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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断浮华》 BY vega

作者:谷润27/7/5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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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断浮华》 BY vega

伪特里亚农:291332712/GB/literature/li_homo/111232/indexasp

半点烟,半点灯光。
池默然把衣服装进包里,之後打开电脑,在自己主页上答歌迷的留言。
上面的歌迷问:
“最近燃木都不会上来了麽?”
池默然很快地回复:
“是的,出去旅行。”
之後很快在留言版上出来了新的问题:
“去哪儿呢?”
池默然迟疑了一下,迅速用键盘敲出两个字江南。

人有时候需要不同的身份,就像是池默然,他抽烟,他酗酒,他不羁,他整个一同性恋,但是白天的他只是个讲师,二十七岁的他很快就考出了高级教师的证书,他对事业倒也并不热心,父亲是省教育局副局长,他池默然在别人眼里,是要高升的。
当然池默然还有另一面,一个网路歌手,那个房间红布盖著键盘和吉他,他非常偶然地创作著自己的歌,之後发表在网路上,得到的意想不到的好评,但那只是他池默然的兴趣,出名与否,与他无关,他只唱他的,所以网上有个会唱歌的人叫燃木。
池默然就是这麽任性的男人。
他对婚姻看的也很淡,正如他父亲池毅所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跟教育局局长的女儿要麽试试?池默然说好啊,试就试。
说实话,池默然是不愿意遭尽好姑娘的,教育局局长女儿的名字他到现在还没记清楚,但是却答应下来结婚了。
两个人见面非常有意思,女孩子很从容地出包里掏出笔和纸:
“姓名?职业?月工资?”
池默然笑著一拍手:
“就冲你这!咱成了!”
谁都不亏欠谁的,婚姻不就那麽回事,那女孩子没什麽浪漫的想法对於池默然来说是好事。
只是有一点,婚姻是自由的坟墓,所以池默然忽然有些惘然,他觉著自己快失去自由了,所以放任著最後的自由到江南幽暗水乡里消磨。
池默然所的是浙江省的省会杭州,到桐乡水镇到真没多少的路程,只是池默然打定主意要在那儿住上个一阵子,只因杭州的汽油味道越发浓了,能盖住西湖水的味道。
简单的行李,MD,然後是一些记录本,几支烂笔和换洗衣服。
池默然的妈妈走近来,提了一大包吃的:

“默然啊,带点儿吃的去吃伐?营养要不够的哦!”
池默然只把吃的放一旁,母亲的唠叨他向来是表面顺应,等母亲一转身就违背的,他不是个好儿子。
没开灯,烟微弱的光里看不清楚吐出的烟雾。
轻轻唱自己的歌:
“曲子不成调子,我泊半个年华在水里,唱断浮华”

浙江一直是鬼天气,下不完的雨,冬天连著春天下,春天连著夏天的下,夏天连去秋,秋再下到冬,一个轮回。
池默然记得父亲的一个老朋友从哈尔滨到杭州过冬,二十几天的,没间断过下雨,那人笑著问池默然的父亲:
“浙江都看不到太阳的麽?”
一群人全笑了。
那一天也如此,雨没多大,就是一个劲儿地下。池默然坐上了大巴,拿出MD塞进耳朵里,这一路的终点是乌镇,但乌镇并不是池默然的终点。
才没坐下多久,一个男孩子姑且称他做男孩子,嚣张而张扬地笑,手里提著什麽东西,对池默然道:
“可以坐你旁边吗?”
池默然点头,但是男孩子手里的东西猛地就撞上了池默然的脑袋,咚地一声,非常清脆。
男孩子笑著双手合十:
“抱歉哦抱歉!”
池默然的第一直觉非常敏锐,他知道他和这个男孩子永远格格不入,事实也证明,他们一直在抢一样的东西,包括同一个爱人。
池默然只是皱眉头没说什麽,那男孩子却伸出手:
“你好,认识下,我是锺誉。”
“你好,池默然。“池默然随意地握了握锺誉的手,又转头继续听自己的音乐。
锺誉却俨然一副跟池默然早就熟捻的样子,一把扳过池默然的身体,拉掉他的耳机轻声道:
“我告诉你个秘密啊,我其实就是网路上非常有名的歌手,燃木!”
池默然愣了一下,打量了眼前的锺誉,这到让他荣幸地很,眼前出来个冒充自己的人,这倒也有趣了,笑了笑:
“燃木?没听说过。”
锺誉睁大眼睛:
“我说你不会吧!这都不知道!你平时不听音乐的吧,你什麽职业?!一定是特古板那种,哥们儿,你是老师对吧?”
池默然想,人说到老师一定先能想到人类灵魂工程师种种,没见人一上来就说古板的,不过眼前的人不管出於什麽理由,他都猜对了。
那一路,锺誉非拉著池默然说要唱歌给池默然听,池默然忍耐再三,只好说愿意洗耳恭听,锺誉就用手指打著拍子唱了那一首《唱断浮华》,让池默然感到惊讶的是,锺誉的声音竟然跟他神似的很。
“怎麽样?唱的怎麽样?“锺誉拉著池默然问道。
池默然微微一笑:

“挺好。”
“那当然,这曲和词都是我一个人写的,怎麽样?我教你唱歌吧,我看咱们挺投缘的。”
池默然用手一挡:
“免了,我这人啊,天生五音不全的。”
这句话锺誉却以池默然是夸他的,得意的很,一直说,唱歌其实没想的那麽难。
有了锺誉拉著池默然鬼扯,时间过的飞快,到了乌镇雨就停了,下车的时候车上说乌镇又给新配的导游,大家可以认识一下。
导游对池默然来说没多大影响,他本来就没有对导游抱任何的希望,只是一个人看看,之後在一个寂静的水乡之镇住些日子,最好能找到水乡人家。
锺誉跟池默然结伴下的车,之後就听到有人拿著喇叭,说是导游,池默然循著声音看过去,看见了一个男孩子拿著喇叭拼命地喊:
“集合集合啊!杭州的游客到这里集合!!”
池默然对那个男孩子的第一印象也并不好,只是觉得他卖力地可笑,拼命地喊只换得一行人散漫地拍成了队,他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当然池默然这麽散漫的人不在这一列队伍之列,於是那男孩子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
“排好了啊!!”
池默然一笑,这叫什麽事儿啊,我钱消费,到你这儿还要看你脸色?
当然了,池默然也看清楚了他胸前牌子上的名字李悠扬。
悠扬?
池默然想,这倒是个好名字,只是配错了人啊。

这样的感觉自然是双方的,李悠扬他也也没觉著池默然怎麽样,後来池默然问李悠扬对他的第一印象,李悠扬很简单地告诉池默然:
“就两个字流氓!”
没错,李悠扬在第一眼看见池默然的时候,就认定了池默然是个流氓。
这不,好戏从现在,才说要开始。

池默然跟著这位李导游走了没多久就发现了,李悠扬实际上半点儿水平都没有。
李悠扬最擅长地事儿就是端著旅游手册念。
池默然想,那倒真不如买旅游手册来的方便又便宜。
当然,还是有人爱听的,这人要一长的乾净讨巧了,无论说什麽都有人乐意听,不少人在看过旅游手册之後还是扯住李悠扬问:
“这是什麽地方啊?”
这时候李悠扬的反映很让池默然感到惊奇,李悠扬会用手往上一指:

“您看上面不就知道了?”
这个反应很让人脸上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的。
但锺誉和别人不同,非常热衷於问一些有的没的问题,作池默然来看,如果学生能有这样好问倒不失好事儿。李悠扬对锺誉的印象不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池默然拿出了记事本在上面胡乱写著什麽。
坏就坏在那一阵风上,风一吹吹走了池默然的一张歌词,伸手去抓,却错抓了一位优雅女士的胸口。
那位女士很快尖叫:
“啊呀!耍流氓啊!!!!!”
李悠扬迅速转向了这一边,池默然这才发现那一张歌词纸不知道飘去了什麽地方,这可好了,池默然知道李悠扬多半要得理不让人了。
很快,李悠扬就快步走到了池默然面前:
“给这位女士道歉!”
池默然只道:
“这是误会,我只是要去抓那一张纸,不小心碰著的。”
李悠扬一笑:
“请问,纸呢?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快给人家道歉!”
你这种人?
池默然想,我这种人算是哪种人?什麽叫你看的多了?
池默然当务之急是要把事情给解释清楚了,那纸没偏差的话该是落在桥下去了,低头一看,那纸自然已经随水飘走,这便是典型地,哑巴吃黄连了。
所有人都看著,池默然不由地一皱眉头:
“这事是有误会的!”
李悠扬管不了那麽多,这时候锺誉上来拍了拍池默然的肩笑道:
“哥们儿,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锺誉的这个态度,让池默然狠狠给了他一记白眼,李悠扬把锺誉往身後一推,对池默然愤然道:
“你这人耍流氓了之後怎麽还这个态度?!”
那位女士本就窘的不行,不少人上前说,算了,那女士也不追究,这事就这麽不了了之,但池默然没有想到,这事儿还是有个後果。

由於是随著旅游团的两日游,当晚是住在旅行社安排的宾馆的,两个人一间,池默然刚想去看自己是哪个房间,李悠扬劈头盖脸地就扯过他手里的房间牌子:
“哪位是三一零五房间的?我跟他换!”

池默然刚要从床上起身,李悠扬就喝道:
“不许动!”
池默然一笑:

“导游你这算是服务到家?”
李悠扬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思,池默然只好再解释:
“我就跟你说,白天的事儿是完全不可能的,我是同性恋。”
李悠扬一副"你胡扯呢吧"的眼神睨了池默然一眼:
“你这样的流氓我见多了,少胡扯,你们在这个情况下就喜欢随便编点儿什麽理由来搪塞,行了,以下我问你答,别废话一句!”
“你的姓名,年龄,职业,回答我。“李悠扬倒是很熟练地样子,这大约受的就是连续剧的荼毒了。
池默然忽然对眼前的人有了兴趣,笑道:
“你倒挺像我未婚妻的。”
确实,教育局局长女儿当初就问的这些,只多了月工资。
李悠扬一皱眉:
“废话少说,坦白,你有前科没?!”
池默然忽然大笑起来:
“行行,我说我说,池默然,二十七,教师,没有前科,行了吧?导游同志!”
“你是老师?!“李悠扬一挑眉毛:“你这样能做老师?!”
池默然半带不耐烦,他讨厌别人执著於自己的职业不放:
“是啊,可以了吧?”
李悠扬一伸手:
“证据!”
池默然脑中只有"呜呼哀哉"四个大字,谁成天把教师证揣兜里当宝贝?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起码我有权利跟你平等交谈,“池默然努力地向著李悠扬灌输自己的理论:“你先别管我做什麽,我现在加入了这个旅行团就是你的客人,那麽你应该起码拿出对待客人的态度对待我。”
李悠扬沈吟一声,觉得池默然说的不无道理,这一会儿才算是真正地清净。
池默然躺在床上,能听见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入夜了,雨声才显得突兀,池默然计划著明後天该往什麽地方去,他厌倦住这样的标准套房,那并不是他要感受的自由。
“你不是导游吧。“池默然开口了,事後池默然也觉得稀罕,实际上,池默然鲜少主动开口说话的。
李悠扬愣了一下,随後点了点头:
“我是老师,假期出来打工的,想自己攒钱买MP3,对了,你是杭州人吧,你知道有个叫燃木的吗?在网上唱歌的。”
池默然一听,又一愣,一时间玩心大起:
“不,没听说过。”
只因池默然没听说过,李悠扬反而觉得好沟通了,话匣子这才真正打开:
“我去网吧的时候偶然听到他的歌儿,当时就挺喜欢的,後来在网上听了所有的,觉得燃木这人真是神了,我又没办法把歌带身上,所以就想打工做导游买个MP3。”
“有那麽神嘛。“池默然半带自满半带自嘲。

李悠扬跟个孩子似地点头:
“那是你没听过他的歌儿,听了你就不这麽说了。”
池默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锺誉,不由燃起了个恶意的念头,笑说:
“这可真巧了,锺誉跟我说他就是网上唱歌的燃木,你乾脆让他唱给你多省钱?!”
才说完,李悠扬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身来,那脸上满是兴奋地,他背著光,池默然虽然看不出来,但依然感觉的出来李悠扬似乎涨红了脸的。
“太棒了!世界上怎麽有这麽巧的事!!”
池默然只觉得眼前这个大男孩儿整个儿一个笨蛋,跟锺誉两个在这一方面倒是不相上下了。
那一只虫子就在那个时候落在李悠扬挺立的鼻尖上,李悠扬伸手去扑,那虫子飞了,又再停他脸上,扑了又再飞,好不讨厌。
池默然站起身,径直走向李悠扬:
“手拿开,我给你赶走它。”
李悠扬没拒绝,就只看著池默然,池默然在那一瞬间倒被他清澈的眼神一镇,很快把手抚上了李悠扬的脸,虫子死在了池默然的手指下,而那一刻池默然忽然跟李悠扬对视了,还是那麽没有城府的眼神。
他喜欢我的歌麽?
池默然一时间忘了把手拿开。
李悠扬的脸是温热的,池默然想,现在他就这麽吻下去,李悠扬该是个什麽反映?

池默然端著李悠扬的脸,轻声问:
“如果我说如果,燃木站在你的面前,你能认出他麽?”
李悠扬对於这一句话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那茫然像是个无知的孩子,没有汽油的味道,只是恬淡,池默然想,如果靠近了他或许能闻到水的味道。
之後慢慢地靠近,合上眼,雨打在青石板上,水流进缝隙里,有自行车骑过,压地石板发出咯咯地响声。
池默然觉著,李悠扬的唇该是柔软的,当然了,他还没来得及品尝唇的味道,就听得啪一声。
李悠扬看著自己的手掌,对池默然道:
“流氓!”
流氓?!!!!!!池默然仿佛一下子给硬套上了个大牌子,相当於文革时期脖子上挂那专做批斗用的牌子,上面就写俩字流氓。
李悠扬瞪著池默然的脸:
“我告诉你,别以我对你客气就是不提防你,至於燃木,我早就看出来锺誉像燃木,我说你这人差劲儿也要有个限度,要有下,你再对旅游团的客人下手,我管你给钱没给钱,非给你踢出去!”
被他这麽一说,反而把池默然给逗乐了,这会儿又是早就看出来锺誉是燃木了,行啊,池默然想,这下有意思了,就这俩人在他面前不知道能演一出什麽戏来。
话虽是这麽说,池默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痛快,甚至隐隐眼前的李悠扬要是知道自己就是燃木那就好了。
池默然举起双手,什麽都没说躺回自己的床上去。

池默然全然没想到那麽快,第二天李悠扬跟锺誉就粘一块儿去了,白天的饭一般是旅客自理的,在转完了江南百床馆之後说是要休息一下,吃个午饭,之後再去矛盾故居。
事实上,池默然对矛盾故居全然没什麽兴趣,看了一眼李悠扬,跟锺誉似乎聊著什麽,锺誉之後就唱歌儿,不少人围了上去听锺誉唱歌,之中很多年轻的人都能听的出来是燃木的歌。
能依稀分辨李悠扬的声音,他喊:
“我就是最喜欢这首歌!!”
“呵呵,真他妈的无聊。“池默然全然没了高兴劲儿,把手插在口袋里再转头是石桥。
拱型石桥,并不规则,青黑的石头看似随意,却又带著规律,阳光一半照在石桥上,一半又打上了影子,石头的凹凸里漾著昨夜的雨水,老人坐桥头一脸慈祥地看著打闹的孩子们。
弄堂里有人喊著:
“豆腐豆腐来买来豆腐哦”
池默然靠著石桥拿出纸跟笔,在上面迅速写下:
“成就了烟雨来镌刻的石板,我投影子变成了水华,湮没了江南和自己燃木于乌镇。”
池默然似乎一下子找不到调子去唱它,肩膀却冷不防给人拍了一下儿,猛地转头,锺誉还是带著玩世不恭的笑容看著他:
“哟,在干吗呢?”
池默然非常从容地把纸团起,之後放进口袋里,优雅一笑:
“不,什麽都没干。”
锺誉那一瞬间的表情池默然没有注意到,似乎是念叨著什麽,但很快又换了个表情:
“晚上悠扬一定要拉著我去他房间唱歌,反正今天是最後一晚上了,我去你们那儿不介意吧。”
池默然挑了挑嘴角:

“哪里,我倒才知道你燃木这麽有本事。”
锺誉一怔,似乎表情悻悻地,欲言又止。

池默然是在晚上真给吓著了,才开门进房间,李悠扬嘴里就念叨著什麽,池默然走近了看,一阵地哑然这是
李悠扬见了池默然自然皱起了眉头,把纸给展平了,又低下头看那张纸上的字。
那纸上写著:
“成就了烟雨来镌刻的石板,我投影子变成了水华,湮没了江南和自己燃木于乌镇。”
池默然伸手,那纸团还在自己口袋里,只是那些个字怎麽就跑到了李悠扬手里。
池默然把李悠扬手里的纸一抽,冷笑:
“谁写的,矫情。”
这麽一说,李悠扬立刻不乐意了:

“这是燃木的新词儿,他拿给我徵求我的意见。”
池默然冷笑意味更浓:
“哦?徵求你的意见,要是徵求你的意见,我看燃木也唱不下去了。”
李悠扬一拍桌子:
“你这人”
还没说什麽,房门就给推开了,锺誉笑著推开门:
“抱歉,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池默然立刻在脑子里闪出电影的名字FACE OFF。
这说的是李悠扬的脸了,转眼见了锺誉笑的就跟朵儿似的,没错,就是那个词儿粲然若。
池默然把那纸对锺誉扬了扬:
“写的不错呵。”
锺誉一时间竟然有些尴尬,但很快又调整了过来,笑著说了句,客气。

池默然知道锺誉肯定已经知道自己就是燃木了,那词自然也是在自己写完以後无意中被锺誉给发现的,只是锺誉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当然,池默然很快就想的出来原因,那就是,锺誉想要博得李悠扬的好感。

那一晚上锺誉给李悠扬唱了一晚上的歌,李悠扬认真地听,池默然发现李悠扬认真起来有另一种地天真可爱,让池默然不禁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发。
池默然没有拆穿锺誉的谎言,他本以一切到今天晚上止了,过了今日,他们就要分道扬镳,池默然跟他们不再有任何关系,那麽就随了他们去吧。
但池默然却没有料到,第二天的雨,江南的雨,让他不得不推翻自己所有的想法。

第二天,池默然没有坐上旅游团的车,而是转车去了南浔。
一下车,南浔一下子下起了雨,池默然毫无准备,只想著暂时找个旅馆住下便好。
南浔并不是他熟悉的地方,辗转了好久却发现还是在原地转个不停,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随便找个屋檐暂时避下儿雨。
一个非常普通的木阁楼,满是水乡气息的阁楼。
池默然从小到大没那麽狼狈过,身体一阵阵发冷,敲了门,里面却没人应,只得在外面等。
那不知道是多少时候以後的事儿了,一个人忽然道:
“怎麽你?!”
池默然E头对上了李悠扬惊讶地脸,身後则跟的是锺誉。
池默然只觉得人生一下子天昏地暗起来,这大约就叫阴魂不散了。
更让池默然愕然的是李悠扬的那一句话:
“你在我家门口干吗?!”

池默然知道,李悠扬说完那句话,自己就烧起来了,没带体温表,自己估测,肯定是在三十八度以上的。

池默然翻了个身体,暗暗叫了句"该死”。
木雕窗子似乎被风吹开了,又合了上来,池默然拉紧被子。
“真他妈背到家了。“池默然冷不防地又打了个喷嚏,之後继续陷入沈睡,这样持续了一个晚上,睡睡醒醒地,也不知道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
那木阁楼脚踏下去就让整个阁楼一起咯吱咯吱地共鸣,木门一开,李悠扬把门上的毛巾扯下来浸在自己端来的水里,那盆子破了一个角,李悠扬在这些方面上是不修边幅的。
毛巾捞出水,之後拧干,李悠扬把湿手往池默然的脑门一放,略微觉得烫手这才皱了皱眉头把毛巾放上去。
池默然微微睁开眼睛,依稀看的见李悠扬忙活来忙活去的样子,心里一暖,想笑胃却一阵翻腾。
“你醒了?“李悠扬一把扶住池默然,池默然却冷不防一口吐了出来。
“抱歉"池默然声音半带虚弱。
李悠扬什麽都没说,只是帮著他拍後背:
“吐出来舒服,吐吧,吐完了我收拾就是了。”
李悠扬看著一地的污垢,心想著退烧药差不多也给全吐出来了,给池默然擦完了之後,便让他靠著自己的身体坐一会儿,吐完之後马上躺下并不舒服。
池默然什麽都没有说,只是转过头凝视著李悠扬的眼睛,那一瞬间,李悠扬竟然没有办法抗拒这个男人的眼神,一时间,谁都没有把目光移开。
池默然开口道:
“燃木会感激你。”
李悠扬一愣:
“锺誉他感谢我做什麽?”
池默然扯了扯嘴角笑道:
“小笨蛋。”
李悠扬因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心脏慢跳了好几拍,慌乱中只能抽身出来,让那男人躺平在床上,这之中李悠扬没有来得及咀嚼池默然语气里的暗示。
那个下了雨的晚上,锺誉在隔壁的屋子睡的正熟。

第二天池默然的温度就下去了,只是浑身没什麽力气,又吐了好几,勉强著想要下床却被李悠扬给按住了身子。
“你躺著吧,你急著走麽?不急著走多躺一天。”
池默然冷笑:
“你就这麽收留一个流氓?”

这麽一问倒把李悠扬给问住了,好在锺誉这个时候起床。
谁都不知道锺誉是不是有心,总在这样的时候推门进来。
他走路的声音很重,与李悠扬截然不同,这大约就是性格所至了,锺誉一把摸上池默然的额头,之後露齿一笑:
“退烧了。”
池默然很反感地把头一偏,弄堂又叫著卖豆浆的,这些个房子都有约莫四百年的历史,那些个桥的历史却更早古。
锺誉并没有发现池默然的反应,只是笑著把手搭在李悠扬的肩头:
“窗户那边儿能看见通津桥吧,你这房子到真是好地方。”
李悠扬腼腆地一笑:
“父母留下来的,我假期里才回南浔,平时在乌镇是有房子的。”
池默然很准确地捕捉了李悠扬的腼腆,心里一阵不悦,却又实在说不好这不悦是从哪儿来的。
“悠扬,你今天不是说陪我出去找灵感麽?咱们吃了饭就出发了吧。”
李悠扬像是才想起这回事儿,一拍额头:
“不过锺誉,这人怎麽办?”
两个人一起看向池默然,池默然只是冷笑,他真想看看锺誉的脸皮究竟能厚到什麽时候去,这一台戏唱得未免太荒谬。
“你们尽管去。“池默然淡然道。
锺誉笑道:
“池兄真是痛快,不过身体也得保重才是,这麽著,我过去拿点儿东西准备准备,悠扬,咱们一会儿一起下去。”
锺誉的性格风风火火,像正对了李悠扬的胃口一般,李悠扬只是笑了笑,转向池默然却又换下了笑脸。
“我帮你洗漱一下你再躺下,这麽清爽。”
池默然闭上眼睛,李悠扬他擦得仔细,眼角额头慢慢地擦,池默然忽然用手握住了李悠扬的手腕:
“你”
池默然思量著究竟该怎麽说下去。
李悠扬也察觉的出来池默然的异样。
“如果是我说的话,你相信麽?”
李悠扬想不出来池默然究竟想要说什麽,只等著池默然继续接著说。
“其实,燃木是”
“什麽?!“李悠扬才挑起眉毛,门又被第二煞风景地撞开了。
锺誉扬了扬手上的吉他:
“咱们走了。”
锺誉没有给李悠扬和池默然再沟通的机会,扯上李悠扬的手就把他往外拉,李悠扬想,反正池默然跑不掉,回来再问清楚也行。

“锺誉,你手上别拿著吉他了,不方便。“李悠扬给了锺誉个建议,锺誉什麽都没说就把吉他往房间墙壁上一靠,亲昵地一搂李悠扬的肩:
“你说什麽就是什麽了,悠扬。”
那一声悠扬叫地暧昧无比。

李悠扬在那一天就那麽在池默然的视线里消失了。
而池默然合上眼睛却驱散不了昨天夜里,黑暗中李悠扬瞳孔出的那一点点颤动。李悠扬的样子忽然像是细水一般,以心脏桥洞,川流不息。
池默然自嘲地一笑,他想起王鼎钧散文里形容的,那感冒一般地温柔,确实,感冒的时候总比平日要多愁善感些,心漾在江南的水底,无比温存。
池默然本能地用手去拿了那一把吉他,并没有现成的谱子,只是按著自己的想法随意地弹著旋律,旋律只了那个江南水乡里温柔而倔强的男孩。
吉他声穿透了木屋子的每一个缝隙,一转头,那屋顶一角挑起一轮新升的太阳。
路人因那木阁楼里的吉他声微微驻足。

李悠扬猛地一回头对锺誉道:
“我好象听到有人在弹吉他。”
锺誉怔了一怔,随即扳过了李悠扬的身体:
“听错了吧,怎麽会有人弹吉他。”
“我真听到了,我"李悠扬在这个时候转头就要回去。

“你什麽都没听到!!“锺誉喝道。
他这麽一喝却把李悠扬吓了一跳,锺誉一直都是温柔地笑著的,偏刚才什麽会有这麽大的反应。
“让一让来,让一让哦!“自行车晃过他们的身体,之後散下一地沙哑地铃声。
锺誉胡乱地扯著李悠扬,那弄堂里穿不透阳光,李悠扬就那麽死死地被按在了墙上。
“锺誉?“李悠扬并不知道锺誉的意思,锺誉却用膝盖固定住了李悠扬地下体,之後咬上了李悠扬的唇。
李悠扬吓懵了,他长这麽大没遇到过这样儿的事儿,锺誉的手很快想要解开李悠扬的皮带,那手放在了他的胯间,粗鲁地爱抚。
“既然我是燃木,你就只看著我一个人就够了,悠扬,我也不知道这是怎麽了,怎麽就看上你了,悠扬,我想要你,从第一见到你开始”
多白滥的台词,但是李悠扬只像一只受了惊吓地兔子,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锺誉的身子,那皮带胡乱挂在腰间。
不对,李悠扬却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就算锺誉是燃木,就算是燃木在自己内心里是特别的存在,但那全然不是李悠扬要的东西。
一路狂奔,一路地人都看著他李悠扬,李悠扬似乎又听见了吉他声,那吉他声他指引著道路,夺门而入,迅速地跑上阁楼,打开房门。
透过晨光,池默然放下手上的吉他,背著光平静地凝视著李悠扬。

这大约便是劫数。
李悠扬也说不清楚是什麽理由,一步步地朝著池默然走过去,那一种合契,一种心照不宣。
池默然伸出手臂,然後把李悠扬扯进怀里。
池默然感觉的到自己怀里的人不住地颤抖,想必是有人太想吃了他,太过猴急了些,李悠扬这一会儿倒像是寻著父亲的怀抱似地安然地躺在自己怀里,叫池默然说不上是个什麽感觉。
半晌池默然道:
“刚才没说完的话要听下去吗?”
李悠扬没有反应,大约是默许了,池默然那一股子的恶意又涌了上来:
“我说,其实燃木是我朋友。“自己说完也不禁莞尔一笑。
李悠扬身体再一颤。
“怎麽?“池默然挑起李悠扬的下巴:“这回不说我是流氓了?”
李悠扬的目光逐渐变了,那拳头捏地咯嘣咯嘣地响。
“不用你说你这个流氓!!!!!!!!!!!”
李悠扬一拳把池默然打回了床上,池默然捂著半边脸皱眉道:
“你怎麽还是随便打人?”
李悠扬他扬了扬嘴角:
“对付流氓,就得用这一招。”
李悠扬却明白,他就在这个瞬间痊愈了,这麽容易就痊愈了。
池默然看著李悠扬的笑脸,心情竟然开阔许多,这个误会,就让它一直持续下去吧,直到真相浮出水面。
我很期待你惊讶的样子,悠扬
悠扬

锺誉舒了一口气,毕竟池默然没有把自己是假冒的事儿给捅出去。
但是再愚蠢的人也能看见那两个人之间无形的牵绊。
锺誉还是爽朗地一笑,人有了想要的东西,总要去争取吧,不注重过程,只看结果,你说是不是呢?燃木。
锺誉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想著晚上该如何向著李悠扬道歉。

那一件事就像是水乡的水里浮著的落叶一样,顺水漂走再也没人提起,也逐渐被人忘记。
那之後锺誉结结实实地给李悠扬道了歉,态度却越发地温柔,男人的温柔,是能够溺死人的。
李悠扬询问过池默然关於吉他的事,池默然只是否认,说不过是拿了吉他随便拨了拨,也不知道怎麽就能让李悠扬听成了曲子。

在池默然的否认之下,李悠扬也不好再针对这个问题纠缠下去。
而锺誉和池默然同时提出剩下的几天还是要在李悠扬这儿住著,李悠扬没有拒绝,只是乌镇的那一所学校要开学前课,李悠扬不得不赶回去了,乌镇的房子倒也够住下三个人,那实际上并不能说是李悠扬一个人的房子,不过是单身老师们的宿舍,好在没完全开学,老师们来的不齐,就有房子空了出来,能让他们一人一间悠f地住。
小别南浔再回到乌镇,三个人心里竟然都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各自埋在心里。
乌镇还是一样的幽暗,也还是有像他们一样的人跟著旅游团队,各色各样的人打窗前经过,池默然就站在窗口看著他们,忽然觉著自己已经溶进了这一片水域里。
江南水乡著实让人欲罢不能。

池默然摊开了纸,继续写著没有完成的歌词。

成就了烟雨来镌刻的石板,我投影子变成了水华,湮没了江南和自己。只在彼岸微笑的人,那一团吹不破地白色影子,烂在我怀里,纠缠著浮萍,这个午夜,我们睡在江南的水底。
没有人的乌蓬船这个时候静静穿过了桥底。
放下笔池默然又把纸捏成了一团,之後塞进口袋里,楼底下的锺誉已经跟周围的老人孩子打成一片,没有人不知道锺誉的歌唱的好。
不看表,似乎在乌镇没有强制的时间概念,什麽都像是缓慢播放的电影底片一样从容不迫,又期期艾艾的。
这个时候李悠扬推开了池默然的房门,然後扬起手上刚买的咸菜:
“来吃饭了,隔壁姆妈做的。”
一天,t这麽过了麽?
池默然把手放在口袋里缓慢地下了楼,那楼也与南浔的一样,能发出咯吱声。走出去,看的见河那边的人家把雕窗子打开,和对面的人高声打著招呼。

但那一夜,池默然却辗转失眠了,从窗口可以看见被云洇湮的半个月亮,淡黄色,散漫地挂著。
一看表已经一点半了。
身体却先於思想。
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池默然站在了李悠扬的房间前面。
犹豫著是否要敲门,那手E起来,却又觉得唐突,在那个时候,木门吱咛一声开了,李悠扬一下子对上池默然的眼睛。
“你”
异口同声。
那个夜越发沈沦。

“你有事儿吗?“李悠扬迟疑了一下儿,还是先开口了。
池默然笑了笑:
“你这儿有酒吗?白的。”
李悠扬点了点头,却狐疑地看著池默然,池默然把手放在口袋里:
“不介意拿出来招待我吧,当然你可以跟我一起喝。”

李悠扬也不知道怎麽就提著瓶子跟池默然这个疯子大半夜地出了阁楼。

池默然转头喝道:
“你怎麽走这麽慢?!”
“敢情是你不拿东西,说的轻松啊!“李悠扬怒目而视。
他们一前一後走在巷子里,月亮倒是很亮,微微打出他们的影子,以及墙上的斑点。
入夜有些发凉,大约是在水边,凉意更甚了些,那些个巷子,石板路,阁楼,都用桥连接在了一起,沧桑的拱桥。
那儿没有一个人,池默然站在了桥的中央,再停下步子等著李悠扬,实际上在以後,再以後,李悠扬都似乎能回忆起那个夜晚,在桥中间等待自己的男人,他把双手插在口袋里,之後静静地转头打量自己,然後对他说:
“你慢了。”

李悠扬喘了口气,站到了池默然的身边,而池默然这时才把腰弯下,双手撑在那构成桥的石头上,凝望水面,那无人的乌蓬船再穿越桥洞,从两个人的眼里随水漂走。
“船上能上人麽?“池默然问道。
“可以,等白天跟船主打个招呼就行了。”
池默然听了,抓起李悠扬的手:
“哪管的了那麽多。”
“你不是要”

李悠扬等到真在船上了这才缓过神来,池默然自然是不懂得如何摇橹,只胡乱把船撑离了岸边,之後就让船顺水淌去了,水流缓慢,池默然不担心他们会漂到哪里,若是真漂去了哪里,对池默然来说未尝不是另一件好事了。
坐在船里,这才对上李悠扬略带怒色的脸。
“你这人十恶大概全做全了吧!偷船何必扯上我。”
池默然只从他手里夺过酒瓶,揭开盖子灌了一口,微微有些呛人,之後又递给了李悠扬:
“喝!”

李悠扬坐在了池默然旁边,默默地也喝了那麽一口酒:
“你平时都做这麽疯的事麽?”
“相反,规矩的很。“池默然舒了口气。
“你,到底是做什麽的?“李悠扬又道。
池默然淡然一笑:
“老师。”
李悠扬听了,像是个孩子一样地嘟囔了句:
“还是骗我。”
池默然扑哧一笑,把酒瓶一放,转头用手指扣住李悠扬地下巴:
“我骗你你不高兴了?”
李悠扬还是瞪了他一眼,发狠道:
“流氓!”
池默然倒也没有理李悠扬,只是平躺在了船上,只把头留在那乌蓬之外,放眼望去,漫天星斗尽在眼低,之後微微支起身子又喝了一口,酒精顺著血液游走在全身。
“你来躺我身边。“语气倒不重,却不容人反驳,李悠扬也不知道,池默然怎麽就有这样的魄力,弄得他毫无招架之力,这一场争斗,一开始确实是他李悠扬占上风。
“你来啊。“看著李悠扬迟迟不动,池默然一把扯过李悠扬,李悠扬没防备,整个儿人摔在了池默然的身上。
温热地肉体互相撞击,在水乡那个沈静地夜里。
李悠扬窘地不行,池默然打趣道:
“你是不是连女朋友的手都没碰过?”
“谁,谁,谁说的!谁,谁,谁说我没碰过!!”
“哦,那就是碰过。“池默然是老手了,他想著,反正或许是最後一待在这个地方了,不妨多捉弄他一下儿。
“那那又怎麽样?”
池默然猛地把李悠扬压在身下,碰翻了酒瓶子,那酒流了出来,浸湿他们的衣服,李悠扬能感觉到整个後背的凉意,折合著水乡水流的声音,悠扬地让人沈醉。
“那就证明看看,你不是新手”
捧住了李悠扬的脸,覆盖上他的唇,轻触,之後身下的人哆嗦了下,想要说什麽,池默然的舌却趁著这个时候窜入了他的口中,那之後天地混沌,舌头在口腔里放肆地搜索,李悠扬喘不上半分气来。
他没主动迎合,却也没有像对锺誉那样地坚定拒绝,就是这样,任著池默然地舌头搜寻著自己唇齿之间的秘密角落。
直到唇分开,李悠扬看著池默然的头发顺著额头垂下,微微湿润,不知道是不是被酒打湿的,那双眼沈淀了多少东西,让李悠扬想看清楚,却毫无任何办法。
池默然再度低下头,却不是吻他,只是凑在李悠扬的耳边轻声道:
“成就了烟雨来镌刻的石板,我投影子变成了水华,湮没了江南和自己。只在彼岸微笑的人,那一团吹不破地白色影子,烂在我怀里,纠缠著浮萍,这个午夜,我们睡在江南的水底。”
“燃木"李悠扬的唇中吐出了这麽两个字。
池默然却笑了:

“我不过顺著那一天看见的随便续接的,你别忘了它,这个是我给你的。”
“不,“李悠扬摇头:“这是燃木写的,锺誉给你看的?”
池默然哑然,他不知道该对李悠扬说点儿什麽才好,只能苦笑:
“你这麽认,那就是这样吧。”

话音刚落,李悠扬彻底醒了过来,把池默然从自己地身上猛地推开,像是擦什麽污物似地猛擦著唇,若是白天,那唇必定红地滴出鲜血。
“你说你是同性恋,你找别人去!”
池默然像是得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似地地放声大笑起来,之後缓缓看著李悠扬:
“我啊,对你没别的意思,同性恋也不是见一个抓一个就吃的。”
那话说地毫无任何感情波动,却在两个人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乱了都,什麽都乱了,就像是水地的水草,不停浮动。
本来都说,到了江南便能心若止水。
池默然坐起身,酒也湮湿了他的身体。
是不是该提前离开?心底那一盏红色的警报,开始发出刺耳地鸣叫。本不是说好的麽?池默然啊池默然,不是说好了,玩儿一场就回去结婚的麽。
该是说点儿其他的时候了。
池默然打破了沈默:
“明天,明天带我去看你上课吧。”
李悠扬只是低著头,算是默许。

还是那悦耳的水声,船行的声音,夹岸的房子都在沈睡,没有人醒来,那是在那一天,凌晨三点半。

池默然想,这是巧合还是什麽,两个人同是语文老师,这到也真是有意思了。好在是假期里的班,学生和学校都有些散漫了,这才容得下这麽两个f人。自己倒经常听课,只是这一又与平常不同。
李悠扬进了教室发现教案没拿,又转回去说要拿教案,这个时候锺誉才笑了笑:
“我没什麽想要说感谢的。”
池默然看了一眼锺誉,之後无所谓似地耸肩:
“随你的便,那个愣小子你想追就去追吧。“行李已经打好了,池默然从心里骂自己真他妈的是个懦夫,却不得不还是在这个时候逞强,他惟独不想相信的只有一件事,那件事就是
“起立!!“一个女孩儿看见李悠扬进来,赶忙站起身,想必是班长了。

李悠扬瞥见了角落里的锺誉跟池默然微微有些发窘,但是很快又缓过神,一鞠躬:
“请坐。”

这一天却刚好上的是茅盾先生的《白杨礼赞》,故乡的人学起来想必是十分的亲切了。池默然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李悠扬站在讲台上的时候,站的笔直,生怕站的不好了亵渎了老师这个岗位,看来有些迂腐,但又不失他的可爱。
只是上课没多久,就已经有不少学生趴倒在了课桌上,睡地好不舒服,学校全是木结构的,颇有风情,只是这一间教室却是背光,光线微暗,睡觉正好。
这麽些个学生一睡,显然剥夺了李悠扬的面子,李悠扬毫不客气地把粉笔扔了过去:
“统统给我坐起来听课!你们以我愿意大暑假的给你们补课?!”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李悠扬上课只是摊开了书本,之後另一手准备的是关於主题中心思想的备注,只是他在上面读,下面让孩子们就在书上做笔记,究竟是孩子们,这样的教学方法让他们倍感乏味。
池默然扑哧一笑,还有这麽孩子气的老师,这事儿跟学生动真的怄气麽?想来老师哪个不是见多了学生上课睡觉,更何况这麽乏味的课程也怪不得孩子,想到这儿,池默然站了起来,朝讲台走去。
李悠扬没料到池默然会走上来,池默然只淡笑:
“听我给你讲一课。”
学生们一看有生人,立刻兴奋起来,不少回应,只是李悠扬一瞪眼睛,不少学生都收嘴了。
“你干什麽?不是看我上麽?你又不懂怎麽给孩子们上课。”
“我啊,“池默然从李悠扬的手里抽出粉笔:“高级教师的职称也不是白考的。”
李悠扬又是一惊,那粉笔抽出手心带走了手心的细汗,一个不小心,却结实地跌在了池默然的怀里去。
池默然很快撤离身体,却看见李悠扬的脸已经血红,而身後锺誉的视线他却没有办法再察觉,那是普通的,一个男人带著嫉妒的眼神。

站在讲台上的池默然仿佛是另一个人,神采飞扬,举手投足之间有著常人没有的坚毅,那多样的教学和飞扬的粉笔字迹都让李悠扬惊叹地说不出一句话。
课堂气氛很快在微型辩论里搞活跃了,池默然的思维相当敏捷,能够捕捉学生瞬间b生的想法,甚至连学生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维能够海阔天空到这个地步。
李悠扬看呆了,心脏像是陷入柔软的草丛。
原来,语文可以这麽教麽?
老师的感染力可以到这样的程度
池默然放下粉笔,之後道:
“下课。”
学生们当真站起身,向著池默然鞠了一躬。
直到池默然走到李悠扬的身边,李悠扬还是没缓过神来,池默然没有再和他说话,径直自己走出了教室。
锺誉一搂李悠扬的肩膀,李悠扬像是被火烫著了,猛地一躲,锺誉知道就算是过了几天,但是他还是吓著他了。
“还有课吗?“锺誉笑问。
李悠扬这才道:
“不,没了,补课只上半天。”

那一天之後,李悠扬就再没见过池默然,池默然的房门锁上了,却是一片安静不知道池默然究竟在里面做些什麽。
锺誉到了吃饭的时候试探了下儿李悠扬,只问,是不是让池默然跟他们一起吃,自己上去叫他。
李悠扬看了一眼楼上:
“那可能是他不饿吧。”
话说出口,心里却憋著一股子气,疏导不出去,锺誉合著讲了几个笑话都没能把李悠扬给逗乐了,锺誉一拍桌子,乾脆把肚子里所有的荤段子都拿出来了,依然没什麽效果,锺誉笑道:
“你整个儿就是褒姒,我就差没放狼烟了啊。”
李悠扬E眼勉强笑了笑,眼前的锺誉,却不知道什麽,离自己喜欢的燃木,越来越远了。
刚想说什麽,隔壁的姆妈就喊:
“小扬啊,我同你讲哦,要下雨了哦,衣服收收进去!!!”
“哦,晓得了!“李悠扬应了一声,随後上楼去收衣服,还是那样的木楼梯,发出咯吱声的木楼梯。
看了一眼池默然的房间,李悠扬只是敲门,半热不冷地道:
“你有衣服挂著麽?要下雨了,收衣服。”
里面短促地应了一声,却让李悠扬心里好生难受,仿佛昨天晚上只是做梦而已,那个温柔地洋溢出水的男人,去了哪里?
推开自己房间,李悠扬狠狠地躺在了床上,从柜子里拿出了酒。
实际上那酒是他同事的,李悠扬并不善於喝酒,或者说他根本没什麽酒量,他就是想逞能,不知道什麽就是乐意逞能,一扭开瓶子,对著瓶口就是一通猛灌。

池默然又和李悠扬心照不宣地做了一样的事儿喝酒。
最後一天留在乌镇,之後跟这个地方说永诀。

谁都没有下来吃饭,锺誉只是苦笑,他想,该是再进攻的时候了,起码,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这个时候,乌镇又开始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水面,一层层地涟漪。
李悠扬庸懒地伸展了一下四肢,醉醺醺地翻了个身,老锺走去了十二点。
总有这样的感觉,无论是民间传说,还是单靠人们的想象,十二点总是诡异而充满奇迹的。
这个时候,李悠扬的门被敲开了。

李悠扬不知道自己怎麽开的门,只是晃荡著身体,一指门口的人笑道:
“哈哈,这不是不是池默然?”
事实上李悠扬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两个醉鬼摇晃摇晃著身体,池默然只是猛把李悠扬推倒在了地上,不知道哪儿来的风,啪地一声把门合上了。
酒精消磨人的意识,池默然胡乱地拖著李悠扬,却不知道是把他拖去哪里,只找到块儿稍微平坦地地方就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朴素的白衣服很快就被撕扯开了一个口子,李悠扬没有抗拒,甚至有几分主动地笨拙地迎合,池默然似乎还残存著些意识,知道粗鲁的进入只会让身下的人受伤。他把李悠扬那漂亮而骨感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分身上,就那麽默契地彼此彼此套弄著分身,几乎是男人们渴求欲望的本能。
池默然狠狠咬著李悠扬的乳首,那带著酒气的炽热呼吸扑在了李悠扬的胸口,李悠扬在呻吟。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了快乐而小声呻吟。
热液迸发在了手上,手指间的粘腻他们却早就顾不上了,李悠扬早就在那一刻昏睡了过去。

或许是梦,那一阵的朦胧谁都说不好是真还是假的,李悠扬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唱歌,歌声悠远而熟悉,是燃木的声音,那首歌他并没有听过,但是词却知道,词是他熟悉的,因有个晚上,那个男人在他耳边叮咛著说:
“那一团吹不破地白色影子,烂在我怀里,纠缠著浮萍,这个午夜,我们睡在江南的水底”
猛地张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六点,惊讶地看著身上盖著的被子下那狼狈不堪的自己。Jing液的味道尤刺鼻,到底是谁在他耳边唱歌?
随意地套上衣服,却撞上从屋子里出来的锺誉。
锺誉拉住了李悠扬道:
“池默然早上走了,我看著他走的。”
“走了?!“李悠扬张大了眼睛。
“走了。“锺誉摊开手:“听说是家里有什麽事,说是好象是要结婚”
结婚纯属于锺誉自己胡扯的,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扯到了点子上。
李悠扬猛地甩开了锺誉的手,夺门而出。
乌镇才刚刚苏醒,半个太阳扬了起来,路边卖豆浆酒酿的早就出来了,老人们总是比年轻人们起的早,大声地在河边聊著什麽。
李悠扬不停地跑,他不知道自己什麽就管不住自己的脚,什麽要去追回那个男人。但是他自己也知道,执意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跑上了那一天两个人站的桥上,李悠扬似乎看见了池默然的影子,池默然把手放在口袋里,然後转头对他道:
“你慢了。”
李悠扬就那麽跪倒在了桥中央,狠狠地一拳头砸在了地上:
“该死!“李悠扬骂道。

“该死!“李悠扬骂道,那小子就这麽跑了,太便宜他了。
自己起的并不算晚,若要赶两个小时一班的车,现在还有一段的时间。
李悠扬凭著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执念站了起来。
“阿发哥,自行车借我!!”

顺著乌镇的风,李悠扬弓著背骑车穿梭在狭窄的弄堂里,很快就能上大路,车站不远,他还有时间,虽然不知道什麽要追回池默然,但是等见到他,大约就能明白了。

池默然拿著票静坐在了候车室,本来喧闹的候车室在他看来寂静不已,因那些声音比起他内心喧嚣,更本不值得一提。
墙上有因潮湿而染上的霉斑,墙上的锺指著八点,还有半个小时才开车,时间充裕的很。
“抱歉,你旁边有人吗?“一个喘著气的声音在池默然的耳边响起。
池默然惊讶地回过头,却对上了李悠扬的眼睛:
“你"惊讶一声,却又转淡然的笑容:“坐吧。”
“你就这麽走了?“李悠扬实在按耐不住自己几近愤怒的声音:“昨天晚上”
池默然忽然用手掩住了李悠扬的嘴,手指就放在他的唇上,一时间让李悠扬停止了呼吸。
还是带著那一点儿玩世不恭的笑容,池默然笑道:
“你昨天不是也很舒服?你啊,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流氓,或者说你还想跟我Zuo爱?”
手指顺著唇的形状抚摩,早晨等车的人并不多,空旷的候车室里,一个男人抚摩著另一个男人的唇。
悠扬几乎以池默然会吻他,但他想错了,池默然只是抽身点烟,之後吐出了白色的烟雾。
声音卡在嗓子里,悠扬觉得自己恨这个男人,却还是想要他留下来,只了,那个凌晨,在水边男人透露出的半点温柔。
池默然忽然把烟强行塞进了李悠扬的口中,李悠扬没防备地呛了一口,他并不会抽烟, 那模样确实狼狈得很,打破了刚才他所有的浪漫。
边咳嗽李悠扬边喝道:
“你干什麽?!”
池默然只是恶劣地笑,恶劣地大笑,笑声充斥了这个早上。

不是的,池默然笑出了眼泪,只要你说让我留下来,我也许真就留下来了,所以我害怕你说让我留下来,我看的出来你似乎是喜欢我的,但是咱们不能在一起,知道吗?傻瓜,小傻瓜,咱们就在这儿说再见吧,但是你只要记得,在乌镇,你夺走了燃木的爱情,所有的爱情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池默然掩著脸大笑。

李悠扬近乎绝望,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捻灭了,之後笑了笑:
“王八蛋,有他妈的那麽好笑吗!”
“是啊,你这人太逗了”
“八点十五了车是八点半开吧"李悠扬看了一眼墙上的锺。
池默然没再说什麽,拿起了背包站起身:
“你尽最後的地主之宜,把我送到车上吧。”
李悠扬没拒绝。
他什麽要拒绝?

一路上,池默然的表情很坦然,坦然地就像是要跟朋友短暂的小别。
小站不比大站,车少,人少,也不那麽有秩序。
人们背著廉价的包跟亲人们嘱咐著,说车上要注意安全,到那儿要打电话回来,不能怠慢了。
池默然任著过往行人,李悠扬却不知道该怎麽控制感情,他也不知道什麽,就想扑到这个陌生男人怀里,然後他们紧紧拥抱。
越想,眼睛越湿润,悠扬想逃了。
他慌乱地对他说:
“就先这样吧,我上课要迟到了,马上就要开车了,我走了。”
说完就要转身,而手腕却被那男人用全力握住,握地很紧,他知道,男人很有力气。
“再等等,等我走了以後,你再走。“这是池默然第一开口留他,虽然只留的住五六分钟。
又是尴尬地沈默。
乘客们陆续上车。
池默然说道:
“你听过那一首诗吗?《一切》,你知道是谁写的,就告诉我吧。”
“怎麽背。“悠扬问道。
池默然笑了: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一切语言都是重复啊,接下来怎麽背,你记得麽?”
那答案对悠扬来说是呼之欲出的,他知道这首诗,他当然知道,因他背过,可他现在怎麽都想不起来,是啊,下一句该怎麽背,这到底是谁的诗?
小姐笑著问:
“客人,上车了。”
池默然一拍李悠扬的肩膀:
“我走了,保重。”
转身上车,没有再回头,悠扬看著他坐在了靠窗户的位置上对他微笑,微笑里还是带著那点儿的玩世不恭,可是谁都不能否认,他是个有魅力的英俊男人,他有他的优雅,有他的迷人。
那麽,那究竟是谁的诗
车缓缓滑动,李悠扬想要喊,可声音还是卡在喉咙。
池默然似乎笑著对他说些什麽,是的,池默然说了什麽,可是悠扬只能看见他的嘴在动,却听不见他的声音,那是什麽的口型,是什麽的?
记忆有什麽被再挖掘出来,那确实是他背过的诗。
他读的,北岛的诗,他记得,这首诗就是叫《一切》。
悠扬下意识地追著车狂奔,他要告诉池默然他想起来了,那是北岛的诗,那确实是北岛的!

可池默然没有开窗户,只是平静地看著李悠扬追著车跑,还是那样的微笑,还是说著悠扬听不见的话。
那诗後面该怎麽背
一切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一切爱情都在心中
李悠扬愣住了,那一愣让他反而停下了脚步,实际上池默然是知道那首诗是谁写的,也知道该怎麽背下去,他刚才隔著玻璃把诗背完了。
以诗做别。
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

车远去了,要去那个喧嚣的,悠扬不熟悉的城市,之後,他们没有交集。
真是个,短暂而伤感的梦啊。
李悠扬苦笑,虽然他不是燃木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就在那之後的三个多月,发生了改变。
那三个多月之後发生的事

篇尾,北岛,一切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
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

一切希望都带著注释
一切信仰都带著呻吟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十一月的浙江阴天多,并没有太明显的季节之分,像是忽然就冷下来,却又没有冷地那麽彻底。
早晨腾起的雾笼了整个城市,雾气很大,十步便再也看不清晰。
池默然从父母家搬了出去,乾脆一个人住了比较爽气些。当然他也有进步,就是起码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小名叫英英。
母亲一直唠叨著,没给她和英英带两块儿蓝印布回来,听说那里的酒酿也比杭州好吃,味道醇厚的多,回味也好。
英英算是个耐看的女人,很典型的江南风情,并不多话,除了父母逼迫要跟池默然见面之外,她从不主动给池默然打电话。
两家越来越熟络,隔三差五的就到了一起吃一顿所谓的团圆饭。
席间两个年轻人不多话,但是长辈们看来,他们这是出於羞涩,在他们眼里,这两人早已经是恩爱的一对。
吃完饭了,长辈们就让他们两个人独,池默然越发觉得自己跟英英之间有了默契,两个人纵然不是恩爱夫妻以後也绝对做不了冤家。英英收敛了自己在最初的锋芒之後,倒不失一个好女子。
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池默然就是燃木,她很好地给他保了密。
“你从乌镇回来整个人都变了,乌镇有什麽?“英英拿了一杯咖啡看著池默然给吉他调音。
池默然没有理他,转身去开了电脑的按钮。
“结婚了,咱们就去乌镇,你看怎麽样?“英英把手里的杯子放在电脑桌上。
池默然只冷笑:
“那可太委屈你了,你爸指望我带你去欧洲呢。”
“我们两个谁都没对结婚抱什麽希望,去哪儿都是一样,更何况,我对那儿很好奇,你三个月里可是没写一首歌了。”
“闭嘴。“池默然把吉他往床上一砸,冷冷地走去了窗口。
英英笑了笑:
“不说了,你这带的是高二吧?够累的,咱们爸爸商量著,你要是上进的话,在三十五岁之前就能进教育局机关工作,我也希望我以後的丈夫起码有这个能力”
池默然没听见他到底说了什麽,只是看著窗外,又下雨了,李悠扬现在还好吧。

李悠扬还是像从前那样做一个初中的语文老师,上班,下班,照顾学生,自得其乐。他的桌子上放了一本北岛的诗集,始终翻著那一页一切。
只是有一样悠扬还是不明白,那一日醒来,他依稀听到的歌究竟是谁唱的,唱的是池默然告诉他的词,不该是池默然,池默然并不懂得唱歌,那麽就是锺誉麽?

好几悠扬试探锺誉的时候,锺誉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但悠扬确实是听到了那一首歌,他似乎连调子都能哼的出来,那确实是燃木的歌。
锺誉始终没有走的意思,却很照顾悠扬,早饭午饭晚饭都给安排的相当有条,开学了,老师们来了,他就自己去外面租了个房子住,事实上锺誉也不知道自己要住到什麽时候,他只知道池默然离开之後,他就是悠扬唯一的可能。
当然还有一个秘密锺誉始终没有跟李悠扬说过。
池默然离开的那一天,在悠扬房间曾经留下过一张纸条,上面写著自己的手机号码,只是悠扬追的太急,没来得及看见那字条,而那一张字条进了锺誉的口袋,之後被撕碎扔进了河里。

“锺誉,我去上班了。“李悠扬把剩下的馒头放在盘子里朝著锺誉道。
锺誉笑著拥抱了悠扬:
“去吧,早点儿回来。”
悠扬并不抗拒锺誉的拥抱,这让锺誉相当欢欣,这像是他的特权,他充分享用著。
“晚上我要辅导他们作文,你别等我了,自己吃饭吧。”
悠扬说完推门就要出去,锺誉却笑道:
“我给你送饭。”
他们现在的生活没有了池默然的打扰,俨然像是一对甜蜜眷侣,锺誉满足了,要是这样的日子多过些时候就好了,好在李悠扬并不喜欢他提起池默然的事,池默然就像是在他们的生活里蒸发了一般。
但只有李悠扬知道,池默然是蒸发了,那一股气虽然看不见了,却直钻去心里。

学校小,学生不多,李悠扬在所有人看来做的是没什麽大前途的工作,以後就算是结婚也不见得有多少姑娘愿意嫁给他。
“好,现在请刘辉同学给我们做课前的课外知识介绍或者是作品朗诵。“李悠扬把书放下,带领著孩子拍手。
一个羞涩的男孩子扭捏地走上讲台,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道:
“我给大家朗诵的是,北岛的《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悠扬的心脏针刺似地痛苦。
北岛连诗人的名字也能勾起回忆。
“很好。“依然要微笑,依然要拍手:“大家要向刘辉同学好好学习,下面我们来复习,大家把书翻到”
课堂气氛相当平静,悠扬到底不是默然,没有办法带动课堂气氛,好在不少孩子都知道了学习的重要性,十一月临近年底都用功不少。
“所以说,这个课文体现了作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思想,你们在书旁边做好笔记,考试的时候都要考的!”
李悠扬在黑板上把重点写了出来,让下面的孩子记下来。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先说闻到了糊味儿,开始谁都没有在意,後来糊味儿越来越重,连李悠扬都觉得呛人,这才打开门。
这一开门却愣住了对面的木房子烧起来了,连教学楼都是木质地的,相当容易著火,火势蔓延地相当迅速。
孩子们吓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有烟呛进来才有些知道哭,李悠扬知道再也耽误不得,当机立断让孩子们都脱下了外衣捂住鼻子,他给掩护著往外疏导。
学校的防火措施并不妥善,不少防火栓只是个幌子,这个时候暴露出来的弊端让人心寒得很。
“李老师!!!!!!!!!!!!“一个女学生尖叫出声,她眼看著那一根火柱砸了下去,那一条火线隔断了李悠扬的出路。

“你们别管我!!!“李悠扬吼道:“往外跑!!!我这一条路走不通,你们从西边的楼梯下去,估计那儿还没被怎麽烧著!!快!!!!”
就在那个时候,李悠扬听到自己身後的哭声,那是个孩子的哭声

池默然的家庭聚餐怕是到半夜才能结束,池默然皱著眉头只是喝酒。
英英的父亲和池默然的父亲谈笑风生:
“咱们两家算是有缘分,没缘分哪儿结的了夫妻,我说老池啊,默然是个好孩子,我看的出来,是个好孩子!”
“老何啊,“池父笑道:“你家英英也是,越出落越漂亮了啊。”
才说著,英英父亲的手机就响了。
“什麽?!你说什麽?啊啊,我知道了,我跟老池就过去,行,行,就这样!!”
池父问道:
“老何啊,怎麽了?工作上的事儿?”
“咱们赶快走,详细的事到局里咱们再说,扯出了不少事儿,嘉兴教育局刚来电话,说一个初中失火了,是学校防火措施上的问题,还有人没找到,目前没抢救过来的孩子已经有七个了。”
池默然心里徒然升起个不好的念头,却一不小心碰著了遥控器的开关。
“目前还有十七名失踪者,包括一名教师十六名学生”
池默然倒吸了口气,这不是自己曾经进去过的学校
那悠扬
筷子掉到了地上。
英英猛地回头盯著池默然的脸,她从没在池默然脸上发现过那样的表情,惊慌而不知所措。
“妈!!“池默然忽然道:“咱们家的车先借我,我的车还在修,来不及了,我马上要开走!!!!!!!!”
“默然啊,已经晚上了哦,要去哪里哦!”
英英把目光重播到了电视萤幕上:
“是那里麽?”
池默然没有再说什麽,而是夺过了钥匙,冲进了夜色里。

那是火,鲜W的火,红色,炽热地打在人的皮肤上,之後就是灼烧。
悠扬循著孩子的声音,那一刻他几乎用尽了生命里所有的视力去努力辨认著浓烟里的人。孩子似乎也听见了人的声音,猛地把头转过来,用惊恐地目光看著悠扬。
“救命救救命"他哭闹。

悠扬向他伸出了手:
“我是你的老师!!过来!拉住我的手!!抱住我!!我带你出去!!!!!”
保护学生,近乎于老师的本能,以生命去守护著他。
孩子像是能够抓住唯一希望般地猛地扑了过来
又是坍塌,烧毁了的东西坍塌下来。

消防车开来一路都是喧嚣的声音,也有的人隔岸观火,有一半幸灾乐祸。
电视台的大声对著摄像机说:
“十七名失踪者,其中十六名学生,一名教师”

“老师!!!!!!“那孩子哭喊著,他知道,自己已经可以逃出去了,但是李老师不行,他就眼看著架子坍塌砸在了李悠扬的身上。
“告诉我你的名字!!“李悠扬尽量让那孩子放松自己的神经,尽管腿上传来锐痛。
孩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我叫吴水生吴水生”
“快点儿跑出去!!!快点儿!!!!!!!!“李悠扬近乎声嘶力竭。
孩子被吓著了,被那声嘶力竭给吓住了,本能地猛转过头,一口气冲了出去。那一瞬间, 看见了孩子的背影,李悠扬像是一下子被解放了似地轻松下来,之後在那一片热气里,浮现的只有池默然的脸。
我大概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悠扬的头缓缓靠在了地上,这个夏天,也没有这麽热吧。
我要是成烈士了,你在电视前也还是得带著一副玩世不恭的流氓相。
我啊,真的特别讨厌你真的特别特别地讨厌

黑夜吞噬了整条高速公路干线,池默然开著车,开著广播,这事儿因是学校防火措施不合格所以闹地大,扯出不少事儿来,广播连著电视台猛得时事追踪,而池默然只关心一个人的生死存亡。
没什麽车,池默然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熄灭了,但是人们还是在半个废墟里搜寻著尚未找到的孩子和大人。
池默然才下车就看见了锺誉,那个不好的念头爆炸了,没有找到的那一名老师就是李悠扬。
忘记了锁车,径直狂奔向那一片废墟,他只想亲手翻开那一片的废墟一定要亲眼确认他沈睡止。
锺誉惊讶地看著池默然,他没有想到池默然会再来,以前的池默然不见了,他第一见到这麽冲动的他。
所有的警察都拦下了池默然,池默然发疯似地想要挣脱开他们的手。
警察说:
“先生, 冷静冷静,我们会把您的孩子救出来的,请相信我们”
“放屁!!“池默然怒喝,已经忘记了什麽用词素雅:“全都他妈的给我滚开!!”

警察一怔,想著毕竟是家属,难免心急,也就不那麽计较,只是这人却像是疯了一般,拉也拉不住。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说是市长的车就快到了,还说惊动了省教育局的,省教育局局长马上也要到了,那些个警察立刻肃然起敬却冷不防一松了手,却被池默然那麽一推,谁都没拦下那个疯子。
姑且就叫他疯子,失了心的疯子。

被压在下面的孩子有的死了,有的伤了,陆续被找到,可是依然没有悠扬。
池默然沈默地咬著下唇,咬出了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跟个孩子似地,几乎翻遍了瓦砾。
是啊,池默然想笑,却笑地比哭还难看,悠扬怎麽会在这些下面?
外面的人说,把那个疯子从里面拖出来!!!!市长要来了,教育局长要来了,把疯子拖出来!!!

悠扬,你出来,你只要出来,燃木就你唱一辈子的歌!
你出来,你这个恶劣的傻瓜,你这个恶劣的傻瓜,我不说,你就装做什麽都不知道?!我给了你手机号码,可是你什麽不打?我等你的电话,每个晚上等得快要发疯了,可是你没有打给我过一。
所以你出来!!你出来我揍你一顿!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一切语言都是重复!一切交往都是初逢!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疯子拼命地在寻找的时候朗诵著诗歌,有人听过那诗,有人没听过

黑色的轿车开到了废墟前面,下车的人永远带著他们的雍容。
“老池啊,我们到了!”
局长副局长下车,皱起了眉头,那一头,嘉兴教育局的局长也到了,立刻下车和他们握手,说是连市长都惊动了。
“老池啊,那里面是怎麽回事啊?“何局长问道。
池副局长朝人群尽头看了一眼,立刻有人赔笑道:

“那不是麽,那个人可能是家属,所以情绪激动,有些不太正常,我们不是正在拦麽?当然了,我们是要本著不伤害家属感情的情况下”
“哦,“池副局长略微点头:“他是在找他的孩子吧,他嘴里在念诗?”
“可不!“一个警察笑道:“也够难他们的了”
“等等!!“何局长忽然压低了声音:“老池你看那人不是”
池副局长一愣,再一看那人,却惊住了,那人正是自己的儿子池默然。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说是架子下面有人

李悠扬已经不剩什麽清醒地意识,只是朦胧听见了什麽声音,像是分别的时候池默然念的诗。
这人在这个时候还要这麽烦著我
池默然,其实我爱的不是燃木是你啊那天要是能留下你就好了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吧?

十一

“人!!!“所有人都拥向了那个方向:“这儿有人!!!!担架过来!!!过来!!!!!!!!!!”
池默然觉得那一回头像是一个世纪的事儿,刚要跑过去,却被人按了下来:
“先生,您妨碍我们的工作了,您的家属一定能找到,一定没事儿,您去外面等待好麽?都像您这样跑进来,我们的工作怎麽进行下去?”
“放手!!“池默然怒喝。
没有人管池默然的抗议,该把他拖出去的人还是把他按住不放。
“市长和教育局长都来了,您啊,抱歉了!!”
池默然一愣,却在一回头见到了自己父亲的脸,满脸的怒容。
或许池默然他向来从容不迫,但是他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他父亲只说了句:
“成什麽体统!”

单架就在这个时候从池默然的眼前从他的眼前E过去,那人的脸已经全然熏得不成样子了,手无力地垂搭著,所有人看著那个人的出土,都说是尸体。
或许就在交错的一瞬间,池默然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就算是脸看不清楚
“悠"声音卡在喉咙里。
并不确定,却听见一个孩子忽然哭喊著,大叫了他的名字,他喊,李老师!!我出来了!李老师!!!!!!!我是吴水生啊!!!!!
这个时候记者非常是时候地见缝插针,一把把话筒举到了孩子的嘴边:
“请你讲述一下刚才的情景好麽?是这位老师救了你吗?”
霎时,所有人都对舍己救人的老师b生了兴趣,却见担架上的人动了一动,才被E出去,就有一群人蜂拥而上。
“您是怎麽救他的!您就孩子的时候想了些什麽!您”
池副局长一直紧抓著自己儿子的手, 他并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什麽时候就在这里跟这个担架上的人建立了战斗友谊,他起码没有见过儿子失态过,是的,儿子不能失态,因他是他的儿子,他要起码给自己这个做爸爸的面子。

“默然!“低喝一声:“大家都看著呢!你何叔叔也看著!!”

悠扬身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里一层外一层的,谁都要采访英雄,采访这个躺在担架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
只有孩子了自己的老师拼命拨开人群,说谁来救救老师?!谁来救?!

“我操他妈!“池默然没有办法再保持缄默,这些人在他眼前晃,他只想杀出条血路出来,这个飘扬著碳火味道的江南啊。
甩开了父亲的手,没带半点儿的犹豫。
几乎是拨开的人群,悠扬似乎再地昏了过去,池默然脱下衣服裹在了他身上,之後对著医生喝道:
“还愣著干什麽?!还不E去医院抢救!!!!!!!”
池默然的手臂宛若翅膀一般地覆盖著悠扬,他随著救护车一起离开,没有再看父亲一眼。

池默然用袖子想把悠扬的脸擦乾净,就算是黑著脸,悠扬还是悠扬。
戴著氧气罩,手上也打上了针,池默然只觉得,眼前的人脆弱地像是要断了一般。苦笑著用手指抚摩著悠扬的脸。
你可以说我没心肺,只是这辈子让我这麽心疼的,怎麽就偏是你?
医生们脸色凝重,池默然把悠扬的手攥在了手心里,之後贴在脸上,顾不得谁的眼神。

大难并轮不著悠扬死。
他活下来了。
人还没苏醒,却已经成了英雄,那白色床边全然是篮。
锺誉来了一,却又没说什麽就走了,眼神很绝望,但是在知道悠扬并没有生命危险,还是带著欣欣然的表情。

悠扬醒了是在三天後的早晨,池默然把窗帘给拉开。
悠扬只觉得张不开眼睛,眼皮颤动,却见一个人站在窗口,背光,看不清楚。氧气罩没拿下来,说不出一句话,之後那个人影就越来越接近他。
还是看不清晰。
那人用手摘下了他的氧气罩,管不了许多。
“锺誉?“没那麽些个力气,声音虚浮带著气的音。
“混帐。“那人笑著吻住李悠扬,多少带著惩罚意味的吻,强行翘开了悠扬的唇,舌卷过了悠扬的齿列,迅速捕捉了他的舌头。
手指掩住了悠扬的眼睛,之後在他耳边呢喃:
“再猜,到底是谁,猜不准了我就地把你给强暴了!”
那玩世不恭的态度再熟悉不过。

悠扬急不可耐地张开眼睛,池默然就真的在自己身边。
“池”
“晚了。“池默然在悠扬的喉结上猛咬一口,之後用舌爱抚著那一片的敏感。
本是个无心的玩笑,李悠扬却一本正经地道:
“你回来啦?”
这麽一问,却让池默然心里一暖:
“回来了。”
“什麽回来?”
池默然一挑嘴角:
“不回来不行,燃木说,他要给你唱一辈子歌,你看怎麽办吧。”

十二

“你说什麽?“悠扬张大了眼睛:“你在说”
池默然头疼不已,有时候对方迟钝些实在让人手足无措:
“你啊"池默然笑著用手指按在了他的头上:“够笨的,你一好了,我马上就强暴你。“嘴角挑起了略带邪恶的笑。
“流氓!!“悠扬把头偏去了一边,只是池默然刚才说的话的意思,他并不明白。
池默然看悠扬当真生气,反而一笑,坐在他的身边,攥住他的手:
“好,我唱歌给你听,小笨蛋,真跟我生气?”
“得了,你五音不全的,谁听。“悠扬还是正眼不看池默然一下儿。
池默然一听他都说到这分儿上了,眼皮底下的人居然还是不明白怎麽回事儿,不由怒从心起:
“是啊,那你听锺誉唱去吧!爱听他唱听他唱去!我自作聪明自做多情了!你就算是跟他一起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好,你李悠扬有本事!”
说完抽身就走,一开门冷不防撞上锺誉,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没说径自离去。
锺誉没明白是怎麽回事儿,推了门进来,看悠扬已经醒了,不免笑著把手上的水果放下来:
“怎麽?醒了?昨天送来的鸡汤喝了吗?隔壁的姆妈说什麽也要让我给你带过来,不不,你还没醒呢,怎麽喝,你看我糊涂的,怎麽样,感觉怎麽样?”
悠扬往门口看了一眼,皱眉道:
“他走了?”
锺誉知道悠扬指的是谁,笑了笑:
“走了,你把那老兄给惹火咯。”

“我也不知道他"悠扬一脸无辜:“我就说他五音不全怎麽了,谁让他一来就要给我唱歌,明明是他一来就提你,所以我才"还没说完,悠扬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锺誉倒不生气,照旧一笑:
“我给你叫医生吧,刚醒对麽?我说那位老兄也真够粗心的了。”
悠扬还是一笑,没说什麽。
锺誉按了铃,对他道:
“我一直很担心你,悠扬,你一受伤我连晚上的觉都睡不塌实,你知道我心里想什麽的,对吧?”
说到这儿,锺誉看见悠扬还是愣了愣,他宽慰了些,起码,悠扬心里多少还是有他的。
“还有,“锺誉听到了外面医生的脚步声,猛地吻上了悠扬:“给个忠告,别对池默然抱太大希望,他这样的人,不会了你牺牲什麽的,他牺牲不起,也没有那个觉悟,但是我,不一样”
锺誉知道,在什麽情况下能给眼前的人留下最厚的印象,没错,他是自己的,因池默然绝对没有任何办法跟李悠扬走到一起他们,不是生活在一个环境里的人。

池默然还没走出医院,就看见自己父亲的身影,他知道,父亲是了自己才过来的,不关公事。
“混帐!你就这麽丢下你母亲跟英英跑过来了?“池副局长的火气一发而不可收拾。
池默然把手插在口袋里冷冷一笑:
“你们给我找的未婚妻我就一定有这个义务照顾?”
“你!!!!“池副局长的火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池默然依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头转去了窗口,这里已经看不见水乡了,却依然能听见摇橹的声音,还有吆喝声,木楼的咯吱声。
“那孩子,是谁?”
池默然一怔,他知道说的是谁:
“朋友。“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带我见见他。”
池默然没想到父亲居然提这样的要求,还来不及要拒绝,但池副局长管不了那麽多,只道:
“下午,安排一下儿,我要见他。”

李悠扬一醒,烦心的事儿就全上来了,外面不少记者等著采访,医生一说已经没什麽大碍了,这些个人便一涌而上,围著李悠扬,李悠扬俨然成了英雄,浴火英雄。
锺誉想了他拦下人,却不得其法,人越发喧嚣。
不少人把注意力转向了锺誉,连问他是李悠扬的家属麽?若是家属就谈一谈感想,说还要给李悠扬做个访谈什麽。
锺誉知道机会终於来了,他不能放开这个机会,他只有拼死一搏,因他有想要的东西,名誉,金钱,还有李悠扬。
“我,“锺誉吸了口气:“是悠扬的朋友,也是他喜欢的歌手”

英英把头一E,刚好对上电视萤幕。

那个叫锺誉的年轻人笑著道:
“我是燃木。”
英英笑了笑,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剥一半像是想起什麽似地,掩著嘴笑。
“英英哦,什麽东西那麽好笑啦?“她的母亲奇怪地看著女儿的表情。
英英只笑道:
“有意思的事儿出来了,妈,我打算要去嘉兴一些日子。”

燃木?!这个消息让所有年轻人沸腾。
燃木终於露出了他的真面目,这个一直活跃在网路上的歌手,终於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而且竟然是这浴火英雄的朋友。

纠葛越发刻。

下午,池副局长,打开了李悠扬病房的门。
十三

事实上,锺誉的举动也把悠扬给吓了一大跳,燃木实在不是个爱抛头露面的人,究竟是什麽驱使锺誉做了这个决定,悠扬实在拿捏不稳。
锺誉吸引走了几乎大半人的目光,悠扬也趁著这个时候才缓了一口气。
门猛地被打开,并不友善,李悠扬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一级本能防卫。
进门的男人李悠扬发誓绝不认识,那男人略微带著一点儿诧异,那诧异让他眼角的皱纹越发刻:
“我是池默然的父亲。”
悠扬猛地坐起身,惶恐地叫了声:
“池伯伯。”
这一声叫的非常讨喜,池副局长笑了笑,按下他的身体,让他不要拘束。
池副局长看不出李悠扬究竟哪儿特别,倒是个乾净而漂亮的男孩子,头发柔柔贴在前额,眼睛不大,却透出了一汪子的水似的,一眨眼,生怕水掉下来,一脸稚气,却不失去倔强。
“别客气,好好休息,你跟默然是朋友,这孩子,我从来没见他这麽急,呵呵。”
才说著,校长就推门而入,那姿势滑稽的很,见了池副局长,一个立正就差没行军礼,一个劲儿跟报时钟似地点头:
“啊呀呀,局长您来了,啊呀呀,真是,啊呀呀,这个,啊呀呀”
悠扬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眼前的是教育局长,身体刹那僵硬,这个时候校长立刻一拍悠扬的背,整个儿跟悠扬是自己儿子似地,当然了,只要谁能帮著他跟领导套个近乎,他不在乎自己做儿子还是做父亲的,见面九分亲。
“啊呀呀!悠扬啊,还不快点儿叫局长,这可是啊,这可是我们省里的局长,平时看不见的!!快点儿,啊呀呀,您看看,这个就是我们舍己人的老师,李老师,您看看,您都亲自来了,啊呀呀”
“池局长"李悠扬刚一开口,池副局长就笑著拦下他。

“别客气,你跟默然是朋友,照旧叫我伯伯,不碍事,不碍事。”
几个人笑成一团,却各怀心事。

池默然来不及挡著父亲,却在电视上看到了那麽荒唐的新闻。
几近于怒火中烧,而肇事者却在这个时候在他面前欣然露面。
“我有话要跟你说。“锺誉挡在了池默然的面前。
“说。“池默然眼神里的温度凝到了零下。
医院的走廊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静的奇怪,阳光拉扯著两个人的影子。
“把燃木的名字和悠扬给我。“锺誉终於开口了。
池默然冷笑:
“你未免太过分了。”
锺誉冷不防地提起了池默然的领子,喝道:
“你有了那麽多!!你父亲是教育局的副局长!你能得到的太多了!我失业!我只在小酒吧里打工,你有那麽多的女人供你挑选,我只要悠扬一个!!我过分?!我只是执著於自己想要的东西”
尚未说完,池默然一反手就把锺誉打倒在地上,之後迅速用手把他狠狠按在地上:
“你可以去得到你想要的,但是不是通过这样的途径,你现在是偷,明白麽?!”
锺誉讥讽道:
“只有满足的人才说出这麽傲慢的话,因你有的东西太多了!池默然,你有的东西太多了!!!”
再一翻身,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开始了。
池默然很少动手,这几天一切都像要把他的理智磨去边缘一般。
身体的疼痛,池默然并不想放过身下的男人,太过卑鄙太过无耻,悠扬悠扬会因误会而爱上这个男人?
後悔,池默然後悔,开始只是玩笑之谈,怎麽会到如此地步。
唯一有一点没有办法料到他爱上了悠扬。
他狠狠把锺誉的头按在地上,锺誉因痛苦而扭曲了脸,他也知道,池默然真的愤怒了。
“你赢了。“锺誉一笑。
池默然狠狠松开了手,起身就走。
锺誉却在後面叫住了他:
“池默然,你不会坦白的,因只要你坦白了自己是燃木,那麽你的生活就会混乱成一片,想想吧,你的生活不再会回到轨道上。”
池默然知道,锺誉说的是对的,他不会坦白自己是燃木,他没有办法再坦白。
只是,池默然合上眼睛悠扬,就算是这样,还会爱他吗?

约莫和锺誉纠缠了四十分钟,再赶去病房,父亲已经不在了。
夕阳西下,落落馀辉,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悠扬回头看他。
“什麽,不告诉我,你父亲是教育局的局长?”
“哦,是吗。“池默然仿佛事不关己,关上门点上一支烟,他没靠近悠扬,他不想让悠扬看见脸上的伤。
“没想到你还是干部子弟。“悠扬一笑,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夸奖亦或是陈述。
“哦,是吗。“池默然的回答依然一样。
“看见锺誉了吗?“悠扬想起什麽似地问道。
池默然凛然地挑起嘴角,一偏头,微微眯起那凌厉的眼睛:
“看见了又怎麽样?把他给你找来?你的燃木正忙著应酬,以後他要发达了,呵呵呵呵。”
“你这是嫉妒!“悠扬正色道。
“嫉妒?我嫉妒?我池默然嫉妒他?“池默然大笑起来:“未免也太荒谬了!“那大笑牵扯著他的身体,受伤的身体因颤动而疼痛不已,不小心呻吟出声。
“你怎麽了?!“悠扬捕捉到了这异样。

“没怎麽。“否认,还是否认。
池默然是无论到了什麽时候还会死鸭子撑嘴硬的家夥。
悠扬也知道这一点,让池默然过来是不可能了,只能自己过去,於是掀起被子就要过来。
池默然心疼了,他舍不得,舍不得悠扬才醒就下床,尽管他知道,悠扬不是女人。
“你别动,“池默然捻灭了烟:“我过去。”

近凝视著池默然的脸,脸上像是地图一样,青一块儿,紫一块儿,悠扬忽然觉得,池默然就像自己教的孩子一样,他们打架,他们摔交,於是脸上弄的一块儿青,一块儿紫。
悠扬一笑,手抚上池默然的脸:
“摔交了?打架了?恩?”
池默然并不习惯这麽被对待,本能地一躲。
“看够了?“语气里带著七分的怒,眼前这个迟钝的人啊,池默然迁怒於他了。
“怎麽弄的?”
“摔的。“依然没好气。
“怎麽摔的?“悠扬一副好性子,不似当初。
“你有完没完?!我池默然不用你假惺惺的可怜,你大可把这些精力放在锺誉身上!你以我是谁啊?!你真有本事你舔啊!你有本事你舔我的伤口啊!你有本事麽?你”
话未说完,脸上一阵湿润,温热的是人的舌。
温柔的舌舔著池默然的伤口,仔仔细细。

悠扬合著眼睛,夕阳笼罩住了他们。

其实,我只想跟你,老死在乌镇,就跟你

彼此心里一样的话,不知道如何传达才好。

十四

身体一震,悠扬的呼吸就徘徊在耳边,之後吹拂在脸上。
舌滑过脸上的皮肤带著细微的声音,嘶嘶的
悠扬一下子变成了一条媚人的蛇,缠绕住了池默然的身体,之後消磨他的意志,而他自己偏还带著一脸的乾净,比谁都无辜。
带著细细血丝的伤口一下子温热了起来,顺著伤口,慢慢的舔过鼻梁,面颊,之後
池默然猛地抓住了悠扬的身体,对著唇狠狠吻了,几乎要吞没了那一张淡红的唇。
男人的唇不像女人,没有唇膏的香味,而悠扬的唇又和默然吻过的别的男人的唇不一样,还是水的味道,淡淡的是江南水,割舍不掉的诱惑。
池默然精通於此道,他知道如何用舌缠绕住悠扬的舌,之後将他勾出口腔,他要惩罚那诱人的小舌头,和诱人的人。
重心不稳,跌去了床上悠扬的伤口在撞击中感到痛苦不已,轻呼出声,这才给了池默然理智。
迅速离开,生怕再近一步就要再度点火,池默然用手猛地抹了一把脸,之後起身。
“晚上吃什麽,我给你买去。“池默然背著悠扬。
还没走出去,手就被紧紧拽住,池默然心脏猛烈地一跳,仿佛那一跳之後就不再跳动。回头,悠扬的脸已经涨红。
“池默然我”
池默然被悠扬那个表情弄的哭笑不得。
手粗鲁地一抹悠扬的头,之後坐在他的身边。
悠扬只觉得身体被缓缓推倒,那个瞬间是个漫长的梦。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冲淡了不少,蓝白条纹的裤子粗鲁地被褪了下来,之後悠扬本能的把头藏在了枕头里。
池默然笑话他:
“你自己解决,还要我帮你?你今年多大啊?”
悠扬已经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
紧张麽?
池默然讪笑。
之後他用修长的手指掩住了悠扬的眼睛,然後告诉他:

“我第一这麽伺候一个男人,李悠扬,你给我记著点儿。”
将悠扬的分身含入口中,同样运用舌头不断的给予刺激,分身越发的兴奋,甚至能在口腔中感受的到分身的脉动。
悠扬因快感而不住颤动,让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上一分别的晚上。
或许只有他才能碰他,就这样,锺誉也不行,虽然他不讨厌锺誉,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儿喜欢。
Jing液喷射了出来,在池默然的口腔里,池默然从容地站起身,将Jing液吐进床边的痰盂里。随後对悠扬笑了笑。
悠扬还是紧拽著枕头不放,仿佛枕头跟他有什麽仇似的。
“喂!“池默然扯了扯悠扬的胳膊:“喂!完事儿了连句谢都没有?”
李悠扬乾脆一翻身钻被子里,好不滑稽的动作,近乎於稚气。
池默然笑了一阵,两个人还是沈默。
“你,“默然开口了:“喜欢锺誉还是我?”
李悠扬没出声。
“锺誉也跟你做过这样的事?“池默然把盖在悠扬脸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这句话却激怒了李悠扬,他池默然把他看成什麽样子的人,转头,怒目而视,不同於之前的羞涩,那是另一个李悠扬。
“做了?“池默然冷笑:“男人之间这样的事就别遮掩了。”
“那你也跟别人做这事?“悠扬一个反问。
池默然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之後转身道:
“一般都是钱玩儿的。”
话才说完,李悠扬就一脚把池默然给踹下床了。
“没错!我就是喜欢锺誉!从头到脚喜欢的都是他!”
本是反话,池默然当真了,一张脸黑著,难看到了家。
事情往往就坏在情人们的赌气上,纵然有胸怀可以纳天地,爱情却只有那麽窄的空间,容不得尘埃。
池默然的手机响起的声音很突兀,没看悠扬一眼,拿起手机:
“喂,啊,哦,哦,什麽?是吗?你都知道了?呵呵,我去接你,就这样。”
挂断。
池默然使用的基本都是语气助词,李悠扬听不出端倪。
“你晚上想吃什麽,我买回来,晚上我还有事,你让你的锺誉陪你吧。”
“是谁的电话?“李悠扬问出口才发现这个问题并不是自己该问的。
池默然没有遮掩,回答了三个字:
“未婚妻。”
是吗?

悠扬笑了笑,干部子弟终究是不一样的。
“哦,那你去吧,一会儿有学生来看我,会带饭过来,你忙你的去吧。”
“你"池默然想说什麽,却又止住了,一声没吭地开门出去。
门关上的一刹那,悠扬说:
“池默然,我喜欢的是你。”
是啊,我喜欢的是你,不然怎麽能让你碰我?
可是你钱也能找几个人来玩玩。

或许日子对於池默然来说是无休止的烦乱,但是对於锺誉来说,却借这个机会认识了不少的人。
比如那天回家,他碰见的女人,一个好看而精明的女人。
她说她是浙江某娱乐报的副主编,实在是欣赏燃木的音乐,所以就亲自过来了,好在遇见她的时候,不再有别的记者,他们想燃木跑不了,明天再来蹲坑就是,不是大腕儿就有这个好。
锺誉客气地请她进了屋子李悠扬的屋子。
灯一开,脸上身上的伤痕就看的清晰了。
女人抽了一口气。
是的,要介绍一下这一位女士。有个温柔的名字,陆秋燕。
陆秋燕倒吸了一口气,她问这脸上的伤是怎麽回事儿?
锺誉憨厚一笑:
“没什麽的,自己摔的。”
女人的心思缜密,不肯相信,这倒手的新闻怎麽能让别人给抢了去。
锺誉还是憨厚的样子:
“没事儿,他也不是故意的,真的,毕竟是省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难免有点儿傲气,真的不是他的错。”
“省教育局副局长?!“陆秋燕的眼睛亮了,扯出来了个教育局副局长,这下未免太有趣了。
这时候,乌镇的房子,已经在一片黑色里沈默了。
水声依旧,船还是穿过那幽暗的桥洞。

池默然接到英英是晚上八点的事了,英英把墨镜一摘,对池默然笑了笑,把包扔给了他。
“你来做什麽?“池默然半带不耐烦。
英英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啊,不干什麽,看好戏,闲著也是闲著,暑假里的。”
说完又往前走,没走两不,再度停下转身: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既不站在他那边儿,也不在你那边儿,我是个看客,就这样,别自做多情啊。”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锺誉。
明天还没有到来,一切都堆积在了这个夜里,天晓得会有什麽事。

十五

悠扬靠在床上,这一段时间能让他思考不少东西。
池默然其人,悠扬第一看见他,他只是个剪影,无聊之至。
他没有好脾气,时而温柔,时而暴虐,没有人能预料。
悠扬摊开手掌,什麽才是你真正的性格?你又隐藏了多少。
又按住被子自己又何尝不是。
一切都怪罪於那一晚上,水实在是太寂寞了,还有那灼烧人的酒精。

晚上还有人要来看自己。
一个脑袋钻了进门来,悠扬笑著招手:
“进来吧。”
孩子憨厚一笑:
“老师。”
这个孩子是他救下的,一下子跟自己亲昵起来。事实上悠扬也不知道当初怎麽有那麽大的勇气,或许该称之本能。
“阿爸,姆妈在後面,老师身体好了吗?”
吴水生天生生的就比别人矮两个头,在班里面是受欺负的孩子,纵然是老师也容易忽略了他,那一天的疏导,多少也有老师的责任,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孩子。
“那个火气老大的叔叔走了?“吴水生大眼珠子一转,没看见池默然。
“啊,走了。“悠扬笑了笑,他发现自己对待任何人都能温柔,而脾气全然给了池默然,全给了他。
“我觉得叔叔火气大,但是是好人。“吴水生自然有他的见解。
悠扬一笑:
“是吗?我看他不像。”
孩子摇头,道:
“那天老师快死了,叔叔比所有人都急,很多人都以叔叔是疯子,他冲进去找老师,又被很多人拖出来,那些警察叔叔可凶类,多少凶啦。”
悠扬心头猛地一颤,那天晚上,他并不知道是什麽样子,他不知道池默然是怎麽来的,又怎麽找到他的。
不,池默然不会是那样的人,就算人死在他面前,这个冷漠淡然的男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第二否定,却又不该是这样,刚才那个所谓淡漠的男人在这里无故发了一通的火才回去的。
之前,他一直以默然是爱他的,但是默然有後台,他要发达的,他之前用钱就能买到个男人。
买到个男人。
悠扬从窗户的反光上看著自己的脸,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毫无特性的男人,池默然凭什麽又爱他呢?
“老师,“水生拉了拉悠扬:“你怎麽了?”
悠扬还要说什麽呢,水生的父母就进来了。朴实的人,笑容可掬。越是朴实的人越是承了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
一家子拿了不少咸菜,水果,粥,式样丰富极了,还有自家晒的鱼干,乾菜,堆了整整的一桌子。
悠扬心里挺塌实的,收他们的礼物,得到的是祝福。
有些个,想必是池默然不常吃的,悠扬想著,留什麽给池默然好?

纵然表面上谁都不让著谁,纵然悠扬能对池默然怒目而视,但他总是想著他的。
所以,一切爱情都在心中。
你无法保证,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层强撑面子的薄面具。

池默然住的地方是离医院不远的宾馆,英英也被安排在了这里。
晚上池默然没有再去看过悠扬。
他突然想起了包侧边口袋里的口琴。
上一首写好的歌,没有来得及录,那歌词已经被锺誉盗去了一半。
再摊开白纸,想写点而什麽,写不出来。
辗转反侧了一阵子,口琴捏在手里,依然写不出来。
吸一口气,拔开笔帽,迅速写下三个字:
“我爱你。”
发现这个晚场除了这麽一句话,什麽也写不出来。
自己事实上看似强势却懦弱。
懦弱的很。
外强中乾。
池默然胡乱地在纸上写,不停地写不停地写。
写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大大小小,胖胖瘦瘦,高高低低,横横竖竖。
那张纸飞落到了地上,池默然横躺在床上再拿起口琴。
LONG LONG AGO

英英就在隔壁的房间里,给池副局长打了个电话。
她说:
“叔叔,你最近多注意一点儿。”
池默然告诉英英了打锺誉的事儿,英英似乎有女人的敏锐和预感。

这个预感在第三天就成了真。
殴打网路人气歌手?!

池默然,也要出名了。

十六

池默然忍了两天没去看李悠扬,终于在第三天弃甲投降。
口琴放在口袋里,脾气在这两天早就磨的荡然无存。
开病房门的那一刻,默然看见悠扬背着自己侧躺着,小心地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床一摇动悠扬微微张开眼睛,池默然立刻抓住了那一刻,吻住他的眼睛。
“池默然?“模糊的声音。
池默然知道他还没全醒,凉手就伸进悠扬的衣服里,一个激灵,床上的人张开了那双水色的眼睛。
“醒了?“池默然抽开身。
悠扬伸手要拿喝水的杯子跟药,药片大,要咀嚼了才能吞服,池默然先一步,拿下药片放在自己嘴里,咀嚼,之后扳过悠扬的脸,翘开口腔让他吞了进去。
悠扬愣了,药苦得很,又是饭前吃,并不好受。
池默然一拍悠扬的头道:
“愣什么?喝水啊。”
悠扬心里腾起一股子暖意,微笑挂在唇边,没被池默然发现。
“火场的事,谢谢你。“悠扬道:“你要让我怎么谢,等后天我出院了我请你吃饭。”
池默然微微一笑:
“哦,你请?吃什么?咸菜?”

话虽然不带揶揄,悠扬的脸却红了,自己没办法像池默然那么大方,也出不起多少钱,他就算是买个MP3也要暑假打工了才能挣出来。
钱向来是个敏感又伤感情的字眼,池默然才想着不来招惹病床上的这位大爷,却适得其反。
还是扳过了悠扬的头,温柔地亲吻,虽然谁都没主动把关系说破,这一场的劫难,两个人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不过,“池默然用手爱抚着悠扬的唇:“不管怎么说,最近可能是没有办法平静了,你现在是那些个苍蝇们捕捉的目标了,现在你是个英雄教师。”
悠扬的性格如他,自如舒展而悠扬,并不喜欢这样的束缚;默然性格亦如此,凛然淡泊而默然。
“你想乌镇了么?“池默然淡淡一笑。

那个上午过去一半的时候,池默然扶着悠扬出去外面走了一圈,几个人见状围了上来,池默然下意识把悠扬往自己身后一拦,而那些人却并不是冲着悠扬来的。
“池先生,您对殴打燃木这件事做何解释?”
悠扬惊讶地张大了嘴,殴打燃木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什么好说的。“皱眉头,一手拉住悠扬,遍要夺道而行。
恶劣的态度并不能使他们退却:
“到底是哪一方先动的手,动手的理由是什么?!”
“池先生的父亲是省教育局副局长么?”

池默然生平最恨人拿自己的父亲说事儿,只是冷冷道:
“你们接下来大约要说我是纨绔子弟,仗势欺人了吧,滚!!”
那一声滚喝的很低,池默然是真怒了,没人敢再循着这气势来找死,那态度也引得这些个记者颇为不满。
比起这一边,另一边的钟誉高明的多了,笑容可掬,一直说不再追究这事,对方想必也是无心伤人,这事如此作罢便好。

池副局长大惊失色,儿子出了这样的事,自己是全然没料到的,这绝不符合儿子的性格,性格暂且放在一边,这个做副局长的却撑不住场面,这两天是跟老何一起到嘉兴,当天晚上就要赶回杭州,回去这要如何服人,都该说副局长儿子撑着自己老爸多少是个体面官儿,便得了势了。
英英,料对了。

沉默的人,百口莫辩。
悠扬扯起池默然的领子:
“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他?!”
池默然偏过头,没有任何表情:
“你怎么知道是我先动手的?”
“钟誉不是主动挑起事端的人我相信他,我一直相信燃木,相信他的音乐。”
池默然不再说话,任着悠扬怒视,但目光却变得邃,他凝紧了悠扬的眼睛:

“悠扬,“池默然舒了口气,那热气直打在了悠扬的脸上:“如果我什么都不说,百口莫辩的时候,你还站在我这边吗?”
“你说什么傻话呢?!“悠扬一个大男孩儿急地快哭了:“你把你爸爸拖下水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啊!池默然!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
“你回答我。“池默然还是那样的表情,伸手擦掉了悠扬眼角的泪。
悠扬失了力气,颓然地抓着池默然的衣服,将头抵在他的胸口。
“悠扬,你喜欢我么?“池默然以手指抬起他的下颚,他知道,他可以让误会先停留在表面不去管他,只有一样事,他不能再保持沉默。
悠扬的态度维系着池默然唯一的希望。
那头微微地抬了起来,轻缓一点。
池默然释然了,将悠扬按在怀里:
“我爱你,悠扬。”
怀里的身体又是猛一颤,之后用手环上了池默然的腰。

当天下午两点,钟誉打了个电话给悠扬,说晚上就要离开这里,去杭州,他会选一个公司签约,但是他一定会再回来,一定会。

晚上八点。
池默然喘着气敲开了悠扬病房的门,病房这个时候已经不准任何人探视,悠扬不免惊讶。
“跟我走。“池默然把行李扔在地上,着手开始整理悠扬的。
“我们去哪儿?!”
“南浔,“池默然看了眼悠扬:“回你的南浔。”
悠扬还是没有任何反映。
池默然拍了一下儿他的脑袋:
“还不走!私奔哪有你这么慢的!”
池默然知道,这只是暂时离开这些纷乱的缓兵之计,他们不会一直都在南浔,只是他现在只想找水乡,和悠扬在一起,如此而已。

十七

车是小中巴,一路上颠簸地厉害,晚上人少,走的路又不平缓,一车子的人就给活活地抛上去,又给抛下来。
悠扬的身体没全恢复,累地已经靠在了窗户上,玻璃窗也随着颠簸震动得厉害。池默然只把悠扬的头扳向了自己这边,悠扬的身体自我协调,躺得很舒服。
前面的一对男女剥着手里的橘子,你一个喂过来,我一个喂过去的,好不甜蜜,池默然视若无睹,仰靠着座椅的背。
悠扬没睡,只是看似合着眼睛,其实不然,他靠着池默然,目光却刚好看见了前面人的笑脸。
女人笑的好看,男人看见女人的笑,不知道怎么好。

悠扬再抬起头,看了眼池默然。
或许是仰视的关系,他在这个叫池默然的男人脸上找到了叫寂寞的东西。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那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
悠扬给自己一个答案或许是因为,之前没有没有仰视的关系,一定如此。
车上没有多少人,还有就是趴在母亲身上小憩的孩子,和合着眼养神的老人们,之后目光再落到那一对爱侣身上。
池默然似乎感觉到肩头动了下儿,张开眼睛,低下头,循着悠扬的目光。
“怎么了?“池默然轻道。
悠扬颤了下儿,没料着池默然再醒过来,这才慌乱地收拾自己的眼神,摇头。
“呵,“池默然笑了下儿:“想吃橘子?”
悠扬脸红了下儿,但那一圈的红晕很快就消散了下去,转眼看了窗外:
“啊,还有半个小时。”
“时间充裕。“池默然道。
“什"还没问出口,池默然就把他的身子扳了过来,两个人几乎贴紧了鼻尖,任谁都清楚下面是什么。
“车上,你干什么?“悠扬小声喝道。
那一喝没有多少的作用,这么听来反而有了反作用。
池默然用手掌托住了悠扬的头,将他的唇含进口中。
动作很缓慢,悠扬没有拒绝。
生怕别人看见这个热情地犹如血色玫瑰怒放的秘密。
池默然能感觉到悠扬紧攥着自己的胳膊,有时候像是喘不过气似地发着抖。
车还是在颠簸。
前面的女人和男人还是笑得开心。

唇分开的时候,两个人吐着气,氧气贫乏。
“今天晚上,“池默然轻道:“就属于我吧。”
悠扬张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池默然不再说话,再坐正,只将悠扬揽进怀里。
颠簸,再颠簸,再颠簸。

那个孩子坐在电脑前,开着燃木的网页。
他母亲不知道他没有做作业,开着电脑连续两个小时了。
暑假就要结束,再不赶着做作业便要来不及,孩子高二要分文理班,也换上了新的老师。
老师听说很是有来头,之前他母亲已经给老师打过了电话,知道那个老师是个男的,叫池默然。
孩子对老师和学业不已为然,却只是喜欢一个叫做燃木的网络歌手。
这让孩子的母亲相当忧戚。
那孩子长的很秀气,他猛地关上了显示器。
“不,不该是他,他不会这么做。”
他手边躺的是报纸,上面依然是新闻,揭露燃木真实面目的新闻。
“燃木,不该是他,燃木永远不会露脸,永远不会。”

南浔的桥有多少年的历史,池默然没有究。
这里和乌镇又有所不同,或许多几分富贵相,江南大宅门,曾经富庶之地。

老的房子,池默然在这儿发过了一场高烧。
至今难忘。
今天又会留下什么?
“我去给你烧水。“悠扬知道池默然不懂得怎么烧水,几天住院的日子这么一下来,沐浴是必须的。
“我跟你一起去。“池默然站起身。
“你跟我客气什么?!“悠扬道。
池默然一笑:
“只是晚上还要劳烦你做别的事,现在累着你就不好了。”

十八

那房子很旧,悠扬又不常住着,所以烧的是煤,相当古老,池默然对如何烧水显得相当有兴趣。
那灰厚厚地积了好几层,炉子外面一圈全是灰。
池默然试着碰了一下儿,一手的黑。
悠扬递毛巾上去,道:

“这都多少年的炉子了,洗手去。”
不仅炉子如此,那壶也是,铁壶,放在炉子上滋滋做响,一阵热浪就那么扑过来,带着金属味道,带着蒸汽味道。
“一壶不够,多烧几壶吧。“悠扬默道,边说边从床低下拖出了个大木盆。这样的木盆相当少见了,想必也有些个年头,用久了,也磨滑了,煞是喜欢人。
“没有浴缸了,你将就将就吧。”
水开了,两个人一起把它们倒进热水瓶里,红红绿绿俗不可耐的瓶子却别样温馨。
这些个可爱的瓶子绕着木盆成了一圈,又有不少专门放冷水的破铁盆,这是最古朴的净身方法了。
入夜,气温降了些,这一天刮起了风。
池默然把窗户打开,风的温度很舒心。
“你先洗。“悠扬有些尴尬:“然后我洗。“说完这些就要逃开,池默然哪会放过他,一把扯住了他的手。
“不,一起。”
悠扬立刻甩开了池默然的手:
“这怎么行,这这怎么行,你你洗,我出去,我还有事,对,我出去买点儿东西”
池默然微微眯起双眼,捕猎的眼神:
“你跑的了吗?”
眼神不容拒绝,风吹乱了发,吹不乱眼神。
门上锁了,在这个静谧的夜里。

悠扬是背着池默然褪的衣服,水已经放进了盆里,水光摇曳。
衬衫剥离,露出半个肩膀,却是最诱惑。本该是男人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时候也是跟着妈妈爸爸后面大咧咧地进男澡堂洗澡,但池默然那灼热的眼神让悠扬的心脏开始灼烧。
再回头,池默然已经在盆里坐定,水温应该非常适中,悠扬看的见池默然的微笑。
男人的身体均匀而协调,并没有太过突兀的肌肉,却是十分的匀称,胸膛上点着水,随着胸膛平静地起伏。
悠扬不再说什么,踏进那并不大的浴盆,才踩进了一脚,池默然大手一拉,悠扬整个儿跌在了池默然的身上。
盆实在不大。
要挤下两个人,也实在不容易。
所以要采取最可行的方法悠扬坐在池默然的怀里。
池默然用手舀了水浇在悠扬身上:
“冷吗?”
悠扬勉强笑道:
“夏天怎么会冷。”
“那再热些也无所谓吧。“池默然的吻落在了悠扬的背上。

那感觉相当地奇妙,吻越来越频,悠扬想要叫,却叫不出声。
谁都没心思再洗澡,池默然把悠扬压在了身下,水激烈地撞击,盆翻,人倒在木地板上。
能聆听木地板缝隙中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
外面飘的是江南夏虫歌唱的调子,此起彼伏。
“你这人做什么事都是这样浮躁?”
“不,“池默然回答了悠扬这个问题:“让我浮躁的,只有你。”

人们本来就是赤条条地来到世界,所以有权利这样疯狂地享受欲望。
池默然的手指浸了魔似地抚摩着悠扬的分身,湿润着的手似乎更能燃起欲望,尖端渗出了液体。
他始终是伏在悠扬的背上做这一切的,随着手指的动作依然是温柔地亲吻他的后背,时而吸吮,落下点点红色的印记。
悠扬或许是初,很快便一泻千里,还在脸红着的时候,却感觉到了池默然的分身已经抵着自己了。
只有桥们沉默地互相对峙,他们见证这一切。

悠扬呻吟着,紧闭着双眼,手抓住毛巾毯,无可消遣的紧张感。
双腿对着男人毫无保留地张开,让人羞耻的姿势,却别样煽情。
池默然知道身下的身体不同于以前交合的任何一具,他也不知道怎么见鬼就爱上了他,上天作弄人的方法高段极了。
分身挤进那黑暗的甬道,撑开肠道内壁,让它们从排斥到了慢慢地适应并且包容。
悠扬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但他没像别人那么哭闹,只是攥着被子。
“你叫啊,“池默然也喘着气:“疼了就叫,没人笑话,实在疼了我就出来。”
悠扬咬着牙摇头。
他就是这么倔强而固执,还带着傻气,连这个时候也是。
池默然爱他的倔强和固执还有傻气,也恨。

抽送分身的速度结合着撞击肉体的声音。
每撞击一下,悠扬就咬住了一的唇,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声音,但很快又自我遏制。
池默然的额发乱了,他扳过了悠扬的头:
“让我看看你。”
悠扬眼神迷离,像是清晨浮在江南流水上的薄雾。

就那么痛惜地一亲吻着他的唇。

一地亲吻。
我发誓,没有人会再这么让我珍视了。
池默然释放出精华之后缓缓把他的额头贴上了悠扬的,本是表示亲昵,却发现,悠扬的额头,温度异样高。
这一回,和上全然相反了。

十九

池默然提着简易塑料带进了屋子,手里腾不出地方,就干脆用脚钩住门,一关。
砰。
巨响。
床上的人猛地一颤动,张开了眼睛。没力气只能对着池默然笑了笑,之后又合上眼睛。高烧让他一脸地潮红,那红色泛滥似地蔓延在秀气的脸上。
池默然伸手,皱了皱眉头:
“还烧着呢。”
池默然的头发垂在了前面,和悠扬的距离很近,这让悠扬一阵发痒,下意识拨开那头发,却碰到了池默然的额头。
池默然的身体基本体温是三十六,比正常人低一度。
“凉"悠扬沙哑的喉咙挤出这么一个字。
池默然把药和水递过去,饭已经吃过,不过是简单的稀饭,纵然如此也是幸福。
悠扬没说什么慢慢起身吃药喝水,却看着池默然干脆脱起了衣服。
“干什么啊?“感冒时的声音有点儿荒腔走板,但眼神不是,悠扬结实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物理降温。“说完就把悠扬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凉凉的身体,和细细的汗,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从雕小窗可以望出去很远,这个木头的小阁楼早先就是有历史的,谁知道传下多少故事?
通津桥就躺在水上。
宋代的桥,年代已经失考,嘉庆重建,咸丰再修,同治又修。
那个桥,有多少故事,多少辛酸被那桥看在眼里?
公子佳人,妖童媛女,桥却还是桥,苍老地不堪负重,却又永久地凝视。
“它看着我们呢。“池默然定定地看着那桥。
“什么?“悠扬缓缓转头问道。
趁着这个转头,池默然把吻印在了他的额头上。

“桥看着我们呢,再过个几百年的,它也记得看见过咱们。”
这话透着化不开的温存,悠扬张大眼睛,他从没想过,池默然如此浪漫。
“钟誉不知道怎么样了。“悠扬没说出这话,只是放在心里想了一想,钟誉,他究竟还是不讨厌他的。

钟誉用不着悠扬担心什么,他好,很好,非常好。
顺利的和一家不错的公司签下了一年的合同,酬劳并不高,但钟誉却足了。
艺名还是燃木。
钟誉那英俊的笑容告诉所有人:
“燃烧着的木头,绚烂而光辉。”
实际上钟誉并不知道燃木真正的意思。
燃木,只留灰烬不留木。
不过都是一把灰烬而已。
经济公司说燃木以前的经典歌曲会结集成一张碟,当然歌曲重新录制和制作,之后也会陆续推出新的专集。
钟誉朝着他们笑了笑,还是一样谦和。
女孩子们叫着他的名字:
“燃木!!!你还记得我吗?!!我在留言板给你留言过!!!!我是”
钟誉表情一僵硬,但随后朝女孩子笑了笑:
“我记得。”
女孩子幸而没有究。
一个俊秀的少年忽然出现,出现的那么突然,柔软的头发,诚然,那头发天生微微发黄,有质的五官几乎让人疑心是否混血。
少年淡淡地笑,把双手插在口袋里:
“你,不是燃木。”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哗然,钟誉僵住了。
那么气定神闲地下了结论。
在场的人,有一小部分抗议,一部分起哄,另一部分则陷入迷雾。
燃木本就神秘,这么出现,没人知道他的真身,自然也会有出现赝品的可能性。
钟誉还是笑了:
“不,我是。”
“你不是。“少年还是笑,歪着头看他,多少带着玩世不恭。
说完,便扬长而去,进入了人群,只留下一群人哗然。

有人拉住他问他是谁。
他笑着回头道:
“我是紫苍。”
人群再度炸开,不少人知道这个名字,是的,只要知道燃木的人就知道紫苍。
紫苍,所有歌迷的核心人物,与燃木同样神秘的存在。

燃木,紫苍都从幕后出现了。
不少喜欢燃木的人隐约期待着什么。

钟誉凝住眉头:
“紫苍"他当然在燃木的主页上见过这个人,这个相当有领导头脑的人物,却没想到是个如此的少年。
有时候他对燃木的音乐提出相当尖锐和中肯的意见,燃木也在一定程度上尊重紫苍的意见,有人说,若燃木是子期,紫苍便是伯牙。
钟誉大有不妙的预感,眼前的少年不是可以欺瞒过的角色。

这个时候的英英已然发现了失踪的池默然,她只是冷笑,她说了,自己只是看客,并不站在谁的那一边。
受万众注目的英雄教师也突然没了踪影,池副局长只能干着急,好在英英说,能把媒体先压一压,她有几个朋友,尽量压住些记者,以免节外生枝。
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池默然。
英英隐约感觉到,那个隐藏在主线里的人物,似乎就是那个叫李悠扬的英雄教师。
他们回去杭州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英英有意无意地到访了悠扬的宿舍,那屋子是临时的居所。
几个老人也在议论这事儿,地方小,事情很快就能散开。
那老人用方言讲,说孩子是不是回了南浔去。
南浔?英英一挑眉毛。
李悠扬是南浔人,那儿有着和乌镇一样斩不断的水。
英英想,她的责任就是,把这些事导入一个正确的轨道。
她拿起了手机给池副局长了个电话:
“伯父,您可以去南浔看一看。”

池默然和悠扬一起躺了一天。
池默然还是拿着口琴吹久远的歌,悠扬笑说,真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个本事。

池默然挑起嘴角:
“我的嘴不只会吹口琴。”
悠扬笑道:
“你不会说话,说出来的话又极刁,实在看不出来还有别的什么用。”
池默然正色道:
“你不信?”
“不信。”
“当真不信?”
悠扬咳嗽了一阵还是道:
“不信。”
池默然放下口琴,用手捧住了悠扬的下颚,立刻吻了上去。
悠扬想要用手推开,却挣不过池默然。
“你别,一会儿要传染,我还要仰仗你照顾。”
池默然不管那么多,只把他揉在自己怀里。
两具身体缓缓地融合在一起。
悠扬抱紧池默然宽阔的后背,手指能感受的到男人身体的力量。
唇在落日的那一刻,合在了一起。

二十

英英知道了紫苍的事只是微微张开了她漂亮的小嘴,惊讶了一下,之后又付之一笑。
“我知道的,谢谢你,没什么的,就是我自己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的,所以跟你打听打听,是,咱们回杭州再联系吧。”
手机合上,英英微笑着用手机抵住自己的下巴,这回更是有趣了。
英英似乎回到了孩提年代,得到了什么新鲜东西似的欣喜。
她解开了自己头发,哼着歌开了浴室的灯。

悠扬好起来了,这无论如何算是让人振奋的事。
两个人没有别的事做,小镇的一天长的像是过尽了一辈子,洗尽铅华,携手看夕阳西下,偶尔坐着没人的乌蓬船,悠扬一座座桥地与池默然细数,讲了不少故事,到动情难免开心地像个孩子,然后一个中心不稳,船体倾斜,之后被池默然稳稳接在怀里。
池默然不怎么说,只是听着,然后点头。

悠扬偶尔会失落,他觉得,这个男人有时候或许在床上才是最热情的,之后他可以联想到男人的身体,以及汗液滴落在自己背上发出的微妙声音。
他忽然想起钟誉曾经说过池默然未婚妻的事。
“你的未婚妻怎么样了?“悠扬默道。
池默然一怔,他并不知道悠扬是怎么知道英英的事的。
“你怎么问起她?”
悠扬脸色一暗淡,却又很快明朗起来:
“没什么的,钟誉偶尔提过。”
池默然的脸色越发难看,搂着悠扬的手臂却收紧几分:
“如果你在意她的事,我打个电话分了就行,本来我跟她就没什么瓜葛。”

“嗨!!“岸上有人摇手。
悠扬和默然同时扭头过去,却看见英英黑色长风衣一角被风掀起又落下。
悠扬对英英的第一印象很本能,漂亮,却太棱角分明。
“你们别想逃,你们逃的掉么?你们逃必然会有人追,这世界就是这样,世界能有多大,所以你们逃不出去的,回杭州吧,池默然,还有悠扬,我受人之托,邀请你去杭州,到时候采访和访谈是逃不了的。”
池默然把烟按在烟灰缸里皱眉道:
“你管的太多了,我们之前的关系是平行线。”
英英抿嘴一笑:
“没有变,从来都没有变,没有你池默然,戏唱不下去呀。”
“我拒绝。“池默然态度凛然。
“你给我回去!!“那苍老的声音低喝,池默然惊讶地回头,却看见父亲已然站在了门口:“你马上给我回杭州!”
“英英你”
英英还是一脸触变不惊。
直到这里,池副局长才把英英介绍给悠扬:
“这是默然的未婚妻。”

父亲出马的结局是显然的,池默然和悠扬一起踏上了赴杭的车,池副局长亲自押送。好在池副局长没曾多想这两个孩子的关系,想来是生死之交,悠扬这孩子暂时给自己任性的儿子提供了一个藏匿之所罢了。
悠扬在陌生女人面前不善言谈,三两句就脸红。

我们回杭州了。
是啊,我还是觉得乌镇南浔好。

为什么?
因为杭州太大了,我老要迷路。
这怕什么,我领着你走就好。
其实说那儿大是借口。
为什么?
实际上是我怕。
小傻瓜,你怕什么呢?有我在,有我在哪儿都一样。
呵呵。
傻笑什么,我只对你一个人这么说

车就这么平静地驶进了杭州城。
城里灯火喧嚣,还是一股子的汽油味道,气闷得很。
小桥,流水,远去了。

当下是如此商量,池默然和悠扬搬去池默然的公寓,两个男的毕竟比他们方便,自然,这是冠冕堂皇之词了。没什么意见,池副局长心下想,还怕看不住你们是怎么的。
英英也在这里和他们分开了,但是她笑说很快又会再见了,临离开的时候悄悄在池默然耳边笑道:
“紫苍出现了,你没兴趣吗?”
池默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英英看似又不很耐烦地摆了摆手,钻进了池副局长的车里,池副局长吩咐司机送英英回局长家。

悠扬没想到池默然有这么漂亮的房子,心里想大约是婚房,心里竟然有些绞痛,池默然笑着用手指弹了下儿他的脑门:
“你别拘谨了,这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南浔也是,乌镇也是,这里也是。”
悠扬勉强笑了一下,拿了衣服进浴室去了。
池默然看着悠扬进去后打开了电脑,点上一支烟。
很久没有上主页了,留言依然很多。
他用鼠标拉了下去,紫苍依然声调嚣张。
“燃木你给我滚出来!别让那些个赝品站那儿,我难受!”
池默然一笑,紫苍倒比悠扬更了解他几分。
不少人围攻紫苍,紫苍却依然斗志昂然,池默然心下很喜欢这个嚣张的少年。
电脑里还躺着没写好的曲子,乐器被布盖着,他没想刻意掩盖,池默然并不介意悠扬什么时候知道,如果悠扬的迟钝稍微有所缓解的话。
苦笑,还是苦笑。

敲上了一行字:
“紫苍,你太他妈的嚣张了。”
隔会儿一刷新,紫苍显然在线。
“燃木,你终于回来了?你就让那个混帐亵渎你的音乐?”
池默然还是笑,却再没回那留言。

悠扬从浴室一边擦头发一边过来,好奇地凑到电脑前面。
“这是燃木的主页?”
“是啊。“池默然的语气没有起伏。
悠扬很敏感地一点紫苍的名字,皱眉道:
“这人是谁?”
池默然放下烟,一把把悠扬抱了起来:
“你管他是谁,今天晚上你”
男人炽热的分身已经抵住了悠扬的身体,无需多说什么。
悠扬就被抛在了那张蓝的床上,柔软的天鹅绒。

紫苍看着电脑刷了N,再没刷出新的来。
恨恨地又发了一条叫嚣;
“燃木你他妈的滚出来!!!!!”
过了很长时间依然没有刷出燃木的新留言。
“操!“猛地一摔键盘,紫苍把屏幕的按扭啪地关上。

门外父亲敲门:
“小孩子莫要火气这么大!”

二十一

房子里是放肆的叫声。
池默然咬着悠扬的耳朵道:
“你叫出来,疼也好,舒服也好”
悠扬的头不住后扬,喉咙里发出只有交合时的人们才发出的愉悦呻吟。
池默然所给予的Xing爱像是一场战争,他要悠扬,整个的要,拼了命地要,悠扬有时候承受不了这样的身体索取。
池默然温柔地用手拨乱了悠扬的头发:
“我为你疯了,傻瓜。”
那话像是电流一般传过悠扬的身体,快感更加有力地袭来,剥夺他的理智。
蓝色的床单在两个人的身下扭动,像是汪洋里的波浪,蓝色,蓝色的夜。
悠扬急切地抓住了默然的胳膊,叫着他的名字。
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
默然知道悠扬需要他,自己亦然。

我们的身体和灵魂都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这是他们一起在杭州的第一夜。

钟誉一皱眉头,已经是早上八点了,纸和笔摊在自己面前,写不出一个字来。
他把笔猛地一扔,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燃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悠扬的短信。
短信很简单:
“已来杭,与默然一起,望你诸事顺心如意。”
钟誉嘴角浮起一个笑容,赶紧回了短信给悠扬,约他出来见个面,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悠扬,这个机会他并不想失去。
悠扬似乎犹豫了一阵,却还是答应了。
他却没有想到,悠扬根本没有任何方向观念。

钟誉就在酒店大厅里足足等了悠扬一下午。临近六点的时候打电话给悠扬,那边儿却说不在服务区内。
见了鬼了。
钟誉喝道。
刚才悠扬发短信说默然出去陪他父亲,自然,池默然是不知道悠扬来见他的,若是知道了又是一场惊涛骇浪。

手机铃声响起,钟誉来不及看是谁,立刻接起来:
“喂,悠扬么?!”
那边儿愣了一下儿,然后缓缓道:
“是燃木吗?”
那声音有些沙哑,钟誉知道是新经纪人。
“唔,是。“声音多带着几分无精打采。
“就是精选集的事啊,“那边儿的人道:“你明天早上过来看看吧,还有上面儿问你的曲子写的怎么样了?”
“哦,我开始写了,最近比较低潮,所以没什么灵感。”
“以后你就是专职歌手了,要有点儿专业精神么。”
那边的教训又开始了,钟誉听不得这些,皱了皱眉:
“抱歉,手机没电池了,回去我打给你,就这样。”
钟誉长长出了口气。
悠扬,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悠扬你跑哪儿去了?
池默然往公寓打了几个电话都没见有人接。
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那边儿父亲正在教育为师之道和几个学校的校长谈地不亦乐乎。
拨通手机之后,却是不在服务区里。
心里只剩下浮躁,拿起衣服对母亲道:
“妈,我有事先回去了,就要开学了。”
母亲没留他,只让他跟父亲打个招呼,池默然一看自己的父亲正口若悬河,只是和母亲相视一笑做罢了。

六点的天色还是亮的,悠扬手心发凉,忘了带够钱,拉住一个年轻姑娘:
“问一下,这里是哪里?”
姑娘一瞪眼睛:
“那边就是城站了。”
说完甩下悠扬便走了。
城站,谁能告诉他从城站要怎么往池默然家走。
手机的电池几乎快用尽了,他却依然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个男孩儿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柔软的头发,像是混血一般的精致五官,他看着悠扬半晌,然后道:
“你不认识路吗?不是这里人?”
在悠扬看来这个男孩儿的出现俨然像是个天使,他太漂亮,太精致也太善良。
悠扬有些局促地点头,换来男孩儿一笑。
悠扬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这一笑与池默然颇为神似,看见这样的微笑几乎要痛哭出声。
悠扬从来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那男孩儿把手机拿了出来,递给悠扬:
“给你家人打个电话?”
悠扬笑了:
“谢谢,真的。”

池默然接到电话是晚上七点钟,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他找悠扬要找疯了,哪儿都没有他的影子。
“喂!!“池默然的声音有点儿气急败坏。
那边的悠扬像做错事儿的孩子:
“默然,我迷路了。”
“你他妈的去哪儿了?!啊?!“电话那端传来了难以抑制的怒喝。
“我在城站。“声音还是怯生生的,全然没有了以前的理直气壮。
“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池默然说完了就挂下电话。
男孩子笑了笑:
“你家人来接你?”
悠扬勉强笑着点头。
“听电话那边儿好象很生气啊。”
悠扬还是勉强笑着点头。
男孩子笑道:
“算了,我好人做到家了,陪你在这儿等会儿,一会儿再转车去补习,你知道我很少发扬雷锋精神的。”
“谢谢,李悠扬。“悠扬伸出手。
男孩子一把把他的手打掉:

“得了吧,这年头不流行握手,我叫杜孜苍。”
两个人倒是很投机,竟然聊了起来,这么一聊时间便过的快了许多,直到池默然赶过来的时候,没在悠扬脸上发现一点儿阴郁。
“李悠扬。“池默然在他背后喊了一声。
悠扬转过头给了默然一个笑:
“你来了。”
默然注意到了旁边的男孩儿,那男孩儿身上似乎有某种气质吸引着自己,而那男孩儿也很警觉地回望着池默然。
“他是?“池默然问道。
“哦,孜苍,杜孜苍。”
孜苍,紫苍?池默然瞪大了眼睛,他并不相信世界小的论调。
“我是他表哥,池默然,你好。“池默然只能用这个借口跟杜孜苍打了个招呼。
那孩子忽然笑了:
“怎么这么巧,您难道是我下学期的班主任池老师么?”

二十二

“您难道是我下学期的班主任池老师么?“孜苍笑道。
池默然似乎是想起来了,之前父亲百般交代下个学期有个姓杜的学生,家境很了不得,说他祖父是自己的老领导了,让默然多担待点儿。
池默然知道,大约就是这个孩子了。
这个时候还是要拿出点儿老师架子,笑道:
“谢谢你啊,天色晚了,赶紧回家吧。”
杜孜苍一摊手:
“我还要去补习班,那我先走了。”
“有什么问题,直接打电话找我也可以,高二了,要努力。“池默然俨然为人师表的样子。
孜苍没再说什么,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夜才真正落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然后逐渐侵蚀人们的视线,隐匿在这个城市里的夜,蠢蠢欲动。
悠扬抓住了池默然的袖口:
“对不起,麻烦你了。”
池默然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冷冷道:
“上车再说。”
池默然是真动了气了,在出租车里一声也不吭,等着悠扬先开口解释。

悠扬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只道:
“手机借我一下。”
池默然掏出手机扔给了他,悠扬偷偷地背着池默然给钟誉发了条短信,说自己迷路了,现在天晚了,改天再见。
发完赶快切换到主画面,若无其事地还给池默然。
到家,沉默地下车。

夜更沉,两个人谁都没有吃饭,气氛又不好,着实压抑地很。
“我,去洗澡了。“悠扬想先逃离这么压抑地氛围。
池默然看着他进了浴室,这才想起来该给母亲打个电话,问父亲怎么样了,拿起手机却不小心进入了消息编辑页面,上面的字迹触目惊心。
“钟誉,我迷路了,现在天色太晚了,这是池默然的手机,不要回了,我们改天再见吧。”
手上的骨骼咯咯做响,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池默然已经失去了冷静。
任谁都觉得这是背叛的前兆。
依然沉默,之后打开窗户,猛地把手机扔了出去。
那时候,悠扬刚好开门出来。
“默然,你扔什么东西出去了?”
池默然反而一笑:
“手机。”
悠扬心里咯噔一下儿,似乎预知了什么:
“多贵啊,你那个要几千吧,我给你去找”
“悠扬,你过来。“池默然温柔地向他伸出手。
悠扬没有拒绝地慢慢走了过去,池默然像平时那样抚摩着他的脸:
“你的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清澈,像是乌镇的水一样”
悠扬下意识用脸去蹭着池默然的手,那是他的爱人,他唯一的爱人。
“可是,悠扬,你现在用这么清澈的眼神开始骗我了么?”
悠扬心里一紧,张开了眼睛,唇微开,并不清楚池默然说了点儿什么。

池默然反手把悠扬甩在了蓝的床上,喝道:
“我池默然从来都不是君子,你可以博爱地跟两个男人分享你的爱情,我不行,你可以说我小气小心眼不是男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告诉你,我宁可放弃你,也不跟钟誉那个人渣分享你!你明白不明白?!啊?!!”
悠扬愣住了:
“不是,默然,我确实是去见钟誉的,但是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是?“池默然冷笑:“这是池默然的手机,不要回了,对么?”
“你偷看我发的信息,你”
“我并没有偷看,是你删除的不够干净。”
“你不相信我?“悠扬的唇在颤抖:“你以为我跟每个男人都那样?”
池默然只是冷笑,不再答话。
悠扬却已经猛地打开了门。
空旷的走廊里,穿着拖鞋的男孩儿拼命地飞奔。
只是委屈,悠扬只是委屈,他恨刚才没狠狠给池默然一巴掌,太亏了,下,下见了池默然定然要好好给他一巴掌。
只是
悠扬顺着楼梯拼命跑。
我能跑去什么地方?
我还能回来么?
这里是杭州,不是乌镇,这里不是我的家。

因为杭州太大了,我老要迷路。
这怕什么,我领着你走就好。
其实说那儿大是借口。
为什么?
实际上是我怕。
小傻瓜,你怕什么呢?有我在,有我在哪儿都一样。

说过的话依然能在耳边擦过。
悠扬哭了,一个男孩子的眼泪,不需要吝惜。

池默然,如果我跳进西湖,那么我会顺着水漂回乌镇么?

池默然听着那脚步逐渐消失,他的手嵌进了蓝色的床单里。
水一样的蓝,我们从水里出生,最终也要回到水里,我们在水里相恋,也会在水里分手。

钟誉看了眼那条短信,心里并不是滋味。

池默然,他没有办法超越池默然么?
当务之急就是要写出曲子和词来。
钟誉并非不会创作,只是燃木的风格与自己的大相径庭。

这一赌,便要赌到底了。

二十三

公寓小区有个漂亮的公园,规划做的好,绿化非常到位。
悠扬坐在微微带着潮湿的亭子里,看开败,不过一瞬间。
池默然没有追出来,他甚至不知道池默然为什么那么排斥钟誉,实际上悠扬是委屈的,他也有权利生气,他也有权利指责池默然既然有了未婚妻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我要去哪里?手机还是没有电,身上穿的还是浴衣,太过滑稽的打扮,我要去哪里?
悠扬靠着亭子那猩红的柱子,合上眼睛。
梦里,还是能回到乌镇,能听见叫卖声,老人的微笑,古桥流水,还有那新鲜酸甜的酒酿。

池默然颓然坐在床上,多少带着狼狈。
如他所愿地发了一场火,悠扬却不在了,他似乎能听见他的哭声,他合上眼睛能看见悠扬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的那个晚上,痛苦而羞涩的他。
“我到底在干什么?“池默然摊开自己的手,怀里空的可怕。
他突然意识到,悠扬能跑到什么地方?这个城市除了他这里,没有他容身的地方,没有他可以去的地方。
池默然猛地拿起桌子上的钥匙飞奔了出去。

杜孜苍脑子里始终挥不去池默然的影子,开了音响摇滚乐倾巢而出,用声音轰炸周围的空气。
都市需要摇滚。
但是燃木的音乐却截然相反,自诩除了摇滚不再听别的音乐的杜孜苍居然被这样一个网络歌手的歌声征服。
很难说,大家喜欢燃木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杜孜苍并不是因为淳厚的声音,而是音乐里最淳朴的质感,毫无造作的表现手法。
燃木是一个绝对不会出现在万众之前的人,因为没有人比他自己知道,只要出现了,音乐就会变质。
一个只拿音乐作为游戏却又做地如此惊艳的可恨男人,那就是燃木。
那种味道,他却没有在屏幕上出现的燃木身上嗅出来,相反,他的老师那淡漠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讽刺和玩世不恭。
“不会吧!“杜孜苍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再打开燃木的主页,还是没有更新,留言无非是什么时候出精选,请第一时间通知。

“愚昧。”

当池默然看见靠着柱子睡着的人,心里凭空失去了许多东西,睡着的脸,合上了那漾着水色的眼睛,单单是寂寞到颓败的表情。
池默然伸出手指抚平了悠扬皱着的眉头,悠扬没有醒,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脚,然后继续皱起眉头。
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说:
“醒醒,要感冒的。”
悠扬这才微微张开眼睛,但是目光却游移不定,他似乎不能相信地缓缓摇着头,每摇一下都让池默然心疼不已。
“你"悠扬声音略带沙哑:“你”
池默然想要把手伸向他,悠扬却冷不防给了池默然一巴掌。
半面脸颊的疼痛比油的灼烧还要鲜明。
“刚才我一直记着想打的。“悠扬收回了手。
池默然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看地上砖的纹路,他们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复杂许多。
“池默然,“悠扬道:“借我点儿钱,回乌镇我寄还给你。”
“这是什么意思?“池默然终于发话了,声音和夜一样的低沉。
“英雄教师,我不稀罕,我来杭州是为了你,我如你所愿去找钟誉,他现在有钱了,他是燃木,我从原来就喜欢燃木!!“悠扬的声音逐渐高了起来:“我现在不愿意跟你一起了池默然,你别看扁了我。”
“他他妈的不是燃木!!“池默然怒喝道。
那是他在夜晚的第二爆发。
悠扬并不明白池默然是什么意思,只是去意已决,依然只是摇头,摇头。
“池默然,你真他妈的混!“悠扬哭了,他在池默然面前第一哭了。

池默然看见了泪,那清到底的水顺着眼眶滑落,那是乌镇的水,乌镇水养出来的瞳孔和眼泪,泪色在夜里粲然发光。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再去碰那泪的权利了。
“我,“悠扬咬着下唇:“爱过的人,只有你,池默然借我钱吧,我尽快还给你。”
而悠扬却没有想到池默然下个动作。
池默然痛苦地合上眼睛,之后缓缓跪在了地上:
“别走,悠扬”
别走,你纵然再打我几个巴掌也不碍事,只要你消气。
池默然伸出手,抓住了悠扬的手,然后将他拉进了自己。之后用手握着悠扬的手腕,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二十四

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曾经改变了多少,而我们顺流而下,有些事,实非我所愿。

悠扬惊讶地看着池默然,之后看了看自己火热的掌心。
“你”
池默然头发散乱地垂在额前,他只是苦笑:
“不解气么?”
他亲吻着悠扬的指尖,之后是手指,手背掌心,悠扬胸膛剧烈地起伏,男人忽然就把他扛在了自己身上,入夜不,有人惊讶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放我下来池默然!!“悠扬吓着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爱看就看!”
池默然的声音低沉到了略带沙哑,性感的无以复加。
几乎毫不迟疑地打开了房门。
风的产生,源于两个气压差之间的空气流动。我们的爱情如风一样流动,在眼神里,在笑靥里,在痛苦里,在一切生活的缝隙里,正如风一样,无不在。
夏风吹地白纱窗帘飞了起来,宛若谁的裙角,而门在后面静静关上。

池默然将悠扬抛在了床上,随后没给他任何还转的机会便压了上去,依然是那样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告诉他:
“你逃不掉的,我会把你绑起来。”
蓝的床单掩住了悠扬的眼,还是那水似的颜色,我们沉浸在水里。
喉咙间呻吟布满整个房间,男人粗重地喘息声,肉体撞击的声音,紧拽着床单床发出的支吾声。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蓝。
他们手指纠缠在一起到达了高潮,紧紧地扣着,扣地生疼。
池默然突然扣住了悠扬的肩膀:
“别离开我,你说啊。”
悠扬迟疑着,却还是缓缓环上了男人的背。
毕竟,他们是相爱的。

那之后的一个月,各个学校顺利开学,悠扬也没有闲着,上了不少访谈节目,池默然就偷偷全录下来,悠扬并不知道,那些是池默然的乐趣,看着悠扬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着话,不同于一般的淳朴。

“谁来讲将这一段的中心。“池默然拿着粉笔扫了眼他的学生,他的目光和孜苍的不期而遇,孜苍还是微笑地抱着双臂看着他讲课。
“杜孜苍,你来讲。”

杜孜苍非常从容地站起身,流利回答,完美微笑,之后坐下。
池默然愣了下,随后没有任何表情地讲了下去。
一节课看似平常,池默然最后说了句,有什么问题就去办公室,他会分别解答。
却没想到自己一回办公室就有学生敲门,来者正是杜孜苍。
“老师好。”
“你好。“池默然冷冷点头,他对所有学生都半温不火的态度倒收到了不少好评,至少比那些个假意关心要强出许多。
“今天的课文有什么问题?“池默然优雅一转笔,看着杜孜苍趴到自己面前。
“我就是想请教一下儿人物语言和课文中心之间该怎么联系,我概括能力不太好。”
池默然点了头,之后耐心讲解,忽然杜孜苍道:
“老师手指很长,平时不玩乐器吗?”
池默然看了一眼杜孜苍。
“不,从不。”
“真是可惜了。“杜孜苍笑道:“那你的声音也很好听,不唱歌么?”
池默然一挑嘴角:
“唱歌和讲话声音没什么太大实际联系吧。”
杜孜苍耸肩道:
“倒也是。”

话说燃木精选集本该推出一首新曲的,当钟誉把新写的歌拿上去的时候,制作人皱了下眉头:
“风格有很大差异啊。”
钟誉愣了下,随后笑道:
“也许创作心情不同”
“很难说啊,好卖不好卖的问题,客观的说吧,并不是很完美的曲子,只能靠后期编曲,看看能怎么样了,还有个发行时间问题,我们没什么时间了。”
末了,制作人的那句话让钟誉有点儿惊心,制作人说了句:
“你是燃木吧?”
钟誉笑道:
“当然。”
他也知道,网上那个叫紫苍的少年依然叫嚣。

办公室里这一对师生依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上课铃在这个时候响了,池默然敦促着杜孜苍赶紧上课去。

忽然,紫苍半带玩笑似地啄了下儿池默然的唇,之后笑着在他耳边道:
“最后告诉您,我是紫苍。”

只剩下池默然一个人愣在那儿。
杜孜苍合上办公室的门之后舒了口气,他也打算赌一,他要用自己的手把真燃木抓出来,无论用什么方法。

二十五

杜孜苍并不确定池默然就是燃木,只是两个人身上有相同的气味,他嗅的到。
他心跳的厉害,那是接近真实的兴奋。
我不会放弃任何的可能性。
他想
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机会来的那么快。

杜孜苍再遇到悠扬是在三天后的事,悠扬很高兴地给孜苍打了个招呼,孜苍跑过去,两个人并肩同行。
“我现在已经熟悉点儿路了,真没想到你是默然的同学。”
杜孜苍愣了下儿,如果是亲戚的话直接喊默然似乎有些过分亲昵,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池默然眼里,悠扬是个特别的存在,那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悠扬笑道。
孜苍才回过神来:
“那生日你可得让老师狠狠放血,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也凑个热闹。”
悠扬张大了眼睛,随后还是一笑:
“男人哪像女人那么注重这些。”
“没有特别想要的?”
“其实,有,“悠扬叹口气:“其实一直挺想让燃木就送个歌儿给我的,不过燃木现在从幕后走出来了,也就没那个闲工夫了。”
悠扬没有把认识钟誉的事儿告诉眼前这个少年,他觉得大可不必,说了反有拿钟誉跟自己的关系炫耀的成分了。
孜苍一听心里惊了一下儿,纵然悠扬没说出和燃木的关系,口气里说燃木却像说个熟人一般,孜苍比任何人都敏感,像头小猎豹。
“哎,那你跟池老师说了没?让他给你想办法嘛,他挺宠你这个弟弟的。”
悠扬惨淡一笑,他怎么能跟池默然提钟誉的事?之后他轻轻摇了头。
杜孜苍隐约觉得,机会来了。

第二天,杜孜苍就把这话变了一变,转到池默然面前。
“池老师,你别生气嘛,那天纯属玩笑!“杜孜苍笑着撑着桌子看池默然。
池默然还是凛然的态度:
“我没放心上,你好好学你的。”
“是这样,“杜孜苍把语文课本往池默然面前放:“那天我在路上碰见你表弟了。”
说到这儿,池默然猛地抬头,杜孜苍知道起作用了,便继续。
“他说他快生日了。”
“我知道。“池默然低头继续改作业。
“他跟你说他想要什么没?他可跟我说了,他说他想让燃木送个歌儿给他,燃木老师你听说过没有?”
“恩。“池默然含糊其词。
“我还挺喜欢他的,“杜孜苍笑道:“您愿意相信我吗?我堵现在上电视那个不是真的,是个赝品,十分赝品。“杜孜苍说出"赝品"两个字的时候,不再笑了,而是严肃地审视着池默然的动作。
池默然还是没什么反应:
“哦,是吗。”
杜孜苍有点儿咬牙切齿,这个男人和那个燃木一样让他如此愤怒。杜孜苍猛地拿起语文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发出巨响。
这时候,池默然才抬起头悠扬他,想要一首歌是么?
如果是你想要的悠扬,我怎么可能不给你。
手指放在唇上摩挲,池默然微微皱起眉头。

池默然动作的迅速出乎了杜孜苍的预料之外,当天晚上他就在燃木的主页上看见新的公告。
“于1月3日关闭主页。“杜孜苍一字一句地念,眼睛发出火似的光芒。
1月3日,悠扬的生日。
悠扬的单纯让杜孜苍少了许多提防。
他是注定要揭晓事实的人,因为他是紫苍,也因为那人是燃木。
我们实际上是彼此特别的存在,你不这么觉得么?燃木。
杜孜苍一看表,现在是晚餐时间,明天毅然打算请病假,他去见悠扬,自然不能碰在他跟池默然一起的时候。

池默然打定了主意,关闭主页,之后烧掉所有的乐谱,口头否认一切便好。他将彻底抛弃燃木的身份再活下去。
得到悠扬的心,已经够了。

转头看悠扬在厨房里洗苹果的样子,心头徒然就是一暖。
悠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快乐地洗苹果,问池默然能吃几个,又说今年的苹果实在便宜地很,又好吃。
“还想吃吗?“池默然转身:“明天,我们再去买,你要还想吃,我们就种。”
悠扬笑着端了盘子上来:
“你傻了啊,要怎么种?”
“悠扬我有事跟你说。“池默然忽然拉住了悠扬:“十月三号那一天,你去网吧,加这个QQ号码,然后那儿是你想要的生日礼物。”
“你怎么?”
池默然温柔地抚摩着悠扬的脸:
“别问钟誉,也别问我为什么,那是你想要的东西,你生日的礼物,你能答应我吗。”
“是你的那个学生杜孜苍告诉你的么?“悠扬有点儿急了,他当然知道池默然知道了,他猜想池默然或许是去找过钟誉,是的,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为了他的生日
池默然还是温柔地看着他的爱人。
悠扬只能点头,他没有别的办法。

杜孜苍看着手机里悠扬的号码微微一笑,他相信悠扬会帮他录下那一段歌,他绝对相信。
只要拿到了录音,赝品的末日就到了。

二十六

悠扬踌躇着是否该给钟誉打个电话,却对着电话苦笑,该说什么?池默然去求你了,他怎么对你说的?他
心里一紧,悠扬又放下了手机,才放下,铃声就响了起来,嚣张地在他的手上震动,悠扬皱着眉头,接了电话。
那边儿的声音很开阔,笑道:
“是我杜孜苍,我有点儿事儿”
“你今天没课么?“悠扬惊讶道。
孜苍一笑:
“你可千万别到池老师面前告我打假的假条,出来吧,我真的有事。”
说到有事,悠扬也记起自己只和这个孩子说过礼物的事儿,约莫着就是他告诉池默然的,想到这儿心里微微不快了下儿,忙接口:
“刚好,我也有事想要问你。”

悠扬只觉得那一日的气压很低,让他透不过气来,抬头看蓝灰色的天空,折射不出阳光的斑斓。
推开KFC的门,爆炸似的电子音乐在耳边炸开,之后他看见了杜孜苍朝他招手。
“抱歉,来晚了。“悠扬坐下,却看着杜孜苍狼吞虎咽。
“好,来跟我一起吃。“杜孜苍扔了两个鸡块儿到悠扬面前。
这让悠扬有些愕然:
“不是有事”
杜孜苍笑的厉害,用满是油的修长手指拿了块儿就塞悠扬嘴里:
“吃比什么都重要,吃完再说。”
杜孜苍的吃像很天真,悠扬没有多想什么,只好跟着这个孩子一起吃,对面的时不时还笑着抹抹嘴。
好不容易捱到孜苍心满意足了,悠扬才开口,口气温温的:
“礼物的事是你告诉默然的么?”
杜孜苍早料到悠扬会这么说,微微偏头:
“是的,我今天也有事儿想求你真不好开口,不过”
“你说,我欠你人情。“悠扬笑了。
杜孜苍观察了悠扬的表情,没有任何阴郁,他知道,或许自己得手了一半,但依然做为难状:
“其实我以前没告诉你过其实,我也是燃木的歌迷,你知道吗?燃木在主页上说,1月3日关闭主页,太巧合了,那天刚好是你的生日,所以我想问”
悠扬一怔:
“燃木的主页要关闭?!”
“是这样,“孜苍喝了一口饮料:“所以说,我想知道,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保证就我一个人知道!”
悠扬面露出为难的表情,最后还是道:
“可能吧我生日那一天他说送歌给我”
孜苍眼睛亮起了那道光芒,他知道,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但是表情并未改变,反而更加诚恳:
“你能不能在那天把那一首歌录下来,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能不能答应我”
“抱"歉字还未出口,孜苍就握住了悠扬的手,他知道,这个时候苦肉计是必要的。
“求你了,我有一个干妹妹,特别喜欢燃木,但是现在得了白血病,我答应过她的,求你了!”
这个俗不可耐的理由任任何人都能打个折扣,但悠扬却不疑有他,面色立刻凝重起来。
这时候外面的天似乎更低了。
“那你要答应我"悠扬声音很不坚定:“不能再流传出去。”
杜孜苍自然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实际上,他实在没有办法苟同池默然的爱情观,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朴实,却并不机灵,或者毫无任何可取之,长的倒很清秀。后来转念又觉得自己未免太不厚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无论什么代价都要让赝品去他该去的地方。

他和李悠扬在价值观上有本质的不同。

那之后的日子,每个人都扮好自己的角色,谁都不露一些声响,而只有唯一一个人知道这一切。
十月三号池默然在下班之后赶去了英英家。
英英端了杯咖啡进来,看着池默然调试话筒,不由笑道:
“假面游戏还没玩儿够,那孩子也够傻的。”
池默然没有理她,转去调起吉他的琴弦,这曲子是早就做好的,早就该送给他的歌,直到今天他才能听到。
这一曲罢了,他便不再是燃木,只是池默然,如此而已。
Q上只有一个人,那个头像亮起来的时候,池默然浑身一颤,但是没说什么,只是合上眼睛。
他心里只有一句话要传达。
自己唯一的爱
我爱你,悠扬

悠扬点起了聊天的对话框,双手止不住地发颤,纵然他知道彼方是钟誉,但是他没这么说,他只打了一排字:
“是燃木么?”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下儿,很快回了话,只有一个字:
“是。”
心脏狂跳,要脱离胸腔似地,毫无理由,是的,悠扬全然没有必要怎么紧张。
这狂跳只出于本能。

“生日快乐,悠扬。”
那边的话总是简洁到不能再简洁,不似钟誉的风格。悠扬也只回了"谢谢"两个字。
“带上耳塞吧,来拿你的礼物,早该给你的。”
早该给你的礼物,为了你而做的曲子和词。

紫苍用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抬手看了好几的表。
“时间,差不多了吧。”
当然,他也有要做的事,他知道,所谓的"燃木"在十月五号有一个歌迷见面会。
非常好,十月五号。
“你准备好了么?“紫苍嫣然一笑,一转身,拿起盘子里的飞标,正中红心。

二十七

池默然盯着电脑屏幕了好一会儿,这一刻犹如求婚般的神圣。
“准备好了吗?“池默然打过去一排字。
悠扬只回了一个"恩”。

修长的手指拨动吉他弦,清澈而不带任何杂质,却比之前多了些许的温度。
低沉,磁场般的声音。
悠扬合上眼睛,心里莫名地悸动,这是燃木的声音,是的,却又和之前的钟誉有所不同,是哪里不同,悠扬说不上来。
“成就了烟雨来镌刻的石板,我投影子变成了水华,湮没了江南和自己。只在彼岸微笑的人,那一团吹不破地白色影子,烂在我怀里,纠缠着浮萍,这个午夜,我们睡在江南的水底。”
悠扬忽然张开眼睛,不敢相信似地盯着屏幕。
歌词他是熟悉的,池默然曾经在他耳边低喃过,低喃声却如爱语般纠缠,变成了歌谣。
“池默然”
哆嗦的唇,嗓子里迸发出艰涩的声音。
歌声和吉他声还在继续。

池默然低着头,英英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的见他额前的发随身体运动而不停颤动,男人只露出了高而挺拔的鼻子。
屋子里满是这个男人的歌声。
英英笑着靠在椅子上。
池默然啊,池默然,你用你的歌声夺走了多少人的心,可惜你偏只钟情那样的孩子,这不能不说是造化弄人。
转头望去窗外,已经是秋,透着几分初冬的寂寞。
这个冬天,会发生什么事呢?
英英不知道,但是她期待着,终于,她暂时放弃了思考,而是专注地瞧着咖啡杯子。
咖啡是暖的,一直暖到胃里。
吉他声还在继续。

悠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的,他只知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燃木的头像已经暗了下去,他下线了。
握好了给杜孜苍录好的MD碟,之后几乎是飞奔出了网吧。

出租车开的很快,穿梭在这个都市的黄昏里。
一抹阳光打在了悠扬的脸上,别样焦急和忧愁。

电梯怎么也不开,悠扬放弃了坐电梯的打算,改走安全出口的楼梯,一层层地爬,楼没有像今天这么高过。
“池默然!!!”
几乎是喊着他的名字开的门。
悠扬一喊出口,却愣住了。
池默然笑着倚着门边。
“悠扬,跑回来的吗?”
相视良久,池默然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一切局面就像是一面镜子,一击即碎。
那一瞬间,悠扬扑进了池默然的怀里。
门合上了。

池默然把悠扬压在门上,久久纠缠在一起,舌顺着微微开启的唇溜进了悠扬的口腔,身体不停的摩擦让悠扬几乎失去了站着的力气。
池默然这才分开身体,一下下地抚摩着悠扬的脸。
“生日快乐。”
悠扬还是只紧紧地靠在池默然的怀里,池默然像安抚一只猫一样地安抚着他:
“怎么了?别这样,高兴点儿,我有礼物给你。”
盒子放在悠扬面前,池默然替他拆开。
“给你的,“池默然笑道:“喜欢这款MD吗?”
悠扬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主动再吻上了池默然的唇。
这他们没有再分开过。
厚重而情欲的生日夜。
池默然只感觉身下的人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
悠扬双腿蛇一般地缠绕住池默然的腰,一下下的承受着撞击。
高潮的时候,悠扬只紧紧地抓着池默然的背。
“告诉我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池默然心里一紧,但很快还是俯在爱人的耳边道:
“我没有过。”

燃木已经不在了,悠扬,已经不在了。
剩下的就只有池默然而已,你等我,我想好了,我退掉婚约,之后跟你一起去乌镇教书,好么?你听的见我想对你说的话么?悠扬,悠扬
只有我们的乌镇。

悠扬当然没有听见,生日就在这样怪异的氛围里过去。
第二天,悠扬如约把录好的MD交给了杜孜苍。
杜孜苍不再笑地那么自然,拿着碟的手几乎在颤抖。
十月四日,离十五日还有九天了。

杜孜苍回家之后急不可耐地把碟放进了播放器里。
没有任何疑惑了,这才是燃木的音乐。
打开了电脑,迅速把音乐复制进去。
是的,已经可以开始倒计时了。

而同样是那一天,钟誉新歌的DEMO带已经出来了。

二十八

钟誉掐灭了一支烟,又把手伸向烟盒里。
经济人按住他的手,笑道:
“怎么,这么紧张?”
钟誉一挥手,清了清嗓子,再抬手看表。
这一天,连时间的流逝都非常的缓慢。
“只是小小的见面会而已,这只是发新歌和精选集,你不会因为没开正式发布会所以委屈吧,哈哈。”
经济人虽然笑着,却让钟誉心里相当不受用。
经济人并没觉着什么,只转身问旁边的人道:
“梁董还没到吗?”
才说完,那边儿就说梁董已经出发了,这会儿却没了人影。

梁墨,这个经历了一破产又重新站起来的业界狂人,性格也任性的很。也正是他当初执意要把燃木招到自己的旗下。

梁墨确实已经到了,他刚下车却在工作人员入口看见了一个正和他的人争执的少年。梁墨饶有兴趣地站住了。
“梁董,进去吧,快开始了。”
“不忙。“梁墨笑道:“你们先进去。”

杜孜苍不耐烦地皱眉道:
“我就说进去找个人马上就出来。”
工作人员却并不松懈。
“抱歉,现在里面除了工作人员谁都不准进,谁保准了你就不是歌迷?”
杜孜苍冷笑道:
“谁他妈的是那个伪君子的歌迷,我现在不跟你纠缠,我还有事儿,抱歉了。”
话音才落,里面就又出来了几个,齐齐地把杜孜苍给拦外面儿了,门一关,完事儿。
“他妈的。“杜孜苍双手插在口袋里。
口袋里的MD因为体温而变的火烫。
杜孜苍在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实际上还不过是小鬼一个。

杜孜苍方案二。
这方案着实傻的很,也是最实在的,翻墙进去。
孜苍早先勘察过了地情,清楚地很从哪儿进去能到哪儿去。但是他没发现有个人尾随着他,笑咪咪地看着一切。
杜孜苍一个起跳扒住了墙头,双手想要使力,然后慢慢地攀爬上去。无奈一时间竟然使不出力气,心里骂的厉害,却没别的办法。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大手拖住了他。
杜孜苍诧异地转头,一个着着西装的男人朝他笑:
“我帮你啊。”
杜孜苍迟疑了一下儿,然后面无表情道:
“哦,谢谢叔叔。”
“哈?“那人笑得更厉害,却把手松开,杜孜苍没料着这人会把手松了,一下子就跌进男人的怀里去。
男人一脸轻薄的神情,笑道:
“下托人帮忙,嘴要甜点儿,叫大哥。”
杜孜苍冷冷看了他眼:

“不劳驾您。”
再起跳,男人二话没说还是帮了杜孜苍一把,杜孜苍一个兔跃就到了墙那边儿,随后这男人也翻了进来,拍了拍西服上的灰朝杜孜苍大咧咧一笑。
“叔叔,您也不怕骨头架子散了。“杜孜苍没好气,他并不希望有个人跟着他。
男人笑道:
“我还年轻的很,倒是你,刚才说燃木是伪君子,来闹事儿的?”
杜孜苍挑起嘴角:
“无可奉告。”
“你告诉我,或许我能给你帮个忙打个下手什么的?“男人还是笑着紧追不舍。
杜孜苍心想这是中了什么邪了,甩了几个又来了一个。
他冷笑道:
“您要是老董说不定能帮上忙,可惜您不是,那请您放了我不成吗?”
里面响起了一阵欢呼,燃木登场。
杜孜苍本打算在钟誉上场之前调换播放曲目,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无法实施计划,时间全然被耽误了。
杜孜苍咬着下唇,却不知道如何甩开身后这个人。
那人却迅速挑起了杜孜苍的下颚,微笑着问:
“小鬼,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进来的目的了?”
没问完,后面人惊讶地叫道:
“梁董,您怎么在这儿,前面的人正找着您呢您这是”

杜孜苍惊讶地望着这个男人:
“你是”
男人露齿一笑:
“梁墨,小鬼你呢?”
杜孜苍微微眯起眼睛,狡诈一笑:
“叔叔,带我进去吧,刚才态度不好,早知道就不用翻墙了。”

梁墨隐约觉得这个孩子虽然很多事儿的做法孩子气,但是目的却不单纯,是个十足聪明的少年。却忍不住心里最原始的好奇。
钟誉唱到过渡段的时候竟然看见了梁墨旁边的少年。
手里隐约渗出了汗液。
钟誉只是个二流的骗子,如此而已。

杜孜苍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钟誉。
主持人笑着说,下面是和歌迷交流的时间,问台下的谁愿意上来。
杜孜苍笑着高高举起了手。
已经有人认出了他,惊讶地叫着"紫苍”,人传人,所有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讶。
梁墨在调查燃木的时候对紫苍这个人就有所耳闻,却没想到是身边的少年。

主持人看见孜苍坐在梁董的身边,以为是个了不得的内部人物,凭着关系进来的,不好不叫。
杜孜苍雀屏入选。
杜孜苍手里抓着那张MD,却对着钟誉微笑,那微笑里的意思谁都说不清楚。

这边儿的悠扬虽然知道钟誉的歌迷见面会却不好当面跟池默然说。
一会儿的娱乐新闻会有现场报道,池默然刚好说进去洗澡。
悠扬在这个时候打开了电视。

二十九

钟誉绝对想不到上来的人是紫苍。
紫苍微微一笑,伸出手,做了个握手状,这个握手颇为怪异,并非是狂热的歌迷,而微笑里蕴涵地东西,没有人能猜的透,包括钟誉。
钟誉不是个聪明人。
主持人笑着说:
“你好,跟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紫苍朝着台下的梁墨笑了笑,他笑梁墨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他却不知道,那一笑勾走了梁董的七魂六魄,一时间痴痴地望着台上的少年。
“大家好,我是杜孜苍燃木的歌迷。”
主持人惊讶了一下儿,随后笑道:
“在网路上也相当有名呢。”
紫苍在网路上始终把矛头指向钟誉是所有人皆知的,下面不禁一片哗然,紫苍怎么会突然参加歌迷会还是
杜孜苍从口袋里拿出了MD,晃了晃,笑道:
“我上来的愿望既不是拥抱,也不是合影,我只希望能把这张MD播放一下儿,大家会听到有趣的东西,我首先声明,这是我收集的燃木的歌,百分之百的珍藏版,“说完笑着转向钟誉:“燃木,你不介意吧?”
经纪人已经一脑门的冷汗了,赶紧跑到梁墨身边,低声道:

“梁董让不让他放,我看还是让那孩子下来。”
梁墨把手指放在下巴上,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杜孜苍:
“让他放,“梁墨道:“我连破产都撑过来了,我倒要看看这孩子能玩儿出什么样。”
经济人使了个手势,说老董这边儿已经通过了。
MD拿到了工作人员手里。
“江南三月巷子有它的荒芜,浪漫只从艺人琴弦里流逝,
忧愁的调子,成就了烟雨来镌刻的石板,我投影子变成水华,湮没了江南和自己。
或许只是一回首就会消逝,你在阁楼却微笑依然,
无力却热烈,只在彼岸微笑的人啊,那一团吹不破的白色影子,烂在我怀里,纠缠着浮萍。
这个午夜,我们睡在江南的水底。”

配乐只有吉他,男人醇厚的声音却无暇。
梁墨睁大了眼睛,赶紧叫来了经纪人,怒喝道: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歌?!”
经济人一脸无辜,他能知道什么?也只是张大了眼睛。
紫苍依然笑,笑地有点儿戏谑。
回头,钟誉的脸色已然惨白。
下面也同样愕然,和燃木刚才唱起来的歌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燃木的音乐。
紫苍握着话筒,声音不温不火:
“钟先生,是你说还是我说,谁是真正的燃木?”
这句话卷起了轩然大波。
紫苍还是习惯性地把手放在口袋里,笑着对所有人说:
“HEY EVERYBODY!你们应该听的出来,这才是燃木的音乐,我紫苍从来不相信台上这个赝品,这首是燃木送给他爱人的歌,真正的燃木是"紫苍顿了一下:“是一个叫池默然的男人。“他说到这儿微微皱了下眉。
他该嫉恨我了吧。
紫苍这么想着,微笑变成了苦笑。
可是,燃木,我不是你那个迟钝的爱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这两个字,或许你没有办法明白

梁墨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挥手:
“停止摄影,对外封锁消息,说公司会理这件事,希望媒体等到我们正式表态之后,还有,“他看了眼台上的杜孜苍:“把那孩子给我带到我办公室去。”

钟誉只是颓然地跪倒在了台上。
他早该有这个准备,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梁墨坐在位置上眺望着这个城市。
门开了,杜孜苍被十分不情愿地推了进来。
之后门再合上,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喂,叔叔,要杀要剐随便,你痛快点儿可以吗?”

梁墨听了只是低笑了一下儿,随后转身,盯着杜孜苍:
“好小子,我今天栽你手上了。”
杜孜苍狡诈一笑:
“不要怪我,你有机会挽回的,但是你没有,所以你不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只有两个原因,一,你不是个聪明人;二,我们不过周渝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梁墨微微一笑:
“真是张厉害的嘴,小子,叔叔给你个忠告,不要跟大人斗,你玩儿不过大人的。”
杜孜苍一摊手:
“可是事实证明,你栽我手里了。”
梁墨站起身,微微皱眉道:
“我告诉过你吗?我的办公室隔音效果非常好,所以"他边说边向个猎人一样地逼近杜孜苍,杜孜苍只觉得自己无可逃。
直到这个男人松了自己的领带,把杜孜苍压在了墙上。
两个人的距离不断缩小。
杜孜苍喘不过气来。
男人的唇眼看就要覆盖上来,杜孜苍闭上眼睛一横心,心想干脆要么接受事实得了。
但男人却没有吻上来。
只是笑了笑,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喷在杜孜苍的脸上。
那是个危险的男人。
“我不欺负未成年小鬼。”
杜孜苍猛地张开眼睛。
男人已经抽身:
“小子,我给你时间,你要是能逃出我的手心,我就放了你,不然你就会为这事件付出惨痛代价,从下一分钟,游戏开始,游戏时间,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几年。”

悠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他的爱人还在浴室里洗澡。
娱乐新闻是这么说的,场面那么混乱,杜孜苍像个胜利者一样站在台上。
封锁消息是全然不可能了。
这此的燃木事件开始形成了龙卷风。

“悠扬,我洗完了。“池默然赤裸着上身走了进房间,他想从后面温柔地抱住悠扬,悠扬却一转身,冷不防给了他一巴掌。

三十

“悠扬?”
这一巴掌来的太过突然,池默然来不及防备。
池默然的目光越过悠扬的肩膀,落在屏幕上,他惊讶的程度不亚于悠扬。
“呵,池默然,一开始就耍我的?”
池默然并不激动,只是苦笑:
“一开始,是。”
悠扬一扯嘴角,脸色微微发白。
“那么,“他舒了口气:“那么,你看着我一直认为钟誉是燃木,很有意思吧?”
池默然坐倒在床上,手却伸向床头柜子上的烟盒,那烟盒里已经没有任何烟了,池默然将它紧攥在手,烟盒发出扭曲痛苦的声音。
“‘燃木’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池默然的表情看不清晰:“在这个城市里,每个人的箱子低下,都有待换的面具,燃木只是面具之一。”
“你面对我的时候,用的是哪一张?“悠扬几乎战抖。
“呵,“池默然掩住脸大笑:“你看不出来吗?是最蠢的一张。”
池默然停了一下儿,又道:
“我很奇怪,悠扬,你在意的究竟是什么?你在意的是池默然,燃木,还是别的?“他直视着悠扬:“除了我以外,我会毁了你在意的别的东西,你刚才是在意电视么?“池默然走近了电视,猛地拔去了电线,电线发出刺眼的光芒,悠扬几乎吓着了,他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池默然。
“你还在意什么?“池默然转向悠扬:“燃木是吗?如果在意,那么你把他从我的身体里剜出来!!”
他紧扯着悠扬的手。
“池默然,你疯了"悠扬念叨着。
池默然冷笑:
“我早就疯了,在乌镇遇到你的那一刻就疯了,李悠扬,只看着我,好吗?只看着池默然,别去想别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让我一直疯下去,悠扬,别让我正常”

池默然捧起悠扬的脸胡乱地吻,他不知道吻的是面孔的哪一部分,他只希望用吻来发泄他所有积存着的爱和疯狂。
悠扬没有回应,只是合上眼睛。
池默然,只有你,我唯一希望你对我没有任何的谎言。
其实,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之间阻隔了太多的东西,太多了。
人是无法脱离社会而生存的,我们依然被掌控在谁的手里。
那是谁在操纵这个世界,我不知道。

或许,在一起,本来就是个错误。
这样,你还是正常的你,我,也还是正常的我。

所有的媒体倾巢而出,池默然,省教育厅副厅长的大公子,竟然才是隐匿许久,真正的燃木。
池默然没有再去上班,也没有请假。
他和悠扬一个躺在床头,一个躺在床脚。
他们都需要空间思考问题。
他们的生活,因为这个秘密的发现而被颠覆。

池厅局长勃然大怒,他的车停在了儿子公寓楼楼下。
所有的媒体又被池副厅长的车子所吸引,没待到他老人家下车就已经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池副厅长冷着一张脸偕同妻子,拨开人群直冲着池默然的公寓走去。
悠扬开了门,惊讶,却又不惊讶。
“叔叔,阿姨。“悠扬依然客气。
池副局长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点头。
而池默然的母亲凝着眉头:
“我们家默然呢?”
“在卧室。”

卧室满地的烟蒂,池默然几乎把半辈子的烟都抽干净了。
他看到父亲进来才懒散地起身。
“爸,妈。”

池副厅长当头就是一巴掌:
“你看看你自己还像不像个老师的样子?!”
池默然的母亲拉住了的自己的丈夫:
“默然也不想这样儿的,是吧?默然,给你爸爸道歉。”
池默然并没有张嘴道歉,父子之间那奇异而抑郁的气氛逼地人窒息。
悠扬端着盘子进来。
“叔叔,阿姨,吃水果。”
池默然的母亲拉着他苦笑:
“我们默然要有你这么懂事,多好。”
池副厅长不给池默然任何喘息时间,道:
“这来就两件事儿,一来,你就老实当好你的老师,唱歌儿什么的,想都别想!第二,赶紧跟英英结婚。这不是通知,是命令!”
“命令?“池默然蔑视地一笑。
池默然母亲的心已然悬起,赶紧扯过了悠扬:
“悠扬啊,你赶紧劝劝默然,啊?你替我们劝劝他,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啊怎么搞的”
悠扬的胃一阵翻腾。
多可笑,现在他要做什么?
他缓缓走到池默然的面前,他似乎在舞台上,化妆完毕,被所有人盯着,然后只需要面无表情地说台词就可以。
说台词。
悠扬的嗓子里卡着什么东西,他不知道能忍耐到什么地步。
“池默然,“悠扬几乎怀疑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声音:“池默然,结婚吧,和英英,结婚吧,然后,好好过,生孩子,一定要带来乌镇,叫我叔叔,叫我悠扬叔叔和她结婚”
悠扬语无伦地厉害。
池默然,结婚吧。
正如我们相遇不过是个谎言,我已经没办法全然相信你了。
或许,现在走,还来得及,你说呢?
结婚吧

池默然的手背一暖,那不知道是谁的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是他自己的,还是,悠扬的?

三十一

报纸继续渲染这的事件,梁墨皱着眉头把报纸捏在手心里。
坐在对面的钟誉已然不知所措了,几天却像是换了个似地,梁墨转身看着他。
“你,出面澄清事实,然后公开道歉。”
男人的口气不容置疑和挽回。
“能不能"钟誉哑着嗓子把脸埋在了双手之间。
梁墨把文件夹往钟誉面前一扔:
“多少违约金请看清楚,之后我会找律师和你详谈,我建议你也在此之前找个律师。”
“求求你梁董”
梁墨吐了口气,微微一笑:
“小时候衣服破了个洞的时候,你还可以叫母亲帮你修补,但是长大了无论多大的口子都要自己封。“梁墨转身,他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钟誉为之吸引,无法移动视线。
“人因为经历了不幸才知道什么是幸福,同样不经历失败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什么是成功呵,“梁墨松开了颈上的领带:“我梁墨什么个性你知道,我不是故意为难你,但是有些事,你必须经历了才知道,这也算是个大你几岁的大哥给你上的一课。”
“梁董"嗫嚅着的声音,充满了悔恨。
梁墨再转身的时候,鸽子飞过了城市的上空。
要是那个叫杜孜苍的小鬼也能长大的话,梁墨转念一想,若是孜苍太过成熟反而不可爱了,那像不羁傲慢却高贵的孩子。

“你刚才什么意思?”
池默然看着李悠扬,目光所及,比刀片还要锋利。
悠扬没有力气,很多事一下子呈旧胶片似地不停放送。
“你刚才到底什么意思?“池默然伸手推了一把悠扬,那一推并不温柔。
“让我清净会儿。“悠扬闪开身子,他觉得已经无法再思考,思维占据了他的身体,不停地建立根据地。
池默然的逼问让他窒息。
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两个男人的爱情本来就是错误的。悠扬一阵烦闷,两个男人在一起之后能有什么呢?年轻的时候互相爱慕,那么直到多久呢?直到彼此老去,那么还能像这样相拥么?
更何况
悠扬本意味已经了解了池默然,而现在却发现,面对池默然,自己依然是一片的空白,这就是所谓的相爱?

池默然再忍耐不下去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付出了全部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他伸手扯过悠扬的领子,将他整个儿摔到了床上。
“你真浑啊!!李悠扬!”
池默然哭了。
这么大,原以为忘记眼泪了。

原以为不流泪就是长大了。
其实,还早的很

他按着悠扬的身体,悠扬的眼神迷茫地让他心疼,这张脸纵然不完美却百看不厌,他愿意永远只凝视的人,他们之间的牵绊只有这些么?
“我是燃木就这么无法挽回吗?我是燃木又如何?!悠扬,如果我说,我付出的爱情不是免费的,我现在要你连本带利地换给我,那么你打算怎么还?!我如果离经判道就是死罪吗?!为什么只有我从小要按照别人的意志活下去?!为什么我不能选择音乐?!如果我按照自己意愿做会遭到天谴吗?!悠扬你回答我?!就因为我离经判道,所以你就要这么对待我?!!要我像他们一样地结婚生孩子,你爱我对吧?悠扬你爱我”
“我无法理解。“悠扬苦笑:“互相喜欢,有时候不一定能够心意相通,就如同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是燃木。”
老天最为残忍的就是,将两个本不一样人结合到了一起。

手机铃声响起,异样的声音让两个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悠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知道是杜孜苍的电话。
杜孜苍打电话约他出去。
悠扬答应下来,池默然只是颓然翻身躺下,没有拦住悠扬。

杜孜苍再见到悠扬没有马上抬起头,只是小声说了句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悠扬喘了口气。
“池默然,不,池老师,他该生我的气了吧。“杜孜苍苦笑一下儿。
“说实话,我想回乌镇,杭州的空气还是太污浊了,不太习惯,“说到这儿,悠扬笑了下儿,那笑容依然带着淳朴的孩子气:“所以,我可能很快启程了吧。”
杜孜苍惊讶地抬起头:
“那池老师怎么办?你走了他一个人怎么办?”
“结婚吧"悠扬自嘲地一笑:“其实燃木的事儿让我想起很多别的,我跟那家伙在一起,只是单纯的被他吸引就在一起了,什么都没考虑,本来以为这样就足够了,可是远远不够,爱情不能当饭吃,不能当日子过,况且,我连他是燃木都认不出来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内在。”
杜孜苍不知道自己竟然带来了这样的后果,他扯住悠扬大叫:
“不是相爱了的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不能挺过来的吗?!你怎么能叫他去结婚!!你怎么能,你明明知道,你离开他会要了他半条命!你明明知道!!!”
悠扬笑了:
“孜苍,你真的还是孩子。或许我没资格这么说你,有时候你比我成熟,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男同学之间经常说以后不结婚,一个人自在的话,但是婚姻并不是那么自由的东西,它的存在有它的必要性。我跟他一起,从来没考虑我们的性别问题,但是现在不得不考虑,当爱情伤害到别的人那么这就是自私的感情,把一切都抛开只寻求爱情的人,并不值得歌颂。”
杜孜苍忘记是怎么结束这的谈话的,悠扬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个温暖的笑容。
悠扬说:
“如果,我跟他的爱情,有一天不伤害任何人,那么就算是在阳光底下,人群涌动的中间,我也会跟他在街上拥抱或者接吻。”
或许,他是对的。
杜孜苍这么想着,却把手指插入了头发之间。
池默然,你要怎么留住他你要怎么留住他

三十一

悠扬再回到家的时候,池默然已经不在房子里了。房子显得空旷而安静,床单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味儿,悠扬忽然觉得,床边的墙壁太空旷了,而充填那里的最好是一张笑的幸福的结婚照片。
乌镇,火灾,燃木,一切都呼啸而过。
悠扬边想着猛把柜子打开,胡乱挑选着自己的衣服之后甩到了床上,又拖出了自己的行李包和箱子,他用迅速的动作斩断了自己最后剩下的那点儿犹豫。
其实杭州非常大,今天有一个人离开了,明天有一个人来了,都没人知道。
李悠扬是个很普通的人,不是故事里的英雄,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开心了要大笑,难受了也要怄气。
但是池默然要稍微特殊一点,他想当故事里的英雄,他很懂得隐忍,所以他开心了只微笑,难受了却总是非要大笑。
李悠扬上车前,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认为不辞而别不太好,于是给杜孜苍和池默然都发了短信。
“我走了,好运。”
杜孜苍没有回短信,只有池默然的。李悠扬看到了短信,呼吸,然后就把手机给关了。
池默然说:
“好。”

秘书拦不住杜孜苍,他就这么直冲进了粱墨的办公室,粱墨正打着电话,门就被踢开了,这个眼前的不速之客一脸委屈,脸色通红,粱墨笑了,但是杜孜苍没有看出来粱墨这只老狐狸隐藏着的笑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
粱墨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但是却不问杜孜苍来干什么,只是在办公桌后面镇定的坐着看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粱墨。“杜孜苍半天就从牙关里挤出眼前这个老狐狸的名字。
“我听着呢。“粱墨还是笑着等着他说下去,丝毫没有怪这个小鬼擅闯办公室的意思。
“我怎么办啊?“杜孜苍接着道:“李悠扬说要走了,都是因为我。”
杜孜苍缩在角落不肯靠近粱墨,粱墨很喜欢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保持的距离。
“都是因为我,要逼着燃木站出来,我一直以为我自己挺聪明的,可是我怎么这么混啊,我一直觉得我挺正义的,可是就算燃木站出来了又怎么样。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燃木,可是为什么我才明白他只是想唱歌,无关出不出名"杜孜苍总喜欢扮演比自己实际年龄大上三十岁的的角色,可是演技非常拙劣:“我把燃木和别人的生活弄的一团糟,还自鸣得意。钟誉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
“所以啊,“粱墨说:“你还是个小鬼头,偏要装成大人,转挑让人难受的话说,转挑不让你做的事做。然后做错了又来找我,你希望我怎么样呢,就算是你现在满口认为自己做错了,还是来找我,希望我告诉你,你没有错。”

“我没有。“杜孜苍顽强的否认。
“你就是这么希望的。“粱墨说的斩钉截铁:“可是你错了就是错了,已经成了这样,你不该找我,你该去找神甫,他们会告诉你上帝会饶恕你的罪过,这样你才轻松。”
“你!“杜孜苍变得愤怒,几乎是冲上来,拿起一叠文件想冲着粱墨身上砸过去,粱墨一把抓住了杜孜苍的手,两个人的距离突然缩短。
粱墨苦笑了一下,伸出大手,把眼前这个孩子拉到自己的面前,然后突然没有了刚才的凌厉,温柔地抚摩着他的头发。
“你啊,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池默然坐在英英的沙发上,看着英英带着眼镜不停地在电脑前面写点儿什么。两个人就保持沉默,直到英英转过头来看着池默然。
“池默然,来这里做什么。”
“找你结婚啊。“池默然笑了笑,才刚笑,就听见英英放声大笑,笑地抑扬顿挫的,倒让池默然不知所措。
“笑什么。“池默然问。
“我替你爸笑,你爸听了你这个话还不得乐疯啦,说我儿子可算是长进了。”
“其实也很好,按照我爸的想法,很平静的活一辈子,先做着老师,然后等着高升,工资不至于让我挥霍,也不至于饿死。”
“李悠扬呢?”
“走了。“池默然很平静。
但是英英愕然了。
“反正他已经决定的事。”
“杭州真热。“英英把眼镜拿下来,看着池默然。

开始有不同的人来找池默然,有人查到了学校的地址,有人查到了家里的住址,池默然的父亲气的直说要杀了这个儿子,没想到自己一辈子就是给自己亲生儿子气死的。
最终这位老厅长,不得不做出妥协,暑假结束,让池默然换一个学校。
就好像一个计算出无数个复杂公式的计算机突然电源关闭,清零重来。

那个烧毁的学校已经开始重建,李悠扬回到乌镇,还是那么熟悉的人和房子,地方小,所以每走几步总能看见熟人,然后问好,打招呼。
那些关于娱乐的纷争似乎还没有污染到这里,这里的人不在乎哪个人是燃木。
“学校修好以后,李老师要教几年级呀?”
“学校还没通知呢。“李悠扬微笑。
“那如果教了我们家小孩,李老师一定要多替我们管教,那孩子顽皮的不得了哦。”
李悠扬突然想起了池默然,心里一紧,但是自己身的地方又好象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突然在巷子里跑了起来。

我回来啦。
李悠扬想。

三十二

池默然站在新的教室,眼前是新的学生,但是和所有被娇生惯养的孩子一样,都总喜欢看上去玩世不恭。
然後池默然把书打开,他已经没有任何做热血教师的梦想,对於他来说,下面坐的是哪一些学生,他也都无所谓。
“茅盾的代表作,随便举两部,比如《子夜》,《林家铺子》,哪一位同学读过他的作品。“下面的学生听说回答问题,就把头埋的更低了,池默然笑了笑,道:“不读也没关系,没什麽可看的。”
他转身回去写板书,在他转过去的时候,下面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有讪笑,还有学生之间互相丢东西的声音。
他不喜欢茅盾,他同样在课堂上也对他提不起什麽兴趣来,但是唯一一,他曾经很快乐的讲过关於茅盾的东西,尽管那一篇东西他同样的不喜欢,但是他却很快乐。
他曾经代替李悠扬站在乌镇那个不大的学校讲台上,然後下面的学生和眼前的不太一样。那一篇乏味的形容词多的散文《白杨礼赞》,也似乎不那麽讨厌。
池默然写板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然後心里一紧。
下课铃响了,池默然草草的布置完作业,做完最後的交代打算离开教室,暂态有很多女孩子围了上来,笑著问他。
“老师,你的名字跟燃木一样,你该不会就是燃木吧?!”
池默然很从容的道:
“同样的名字也让人很困扰啊。很多人这麽问过我,如果你们以後见过那个燃木,记得替我追要我的精神损失费。”
女生们也笑了,池默然拿起讲义走出教室。
已经三个月没有和李悠扬有过任何联系了,但是李悠扬就是这样的人,固执的让人生气,才这麽想著手机就响了。
“你在上课呢?“英英问。
“下课了,不然怎麽接你电话。“池默然放慢脚步,看到一群学生从楼梯口呼啸而过。
“嗯,你猜吧,你爸跟我爸在什麽地方。”
“你知道我最受不了这种问题,你别卖关子,赶紧说吧。”
“乌,镇,哟。“英英笑了:“那个学校重建了,特别是你爸说是挺重视的,毕竟学校出火灾影响很坏,所以今天他们就特意赶过去了。”
池默然站住了脚,不知道回答什麽才好。
“怎麽。“英英吃吃的笑:“怎麽不说话啦,你不想过去看看吗?”
“你自己想去别拖上我。“池默然道:“是他先离开我的,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

省教育局的领导莅临,对於一个镇学校来说,多少算的上是一件大事了。李悠扬正讲到一半,浩浩荡荡的巡视队伍就推门进来了,池副厅长对著李悠扬点了点头,然後回头询问校长,学校教学是否已经进入了正轨,然後又退了出去。
直到下课,才有人来通知他,说是池副厅长要见他。
池副局长见到李悠扬了之後,很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怎麽啦,要不是我问默然,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怎麽样,最近还不错吧。”
“谢谢叔叔。“李悠扬多少还有点局促。
“要是默然有你这麽懂事我们也就不用操那麽多的心了。“池副厅长把烟递了过去,但是李悠扬礼貌的回绝了,只听他继续道:“我挺喜欢你的,一看你就觉得你是那种没什麽心计的孩子,什麽时候去杭州了,就住默然那儿,也顺便来看看我,老了啊,就是喜欢年轻人经常来看自己。”
电话铃响了,池副厅长示意李悠扬等一下接通了电话。
“英英啊,对,你怎麽知道的,你爸他现在没和我在一起,是吗?还是你有心,你看我都给忘了这回事儿了,好,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池副厅长笑著挂了电话,对李悠扬道:
“你也和英英见过吧,这孩子啊,真懂事儿,还记得我们喜欢吃乌镇的姑嫂饼,居然後脚跟著我们来了,我过去接她,以後你要是来杭州就跟著默然一起过来啊。”

李悠扬觉得那些人已经和自己没有什麽关系了,池默然也是,就在不久以前还觉得他就像是自己身上的某个器官,现在就已经变的比路人还要更陌生两倍。
骑著自行车准备回家,晚饭依然是个问题,现在正於微妙的日夜平分,太阳不会下去的太早或者太晚。
他在一个水果摊上准备买点儿水果,然後有个人递了个苹果过来说:
“苹果挺好吃的。”
李悠扬顺口说了句"谢谢”,刚接过苹果就怔了,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然後那个人就代替他说:
“拿两斤苹果。”
那个人自然是池默然。
两个人保持著很奇妙的距离,李悠扬推著单车走在前面,然後池默然提著一大袋子苹果跟在後面。
“我刚才见到伯父了。“李悠扬试图找些话题。
“我知道,英英刚跟他一起回去了。”
“你没回去?”
“哦,我。“池默然停顿了一下:“我,随便转转。”
“我不知道伯父他们喜欢姑嫂饼,下我给他们寄一点儿。”
“好。“池默然看这眼前的人在他前面走,他看上去有点单薄的肩膀在最後的阳光里微微摇晃。如果伸出手,再一下就能碰到,如果是以前,那麽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把这个肩膀搂在怀里。
5厘米。可是好象空气饱和了一样,手再前进一厘米都非常困难。
“学校重新建好了,真的很快,还是要谢谢伯父特别关心,不然也不会这麽快就落实下来。“他还是在说著他自己的事。
手指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一直咬著牙,挑战著自己的忍耐极限。
一下就好,可以碰到他的话。池默然心里是这麽想的,最终还是在那一瞬间崩溃了,然後默默地放下手。然後李悠扬转过来问:

“怎麽了?”
“不,没什麽。”
“不舒服吗?“李悠扬问。
“不,我很好。”
“那,你还不回去吗?”
“马上回去。”
“怎麽回去?”
“我去车站。”
“好。”
“苹果给你。”
“谢谢。”

然後两个人就分开了,刚好是在一座石桥上,一人走一个方向。
李悠扬是在那之後才发现自己的肩膀在颤抖的,颤抖个不停。
停下来。他命令自己的肩膀,但是这个命令看上去并不很管用。
他手里提著苹果袋子,仿佛不知道这袋子苹果是怎麽来的,然後他把车停下,打开袋子抓起一个苹果,没有洗就直接咬了上去,酸酸的汁水进入口腔,才发现这一切都很真实。
池默然来了,然後给他买了苹果,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又走了。
李悠扬蹲在桥边,靠著自己的单车,大口大口的吃著苹果,但是肩膀还是会颤抖。
然後就就有人把他给抱住了,不是温柔的拥抱,而是非常野蛮和粗暴的,可以听的到背後那个人急促的呼吸。

粱墨像对待孩子那样抓著杜孜苍的手,然後问他:
“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杜孜苍道。
“好,我们一起出去。“粱墨一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个记者发布会非常非常的特殊。
杜孜苍一直带著倔强的表情,坐定後,他说:
“我是紫苍,我想要道歉。”

三十三

“我是紫苍,我想要道歉。“杜孜苍倔强地看著下面的一群人,下面的一群人带著幸灾乐祸的表情,全神贯注的打算从他那儿听到点儿什麽乐子,杜孜苍心里面把下面这帮子人骂了个七千八百遍,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战胜他们。
“我我之前的冲动行道歉,由於我的冲动,给池默然先生带来了极坏的影响。”
下面有人笑了,说,哎呀,那您倒是说啊,叫我们查真燃木伸张正义的是你,现在你爆料完了又不许我们爆了,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麽。
“我只是个肇事者,我确实只属於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我真诚地恳求大家,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任何事都会有平息的一天,任何新闻都会有一天让人觉得无聊,有人希望能停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有人可能喜欢一直藏在背後,所以我恳请大家,让这件事平息。”
他向这些他看不起的人的鞠躬,他还是个少年,少年时最容易心比天高,让他在这个年纪就折掉自己的骄傲在\人面前低头,确实不容易了。粱墨这样想。如果他知道这些人对於道歉和鞠躬完全免疫的事实,他会很伤心吧。
鞠躬的杜孜苍看不到下面的人,那一张张带著讥讽表情的脸。

李悠扬是被吓著了,手里的苹果滚落到了地上,然後在石桥的阶梯上快乐而活跃的蹦跳。
“锺誉?“李悠扬闻到了这个人身上的酒味。
“我完了,悠扬,彻底完了。他们都他妈的看不起我,我错了,我承认错误,不过就算我承认错误,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但是我知道你跟那些人不一样。”
“没哪里不一样。“李悠扬淡然道:“对不起,当初我错看你了。”
那双围著他的手臂一松,但是随後又抱紧。
“不,你不一样,你是会原谅我的。”
“不。”
话音刚落,锺誉猛地将李悠扬的身子转向自己,提起了他的领子,李悠扬这才发现酒精已经让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知道锺誉很可怜,但是他始终拿不出同情心来对待他,这个男人一步一步地自己布局,但是却不是高明的骗子。被人欺骗是很不愉快的过程。池默然是无心,锺誉是有意。
“亏我立刻想到的就是你,我一直在找你,你却和那些人没什麽不同!“锺誉丧失了理智,将李悠扬狠狠地摔了出去,李悠扬没有站稳就顺著桥的阶梯滚落了下去。在失去平衡的瞬间,他看见站在锺誉身後,池默然那张大惊失色的脸,跟慢放的胶片一样,能看清楚他每一个动作,他跑了过来,然後朝自己伸出手,但是并没有抓住。
“如果他有事儿,我叫你们一家子给他陪葬。“池默然的口气并不恶狠狠,但却让锺誉十足打了个寒战。这个时候他才稍微明白过来刚才自己做了什麽。
池默然背起了李悠扬,李悠扬并没有什麽大伤,只是说胳膊很疼,但他拒绝去医院,池默然没有强制逼迫他,他根本扭不过眼前这个别扭的人。

“送你回家。“池默然说。

这个屋子池默然还是很熟悉,天色暗淡,屋子里的光线也不是很好,但是池默然却熟知这个房子里的每个角落。
把李悠扬放在床上,顺势就在旁边坐下,然後点了支烟,随後又很急促地将烟熄灭,没有看李悠扬的脸,低头说了句:抱歉。
“还好我回来了,你真的没事吧。“池默然听到了李悠扬细细的呻吟。

“没有事。“李悠扬小声的应了句。
池默然顺手拿起李悠扬桌子上的苹果和刀道:
“刚才好好的苹果都没有了,你买的这种不甜,不好吃,不过你知道吧,不过是什麽样子什麽味道的苹果,营养都是一样的。”
没有开灯,最後的阳光照在池默然的背上,李悠扬忽然微笑了,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的也骗过他。
“一天一苹果,病痛远离我。我妈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总是唠叨著这句破谚语让我多吃苹果。“池默然边说边回过头,李悠扬没来得及收掉他的微笑,然後尴尬地脸微微一红,把目光瞥到了别的地方。
这个微笑让池默然突然充满了幸福,於是他也笑了,笑著低下头继续削苹果,然後转身递给李悠扬。
李悠扬一手接过了苹果,另一只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池默然放在床边的手,刚想撤走自己的手,却被池默然的手拉住。李悠扬又像个孩子一样不甘示弱,抽出自己的手又反把池默然的手按住,然後池默然又趁机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打了一下儿李悠扬的手。这种无聊细微孩子气的争执持续了好一会儿,池默然才好好的将李悠扬的手握住,不容许他再反抗。
两个人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握著手,房间里的老电风扇咯吱咯吱地转著,李悠扬一口一口地咬著苹果。
如果不是李悠扬这个微笑,池默然可能很难做那个决定,他其实一直是懦弱极了的,很怕站在人前。
李悠扬坐起身,把咬了一半的苹果从後面递到池默然面前。
“你也吃一口,光是我一个人吃,过意不去。”
“好。“池默然笑容满满的咬了一口,然後转过头在李悠扬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李悠扬显得有点混乱,却在慌乱间不小心按下了遥控器开关。
萤幕上的杜孜苍向著所有人鞠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池默然表情很错愕。
他这个时候却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那是粱墨发给池默然的。
短信说:
“那个孩子也比你勇敢,我很少多管f事,但是是个爷们儿就站出来。”

稳定的工作,结婚,了结一生。本来这样很好。
但是,他确实一直扮演一个懦夫。
是个爷们儿就站出来。
池默然长长舒了一口气,做了决定。

三十四

“谁的短信。“李悠扬问。
“一个朋友。“池默然笑说。

“有谁发笑话给你吗?笑的真够开心的,我很少收到这种短信。“李悠扬咬了口苹果,又靠回到床上去。
“你不生我气了?“池默然试探似地问。
李悠扬没有搭腔,就只是看著手上的苹果,刚才缓和的气氛因这个提问又重新使得空气凝固了。
“别生气了。“池默然跟哄小孩儿一样摸了摸李悠扬的头,没想到李悠扬却不情愿似地躲开了。
“我不生气我就是菩萨,你干吗骗我,其实你是燃木又怎麽样呢?跟我有什麽关系,别以我喜欢听两首歌就非成你的粉丝满天下的追你?!”
“悠扬,你冷静点儿。“池默然伸手想要抓住李悠扬的胳膊,却被李悠扬一下子甩开。
“我知道你是燃木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我就他妈死傻,当时就觉得完了,肯定不能跟你再一起了。你爸爸反对,还有英英。如果我是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也就算了,偏我非但傻还他妈特别胆小,我觉得我心理素质挺好的,走就走吧,今天自从我见到你爸了以後没一秒钟好过的就想著以前你还在这儿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的样子原先还都记得,然後突然就全没了。”
池默然一把拉过李悠扬,就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沈默绵长的吻,在夕阳里爆发,用馀辉燃烧。
他把李悠扬按在墙上,李悠扬手属於那种看手相的说的没有福气的手,瘦地只剩下骨骼,他的骨头碰到了冰冷的墙壁,在他想要细细呻吟的时候,池默然就已经入侵了他的口唇。他的舌带著炽热的温度,烫得李悠扬的舌不由得想要躲开,但是池默然却不依不饶地非要和他纠缠下去,直到李悠扬缴械投降,然後甜蜜的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你再逃吧,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第二个人跟我一样这麽吻你。“池默然的口气带著挑衅:“再一。”
他突然想起了那一首推翻所有压迫获得解放的歌。
One is for the liberty(一是因自由)
Two is for the evil (二是因罪恶)
Three is an orgy(三是一场荒淫的盛筵)
Four is forever(四将会永恒)

There are circles of forever made of fire made of stone(这是由烈焰与顽石锻造的永恒轮回的锁链)
There are circles of a lifetime made of silver made of gold(这是由金与银锻造的永恒生命锁链)

李悠扬觉得非常恐惧,同时又无比的幸福。
“再一。“池默然充满索求。
再一,然後再一。直到李悠扬无法再承受,他们才分开。
“跟我走吧,和我一起任性一吧,手要紧麽。”
总是这样,李悠扬觉得自己自从认识了池默然就一直被他所左右著自己的人生,明明已经想要摆脱,可是当池默然伸出手来的时候,他依然忍不住追随。
“不要紧。“李悠扬说。
“等我三个小时。“池默然回了梁墨的短信。

车开向了杭州,李悠扬甚至没有想过明天要怎麽办,明天还要教学生,然後电费该交了,还要寄一封信给绍兴的朋友。

“我们去哪儿?”
“我爸妈那儿。”
“大晚上的要去伯父伯母那儿?“李悠扬大惊,但池默然抓紧了他的手不容许他放开。
池副厅长准备睡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自己的儿子会来敲他的门,按照他的推测现在自己的儿子应该备课完毕,也许年轻人会需要一些自己的时间来消遣,但也绝对不会现在出现在这里。
“你怎麽来了?“池副厅长道:“小李也来了?”
池默然的母亲也披著衣服出来了,夫妻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直觉觉得儿子脸上的表情与往常有所不同,但到底不同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爸,妈。“池默然道。
“你想说什麽,回头再说,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不是有课麽。“或许是身父亲,他努力地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到此止,因他们感觉到了危险。
池默然跪下了。
“爸,儿子不孝。”
他地向自己的父亲磕了个头,言语无法表达,只有如此。
“默然"池默然的母亲声音徒然颤抖起来。
“妈,请您原谅我。“池默然又向自己的母亲嗑了头,之後拉起李悠扬的手,头也没有回地奔进夜色里。
池默然的母亲哭倒在自己丈夫怀里,一再地问丈夫,儿子是怎麽了。而池副厅长只是紧琐眉头,一语不发。

打车到了会场,池默然下车就看见了梁墨,梁墨向他点了下头道:
“等你很久了,那些人快等不下去了。”
“谢谢。“池默然转身对李悠扬道:“你在外面等我,不要进去。”
梁墨带著池默然大步前行,他帮他敞开了那扇会场的门,里面很喧哗,充满了愤怒,嘲讽那些让人不舒服的东西。杜孜苍看到池默然惊讶极了,梁墨问:
“是不是还是走了一部分人?”
“是,一部分人等不急了。池老师,你怎麽来了?”
池默然没有回答他,梁墨给他让了个位置,池默然站在那儿然後道:
“我是燃木,池默然。”
下面一下子静了,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他们找了这麽久,又是剥茧又是抽丝,燃木始终不肯出来,查到他的地址,查到他工作的地方,但是燃木每一都能很轻松地躲开。直到这个时候,他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出现了。
“我就是燃木,如你们所知道的。”
“你现在出来是什麽意思?自我炒作麽?你们今天本来说是要声明道歉,现在突然突变地这麽戏剧化。”
池默然笑了:
“我做教师的时候是优秀教师,我做音乐就是优秀音乐人。你们可以喜欢我但是千万别嫉妒,我他妈的就是天才,你们今天想来这儿看我的笑话,那我还可以买一送一再送你们个大礼物。我是同性恋,我有个傻到家了的好爱人。现在谁都管不著我了,无论是你们还是谁?别得意了,我不稀罕抄作。”
所有人听著这些让人火冒三丈的话,却没人出生。池默然狡诈地一笑:

“因,燃木从现在起,就消失了。再见。”
池默然说罢,利落地抽身离开,所有人还愣在原地的时候,梁墨已经准备好一条路让池默然迅速离开。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再度嘈杂起来。
李悠扬站在车边微笑著朝池默然挥手,他没有再害怕那些朝他们涌来的人群。池默然已经不胆怯了,那麽他也不会胆怯了。
梁墨替池默然打开车门,道:
“这是我的司机,可以送你们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池默然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握紧了李悠扬的手,一起坐进了车里。
“池老师!“杜孜苍朝著车吼道。
池默然听到了声音,朝杜孜苍幸福地笑了笑。
浮华散尽,旅人不用再归来。
杜孜苍看著那一辆车,突然觉得这才是属於池默然最好的归途。

於是,没有人再见过池默然和李悠扬。
只是又有一个真正没有被游人发现的小镇里,多了两个白天教书晚上唱歌的年轻男人。

英英来到池默然地家里,对池副厅长夫妻道:
“池默然让我转交给您二老的信,他过的挺好的,不必担心。”

Five is for the sun(五,是了圣洁的太阳)
Six is for lust(六,是源自欲望)
Seven is for the fallen angel(七,代表堕落的天使)
Eight is where it all begins again(八,将是轮回重生)

There are circles of forever made of fire made of stone(这是由烈焰与顽石锻造的永恒轮回的锁链)

There are circles of a lifetime made of silver made of gold(这是由金与银锻造的永恒生命锁链)

**********************************************
这个坑拖了三年,算是了却了一个心愿。
之後会开始著手填别的。《环行公路》会有大的修改。

其实这一段应该是两天前发的,网线华丽的不稳定。Orz。
感谢每个进专栏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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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作者:218725* 27/8/ 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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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好文温馨写实暖暖心意

[3楼]作者:221728* 27/8/23 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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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一定去江南水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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