯了眯,转回头勾起嘴角笑道:“谁说你能走了?”
血液没来由地往脸上一冲,脑中晕了一晕,这个人,怎么这个笑法就和传说中的狐狸精一样呢!
“二、哥……”张起灵一字一顿地说,沉着脸看着解子扬,全身持续散发着寒气。
解子扬朝他回眸一笑,道:“哦?小灵儿生气了?看到小邪脸红,你吃醋了么?”张起灵不语,直瞪着解子扬。
反倒是我慌了手脚,连忙辩解:“谁、谁脸红了,不过是因为这屋子里面闷得慌……你、你接招吧!”
不敢小觑他手中的那条皮鞭,心道:小爷先削断你这条鞭子再说!
哪知剑刃才触及鞭身就被一股柔劲弹开,解子扬的皮鞭每每只从我身边擦过,忽地觉得腰间一松,长衣在剑气和皮鞭带起的风中整个大敞开来。
“喂!你……”我满面通红地喊,一手拉紧衣衫,一手加快了攻势,可那解子扬皮鞭舞得密不透风,碎光的剑刃不仅碰不到他身体半分,反而被他时常抽空一鞭扯下一片衣衫!
“够了!”张起灵站起身来冷声喝道,“吴邪,你已经输了!二哥,你就别再戏弄他了!”
解子扬一声轻笑,道:“小灵儿心疼小邪了?”长鞭一甩一拉卷住碎光就朝黑镜站的方向甩去,碎光被大力拉扯出我的手中直飞向黑镜的面门。
黑镜啧啧嘴唇,侧身躲闪,双掌一合,迅捷无伦地夹住了碎光的剑身,碎光在他掌中停住后兀自嗡嗡地响了一阵。
“子扬,你这可是谋杀亲夫哦!”黑镜把长剑丢回给我,几步上前从后面箍住了解子扬,“要惩罚……”
“走”张起灵向我偏了偏头。
“……”我呆立着,还没有从那场比武中回过神来,无奈地撇撇嘴,张起灵上前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
“诶……?”我仍呆呆地看着那两个人,这时,黑镜已捉了解子扬的双手,低头在他颈中啃咬,解子扬脸上全是红晕,挣扎着颤声道:“该死的……放、放开我……”屋中顿时笼罩着一片暧昧气氛。
“还不走?”张起灵朝直我瞪眼,看到我呈痴呆状望着那两个人,“难道说你……哼……想都别想,别忘了你可是我的人!”
一把将我扛在肩上,我这才回过神来,“喂!喂!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手脚一阵乱舞。
张起灵也不出声,只死死按住不让我挣扎下地,一路回到他的房间,像丢枕头一样,粗暴地往床上一扔,反手便关了门。
“你、你干嘛……”心中一阵警铃大响,翻身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别动”张起灵沉着脸一把将我按倒在床上,“告诉你,今后离那两个家伙远一点,没有我在场,不许你单独和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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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要听你的!”我涨红着脸恨恨地瞪着他。
“……为你好。”
竟然说为我好!我差点没气炸肺,“那你放我下山!”
“不行!”回答得倒是很干脆!
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抬脚就往他小腹踢去,却被他眼明手快一下按住。
切!小爷怎会乖乖被你制住!脑中忽地念头一闪,嘿!我禁不住嘴角翘了一翘,就见张起灵盯着我的眼神愣了一下,好机会!
把被他抓住的双手往旁边一拉,手肘腰间膝盖猛地齐齐发力,不出所料,果然将张起灵反压在了身下!
心里刚一阵得意,就见张起灵另一只手作势向我腰间伸去,慌忙要躲,双手却被往前一带,后脑被重重压下,嘴唇触及到一片柔软温润。
正待大骂,头却被更用力地往下压,嘴里的话被伸进来的温热物体塞了回去,舌头被纠缠挑逗着,我疑惑地睁大眼,看到张起灵眼帘半垂,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眼睛,也看不出现在是什么表情,而他的唇正贴在我的唇上,心里怦然一跳,血气猛冲上头顶,只觉得眼前眩晕了一下,一张脸直烧得滚烫。
正浑噩间,喉间发出了声响,“唔~”我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自己怎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用力挣了一挣,竟是无法动弹。该死!居然这样捉弄小爷,绝不能便宜了你去!当下心一横,就往口里正游动的舌咬了下去。
“嗯~”我听到一声闷哼,淡淡的铁腥味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按在脑后的手松了一松,我立刻抬起头,就见张起灵抬了眼帘直盯着我,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忽地腰间一凉,破破烂烂的衣衫被他猛地拉过头顶,然后在手腕死死地打了个结。
“你、你干什么……”我看着他的脸气急败坏地大吼。
他一把推开我,扯过我的手腕捆在床栏上,我恼怒地抬脚向他踢去,只见他手腕一翻,手掌大力切至膝盖正下方,顿时传来强烈的酸痛感,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半刻之间,那脚无法再动弹了。
见我咬着下唇不再挣扎,张起灵翻身下床,走到门边时顿了一顿,又倒转回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看什么看!”我忍不住又吼了出来。
他不回话,只是点点头,接着脸上漾起一抹坏笑,黑金古刀一声轻吟,带着寒气朝我逼来。我双眼一闭,心道:完了,完了,看样子小爷今天就要断送在这里了!
黑金古刀掀起阵阵寒风在我身上游走,我心下一凉,莫非他是想把我给零割了!
半响后没了动静,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来,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见张起灵带着满意的神情看着我,正觉奇怪间,张起灵“锵”地一声还刀入鞘,也不说话,转了身就走。
我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上挨个滑了下来,抬头一看,却是身上衣衫被他划成碎片,正一片一片地往下掉,“张起灵你这个混蛋!”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在他锁上门之前怒吼了出来!
“反正你的衣衫早就被二哥弄得不成样子了,我好心帮你拆下来换件新衣又有哪里不好了!”张起灵坐在床边翘起腿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一点也没有要给我换衣服的样子。
我直气得头晕脑胀,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可是这样被绑在床头□着身体说出来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很滑稽吧!干脆就闭了眼一声不吭地把头扭过一边,你想笑就笑好了,小爷我就当是有条狗在旁边坐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和他们的比武落败而让我心力皆乏,眼睛没闭上多久就觉得有无法抵抗的睡意袭来,反正那张起灵只是想看我笑话而已,那你就慢慢看好了,小爷我可不陪你唱戏了!即已下了决定,也懒得管现在自己是在什么状况下了,索性就此沉沉睡去。
―――――
有什么东西从胸前慢慢蹭到锁骨,停留一会又从锁骨攀向脖颈,四下里啃噬,一阵又一阵,激起身体酥麻的感觉,“呃~”无意识地从喉间呻吟出声,我缓慢地苏醒过来,朦胧中睁开眼,眼前一个模糊的面孔正埋向颈间。
这是谁?刚从沉睡里醒来的大脑一时做不出反应,皱了眉苦苦思索,直到耳垂被轻轻咬住碾磨,这才全身一僵,完全清醒过来。
“醒了?”不再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我看到张起灵的那双黑瞳里波涛暗涌,虽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下巴被狠狠地抓起,张起灵的唇重重地压了下来,带着少许迷乱的炽热气息。
诶?我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慢慢想起,在我睡着之前,他也吻过我,不过被我咬了一口,然后,衣服就被他全割破了……
现在他竟然又做这种事,真是个不吸取教训的家伙!张了嘴正待有所动作,张起灵却先我一步支起身来,敞开的衣衫从他的肩膀斜斜滑下一半,露出紧实的胸腹。
他含笑看着我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再咬我一?嗯?”
嘁!竟然被识破了!我微张着嘴看着他,毫不掩饰我的惊讶和失望。
张起灵轻笑出声,伸手捏住我的颌骨,俯身在我耳边道:“你,最好不要违抗我,否则……”
胸口上骤然传来冰冷的触感,他的那把黑金古刀不知什么时候拿了出来,现在正压在我的胸口与锁骨之间的位置上。
“你、你要杀就杀好了!”我惊得脑中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杀你?为什么我要杀你?”他眉一挑,唇边坏笑荡漾开来,那张俊俏的面孔顿时染了两分诱惑之色,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一拍,赶紧转开头,怕他发现开始发烫的脸。
凑近耳边低低地吹气般笑着,张起灵咬住我的耳垂轻轻碾磨,他呼出的热气和细微的喘息声让我的身体莫名地颤抖起来,不是由于害怕,而是……体内有什么我不清楚的东西在骚动着……
指甲有意无意地挠刮过胸前的突起,我倒吸了口凉气,往后缩了缩,却被他按住肩,在锁骨和脖颈之间狠狠地咬了一口,“哈啊……”喉间不自觉地发出奇怪的喘息声,我一惊,赶紧用力咬住下唇,知道这样的声音绝不能让他听见!
但是已经晚了,他抬起头来,幽黑的眼瞳有□涌现,没有说话,只是了然地笑笑,之后埋了头向我胸前吻去。
看到他露出那样的笑容,我一时之间羞愤交加,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他的那个表情,分明就是在嘲笑我!越想越气,当下就猛地曲了膝盖击向他的小腹。
这一下犹如电光火石一般,他措不及防被我踢个正着,哼了一声,捂着肚子蜷起身来。
我一愣,没想到真的踢中了,看着他蜷曲的身体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我不是说过吗,不要违抗我……”不多时他便缓了过来,欺近身紧贴着我低声说,声音里有一些沙哑,挨着我的皮肤和我一样滚烫。
我瞪了他一眼,道:“谁叫你、谁叫你……”音量一下子降低,因为看见他拎起了一直放在我胸口的黑金古刀的刀背。
黑金古刀冰凉的刀身从小腹一直游走到脖颈,“看样子,是该给你一点惩罚了!”和刀身一样透着冰凉的话语传进我的耳里,轻轻柔柔的,却又带着一丝残忍。
他想要做什么?心里一阵恐慌,眼睛却无法从他带着戏谑表情的脸上移开,脖颈的动脉被重重地吸吮了一口,接着便是一阵刺痛,黑金古刀轻易地划破了表皮肌肤,入肉半分,却又没有伤到动脉,血,缓缓地涌了出来。
张起灵弯起嘴角看着那汇聚成一股的血液,忽地俯下头来,温热的舌头在伤口轻轻舔舐,吮咬,一时之间,那伤疼痛混合着麻痒,以为他会就这样吸干我的血去。
“哐啷”一声响,黑金古刀被他扔至床下,我疑惑地看着他,却被他一下子翻过身来趴在床上。
“干什么……”我回过头试图挣扎。
“别动。”炽热的嘴唇带着因难耐□而引发的沙哑语音从背后覆盖上来,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迷乱的炽热气息,舌头撬进我的口腔里用力纠缠。
手指顺着脊椎骨,一节一节地缓缓划下,一直划到尾椎,指尖在□周围打着圈按压,身体感觉到危险,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好容易从他的吻中挣脱开来,顾不得唇角牵出的那一线银丝和下腹升起的灼热感,我咬着牙,艰难地迸出一句:“不要……”
他根本没有打算理会我的样子,另一只手伸到小腹下游走,灵动的手指一下子缠上了□,之后便开始强烈的摩擦,手掌的热度和手指的强烈刺激使得我的头脑眩晕起来,察觉到下身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变硬,羞耻感伴随着无法遏制的快感震颤着神经,为了不漏出喘息而咬紧下唇,可那急促的呼吸却怎么都平缓不了。
前端开始渗出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指间流下,被摩擦的部位响起淫靡的水声,下身的酥麻感不断增强,就在这时,那缠绕的手指忽地松了开去,“呃……”也不知是松口气还是觉得不满,喉咙发出带着鼻音的呻吟。
“嘿诶……就那么舍不得我放开吗?”张起灵微微沙哑的低音响起,带着调笑。
腰部被拉高,湿润的手指猛地进入隐秘之,“啊……”被涨裂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你这个混、蛋……”倒吸口凉气,用颤抖的声音骂了出来,除了这句,我那混乱中的头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话。
手指在体内四搅动了一下就退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硬火热的物体,似要撕裂身体一般猛冲进来。
“啊……唔唔……”发出的是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尖锐惨叫,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却使得那疼痛更加的鲜明。
身后没有再继续动作,我趁机大口大口地吸气,直到身体稍稍适应了那疼痛,这才咬着牙费力地迸出一句:“出去,你出去!”被绑住的手早已麻木得无法动弹,脚也因为疼痛而无力地颤抖,能动的,只剩下口。
“你以为你能命令我?”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味道,撕裂般的剧痛再袭来,一下接一下的猛烈撞击让我眼前不断地发黑,眼睛无力睁开也无法合拢,半睁的眼里除了漩涡般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大脑是满满的麻痹,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感觉得到身后的冲撞和不断被撕裂的疼痛。
渐渐地,意识也模糊了起来,这个时候,□回响起令人羞耻的水声,在缓解的疼痛中,一股奇妙的酥麻感逐渐扩散开来,舒服得令人闭起眼睛,只想去追逐这感觉来避开疼痛。
耳边传来呻吟般的低声笑语,“邪,你好像不讨厌这样做嘛!”
勉力睁开眼想要回头瞪视着他,可是眼睛里却像是笼上了一层水雾,根本就看不清楚,全身热得发烫,就连口中的喘息也似要把人焚毁般炽热无比。
“邪,你这样的表情、是在、引诱我吗……”张起灵的喘息合着低哑的甜腻声音落在颈边,手指再包裹上□上下□,大脑在这双重的刺激下已经混沌得再无任何思想,只是本能地喘息着,喉间发出无法控制的呻吟。
身体焦躁不安,奇异的快感不断地接踵而来,火热的感觉在体内流窜,越来越烫,直至让人无法忍受,腰部晃动着,擅自迎合着体内的炽热,身后的抽动更加狂野剧烈,直至天崩地裂般的一瞬袭来,他呻吟着,体内的炽热猛地抽搐,连带着内壁也痉挛起来,我的欲望在他手中同时解放,喷出一股股白浊的液体。
张起灵趴在我背上大口喘着粗气,我则犹如快死一般把头埋在臂弯里,有一口没一口地重重吸气,又重重呼出,身体还没有从那场欢爱中冷静下来,仍在余韵中微微颤抖。
“不要逃,”张起灵下巴搁上我的肩头,在耳边轻轻地说,声音出奇的温柔,他撸了撸我额间汗湿的头发,“从我第一在那楼中见到你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见到了寻找已久的心爱之物!心底里有个声音莫名地跳出来说:就是他,不能让他走!如果不是那天确有急事,我是怎么也不会扔下你走的!”
我像听天书一样听他讲着,虽觉得莫名其妙,但心里又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熟识感,对着这个第二见面就把我当成女人强扔上床的男人竟是恨不起来,只有满腹的不服与委屈。
―――――――――――――――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两人的呼吸都平稳下来,我的头依旧埋在手弯里,闭着眼懒懒地低声道:“我不逃,你放开我。”
感觉到他炽热的眼光盯了我半天,我只管一动不动地埋头趴着,也不想多说话,终于,手腕一松,血脉畅通的感觉真好!
费力地侧了侧身,“嘶”地倒抽了口凉气,浑身就如散了架一般的痛酸,把手腕缩到胸前轻轻揉着,上面横着几道青紫的勒痕。
这混蛋,下手真狠!我在心里咬牙暗骂,手却伸出去摸了摸他的下巴,柔声说:“你把眼闭一闭。”
他的眼中泛着疑惑的神色,我勾起嘴角笑了笑,又眨眨眼,依旧用低柔的声音说:“只闭一下,你就当眨了个眼。”
他缓缓合上眼帘,在他的眼帘将合未合之际,我搁在他下巴旁的手瞬间捏成拳至下而上的狠狠挥去,没有听到意想中拳头与下巴碰撞的美妙声响,只觉手腕一紧,那几道青紫的勒痕顿时又麻又痛,差点让我失声叫了出来。
幽黑的眼直直看向我的眼中,似要把我看穿一般,随后甩开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搂进他的怀里,手指穿进我的发间,头顶响起低沉的话语:“不要走!”
那声音里带着恍若隔世的忧伤和眷念将我团团包裹,在耳蜗里不断地缠绵回响,“不要走……”
我的心脏忽地紧缩,这种莫名的揪心感觉……到底……我是怎么了?他……怎么了?
头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哑着声音说了句:“我不走!”心中酸涩,眼泪跟着就滚了出来。
该死!我吸了吸鼻子,一定是身体太痛的缘故!张起灵,你这混蛋!这个仇我吴邪记下了,等身体恢复好了我一定要跟你算账!
“小灵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有个压寨夫人了?要黑哥哥帮你挑一个吗?嗯?”黑镜很没正经地笑着,手搭在张起灵的肩上。
“不劳大哥费心,大哥你不是也没有吗!”张起灵甩开黑镜的手臂,口气一如既往的淡漠。
“说的也是,小灵儿也懂得心疼哥哥了啊,”黑镜涎着脸直往张起灵身上腻,忽地看向我,邪笑着扑过来,张开双手作势欲抱:“那小邪就当我的压寨夫人吧!”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和解子扬的皮鞭同时落到黑镜身上,不同的是,张起灵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解子扬的皮鞭则是把他的双手缠到了一块!
“找死!”两个冷冷的声音亦同时响起。
“啊啊……我开玩笑的啦!子扬不就是我的亲亲压寨夫人吗!子扬,你吃醋了?”黑镜顺势斜斜往解子扬身上倒去,离张起灵的黑金古刀远远的。
“吴邪是我的!”张起灵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好像是天经地义般。
我顿时觉得头皮一炸,忙大声说:“胡说什么,我明明就是大男人一个,谁要当你的压寨夫人!”
“那你是想当大哥的了?”张起灵眼神锐利地盯着我。
冷汗一下子从额头冒了出来,“不、不、我不是……”紧张得结巴起来,黑镜笑嘻嘻地看着我,张起灵用看猎物一样的眼神死盯着我,解子扬也朝我斜睨过来,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差点就想哭出来,我吴邪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居然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人争来争去当压寨夫人!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我想要撂翻他们,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强得如同怪物一般,在他们面前我简直连一分胜算的都没有!
屋里气氛紧张尴尬到了我承受不住的地步,终于,我咬咬牙,转身对着张起灵,从牙缝里恨恨地挤出一句:“我……跟着你……”说着只觉脸上一阵滚烫,恨不得立时就把这三人给全部撕碎了丢出去!
听到这话,张起灵收回了他尖锐的目光满意地点点头,黑镜爆发出一阵大笑,接着惋惜地吹了一声口哨,说:“想不到三弟还挺有魅力的嘛!还是说……你们俩已经相亲相爱过了?喂、喂、子扬啊,轻点拉,手快断了,如果我手断了,那晚上要怎么……呜唔……”
黑镜的话没说完就被解子扬的皮鞭把嘴缠得死死的,只得一面跟着他走,一面用解放出来的两只手去解那皮鞭。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张起灵忽地一把将我按到墙上,力道之重,竟撞得我眼前黑了一瞬。
“你,竟敢在我面前勾引别的男人!”张起灵挑着眉用力捏起我的下巴。
“我哪有!”出声分辨,却没被理会,微凉的唇挟着霸气落在了我的唇上,重重地吸吮,直到我快窒息地软瘫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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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镜坐在大堂上,一双腿很没形象地翘在靠椅的扶手上,无聊地打着哈欠,解子扬跟着几个小喽下山去了,说是去巡山,其实就是到闲逛解解闷。
我正和张起灵在大堂外的空地上打得火热,说是火热,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热”吧!已经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了,我全身大汗淋漓,张起灵却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一直单手拿着黑金古刀抵挡着我的攻击,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陪我练武,理由是他凌风寨的寨主之一武功不能够这么差。谁要当这个破寨主了!我磨着牙很想咬他一口,但是权衡再三之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我没把握咬得到他,而且就算是咬到了,那后果……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完全不堪设想!
“大王大王……”一个喽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我停下了攻击,却听得张起灵冷冷地说:“继续,不许停!”然后下巴向着大堂的方向偏了一偏,那喽会意地点头,跑了进去。
“什么?子扬他们遇到了押解贡品的官兵?正好,这些日子太乏味了!”黑镜的声音带着惊讶,但是脸上却是与惊讶的音调完全不一致的嬉笑,他走了出来,对我们说:“小邪,小灵儿,一起去玩玩吧!”
张起灵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有你去就足够了,而且,不是还有二哥在吗!”
“我说小灵儿啊,不要这么冷淡嘛,你不想去,小邪也想去呀,虽然他一定不好意思说出来!”黑镜一把夺下我手中的碎光还回剑鞘,笑嘻嘻地说。
张起灵无可奈何地抽抽嘴角,说:“先说好,我和吴邪可是绝不会插手!”
“喂,为什么我也要去!”我着急地大叫,我要是一起去那不是就表明我和他们一样也是山匪了!
“走”张起灵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说,见我瞪着他,他眯了眯眼,眉毛一挑说:“你想违抗我?”
我全身一僵,脑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立即垂了眼乖乖地闭嘴,黑镜看看我又看看张起灵,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笑道:“小灵儿好生厉害,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小邪这么听话的?也教教大哥嘛!”
张起灵瞪了他一眼,拉起我的手就走。
通往凌风寨的山道极窄,又崎岖不平,难以跑马,可那黑镜和张起灵的脚程极快,我被张起灵半搂着跑下来,几乎是脚不沾地,因为带着我的缘故,他被黑镜落下了一大截。
我们到达山脚下的时候,解子扬和黑镜已经被官兵们团团围住,大致一数,竟有百人以上!
黑镜和解子扬背靠背站着,浑身散发出威慑之气,那群官兵竟没有先动手,想是被二人的气势给镇住了。
黑镜金棕色的眼眸微眯,带着兴奋的神色,长发无风而动,那把名为逐月的精致匕首贴着手腕反手握着,一副看到猎物蠢蠢欲动的猛兽模样。
解子扬则是一身的墨黑色紧身衣裤,歪着头抬着下巴,嘴唇微翘,眼中全是轻蔑之色,手里的黑色长鞭在艳阳的照射下隐隐泛出五彩光泽。
我心中暗叹,这两个人,到底是有多少能耐才能在这百余官兵的包围下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些没放在眼里。
张起灵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两人,眯了眯眼,一把强揽过我的肩来,冷声道:“你在想什么,他们两个就这么好看么?”
我转过头,有些好笑地说:“他们是你哥哥诶,我怎敢有什么想法!而且,你带我来不是来看他们大发神威的吗!”
“难道说不是你就敢了?嗯?”直接忽略掉最后那句话,张起灵身上有危险的味道蔓延出来。
“……你、你有些分寸好不好,别胡说!”我无可奈何地撇撇嘴,然后问:“他们,真的没关系吗?被这么多人包围着,竟然都能面色不改!”
张起灵冷哼一声:“这点人数算得了什么,这样的废物,就是再来个三五百也决计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是吗?那当真好厉害,要是我,顶多就只能同时对付十来个人!”我啧啧赞叹着。
“哼”张起灵再度冷哼一声,这人真是,不知什么毛病犯了,真不知我哪句话说错犯到他了!
“我说亲亲子扬啊,我们来比比怎么样?”黑镜脸上露出惯有的不羁笑容,偏了头对解子扬说。
“比什么?”解子扬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烦,“赶快解决了这群渣滓吧。”
“我们比谁杀的人多好不好,输了的人……”后面的话是贴着解子扬的耳朵说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解子扬面上一红,手中皮鞭“啪”地一声大响往着黑镜抽去。
轻松闪过这一鞭,黑镜大笑,“哈哈,小子扬你脸红了!”似乎心情很好,接着手腕一翻,逐月闪着耀眼寒光向离它最近的一个官兵割去。
一道道寒光在人群中伴随着惨叫忽起忽落,黑镜下手极为狠辣,手中的逐月专攻人咽喉,往往只见寒光一闪,立即便有鲜血从一人的脖颈上喷射而出,周围凡靠近他的人们不是被割了喉,就是被他重脚踹得飞出老远,又或者便是被一拳打折了胸骨。
解子扬那边却只见一条黑影缠绕在身周,如同蛟龙飞腾,根本就无人能靠近他三尺之内,而他身边倒下的人全都是被\鞭勒断了颈骨。
我直看得胆战心惊,从小到大,打过的架数不胜数,但是杀人这回事却是从来没有做过!
抓紧了张起灵的衣衫,我皱着眉头问道:“呐,一般来说,山匪不是杀几个人,抢了财物就跑吗?用不着这么狠非把人全都杀光吧?”
或许察觉到我话语中的颤抖,张起灵揽着我的手紧了一紧,淡淡地说:“这些官兵又不是什么好货色,平日里欺善怕恶,见了钱财就如苍蝇见血,留他们在世上也无甚用。”
“那你们呢?山匪之流和官兵何异,还不是一样的劫人钱财!”我瞪了他一眼。
未想他竟然微笑起来,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你何时看到我们劫了良民百姓来的?”
确是没有,我都到凌风寨一月有余了,整日里就被张起灵逼着练武,偶尔黑镜和解子扬也会来凑凑热闹,山上的喽们也是常常练功,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匪徒们那样天酒地日日赌博,每每有人说出去巡山,却也是空手而归,除了我以外,倒是从没见过他们劫了什么回来。
除了我?忽地想了起来,“喂,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会把我劫到凌风寨?”我恶狠狠地盯着张起灵,“难道我就不是良民百姓吗!”
张起灵楞了一下,就见他嘴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就差没有笑出声来,“我也问过黑镜,为什么会带你上山,他说,大家见你生得俊俏,又一脸毫无防备的天真模样,就想欺负你玩玩,哪知黑镜的那群手下居然全被你挑下了武器,他一时心血来潮就带了你回来。”
听完这番话我还真是哭笑不得,什么看我长得好看就想欺负我,心血来潮就掳了我上山和他们一起做山匪,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话一出口,就想起他对我做过的种种不可告人之事,不由得红了脸偏过头去,心道:算了,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张起灵居然也很配合地做出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眼睛直望向黑镜他们那方。
没多久就安静了下来,官道上站着的只剩下了黑镜和解子扬两人,这时,山风吹过,鼻腔里满是血腥味道。
黑镜握着匕首朝我们直直走了过来,神色有些古怪,张起灵转头低声对我说:“离我远一点,不许逃跑,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我完全没有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觉被他大力一推,顿时站立不稳,噔噔噔地直往后退了好几大步。
黑镜一声长笑,用扭曲的低沉声调喊道:“乖乖小灵儿,来陪你家哥哥玩玩,那些人太弱了,不够啊!”仿若猛兽的低咆。
这才明白张起灵为什么要推开我了!就见黑镜疾电般窜到张起灵面前,长衫被鼓动得猎猎作响,一头金棕色长发漫天乱舞,满手满身都是鲜血,脸上也是血迹斑斑,却又带着冷酷邪笑,那模样,竟如同修罗降世。
一大一小两道寒光闪起,身影交错,直看得我眼缭乱,分辨不出两个身影中谁是谁来。
一叠声的急促兵刃相交声后,两个人影才分了开来,张起灵胸口起伏,面无表情,黑金古刀斜斜指向地面,黑镜也微喘着气,嘴角仍是挂着冷酷邪笑。
忽见黑镜眼底似有血色一掠而过,匕首在指间打了个转儿,压低了腰,微微弓背,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张起灵电射而去,同时身上猛地涌发出嗜杀之气。
“起灵小心!”我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
张起灵身体的僵了一僵,黑镜已经犹如鬼魅一般缠住了他,“小灵儿,你分心了。”一缕鲜血从张起灵的脖颈上缓缓流下,黑镜扼住他脖子的手松了松,笑道,伸了舌头舔去那缕鲜血,眼中的杀意慢慢消散。
“小邪,你担心小灵儿是没有错,不过,你也应该相信他才对。若我是他的敌人,你刚才那一声叫喊就足以让他丧命了!”黑镜走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脸,微笑道,眼里却有难得一见的严厉。
“不关他的事,是我不该分心。”张起灵收了黑金古刀,淡然说道。
“对不起!”我垂了头不敢看向张起灵,因为刚才黑镜眼中的嗜杀之气过于强烈,才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没想到竟会令张起灵分心受伤!
“你不用道歉,”解子扬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温和地笑道:“这不怪你,你从未见过他们两人厮杀的样子!黑镜,是你吓到小邪了!”
“诶?”黑镜挑了挑眉,随即俯下头,抬起我的下巴露出一个邪笑,“要我给小邪道歉么?”
“走开!”张起灵拍掉黑镜不安分的手,拉了我转身就走,“回去了。”
黑镜双手枕在脑后吹了声口哨,随后啧了一声:“小灵儿真是的,哥哥我明明就是诚心诚意地想要给小邪道歉嘛!”
“不用!”张起灵和解子扬异口同声地断然喝道。
他们每在这种时候都很有默契呢!我心里暗暗想道。
第五世――2、大漠
“收拾一下,我们走了。”张起灵淡淡的声音响起。
“走?走哪里?”我奇怪地问,怎么忽然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上打劫贡品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皇帝派兵过来,而我们就要去避难么?
“回大漠。”
“什么?”我惊得差点跳了起来,大漠?
“那是什么地方?”我开始傻笑,不是吧不会吧不可能吧!大漠?拜托,张起灵大人您就行行好,对我说一句:你听错了。吧!
当然不可能如我所愿!张起灵只瞥了我一眼就开始动手收拾,“快点,我们今晚之前就要动身,路上再和你解释,还是说……”
他欺近身来,在我耳边轻轻吹气般说:“你想一个人留下来?”语气里有着暧昧的挑衅意味。
我一下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知道绝无好事,赶紧摆手讪笑道:“不、不是,我不想……”认命地开始和他一起收拾。
赶了一整夜的路,白天休息时,张起灵才不紧不慢地告诉我,他们原本就是从大漠那边的国家过来的,现在那边出了点儿事,他们三人必须回去料理,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了,悄悄去问其他人,大家也都闪烁其词避而不谈,直到后来我也没了兴趣,心想:管你们做什么呢,小爷就当是去旅行一趟好了!
几天后,已经快要接近大漠了,我对着一只骆驼好奇地绕来绕去,摸摸它身上的毛,又摁摁它背上的驼峰,这样的家伙我只有小时候见到过一,当时就好奇的不得了,没想到居然也有自己骑上去的一天!
正待翻身上去,就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别乱动!”张起灵皱了皱眉头,向我招招手,道:“过来,你和我骑同一只骆驼。”
“为什么?”
“你没有骑过骆驼吧!”声音平静得让人想揍他。
“没有,那又怎样!”我有些恼火地咕囔。
“那就对了,过来。”声音仍是平静无波,可是他眼里很明显地流露出不听话就没有好下场的神色。
是,我是从没骑过骆驼,可我骑过马吧,好歹也给我匹骆驼试试呀!干嘛我一个大男人要和你张起灵同骑一匹骆驼?还是说你们穷到连多一匹骆驼都买不起!当然,这种话只能在心里大叫,怎么敢说出口来,除非小爷我嫌命长了!
臭着一张脸跨上了骆驼,张起灵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淡淡地道:“没时间等你去习惯了,何况沙漠比不得大陆里的其他地方,稍有不慎,和队伍走散就会死!”
“小爷我看起来像是是会因掉队而死掉的那种人吗!”我很恼火地嘀咕。
“是”张起灵上了骆驼,一牵绳子,骆驼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一阵头晕,赶忙趴在了驼峰上。
“哼”身后传来了带着笑意和嘲讽的哼声,胸前一紧,已经被张起灵揽了起来靠在他的怀里。
“抓好了。”淡淡的声音中透着温柔。
刚进沙漠时还觉得很新鲜好奇,目之所及全是黄灿灿的沙,驼队走过,留下一串浅不一的蹄印。
还没到中午,我的新鲜劲就完全被头顶毒辣的太阳给晒没了,整个人因为高温而萎靡不振,直想往驼背上趴下去。
“很不舒服么?”张起灵温柔的声音响起。
我无精打采地点了下头,说:“好热,而且,好困。”
“你靠着我睡会儿吧。”牵着缰绳的手收了一只回来,搂着我的腰。
毫不客气地往后一倒,倚在他怀里,他拉起身上遮至头顶的斗篷把我裹了进去,只在我的头顶留了道缝隙,轻声说:“睡吧。”
我在他的肩头拱了拱,找个舒服的位置靠好,满意地嗯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
一开始我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热的天还要顶着这种厚得不透风大得像条毯子的东西进沙漠,难道是想做沙漠烘烤人肉大餐!现在才知道,在沙漠里,要遮住那恶狠狠的阳光,和偶尔风挂起来的沙尘还非得要这样的东西不可!
骆驼的摇晃,驼铃一成不变的清脆声响,还有那高得异常的温度,一切都让人很容易产生睡意,更不用说还有张起灵那家伙有节奏的心跳声,只靠得一阵,便迷迷糊糊地侧过身,双手环了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便睡死过去。
“邪,醒醒。”耳边传来张起灵淡淡的声音,我半睁了一下眼睛,看见满眼刺目的黄,于是嘴里嘟哝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话,脸又往里埋了埋,打算继续睡。
“邪……”好痒,嗯?耳垂被咬住,酥麻感往身体中扩散,我一惊,猛地直起身来。
“你睡了很久呢,该吃晚饭了。”映入眼中的是张起灵促狭的笑容。
“晚饭?就在骆驼上吃?为什么不下来歇歇呢?”
“沙漠里能走就走,要不然忽然变天就麻烦了,不过,天黑之前我们会停下来扎营的。”
“起灵,你们到底是要去哪里?”嘴里嚼着他拿出来的干粮,我又想起这个问题,于是就毫不客气地问。
“修罗境”没想到张起灵很干脆地说了出来,“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了,反正在这沙漠里你也逃不走!”。
“……”一下被噎住,看着他勾起嘴角坏笑,我就有一拳揍过去的冲动。
冷静,要冷静,他这是明显的挑衅,决不能上当!我用力咬着口中的干粮,脑里想象成用力咬着张起灵。
“修罗境……那是什么地方?我好像听说过,但又不太记得了,但是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很厉害!”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地方,不过是沙漠中的一个小小绿洲罢了。”
黄昏,夕阳将漫漫黄沙染得赤红,在天际最后一抹艳丽的霞光消失前,驼队终于停了下来,骆驼们头朝里的围着,围出了好几堆骆驼圈,温度终于低了下来,沙地上升起几堆篝火。
夜凉如水,这句话说得真好,这是谁他妈说的!什么凉如水,简直就是冻如冰!
我裹着毯子抱着膝盖直哆嗦,这沙漠的温差也是大过头了,早上还能生生把人烤熟呢,怎么一到晚上就变成了冻死人的冰窖了呢!
那一小堆篝火燃得并不旺盛,沙漠里很难看到除了沙子以外的别的东西,自然作为燃料的干柴枯枝也是难得一见,毕竟骆驼能带的东西有限,我也不能指望百十只骆驼都驮着一堆柴禾山进到沙漠里,可是,真的是太冷了!
看看四周,一整天的劳顿下来,大家都横七竖八地躺着,睡得直打呼,守夜的人也没有在我们这一堆骆驼圈里,偷瞄了张起灵一眼,见他侧着身子垂着眼帘似乎也睡着了。
看着他的睡脸,我咬着毯子边在内心里挣扎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于是,我趴下身子轻手轻脚地朝他爬了过去,没想到刚爬近他身边,他便把向着我这一边的毯子掀了开来,像是早就知道我的意图。
我一愣,看看他,眼睛还是闭着的,那他怎么知道……
寒气似要侵入骨髓一般地渗进来,我打了个寒噤,也顾不得再去多想,赶忙钻进了他的毯子里去。
事实证明我的这个决定下得很好,满意地翘起唇角,多一床毯子再加上张起灵身体的温度,果然不再冷了。
清晨,我被张起灵拍醒,瞥了一眼他那双含着嘲笑的眸子,四下里转了半天头才想起来,这里是沙漠,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水可供漱洗。
闷闷地吃过干粮,看着驼队的人陆续醒过来,我问:“什么时候才到得了啊?这样缺水少食的,一直这样走个几天下去的话,怕是整个人都会臭掉了!”
“哦?大少爷开始叫苦了么!这才第二天而已,三天后我们才到得了第一个绿洲,那里有水池,不过也不能下去洗澡,只能够饮用。”
“……那……你们的那个修罗境也是这样?”我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在他们入沙漠以前掉头回去,吃得差也就算了,可是要小爷几天不洗澡,那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一想到全身都是粘巴巴的黏着沙子的汗水要在身体上逗留不知几天我就全身发痒。
“你后悔了?想回去了么?”见我一脸的犹豫思索样,张起灵的声调转冷。
“不可以么?”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以一副小爷凭什么要陪着你们受这种罪的表情。
张起灵的眼里渐渐涌出怒意,我心里忽地一凉,张起灵,你凭什么摆这幅脸色给我看,小爷腿长在自己身上,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只听他一声冷哼,说:“你回去,就算给你骆驼你也找不到方向,进沙漠前不逃,进了沙漠后你还逃得了吗?有种你走给我看看!”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对着他怒目而视,“那你看好了,小爷我这就往回走!”
“哼”又是一声带着轻蔑的冷哼,“不要光说不动,你要就这么坐着等地上的沙子送你出去么!”
“什、什么?”我气得一下子跳起来,“好,张起灵,既然你这么盼我走,那我现在马上立刻走就是!”转了身拔腿就走,也不管自己一个人走不走得出沙漠,怒气往脑中一冲,那便是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顾不了了。
张起灵坐在原地没动,嗤笑道:“你想用两条腿走出沙漠吗?”
“不用你管!”我咬牙,恨恨地大吼,背朝着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该死!沙漠里面怎么会这么热!我再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有些后悔起来,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现在口渴起来连一点水都没有,也不知道在我渴死前能不能够找得到绿洲,或者是幸运地走出这个沙漠。
因为我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驼队是从那个方向进的沙漠!当初一气之下走的时候也没注意方向,只想着不要看到那该死的张起灵的臭脸,背对着他的时候心里还很爽,想着小爷才不怕你,说走就走了。
有一点后悔,至少走的时候该看好方向的啊!走了这么久了才想起来方向问题已经晚了,这沙漠里四都是一模一样的沙丘,走过的脚印很快便被风吹起的沙子掩盖住,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何方!
正午的太阳照得整个沙漠泛着刺眼的白光,空气在高温中不断扭曲着,脚下的靴子也似快被烫化一般烧得脚生痛。
要不要回去呢?不回去的话或许会死在这里吧!有些悲哀地想,可要是回去了,一定会被张起灵那家伙嘲笑得更加的无地自容吧!
“张起灵,小爷才不是专给你逗着玩的!”仰头大叫着向天空挥挥拳头,却被阳光刺得赶紧低下头闭了眼,揉揉鼻尖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向着一个方向走,一定能很快找到绿洲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脚已经快提不起来了,如果不是脚下的沙子太烫,我一定会立刻倒地上趴下!怎么还没到绿洲吗?勉力睁大眼向前方望去,远方影影绰绰的现出一些树木的形状。
绿洲!我大喜,果然天不灭我吴邪也!赶忙拼尽力气挪动脚步朝前走去。
好像……还是离得很远……有些沮丧了,虽然看起来远,但毕竟我也走了一阵了啊,怎么还是觉得距离一点都没有拉近,要不,还是打起精神拼命跑跑看吧!
怎么……还是……离得这么远……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跑还是在走了,耳鸣得厉害, “嗡嗡”声不断的钻入脑中,眼皮也沉重得直往下耷,嗓子火辣辣的痛,干燥得不像是自己的,嘴唇早就干裂开了,有些痛,但干裂流出的血被高温很快晒成了血茧,绿洲……你到底离我有多远啊?
恍惚中伸出手去,想要把那遥不可及的绿洲一把抓过来,这时,身体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离开了地面,看得见自己无力垂下的双手双脚,我微微牵动唇角笑了,我,会死了吧!
“你做什么呢!傻瓜!就那么想死吗!”带着怒意的急躁声音在大吼,很吵诶!是谁啊?
眼睛费力地翕开一条缝,好模糊的脸,但是看得出来,那张脸上全是愤怒、焦急、担心和……后悔?
闭上眼,听见那声音变得低沉而哀伤,“吴邪,你不许死,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对不起!”
什么是不许死!什么叫做不该这样!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愤怒了,那么好吧,我现在整个人难受得很,对不起,让我死吧!
“你不许死!”几近撕裂肺腑的声音,有微凉润泽的东西覆在我的唇上,清凉的液体慢慢顺着口腔流入喉管中,喉咙条件反射般的做着吞咽的动作,这是……水。
“邪……对不起,我只是……怕你离开我,一时口不择言……对不起……”身体被抱紧的感觉很好,是在骆驼上了么,这样子摇摇晃晃的。
“为什么我总也走不近那绿洲去?”倚在张起灵的怀里,我问,现在清醒过来,略一思考,便觉得当时的情景很是不对劲。
“那是海市蜃楼,沙漠中诱人至死的幻境,没有人能够追逐得到它的面前,只会在追逐的过程中干渴劳累而死。”他的手指撩开我的额发,看着我的眼中写满了歉意,“邪,对不起……原谅我。”
对他翻了翻白眼,要我原谅你!没那么容易!
“要多久才能追得上他们?”一路沉默着很无聊,我终于忍不住问。
“很快,子时之前就能追上。”他看着前方说,“邪,你累了就靠着我休息吧。”
沙漠中刮起大风,卷得沙子打着旋儿从我们身边摇晃而过,明明还没到傍晚,天色却完全暗了下来,耳中只听得飞沙走石之声,其间隐隐夹杂着鬼哭狼嚎。
我一惊,不由得抓紧了张起灵的衣衫,问:“那是什么声音?这沙漠之中莫非还有鬼么?”
“不,这声音是风沙刮过石林间而起的,我们运气不错,在这风暴停歇之前总算是有个躲避之,不用被埋在沙子底下了。”他说得轻松,脸上却是凝重。
埋在沙子底下?光是想想就让我觉得窒息,“起灵……”看着他因风沙而眯起的眼睛和紧抿的嘴唇,不由得有些担心,于是低低地唤了一声。
“怎么?”他回答得很是温柔,让我安心不少。
“我们不会真的被这风沙埋了吧?”
“不会,既然听得见这种鬼嚎一样的怪音,那说明前方不远就有一片石林,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果然,骆驼跑了没多久,昏暗的视野中便出现了一片石林,到背风的地方下了骆驼,张起灵一手牵了骆驼,一手紧搂住我,四张望着顺着石壁走。
快走到石林的中央时竟然被他找到了一个浅浅的洞窟,张起灵拍了拍骆驼让它在洞口睡下,随后便和我走了进去,洞窟虽浅,却是内宽外窄,洞外的风沙一点也进不到里来。
这洞窟里只容得下五、六人横卧,也不高,像张起灵那样高大的人进来,只需踮踮脚,头便能触到洞顶。
背靠洞壁坐着,我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一语不发地看着脚底,张起灵看我这模样,叹了口气,一把搂了我在怀里,说:“其实我们这回去是平息修罗境的叛乱……”
“什么叛乱?”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知道阿修罗吧?”
我点头,传说中,阿修罗族的男人凶狠暴戾,嗜血好杀,相貌极丑,而阿修罗族的女人则美貌非凡,擅喜迷惑人。
“黑镜……是阿修罗的遗族,阿修罗非人、非鬼、非神,却有大神通,只是在早古前因嗜杀好战被神佛所灭,现今这世间所留下的阿修罗的遗族或多或少都有人类的血统。”
“修罗境的叛乱是由一个人引发的,那个人叫祁煊,据说是最近阿修罗的遗族中最强的一个人,除了去平息他引发的叛乱以外,我们都想看看那家伙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竟能被称之为最强!”张起灵挑挑眉,显然是很不服那个最强的称号。
“好了,我知道的都已经讲完了,邪,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张起灵亲了亲我的额头,自己靠着洞壁合了眼睛,却拉起毯子一样的披风把我裹在他的胸前。
第二天,未近子时,我们果然赶上了黑镜他们的驼队,看到我们回来,也没有人说什么,只有黑镜和解子扬回过头来暧昧一笑。
熬过近十天的颠簸,终于看到远出现了稀稀落落的树木和野草,“到了,前面就是修罗境了。”张起灵在我耳边低声说,“邪,到了修罗境里千万不要随乱跑,我不知道里面到底乱成什么样子了,你绝不要离开我身边!”
我撇撇嘴点头,心里却想道:你们平息叛乱为什么要带着我来,这不是明摆着让我涉险么!
张起灵看出了我的心思,手环过我的脖子,下巴搁在我肩上,轻轻往我耳里吹气,说道:“不是我想带你涉险,我若不带你来,平息叛乱后又要到哪里去找你?难道你会乖乖听话呆在一个地方不逃么?邪,我喜欢你,不想让你离开我!”
我顿时觉得脸上发烫起来,别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心里到底是怎么对张起灵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他对我用强时我会讨厌他,但是却绝对恨不起来,平日里温柔的时候竟也会对他有些依恋,只是要说喜欢的话……我对自己呲了呲牙,两个男人之间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修罗境中,一方怪石嶙立奇袤诡异,另一方却是一番山清水秀的景色,并不像张起灵所说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绿洲,很难想象沙漠里竟会有这样奇怪的地方。
“大家小心,这里太过安静了。”黑镜沉声道,“我们直接去长老们所在的修罗堂看看,进了沙漠后就再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了,只怕长老们是凶多吉少!”
确实太过安静了,一路走来,就连个虫鸣鸟叫声也没听到,只有呼呼吹过的风声,和风中传来的淡淡血腥味道。
一堆人全都默默地向前走着,张起灵低了头在我耳边轻声说:“待会儿若是打斗起来,你记住,绝对不能手软,出手一定要狠,只要看到不认识的人立刻就杀了,半点也犹豫不得,不论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否则,死的是你,千万不要小看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诶?”我有些心慌起来,一是因为说要杀人,另一个则是因为他说……不分男女老少都得立刻杀了……那、万一……错杀怎么办……
张起灵伸出一只手来握住我微微发抖的双手,说:“不要怕,你只要一直跟在我身边,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出手的,说这些话,只是想让你自己小心一点。”
“王请三位大人至修罗堂中议事。”前方的路中央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人,着墨黑色紧身衣,腰间系了一条红带,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
“王?王是什么?我可不记得修罗境中有这种东西!”黑镜沉下脸,冷冷说道,解子扬则皱了皱眉。
来人头也不抬地说:“以前没有,现在有,祁煊殿下就是王。”
黑镜一声冷哼,道:“那好,我们也正要去找他,看看他这王的名号是怎么来的!走!”
“三位大人请慢,王只请了三位大人去修罗堂,其余的人都留在这里,一个也不许跟去。”
“呵~”黑镜嘴角一扬,道:“就是说,里面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我们三人进去了!”
那人立起身来,道:“不敢,在下只是奉王命行事,请大人们见谅。”
“我们杀进去!”黑镜淡淡说道,“动手吧!”
凌风寨的众人齐声哄应,那人抽出腰间的两把银色小叉,平静地道:“王吩咐了,不留人,就留命。”
命字才刚落音,就见道路两边的树丛里,乱石中,纷纷跳出人来,恶战,开幕。
这样的场景,我只愿我一生之中只看得到这一。
人,如凶兽,以死相搏,刺耳的金属相交声,刺目的四下里飞溅的殷红血液,刺鼻的浓重血腥气息,这里是,修罗境,也是,修罗场。
这边有人才挥起刀,手臂就已从空中直直掉落地面,顿了一下,才有惨叫发出,踉跄着后退,却被一把钢刃从背后透胸而出。
那边的人,随着寒光的掠过,半边天灵盖和着白的脑浆和鲜血,斜斜飞起,就连哼叫都来不及,也有人正占了上风,下一瞬却被开膛破肚,血淋淋的肠子一下从肚腹中滚拖出来。
修罗场中,喊杀声震天,惨呼声不断。
我没有加入这战局,张起灵也没有,黑镜加入战场的时候,头也不转地冷声说了一句:“小灵儿,你不用来,护好小邪。”
张起灵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然后转向我说:“拔剑。”于是我们两人兵刃出鞘,就这么握在手里,但却又不进入那杀场。
看得出凌风寨的百余人全都不弱,修罗境的人多,他们几乎全都是以一敌二,脸上却都毫无惧色,而且在黑镜和解子扬的加入下明显是占了上风,只一炷香的功夫,场中修罗境的人便已倒了一大半在地上,而凌风寨的人却只少了几个而已。
“呐,这位哥哥面生得紧,你是谁呢!”一阵清脆的笑声从身侧传来,虽是问句,可那语音之中却丝毫没有想要知道答案的意思。
我愕然转过头去,就见一个瘦弱的少年坐在不远的一棵树的树枝上,身上的半敞的青色衣衫以一种慵懒的姿态斜斜地垮了一半,露出苍白的肌肤来,赤着的一双腿脚在半空中摇来晃去,脸上笑容纯真可爱,如同不韵世事的小孩。
“小心,”张起灵低声对我说,接着对他大声喝道:“你是谁?”
那少年嘻嘻一笑,也不答话,转了头看向正在厮杀的场中。
“不得对王无礼!”他所在的那棵树下走出两人,一人拄着支粗大的方天画戟,另一人拿着两柄半尺来长弯弯曲曲的锯齿短剑。
“路风,肖凉,你们也是背叛者!”张起灵眉头皱了一皱,随即看向树上那少年,“他就是祁煊?”
“直呼王名者杀!”两人同声喝道,疾风一般地掠了过来,而那少年只是托了腮,曲起一只脚,带着笑容静静地看着那修罗杀场。
“邪,你自己小心,不要离我太远。”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带起寒气向那两人横扫过去,快若电掣,仿佛要将那二人劈成两半。
那二人也不弱,方天画戟和两柄短剑齐齐砍下,“铛”地一声大响后,两人立即左右分开,手中兵刃一左一右袭向张起灵。
我心中一急,叫了一声“小心”,猛地挥剑拦下了手持双剑之人,这时,就听祁煊在树上淡淡说道:“肖凉,你若是一对一输给了这个外来人,回头我便生剥了你的皮。”
那肖凉听了竟是浑身一颤,咬了咬下唇,眼神越发地狠厉,招招攻得毒辣,全不自防。
我见他这副模样也是一惊,莫非那祁煊真的会做出剥皮这种事?看他年纪比我小,脸上一派纯真之色,竟会是一个残忍冷酷之人么!
这肖凉好生厉害,双剑灵动如游蛇,在他面前分毫露不得破绽,稍有分神,他手中的剑便会鬼魅般穿刺过来,我使出全力才能堪堪与他抗衡。
张起灵那边则轻松得多,黑金古刀舞得波光闪烁,一刀狠似一刀地斩向那路风,路风只有招架之力,全然无法还手。
“你是祁煊?”黑镜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从那修罗场中脱身出来,望着树上的苍白少年问道。
“镜哥哥你记得我?”祁煊一脸惊喜,单足在树枝上轻轻一点,张开双臂就往黑镜怀中扑去,那样子,就像是弟弟见了外出许久才归家的哥哥一般。
黑镜也不退后,反而迎上前去,手中逐月一翻,割向祁煊颈中,祁煊脸色一变,声音中带着讶异,道:“镜哥哥,你做什么?”
就见祁煊手中忽地多了两把弯月状的兵刃,身在半空,手臂一晃,“叮”地轻响,荡开了黑镜的匕首。
“镜哥哥,祁煊做了这修罗境的王,你不为祁煊高兴么?”祁煊嘟着一张嘴,垂着双手,眼眶中泪闪闪,眼看就要哭了出来,分明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孩模样。
黑镜眼中金芒一闪而过,收起匕首,柔声问道:“长老们呢?”
祁煊见他面色和缓,当即带着泪就笑了开来,道:“那些臭老头不同意我称王,我便将他们的手脚筋脉全都割断了,然后活剥了皮挂在修罗堂里,就是想等镜哥哥回来观赏,所以现在还没让他们死。”
祁煊一脸兴高采烈的笑容,就好似普通人家里的小孩在说:今天采了一大把新鲜漂亮的野插在家中,就等着哥哥回来看呢!语气中全无半点歹毒之意。
我却和我面前的肖凉同时打了个寒噤,心道: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残忍么?
“镜,你在做什么?”解子扬也从那修罗场中脱身出来,几个起落便到了黑镜的身边,看样子修罗境的那帮反叛之人已经死了个七七八八了!
白光一晃,祁煊手中的弯月状兵刃至上而下朝着解子扬猛地挥了过去,解子扬急侧身躲过,脸颊上却仍是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祁煊欺身而上,竟逼得解子扬应接不暇,几招下来,身上的黑衣便破开几道口子,从中缓缓地渗出血来。
“住手!”黑镜怒叱,逐月幻作寒光拦下下了祁煊的攻势。
“为什么要拦我?”祁煊扁着嘴看向黑镜,“他这么亲热地叫你,本就该割了他的舌头。”
黑镜眼中怒意一闪而过,转瞬却柔声道:“告诉你镜哥哥,祁煊为什么要做王呢?”
祁煊居然脸色微红,有些忸怩的说:“祁煊是想和镜哥哥一起称王,谁不许,我就杀了谁,除了祁煊,谁也不许和镜哥哥亲近!”
“所以,这个人必须死,谁让他这么亲热地叫你!镜哥哥你等等,我马上就割下他的舌头给你!”祁煊身上腾起阵阵杀意,没等黑镜说话,身形一晃,再度逼向解子扬。
“小煊儿,你先等一等。”黑镜声音温柔得紧,祁煊果真停了下来,回头笑道:“镜哥哥可是要说怎样惩罚他么?”
“你过来,镜哥哥有话问你。”黑镜嘴角勾起魅惑邪笑,向着祁煊勾了勾手指。
祁煊看得痴愣了一下,随后乖乖走到黑镜的身边,扬了脸笑得欢喜,道:“镜哥哥想问什么?”
黑镜搂了祁煊的脖子,暧昧笑道:“小煊儿是不是很喜欢哥哥?”
祁煊此时像极了一条小狗,温顺地依靠在黑镜的胸前,腻声道:“喜欢,祁煊一直都喜欢镜哥哥,所以镜哥哥不可以喜欢除了祁煊以外的任何人。”
黑镜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忽地看向天空,惊道:“小煊儿,那是什么?”
“嗯?”祁煊一抬头,就见他的脖颈间有寒光瞬间闪过,接下来,从他脖颈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黑镜满头满脸。
睁大着眼睛,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祁煊缓缓地倒向地面,半抬的手似想要抓住什么一样,在空气中挥动了一下,之后便颓然垂落。
在他临死的抽搐时,黑镜阴沉着脸俯视着他,说:“谁敢伤害子扬半分,谁就得死!就像……你一样!”语气森冷可怖,脸上祁煊的血液从下巴滴落至地,狰狞如鬼。
祁煊嘴角扯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他的脖颈被黑镜下重手狠狠割裂,动脉、静脉、喉管,全都被那凌厉狠辣的一刀割得齐齐断掉,他的脑袋和身体相连的部分仅剩下了脊椎和脊椎后的那一小部分皮肉。
黑镜转身,再也没有看祁煊一眼,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径直走回解子扬身边,柔声道:“子扬,你没事吧?”。
解子扬摇摇头,苦笑道:“没关系,不过是皮肉伤而已,包扎一下就好,你……其实就算不用这样哄骗他也能够打得过他的吧!”
黑镜脸上恢复了平日的邪魅笑容,吹了一声口哨,道:“嘿~子扬你吃醋了么!谁叫那小子敢把你伤成这样,我没有把他碎尸他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就在黑镜对上祁煊时,我和眼前的肖凉正拼得不相上下,张起灵那边虽然占了上风,但一时片刻之间却也无法杀了路风。
这时,就听身后“嘭”地一声轻响,从眼角瞥过去,恰好看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直奔向张起灵。
“起灵,小心背后!”我心中一急,不由得冲着张起灵大吼,这一分神,左边手臂便被那带着锯齿的短剑划了个正着,皮肉被锯齿带得翻了起来,疼得我狠狠地吸了口凉气。
张起灵听到我的喊声,也不回头,黑金古刀呼地向上一掀,路风手中那柄粗大的方天画戟立时便被他荡了出去,连带人一起连退了好几个大步方才站稳身形。
此时那团暗器已到了张起灵的背后,只见他身子猛地往地面斜斜一倾,那东西便险险地从他衣衫之上擦过。
及近地面时,他伸指一点,就地一个翻身,如猎豹捕食一般地朝着那发出暗器的方向扑了过去,全然不顾那路风还在身后。
树丛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显然是那偷袭之人已被他一刀毙命,但这时却有两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声音尖利到让听的人心里不由得为之一颤,而那声音的来源竟是三支箭,呈两前一后的品字形直飞向张起灵。
张起灵蓦地转身,黑金古刀左右一分便挡开了前两支,却因要招架追击而来的路风的方天画戟而被第三支箭穿进了右肋。
“起灵!”听见他痛苦的闷哼声,我急得大叫。
就在此时,我听见祁煊说到长老们被剥皮吊起一事,见肖凉竟和我同时打了个寒噤,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肖凉怕被祁煊剥皮而拼命,难道你吴邪就不能为了张起灵拼命一么!
牙一咬,自己对自己催眠般,心道:左臂不痛,左臂不痛……也和肖凉一样只攻不守,可肖凉手中那两柄怪剑却极难应付,几招下来,两人都已是伤痕累累,我身上的伤更是比他要多出几道来。
这样僵持下去不行!就在我们二人同时停下喘气的空隙,我忽然间想到个好方法,只是那方法必定会让我极痛,说不定手也会就这么废了,但是……
破空声再度响起,抽空看去时,只见张起灵虽躲开箭簇,却被方天画戟擦过身体,血流不止。
我皱了皱眉,就觉心脏被揪紧得一阵酸痛,当下心一横,一纵身,双手持剑,长剑带着劈裂空气的呼啸恶狠狠朝着肖凉斜斩下去,若他不接不闪,一味地只是攻击,那么,这一下定会在他的双剑刺穿我之前把他斩成两半!
果然,肖凉没有躲闪,但还是举起双剑架住,这一剑用上了我全身的力气,直把他劈了个踉跄,手中双剑分撤开来。
那容得他再喘气,我迅疾伸手握住他左手短剑剑刃往身侧一拉,顿时传来锯齿穿入手掌和指间的剧痛,不及多想,右手腕一翻,长剑“嗤”地一声穿透了他的肋下,也没工夫再转头去看,不管有没有刺到他的心脏,这一剑,足以让任何人都倒地不起!
起灵!返身冲到张起灵身边,却听得他沉声说道:“邪,是谁伤你成这样的?”不可遏止的杀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手中的黑金古刀织向着路风当头罩下。
他竟能一边招架别人一边查看我的伤势?明明自己不也是受伤了么!
血液从脚底腾地冲到脑中,我莫名火起,对着他大吼:“张起灵,你以为你是谁?不管怎样,小爷我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你当我是小姑娘么!一点伤也受不起!你自己身上的伤又比我好得到哪去!”
最后这句话却是说得有些心虚,他只受了两伤,而我却连衣衫都破烂得不像话了,更别提那东一西一染满衣衫的暗红血渍,还有左手掌中不断往下滴的鲜血。
正说话间,尖锐的破空声分作两而来,一奔了张起灵,一直奔向我。
以攻为守!心里掠过这四个字时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不顾射向我的那支箭,脚下猛然发力冲出,碎光疾如电掣,转瞬便将那支射向张起灵的利箭在空中斩成了两段。
心下正自暗喜:张起灵,你瞧,小爷我也不差吧!忽地腰间传来刺痛,这才发现自己腰部被箭锋擦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该死!”我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回忆那箭射来的方向,直直地朝那箭出之飞奔过去。
我当然知道,这样直跑过去就完全成了对方的活靶子,但只要我能躲过或拦下前两支箭,那第三支就算是挨上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前提是射不到要害!那就赌一把吧!
嘴角刚扯起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就见正前方一支箭亮闪闪地直奔我面门而来,不是两只吗?侧身躲过,破空声又起,这,竟是四支箭摆了个菱形,以不同的速度射来!
脚下一滞,脑筋转得飞快,身侧那两支不过是为了限制我的行动,上下两只速度不同也好打发,难道……
急拨开奔向面门那只箭,纵身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滚,果然,有第五支箭撕破衣衫贴着我的背脊飞了过去。
我落下地时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若不是小爷我脑筋转得快及时纵到空中,那这箭就得从我胸口或者咽喉借道而过了!
飞步向前,怪石边有一人正惊慌地搭箭上弓,见我已至他的身前,他一声惊呼扔掉弓箭,自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来。
碎光耀起寒芒,在他手臂上一闪而过,就见那人惨呼着跪下,额上全是冷汗。
真要杀他么?我犹豫起来,看他年龄和我相仿,此刻已是痛得全身发颤,我没有斩断他的手,只在他的两只手臂上各割了一刀,那两道伤口既长且,如不是有血涌出,大概也能看到白生生的骨头吧!
他已经没有威胁了!我持了剑转过身,就见张起灵已飞身而来,远地上躺着路风,方天画戟被分成两段散落在地。
“邪”张起灵一把抱住我,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我的脸霎时间扭曲起来,惨叫道:“放、放开我,好、好痛……”他那一抱,少说也触到了我身上两、三道伤口。
这时,只听见黑镜大吼:“祁煊已死,修罗境中我为王,不服者立杀!”声若洪钟,只震得我耳里嗡嗡作响,就见那些还在抵抗的人都三三两两地扔下了武器,表示愿意服从。
他真的要当这修罗境的王么?我张口结舌地看向张起灵,张起灵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接着伸出手对我柔声道:“过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张起灵你这混蛋!”我躺在床上大吼,身体被一圈一圈的绷带裹得结实,有伤没伤的地方都被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绷带。
“我又不是端午节的粽子,干嘛把我裹成这样!”我怒瞪着张起灵,而那家伙正悠闲地坐在床边用一把小刀削着苹果。
“这是惩罚,”他唇角勾起一抹笑,两指捏了一瓣苹果送到我的嘴边,“谁叫你要逞强,弄得自己到是伤。”
恨恨地看着他,这家伙,借口给我疗伤,却先把我绑在了床头,是,他有认真的给我上药,可是却边上药边把我全身裹了个结实!哪有把伤员裹得像颗粽子还绑在床头的?
之后黑镜和解子扬进来探望,看到我这幅狼狈模样,那两人直笑了个天翻地覆,而我只恨不能把他们三人全部一脚踢飞出去!
“不吃?难道要我用嘴喂你吗?”张起灵唇角勾起一个斜斜的角度,目光暧昧地看着我,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张大口,一口把苹果和他的手指狠狠咬住。
他嗤嗤地笑,俯下身在我耳边吹着气说:“邪,你这是在勾引我!”说完咬住耳垂轻轻碾磨。
我脑中一炸,忙松了牙齿,他却把我口中的那瓣苹果扔了出去,两只手指伸进我的口中□起来,心脏,顿时狂跳!
“喂!”好容易从他的魔掌,不,魔指下挣脱出来,我涨红着脸直瞪着他,“小爷现在可是伤员,你这混蛋,想害我伤口爆裂而死吗!”
张起灵一愣,随即展颜而笑,他摸着下巴看着我说:“这样吧,我说一句话,你跟着我说,说完我就放过你,也可以解开你身上多余的绷带。”
“什么话?快说!”想也没想,我不耐烦地催促,我都被这绷带绑得快要全身僵硬了!
“我爱张起灵,我永远不会离开张起灵身边。”他搂了我的脖子低声说道。
这换我愣住,这个混蛋,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调笑,没有戏谐,而是满满的温柔和认真。
心脏忽地跳得飞快,血液全都涌上脸颊,把一张脸烧得滚烫,我闭了闭眼,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直视着他,用同样的认真,说:“我爱张起灵,我永远不会离开张起灵身边。”
张起灵微笑起来,笑得那么好看,就连整间屋子都似被他的笑容照亮,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把头埋在我的颈边,呢喃着道:“邪,再说一遍。”
我忽然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了,我也微笑,笑得连心都雀跃起来,于是我低声说:“起灵,我爱你,吴邪,永远都不会离开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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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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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世――1、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起灵、起灵!”我欢欢喜喜跑到张起灵的跟前,左手中拿了一壶酒,右手里托了盘点心,“你看你看,这是什么!”手中物放置桌上,嗤嗤地笑着看他。
“这……是什么?”果然不出我所料,张起灵愣愣地看着酒和点心问。
“猜嘛猜嘛!”在他身边坐下,我双手支了脸笑眯眯又眯眯笑,“我猜不到……”他缓缓摇头。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这不是春天了吗,忽然想起这句古词来,就出去买了这点心和酒,怎么样,很应景吧!”我得意的笑着。
“这……也算红酥手?”张起灵拿起一块切成长条的红枣糕看了又看,然后无奈地问。
“反正都有个红字嘛,你就别计较太多了!”我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应道。
张起灵是爹收养的孩子,虽说收养,却没有改了他的姓名,因为我娘原本姓张。
从他进家门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这人好生面熟,“这位哥哥我曾见过的!”我拉了他的手笃定地说。
娘在一旁掩了嘴笑:“傻孩子,起灵是第一来苏州,你何时曾见过了!”
“就算没见过,可是总觉得像是认识很久了!”我笑嘻嘻地看着张起灵,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有温柔流转。
娘笑道:“这样也好,你们俩熟得快,起灵就不至于孤单了!”
自那时起,我和张起灵就形影不离,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走哪儿都黏在一起,就像是双生子,有他的地方必定有我,有我的地方也必定有他。
渐渐地,几年过去了,我和他都成长为十八九岁的少年,娘很早就为张起灵空了一间房出来,只是我已经和张起灵一起睡得习惯了,分开后根本就无法睡得着,于是便强留了他在我屋中,就和小时候一样,每晚还是蜷在他的怀里。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不知何时开始,外面有了流言,说是吴邪和张起灵整天腻在一起,这么大的两个男人了还每晚同睡一张床,可怜吴家老爷收养了只白眼狼,什么事不好做,偏生把吴家的二少爷给勾引去了,两个大男人成天黏在一起卿卿我我,真是不知羞耻!
“张起灵,你给我滚!现在就走,要多少银两我给你,只要你远远地离开这个苏州,到哪儿都行!”爹站在大堂中央怒吼着:“休得把我家孩儿引入歧途!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你回来!”
张起灵低着头,默默承受着爹的怒火,当听到爹叫他滚时,他双膝一曲,竟跪了下来。
我咬了咬唇,握紧拳向着爹颤声说道:“那我和他一起走!”
爹更加暴跳如雷:“好小子,你长大了,敢和你爹作对了?来福、来禄,你们把吴邪给我关到柴房里去!”
“不要!我要和起灵一起走,我和起灵在一起有什么错!我和起灵相互喜欢有什么错!”我挣扎着想要站回张起灵身边。
“是!是!你没错! 你没错!错就错在你们两个都是男人,你这个不肖子,现在满大街都是关于你们的流言,你叫这个家里面的人拿什么脸面出去见人!”爹指着我怒骂,手在空中直发抖。
来福和来禄夹着我的胳膊悄声说:“小邪爷,等老爷气消了你再慢慢和他说吧,现在就别为难我们了!”说完,死命把我拽走。
张起灵走了,我被软禁在自己屋里,一步也出不去,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喉间一阵热辣辣地发烫,多喝得几杯,头便晕乎乎地转了起来,再多喝得几杯,便直直地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此后每天便是借酒浇愁,喝了便倒,醒了又喝,谁说要断了我的酒,那么我便是连饭也一块儿断了,两天下来,那饭菜怎么送进来便会怎么端回去,一丝也不会动。
后来,每餐饭中便又有了一壶酒,一壶怎么够?壶中酒一光,我便将酒壶酒杯全砸了出去,多砸得几,那每顿饭中的酒便多了两壶,也听到过爹的怒骂,“让他喝,喝得他醉死在这个屋里也比出去丢我吴家的脸强!”
我大笑,心里却一阵酸似一阵,只有喝得醉了,才不会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张起灵,喝醉了,才能睡得人事不省。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碰掮透。
又是一年春风起,柳絮儿翻飞,明媚的苏岸长堤上却没了他身影,没了他的温柔笑语。
“吴邪、吴邪”耳畔回响起他的低声呼唤。我在这里,起灵,我在我们常来的柳树成荫的长堤上,你看这苏堤春晓,你看这西湖如镜……只是……你在哪里?起灵、起灵……
平日合身的衣服现在穿起来觉得空空荡荡的,春风一吹,便觉得透骨的寒冷,仿佛仍在严冬。
游人的欢声笑语此刻在我听来分外的刺耳,起灵,你若是没走,我们,也会和以前一样嬉笑着携游西湖的吧!
手扶着柳树粗糙龟裂的树干,我的心内一阵绞痛,泪水堆集在眼眶里直打转。
“小邪爷,快跟我回去了吧!说好只看一眼就走的,我这偷偷带你出来,要是被老爷发现,我,我可就完了啊!” 奚伯在我身后急得直跺脚。
我苦苦哀求奚伯从后门把我悄悄带出来,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在我和张起灵常去的苏堤上找到他,我出来了,可是却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走!
“嗯,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我决不会连累奚伯的!”我乖乖地转身,对着奚伯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桃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张起灵现在人在南昌”我偶尔上街一,便听见背后的窃窃私语,说的都是我和张起灵的事,而我只记住了这一句话。
“小顺子,你要去送货么?途中要经过南昌是吧?帮我带封信给张起灵好吗?”我悄悄把小顺子拉到墙角轻声说。
小顺子一脸的为难:“我的小邪爷爷,不是小顺子不想帮您,您也知道,这大老爷老早就放出话来,谁要是敢帮您跟张起灵联系,就打断谁的双腿,再扫地出门!您说,我小顺子能有几条命啊?何况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活,您就饶了我吧!”
小顺子一溜烟儿地跑了,我软靠在墙角,眼角瞥见桃瓣儿一片一片随风零落,悠悠荡荡地飘向那绿水池中。
罢了!罢了!我在心底长叹,爹把我看管得如此之紧,竟连托书信的人都不留半个给我,张起灵离我千里之遥,我要怎样才能得知他过得好是不好!
当初说好不离不弃,说好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在一起,可是张起灵走时我却被爹禁锢着,连他的面也见不到,此后,不管我去哪里,身后都有至少两条大汉跟着,怕我逃走,就连上个茅房也是被盯得死死的!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易落。
想当初,我对家中下人个个视为亲人,一忽儿也没想过把他们当外人看待,可如今,爹一发怒,除了看管着我的那几个人外,其他人个个都躲着我,直当我如瘟疫一般,生怕惹事上身。
这世间人情淡薄如斯,起灵,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今天,我这儿下雨了,是夏天常见的暴雨,我趴在窗沿上,看雨滴毫不留情地打落向屋檐下那一排紫玉蝴蝶,门外,两条大汉直直地盯着我,生怕我在这大雨天翻窗逃走。
也是,下大雨也好,下冰雹也好,要是没有那些看管着我的人碍事,就算是天上下着刀子,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立刻跑到你的身边去!
躺回床上,这样的暴雨要是下足一晚的话,那一排娇弱的紫玉蝴蝶,在第二天我起床再看时,就会被摧残得烂泥一般了吧!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秋风萧瑟,枯叶着了魔似地在半空中翻飞,喉间喃喃的呜咽把我惊醒,只觉脸上紧绷绷地难受,取镜一照,却是满脸早已干透的泪痕。
这几日来,不停地梦到张起灵,梦到他走时一脸的悲切不舍与我相拥痛哭!
起身,机械般地梳洗完毕,缓缓在书桌上铺开宣纸,宣纸雪白,提笔欲写,写什么?写对起灵的思念么?
写了之后呢?能找谁送给他么?就算他看到了又能怎样?要他来找我吗?我们怎么可能再见得到面!无非是徒添烦恼罢了!不若忘了吧!忘了他,也让他忘了我!
揉皱了未曾落下一墨的雪白宣纸,我踉跄后退几步,扶着屏风站稳身形,眼中默默落下泪来,泪流过脸,冰冷。
走过回廊,看见一池的残荷,东倒西歪,衰败得凄凉,远,幽幽箫声传来,有歌者声音哀婉清亮,唱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心脏犹如被重锤狠狠一击,脑中天旋地转,耳里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嘴唇颤抖,喃喃地在口唇间反复念叨着这一句: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张起灵,你可有想念着我?吴邪,好想你!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我病了,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人就晕了过去,醒来时看到一堆人围着我,娘紧攥了我的手,眼里直流泪,“太好了,小邪,你终于醒过来了,你这一睡就是三天,娘担心死了!”
眼睛缓缓四下一转,原来我躺在自己的屋里,一屋子全是药的苦涩腥味,娘的手温暖,我的手,冰冷。
“哼,不中用的东西!”一声重重的冷哼,娘回过头,微怒地责怪:“当家的,小邪刚醒过来,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点的!出去出去,小邪也醒了,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快出去,快出去!”娘挥着小手绢把一脸不快的爹推出门去。
忘了之前我是怎么倒下去的了,但是现在,他们说着什么话我逐渐听不清了,我虽睁着眼,眼中却只有离我远去的张起灵,此时,正转回头对我笑,我也笑着,想拉他的手,可那手却像变成了石头,沉沉的,怎么也抬不起来,最后,还是张起灵走到我身边,抱住我,我在他温暖的怀中睡着,真想,就这样一睡不醒!
可我还是醒了,老医生扣着我的脉门说:“这是心病,需心药医,你们再给他吃其他的什么药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够堪堪悬住他的性命而已!”
老医生说得真对,张起灵就是治我病的良药,只是,无人肯给。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夜凉,报时的号角声响起,秋夜本只是凉爽,我却觉得冰寒侵骨。
奚伯走进来,温和地说:“小邪少爷,来吃药吧。”
撑起身,依言喝下一大碗苦涩的药汤,呛得我咳嗽之余顺带出了眼泪。
奚伯心疼地看着我:“小邪少爷,你……没事吧?”
我强牵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来,说:“奚伯,我没事,你别担心。”
奚伯摇摇头,叹气:“你又在想着那张家小哥了吧?听奚伯一句劝,你还是早早断了这念头的好,你们两个都是男人,这样的事情老爷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的!”
眼里的泪水直转,我望向黑蓝的夜空,极力想要把眼眶里的泪收回去,不想听谁再提起,不想有谁再问我:你是不是……还想着那张起灵……
稳了稳情绪,我开口,极力展开笑容,说:“奚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夜了,你歇息去吧,我,好着呐……”尾音竟然带颤。
好差劲的伪装,连我自己都骗不了,这样子……哪里好来着?身体一阵阵发抖,我无奈地扯起被子遮住了头,也遮住了喉间的哽咽。
奚伯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小邪少爷……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第六世――2、离家
“我看,还是给小邪说门亲事冲冲喜好了。”娘说。
爹拿了根长烟杆吞云吐雾,他眉头一皱,瞥了我一眼,我斜倚在床头,全身绵软无力,一脸的惨白,间或咳嗽两声,便会痛苦地蜷起身子发抖,好一副待死之人的模样!
爹长叹了一声,起身就走,走到门口时顿了一顿,说:“你安排吧……”
也不问我的意思,娘选了个良辰吉日,便强拉我起来梳洗打扮换上喜服,门外敲锣打鼓很是热闹,不知娘从哪家骗来的姑娘,真是为难那家人了!
虽有两人搀扶着,可我还是在拜堂时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其实不支的不仅是体力,看着这拜堂成亲的喜庆样,身边却站了个陌生女子,到都是一片刺目的大红,刺得我心里直发痛,心里默念着张起灵,只恨不得赶紧死去,至少,我的魂魄可以飘到他身边!
新娘子坐在床沿低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想必一定在难过吧,谁家女子嫁了个将死之人都决不会高兴的!
我虚弱地开口,说:“你自己歇息着去吧,对不起,连累你嫁给我这个活死人!”
她自己取了头冠珠帘看向我,说:“我叫璃洛” 语音清柔,一双黑眼珠,晶亮。
“夫君病从何起?可否说与璃洛知道?璃洛从小学医,指不定可以恰好帮得上点儿忙!”两天后,璃洛趴在我床头直视着我的眼落落大方地说。
我苦笑,那药,就算是璃洛也拿不来的,知道了反而会大惊失色吧!
“不用费心了,我这病,治不好的。”轻声回答后,闭起了眼,心里念着张起灵的名字,慢慢睡着。
睡醒时,看见璃洛仍趴在我床头,只是双手支了脸,秀眉紧皱,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喂,我打听到了!”几天后,璃洛一脸的兴奋模样小跑进来,转身关了门窗。
自从我成亲以后,身边就再没有人那么严密地监视着我了,一是爹看我没人搀扶连路都走不了,二是璃洛嫁到我家后,家里什么事都没让她做,她无聊,只能一直呆在我身边和我说说话,也算是看管着我了。
“什么?”我倚在床头懒懒地问,几天过去,已经和她混得熟了。
她有一点点小心计,可是却单纯善良,爱笑,对什么都好奇,见我每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就天天跑到街上逛一圈,给我讲每天发生的新鲜事,或是给我带些时鲜的小点心,也不管我爱不爱吃,全都堆在我的床头,就算我只拿其中一个咬了一小口,她也会开心地笑上半天。
渐渐地,璃洛再问起我的病因,我在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讲一些张起灵的事情给她听,她没有露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反而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时叹息一声。
“你身边的人都阻扰你,难道你就不会自己离家出走去找他吗?”璃洛坐在我床边,两脚垂在床沿上前后晃荡,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
“出走?当然有想过,但是家人看管得甚紧,就连晚上我门口都有两个人守夜,你要我怎么走?”我苦笑,为了见到张起灵,只要我能想到的方法几乎全用过了,没用!所以现在我还在这里,而不是在张起灵的身边!
“我帮你!”她的语气坚定,我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瞪大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她:“什么?你帮我?”
“嘘,小声点,被别人听到,那我就帮不上忙了。”她警觉地起身,拉开门,四看了看,随后锁紧门,走到我身边坐下,抿了嘴嘻嘻一笑:“我可是你娘子,你家娘子不帮你,那谁帮你呀?夫……君……”故意拖长的尾音,我第一觉得她可爱无比!
忽地想到什么,我冷静下来,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有什么目的?”
“这个嘛,我看你们俩怪可怜的,特别是你,知道我第一看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璃洛紧皱起眉,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地面,似乎又想起当初见面的时候来。
“那个时侯,你被两个人搀扶着过来,我偷偷看你,你穿一身大红的喜服,可是一张脸却苍白如纸,毫无表情,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璃洛揪紧了心口的衣裳,仿佛那时的我再度出现在她眼前,让她看得心痛起来,“仔细看,你倒是长得五官清秀,只是瘦削得不像话,一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去的样子!”
她忽地笑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果然,礼数未完你就晕过去了,那时堂上大乱,我直气得手足冰凉,难道我刚过门就要守寡吗?真是老天无眼呀!想我璃洛这么貌美如……嗯,咳咳……”
她一下回过神来,装腔作势干咳两声,“后来,我便寻了机会向下人偷偷打听,没想到那些人个个守口如瓶,真差点气死我!再后来,我特意接近一个小丫头,塞给她一些银两,还送了她几件衣物,这才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起灵的下落我也打听到了。”璃洛歪了歪头看着我,我淡淡一笑:“那又怎样?你还能让我逃出去?且不说其他,就我这身子骨,没人搀扶,只怕连这屋的门都出不了。”
“所以说啦,今天起你就开始乖乖地吃东西,吃不下也得吃,我每天扶着你在屋里走几步,你躺了这么久,怕是连怎么走路都忘了吧!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悄悄准备准备就到你的张起灵那里去!”
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所有人都躲着我避着我,只有她,才嫁给我不久,竟然就说要帮我,这可是帮着她的夫君到另一个男人身边去啊!这丫头,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璃洛见我呆呆不语,伸手戳了戳我,道:“喂,说话呀,别发呆!”
我拉了她衣袖说:“璃洛,你当真要帮我?真的没有别的什么要求么?”
璃洛皱起眉,有些不耐烦地赌气说:“信不信由你,再嗦就不管你了!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到时候你和你的张起灵在一起了,别忘了给我一纸休书。”
“休书?啊、好、好……”我忙不迭地点头,“但是,你以后怎么办?”有些担心,毕竟不能因为帮我反倒害了她!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是被你家买来的,就让我当你们二人的奴婢可好?”璃洛一脸的戏谐笑容。
“那怎么可以!”我无法把这话当做玩笑,认真地看着她说,“不好!”
微一沉吟:“你……就当我妹妹好了,我和起灵的妹妹,我们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今后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让你嫁出去!”
璃洛指着我弯腰笑了半天,说:“你连自己的事都没办好,还为我顾虑这么多,真是个好人呐!好吧,今天起我就叫你小邪哥哥了,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还以为我俩亲热着呢!”
我一下有些脸红,跟着笑了起来,说:“那就这样吧!”
我开始吃东西,开始在璃洛的搀扶下在院子里到走,开始在众人面前有说有笑,一副完全忘了张起灵的样子。
于是人们都说,多亏吴家老爷及时赶走了张起灵,吴家夫人又找到了一个好媳妇,这才把那吴邪少爷拉回了正轨。
我和璃洛听得偷笑,但我的心里却又比她多了一分酸涩,为何世间容不下这样的感情?我们的爱,明明对其他的人一点危害都没有!
“收拾好了吗?”
“嗯!”
“那我们快走,小心别发出什么声响!”
我和璃洛,一人手里提了一个包袱,蹑手蹑脚往外走,后门外,有卖马人牵了两匹马在等着。
这是璃洛的心细之,不叫马车,以免被追查到行踪,我们是铁了心要消失,自然不能让任何人找到。
自家马厩里的马不能去动,怕万一惊了马发出声响,于是璃洛出门,和卖马人讲好,要两匹马,亥时在吴家后门等着,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今夜,月正明,风正清,上了马,虽不惯骑马,可就让那马慢慢跑着,心里也是雀跃万分,起灵,吴邪来找你了,你等着我!
几番辗转,终于到了南昌,我和璃洛以兄妹相称,找了间客栈住下。
“你不是说你已经打听到起灵住在哪里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住在客栈里?”我问璃洛。
璃洛翻了个白眼,说:“我说小邪哥哥啊,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这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事情也不知道有几分可靠,我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也该休息一下了,现在天色已晚,等明天我们再一起出去找你的张起灵好不好!”说完便自顾自的进了她的那间房。
我心里虽急却也知道她说的话有道理,只是一颗心早就飞了出去,焦躁得紧。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迫不及待地叫醒璃洛,紧赶慢赶催她梳洗完毕,惹得她一脸不快地直嘀咕。
璃洛嘴甜,四下里东打听西打听,最后带着我走到一个小小的院落前。
“就是这里了,你在外面先等等,我去看看他有没有在里面。”她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说,一把把我推到墙边贴墙而立。
见我乖乖点头,璃洛便笑着转身去推那院门,我摇了摇头,是我眼么?怎么我看她笑起来的样子怪怪的,让我想起那些脸笑成一朵的媒婆!
小院的门没有上锁,璃洛轻轻一推便开了,她走进院门大喊:“有人么?”
“谁?”屋内传来沉稳的低音,直听得我心跳如捣鼓,起灵,这是起灵的声音!
一路上,我设想了无数种与他见面时的情景,此刻脚却像是被钉在地上了一般,半步都挪动不得,心脏也像是跳得快要破裂,连气都喘不过来,眼前一阵昏,这还真要多谢璃洛,亏她把我推到墙边,否则我还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住不倒下去!
低垂的眼中出现一截青布衣衫的下摆,心脏依旧跳得厉害,我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就连呼吸也屏了一屏。
“吴邪?”那是我熟悉又渴望已久的的声音,我几乎不敢相信,张起灵,他,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起、起灵……”好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却只能够抖索出几个字,抬起早已涨红的脸,我面前的张起灵一脸掩饰不住的惊喜笑容,可是却瘦了,瘦得连脸颊都凹了进去,只有他的那双眼睛却依旧亮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子。
“你瘦了……”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心里一阵难受,起灵,你过得可好?
“你才是……瘦得这个样子,”捉住我的手,张起灵温柔的目光直视着我,“我走后,你……”
“进去说,进去说。”璃洛一下子站到我们旁边,挥舞着手,“两个大男人站在外边你侬我侬的,等下又该给人说闲话了,你们两个都给我进去再说!”
进了屋里坐下,张起灵看了眼璃洛含笑问道:“吴邪,这位是?”
我正要说话,却被璃洛拦住,她开口,正色说道:“张起灵,我叫璃洛,是小邪哥哥的妻子。”
我一惊,心道:璃洛,你怎么一开口就先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就见张起灵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我心里一痛,立刻责怪地看向她:“璃洛,你……”
璃洛摆摆手,平静地道:“你们先等我把话说完,张起灵,你们两人的事我都听小邪哥哥和别的人说起过了,我想尽办法把他带到你的身边来就是为了你们能够长相厮守,但是……”
她眉毛一拧,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但是今后你若是敢负了小邪哥哥,那我璃洛怎么带他来的就怎么把他带回去,而且绝不会让你好过!”
“起灵哥哥”璃洛忽然叫得亲热,我看见张起灵的太阳穴跳了一跳,“呐,先带我熟悉下这里,做饭洗衣什么的我都会,小邪哥哥说了,他给我一纸休书,今后你们两个就都是我的哥哥了,你可不能赶我走!而且,虽然我和小邪哥哥成了亲,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哦!”
璃洛说完,双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笑了起来,我和张起灵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死丫头!是想吓死我们么!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好在张起灵够镇定,只看了我一眼就点点头说:“好,吴邪说怎样那就怎样好了。”
“那起灵哥哥,你现在就带我去收拾一下,等会儿我买菜给你们做晚饭去。”
张起灵点头,带着我们走到一间小屋前,说:“璃洛你就住这里吧,只有这一间是客房,其他两间都被我用来堆杂物了。”
璃洛嘻嘻笑,说:“好啊,你们就去叙旧吧,我自己先收拾收拾。”说着就把我们推出了屋外。
“邪……”
“起灵……”
我和张起灵互相凝望着,纵然先前腹中有千言万语,有不尽相思,可这一刻,那个整日间魂牵梦萦的人就在眼前时,我和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璃洛背着双手走了进来,眨眨眼说:“起灵哥哥,你可知小邪哥哥怎么会那么瘦么?你走以后,他每天借酒浇愁,再加上思你成疾,之后就病了半年多,我刚见到他时,他已经连路都走不动了,今后,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哦!”
我瞪了璃洛一眼,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干嘛要在起灵面前翻我的旧账!
璃洛抬头望天,吐了吐舌头。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张起灵眼神中带着责备和心痛。
我低声咕哝:“我那时不能跟你一起走,心里恨自己得很,后来又一直找不到机会逃出来,一腔的怨气没撒,不喝酒,我就会胡思乱想夜夜失眠,没有了你在身边,这样的日子……你让我怎么熬得下去……”
张起灵一时无语,看着我叹息了一声便一把将我拉入怀中搂住,“邪……不能带你一起走,是我不好……”
我鼻子有些发酸,我生病是我自己折腾的,不能和你一起走也是我没用,哪里又能怪你不好了!
屋里的气氛正哀怨间,这时,有箫声在屋中悠悠响起,仔细听去,却是一曲《凤求凰》。
张起灵的身后,璃洛一边吹着箫,一边朝我拼命眨眼,差点就吹走了调。
我笑了起来,这丫头,还真知道制造气氛,这样的曲子,表白用很是适合!
于是我仰头看着张起灵,正欲开口,张起灵却温柔地直视着我的眼睛,抢先一步说:“邪,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么?”
“起灵,我愿意,这辈子,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听到我的回答,张起灵温润的唇缓缓向我压下来,我惊慌地涨红了脸,不要,起灵,璃洛还在……
张起灵的唇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从他的肩头望过去,璃洛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房门也已关好,只有那曲《凤求凰》依旧悠悠飘来。
璃洛这家伙,真是……我安心地闭了眼,开始慢慢回应张起灵舌尖的挑诱。
张起灵真的瘦了很多,不止是脸颊,就连身上的肋骨也是根根可以数得清楚,手指划过他的胸前,我喃喃地道:“起灵,你好瘦了……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吧!”
张起灵俯下头吻着我的锁骨,道:“你不也一样……你不在我身边,我又怎能吃得好睡得好,而且……你不是比我更瘦么……”说着手指在我肋间捏了一把,痒得我弓起了腰笑,恰好他的另一只手游移到了我的小腹之下,这一弓,倒恰似在迎合他的动作一般。
“邪……”张起灵的声音哑了下来,温柔的眼里有□翻涌。
我托过他的下巴用力吻上他的嘴唇,纠缠着他的肢体,起灵,吴邪永远都不要离开你!
屋中一片旖旎的气氛,只听得到分不出是谁的粗重喘息和肉体相撞的声音,空气里全是□的味道。
“邪,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张起灵拥着我□过后软瘫的身体,拨弄着我汗湿的额发轻轻说道。
“嗯……我也和你一样……”回抱着他,我把额头抵上他的额头,轻轻磨着他的鼻尖,呼吸着他的呼吸。
“吃晚饭了……”璃洛在外边把门拍得震天响,张起灵惊得跳起,结果却一翻身掉到了地上,最后很狼狈地爬起来,我早就习惯了璃洛的一惊一乍,此刻看着起灵的慌张噗嗤一声擂着床便哈哈大笑了出来。
很难得的看到张起灵红了脸,横了我一眼,作势欲扑,却听璃洛在门外悍不畏死地大叫:“吃饭了,你们俩想睡到什么时候?”
我慌忙答应,一面憋着笑穿衣,临出门前被他拦住狠狠地吻了一下。
开门后,璃洛双手叉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们说:“你们……还没够?”
张起灵和我一齐涨红了脸,决定无视她的话,拉着手向饭厅走去。
桌子正中,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雪白的汤冒着香气,迫不及待地舀起一碗喝下,我咂咂嘴,向着璃洛问道:“好鲜!这是什么汤?”
璃洛交错着十指,嗤嗤坏笑:“这是特意为你们做的松子枸杞牛鞭汤,补肾壮阳大好……”
我一愣,手中勺子哐啷一声落在了桌上。
张起灵把头扭向一边,肩头抖动,璃洛看着我呆楞的样子哈哈大笑,好尴尬!我恨不得咬下自己多事的舌头!吃就吃吧,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她指着桌上的菜说道:“呐,这个是清蒸泥鳅,这是淡菜烧肉,那一碟是冰糖鸽蛋,还有一碟是蜜汁驴肉,全是强身健体补……咳、的菜式,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哟!”说完撑着脸看着我们笑得暧昧至极。
“胡、胡说什么……”我再涨红了脸小声道,暗地里咬牙,璃洛,你这个家伙,你是想害死我吗!
时间过得好快,我和璃洛来到张起灵所在的南昌已经一年,眼看就要到立冬了。
这天闲来无事,阳光从天空中洒落下来,柔柔的照得人微醺,仿若置身春季,璃洛把我们赶了出来,说是不能浪费了这大好的天气,要我们出去逛逛。
“我看家,小邪哥哥你就和起灵哥哥一同出去逛逛吧!”璃洛笑着把我推出门。
果然,有张起灵在身边,风景也变得别样好看,树叶枯得金黄,风吹来,林中枯叶缓缓飘落,恰似天女撒一般。
我和张起灵找了干净的斜坡坐下,他倚在树上搂了我的肩膀,我倚在他的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腰,看着风中起舞的枯叶和被吹得簌簌响的干枯的茅草,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直到阳光变成了晚霞。
下得山来,张起灵在街上被他的熟人叫住,“你先回去,我和他说两句话就回来。”他向我摆了摆手。
“那,起灵,我就先回家了,你也赶快回来哦,免得璃洛又要唠叨!”我笑着往家走去,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脑子里全想的是璃洛今天会做什么好菜。
“爹……大哥……”我愕然看着屋中正襟危坐的两人,爹的脸上全是怒气,大哥吴真则是面无表情,他们身旁恶凶凶站着几条大汉,还有两人手里拿着棍棒。
“快走……”一侧的地上传来翕弱的嘶哑声音。
眼前的景象震得我大惊失色,璃洛倒在地上,嘴角挂着血丝,两颊青紫,头发散乱不堪,此刻正艰难地抬起头来,颤着嘴唇说道:“小邪哥哥……快走……和起灵哥哥一起……快走……”
“这……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我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去把璃洛搂在怀里,怒目瞪向依旧稳坐的两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你们恨我败坏家风,给你们丢了脸,那冲我来就是,为什么要对璃洛下手!”
爹森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当我是空气一般。
吴真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我的旁边蹲下,眼神锐利得如同一把刀子,“她不过是被打了几棍而已。”直视着我的双眼,他平静地说。
“小邪,你可知道,你失踪的这些时候我们有多着急么?整个吴家乱成一团,娘在家里时常的哭。”吴真眼光转向璃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道:“娘让这丫头嫁给你原是想让你冲冲喜,希望你的病早日好起来,没想到……”
忽地揪紧了璃洛的头发往下一拉,璃洛的脸便扬了起来,“没想到这丫头竟在你好了之后把你拐带走了!”看着璃洛痛得紧皱的脸,他的眼神阴狠,“而且……竟然还是带到了一个男人的身边!这算什么?嗯?”
“放手,不是她拐带我,是我自己硬要她帮忙的。”我咬着牙沉声道,下一刻却怒吼起来,“吴真,我叫你放开她!”
“哦?有你这么对自家大哥说话的吗?还直呼我的名字,没大没小!跟这个丫头学坏的吗?”吴真挑了挑眉,放开了璃洛的头发,却伸手拍了拍我的脸,“好了,我就听弟弟的话先放过她,这一年来你也该玩得够了,跟我们回家吧,小邪。”
“我不会回去的,你们走吧!”怎么会跟你们回去,我好容易才和起灵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你们,就那么不愿见我幸福么!
吴真笑起来,带着狰狞的味道,他站起身走到爹的旁边说:“爹,你看,我说得对吧!只要这丫头和那张起灵还活着,小邪是不会跟我们回家的,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妖法,让弟弟对他们这么死心塌地地维护,不如就照我说的,除了他们吧,官府那边我自会打理好的,绝不会给家里添半分麻烦!”
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我吃惊地望着他,现在这个人,真是从前我的那个大哥吗?
以前,不管我做什么他都只会默默地看着,就像隐形人一样,不会干涉我,也不会离我太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就连我和张起灵玩在一块儿时,他也只是远远地看我们一眼便走,璃洛和张起灵都跟他无怨无仇,为何一开口就要置他们于死地!。
“邪……”张起灵急切的声音响起,转眼人就到了我的面前。
“璃洛?”看着我怀里气息奄奄的璃洛,张起灵眉头皱了起来,“邪,你带她去找医生。”
“谁也不许走!”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今天要不跟我回去,那我吴家就再没有你这号人!”
我抱着璃洛站起身来,看着脸色铁青的爹说:“既然我当初逃了出来,就没再打回去的主意,之前你们把我和起灵分开就已经是要了我的命了,如今,就当我是早已死了的罢!”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拦住他,给我打,既然他不跟我回去那就让他死在这里,免得在外继续给我吴家丢人!”身后响起的是爹气急败坏的声音。
几人粗鲁的答应,张起灵急急喊道:“你带着璃洛先走,我拦住他们!”
随后只听见一声棍棒击中人身的闷响,我回过头,见起灵捂着手臂向我身边退了几步,咬牙说道:“快走……”
璃洛被人从我怀中拖了出去,像物件般被扔出了门外,那几个大汉围着我和张起灵拳脚交加,张起灵转身跑来把我牢牢圈在墙角,那些人的拳脚便全数落在了他的身上。
耳边传来他忍痛的闷哼,听得我心如刀绞,挣不脱他的手,只得颤了声大吼:“住手,住手呀!不要再打了!”
鼻子里嗅到血液的腥味,不要,起灵,不要一味地护着我!
咬咬牙,一矮身从张起灵的腋下钻了出来,张开双臂把他拦在了身后,只中得几下拳脚,我便觉得头晕眼起来,狠狠咬住下唇,拼命支撑才没让自己倒在地上。
张起灵转了过来,把我往一旁直推,我死不肯移动脚步,正快要不支间,只听得一声喊:“住手!”
抬眼看时,却见吴真负着手缓步走了过来,在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站住,温言说道:“小邪,别固执了,听爹和哥哥的话回家罢,只要回家,你想娶多少妻妾都成,何苦为了这两个人背离了家族!”
“我发过誓,这辈子,我吴邪绝不会再和张起灵分开了!”没有理会吴真,我看向爹,手指和张起灵的手指紧紧纠缠扣住,用坚定的语气说,“爹,孩儿不孝,求求你,你就当吴家从来都没有过我这个人,放过我们吧!”
爹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响说不出话来,我看得心里难过,放软了语调低声说:“对不起,爹,我真的不能没有张起灵!”
“好、好、我吴家出了个好儿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连家都抛弃了!你有志气!你还真是他妈的有志气!”爹恼怒地一跺脚,看也不看张起灵,一摔衣袖转身就走。
三天后,张起灵担心地看着我问:“邪……你那样对你爹说话,没关系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关系,起灵,只要你不赶我走,别说只是离家,就算是要我死,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傻瓜……别动不动就说这个死字,谁敢要你死,我决不会坐视不管的……”张起灵把头靠在我的颈边,温柔地抱紧了我。
清明,绵密的小雨自天空缓缓飘落,我和张起灵都没有撑伞,水珠笼罩在我们的头发上,如同白了头一般。
“璃洛,对不起……都怪我连累了你……”我蹲在璃洛的坟前低声说,鼻子酸酸的,张起灵在我身边沉默地同我一道把一张张黄纸放进面前的火堆里。
眼前浮现出当日的场景,爹和那几个大汉走了以后,吴真站在我的面前笑得恶毒,他说:“爹可以放过你们,我却不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弟弟被一个男人给拐走,你要我这个做哥哥的情何以堪?我给你一个选择吧!张起灵和璃洛,只要他们任中死了一个,那么,我就答应你,再不逼你回家,也再不管你要跟谁好!”
他看看门外趴着的璃洛,又看看我和张起灵,笑着说:“你选择吧,小邪!”
我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会……怎么能让我做出这种选择?
沉默中,吴真不耐烦地开口:“既然你这么犹豫不决,那哥哥我就帮你决定了吧!”说着竟从怀中摸出一支短枪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张起灵。
“比起璃洛来,我更讨厌你,张、起、灵!”吴真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我总是远远地看着你和小邪亲近玩耍,总是只能够远远地看着!我却不能接近他!”我吃惊地看着吴真的面孔扭曲得痛苦而狰狞,“知道为什么吗?我爱小邪,因为我比你更爱小邪!但是,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这爱,不会被允许,不会有结果!所以我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他和你在一起,看着他为你生病,看着他被逼成亲!而你,你那么轻易地就把他从我面前夺走,他甚至还为了你背弃了整个家族!我呢?我却什么都得不到!”
吴真的声音越来越竭斯底里,我也越来越惊讶,原来他竟对我……
“大哥……你、别说了……”我再也听不下去,出声阻止,却见他瞪大了眼睛,眼里全是血丝。
“小邪是我的,从来都只能是我的!张起灵,你就死在我的面前吧!”吴真仰头厉声大笑,笑声中有毫不掩饰的疯狂。
“不!”我惊慌地大叫,侧身挡住了枪口。
“哦?你护着张起灵?这么说来……就是要璃洛死了?”吴真笑得嘴角歪斜,眉头挑起拧成一个难看的八字。
“不是……”我呐呐地道,“不是,谁都不要死,我一个都不选,大哥……请你回去吧……”
“那可不行!”吴真一把搂过我的脖颈用力压在他的肩上,在我头边温柔地轻声道,“不行,张起灵必须死!”
随着这句话的落音,一声枪响震得我眼中金星乱冒,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就像是有几百只苍蝇在乱飞。
很快我便回过神来,猛地推开吴真,转身只见张起灵瞪大了眼,一脸惊愕地站在原地,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慢慢滑到地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璃洛蜷缩在张起灵的脚前痛苦地喘息,胸前流淌出一片殷红的血。
我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是什么时候跑进来的?明明都被打得不能动弹了,还被人狠狠地摔出门外,她却怎么还能够站得起来!怎么还能够进得屋来帮张起灵拦下一枪!
就见张起灵半跪下身,轻轻地把璃洛搂在怀里,璃洛吃力地睁开眼,眼神却已经散乱无光。
“我、都听见了,我死,放过小邪哥哥、和起灵哥哥……”璃洛挣扎着说完这句话后头就垂了下去,张起灵伸指在她鼻下一探,然后向着我摇了摇头,眼里一片悲戚。
吴真见状冷哼一声,丢下一句“我会守信”之后,甩手就走。
“邪、邪……”张起灵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面前的火堆已经把几大叠黄纸吞噬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堆黑灰,“该走了……”他说。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摸了摸璃洛的墓碑,轻声说道:“璃洛,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对不起,大概再没机会来探望你了,你自己保重!我和起灵,一定会幸福给你看!”
我和张起灵要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吴家的人谁也找不到,谁也找不来!
是的,我和张起灵,一定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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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世 E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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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世――1、岂曰无衣
“龙脊背,速来。”我看着三叔发来的短信息,眼睛一亮,赶快关好店门,开着我的破金杯车就直奔三叔那里。
车刚开到他楼下,就听他在上面叫:“你小子她娘的,叫你快点,你摸个半天,现在来还有个屁用!”
我靠了一声:“不是吧,好东西也留给我啊,你也卖得太快了!”
正说着,我看到一个年轻人从他正门里面走了出来,身上背了根长长的东西,用布包得结结实实的,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一把古兵器,这东西的确值钱,要是卖得好,价格能翻十几倍上去。
看着那人的面孔,我心里忽地莫名一跳,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没见过,明明就没有见过,却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在胸中翻腾,有什么样的话堵在喉间想要说出来。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见面,我直愣愣地看着他,擦身而过时,他抬起眼帘瞥了我一眼,淡淡的眼神,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而转,看着他渐渐地淹没在了人群中。
“大侄子,还不快上来,愣在下边儿做什么呐!”三叔的大嗓门儿把我的意识拉了回来,我给了自己一耳光,靠,中邪了么我!对着一个陌生人发什么痴呢!
又和他见面了,这都多亏了那张战国帛书!此刻,我才有时间慢慢打量他,细碎柔软的长发遮住了眉,长而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平静无波的幽黑的眼,挺直的鼻,淡色的薄唇,一张脸略显苍白。
我只知道他姓张,小哥――大家都这么称呼他。
一路上,他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我们吵闹也好,讨论也好,玩笑也好,他都不参与,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旁边。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忍不住走过去问他,“小哥,想什么呐?”他抬起那双平静的眼睛看我一眼,然后闭上,根本就不回答。
之后我想尽方法找他搭话,他不是装睡就是发呆,反正我问他十句他顶多答我半句,最后我只好尴尬地挠挠头,心里暗暗给他起了个闷油瓶的绰号。
或许第一见面时的熟悉感是我的错觉吧!不是有个什么科学的解释吗?这样的状况就叫做“重复记忆”,对于未去过的场所和未见过的人有熟悉感,其实是自己的大脑重复记忆了两,所以就有了自以为是的熟悉感觉。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积尸洞里,他只用两根手指便钳出了那只巨大尸鳖的神经,割开手掌放了一阵子血,就使得那些尸鳖像见了天敌一样纷纷退散,千年的女傀也直直向他下跪。
只是出了洞后他便晕了过去,负重最少的我理所当然地抱起他,出人意料地发现他的身体柔软得不像话,根本就不像是男人的。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认识了你很久的样子?真的只是“重复记忆”吗?
他昏睡时,我凝视着他苍白的脸,偷偷捏着他的手指,用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地说。
在旅馆里吃饭时,我点了一盘猪肝,虽然不知道一盘猪肝对人的造血功能有多大帮助,但我想有总比没有的好,像他那样把血当自来水放,任谁也受不住吧!
他能够和血尸沟通!能够砍下那个据说是谁见了都难逃掉的血尸的头颅!
他能够轻易地提起胖子双手都举不动的黑金古刀!
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发丘中郎将吗?
他……真的是人类吗?
老痒出狱,带着我去到秦岭中的那诡秘所在时,我在恐慌中想到的居然是: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
西沙海斗,原来他是为了失去的记忆而到找寻,他有不老的容貌,他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他痛苦,他迷惑,他惘然,他又想独自一人抗下所有危险让我们逃生!
我看在眼里,我记在心底!
小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把自己当做是超人?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活着出去不好么!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来历!不管别人说你有多可疑!我只知道,我只记得,你为了救我们一又一地放血,一又一地替我们挡住危险!我不愿你死!
云顶天宫?不,老子才不要再去犯险,小爷我他妈还没嫌命长到那个地步!我这样对三叔说,但是当我听到你也会去的时候,我立刻就答应了,小哥,我想见你!
再见!你的嘴唇向着我的方向翕动,脸上有着微笑。
这是我第几见你微笑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你知道吗!只是这你的微笑在我看来就像是一个永别,我,会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我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来阻止你,却被胖子死死拦住,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混在阴兵队里进了那道青铜门……
绝望,什么是绝望?
这个世界浮华虚伪,我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四周是川流不息的车辆人群。
我该相信什么?能够相信什么?
我该抓住什么?能够抓住什么?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有趣!总是爱在你得意忘形的时候给你重重的一击!
我再看到张起灵的时候以为能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可是我没找到机会。
我想,没关系,再等等,从云顶天宫出去后我一定要找到他说出来,不管他怎么看我都无所谓!
好吧!我承认,我又被这个世界玩弄了!或者说,这是命运?
自那天在云顶天宫里,张起灵说了“再见”以后,我他妈的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莫非他以为再见的意思就是再不相见吗?这个混蛋闷油瓶!
从云顶天宫回来后,我几三番地想尽办法打探张起灵的消息,没有,每一个人都说,没有再见到过他,没有他的音信!
三个月后,我绝望了,生活又回到了既定的轨道,每天都和王盟守着那间小古董店,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
“王盟,去,把货上的灰尘掸一掸。”我趴在桌子上呵欠连天地支使着同样趴在桌子上呵欠连天的王盟。
“老板……昨天我才挨个做过清洁了……”王盟捂着直打架的眼皮儿,头往胳膊肘里一埋就想瞌睡过去。
“那怎么算,灰尘不是天天都会有么,难道说你今天吃了饭明天就可以不吃了?”我不满地直唠叨,“你小子成天就只知道偷懒睡觉,小心我扣你工钱!”
“唉,我说老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王盟换了个姿势,把头撑了起来,一脸不解的眯着眼睛看我,“这一个月里,你天天换着法子折腾,不是折腾你自己就是折腾我,心里有什么事的话闷着可不好,要不说出来我帮你解解闷?”
一连两个“闷”字触动着神经,我跳了起来,瞌睡全无,蹲在椅子上大叫:“反了反了,王盟你这小子,想做反了是吧!别在小爷面前提起那个闷油瓶子,老子可没指望他回来过!再提他你这个月的薪水就彻底完蛋了!”
王盟一脸郁闷无辜加不解地望着我,小声地辩驳:“老板你在说什么呀?什么闷油瓶子?谁要回来?”
“我说过不许提他!”我呲牙咧嘴地咆哮,差点跳到桌子上去瞪他。
“啊!有客人来了!”王盟忽地起身望着门口。
“别指望我会上当!”我磨牙,王盟你小子想骗我还早得很呢!
“这位大哥你随便看看啊!”王盟一脸讨好的笑。
一条人影被照在店门口的阳光拉得老长,我一愣,还真是有客人上门了!
立马脸上堆出职业性的微笑,转身,“你要看什……闷……小哥?”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有些东西,你在找它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可是等到你放弃再找它的时候,它就会自己出现在你眼前。
这个说法,难道对人也同样适用么!
“小、小哥……”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张起灵穿着一身再平常不过的休闲服,双手揣在裤兜里,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
就这样呆呆地看了他半响,直到王盟讶异地看看我又看看张起灵,我这才醒悟过来,立刻像赶苍蝇一样挥着双手说:“王盟,收店了,今天提前放你下班,快走,快走!”也不顾王盟惊讶得张成“O”型的嘴。
赶走了王盟,关好了店门,发现了自己的慌乱,我对着张起灵尴尬地笑,说:“小哥,你先坐会儿,我去泡茶。”
张起灵点头,坐在我刚才坐过的那张太师椅上,往后一靠,就开始观察天板。
不多时,茶香飘满房间,看他轻吹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我忍不住问:“小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喝茶,他沉默。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继续喝茶,依旧沉默。
我有些憋不住了,心里大骂:你这个挨千刀的闷油瓶子,既然到我这里来了好歹也和我说句话呀!难不成要小爷就这样一直和你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或者你就是在外边逛街逛累了到小爷这儿来蹭口茶喝的?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迪克牛仔嘶哑的声音猛地震吼出来。
“啊,是我的电话……”我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摸出手机,那该死的铃声还在继续吼着,“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
张起灵的眼幽黑得像一潭水,他直视着我,仿佛看穿了什么一般,我心虚地红着脸低下头死瞪着手机,说:“是三叔打来的……”说完偷瞄了他一眼。
他点点头,收回了目光,转而仰头继续和天板打交道。
“三叔,什么事?”才一接通电话三叔的声音便咋咋呼呼的传了过来,我的问话完全被淹没在了他的声音里。
“大侄子,小哥到你这儿来了吧?赶紧准备准备,一星期后我们去个地方,老队伍,这是个大斗,东汉的墓,绝对有好东西!”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挂了电话,我愣愣地瞅着手机,直到手机上现出了一个玻璃瓶儿图案的屏保,这才觉得怒气升了起来,什么大斗!什么东汉墓!这老小子是嫌上在云顶天宫里死得不够透么?还有,他怎么知道小哥来我这儿了?
“走吧”张起灵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走?去哪里?三叔不是说一星期后才出发吗?我侧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搬家”估计张大人看我一头雾水的样子,终于好心地开金口解释,“租的房子到期了,你有车,搬到你这儿方便。”
什么?我脑袋里像被雷劈了一道,嗡嗡直响,张起灵,他,要搬来和我同住?
看我愣住不动,张起灵轻叹了一口气,说:“不方便吗……那就算了。”说完起身就走。
“方便方便,怎么会不方便!”直到看见他的背影到了房门口我才回过神来,忙一叠声地回答着赶紧追了上去,一直到车上路了,我的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以诡异的幅度上扬。
“怎么了?”张起灵盯着我的脸问。
“没、没、呵呵、呵呵……”我用傻笑掩饰过去,难道我能对他说:我是因为你要搬来和我同住所以很高兴!
猛然一惊,笑容慢慢收了回来,额上冷汗直冒,我这是怎么了?一个大男人说要和我同住我有必要这么高兴吗?来的又不是姑娘!
张起灵看着我阴晴不定的脸,摇摇头,说:“专心开车。”
他的行李真少,只三个旅行袋就全部装满了,回到家,我收拾出了隔壁的客房,帮他拎了旅行袋进去后就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办怎么办,今天开始就要和这闷油瓶子同住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在屋里激动得直转圈圈,就差咬小手绢了!
如果他又失踪了怎么办?我忽地心底一凉,云顶天宫留下的恐慌布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我咚地一下倒在了床上,手摁住额头想了好半天,最后一咬牙,没办法,只有死盯着他当他的影子了!
一星期后,我们来到了位于河南洛阳北边的邙山,邙山是秦岭山脉的余脉,海拔3米左右,长度有1多公里。
邙山山川秀丽,风景迷人,山上游人络绎不绝,这里有着东汉、曹魏、西晋、北魏四朝十几个帝王的陵墓,和皇族大臣的陪葬墓,总数在千座以上,整个就一旅游区,而且还是国家文物保护单位!
我望向三叔,说道:“三叔,您是带我们几个来这儿旅游的吧?”
三叔摆摆手,啧了一声道:“大侄子,这你就不懂了,虽然国家有保护,但这邙山这么大,他能每一都保护得过来吗?你三叔我早就看好了地方了,咱们先找个旅馆住下,等晚饭后再出来。”
晚饭后,我们一人背着一个大登山包,打扮成驴友的样子,脖子上挂着相机,边议论着风景边往邙山走。
邙山的北面有一高高的悬崖,那边没有被挖掘出来的帝陵,也没有被开发出来的旅游景点,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的半山腰。
这里树木葱茏,植被茂密,走起路来很是困难,三叔、潘子和张起灵这三个人走起来一声不吭,倒是胖子,边走边骂骂咧咧:“妈的,这里的草也长得太茂盛了吧,不但比你胖爷高出了两个头,还他妈带勾的,走两步一个绊就算了,要割得你家胖爷毁了容,胖爷一把火就把你给烧了!”
我听得心里暗笑,跟着胖子后边走就是好,他庞大的身躯在我前边开道,为我挡开了不少割人的茅草。
走了大概三个小时,天色已经黑尽,我们到达了森林的,就听三叔说了一句:“到了。”胖子立即就把背包往地上一甩,呼哧呼哧地坐下直喘气。
我看看表,好在我们晚饭吃得早,五点多出来,现在已经接近九点钟了,这山老林半夜三更的,除了鬼以外是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的!
三叔用狼眼手电四一晃,说:“就是这里了,大家歇一歇就开始吧!”
十几分钟后,潘子和胖子就拿起铲子挖了起来,胖子看我在一边坐着瞧热闹,叫道:“我说小吴同志,别在那边当监工呀,革命靠自觉,过来大家一起干活干活地!”
我一笑,拍拍屁股拿着铲子站了起来,嘴上不依不饶:“有你们两位神一般的人物在,哪里还轮得到我这个凡人动手!”说归说,还是走过去和他们一起挖了起来。
挖着挖着,我的铲子“咔”一声铲到了一个硬物,我知道我的工作完成了,立刻就停了下来,拿着铲子站到了一边。
“小心些,先不要把外墙捣破了。”闷油瓶子忽然出声,胖子和潘子答应着,沿着那坚硬的石墙清开了一片地方。
张起灵曲起两指按了一按,又到敲了敲,道:“外层是大片的岗岩,里边夹着天火琉璃。”
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这样的墓,别说是这个闷油瓶,就连我也见惯不惊了!
当下就见潘子递过一根长长的管子来,张起灵接了,反手抽出黑金古刀,左手按着刀背,在岗岩上小心地挖出一个窟窿来,接下来就是插管子等着里边的火油自己流个干净,然后就等空气对流一下了。
我打了个呵欠,往背包上一倒,说:“等下叫我。”就侧了身闭目养神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胖子一脚把我踹醒,我揉揉眼坐起身来问:“好了?”
胖子边背起背包嘴里边念叨:“小吴同志啊,咱来这儿可不是来露营的,你也稍微有点紧张感好不好!”
就见盗洞已经打好,张起灵已经顺着洞口的绳子溜了下去,估计里边的空气也已经流通过一阵了。
进到墓道里,我用狼眼手电往墓壁上一照,壁上全是真人一般高的彩绘的浮雕人像,那些鲜艳的颜色见了空气就慢慢剥落消失,最后只留下一片灰扑扑的石头本色。
只是,有些浮雕的面上金光银光闪闪,显然不是涂的颜料,我凑近仔细一看,妈的!竟然是涂的金银粉末!我用指甲一刮,还并不是很薄的一层!
这埋的难道是个皇帝?竟用金银来做颜料!这墓道黑黢黢的不知道有多长,到底要用掉多少金子银子才够!东汉时候有这么富裕的么!
咂咂舌,我沿着墓道一路看去,越看越觉不对,“我靠!这哪里是东汉的古墓,分明就是西晋的!”我咬牙切齿冲着三叔大叫,这老家伙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三叔尴尬地嘿嘿一笑,装傻道:“管它呢,反正这也是个大斗!”
晋时宽袍大袖,缓鬓倾髻,人物潇洒飘逸,与汉时风格大不相同。
西晋时候倒是国富得很,只不知道这里埋的是谁了,接着看下去,墓道上的浮雕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连接起来。
其中一个场景让我觉得很眼熟,之前无非是些美艳女子,全都身着锦缎,配着奢侈的珠宝,这一却是两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对着一株两尺来高的珊瑚树,其中一人用手中如意将珊瑚树击成碎片,另一人皱眉挤眼,貌似十分心疼。
接下来,那个人的脸孔变作惊讶,他的身前摆上了四、五株比刚才被击碎的那株更高的珊瑚树,而那个击碎珊瑚树的人负手而笑。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问:“小吴,看出点什么名堂了吗?”
我点点头,道:“这场面好熟悉,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等我再看一看。”
接下来的画面更让人惊讶,那人竟用蜡烛当柴烧来做饭,又收集珍禽异兽做成菜肴,身边更是美人无数,直到我看见一副劝酒的浮雕,我这才完全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这人是谁?他就是石崇,西晋时候晋武帝的臣下,也是一名文学家,平日里奢侈无度,最好与人拼富。
让我印象最的就是这劝酒的场景,据说石崇常让美人斟酒劝客,如果客人不喝,斟酒的美人就会被一旁肃立的侍卫当场杀掉!
大将军王敦赴他之宴时故意不喝酒,结果竟令得接连三个美人被杀!还说:反正他不是杀的我家的人!这两人斗狠,最后却是石崇输了,王敦不喝酒,石崇却也不能够就此杀光自己家中的美人,最后只得作罢。
只是这石崇后来失势,为赵王所杀,却不知是谁为他修了这座奢侈的陵墓,或者是他身前自己就造好的!
我把大概情况一说,胖子当即道:“好家伙,那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稀世珍宝,石崇这人我知道,残忍好杀鱼肉百姓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胖爷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把他家的宝贝全都搬个干净!”
我瞥了胖子一眼,心道:你搬宝贝的时候哪里还会想这么多,每不都是看见宝贝就想搬空的么!
正在胖子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想着他的宝贝的时候,墓道已到了尽头,走在前面的张起灵手一摆,道:“别说话。”
胖子立刻安静下来,问:“怎么,有情况?”
张起灵自是不会回答,只在面前隔世石的四周敲了一敲,又四下里摸索了一阵,随后点点头,说:“你们退开,最好都贴着墙。”
我靠墙站着,他转头扫了我们一眼,淡淡地说:“把背包都放地上,人靠墙壁贴紧。”
下了地,张起灵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命令,我们立即执行,背靠墙壁贴得笔直,张起灵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蹲下身去。
他在隔世石的下面摸索了一阵,接着一个侧身就闪到了墓道壁边和我们一样贴着,这时,就听得轰隆隆一阵响,那块大石慢慢地就升了起来。
我松了口气,正待说没什么机关嘛,就听张起灵大叫了一声:“别动。”吓得我立刻浑身绷紧贴回了墓道壁。
说时迟那时快,“嗖嗖嗖”一片破空声大起,就见一片泛着色金属光泽的箭矢堪堪从我面前飞过,惊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箭雨过后,张起灵抖了抖肩膀,把他的背包往手里一拎,简单地说了个“走”字,就头也不回地向墓中走去。
胖子定下神来说:“这古人还真他妈没创意,除了箭雨就整不出别的样来了!”
我翻了翻眼,道:“你应该庆幸古人偏爱箭雨,要是样再多点,你怕就是进得来出不去了!”
胖子顿时跳脚,嚷嚷道:“小吴,你这可就说的不对了,明明下来前还承认你家胖爷是神一般的人物,既然是神,又怎会被这些早就死得干瘪的粽子算计了去!”
潘子估计是听得心烦,转过头来吼了一句:“胖子你他妈到底有完没完,给老子安静点!”胖子竟然就真的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我收了手电拿出矿灯来,进得墓室里面,只见墓室宽敞,四壁全雕的是主人的生活起居图,极尽奢侈。
浮雕上人物若是所配金钗,那金钗便是由一层厚厚的金粉所染,若是带着玉镯,那玉镯必是由上好的和田羊脂玉所嵌,其它所配饰物无论珍珠玛瑙各色宝石无一不是由实物所镶,实在是很符合石崇那极爱炫富的性格!
矿灯稍稍移动,浮雕上便光芒流转,胖子看得差点没流口水,直说:“他奶奶的,这石崇到底是有多少钱?这样的大手笔,要不是看这些东西都只是些薄片,胖爷我说什么也要把它们挖下来带走!”
听到胖子说话,我才从那些珠光宝气中回过神来,笑道:“就一个前室而已,就做得这么豪华了,那墓主身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价值连城的宝贝!看来这我们是要发财了!”
忽听得“咔啷啷”一阵机括响,我大惊,心道:糟了!谁触到机关了!
抬头看去,前面一块地方张开了一个大洞,随后又迅速合了拢来,这是连环翻板!谁掉下去了么?
正在心惊间,就见潘子喘着粗气趴在墓室的尽头,三叔张嘴就骂:“潘子你这死小子干嘛呢,想吓死我们啊!”
潘子缓了口气,道:“我是想去看看墓室另一边的通道,没想到快到通道的时候就觉得脚下一虚,我赶紧扑了出去,要不一定得交代在下面了!还好这只是个翻板,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尽量靠着墙走。”
转眼瞅见张起灵那一双幽黑的眸子正盯我看,不由得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小哥?”
“跟在我后面,别乱走。”他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我心里一跳,点了点头,他是在担心我吗?
这个墓室里四面都有通道,该走那一边好呢?正考虑时,张起灵冒出一句:“直走。”
三叔点点头,道:“对,这墓不大,想来也没什么厉害的机关,我们就跟着小哥走吧。”
我暗骂:靠!你这老狐狸,这不摆明了让闷油瓶子去趟雷吗!
这条通道又和我们刚进来的那条不同,墙壁打磨得异常光滑,几可照出人影,左右两边隔一段距离便交错镶嵌着鸽蛋大小的夜明珠,这一路过去少说也得有三、四十枚。
胖子当下就动了心,要不是那夜明珠嵌得太高,他绝对会一路走一路边挖下个几颗来!
走了一段路后,我关了矿灯,想看看这夜明珠到底有多亮,结果回身一望,当即吓得我打了个寒噤,那夜明珠的光芒幽绿,仿若一双双兽目在凝视着我们,诡秘无比,当下不敢再多看,开了矿灯回身紧跟上张起灵的脚步。
“咦?这里怎么有个娘们儿!”胖子惊呼了一声,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越过张起灵走到队伍最前面去了。
“什么?”我忍不住问,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让胖子惊呼的来源。
那是一座真人一般高的白玉人像,立在通道的正中央,雕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脸带微笑,微微作揖状,睛若点墨,在光线的映照下莹彩流转,唇似涂朱,泛出嫩红的光泽。
细看,那眼珠却是两粒半枚的纯黑色珍珠,唇是红珊瑚,发为乌金丝,身上的饰品皆是真正的金钗宝玉,衣服是由极细的乌金丝、黄金丝和银丝交替织成。
众人全都赞叹不已,石崇这厮,果然是富可敌国啊!
胖子口中啧了两声,伸手就去拔那人像头上的饰物,还边说:“一座雕像而已,要那么多首饰干嘛,不如给了你胖爷,拿去送给活生生的妞多好!”
我正要出声阻止,里面宝贝应该多得很,何苦让这美人像少了饰物!而且这雕像立在通道的正中央干嘛?难道是专门来迎接我们这些土夫子的吗?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胖子急甩着手跳起来骂道:“娘的,这上面涂了什么,想害死你家胖爷啊!”
胖子把手伸到矿灯下一照,只见他整个手掌一片乌黑,隐隐地还带着烤焦的气味。
“这是毒,没有大碍,它没有什么扩散性,最多烂掉个手掌,痛一会儿就会好。”张起灵淡淡地道。
“没有大碍?烂掉个手掌还叫没有大碍?你烂掉个手掌给胖爷看看!”胖子眉毛都扭到了一起,哀号着说。
我看着胖子脸皱成一团的样子很想笑,说道:“谁叫你乱拿人家东西了,遭报应了吧!”
“我呸,竟敢这样害你家胖爷,要不是瞧你是个美人胖爷爷今天就敲烂了你!”胖子愤愤地说,抬脚便向那美人像的屁股踹去。
这一下踹得好,就听见一声机括脆响,人像周围立时变出四个大洞,我脚下一空,落下时,似乎见那美人变了脸色,眉间含嗔。
这个陷阱做得奇怪,我没有直直地往下掉,而是像颗皮球一样在坑道里转来转去地滚,直滚得我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我醒来时周身酸痛,试着叫了两声也完全没有人回应,看来是没人和我掉到一个洞里了!
好在落下来时我下意识地把矿灯抱在了怀里,矿灯一直在我怀里亮着,这鬼地方,要是没有一点光亮的话大概我会被自己的想象活活吓死!
这里有三条道,有两条都是陡坡,也不知道我是从哪一条滚下来的,另一条是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弯弯曲曲的台阶。
我看了看,要爬回去的话,这坡道还真有些陡,我背着一包装备也不知上不上得去,干脆还是走台阶好了,省些力气,运气好指不定这就是工匠们留下的逃生通道呢!
只是不知这台阶到底通向哪里?是不是有我想象的那么乐观?我心惊胆战地走着,尽量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一面在心里安慰自己:什么都没有,这不过是道普通的通道而已,什么都没有……
拐了一个弯,我的脚下踢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同时鼻中嗅到浓烈的腐烂腥臭气息。
我低头一看,差点就惊叫了出来,这台阶上一路散落着七七八八腐烂发黑还稀稀拉拉长着白毛的残肢断臂,连墙壁上都被溅上了尸水!
看来老天还没抛弃我,地上这些粽子的惨状,除了是因为闷油瓶经过以外再不作他想!
我心里一喜,当下就加快了脚步,只要闷油瓶在,就是天大的危险也能视作是等闲!他已经开好了路,我当然就应该跟着他的脚印走!
拐角依稀有动静,我贴着墙微微探出矿灯一照,前面是一个昂然而立的熟悉背影,黑金古刀在手,隐隐透着煞气,这不是闷油瓶又会是谁!
“小哥!”我惊喜地喊,却见那闷油瓶头也不回地沉声道:“别过来。”
定睛一看,他的面前站了个浑身白毛的家伙,我顿时吓出了一背的冷汗,站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东西挥舞着双臂朝他直直扑去,张起灵侧身闪过,手中黑金古刀带起一股寒风斩向那白毛粽子,刀过,白毛粽子的一条胳膊落了下来,整间墓室里弥漫着腥臭难闻的味道。
那白毛粽子疯狂尖啸,独臂向着张起灵猛地横扫,张起灵迅捷矮身躲开那条手臂蹿到白毛粽子身前,黑金古刀自下而上撩起,只这一刀,粽子那难看的头颅便从颈上滚落至地。
张起灵呼了一口气,收起了黑金古刀,说:“走吧。”
我应了一声,忙走了过去,走出拐角时,手无意识的扶了一下墙,就听见“咔”地一声响,张起灵闻声,脚猛一蹬地就向我扑来。
我被他抱在怀里向后倒去,就地打了几个滚,一片利器插入地面的声响过后,我从张起灵的肩头望过去,整整齐齐的数排长矛正插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
我苦笑一声,我……又被他救了一呢!不知为何,竟然觉得非常的不甘心。
“对、对不起……”站起身来,我不敢看他的脸,低声说,心里烦躁得很。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挥刀,那几排长矛齐齐折断。
“小心些,别乱碰墙壁。”他说,“这里是个耳室,却被关了几只白毛粽子守在里面,前面大概就是墓主所在了。”语气平缓无波,听不出喜怒。
我无言点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条通道不长,当我们走进下一个墓室时,看到的是几副摆得整整齐齐的棺材,明明我们什么机关都没碰到,那几副棺材竟在我们走近时自己打开了棺盖!
张起灵回手一把向我推来,说道:“站远些,别过来。”
我依言退开,眼看着棺中歪歪斜斜立起几只粽子,有黑有白。
妈的石崇!你在玩黑白配吗?
粽子嗷嗷怪叫着群起扑向张起灵,第一只,只听得三声利刃切断肢体时的脆响,那粽子的两只手便干净利落地从肘关节断掉,然后跟着掉下一颗毛乎乎的半腐的头。
第二只和第三只同时扑到,黑金古刀的光芒就那么一闪,两只一黑一白的粽子生生被腰斩,半截身体还在地上挣扎着爬向张起灵,又是“咔咔”两声脆响,两只粽子顿时身首分离。
余下的几只粽子一起扑到,我心里一紧,忙从背包中翻出几个黑驴蹄子,衣兜里一边揣上一个,又把洛阳铲拧上两节钢管。
我一手拿着辟邪消灾的黑驴蹄子,一手拿着南派世传凶器洛阳铲,顿时觉得胆大气壮起来,眼睛紧瞅着那几只粽子,准备随时逮到机会就往它们嘴里塞上个黑驴蹄子。
可惜我白等了!张起灵手中的黑金古刀舞得迅疾凌厉至极,用滴水不漏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那几只黑白配的粽子连他皮肉都没有挠到一点儿就被卸成了几大块,根本就没有我吴小爷耍帅的机会嘛!
有些失望地收起黑驴蹄子和洛阳铲,我走近张起灵,意外地发现他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果然,一个人要对付这么多的粽子还是太勉强了吧!哪怕他是能够独自一人杀了血尸的张起灵!
“你没事吧?”我问,胸口堵堵的,有些难受。
我背上自己的背包,又一手拎起他的背包,走到他面前担心地看着他的脸说:“小哥,我们再往前走一点,找个干净地方,你休息一下吧,这里……”
我低头看着满地的残躯和恶臭的尸水,“这里实在是不太适合休息……”
他垂着眼帘点点头,伸手想接过他的背包,我往后一让,道:“小哥,虽然我砍粽子帮不上忙,但是多提一个背包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你的那把黑金古刀也不轻吧!”
张起灵没有说话,收起刀默默地往前走去,我跟在他后面,心里想的是:你们这些粽子最好别再出来了,让人家小哥歇会儿不好么,干嘛一个个急着出来送死!难道是嫌只死过一不过瘾?
没过多久,我们就走到了一个宽敞的所在,我用矿灯四下里一照,周围摆的全是瓶瓶罐罐的,想来是个专门放置食物的仓库。
“小哥,我们就在这儿先歇会儿吧,你……也累了吧……”
看着他把身体靠在冰冷的墓壁上,一脸疲惫,我的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心痛。
从他住到我家那天开始,我就上哪儿都跟着他,夜晚更是整晚整晚的守在他门前不敢睡着,生怕这一睡着以后他又会失了踪影没了音信!
就这样熬了三天三夜后,我实在是撑不住了,顶着一对熊猫眼,进了他房间后拉着他的手,用哀求的神色和语气向他讨得了一个承诺!
“小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我在被睡魔击倒之前紧抓着他的手皱着眉头哀声道,“不要再忽然消失了好吗?你离开我之前,都和我说一声,不要再不吭声地消失,好吗?”也不要再用那样的表情和我说再见了!
张起灵看着我不停上下打架的眼皮儿沉默了一下,竟然点了点头,我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心下一宽,这才一合眼,也不管是在他的房间里,倒头就睡得死沉。
他总是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为我们趟雷,他总是一个人留在最后,为我们抵挡我们谁也拼不过的血尸粽子虫子和其他完全超越我们想象的危险。
他从不说,这样的事情有多辛苦,他从不说,他受的伤有多痛苦。
他一个人躲在一旁默默包扎伤口,他一个人独自守着篝火,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墓室中矿灯的光芒昏暗,他睡着了么?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一个人靠着冰凉的墓壁睡觉的吧!
“小哥……”终于忍不住,我躲在矿灯投射过来的他的影子下悄声说,“不要总是一个人吧!不要总是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危险,我不是和你在一起么,虽然没有你厉害,但是总有可以帮得上忙的时候吧!”
这是我很早以前就想要说出来的话,现在,终于有勇气说了出来,虽然他或许已经睡着了没听见。
张起灵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忽地想起《诗经》里的那句话,我喃喃地念了出来,不知为何,脸上竟然一阵发烫,于是把额头埋进曲起的膝盖上。
感觉到有视线在直盯着我,我一愣,随即偏过头去看向张起灵。
矿灯的光在他身体的另一侧,他看着我,那双漆黑邃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直视着我的眼。
“吴邪,你说什么?”温柔的低音,仿若冰山在阳光下一点点化开的柔和,那张薄薄的唇在我的注视下一开一合。
我心里一跳,直起腰来转开视线望向墓室黑暗的墙角,脸上那莫名的热度仍未褪祛,“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低低地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想到他看起来总是孤单的身影,心里一酸。
“我总觉得,你的背影看起来很孤独,你总是一个人为我们挡住危险,总是想要牺牲自己来救得别人!所以,我想告诉你,小哥,你还有我跟在你的身边,虽然我总是拖累你,但我是真的想要帮上你的忙,好让你知道,你不孤单,你……还有我!”
你所承担的危险,我多想,也为你分担一半!我在心底说。
“我……还有你……”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带着魔力,吸引着我的目光在他开合的薄唇上,怎么也移动不开。
“还有你……是吗?”他的脸渐渐放大在我面前,我心跳如捣鼓,却仍是移不开双眼,直到那唇带着些微的凉意碰触到我的嘴唇。
这是……召唤吗?手臂不自觉的圈上他的腰,那么,我应当回应你吧!
耳中是他压抑着的平稳呼吸,我忽然间有了想要恶作剧的念头,微微张口,舌尖在他的两片唇瓣之间轻轻挑拨。
他的呼吸滞了一滞,随后瞬间紊乱,低低地唤了一声:“吴邪……”身体,便被他两条胳膊紧箍至发痛,他的舌带着强势伸进我的口中重重吸吮,头脑渐渐开始麻痹,不由自主地与他唇舌纠缠,直至呼吸困难。
就在我快要窒息之前,一道刺目的亮光射进了这间墓室,伴随而来的是一个大嗓门的叫喊,“小吴,你在这里吗?”
我一惊,慌忙推开了张起灵,伸手擦了擦嘴唇,定了定神,然后心虚地应声道:“干嘛叫这么大声,想把粽子都叫起尸吗!”
再看张起灵时,他已经又靠在了墓壁上眯起了眼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素来略微苍白的嘴唇此刻嫣红一片,而且……似乎还有一些些的上扬。
“原来你在这里,叫我们好找,怎么样,没事吧?”胖子拿着手电四下里照了照,“咦!小哥也在,真是太好了!”
原来胖子、潘子和三叔滚到了同一地方,他们的运气比我们好,粽子的数量和他们的人数相当,而他们三人的反应和身手都不差,被粽子挠了两道血口后,就成功地把黑驴蹄子塞到了粽子们的口里。
而他们所进到的墓室里面堆满了绫罗绸缎,服饰冠帽一类的,但是那些东西全都因为年代久远而粉朽,拿到手中便会化作了一块块的碎片,根本无法带走!
胖子中的毒也无大碍,他在和白毛粽子周旋时,中毒的那只手掌被粽子扒拉开一条大口子,流了一阵子的黑血,手掌的颜色便渐渐恢复了正常,潘子帮他缠上绷带后,除了痛得慌和活动不便以外倒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不适。
三叔和潘子在这墓室里转了一圈,回身对张起灵说:“小哥,这里没有别的入口了,你看……”
张起灵撑起身来,沿着墓壁慢慢地走了一圈,最后走到一个墙角停下,说道:“是这里了。”
他伸出颀长的两指在角落里的一块墓砖上一推,身边立刻无声无息地现出了一条黑黢黢的通道。
我见状赶紧提着装备和矿灯走上前去,这条通道不长,没走多久我们就进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墓室里面。
一进墓室,我就被满目的金光耀得睁不开眼,胖子在我身旁大叫:“瞎了,瞎了,他奶奶的石崇,搞的什么鬼!”
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光线,我揉揉眼,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墓室周围的墙壁上全是鎏金镀银的图案,四个角落里立着的一人高的烛台也是金光闪闪,墓室正中的那口大棺材更是镶珠嵌玉,奢华无比!
胖子连连咂舌,飞身猛扑到那棺材之上,一面到乱摸一面叫道:“石崇大人啊,胖爷我错怪你了,原来你是个大大地好人呐!”一副饿鬼见了食物的馋样。
看到胖子那副模样,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胖子,你口水流出来了。”不过,这满眼的黄金白银珠石玉器确实是让人赏心悦目之极。
就在这时,我的耳中听到了一声阴阴的冷笑,我头皮一炸,顿时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我心惊胆战地问。
胖子早就乐晕了头,说道:“小吴啊,你神经过敏了吧,胖爷我趴在这棺材上都没听到什么……”
话未落音,就听见一阵极其尖利的声音从那棺材之中传了出来,就像是用指甲在用力挠刮着金属一样,接着就是一声阴森森的冷笑。
胖子惊叫一声,一个翻身就从那棺材上跳了下来,几步跑到我们旁边站定,手指着那副棺材颤抖着声音说:“这、这粽子诈尸了!”
张起灵抽出了黑金古刀,潘子从背包里拿出把枪来,矿灯放在了地上,我和三叔、胖子都是一手洛阳铲,一手黑驴蹄子,战战兢兢地望着那副棺材。
那声音停了下来,我们几人对望了望,我低声道:“我看我们还是别开棺了吧,就在这周围转转,找点儿值钱的东西,拿了就走吧!”
“有小哥在,怕什么怕!难道这老家伙会比血尸更厉害?”胖子一缓过气就胆大了起来,晃着手中的黑驴蹄子说,“就算他是个千年老粽子,遇上胖爷的黑驴蹄子也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那指甲的挠刮声和阴笑声再度响起,棺盖震动,似乎那粽子正准备从棺材里面爬出来。
三叔一咬牙说:“看样子,就算我们想走,只怕这大粽子也会从后面追上来,不如我们在这棺材边围上半圈,棺盖只开一半,开了棺盖后,大家伙儿手里的东西只管往里招呼就是了,老子就不信我们五个人还搞不定一只粽子!”
“小哥,你说呢?”三叔说完转向张起灵问道。
我看着张起灵,只见他点了点头,虽然神色有些凝重,但却没有什么紧张的样子,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棺盖的震动越发的大了起来,我们依照三叔说的围着棺材站成半圈,站过去之前,张起灵拉了我一把,低声道:“站我旁边。”
我心里一热,嗯了一声,跟着他在棺材边站定。
三叔道:“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推开棺盖就上!”
数到三时,那异常沉重的棺盖被我们合力推开了一半,一只干枯的手臂猛地伸了出来,尖利弯曲的长长的指甲直抓向我的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我眼前寒光一闪,就听见一声凄厉尖锐的嚎叫,那只手臂已经随着黑金古刀的落下而掉在了地上。
这同时,三把铲子往棺中猛戳进去,潘子手中枪声连发,这下,就算里面躺了只妖怪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棺中没了声响,胖子哈哈大笑道:“死粽子,这下知道你家胖爷的厉害了吧!乖乖躺着把宝贝献出来多好,也省得受你胖爷这几铲子!”说着便伸头去探看棺中的情形。
谁知那粽子是装死,胖子头才一探过去就被五根尖利的长指甲在脸上擦过,刮出五道血痕来,接着那粽子一下子弹跳起来直扑向胖子。
胖子一时躲闪不及被扑了个正着倒在地上,那粽子就压在他的上面,一面阴阴冷笑一面举起独臂就往胖子的面门插去。
眼见胖子就要被穿脑而亡,一阵寒风掠起,黑金古刀赶到,险险从粽子的爪下救回胖子一命。
紧跟着那粽子的头也掉了下来,好死不死的偏偏落在了胖子的脸上,于是胖子就成了在古墓中和粽子面对面KISS的第一人!
胖子乌青着一张脸从地上爬起来,抽搐着嘴角对张起灵道了声谢谢小哥,接着呸呸往地上吐了好几口口水,然后就用袖子不停地狠命擦着脸。
我见状直想笑,但又怕胖子恼羞成怒,只得拼命忍着,差点就憋出内伤!
这下确定已经毫无危险了,我们几人合力把棺盖推到一边,满以为棺内应是珍珠宝石填满,哪知道里面竟是空的!
胖子当即跳脚开骂:“娘的石崇,外面装得这么豪华,里面却什么都没有,绷面子么这是!”说着就转身准备给石崇变的粽子踹上两脚。
虽然石崇变了粽子,可身上依旧穿着华服,再怎么不济镯子玉佩什么的还是佩戴得有,而且全都是上好的货色,胖子骂了一声,伸手就把那石崇身上的金镯玉佩全都撸了下来。
张起灵瞧着空棺材愣了一会儿神,忽地伸手进去四下里敲敲,然后拿着黑金古刀像是切西瓜一样在棺材底的正中切出一块正方形,我们看着他动了黑金古刀便全都围拢上去,看看究竟里面会有什么。
就见黑金古刀刀尖在缝隙向上一挑,里面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绿油油的球状玉石,那玉石晶莹通透,一看就知道是好货,张起灵却没有把它拿出来而是往下用力一按。
石崇的金棺一阵震动,向着旁边横移开去,露出棺下一条暗道。
第七世――2、逍遥
暗道下的这个墓室不大,却和我看到过的任何一个墓室都不一样,丝罗帷幔轻垂,幽香弥漫,干净雅致得就像是一间古时的闺房,令人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是一座经过千年时光的古墓!
墓墙没有石崇那样的金碧辉煌,三面墙上错落有致地雕着树木草,楼榭庭阁,流水飞鸟,余下一面墙上简单地雕刻了棺中主人的生平。
我凑近细看,却是石崇以珍珠十斛换绿珠,直至最后绿珠为酬君意而坠楼的故事,那么,棺中的主人就是那绝世的美人绿珠了吧!
一侧的墓壁边有一张黑檀木做的小几,面上摆着一支翡翠笛子,上好的冰种翡翠,幽绿透亮,毫无瑕疵,手之所触温润一片。
棺材是黑檀木做成,上面嵌着各种各样材质的珠子,翡翠、琥珀、珍珠、玛瑙……不一而足,在黑檀木的衬托下犹如夜空星。
这胖子没敢妄动,我手中拿着那只翡翠笛子走到棺前,心想:这千年前的美人在这棺中不知道有没有变成像石崇一样可怕的粽子!
仔细观察了一阵,并没有什么异样,三叔发话了:“开棺吧,都拿好家伙,要这棺里也和那上面一样,什么都别说了,剁烂它就是!”
棺盖推开一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众人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把棺盖推开了一大半。
就听胖子啧啧一阵惊叹,棺中鲜团簇,美人如玉,肤色如生,就似睡着了的一般,那张脸简直就是《登徒子好色赋》中所说的――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只是自古红颜多薄命,绿珠陨时,正是年华大好,风姿绝代之时!
看着那不老不腐的面容,我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忽听得一声悦耳轻笑,棺中凝起一团雾气,慢慢变成棺中那美人的样子。
胖子大叫一声:“妖怪!”抡了铲子便要打下,张起灵一把将他拦下道:“她没有恶意。”
“你……是绿珠吗?”我望着那绝世的笑容,又想起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那美人对我轻轻颔首,笑意盈盈,一时之间,这墓室中悄然无声,只有暗香流转。
“小吴,她好像对你蛮有意思的,你去和她说说,叫她让一让,要不我们怎么好当着她面去拿她的东西!”胖子凑到我旁边,一面紧张地看着绿珠一面轻声对我说。
“……”我对胖子完全无话可说了,难道要我去对着一个千年的绝色女鬼说:请你避一避,我们要拿你棺材里的东西了!你在旁边看着我们不好下手!
正觉得为难之际,就见绿珠围着我和张起灵飘着转了一个圈,然后停在棺的另一边,眨眨眼说:“送你们俩一件宝物吧,你们……可愿意收下?”
宝物?那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千年的女鬼打的是什么主意呢?为什么轻易地对两个盗墓贼说要给我们宝物?该不会是个陷阱吧?说是给我们宝物其实是想引我们自己去发动机关,或是其实给的是个邪物,拿了就会全体发疯而死!
正在我胡思乱想间,胖子说话了:“为什么是送他们俩?我们呢?所谓见者有份,喂,你该不会骗我们,给个什么机关啊邪物啊什么的来害我们吧!”
我大惊,心道:胖子你不要命了!这话怎么也敢说出来,心里提防着不就好了!而且……你竟然还敢找一个千年女鬼要宝物,小爷我是完全拜服你了!
绿珠眼中流光一转,看向胖子,冷了脸道:“方才在上面时,轻辱我玉石像的人就是你吧!”
胖子讪讪一笑,正待辩解,就见绿珠宽袖一挥,阴风顿起,把胖子掀到墙角摔了个仰八叉。
三叔和潘子脸色大变,潘子手一抬就想开枪,三叔的手中则拿了一张黄符纸,上面还画着鲜红的咒文。
绿珠冷哼一声,阴风忽地大作,直刮得我睁不开眼,等到风声渐渐平息下来,我转头四一看,就见三叔、潘子、胖子,三人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贴在墙上,挤眉弄眼地,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把他们怎么了?”看到只有我和张起灵毫发无伤地立在原地,我壮了胆子问。
“你没看他们想怎么对付我吗!我不过是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惩罚而已!”绿珠竖了柳眉怒道。
我哑然无语,胖子呀胖子,要怪就怪你的脚贱吧!好好的一只脚,干嘛就爱乱踢人家女孩子呢!虽说只是她的一尊玉石雕像……还害得三叔和潘子被你连累!
“啊,那个,你刚才不是说要给我们什么宝物吗?”我赶紧岔开话题,女人都难缠,阿宁的厉害我早就领教过了,这只千年女鬼虽然看起来蛮温柔,但是发起飙来也不是盖的!
“我拿不动它,你们自己拿吧,就是我手里握着的那个。”绿珠仍有些气鼓鼓的,瞪了我一眼,在棺材边凌空坐下。
躺在棺里的绿珠双手中握着一块墨玉般的物件,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
我看看张起灵,他微微点了点头,再看看绿珠,她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但是却也看不出有什么恶意。
“那……就得罪了!”我呐呐地对着绿珠说了一句,伸手小心地拿起那个东西。
那东西大概有女子拳头大小,也没有什么形状,就像山中随可见的普通石块,只是表面光莹,颜色就如最好的墨玉一般,半透明,在灯光的映照下,石身上有奇异的光芒流溢。
“这个……是什么?”我把那东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看不出一点端倪来,拿给张起灵看,他看了一阵,摇摇头还给了我。
“它叫做恒璞,”绿珠说道,望着这块似玉非玉的东西,眼中似有无限的追思,“相传这是女娲补天时遗漏下来的五彩石的碎片,它只有一个作用,任何两个人的血,只要滴在在这恒璞之中,这两人的魂魄便会生生世世互相吸引,不管转世后是什么样的姿态,不管相距有多远,哪怕隔着天涯,都会被彼此的灵魂吸引,最终相聚在一起!”
她像跳舞般原地转了一个圈,袍袖飘扬,黑瞳中涌起迷茫,“不管两个人今后转世为什么模样,”她低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就算你是一株树,我是一只鸟,我也只会在你的枝桠上停留驻守,不会再去寻别的伴侣,因为你就是我永世的伴侣,崇……为了你找来的这块恒璞,我的一魂一魄便在这墓中陪了你千年……”
她在生时,石崇并没有得到这样的宝物,她死后,石崇得到了恒璞,可是那时美人血肉早已干枯,无法再和他结永世之缘,石崇无奈,只好将此神物随美人陪葬,也算是了却两人痴心。
只是石崇决没想到,这样一件东西,竟将将绿珠的绝世容貌留了千年,也将绿珠的一魂一魄在此困了千年!
恒璞的作用就像是磁石一样,会把两个人的魂魄吸引聚至一起,但不知为何,这恒璞被放在绿珠的手中,没有沾血,却将绿珠的一魂一魄留了下来。
张起灵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却一把抓过我手中的恒璞,一双幽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我,低声说:“吴邪……”
我似乎很清楚他此刻的想法,这时,也不知是被他的那双黑眸所蛊惑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我把中指放入口中狠狠一咬,鲜血随即涌出。
将鲜血滴在恒璞上,那血就像是被吸收了一般,迅速渗入其间。
“你……不会后悔吗?”张起灵大约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做,惊讶地问,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
我摇摇头,小哥,我不想要再看到你那样让人心生悲戚的孤单身影,生生世世,就算是只与你一人纠缠那又有何妨!
这样不是很好么!小哥,你若是再消失,我也不会害怕了,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们相隔天涯,这恒璞也会让我们再相见!
拉过他的手,我心一横,狠狠咬向他的手指,口里,被弥漫的血腥气填满。
我嘿嘿傻笑,说道:“我才不怕跟你生生世世纠缠,倒是你,小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张起灵愣愣地看着我,就连手中的血滴到地了上也不知道。
我忙拿恒璞接了他的血,这时,就见原本幽黑的恒璞慢慢开始变了颜色,通体泛出殷红的光泽,随后整块石头在我的手里化作了绯红色的轻烟,分做两股钻入了我和张起灵的身体里。
我挠了挠头,说道:“啊!起作用了吗?这下你就算反悔也没用了吧!呵呵!”
“你们的灵魂已经改变,”绿珠的声音柔柔飘来,“只是……恒璞虽会让两个人的灵魂互相吸引,但若是这两人再不相爱,或是有一人变了心,那么就算肉身被吸引到一起也是无益,终究,还是会再分开……”
绿珠的身形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似从远传来一般,“今日得见有情人,我再也不用守护这块石头了,若不是有情人取了这石,我便会化身为恶鬼,所有接近之人皆会横尸于此……”
我额上冷汗直冒,心里连说好险!
再看张起灵,他还是愣愣地望着我,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我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小哥,小哥,回神呐,绿珠都已经消失了……”
他眼里光芒闪动,一把将我拉入怀中,喃喃地道:“吴邪,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看见他这副模样,我忽地火大起来,一把推开他,道:“干嘛这么婆婆妈妈的,想想小爷我连个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竟然就跟你结下这么奇怪的……嗯,这算契约还是缘分?老子没变心前,你他……”硬生生咽回余下两个脏字,“我决不准你后悔!”说完在他腿上踹了一脚。
一顿火发完后我后悔了!该死!我怎么就这么冲动了呢!吴邪啊吴邪,你对那闷油瓶子又骂又踢的,万一惹得他发火一刀劈过来,你就等着下辈子转世再去找他理论吧!
张起灵见我脸色发青,问道:“怎么了?莫非……”
他拖过我紧紧抱住,我的耳边传来他温热的吐息,“吴邪,我不许你后悔,也不许你变心,好吗?”
那声音里有浓浓的忧郁和恳求,他,张起灵,什么时候用这样的语气对别人说过话了!
我挣出手臂揉弄着他的头发,低声安慰道:“不会的,小哥,我不会离开你!”
“叫我的名字。”
“张起灵”
“不对”
“起灵”
“嗯,再说一遍。”
“起灵,我不会离开你!”
“大侄子……”一声哀号传来。
三叔!我心里一惊,连忙推开了张起灵,心道:糟了!三叔他们被绿珠困在墓室墙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我竟然就忘了他们的存在了……这下可好,我和这闷油瓶……全被他们看戏一样的看了去……
无奈地转头,尴尬地笑,我企图以装傻来蒙混过关:“怎么了,三叔?咦,你们没事了吧?”,我几乎可以看见他们三个满头具现化的黑线!
张起灵将他们三人挨个扫了一眼,冷冷地道:“你们都看到听到什么了吗?”说话间杀气陡现,手按在黑金古刀上,有意无意地往上提了一提,墓室中的温度顿时连降几度,冷得人直想打寒战。
胖子刚开口说:“小哥你和小吴……”,话还没说完就被潘子一把捂住嘴,三叔和潘子的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异口同声地说:“没有,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张起灵一副很满意的样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向胖子。
胖子立刻明白过来,扯下了潘子的手,抽搐着脸说:“我也什么都没看到听到,我说小吴啊,你和小哥怎么现在才到呀,好东西都快被你家胖爷摸光了,呵、呵呵……”
他们三个面面相觑,一时间干笑声不断,张起灵收了杀气,回转头看着我笑了一笑。
三叔眼珠转了一转,几步窜到张起灵的身边,低声说道:“小哥,那个……我大侄子今后可就托付给你了,他今后要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可要多担待担待!”
张起灵轻轻点头,嘴角往上勾了一勾,算是答应了。
我在一旁看得头皮一麻,怎么有种像是被三叔卖了的感觉!-
绿珠棺中的宝贝甚多,件件都价值不菲,胖子直捞得眉眼笑,一直到出了盗洞还合不拢嘴。
回到家,打发走了王盟,忽地想到在墓里跟张起灵的种种接触和说话,一时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这屋里只剩了我和他两人,今后,我该用怎样的方式和他相呢!
“吴邪”一声温柔的呼唤把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怎么?”我茫然地对上张起灵的眼,那双眼黑亮无比,搅得我的心里一阵动荡。
“还不去休息么。”张起灵的声音虽然温柔,却淡淡地听不出情绪。
“啊,啊,这就去。”我慌乱地答应,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了门,再没听到他的任何动静,不由得心里有些失落。
我在期待些什么呢!我有些自嘲地想,嘴角扯了扯,去浴缸里泡了大半天,直到快在里面睡着了才迷迷糊糊地爬出来,胡乱地擦干了一下就回到床上倒下。
我做梦了,梦里,张起灵的眼瞳黑亮得像一只猫,他的动作也像猫一样,伸出舌头,在我的脖子上和耳朵上舔来舔去,身体也开始奇怪地发热。
好痒……不要舔了……
“不要……”我竟喃喃地说出声来。
被自己的声音惊醒,睁开眼时,正对上张起灵那双黑亮得像猫一样的眼瞳。
还在梦里吗?我揉了揉眼,张起灵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唇微凉,他的舌头伸进我的口中,湿润而柔软。
什么?我忽地脑中一炸,完完全全地清醒了过来。
想要推开他,双手才接触到他肌肤便舍不得离开了,他的肌肤光滑得如同最好丝绸,带着些微的凉意,带着和我身体一样的沐浴露的清香味道。
忍不住,手掌从他的背部慢慢滑至腰间,又从腰间滑回肩胛,窗帘的缝隙有月亮的微光偷溜进来,朦朦胧胧地照着他半裸的身体,苍白,不太真实。
就听他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唇舌的动作更加的肆意起来,我被他吻得几乎无法呼吸,却又无端端的贪恋着,本来是要推开他的手,此刻却将他抱紧,沉醉在和他的纠缠中。
喂……喂……快窒息了……该死!我鼻间发出嗯嗯的声音,不停地用拳头擂着张起灵的肩。
好容易推开了他,我侧过头大口大口地喘气,接着转回头来怒瞪着他,“你、你想闷死我吗?”。
他额前细碎的头发掩住了眉,眼睛依然黑亮,他的嘴角忽然弯了弯,发出一声轻笑,“明天开始,我帮你锻炼肺活量。”
我被他的笑容吸引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接着蓦地回过神来,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说道:“你……”才吐出一个字我就懵了,我、我要说什么?这样的情况下我该说什么好?
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手维持着推他的姿势不动,我僵住了,因为现在才发现,张起灵,他竟然全身都压在我的身上!
我洗过澡后什么都没穿就倒在了床上,而此刻,下身传来的潮热感和双方一点点开始膨胀变硬的物体都表明,我和他……都已经于某种令人难堪的状态了……
就在我愣神间,张起灵捉了我的双手举至头顶,右手颀长的双指抚上我的脸颊,再慢慢滑至胸前,他的手指捏上胸前的突起轻轻搓揉,我惊得往旁边一缩,却被他压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别动”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偏偏和在墓中一样,让我无法违抗。
身体僵硬着,看着他的头凑了过来,从耳根一路吻至胸前,最后停留在另一突起之上,舌尖的温润柔软舔舐着那敏感,奇异的酥麻感从胸前一直扩散到四肢,忍不住咬住嘴唇别开头去。
他的手指从胸前一直滑到了小腹,皮肤像被点燃一样的发烫起来,□被他的手掌握住,恶作剧般地缓慢搓揉,掌心的高热让我的呼吸滞了一滞,随后变得紊乱。
“邪……”张起灵的声音带着染满□的暗哑。
“嗯?”我用鼻音回应,中途却因他手指在下身的□而使得尾音直接变成了呻吟,顿时觉得整张脸烧了起来,难为情得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不、不要……停、停下……”受不住他手指的□,像有电流在周身乱蹿一般,我发着抖弓起了腰,喘息着想要逃离。
不敢直视他的脸,他的双眼被□熏染得雾霭一片,唇色殷红欲滴,润泽得让人直想一口咬上去,只是看到一眼就让我心跳猛地加快,头晕目眩。
他加快了手里的□,嘴角斜斜勾起,笑得恶劣,声音却温柔得出奇:“不要停下是吗?……遵命!”
我现在的样子大概就和煮熟的大虾差不离了,浑身上下红了个通透,身体好热,手忽略掉意志攀上他的肩头,随着他动作的加快而喘息不止。
世界忽地被白色填满,我难耐地闭上眼仰起头,□抽搐着在张起灵的手中解放,胸膛到肚腹之间留下一滩白浊的污痕。
无法忽略的羞耻感袭来,我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竭力让呼吸平稳下来,为什么我会在他面前变成这个样子,竟然、竟然还在他的手里释放了……简直让人无地自容!
张起灵轻笑了一声,将我的一条腿抬了起来,我疑惑地微微抬起手臂,从缝隙里偷看。
就见他那颀长的手指沾了还残留在我身上的白浊液体,伸到我的□四周按了按,我大惊,脑子里闪电般掠过不祥的预感,不由得往后缩去。
“别动”他轻声喝道,我一愣,随后身下便传来胀裂的感觉,我“嘶”了一声,整个身体都僵硬地绷紧,更加的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我体内引起的异样的胀痛。
“别怕”张起灵的声音柔和得像是在哄怕打针的小孩子,“身体放松些,不然会弄伤你。”
我头上冷汗直冒,心道:怎么放松?小爷我也给你这样来一下试试!
虽然脑子里这样胡思乱想,可我知道这一关是迟早会来怎么也逃不掉的,于是只好咬了咬牙关,做了几个呼吸。
正在心里大骂时,他的另一只手掰正我的下颌,嘴唇就吻了上来,带着高热的唇完全不似平常一样的微凉,动作也温柔得让我屏住了呼吸。
身体自然地放松下来,手臂缠绕住他的脖颈,贪恋着他唇间的温柔,他的手指缓缓推进,胀裂的感觉消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酥麻。
房间里弥漫着淫靡的味道,喘息的声不时低低萦绕,张起灵的手指在我身体里抽动,奇异的酥麻感一又一地从体内蔓延到脊椎。
他的唇在我的耳边,脖颈,胸口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痕,下腹间燥热难当,喘息声中混杂了轻微的呻吟,他的□压在我的大腿上,坚硬如石。
“邪……”被□熏染得暗哑的声音,仿佛呻吟一般从他的口唇中带着热气喷在我的耳边,他的手指抽了出来,身体里顿时觉得空荡荡的,我睁开眼焦躁地看着他,“起灵……”
他笑了笑,汗湿的细碎刘海凌乱地贴着他的额际,“邪,忍耐一下……”呢喃的声音甜蜜得让人沉溺。
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去想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下身所传来的剧烈的撕裂感让我一瞬间痛得头晕眼。
死死地抓住他的背,大口大口地吸气,原来他说的忍耐就是这个……张起灵,你这、混蛋……
他只顿了一顿就开始缓缓地抽动起来,身体被那样的硕大和坚硬填满,我的脸被疼痛扭曲成了一团,他妈的张起灵,下小爷也让你试试这滋味!
恶狠狠的瞪向他,却被他迷蒙的眼神和润泽的红唇吸引住,他身上汗液的味道,沐浴露的清香,若有若无的男人的气息,这一切都让我的感官为之迷乱,面前的这个男人,好性感!
一时间忽略了下身的疼痛,拉下他的头,用力地吸吮着他口中的甘甜,就听他难耐地呻吟了一声,他那硕大的欲望退出大半又狠狠插进,疼痛掺杂着酥麻,比起单纯的快感更加的让我目眩神迷。
□的皮肤散发着想要把对方炙伤一样的高热,一又一的撞击,一又一不由自主的迎合,交织的喘息呻吟,汗湿纠缠的□躯体,毫不掩饰的□宣泄,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在眼眸里印出这个男人的迷乱模样,那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那个孤独的张起灵的模样!
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疼痛到麻痹了,身体里只感觉得到随着他的□而来的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响起淫靡的水声,身体敏感到极致,他那炙热的坚硬所刮过的每一内壁都叫嚣着索求再一的接触。
“起、起灵……”已经……到极限了,我用呻吟般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邪……”他回应,伴随着更加猛烈的□。
□无法控制的抽搐,连带着内壁一起痉挛,我颤抖着弓起身,迎向他,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因释放而引起的同样的抽搐。
身体绵软得像喝多了酒,瘫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也不想动,他撸了撸我汗湿的头发,蜻蜓点水般轻吻着我的唇角,我无力地回搂住他的腰,这才发觉我们两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透。
眼光不由自主地滑向他的下半身,目光所及之不由得让我咬牙怨恨,明明都是男人,为什么我和他的差距就那么大呢!
见我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张起灵勾起嘴角邪邪一笑,道:“还想要?”我立马涨红了脸,把头转到一边,咕哝着说:“谁说的,才不是……”
“去洗澡吧”他的手指在我的腰线上划过,痒得我扭了一扭。
身体被半干的汗黏着确实很难受,我应了一声,撑起身就想下床,还没直起得腰,就觉得头一晕手臂一软,就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
张起灵摸了摸我的脸,在唇上烙下一个轻吻道:“你歇一歇,我去放水。”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起身,浴室里的水放得哗哗作响,我恨恨地咬了一口枕头角,明明就是他的活动量更大,为什么他就一副没事的样子!装的,张起灵这家伙,绝对是硬撑的!
正在胡思乱想间,他□着身体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抱起,手臂稳稳的,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脱力或是颤抖。
该死,他竟然还有这种力气,小爷我怎么也有16斤的重量吧,竟然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抱起来了!
再度忿恨起两人体力的差距,我现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乖乖地任由他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我放到浴缸里。
浴缸的水不冷不热,很舒服的温度,我洗了把脸,终于觉得缓了口气过来,却见他也一脚跨进浴缸。
“喂,你进来干什么!”我斜眼瞪着他,语气很是不善。
他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黑眸闪闪发亮,看了我一眼道:“洗澡。”
我无力地把头歪到浴缸边,揉揉眼,不想再浪费体力说话了,一起洗就一起洗吧,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隐私可言。
“吴邪。”
我抬起一边眼皮瞄着他,懒懒地应道:“什么?”
“过来。”
盯着他黑亮的眼睛,第六感告诉我绝――对没好事,他想干什么!
“我帮你洗。”张起灵的语气淡淡的,我直勾勾地打量了他半天,找不出一丝破绽,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过来。”他伸出手不由分说的把我拖了过去。
他的身体靠起来很舒服,软绵绵的,但是看着他白皙的手指在我身体上四游走,我直觉地认为这根本不是在帮我洗澡,而是在挑逗!
证据么,就是他逐渐收紧的手臂和在我背后蠢动的异物,还有颈侧耳畔越来越密集的亲吻!
情急之下我一倒肘向他拐去,却被他顺势捉住压在了我的背和他的胸膛之间。
不行!绝不能让他得逞,就这样我都已经站不起来了,再来一那指不定就直接挂掉了!
我拼命在浴缸里挣扎,却被他借着水的润滑一下子把那昂扬的异物强按了进去,于是,这间不大的浴室里回荡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张起灵,你这挨千刀的混蛋!”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睁开眼后才翻了个身就痛得我一动也不敢动地直吸凉气,妈的张起灵,小爷我算是被你废了!
也不能这样一直躺着不动啊!闭了闭眼,我一咬牙强忍着酸痛翻身坐起,这才看到我光溜溜的身体上到都是青紫的淤痕,心中怒火腾起,张口就大骂了出来:“张起灵你这……”
“你叫我?”骂人的话生生被打断,张起灵微笑着走了进来,细碎的刘海飘在额前,一脸的神清气爽。
“没、没什么……”我的声音顿时低了八度,暗地里咬牙道:这混蛋,没事笑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害老子想骂也骂不出来了!
看着他直接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就拿着条热腾腾的毛巾递了过来,“吴邪,洗脸。”
我一愣,接过毛巾,心里涌起一阵感动,随口就说了声谢谢,这句谢谢一说出口我就意识到不对,我干嘛要感动得谢谢他?难道是谢谢他把小爷我弄得死去活来还下不了床吗?这个张起灵,真是可恶之极!
“吴邪,漱口。”漱口液和小脸盆递了过来,我瞪了瞪他,这小子还服侍得挺周到的。
“吴邪,吃饭。”一碗冒着诱人香气的皮蛋瘦肉粥。
“买的?”我又是一愣,看着那碗温热的粥。
“我做的。”淡淡的平静语调。
“你还会做饭?”我难以置信地边呼噜噜地大口喝粥边含混不清的说。
好小子,要不是你把小爷我折腾成这副模样的,我还真要夸你是个好媳妇!
肚子填饱后,身上的酸痛似乎好了许多,气也消了不少,人一放松瞌睡就又涌了上来,我把眼睛一闭倒头抱着枕头就睡。
没想到张起灵收拾好屋子后就走了过来,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和腰就往一边翻,嘴里还说着:“吴邪,翻过去趴好。”
我惊得大叫:“你干什么!再来我可不要奉陪了,你想把老子折腾死吗!”两腿一阵乱蹬。
“给你上药。”他手没停,一发劲就把我整个人翻了个面,这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张烙饼,一面已经烙好了,现在该翻个面烙了……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药膏来,一只手按着我的腰,另一只手的手指沾了药膏,里里外外给我涂了个遍,我抓着枕头强忍着那异样的侵入感和跪趴着的羞耻,心里把张起灵骂了个狗血淋头。
夜里,我把门仔细地锁好,小爷的身子骨要是再被这挨千刀的闷油瓶子折腾一,不死也得去医院躺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气很好,怀中抱着的枕头软绵绵的凉悠悠的,手感很好,又滑腻又带着清香……
……滑腻?……清香?
我顿时脑子短路身体变僵,缓缓睁开眼,我怀里抱的是张起灵的腰,脚搭在他的大腿上,头还枕着他的手臂……我一动不敢动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熟睡中的魔王。
他呼吸平稳,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头上,略微苍白的脸,润泽发亮的薄唇,眼睫毛长密得跟个姑娘似的,你说这样一个看起来漂亮又无害的家伙,他怎么就会有那么不可思议的力气和体力呢?
从额头到鼻梁鼻尖再到嘴唇再到下巴,那曲线真是堪称完美,勾引得人想要伸出手指跟着那弧度去描绘……
“好看吗?”
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看够了吗?”那双眼睛忽地睁开,伴着轻轻柔柔的声音。
我无言地看着那张薄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家伙,原来早就醒了吗!
“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把门锁好了的!
他眨眨眼,一副相当无辜的表情,“门一推就开了啊!”
……好吧,是我失算了!他堂堂一个发丘中郎将,天底下哪有他两指打不开的门去!就算是银行金库的门,对他来说怕是也没有难度吧?这样说来,要是带着他去偷银行倒是很方便!
打住打住!我在胡想些什么呢!望向那扇可怜的门,我只希望那锁是好好的,要不然换新锁可是又费钱又麻烦的啊!
“你不是有房间吗,为什么要跑到我这里来挤!”我怒视着他。
他翻身搂住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我怕你睡不好。”
……有你在我才该是会怕睡不好的那一个吧!
从那天起我就死了锁门的心了,他张起灵要做什么又有谁能拦得住!
还好,从他给我涂过药的那天起,他就老老实实地睡在我身边没有乱来,只是静静地搂着我给我当天然降温器。
这几天我可是过足了大爷的瘾,天天窝在屋里玩游戏,连楼都不用下,反正店里有王盟照着和他张起灵罩着,我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饭来张口就是。
偶尔过过这种吃了玩,玩了睡,睡醒接着玩的猪一般的生活真是惬意呀!^^
王盟上楼探望过我一下,看着我在电脑面前眉飞色舞的样子撇着嘴说:“老板,你真是好命呀,小哥简直就是来做你保姆的嘛!”
“嘿嘿,王盟,老板我有人伺候,你看着嫉妒了吧!”我完全忘了张起灵心甘情愿当保姆的原因,还冲着王盟呲着牙笑。
可是王盟一句话就把我打翻在地,他说:“张姑爷说了,吴老板你身体太弱经不起折腾,他只好委屈着当一阵的保姆照顾你。”说完嗤笑着下了楼。
我愣了好半天,当我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张姑爷指的是谁时,楼上已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一个人又怎样,一个人照样可以抓狂!
我用整座楼都能听到的声音狂吼:“谁是姑爷,王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滚上来给小爷我说清楚!张起灵你这挨千刀的混蛋,你对王盟胡说了些什么!”
当然……不会有人理我……算了,我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说,称呼这种东西嘛,就如同浮云……
我承认是我犯贱,只是过了三天而已,那天清晨一醒来就看见他的嘴唇在我眼前红艳艳地泛着光泽,一个没忍住就咬了上去,然后,吴邪王子的吻唤醒了一匹装乖装了三天的饿狼……
事后我看着身上新鲜出炉的青紫哭笑不得,吴邪,你活该!谁叫你去招惹他了!
那匹大名张起灵绰号闷油瓶别人叫他小哥王盟叫他姑爷的饿狼在吃干抹净后很满意地抹了抹嘴,去到浴室里冲了个澡,出来后很神清气爽地冲着我一笑,然后就穿着围裙变身为乖乖小媳妇去厨房里熬粥了。
我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心底忽地生出一丝甜蜜,嗯?甜蜜?吴邪啊吴邪,你算是完蛋了,被男人上了还这么高兴!谁拿块豆腐给我一头撞死吧!
我拿起枕头直砸脑袋,砸着砸着,嘴角竟然不听使唤地一个劲地上扬,唉,算了,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怎么都比看着他去到斗里弄得浑身是伤,又失踪又失忆的来得好!
阳光很不错的下午,张起灵窝在床角,脸上盖着本书打瞌睡,我在一旁昏沉沉地喝着他泡的茶,估计王盟也在楼下呵欠连天的了吧!
三叔很不识相地打来电话,急吼吼地说:“大侄子,长白山有座墓……”
我立刻挂了电话,什么墓我都不想再去了,三叔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怎么就还折腾不够呢,难道上从绿珠墓中得到的宝贝还不够你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么!
铃声再响起,我索性关了手机,三叔那老家伙还不死心,又去骚扰张起灵,张起灵懒懒地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后就再没开口,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
难道三叔把他说动了?我心中大急,对着他用唇语说:不要去。
很干脆地,张起灵用淡淡的语调清楚地对着手机说了一句:“我不去。”接下来关了手机就往旁边一扔,我心里大喜,暗道:不错嘛,小媳妇还真听话!(啊~啊……阿Q大叔的精神胜利法真好用呀……)
之后张起灵满腹心事般靠在墙上看着天板发愣,那久已不见的悲凉感又浮了上来,我是不是……不该阻止他……
“吴邪,”张起灵忽地出声,他看着天板,却是在对我说话,“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没有想过未来应该要怎样过下去,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而且……你的家人……”
张起灵,你什么时候起说话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吞吞吐吐的了?难道我在心里叫你小媳妇你就还真变成了小媳妇给我看?
我磨着牙扑了上去,按住他的双肩把他一把推倒在床上,他讶异地看着我,我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幽黑的眼瞳,张起灵,我的心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没有过去的记忆那又怎样,我在你心里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虚无的记忆吗?你以前是什么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要过去的记忆,好!我们现在不就是正在制造过去的记忆吗?你看,又过了两秒钟了,我们之前说的话做的事不全都是过去的记忆吗?”
看着他因我的话而怔楞的样子我就恨不得咬他两口,张起灵,你被什么附身了吗?平常那个淡定冷静的你上哪儿去了?你不懂什么叫把握现在吗!
“至于未来,你没有打算过也没关系,小爷我给你安排个未来好了,你张起灵的未来就是和我吴邪一起守着这间小古董店一直到老死!怎么样?你不许不答应,也不许后悔,你忘了吗,绿珠墓里你和我做了什么?我们的那个契约可是生生世世,而不是十天半月!”
张起灵的眼中难得的泛起泪光,他正待说话,我一把捂住他的嘴,焦躁地说:“听我说完,我的家人没关系,他们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们好好去和他们谈谈就是了,若是不同意那我们就私奔!”
“你说我任性也好,自私也好,什么都好,反正我是打定主意赖着你了,难道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和那样的事之后打算不负责任地把我丢下吗?就为了你以前那些个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回来的记忆!”
“就算你找回了全部的记忆,你能保证你真的愿意记起来吗?你能保证、”我哽咽起来,“你能保证你找回记忆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好端端的在我身边吗?我……我不想失去你……”我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低吼,死忍着不让泪水放肆。
“吴邪,”他拉开我的手,声音有些哑哑的,“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不该不相信你……”
“原来你是不相信我!”我大怒,两手捏住他脸颊的肉往外扯,看着他被我扯得变了形的脸,我心里终于觉得痛快了些,张起灵,原来你的脸被捏起来也不好看嘛!
嗯,怎么没反抗?我觉得有些奇怪,却见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我,无辜得好像是被欺负的小动物……
我一下子觉得内疚起来,放开手,看着他被我捏红的脸,心怀愧疚地轻轻给他揉了两下,低声说:“答应我,不要再下墓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满身是伤的样子,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他定定的瞧着我,那种心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抱着他的脖子,我竭力压抑着颤抖,用尽量冷静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再下墓,不会再离开你,记忆和你比起来……最重要的……当然是你!”张起灵紧抱着我,他的手掌在我的背上轻轻拍着,让我觉得很安心。
那天之后,我便把店完全交给了王盟,每天都拉着张起灵到逛,把整个杭州所有去过没去过的风景都走了个遍,接下来是苏州、九寨沟、桂林……
倒斗的人从来都不会留意风景,现在我们既然决意不做那一行了,自然应该四走走好好地欣赏欣赏各地的风光!
就这样在全国各地闲逛了半年,转眼就离春节近了。
“起灵,和我一起回家吧。”我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回程的列车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低声说。
张起灵沉默着点头,神情有些微的凝重。
我有些担心,握紧了他的手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好好地和他们说,爸妈他们一定可以理解的。”如果他们不同意,就算是要我离开他们,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春节前夕,街上早早的就张灯结彩,到都是一派的喜庆,我和张起灵一人手里提了一大包的礼物,身上西服穿得笔挺,毕竟,也是去和爸妈说正事的么!
走到家门前时我竟紧张得不敢敲门,张起灵看着我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摇着头叹了口气,说:“不要怕,不管你爸妈怎么说都不要紧,我不会离开你。”空着的一只手把我搂了一搂。
我定定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挂在脸上,这才鼓起勇气伸手敲门。
还好,出门前打电话问了,今天家里只有爸妈两个人,别的亲戚朋友一个也没在,这样子,要提起我和张起灵的事来就方便得多了!
开门的是妈妈,见到我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伸手就捏了捏我的脸颊,嘴里说着:“死小子,亏你还能想到在除夕的前几天回来!平时没事时也该多往家跑跑啊!”
“妈,我这不是跑回来了吗,你就别念了!”我又是一阵紧张,拉过站在身后的张起灵说,“这是张起灵,他一个人住在这边,所以我叫他来和我们一起过春节。”
虽然没有结巴,但是我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很生硬,偷看了妈一眼,发现她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我反常的紧张。
“张起灵是吧,来来,进来坐,小伙子生得真不错,白白净净的,比我家这个死小孩看起来顺眼多了!”说着就在我背上大力拍了一下。
“爸,这是张起灵。”我对着客厅里正埋头看报的爸爸说。
爸抬起头来扶了扶眼镜,对着张起灵点点头,微笑着说:“随便坐吧,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就好。”
和张起灵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脑子里不断地想着要怎么开口才好,身体都紧张到僵硬了。
妈端了茶水过来,我一脸不安地看着她,期期艾艾地开口:“爸、妈,我想跟你们说件事……我和张起灵……”脑子已经紧张到当掉了,之前想到的各种说话现在溜得连影子见不到半个!
怎么办?都起了个头了,如果不说出来、如果不说出来……
十指狠狠地纠缠到一起,我咬咬牙,低下头,不顾一切地说:“我喜欢张起灵……”
“我喜欢吴邪……”
张起灵的声音和我的声音同时响起,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能听出其中蕴含着的坚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希望伯父伯母能把吴邪交给我!”我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他,同时看到因为太过惊讶而呈石化状的爸妈。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最后还是妈先反应过来,带着吃惊的尴尬笑容轻声说,爸则一直保持石化状态呆看着我们。
张起灵拉过我因紧张而把自己指关节缠压得发白的手,那双幽黑的瞳孔中有着不会让人看错的坚毅神情,如同决然的战士。
“我爱吴邪,吴邪……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同意把吴邪交给我!”
“爸、妈,我也爱张起灵,所以,希望你们不要反对我们在一起……”张起灵手掌中传来的力道让我有了勇气,我看着爸妈,毫不犹豫地用和张起灵一样的坚定神情说。
尴尬的沉默,时间从来都爱在这种时候恶作剧,一分一秒都拖得如同长久的年月一般,折磨煎熬着神经,我的额头手心背脊全是汗水,如果他们不答应,我是不是该拉了张起灵立刻逃走?
“你们……先坐会儿……”妈终于打破了这沉闷的空气,“老头子,你来一下……”她一把夺过爸手中的报纸,把仍于石化状态的爸拉进了书房里。
异常紧张地看向张起灵,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搂过我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拍着,微凉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低声说:“没关系……不要怕……”
可是他也一定在紧张着的吧!他的手掌里也有着汗水,我的手都被他握得有些发痛了。
“小邪,你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开了,妈探出头喊道,听不出她的声音里是什么情绪。
我忧心忡忡地看了张起灵一眼,后者给了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笑容。
忐忑不安的走进了书房,我低着头垂着手,畏缩得像是闯了天大的祸事。
被沉默的气氛所煎熬,耐不住,我终于开口,却心虚得紧:“爸、妈,我和他是真的……我和他是真的相爱……”鼓足勇气说出的话。
对,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这不是什么错事,只是,他恰好和我的性别相同而已!爱情,不本来就是没有界限的么!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们,用忽如其来的勇气和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知道,男人爱上男人,大家都会觉得很奇怪,甚至很恶心,这个社会里的大多数人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爱情!但是你们也不能够因此而否定我们,因为我们是真心相爱,是和男人爱上女人一样正常的感情。”
“爱上一个人就不会在乎他的身份、年龄、肤色、种族、国籍甚至性别……妈,我记得小时候就听你这样说过,你还记得吗?”
妈看着我摇头叹气,眼眶中涌起了泪水,她走过来抱了抱我,说:“没想到……一转眼你就已经是大人了,也知道抬大道理出来压我们了,张起灵这个人,虽然我们是第一看到他,但是我和你爸都直觉的认为他不错,只是……到底他待你怎样我们也不知道,你自己可要想好了,爸妈不会逼你们分开,但是……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你们……可有勇气承受得住?”
“妈~”我再也忍不住,鼻腔里的酸涩程度让眼泪直接滚了出来,“爸~”我抱了抱妈又抱了抱爸,哽咽着说,“谢谢你们……”
张起灵见我抽泣着走出书房,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他站起身,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妈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我和我家老头子商量好了,今后小邪就交给你照顾了,也省得我们老是操心他!”
爸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附和着点点头,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伯父、伯母,谢谢你们……”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张起灵的声音中竟也带上了一丝颤抖。
“好了,你们先坐,我去做饭了。”妈挥着双手说,脸上是宠溺孩子般的无奈笑容。
“伯母,我来帮你吧。”
“妈,张起灵做的菜很好吃哦!”
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春节吧,爸妈都同意了,亲戚们也没有人说什么,第一,我看到张起灵露出了那么多、那么开心的笑容!
“起灵,我们来放烟吧!”
鞭炮齐放的轰耳巨响,烟迷人的璀璨光芒,这些,全都比不上张起灵的笑容来得吸引我,那是他从心底发出的,不带一丝一毫寂寞悲凉的笑容,这样的张起灵,让我看得入了迷。
“吴邪”
“什么?”
“我爱你!”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张起灵抱着我,那张上扬的好看的薄唇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也爱你!”
我回抱着他,在这缀满烟的夜空下,我们,用灵魂交换永生爱的誓言!
―――――
第七世 E N D
(多余的)尾声:
“秦广王大人,那张起灵和吴邪的七世轮回已经完结了,他们两人……今后会怎样呢?”黑面判官停下正在勾画的生死簿问。
秦广王端起茶盅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方才开口说:“他们两个人,一个是麒麟转世,一个是灵草转世,这因缘,早就在几千年前就定下了,只要他们两人自己心意不变,他们腕上的那条红绳,别人就是想断也断不了!”
“何况,”秦广王勾了嘴角笑道,“还有绿珠那小妮子送给他们的恒璞,那可是无论相隔多远都能让他们相聚在一起的神物喔!”
那么,各位,你们认为他们经历完这七世之后会怎么样?吴邪会乖乖回去做他的灵草吗?张起灵会摇身变回麒麟继续满山遍野乱跑吗?或者说,七世之后,他们就会分道扬镳了吗?
当然不会!他们下一世,再下一世,永生永世都会在一起,不管这个人间怎么变化!
因为张起灵和吴邪早已经约定好!
“起灵,答应我,永远不要再离开我!”
“吴邪,我答应你,张起灵永远都不会离开吴邪!”
“永远哦……!”
“嗯!永远……!”
――――――――――――
全 文 E N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