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犹未树by天狼子虐
25-12-18 2::26

国犹未树by天狼子虐

宣和七年十二月。杭州。  用兵荒马乱来形容这个时节,真是并不为过。十月时候,金对宋宣战,转眼已过了两个月。

这两月间,百姓过的生活自是要多苦有多苦,到都是官府的人在拉壮丁。身强力壮的,被拉入禁军,老弱病残,被拉入厢军。一时间,妻离子散,黎民苦不堪言。

这日官府又来拉壮丁,只听街上到都是怒喝和哭喊。

“不要!不要抓我的君儿!“一声凄厉的哭喊在街角响起。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瘦小妇人,与了一个官爷在争夺一个不过13,岁的黄口小儿。那小儿被唤做君儿的,同被两个人拉着,痛得直哭。  “臭婆娘!他妈的给我放手!“那官兵火了,拽得越发凶狠,见那妇人并不松手,便使了力踢她。  可那妇人被踢还是不放,只一劲哭喊着说:“不能再抓了啊,老头子,我的敏儿,都被抓走了,我不能再没有了这个孩子啊!”  那官兵听得心烦,松开了手,那老妇和孩子因为惯性一起重重摔倒在地。

“你他妈妨碍官爷我办事,简直找死!“那官兵抽出一把刀来,对着那老人就往下砍刀子从老妇肩头劈下,直达腰部,眼看就不活了。  那孩子见了此情状,又惊又怕,而更多的,是悲伤和愤怒。在那官兵伸手拽他的时候,他竟是对着他手一口咬了下去!  “啊!臭小子!你找死!“那官兵被咬痛了,提刀便是要砍。  那孩子见状心里害怕,双手护了头等死。

“你做什么!“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  男孩等了半天见刀还不落下,便挣了开眼。

但见眼前站了个一身官兵衣服的瘦高男子,护住了自己  “小鬼,你没事吧?“那男人回头,问道。只见他面貌极其英俊的,剑眉浓密上挑,鼻子高高的,唇角下垂着,那么地好看。只是,在他脸上,似乎洋溢着一股子的颓废和憔悴。

“……没事……“男孩轻道。  “夏未树,你这个废人!你挡在老子前面作死啊!“那官兵对这个男子似乎充满了鄙薄。

“……“那被唤做夏未树的男子也不与他争辩,似乎他对自己被称做废人,已经见怪不怪,他只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拉壮丁是拉壮丁,马兄用不着杀人吧。”  “少罗嗦!有的你什么事!你不过是个打杂的!“那姓马的伸手便推。

夏未树左手抓了他的手,道:“不可澜杀无辜,这是都虞候的命令。”

“你这废人!少拿候爷的命令压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给候爷拿来出气耍乐的废……“他说着,看着未树身后忽然便住了口,脸上竟是充满了惶恐。

“?“夏未树奇怪,回了头也往后看。  只见身后不知几时停了一匹高大的白马,那马背上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俊俏男人。那男人初看去,孱弱的很,白净的脸上,一双美丽的凤眼。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若不是他眼中那一丝幽的危险的杀气,真真要把他当成女人了。  “候……候爷……“那姓马的官兵呆了在那。  “泠……“夏未树见了他,脸上表情顿时变了,嘴角牵动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那被唤作候爷的,正是杭州厢军的都虞候谢霜华。只见他看了夏未树一眼,冷冷地道:“叫你牵马,你却跑到这儿来胡混。” “我……“夏未树"我"了一下,便没有再开口。

“谁能告诉我这里怎么回事啊?“那谢霜华也就没有再看他,朗声问道。

“候爷……这小子咬我,他这简直是不把我们厢军当回事……“那姓马的道。

谢霜华扫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没问你。“说罢,轻问那个孩子,“小弟弟,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孩看着眼前这个极美丽的男人,呆了半天,才说道:“他……他杀了我娘。”

“哦。杀了娘。你确定是他杀的吗?“谢霜华听了这话,横了一眼夏未树,冷冷道,"……诬陷,可不是好玩的。”

那夏未树低了头,一言不发。 “我……我确定……“那孩子哭着说,“他……他杀了我娘……”

“不得乱杀无辜,这条军法,你没读过吗?“谢霜华听了孩子的话,冷冷地问那官兵。

“小的觉得,我们厢军……“姓马的争辩。

“正是厢军,才不得随便杀人。“那谢霜华道,“我不杀你,难以服众。”

“候爷……“姓马的还要开口,只见那谢霜华抽剑出鞘。那剑身闪着清光,出鞘以后寒气逼人,一挥之间,那姓马的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身首分家了。  “……这迷月果然是好剑。光是以剑气便能伤人。真是好剑。你说是不是啊,夏未树?“谢霜华拭着宝剑,垂着眼笑着说。  “……剑是好剑。大人您的剑术,更是高超。“夏未树仍是不抬头,只低低地说。

“……哼。你何时这么会说话了。“谢霜华插剑入鞘,调转马头,便往回走。

“大人,这孩子……”

“你救的。自然跟了你回去。“那谢霜华头也不回。

白马去了,马上的人儿也再看不见。只留下那夏未树呆站在那里。许久,他叹了口气,转身也欲离开。突然裤管一紧,一低头,竟是那孩子拉住了他。

“哥哥……“那孩子唤道。 “什么哥哥。小鬼我起码大了你二十岁。叫我叔叔,才是正经。“夏未树笑道。

“叔叔……“那孩子忙改口。  “得了得了,无端端把人喊那么老做甚。你就喊我夏兄。“夏未树又笑。

“夏兄……我……“那孩子欲言又止。  未树低了头看这个瘦小的孩子,想了想,终是明白了:“是了,我便帮你埋了娘亲。”

“谢谢你……“那孩子面露喜色。  未树也笑了:“你这孩子真有礼貌,叫做什么?”  那小孩道:“我叫君儿。”  “君儿……“夏未树沉吟了一阵,道,“你还有亲人吗?”  “没有了,爹爹哥哥都被抓了去参军……娘又……“君儿说到这里,又伤感地哭了起来。

“男孩子,哭什么。“未树拍了他一下,道,“若没去,便跟了我,回厢军罢。”

第二章

“夏未树,你这时候才回来!谢大人等你多时了!”  夏未树刚拉了君儿进帐营,便有一士卒跟了进来对他大喝。  “……“未树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宽衣换袍。 “夏未树!你没听到吗?“那卒子恼怒了,大喊大叫。对于夏未树,这些同僚们向来是不齿的。但凡脑子清楚一点的,就可以看出,他和谢霜华谢候爷结了很的梁子。但见那谢候爷不过调来一个半月,便三天两头的想方法收拾他。有一回罚他跪,一罚就是一整个晚上。而那夏未树也是奇怪的一个人,刚来厢军营时候,就不怎么说话,旁的人也就知道他的右手废了,为人沉默。可谢霜华调来那一天,他一反常态地冲了出去拦了他的马,嘴里胡言乱语,直把个谢霜华的白脸气红了,当晚罚了他3军棍。自那一日起,谢霜华便时时找了机会逮他的痛脚,常把他搞得非常凄惨。而那夏未树对这一切,竟是全给忍下了,从来不抱怨半句。

由于主子经常整他,那些趋炎附势的奴才嘴脸的同僚自然很少给他好脸色看。对于这些,未树都从不埋怨一句。  “我听到了。这位大哥您先回去禀报一声,就说我夏未树等安置了这孩子立马过去。“夏未树换了一件粗布青衣,低低地说。  “哼。“那卒子瞪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帐。  “夏哥哥……“君儿狭促不安。自打娘亲被杀了以后,他便把眼前这个男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眼见他要走,有些害怕。  “不是叫了你喊我夏兄么?“那夏未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娘亲说,人要有尊卑之分,所以夏兄始终是喊了不妥的……您比我大,我自然应该喊您哥哥。若是您嫌我喊的小了,我就喊您夏叔叔……“君儿喋喋地说。  “行了行了,真是越听越不成话了,你爱喊什么就喊什么吧。我现在没时间陪了你说话。有人找我,我要出去的。“夏未树说着把君儿拉到毯子上叫他坐下,“好好呆着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君儿害怕地拉了他手,说:“夏哥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未树看着他天真的小脸,呆了半晌,苦笑一下说,“早?早不了的。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我……等不到我,你便先睡了吧。”  说罢,他站了起来,转身吸一口气,大步走出帐门。  出了休息的帐营,夏未树快步走向营地中心的黄色帐子。那个帐子很大,是厢军都指挥使和都虞候事的地方。不过厢军的都指挥已经去了燕京,所以现下那个帐子已经是谢霜华的专署营帐。

掀开门帘,未树低头进去了。  帐中只坐着谢霜华一人。只见那人围了一件白色狐皮的裘子,靠着暖炉取着暖。

见了他进来,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是不语。那夏未树只得呆立着不说话。站了老久,连脚都麻木了,也不见那谢霜华说一句话。

就这么又杵了老半个时辰,谢霜华才抬头道:“你耐心倒好,你不累么?”

“不累。“夏未树低低道。 “罚你站,也不是没有道理。“谢霜华说,“我今天招了你快来,你偏生要我好等,还对我派去的人异常无礼,是不是存心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属下不敢。“未树心里清楚,那小卒定是搬弄了是非。不过他并没有争辩半句。 “哼,你怎么怎么乖了?“谢霜华淡淡笑开了,“你过来。”  未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干吗离我这么远?你很怕我吗?“谢霜华又笑。笑罢,他冷冷地说:“寒冰门的掌门,不是应该天不怕地不怕么?”  “……那已是过去的事。现在寒冰门的主人,已不是我。大人又提它作甚。“未树低低地道,“大人既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那就不必再提过去。”  “你的意思是在要挟我?“谢霜华冷笑。 “……小的不敢。“夏未树轻道。  谢霜华也不再说话,只是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凑近了他,抬头望着他脸:“你怎么不敢看我?”  未树看着眼前这个人凑近的美丽容颜。是的,没变。依然是这么美丽。这张脸自他十年前见着第一后,便再也不能忘却。肯定是他。即使是他不肯承认,即使是这很荒唐的事情,但是他可以认定,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是当年的那个人。想到当年,未树心头就一紧。  “怎么不说话?“谢霜华嫣然一笑。这个男人的笑容极妖媚的,像兰一般地在脸上绽放。

未树看得呆了,忍不住呼唤出声:“泠然……”  哪知那人立马板了脸,一把推开了他,冷冷道:“你胡喊什么?你是不是想起你以前对你那个人做的事情,心虚了?”  “……泠然,你做什么不承认?“未树苦笑。  “我叫谢霜华,不是谢泠然。做什么要承认?“谢霜华冷冷道,“再说,遇到那个叫谢泠然的,对你有什么好?”  “如果你不是他,那我此生再也无法遇到他。“夏未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裂开了。

“哦?他被你杀了?“谢霜华仍是冷冷。  “是……因我而死。“未树低声却是哀伤地说。  “你亲眼看到他死了么?“谢霜华又问。 “死在……我怀中。“未树简直是不想回忆,因为一旦回忆,便像是要被撕碎一般地痛苦。

“那便好了,死在你怀里,你还指着是我,岂不是存心咒我么?“谢霜华笑了起来。

“若不是你,那世界上怎有这么相似的人?若不是你,那为何迷月在你手里?若不是你,你又为何一再地刁难我?“夏未树说道。 “长但像不像,我是不知道了。或许你非要说我长的像他然后接近我。这种无礼之徒我见了多了。那迷月是我师傅传了与我的,至于本来是在谁那,我便不知道了。“谢霜华转了个身道,“一再刁难你,自然是恨你在众人面前那样地冲撞我了!”

谢霜华又回了头对他说:“你想接近我,可以暗里接近,或许我会接受你。但你这么明着弄的我下不了台,我当然要惩罚你了。”  未树像是不认识地看着他,许久才道:"……大人或许你说的对。我的泠然,纵使再刻薄,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是我错了。”  “你是说我刻薄吗?“谢霜华冷冷地笑。  “我没有这个胆子。“夏未树也冷冷地说。  “好,你还敢顶嘴。来人!“谢霜华喝道,“给我把他拖出去,重责1军棍!”

那门外的小卒听了冲进来,拿了未树,想压出去。  只听那谢霜华又笑着说:“对了。我听说这个人的右手是废的。既然废了,那再狠狠地打大概也没什么区别。好好待他的右手!”  卒子听得,应了一声,拖着未树就出去了,未树也没有挣扎,只是笑着看着谢霜华。要打便打吧。或许,这是我夏未树应得的报应。

第三章  君儿等着夏未树,等了好几个时辰还不见回来,渐渐困了,便蜷在毯子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忽然被人声惊醒。害怕地睁开眼,发现进来的竟是满身伤痕的夏未树。只见那夏未树全身的衫子都残破不堪,鲜血淋漓,尤其那右手,本来已经是断了手筋,现下是连手骨也断开了。

君儿害怕极了,忙把他扶到毯子上坐下,哭着问:“夏哥哥,你……你怎么了……?”

未树抬头看了他一眼,半天才道:"……没事,你睡觉吧。”  君儿摇头:“君儿不睡,君儿陪着大哥。”  未树叹道:“傻的啊你。陪着我也好不了。”  君儿抱住了他,哭着说:“我要陪着大哥,要是大哥也死了,那君儿只有一个人了……”

未树看着这个瘦小的哭得很伤心的孩子,呆了半天,才道:“你放心,我夏未树,无论如何死不了。命再贱,也会撑下去的。”  那一夜,君儿彻夜未眠,守了未树,到了天亮,实在撑不下去,昏昏睡去了。

而未树痛的也是睡不着,身上痛,心里更痛,痛得快要死掉。  这场伤一养就是一月。这一月中未树重活完全干不了,可是活却每日里仍是山似的压下来,若不是君儿拼命地帮了做,未树早就倒下了。  待得年一月,未树的手伤才是好些了,只是重的东西仍是提不了。身上的伤倒是愈合的差不多了。  这日里未树与那君儿一同推着车子运着粮食,正走到营门口,忽地一队人马从营口快速冲进,转眼间便把那车粮食撞翻在地。 “你们……!“那夏未树生气了,喝道,“把东西就这么撞翻了都不道歉的吗?”

那当先的听了这话,驾了马绕了回来,到未树身前停了下来,下了马,细细打量着未树:“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命令你大爷我?”  夏未树也不退缩,只道:“是你的不是。”

那人又仔细看了未树半天,忽然大声笑道:“啊,我当是谁,这不是寒冰门前掌门夏未树么?怎么,被李掌门挑断了右手手筋,躲到厢军营里来了啊?”  “你……“未树也是将那人认了出来。那人是挑断自己手筋的李正言以前的手下,姓徐名凯。

“你现下过的还好?怎生这么憔悴虚弱?“那徐凯笑的猖狂。  “……“夏未树见了是他,也不多话,蹲了下去就收拾那些散落的粮食,君儿于是也在一旁帮忙。  “大爷我和你说话,你他妈这是什么态度!“徐凯说着,一脚踏在未树伸出的右手上!

“啊!“未树痛得一声大喊,那徐凯的脚也不移开,只是踏着狂笑:“哈哈哈,大家看,这寒冰门的掌门还不是被我踏在脚下了!“与了他一起的同伴也是笑了起来。  君儿见状疯了一样地扑将上来拽他的脚,徐凯火了,一脚将君儿踢开,骂道:“你他妈的臭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吧!”  “君……君儿,快走,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夏未树倒在地上,右手奇痛无比,却是对那君儿说道。 

“哥哥……“君儿哭了,望着未树。  

“快走!“未树又喊。

君儿看了他一眼,转身很快地跑了。

徐凯又道:“你倒是好心啊夏掌门!”

“……我不是掌门,不必这么喊我。“夏未树道。

徐凯笑:“夏掌门何必客气。夏掌门武功向来高超,今日徐某便与了你切磋切磋!”

夏未树还未来得及答话,那徐凯一脚已经踢到。虽然手筋被废,但是未树武功底子还在,只见他闪身一侧,便是躲开了。那徐凯见他闪开,一挥手便命那一队人下了马,喝道:“你还敢躲?很好,我今日便好好修理你!”

那数十人一拥而上,抓了未树拳打脚踢,未树反抗,可是那群人都似擒拿好手,抓得了身体就是捏拿了穴位,竟是动弹不得。

眼见那群人手脚越来越重,未树就要被打成重伤,忽然就听到一声大喝:“住手!在军营中斗殴,成什么样子!”  人群散开,只见从营中走出一俊俏的书生样的男子,他便是那杭州驻厢军的都虞侯谢霜华。只见他走到闹事的人边,轻声但是严厉地说:“还不放手!”

那徐凯只得命人放手,只问那谢霜华:“你小子是哪个?”

“我是哪个?“谢霜华好笑,“你来了我营里闹事,还问我是哪个?都虞候的脸,你也竟是认不出么?"’  听得此话,徐凯一惊,竟是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许久,才赔笑道:“是谢大人啊……小的徐凯,今日帮了童大人送帖子过来给谢大人……”

“送帖子的事是另外的事。你在我营里打人自然不对。理应军法置。“谢霜华冷冷地说。

“我是童大人派来……“那徐凯一听不妙,忙抬出了主子。

“童大人有没有教你,不能随便闹事呢?“谢霜华又道,“若是没有,那今天我谢霜华教给你。来人,给我抓下去,每人责打1军棍!”

那一队人被拉着下去了,只剩了未树坐在地上。

那君儿从谢霜华身后跑出来,跪到未树身边,关切地问:“夏哥哥你没事么?”

“……“未树只是不说话,一双眼睛盯着谢霜华看。

那谢霜华也是不看他,只笑道:“这小孩很聪明,居然想到来找我。为了见我,还被护卫打了几下,真是难为他了。”

“谢谢。“夏未树轻声道。

“你谢我做什么?我仅是遵循了军法。“谢霜华这才低头看了他,又道:“何况你谢早了。你弄坏了重要的粮食,理应重罚5军棍。”

“……我夏未树既然做了,就不怕罚。“未树也不争辩,只低声说。

“好。有胆识。我看事出有因,免你2棍,就罚你3军棍吧。“谢霜华笑道,“来人!”

那君儿见又要打,急得抱了谢霜华的腿直求道:“不要打夏哥哥……他会死的!”

夏未树却道:“君儿,不要求他。我死不了。”

谢霜华听了又是笑开:“好,真硬气。来人,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看他死得了死不了。”

第四章 

那日里夏未树又被罚了3军棍,本来稍有起色的身子,又是一蹶不振。

那晚未树趴在毯上,不住咳嗽。君儿看了他的背,上面血肉模糊,简直惨不忍睹,当下眼泪就下来了,一劲地说:“哥哥,你千万别死啊……”

未树被说的烦了,没好气道:“死什么死,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可是……“君儿道,“伤成这样,又没有药……”

“过几天就会好,没什么。这种棍子我吃的多了。“夏未树俨然是一派过来人的口气。

“我原以为谢大人是个好人,可没想到他……“君儿哭道。

“……这是我欠他的,应该还。他打得再重,我也认了。“未树叹气。

“你欠他这么多钱么?“君儿呆掉了。他家也欠过地主的租子。知道一要债就是打,可是也没见打得这么重的。  “傻瓜。“未树笑起来,“我没欠钱。”

“那……“君儿傻了,不明白不欠钱还能欠什么。8

“我……以前很对不起一个人。我害了他的一世快乐。……谢大人……和这个人很像很像……有时候我想,或许他就是他……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未树叹息,“我就把谢大人当成他,纵使大人再怎么责罚我,我也只当了那人在讨他应该讨的。我欠得太多,自然应该还给他。”

“哥哥……“君儿只是不明白,“那你欠的那人叫什么?”

“他叫……谢……“未树简直不想提及这个名字。纵使过了十年,这个名字每提一都心碎欲裂。

“他叫谢泠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帐子里传开。

君儿回了头,只见帐门拉开,月光照了进来。在一片月光下,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那男人好看的脸上没有表情,却是那谢霜华谢大人。

“你……“未树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好心来看看你,怎么你却又咒起我来了?“谢霜华撅嘴。

“我哪有咒你?“未树看不得他那个娇媚的样子,慌忙低头。

“还说没有,还说没有,你又把我和那个死人比了。“谢霜华坐到他身边,用手轻触他背上的伤。

“痛……“未树轻道。  “知道痛了?知道痛了以后就不要胡闹。“谢霜华道,“再闹,我都救不了你。”

“……“夏未树觉得这人好生不讲道理,明明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自己。

“怎么不说话了?这么痛?“谢霜华问。  “不痛。“夏未树道,“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你真行啊。这也是小伤。我看看,哎呀,肉都翻出来了。再让我看看你的手,啊,才接好的骨头又断了。“谢霜华检查着他的伤口。

夏未树只是不说话,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男人拿腔拿调。谢霜华见了他不说话,便抬头望他。只见那人用他的好看的眼睛望着自己,也是呆了半天,忽然扭了头,像是害羞地沉默了半天。

许久帐子里都是安静的,君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呆呆地望着那两人。

谢霜华忽然对君儿道:“你去打盆水来,给他洗洗伤口。”

君儿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帐里只剩了他们两人。

一阵沉默,未树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谢霜华奇道。  “我记得很多年以前,总是我救他。“未树说。

“救谁?那个泠然?“谢霜华道,“你这么窝囊,也能救人?”

“……“未树看了他一眼,便是没再说话。或许真的不是那个人。或许。但是这世上竟有这么相似的人,竟是连一笑一颦也像极像极了。

“你又看我。我就与他长那么像?你到底欠他多少?“谢霜华好奇。

“……太多太多。我对不起他。“未树叹气。

“难道我就不行么?我配不了你?“谢霜华靠近未树道。

未树看着他与那人一样美丽的眼,摇头道:“大人,如果你不是他,那便是不行的。”

“一定要是他?“谢霜华低问。

“一定。“未树凝视他的眼,“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一直。永远。”

“……可惜,谢泠然已经死了,不是么?“谢霜华笑起来。

“……“于是未树也再说不出话。  沉默间,君儿已打了水回来,谢霜华于是站了起来,从怀中取了一个小青瓷瓶来,丢给君儿道:“这有药,给他涂了吧。”

说罢转身而出。  那君儿拉开瓶塞,帐子里登时充满了药的清香。未树忽然大喊:“快把那药拿来我看!“君儿吓了一跳,忙不迭递了与他。只见那夏未树拿了药仔细看着嗅着,忽然惨笑起来:“没错的,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君儿被他吓到了,小心地问:“怎么了夏哥哥?”

未树仍是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快帮我擦伤吧,我自己,可是动不了。”

第五章

那药果然好用,抹上以后,伤口便不再溃烂流血。未树在床上躺了又一个月,才是好转了起来。

这一月间没有活布置下来,想是给谢霜华调给别人做了。夏未树也是落了个逍遥自在,于是轻松地休息着。闲着的时候,他总是拿了那个小青瓷瓶细细地端详着,看着笑着,只不说话。君儿觉得奇怪,问他做什么,他也只是不答,有时不去问他,他倒自己笑着说:“错不了的,的确是他。”

这一日里君儿出去帮忙,夏未树又取了那瓷瓶对着光看着发呆。那药是早用完了的,但是瓶子他始终舍不得丢了,反复地在掌心摩挲,仿佛抚摩了那人柔滑的如玉的肌肤。未树不觉间淡淡地笑开了。

“你这在干什么?“一个熟悉的却又陌生的声音在帐中响了开来,未树心里一惊,抬头看去,那不是谢霜华谢大人却又是谁?  “泠……谢大人,你怎么来这里……“未树慌了神,心想自己这傻样子算是给看足了,当下脸就红了起来。 “散步……顺便就过来看你死了没有。“谢霜华见他脸红,暗暗好笑,表面上,却又是冷若冰霜。  “大人好兴致。只可惜我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未树说着起身,“连坐的地方也是没有。”  “那就坐在你床上,只要……你不嫌我脏。“谢霜华微笑。

“自然不会。“未树移了位置,让与他坐下,两个人靠着坐着,却又是一阵无语。

夏未树看着那人雕琢般的侧脸,心想他来干吗?肯定是没好事,定又是想了法子折腾自己。不过被他折腾就折腾吧。这么想着,他只是看着他,等他开口挑衅。  谢霜华这日倒真的不是有意来寻他麻烦。自金出兵以后,简直是摧枯拉朽,所到之无不取下,转瞬间已经攻到了云中地区。而那检校太尉童贯,竟是对大金的侵略挑衅目瞪口呆,全无抵挡的决心。眼看中原地区就危急了,而那皇帝徽宗竟是还以为自己的皇位稳若泰山,整日的作诗弄画,好不快活。谢霜华虽身在杭州厢军,但是牢记师傅冷月先生的话,心系国家安危,眼见江河日下,心里异常的着急,而却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心情烦闷,便出帐走走,走着走着竟是又到了夏未树的帐子前面。兴起了走了进来,却是看到了那人傻子一般一直盯着自己给的那个药瓶子看个不停,边看还边傻笑,简直呆到家了。  此刻看着那人直盯着自己,谢霜华忽然起了作弄之心,他故意装了一副很严肃的面孔,转头问道:“你干吗一直看着我?”  “……我……“未树想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可是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长的是不是很漂亮?啊?“谢霜华忽然又妖媚地笑了,凑近了问。  吹气如兰。兰般的香气扑鼻而来,夏未树只觉得心头一悸,十年前那些个日日夜夜像是一下子回来了,昏头昏脑地,便脱口而出:“漂亮……”  谢霜华听了,不住地娇笑,那样子竟于了当日的泠然是一模一样,未树看得呆了,连说话都忘了。  谢霜华笑毕,整个人靠上了未树的身子,像没有骨头似的靠着,手也环上了未树的脖子:“那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未树已经按捺不住地冲动,伸手便搂了他的细腰,轻声说道。

“你……想不想要我?“谢霜华的嘴凑到他的耳边,把气轻轻地吹到他的领子里。

未树没有说话,而是将他抱得很紧,谢霜华只觉得他身下某个紧贴着自己的器官硬得很不象话。那人抱得那样紧,他简直是喘不过气来,心想这下糟了,这家伙当真了,刚想挣扎,转头竟是看见了那人的泪水。谢霜华心头一紧,问道:“你哭什么?”  夏未树抱着他颤抖,沉默了半天都没有说出话,又老半天,才道:"……我……我不会再放开了你……泠然……”

谢霜华听得此言,心头大震,一用力,便挣开了未树的怀抱,大声道:“胡闹,我跟你说了我不是谢泠然!”  “泠然……你明明是泠然!你做什么不承认?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对我报复,你弄死我我都不在乎,可是你怎能不认我?“夏未树的声音很痛苦。  谢霜华冷笑:“我做什么承认!谢泠然已经死了!我不是就不是!你的谢泠然,有我这样的力气可以挣开你么?”  “……“未树语塞,的确,他认识的泠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人儿,的确是没有气力挣开他。  “给你点好脸色你就放肆起来了。“谢霜华严厉地说。  “你若不是他……你做什么给我这药?“夏未树问。  “这药又怎么了?这么好的药,给了你你还嫌弃么?“谢霜华一脸的奇怪。

“在泠然受伤的时候,我曾经天天亲自给他上药,上的,也便是这种极其名贵的朝廷供药。“未树看着他的眼睛。 “你哪来的朝廷供药?“谢霜华冷笑地问。  “劫的。“夏未树答。

“你好大的胆子。“谢霜华仍是冷笑,“这是犯法。”  “皇帝为了自己长寿而采石冈,使得天下百姓疾苦,这便是行善?我不过劫了那鸟皇帝的东西分给百姓,也不知错在哪里。“夏未树道。  “……“谢霜华也不知说什么好。毕竟对于皇帝这个人,他也是极不齿的。若不是为了百姓,他也不会入野为官,带兵征战了。  夏未树轻声道:“泠然,认了我吧……你想怎么出气,我都从了你。”  谢霜华看着他的脸,忽然笑开了,笑罢,他伸手拿过那瓶子,仔细端详着,看了一阵,忽然地往地上砸去只听"砰"地一声,那瓶子竟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未树呆在那里,他又笑着说:“我真不该给你这药让你去胡思乱想,砸碎了它,让你明白过去的就是过去的,回不来的。你要找你的谢泠然,还是到地下去找。本大人最讨厌你这样子又笨又蠢的废人。成天只会痴人说梦。趁早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了。”  说罢,凝视着未树的眼睛。只见那夏未树盯着地上的瓶子碎片看了半天,忽然抬头愤怒地说:“谢霜华……你!”  “我怎样?你想打架?“谢霜华仍是轻视地笑着。  未树抓了他的领口,怒道:“你……我就连回忆的资格都没有么?”  那谢霜华被他抓着,下一秒便反手抓了他的手上穴道,一用力,竟是反过来拿了未树的手,他将未树制着,冷笑地说:“你如此一个废人,活着都是浪费,自然是什么资格都没有的!”

说罢把未树往地下一甩,转身便出了帐子。  留下未树呆坐在地上,木然地痛苦地看着瓶子的碎片。他燃起的一点小小的希望竟也是随了瓶子,变成碎片消逝了。

第六章

这日里,检校太尉童贯带了禁军头领,到厢军来巡检。说是巡检,可厢军这样一个弱势群体又有什么好检查的了?检查是假,搜刮玩乐才是真。谢霜华虽然心里厌恶,但还是命人点了篝火摆了酒水招待。

这童贯做到检校太尉,已算是将武将做到了顶。眼下抗敌,全要看他的带兵策略。可这老小子,明明西线危急,还老窝在江浙一带搜来刮去,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这日里,只见那童贯坐在首席,举酒说道:“眼下形势一片大好,各位来干一杯。”

谢霜华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大好个鬼!大同都丢了,还大好!那攻了燕京,岂不是好中之好?心里这么想,脸上自然笑不起来。这谢霜华做官时间不长,对于这官场的人情世故不很了解。这一个不悦,可给童贯看在眼里了。  童贯升他,始终是因为他师傅冷月先生和蔡京有一定的交情。童贯和蔡京不和,是朝廷中人都知道的,可蔡京的人情,童贯毕竟不能不做,因为蔡京是个宰相,他童贯再威猛,也是个宦官。不过人情可以做,做成怎样那可就不能保证。虽然升职,却是升为厢军头领。这丝毫就没有什么分量,自然也就说不上话了。 “素闻冷月先生赵甲胄武功盖世,行踪飘忽不定,老夫对他的绝学景仰已久。“童贯忽然笑道,“早闻谢虞候是赵先生的关门弟子,武艺自然是不凡的,今日倒想见识一下盖世武功,开开眼界!”

“……下官武功低微,不值大人一哂。“谢霜华低声说道。  “不要这么说么,在座各位有哪个想和谢虞候切磋一下?“童贯是铁了心要谢霜华难看,在座自然无人不知了,眼看那谢霜华纤弱的人儿,像是不会什么武功的样子,立马便有一个禁军都头站了出来。  那人站起来便道:“在下胡弗,领教大人高招了,还望大人赐教!”  谢霜华只是不应,童贯心想这人实在太不识相,开口便道:“前些日子老夫派了人来送帖子给谢大人,谢大人说什么老夫不会管教手下,帮了老夫管教他们,老夫很是感激,只是一直以来未见谢大人有什么真功夫露出来,老夫实在是有些疑惑了。”

“大人疑惑什么?“谢霜华问道。  “难道冷月先生赵甲胄的学生,除了借着老师的名气,便再无能力了么?“童贯依然笑着,在坐的都知道,他是与了谢霜华为难,于是都附和地笑了起来。

谢霜华也是笑,他的笑容极美丽的,美丽,而又妖娆,笑毕他笑容一敛,正色道:“那下官便献丑了。”  这夜厢军摆宴欢迎童大人,自然人人休假。君儿来了这许久,第一可以休息,自然十分高兴,吵吵着要未树陪了他到走。  各帐营前,一圈圈地点起了篝火,众士卒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好不快活。

未树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可手上的伤依旧痛着,骨头勉强地接上了,可是这手已经废了手筋,眼下又被打断两,想是好了也是不能再用。  未树这些天来无论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眼前都是那谢霜华的影子。那样娇丽,那样动人,那样充满回忆,却又那么地冷酷残忍。那天那人摔了他的瓶子,嘲笑地说:你如此一个废人,活着都是浪费,自然是什么资格都没有的!  这句话未树一安静下来就不断地在耳边响起。废人。活着也是浪费。什么资格都没有。实在是很对啊。只是死了,到了地下,也是没脸面对泠然的……未树不断地痛苦着,可是除了痛苦,他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正闲逛间,一群人哄了起来,君儿爱看热闹,拉了他便往人多跑。  人群围在主帅帐门口,而被围住的人,正是那胡弗和谢霜华。  只见那胡弗道:“在下很想领教一下大人的拳脚功夫!“说着猱身而上,拳头劈头而至。这胡弗是个武官出身,粗通武术,仗着身强力壮膂力强大,出手甚是威猛。当下所有的人看着他拳头沙锅似的就要打到,都想这下谢霜华难免要被教训了。那君儿甚至双手捂了脸不敢再看。

只有夏未树微笑地看着眼前镇定地微笑的谢霜华。自遇见他起,夏未树便知道他身负绝世武功,只是平时并不显露。只当时那一击之间便拿了自己的穴道并把自己摔倒在地,可见他的拳脚功夫有多厉害了。

果然那拳头将到时,谢霜华一个侧身闪到胡弗身后,接着一招便拿住了他颈后大椎穴,丝毫没有费力便制服了那人。

谢霜华的动作翩然若蝶,轻盈似舞,看得周围的人都呆掉了。  

那童贯更是傻了,没想到想让没那人出丑自己倒是出了个大洋相。尴尬间咳嗽了一下,半天才道:“谢大人好俊身手!来人,赏金5两!”  谢霜华放开手,那胡弗轻骂了一句,自觉丢人,闪到人后去了

只见谢霜华单膝着地,向童贯请道:“童大人,这5两,下官不敢要,还请大人分给穷苦的百姓吧。”  童贯冷笑一声:“好!果然英雄少年!还如此关心人民疾苦,赵甲胄没有白调教你这个好徒弟!”  “大人过奖。“谢霜华微笑。  “这位大人好厉害的身手,却不知剑使的如何,不知可否指点在下两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瞬间未树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待得看清那人是谁,心下一惊,暗道:“侯冰?!”

只见一个高大强壮,约莫三十出头的面貌神气的男人提剑从人群后面走出:“童大人,属下来的迟了,没赶上较量,不知道现下还有没有机会?”

童贯见了他很是高兴,拉了他手道:“冰你来了老夫便高兴了,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厢军都虞候谢霜华谢大人。”  那侯冰见了谢霜华,本来微笑的脸登时惊呆了,半天才道:"……谢……谢泠然?”

未树心头一紧,果然这小子也是没有忘了那人。十年前当未树还是寒冰门少掌门时,对头的华琼门掌门人侯冰曾经与了他争夺寒冰剑诀和那风华绝代的佳人谢泠然。这侯冰还囚了泠然数月之久,对他百般揉虐。 那一日泠然自刎,这侯冰也是在场,因此见到了与泠然拥有一模一样面孔的谢霜华,登时呆了。  那谢霜华见状,脸上也只是不露半点表情,只轻轻道:“侯大人认错人了。在下谢霜华。”

“错?我怎会认错?认错一千一万个人我也不会认错了你,泠然,你想得我好苦!“那侯冰十年来也是没有忘记过佳人一刻,于是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 “你……“谢霜华见他像极了当日初见了自己的未树,说话越发不象样,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那一抹羞涩的红在他白玉般的肌肤上铺开来,胭脂一般地嫣红好看,侯冰看得呆了不自禁地上前便想上下其手。  “侯冰你住手!“只听人群中一声怒喝。  谢霜华听了那喊声心里一紧:这笨蛋……

果然,夏未树从人群中站了起来,走到了他们面前。  

“是你……夏未树!你还活着啊?“侯冰冷笑,“你不是已经是个废人了吗?”

童贯见了这个穿着一身肮脏兵服的瘦高男人,简直莫名其妙:“你是谁?哪个营的?怎生如此不讲礼节?长官的名字是你说叫便叫的么?”

夏未树竟是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站在谢霜华身前瞪着侯冰:“我会让你再对他出手么?”

谢霜华气得直抖,拽了他手小声道:“夏未树你搞什么,竟敢对大人们无礼,你是不想活了么?“哪知他这一拽被侯冰看在眼里已然吃了老大一缸子醋,他看了夏未树,冷笑道:“难不成你这残废还想和我比试不成?”

“我怕你么?“未树也是冷笑。  “你想死啊!“谢霜华使劲掐他的左手,“还不给我下去,再不下去我都救不了你!”

那夏未树却是反握了他手,回头一笑:“你关心我么?”

“……你……好我由了你自生自灭!“谢霜华被他气死了,甩了他手赌气不去看他。

童贯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小卒子,正想开口罚,只见那侯冰哈哈一笑,挥手道:“大人莫要罚他。且让小的来和他赌上一赌。”

“哦?赌什么?“童贯好奇地问。

“谁赢了,谁就可以和谢虞候春宵一晚,你看如何?“候冰坏笑着看着谢霜华。

谢霜华听了都呆了,失态地大喊:“胡闹!”

哪料那童贯是铁了心要谢霜华难堪,当下拈须微笑:“好,老夫准了你的赌。“说着看着脸红气愤的谢霜华说:“谢大人,就委屈你当奖品了。”

谢霜华当下无言,只盼未树不要同他去赌,哪料那未树开口说的话差点把他气晕:“好,我便和你赌上一赌!”  “夏未树!“谢霜华全身发颤,“你你……你要气死我么?

那夏未树没有回头看他,只和侯冰同是揖了一揖,便并肩子走下了场。

第七章

“看剑!“那候冰挥手便刺。  这候冰是华琼缠丝门的掌门,一手华琼缠丝剑耍得着实了得,那剑法的奥秘就在于内力可以催使那剑身产生粘力,将对手的剑法打乱,然后趁机杀人。故取名缠丝。当年创下剑法的华琼老祖,自然是在当时的江湖上罕逢敌手了。  不过华琼缠丝剑的客星,却是那寒冰剑法。寒冰剑势发如冰,可以截断缠丝剑的粘力,故这两帮子人要么不打,要打便是两败俱伤。  若是夏未树仍是身体健康手臂不断,自然是大可以和候冰一斗,可问题是未树右手已断,能用的,只剩了这条左手。  只见未树一直闪躲,剑一与候冰黏上,便露出老大的破绽,一直于劣势。

谢霜华看了着急,一想到这小子一输自己今天晚上凶多吉少,便恨了个牙痒痒。恨归恨,可一颗心完全吊在了夏未树的身上,只盼着奇迹能够发生。  只见那候冰越战越勇,而未树左手并不熟练使剑,只被逼了连连后退。

那候冰打出了兴致,一边打还一边不迭地开始说道:“你这废人连剑都提不起来还想和我决斗?你真以为你是十年前那个夏未树么?十年前的你抢了我的泠然,十年后的你还想阻止我?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夏未树心里老大的不快,可是手上无力却是真事,只得一步步地后退,招数眼见着就乱起来了。招数乱,心里也乱了。早知道不逞一时的意气与这人来斗。现下自己危险不说,竟是连谢霜华的生死也要这么决定在自己手上了,要是真的输了,那他不是就要……

心神一乱,手里的剑突地被打出老远,只听人群外君儿一声尖叫,那未树已然被候冰踢倒在地。  “你这废人,难道还嫌自己废得不够?“候冰踏在未树右手上,用力踩着。

那右手本来已经断无可断,现下被踩着,疼痛却是钻心刻骨的,未树真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要被粉碎了。 “候大人,胜负已分,你可以住手了,何必落井下石?“谢霜华看着心里抽紧了,忙出声制止。

“谢泠然,你也说已分胜负,那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好好伺候我?“候冰坏笑。

“……我叫谢霜华。“谢霜华看了他冷冷地说。  “好,谢霜华,你现在可以到帐子里去等我了。“候冰还是笑。  “……好,我去。你放过他。“谢霜华咬牙切齿。在众部下一干人注视下丢这种人,真是难看至极了。  “……泠……谢大人……不要去!“夏未树头上的冷汗因为疼痛涔涔地流下,但是仍是不肯屈服。  “你们还在这里你浓我浓?好,我今天就彻底废了你!“候冰说着一剑劈了下去

“夏未树!“谢霜华一惊,只见那剑正是挑断了未树左手的手筋,血流如注。

未树痛得都快晕了,只是咬牙不语。那候冰见了他这么硬气,心下倒也佩服,但见了谢霜华关心的神色,心头又是一阵嫉妒,举了剑道:“双手已废,接着便是双脚,今天便让你废个彻底!”

“再不住手我……“谢霜华急了,拔剑便要冲上,岂料那剑以极快的速度落下,眼见着就要挑断未树脚筋  这下别说君儿,连谢霜华都不敢看了,但只听"乒"地一下剑剑相击之声,一个穿一身黑衣的高大挺拔却又强壮英俊的男子用剑格开了候冰的剑。  候冰一惊,定睛一看,又惊又怒道:“是你!贺瀚!你这是干吗?”  救了未树的,便是禁军神卫军的军都指挥使贺瀚。只见这男人一脸正色道:“他已经败了,你又何必如此羞辱他?”

“我做我的,你最好少管!“候冰向来与这个正派男人合不来,找到机会自然要好好发泄。

“如果我一定要管呢?“贺瀚冷道。  “那就刀剑说话吧!“候冰说着一剑刺去。  两人缠斗起来,那贺瀚是华山剑派出身,出剑迅猛有力,一腔正气,候冰剑法虽怪,却是奈何他不得,每击出一剑想要粘住他,却都是被他刚猛的剑气给弹了开去。候冰越战越惊,没想到贺瀚居然强到如此,本想一并教训的锐气,一下子就蔫掉了。又战了数十回合,丝毫占不到上风,眼见着那么多人都在看着,这人可丢不起,于是找了个机会收了剑,退后两步道:“贺兄果然好剑法,小弟佩服。”  贺瀚微微一笑,也是收了剑,抱拳说句:“承让。“回身看了谢霜华一眼,眼神里都是友好的笑意。  谢霜华心下感激,也是对他一笑。那一笑极其美好,把贺瀚呆了一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童贯见了此场面,笑着圆场:“好,众位武艺都如此高强,今天老夫可开了眼界了!来来来大家回去喝酒!”

候冰却道:“那打赌的事情如何了?”  “对了,老夫可给忘了。谢虞候,今天晚上可得委屈了你……“童贯笑着说。

“我……“谢霜华是死也不要落到候冰手上的,心念一转,笑着说道,“刚才的比试,赢家是贺大人,所以,应该把下官这一夜给了他才是。”  “你!“候冰显是没想到这一手,慌忙说道,“这打赌的可没有他!”

“啊?“那贺瀚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也乱了,直道,“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谢霜华只是轻笑着看着他道:“怎么,贺大人是不喜欢我么?”  贺瀚被他看得脸红,慌忙说:“也……也不是……”

“那便是了。“谢霜华笑道,“你方才打赌也没说多少人赌,只说赢了的人可以和我共渡一晚,现下贺大人赢了,我自然是属于他的。童大人,您说呢?”  “……那……就是了吧。“童贯也没有话讲,只得同意,“大家不要站在这扫兴,还不进去多干几杯?”  候冰被他拉了进去,虽然生气,却也无奈地作罢了。

那贺瀚呆站了半天,红着脸道:“谢……谢兄,我本来并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谢霜华好看地笑,“不过话既然说了出口,我谢霜华自然做到,今晚我必定会来,大人现在先请回帐喝酒吧。”

“好……“贺瀚抓了抓头,还是觉得一切都很莫名其妙,又看了谢霜华一眼,才是转身进帐了。

谢霜华等人都散了,只是不离开。那君儿扑到未树身边,哭得不成样子。

谢霜华走过来,踢了未树一脚道:“你死了么?”  “……死不了。“未树忍着声音的颤抖说道。

“好。“谢霜华道,“你不能死,你今天这么害我,这个屈辱我迟早要在你身上讨回来。你给我撑到那一天。”

第八章

“贺大人不喝点酒么?“谢霜华笑面如桃般地美丽,看得贺瀚整个人都呆了。

“贺大人,这是十年陈酿的女儿红,不可多得哦。“谢霜华见了他这样子,起了作弄之心,只是一味地劝酒。  “那……那来一杯……“贺瀚觉得喉口干干的,却也不知是因为口渴,还是因为紧张。

“要来就是一坛,哪有一杯的道理?“谢霜华说着给他灌了满满地一碗,心想我不信灌不醉你,“贺大人剑法这样高超,酒量应该很好才对~”  贺瀚被美人敬酒,晕晕地便一碗下肚了,哪料这贺瀚北方的汉子,酒量异常地好,平时自律怕坏事不大喝酒,而现下一喝起来倒是起了兴,拉了谢霜华就道:“谢大人,来来来你也喝一碗,这么好的女儿红,真是不可多得,不喝浪费!”  谢霜华于是不得不喝,一边喝一边暗暗叫苦。谢霜华自己酒量不大好,本来想把那人灌醉,眼下自己倒已经开始发晕了。看着面前的贺瀚的脸越来越模糊,谢霜华知道今晚自己算是保不住了。

那贺瀚见了他脸色发红,眼睛微闭,那神态俨然一派迷朦的美,呆了半天,走上前来,伸手拽了他的手臂,说道:“谢大人醉了,上床休息吧。”  说着拉了他便往床边走,谢霜华四肢不听使唤,慌乱中说道:"……我,我还没醉……”

贺瀚见他逞强,笑了起来:“还没醉,话都说不清楚了,等下你喝得倒了,那才叫醉么?”

“不……不要……“谢霜华反抗,却哪里又是他的对手了,情急之下踢了那人一脚,自己跌倒在地,颠三倒四地说道,“你,你不要乱来……我……”  贺瀚平白挨了一脚,心下大大的不快,一想到自己的好心又被了那人误会,真想夺门而出,但看到地上那人醉得动都动不了,又不忍心就这么走了,于是走过去,将谢霜华拦腰抱了起来。

谢霜华靠在他肩头也只是不住地乱动,想这下死了这下死了,本以为这个人比较好对付,哪知道反而被他对付了,正后悔间,已经被他轻放在床上。谢霜华想事已至此,那就任他宰割,于是干脆闭上了眼,可等了半天未见那人有所动作,正奇怪间,那贺瀚已取了一床毯子给他盖在身上。

谢霜华实在奇怪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熟肉了那人为什么不来宰割,只是张了眼楞楞地看着他,只见那贺瀚一脸的正色,只道:“一直以来都以为谢大人是个正直之士,哪料贺某实在是看走了眼。今日之事大家都忘了吧,以后行军打仗,还请不记前嫌才好。“说罢躬身一揖,转身离开了。只剩了那个醉熏熏的人儿躺在床上羞愧不已。

夏未树被君儿扶了回去,瘫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弹。一想起这晚算是害了谢霜华上了别的男人的床,心里就难受的不得了。  君儿手忙脚乱地帮他裹着伤口,动作一大弄痛了他,夏未树吸了口凉气,借着月光看自己的伤口。只见那伤口的肉都翻了出来,痛得彻骨,想是手筋也是断开了。一想到自己从今天起连左手也是废了,未树就觉得异常的绝望。 君儿一直地哭,哭得未树心烦,骂了声:“不要哭了,听了好烦!”  君儿被他骂了不敢再哭,只是憋着很难受。  未树看了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迁怒,勉强笑道:“行了不怪你,是我自己心境不好。”

君儿听了眼泪更是止不住,趴在未树身上便哭了起来,未树觉得丧气。可是除了丧气之外,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躺在那里,眼前全是谢霜华的影子。那人一定对自己失望透了。已经被他骂做一个废人,现下连另一手也废了……呵呵还真是废的彻底啊……  第二日日照三竿,那谢霜华才是起了身。宿醉头痛得难受。出了帐子只觉得阳光刺眼难奈。身边经过的士卒都用奇怪地目光看着他,他一时没有明白,等他明白过来,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原来那群人竟是以为他晚起的原因是被贺瀚做得无力起身……  谢霜华脸皮比较薄,但是又很要面子,于是脸红了还故作严肃地在那发号施令,底下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他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了?但是这种事情又是越描越黑的,实在难以解释,于是只能当作没听见。  于是很简单地交代了工作,谢霜华实在是吃不消议论,匆匆地离开练场,留了那群人自己练兵。

回到了几乎无人的营地,谢霜华才是松了口气。想起昨晚,便是十分汗颜。那贺瀚果然是个正人君子,自己反而妄作小人了。想到此,他脸又红了起来,心想若是有了机会,定要与了他好好地解释清楚。走了几步,见了那君儿在自己的帐子前走来走去,似在犹豫是否要进去的样子,谢霜华对这个孩子其实是很怜悯的,于是走上前去,拍了他头说:“君儿,你找我么?”  君儿看到是他,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谢霜华这一世就是怕了看到妇女儿童的眼泪,慌着帮他擦眼泪,问道:“怎么了?跟哥哥好好说。”  君儿断断续续地说:“谢……谢大人……夏哥哥快死了……”  啊!对了,那家伙!谢霜华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倒霉的家伙在那杵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快死了。慌乱之下,拉了君儿,快步向未树栖身之走去。  进去了只觉得帐子里都是血腥味,那人血流不止,昏迷不醒,一摸体温,竟是烫得骇人的。

谢霜华吓了一跳,可毕竟他活了二十六年,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倒,翻开了那人的眼皮仔细看了看,便对君儿道:“去打桶凉水来,再拿些干净的纱布。”  君儿倒不走,傻傻地问:“谢大人……夏哥哥会死么?”  谢霜华说:“你再不快点去,他可就要死了!“这么一吓,把君儿吓得快跑了出去。

待得君儿来了,谢霜华同君儿一齐脱了那人的衣服,用凉水擦拭着他的身子。谢霜华从怀中取了上回给未树用的药来,抹于伤口,然后用纱布仔细包扎了。他的师傅冷月先生除了一身厉害的武功外,还有一手神奇的医术。谢霜华虽是习武,但医术多少也是学了一点,对付剑伤是绰绰有余了。那药极灵的,抹了上去便止了血,只是未树周身高热不褪,眼见就烧糊涂了,嘴里"泠然泠然"叫个没完。  眼见到了晚上,这烧还是不褪,放上去的冷巾子,竟是都被晤热了。君儿着急得不得了,只拉了谢霜华的手发抖。谢霜华此刻其实也急得很,只是在小孩子面前当然要镇定,所以对他说:“没事的,这里交了给我。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吧?给你钱,你拿了去买点好吃的。“说着给了君儿几锭碎银。  君儿仍是不走,谢霜华说:“快去吧,你在这,哥哥施展不开,救不了他。“君儿这才走了。

谢霜华看了那人一眼,叹了口气:“夏未树,我真不想与了你再纠缠下去。可是你欠了我的,究竟是还不清了吧?”

说完他开始解腰带,接着把衣服一件一件地褪了开去,直脱得一丝不挂,钻入了未树的毯子,用自己冰凉的身子紧贴着那人发烧的身体,一边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降温,一边小心地不压到他的伤口。

那夏未树此刻才感到周身凉了下来,稍微舒适了一些。头脑有点清醒,微张了眼,朦胧中看到那熟悉的人儿正躺在自己怀了,那熟悉的体温熟悉的香气,未树简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只轻轻地喊着:“泠然……是你么……我想的你好苦……”  “……“谢霜华在他怀中听着他喊那个名字,心里什么滋味都有,他越喊,他心越乱,只是不想再听,便凑了上去用唇堵了那人的嘴。

第九章

“谢大人,贺大人有要事求见。”

手下的军槽说着,眼睛只是含笑瞟着谢霜华。  谢霜华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意思了,只是尴尬地咳了一声,道:“请了他上来。”

过了片刻,贺瀚跟了军槽进了帐来。那一日贺瀚依旧是一身黑衣。他这个人似乎配极了黑色的。放眼望去,他的发,他的眉,他的眼,都是乌亮的黑。黑得那么切,却又那么闪亮。他见了霜华,脸上一红。  谢霜华见了他脸红,自己也不禁地就脸红了起来,那军槽看得,心里暗暗好笑。

谢霜华挺不自在,挥手散了仆人和军槽,咳嗽一声,问道:“贺大人今日前来有何事相商?”

那贺瀚见他提到正事,立马变了个人似的,一脸正色,开始提了童贯的一些命令一一布置了。霜华欣赏地看着他,想这个男人果然办事干练的很。这么想着,一双眼睛便一直盯了他看。这谢霜华的眸子妖气得很,缠绵得很,盯着人的时候老是止不住地把人往里吸,他自己倒是没什么自觉,可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他的这对眸子着死了迷。他这么一看,那贺瀚便全身不自在。说完了正事,椅子便像扎屁股似的坐不住,起身便要告辞。  谢霜华见状,心想这人定是为了那夜自己的错怪和尴尬,觉得羞愧,想解释,却又开不了口,见了那人要走,心道若是不在现在讲清楚,那人肯定以后见了自己都像猫见了耗子一般。于是横了心,开口道:“贺大人留步。”  贺瀚心头一震,便停了下来,只是不回头:“谢大人有何贵干?”  “那一晚……我……“谢霜华只恨不知如何解释。  “……“贺瀚回了头,只正色道,“我是不明白大人同候大人有何解不开的恩怨。也不明白谢大人为何把在下想得如此龌龊了。此等龙阳之好,在下可没有的。”  “……“谢霜华道,“是霜华误会贺大人了……其实霜华那一日是被逼无奈才强着跟了贺大人。原想贺大人便不是个小人,但是我早前被人害得苦了,谁都是不敢信的,只想灌醉了大人好走……”

“哪知灌不醉我,你自己倒是醉了,然后我好心扶你,你以为我要迫了你行那苟且之事么?“贺瀚这才是明白了过来。

“贺大人怪我,我也是无话可说的。“谢霜华低头,“只是……这以后见了面不要躲我,招了人闲话,反而于大人不好。”  半晌那贺瀚都是没有说话,又半天才笑道:“哈哈,谢大人把贺瀚想得太小家子气了!我又怎是这样心胸狭窄的人呢?既然谢大人有这样的苦衷,我贺瀚自然是不介意的。”

“你还这么大人大人地叫,真是折煞小弟了!“谢霜华听了抬头也是笑,“大哥要是不介意,便认了我这个小弟!”

“好!我贺瀚今日便与了你结拜为兄弟!你看如何?“贺瀚直爽的脾气,一早便对谢霜华有惺惺相吸的感觉,如今除了误会,自然十分的高兴,于是这样提议。

谢霜华自懂事以来便是孤单一人,对于亲情其实十分渴望,那贺瀚一身的正气,为人又爽快,自打见面那日,霜华便对他起了一股亲切感,听了这个提议,自然也十分地高兴,当下跪了在地,拜道:“贺大哥受小弟一拜!”  两个人算了算,贺瀚今年33岁,比霜华大了7岁,那自然是大哥了。两个人跪了,烧了黄纸磕了头,说了一番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的话,又干了一壶酒,再站起来时,已经是兄弟了。

贺瀚道:“贤弟,你那日对我如此提防,想来是以前受了歹人的欺负吧?”

“……要是单是欺负倒也罢了……“谢霜华叹道,“哥哥是我遇了的少有的不对我这身子有非分之想的人。”  “……“贺瀚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想这谢霜华玉琢一般的人儿,竟是受了许多的苦,心里一阵的不好受。  “……哥哥若是不介意,霜华想讲一个故事与了你听。“谢霜华沉默了一阵,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看着贺瀚说。  贺瀚看着他的眼睛里的坚决和另一股子似乎是痛苦的情感,自然是无法拒绝,只道:“你说。”

“从前……有一个男孩,他与了父亲住在山上,对世上的事情什么也是不明白的。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被一个男人杀了,而这个男人,竟是爱着自己的父亲。  “在他十六岁那年,那个杀了他母亲的男人上了山来找他的父亲,要他父亲交了一个剑诀出来,可是他父亲没有给他。于了日那男人便因为没得到剑诀死在了别人剑下,而男孩的父亲,因为失去了爱人,也是自杀了。那剑诀的秘密,普天之下只有那男骇知道。

“日里,那男骇就被人掠了下山,他被一群想要得到剑诀的人……殴打凌辱……还有……强暴。”  贺瀚听到这里,惊讶之极:“怎……怎么会?”

谢霜华抬了脸看他,他的眼神是淡淡地忧伤:“怎么不会?那男孩生得绝代风华,另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想上他。”

贺瀚看着霜华绝世无双的美丽面孔,忽然明白了他眼里的哀伤:“贤弟……”

“后来,在那个男孩撑不住了的时候,一个夜晚,一个很强的男人突然出现救了他。那个男人就是杀了男孩母亲的男人的儿子。

“这个人救了男孩,在他出现的时候,男孩已经无药可救地……爱上他。

“这个人对男孩很好,用最好的药方给男孩上药,每天都去看他……虽然时时对着男孩耍小性子,但是其实还是很关心他……

“后来男孩几遇到危险,都被这个人救了……男孩虽然不承认,但是其实……已经很很地在爱他……  “后来……龃龉剑诀的奸人杀了那人的母亲,那时男孩正好在场,那人没有听男孩解释,也没有相信男孩,而是……认定他就是凶手……还……用各种手段每天不断地强暴他……甚至,在男孩身上刺了自己的名字……想叫男孩一世做了他养的……畜生……”

贺瀚听到这里,心已经抽紧了不住地在痛:“那……后来呢?”

“后来?“谢霜华忽然笑开了,“那男孩忽然就看穿了一切。他对那人说他愿意交出剑诀,但是条件是那人要对他好。

“那人真的同意了。为了剑诀那人什么都肯做。他对男孩好到非常,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男孩。

“那剑诀收在掳男孩下山的人夺走的剑里,那人也对男孩念念不忘。于是男孩便带了自己爱的人去找他,用自己,换剑诀……”

“难道他便从此落在坏人手里?“贺瀚紧张。

“没有。他拿了剑,在那两人面前自刎了。他的血就是剑诀的钥匙,那剑诀便刻了在那剑身上。

“这个男孩死在自己爱的人的怀里。他到了死还是在爱他。虽然爱里带着极大的扭曲的恨,但那还是爱情。

“而那个人到男孩死才发现自己在地爱他。甚至等男孩死了,他才发现杀自己母亲的,另有其人。他发了狂,从此以后一蹶不振,手筋被仇人挑断了,每日都在绝望中度过……“谢霜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本来故事这么就结束了,可是男孩事实上,却又没死……”

“啊?!“贺瀚听了大惊,“怎么可能?”

“事实上就是有可能。那一日在那堂上的众人里,竟是混了一个高人。那高人是云游至此,闲来无事,装作一个老仆,那一日见那男孩自刎,心里震撼,在众人砍杀的时候,负了男孩的尸体跑了。

“逃到安全之发现男孩果然并没有死绝。这叫命硬吧。那人正巧有神奇的医术,止了男孩的血,一连几天几夜用千年的人参给男孩吊着命,男孩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却是终于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男孩想与过去的一切斩断,于是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拜了那高人为师,学了一身绝世武功。后来国家有难,那男孩也已长大,决定应该以身报国,于是,便参了军。”

谢霜华一气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望着贺瀚甜笑了一下:“哥哥听懂了么?”

贺瀚听得目瞪口呆:“那你的意思是……”

“哥哥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谢霜华仍是笑着,“告诉了哥哥,只因结拜兄弟不该有隐瞒。再来敬重哥哥的为人,相信哥哥,不会说了出去与人知道。”

“当然不会!“贺瀚激动地拉了他手,“真是苦了你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地对你,绝不让你受委屈!”

谢霜华又是一笑。  贺瀚又过了半晌,才道:“那一日的候冰……难道就是为难你的那个坏人?”

谢霜华点头:“哥哥不会因为我这一身的屈辱,便嫌弃了我吧?”

“傻瓜,说的这叫什么话!“贺瀚难受道。  “那便好了,我也没看错了哥哥。“霜华又笑了。

“……那……那一夜的那个又被断了手的小卒,难道便是?“贺瀚又道。

“……是。“谢霜华咬了一下嘴唇。  “弟弟不想与了他相认么?既然已经遇见了……又何苦互相折磨?”  “……相认,是不可能的。我不想再回到过去。“谢霜华道。  “你不爱他了么?“贺瀚问。

“……不爱。“谢霜华低道,“爱他的那个男孩,已经在十年前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心报国的谢霜华。”

第十章

谢霜华与了贺瀚结了义,两人惺惺相惜,又聊了了一阵,携手从帐子里走出。

“哥哥这就回去了么?“谢霜华不舍道。

“恩,童大人交代的事已经完了,再不回去我怕太晚……“贺瀚微笑。

正说话间,只见一人冒失般直往这闯,边闯边道:“你们给我放手,不要拦我!让我过去!“那人被卒子拦了,还是直往这闯。

谢霜华与贺瀚同是转头看他,一看霜华就是一呆:……这家伙……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跑到这里来干吗……  正想着,那人已经跑到面门前,瞧那样子狼狈不堪,左手用纱布包了缠在脖子上,右手用架子接了,身上也是衣衫不整的,那人跑到贺瀚前,两只眼睛竟是要喷出火来:“你!你对泠然做了什么!”  “我……“贺瀚好大的委屈,“我没做什么啊……”  “还说没做!我睡了三天,醒来就听他们说什么你们一夜春宵直到中午才起床,刚才还在再续前缘……“夏未树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完全不顾后果地说道。  “夏未树!“谢霜华气得脸都红了,心想别人这么想我可以,怎么你都这么想,“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嫌伤还不够重要我帮你多加几道!”

“你自然是希望我伤重了!我伤重成了废人不是正遂了你的意!“未树看着他冷笑。想这个人,自己好歹也是为他受的伤,怎生他非但不来看自己,反还和这贺瀚……

“你!“谢霜华真是无话可说,“你还不道歉,是贺大人救了你命啊!”

“我又没叫他救我!我烂命一条拼了就拼了……“未树还未说完,已被霜华扇了一巴掌。

“你……“未树呆看着那个发怒的美人。

“给我滚!“谢霜华失态地大喊,“我不要看见你!你这废人!胡闹什么!我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是比你强!你管得着么!你到底是我什么人,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来过问!滚啊!”

未树呆呆地看了他,脸上的伤口很痛,可是他觉得自己心痛的都要麻木了。……是啊,我是他什么人呢?他是谢霜华,不是谢泠然。纵使他是泠然,我又有什么权利再去干涉他呢?我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未树看着他,眼神很空洞很茫然。呆站了一会,忽然是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贺瀚看了他的背影,转头看着霜华,但见霜华眼睛里罩了一层子痛苦和挣扎。贺瀚看着霜华忽然地心也抽痛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定了定神,他拍拍霜华的背,道:“霜华,你没事吧?”  “……没事。那人,太不识好歹了。“谢霜华苦笑了一声,“不用管他,我很累,哥哥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谢霜华走回帐中,心里是一阵没有止境的痛。

对于那个男人,他想忘也是忘不了的。十年来纵使拼了命地练武,纵使换了名字重新开始,却没有一日能忘记了他。那一日到军营上任,未树见了他不顾一切地跑上来,喊着他以前那个名字,他忽然觉得世界很小。再怎么努力遗忘,还是会遇到他。他看着他,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却是装了痛恨的样子将那人拉了出去罚了一百军棍。他以为打了他可以让他忘记,可以让他恨自己,可以斩断那人的情丝,可是情丝真是越斩越乱,非但那人不罢手,竟是自己也一天乱似一天。越是打他,越是对他残忍,他越是粘了上来。霜华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会发疯。他只打定一个主意,那便是,那身份是死活不能说的。好不容易可以重新来过,又怎能回去他身边呢?

眼下这个男人身上的伤越来越重,甚至差点把命丢了。那一日靠在他身上为他降温,他还一直喊着那个霜华想遗忘却总是想起的名字,喊得谢霜华心痛得快碎了。只是贴了上去堵了他的唇。未树虽然是半昏迷着,但竟是回应了他的吻,这一吻隔了十年,虽然苦涩,却是那么地销魂那么地让他怀念,一刹那间他头发昏,甚至想这么认了,这当儿君儿回来了,见了这个情形惊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是把霜华喊醒。不能这样。应该让他恨我才是。不然这样一段伤人的痴缠便是永远没有尽头。他们之间的牵绊多,可是情仇更多,很多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在爱他还是在恨他。他恨他,一如他在爱他。他恨他十年前没有相信了自己,他恨他到自己死前都没有对自己说他爱自己。他恨他为了利益可以抛弃自己。他不愿再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伤心落泪,可他自己对着他的痴缠竟是没有勇气斩断,于是他只能让那男人相信自己并不是他要的那个人,他希望未树的恨可以带走他们之间所有的牵绊,让一切结束。于是他坐了起来对发呆的君儿说: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千万不要告诉他。

虽然决定就这么结束,可是未树的伤势他不能不管。那男人现在一身的伤。自己给他带来的。他为了自己去讨了来的。如果不管他,那他定是个废人了。

霜华叹了口气,想着那人双手如今都废了,却是如何才能治好?若是师傅在,定然可以救治,可问题是师傅行踪飘忽不定,没人知道他在哪。

伤感间,一个卒子喊了声求见,他便让了那人进来,那人穿一身禁军服装,看了他,也是不说什么,只把一封信放在桌上。

谢霜华觉得奇怪,便打开那信,只见信中写着:黑玉断续膏。

谢霜华一震,那黑玉断续膏,是用极其珍贵的药材制成的,非常难得,纵是皇宫的药房里,怕是也没有。这药很奇,奇就奇在再难接的骨,也能接上,再难连的筋,也能连好,若是未树能用了这药,那手伤便是有的救了。

可是,又到哪里去寻这药呢?

“……这信……是谁送来?“谢霜华问那个送信的禁军信差,“他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候大人差了小的来,说是将信送给大人。“那信差说,“旁的他没说,他只说您能明白他的意思。”

候冰?  谢霜华皱眉。……这混蛋,他还能有什么意思……

于是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卒子应了,便下去了。谢霜华拿了信对着光反复地看,叹口气,竟是将信撕了。

夏未树回了帐子,那君儿忙扶了他坐下,只絮絮说:“夏哥哥你跑到哪去了!你伤这么重,乱跑出事怎么办!”  夏未树只是不说话,呆坐在那。伤口刚才一动又开始流血,他只是没有感觉了。君儿要替他包扎,他也只是把他赶开。这手废了,还包了干吗?  忽然他对君儿说:“拿个镜子给我看。”  君儿便拿了镜子给战战兢兢地给了他,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颓废,瘦削,肮脏,凌乱,这与贺瀚简直是不能比的。是的,这就是自己,一个双手都毁了的废人!那贺瀚和了谢霜华站在一起,俨然一对璧人,而他呢,连望上一眼也是不配。  昏迷的时候他依稀觉得怀中躺着那个人,甚至他觉得那人的唇还与了自己痴缠。那感觉那么虚幻,又那么真实。醒了来,空荡荡地却又什么都没有。问了君儿,那孩子却说,什么人都没有来过。

一片失望带走他的迷茫,却是又听见外边的家伙们说着自己昏迷以后的事情。那谢霜华与了贺瀚似是一夜缠绵,贺瀚今日更是来看霜华。未树并没有相信,只是心里老大的不快。他总觉得霜华并不会与那人怎样,可是当他亲眼看着两人极其亲密地携手走出时,他觉得自己已经狂乱了。狂乱着,他冲了过去质问,可那人却是动手打了他。那人从来没有亲手打过他。那人打了他,那人还说:废人,给我滚!  未树觉得丧气,可更多的还是绝望。他绝望得都不知道心痛了。虽然那人说了他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人,可是自己究竟还是抱了一线希望。可就是这一线希望一再地被打破,如今他再也无力站起来,只想,就这么痛得去了,也就能见到泠然了罢……

第十一章

“霜华,你真的要去?“贺瀚问道。

“恩。“谢霜华低低地说。

“这也不是太危险了吗?那人定是打你的主意啊。“贺瀚着急。

“我知道。他送了这信来,分明是告诉我,这药只有他有。想救夏未树,便用我自己去和他换。“谢霜华笑。

“……霜华,他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还是不要去了。“贺瀚是被谢霜华唤了来的。霜华把候冰那只有五个字的信跟他说了,他也是明白了那人的意思,只是看着自己的义弟去涉险,实在是不舍得。  “我不去,那人的手就此废了。“谢霜华轻道。  “那也不一定要那药做引子,总有别的药可以……”  “可是最灵验的,却是只有这药。这药这么珍贵,我是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但是那人的手的伤势要是再不救治,怕是连黑玉断续膏也救不回了。“谢霜华说道,“只是我这一去,怕是难回来。”

“……为了那个你不再爱的人,这么做又值得么?“贺瀚叹气。  “……我伤害过他。他这伤也是我害了的。我自然要还他……再说童大人的命令……我不放心他这样一个人……“谢霜华轻轻说。

“霜华……“贺瀚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那人好看的脸。

“放心吧,如今的我不是十年前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个谢泠然,他想强上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谢霜华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清楚,自己要平安回来却也是不容易的事。

“我今日与哥哥说了这事,若是我回不来,那夏未树的手伤治疗,还请哥哥多担待。“谢霜华笑开。  “……会的。“贺瀚沉沉地道,“霜华的事就是为兄的事,我贺瀚责无旁贷。”

谢霜华听了这话,感激地看着他。

候冰正在喝酒间,忽然停了下来。

他笑着看着屋檐说:“谢大人既然来了,为何不下来?呆在梁上,到底没有什么意思。”

一个穿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人从梁上跳了下来。那人剑眉星目,看得候冰一呆:“你!贺瀚!你怎么在这里!”

“谢霜华,不会来的。“贺瀚好看地笑。

“你!“候冰怒了,“这有的你什么事!”  “霜华是我结拜义弟,我自然不会放了他来你这涉险。“贺瀚心想自己刚才把准备出来的霜华打晕了捆了丢在床上,那人醒了一定会怪自己了,想到这里,笑了笑,“快把药交出来吧!”

“我这药是费大力气大价钱从西域高僧手里买来的,这杭州城里只有我有,我是为了泠然而买,为何要给你?“候冰也笑道。

“他若是来了,你又如何?“贺瀚冷冷道。 “自然是做了你对他做的事!不过我做的只会比你更好,更让他销魂刻骨!“候冰淫笑。

“你!“贺瀚恼怒,想到自己与霜华的纯洁感情被玷污了,就气愤得不行,“少废话,把药拿出来我便不与你为难!”  “好笑好笑,我为什么要给你?我做什么要救夏未树呢?救那废人也可以,你让谢泠然过来,好好地陪了我,我定然是给他的。“候冰还是笑。

“……好。候冰你敢不敢再和我赌一?“贺瀚咬咬牙道。  “赌?赌什么?“候冰奇道,“我和你,有什么好赌?”  “打一场。你输了,你给我药,我输了,我贺瀚……应你做一件事。“贺瀚沉沉道。

“好笑,我要你做什么事……“候冰笑着,忽然是想到了什么,"……好!若你输了,你就当着夏未树那废人的面,给我狠狠地上泠然!”  “……你,你说什么!“贺瀚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夏未树那废物痛苦,又能看到泠然淫荡的眼泪,不是很快意的一件事情么?“候冰说着,自己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竟是淫荡地笑了。  “……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只是一个扭曲了欲望的禽兽……你根本……“贺瀚觉得恶心到了极点。真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无耻这么无聊这么混帐,简直让他无话可说。一想到霜华被这人强着折磨了那些个月,便一阵心疼,"……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候冰笑道:“上比试我未出全力,你话是不是说早了点?”  说着从怀中取了一个褐色小瓷瓶,放了在桌上道:“药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得了!”

候冰说着转身便是以极快的速度抽剑而出,对着贺瀚便刺,边刺边说:“谢泠然是永远逃不出我手心的!你还来淌这趟混水,你也太笨了吧!”

贺瀚也是挺了剑格开,沉沉但是有力地说:"……他叫谢霜华,不是谢泠然!”

谢霜华醒来,发现自己被捆了手脚放在床上。头疼着,一回忆想起是那贺瀚从后面打晕了自己说了句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

啊!难道他代替自己去了?万一他有什么不测……谢霜华简直不敢想了,早知道不告诉他了,以为这个人很沉稳,哪知道沉稳底下这么冲动,万一要是万一……那我不是要内疚一辈子……

挣了半天,挣不开,想叫人,忽然又觉得不妥,刚才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在这里,现下只剩了自己被捆在床上,要是被卒子看到了,没准以为他们在玩什么变态的游戏……谢霜华咬嘴唇贺瀚,看不出来你这么毒……这样我不是便出不去了么!

无奈之中努力想挣了那绳,却是牛皮绳挣不开的,谢霜华弄了半天,反把自己弄得累坏了,只得靠在床上想着法子。

正想着,忽然帐子门拉开了,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进来了。霜华先是一惊,看仔细了,却发现是一脸疲惫的贺瀚。只见那贺瀚走到他身前,笑着拿出个褐色瓷瓶,说:“霜华,药……到手了……只是为兄今天……杀了人……“话未说完,便是倒在了霜华身上。

谢霜华吓了一跳,见那人居然身上伤了数正在流血,因为穿着夜行衣,并没有看出来。那人昏了,手里还捏着瓷瓶,只紧紧捏着,好象在保护什么比生命还贵重的东西。  谢霜华眼眶就热了起来,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流言不流言,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贺瀚到底身体好,躺了一会便醒了过来,看到霜华关切的含泪的眼光,只轻轻道:“对不起,今天绑了你……” “大哥……你叫我怎么报答你……“霜华只恨自己好没用,居然叫贺瀚替自己涉险。

“……我杀了人……虽然没有给人看到……但这里终究是呆不下去了……“贺瀚笑着看着他,替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大哥……那种人死不足惜……可惜没死在我手里,却是脏了大哥一双手……“谢霜华反手握了他替自己抹泪的手,紧紧的地握着,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歉意。看着贺瀚这些心惊肉跳的伤痕,可以想象那一场激战有多险恶多艰难了。

“……能为你分忧,我做大哥的……很高兴……你就别难过了。“贺瀚被他握了的手只觉得凉,心想这个人的身体怎么就能这么地凉呢?

“那大哥以后怎么办?“霜华问。

“……云中地区已经失了……我想,是大丈夫就该捐躯沙场……我要去西京。“贺瀚提到国事,眼神一派正直。  “好,霜华也会陪了大哥去。“谢霜华看着这个正直的男人,笑着说,“拼死沙场,是一个男人应该尽的义务,也是对国家的责任。”  “……你就这么放下那个男人么?“贺瀚望着霜华波光流转的美丽双瞳。

“……这药拿到,我不再欠他……从此……不再欠他。“谢霜华拿了那褐色小瓶,下了决心般地说。

第十二章

这夏未树近几天的脾气越来越暴虐。单是坐着发着呆,也竟是会突然地发火。

手腕的伤口他拒绝换药,于是血啊脓啊地已经溃烂。君儿几劝他换药,他都是对了他不住地发火。把那小孩子吓得哭起来。

这几日谣传又是四起。说是什么谢虞侯半夜里又被贺大人强上,谢霜华不从,两人打了起来,贺瀚被他弄了一身的伤口终于是把他绑在了床上,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上他,便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谢霜华急了这才叫了人来,眼下治好了伤,两人都道了歉,便是拨云见日,和好如初了。

这些话,自然是那晚进了主帅帐中的家伙传了出来的,君儿听了也只是没敢告诉未树。只是未树不知从哪里听了来,自然是又不断地发火,甚至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这一日君儿照例又在劝他换药:“夏哥哥你便换了吧……不然你这手……便是永远不能好了的……”

这句话正是说中了未树的痛。即使换了药,他也知道这手是再也不能用了的。他恼火这孩子说这话,于是骂道:“滚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君儿还是想靠近,未树一脚踢开了他。  君儿眼见了便要跌倒,忽然便撞在一个人身上。  君儿抬了头,呆了一呆,只见那人一身白色衣服,把他本来艳丽的样貌衬了个十足。

夏未树见了那人也是呆了,愣了半天,忽然冷道:"……谢大人怎么有此闲情雅致到这破地方来?”

来人便是谢霜华了。只见那谢霜华妖妖地一笑道:"……怎么?看看你不好么?”

“好,怎么不好。“未树说着回头不看他,只怕看了那人妖媚的笑容又开始心跳,“不过让大人失望,我死不了便是了。”  “他不肯换药么?“谢霜华没理那话中带刺的人,只摸着君儿的头,“是不是?”

“……是……“君儿害怕地看了未树一眼,果然未树在用仇恨地目光瞪着自己。一慌之间便是躲到了了霜华身后。  “你这人,吓坏小朋友!“谢霜华摸着君儿的头道,“乖,自己出去玩,哥哥会帮那家伙治伤的。”  君儿点点头,又看了未树一眼,这才乖乖地去了。

看了孩子出去,霜华回头对那人说:“听话,上药。”  “……“未树见那人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觉得好笑,“我干吗听你的话?”

“你的手就不要了么?“霜华也是笑。  “要和不要又有什么分别?“未树收了笑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过是个废人,不是么?”

“如果你这乖乖听我的话,你便不会废。“霜华取出一个褐色小瓷瓶,“知道这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未树觉得那人在开玩笑。手筋断了,怎么补?

“黑玉断续膏,你总听过吧?“霜华笑得妖冶。  !未树心头一震:"……你……怎么会有?”  “是贺瀚贺大人拼死为了你取来的。“谢霜华一字一句道,“他为了这药差点送了命。你该好好谢他。”  “……他……他为什么……“夏未树听了那人的名字心里便像有毒蛇在咬,“他干吗对我这么好?”  “你错。他不是对你好,是对我好。“霜华道,“是我想要,他为了我拿了来。”

“……你……“未树忽然心跳,“你又是为什么……”  “你的手虽然是断在你的愚蠢,可是说到底还是有我的原因。我从不欠别人的东西,于是这个情我还给你。“谢霜华低低道。  “……………………“夏未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全身很冷,摇了摇头,他笑着说,“这个情我不要你还。是我傻,我断送了我自己的手,可我不要你的施舍你的怜悯,我更不会要那人拼死为了你拿到的东西。”

“……“霜华看着那人倔强的面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男人这么地不听话……真是拿他怎样好……  “你走。以后我不会找你,你也不要再来见我。“未树回了头不看他。他其实很心痛,心痛得都快裂掉了。  “……“霜华并没有听了他的,而是在瞬间拿了那人周身数个大穴,未树顿时不能再动。谢霜华扶了他躺在床上,只是不去看他的眼睛。不用看都知道,那人一定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呢。

“谢霜华你做什么!“夏未树倒在床上不能动,只是一味地骂,“你!你这混帐!”

“混帐?“霜华笑着看他,“你这么恨我了么?”  “……是!“未树咬牙切齿。

霜华伸手揭开那人已经被血脓粘在手腕上的纱布,未树顿时吃痛地冷汗下来。

谢霜华见了他那样子,又笑问:“你有多恨我呢?”

“我恨不得狠狠上你!看你在我身下淫荡的样子!“未树恨恨地说。

“……好啊……“霜华还是笑,打开了那褐色瓶子,取了一些药抹了在他两手手腕上,“等你好了,你有本事便来上我,就怕你没那能耐。”  接下来的几日里,谢霜华日日给未树换药。那药甚是灵验的,抹得几,伤口竟渐渐愈合了。那夏未树的手,也是渐渐地能动了。

开头几天,霜华都要点了那人的穴道,才能帮他换药。一边换。还要听那人刻毒地咒骂。他也只是不说什么,一味地笑着,只是下手重,弄得那人骂得更厉害。渐渐地,未树便不再暴虐不再挣扎反抗,每回里霜华替他换药,他总是沉默地看着他。

这渐渐地未树的手,在那药的神奇的作用下,竟是已经可以正常地使用了。手好了,意味着谢霜华以后便不会天天地到他身边来。未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对这个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了。他到现在还希望他就是泠然。可他又觉得这不可能发生。他恨他对自己冷酷无情残暴无理,可在他的细心照料下却又无可奈何地盼望着他来。如果他真的如自己所说:再也不要来见自己,那……未树也只是不敢去想。  这一日里霜华理完军中事务,便走到了未树帐中。现在他天天到未树那去,全军上下已经又吵开了锅,说是他谢霜华其实真正是与这个残废的人在交好,贺瀚只是个垫背的老实人……霜华已经懒得管那么多了……总之,这里也留不了多久了吧。  “……你来了。“夏未树本来在教君儿识字,见了他来,便拍了拍君儿的头,叫他出去玩。

“恩。“谢霜华看那孩子出去,便慢慢走到床边道,“你今天好兴致,教那孩子识字么?”

“闲得无聊罢了。“这些婆婆妈妈的事被那人看见,未树觉得挺难堪,“今天你来的倒早。”

“……恩……“谢霜华坐到他身边,扶了他手,拆开了纱布,仔细看着伤口,“恩……已经长好了。骨头也接上了。你最近还痛么?”

“……“霜华的头就凑在未树鼻下。那人不知用什么洗的头,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未树顿时就心猿意马了,问他的话,完全没听到。

“喂,问你哪!“霜华抬了头奇怪地看着那人,“哑巴了不成?”

“唔?你问什么?“未树回过神来。

“还疼么?手能动么?“霜华看着他轻轻问。

“不疼了。手也可以使劲了。“未树轻道,“谢谢你。”

霜华笑:“不用谢我,如果有机会,去谢谢贺大人吧。”

“……我才不谢他。“未树别扭道。提到这个贺瀚,他心里就极其不舒服。

“好好好……你不谢。世上总有你这样不明事理的人,我也不能勉强你去讲理了。“霜华笑道,“你伤口已经几乎痊愈了,今天上最后一药吧。”

最后一……未树心里忽然很难受。他只是说不出话,一味地看着那个低头仔细为自己上药的人。

“……你看什么?“谢霜华上好了药,抬头看着那人问。

“……没有。“未树想说什么,最终咽了回去。

“……“霜华看着他,沉默了半天,忽然幽幽地说,“我……明天要走了。”

“走?去哪?“未树一惊,着急地问

“太原。“霜华低头,“西线告急。童大人调我去的。”

“……那老太监是有意调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未树急了口不择言。

“你怎么这么说大人呢。“霜华笑,心想其实就是那么回事,笑了笑,又道,“他不调我,我也会去的。”  “去那地方有什么好?这么危险。“未树关切地说,“万一……”

“贺兄既然要去,我做弟弟的自然跟了去。为了国家效力,有什么危险不危险,万一不万一呢。“谢霜华一想到贺瀚的正直,便露出仰慕的神态。

“好啊……原来是这个原因。“夏未树算是明白了,冷笑道,“你相好的去了,你自然要去!”

谢霜华对贺瀚完全是对兄长的仰慕,听了这话气不打一来,恼道:“你这人……”

“我怎么了?“未树拽住他的手,“我说错了?你和他就没什么?”

“……“霜华感觉那人的手是恢复了。使了力抓了自己,像以前一样,很痛地抓着。像以前一样,那人那样地强硬地吼着自己。霜华忽然很想逃脱。只轻轻道,"……放手,你弄痛我了。我要走了。明天的东西,我还没准备好。”

那未树却是一把将他拉到怀里,低声道:“泠然,别想逃走。想再离开我么?我不放手的。”

第十三章

夏未树将谢霜华一把拉到怀里,低声道:“泠然,别想逃走。想再离开我么?我不放手的。”

谢霜华跌在他怀里,被了那人的温暖臂膀紧紧地围着,闻了那人身上熟悉的气味,忽然有种疲累和无力的感觉。很久没有被那人这样搂在怀里了,他忽然懒懒地不想动弹。明天,就要离开了。这一去谁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他抬头望了那人的眼睛,那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眼神清澈的少年,那人已经不再年轻,可是那人还是那么轻狂。他的眼睛总是这么火热地盯着自己。这么火热,这么强势,却又这么情款款……无论过去怎么恨他,在他怀里的时候总是真实地感到自己在爱他,这真是不争的事实啊……霜华叹气……  未树听了他的叹气,掰了他的下巴问:“你……也是不舍得么?”  “……“谢霜华看着他眼里的情谊,硬是逼了自己笑着问,“我……不舍得什么?”

“你就舍得离开我么?“未树低了头贴着他的额头,轻轻说。“其实你对我再坏,你看我的时候,总是有感情的。我看得出来,泠然,你是泠然。”  “我……我不是……“霜华心乱。他只觉得自己的伪装被了那人轻轻地拆开了,他像只垂死的小动物在不断挣扎着,他不能说了出来。是,他承认很容易。他也知道自己认了那男人定是会抱紧了自己永不放开。可是这又如何呢?跟一个自己恨得爱得都分不清楚的人分不开来,这意味这痛苦会纠缠着他一世……霜华一直是聪明人,这样的苦,他却是不想再尝。他为了十年前那事,已经不敢再相信,那个人会单纯地,只是为爱而爱。

“不要离开我……“未树说着,已经吻上了那人柔软的嘴唇,用舌尖挑开那人的唇瓣,喘息间,火热的舌已经进了去缠绵缱绻。

霜华被他吻得全身发软,手上忽然怎么地就没有了力气。是没有力气,还是不想去使劲,他自己都不想去研究了。头昏脑涨间,只觉得那人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在自己的肌肤上反复游走。

那人的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胸前的樱红的突起,霜华一阵发颤间竟是在他的抚摩下有了反应,只觉得身下一阵的火热和膨胀。在他意乱情迷间,那人的另一只手已经伸进他的裤子,握住了他半勃的欲望。随着那人手的轻轻运动,霜华禁不住地呻吟起来。

霜华情动的样子是那么美丽,妙目紧闭了,双唇紧咬着,那呻吟被强着忍了,欲拒还迎的样子引得未树一阵强烈地冲动。他下身那硬物越发地涨大了,紧紧地顶在霜华大腿间。看着霜华美丽的脸庞,他忍不住动情地呼唤:"……泠然……”

霜华被他呼唤着的那名字喊醒了。他在喊什么呢?泠然么?谢霜华忽然笑了。他要的是谢泠然……好可惜,谢泠然在十年前已经死了。谢泠然对他的爱,在十年前便被他亲手杀死了。现在在他面前的谢霜华,绝对不愿意再为了他沉沦。

“放手。“谢霜华面无表情地按住他正在侵犯的手,“我不是你的什么泠然。”

“你……“未树看着这个忽然冷酷得骇人的人儿。  “你的泠然不是早死了么?“谢霜华冷笑,“想在我身上找到他的影子么?我可不是他。”

“你不要骗我了。“未树肯定地说,“不承认做什么?”  “好,你老说我是他。你有什么证据?“霜华笑。  “……我当年在泠然右边肩膀上,刺了我夏未树的夏字。你不是他,你肩上自然没有。……你,有勇气给我看么?“夏未树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

“……好好的肩,你做什么刺字?“谢霜华问。

“……我……想让他……一世都做了我的……我的……“夏未树低头。

“哼。一世都做了你养的畜生,是么?“谢霜华冷笑着替他说完。  “泠然……对不起……我那时侯……“未树难过地看着他。

“不用对我道歉。我不是他。你看清楚了。“霜华说着,将袍子褪到腰间,那月牙色的肌肤上,竟是一个伤疤也没有的。

“不可能!“未树大惊,掰了那人的肩膀仔细看,没有,是的,没有!天下再找不到这么完美的肌肤了!  “你的泠然是自刎死的吧?你看我颈上可有伤痕?“霜华笑得冷艳。

未树忙看了那人的脖子。雪白的如玉般光滑的颈子上,又有什么伤疤了?……真的不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未树放了手,整个人都呆了一样瘫软……

谢霜华看着他,心里有报复的快感。哼。你痛苦了么?你的痛苦又怎能和我的痛苦相比呢?想着,他忽然大笑起来。

原来那冷月先生赵甲胄当年救了他,还用奇异的草药替他抹了伤口,将他颈子上的伤疤消去了。霜华问道:您为何将它去了?冷月先生道:多好的身子,留了那个作甚?要重生的话,不如彻底一点。霜华听了想了一会,抬头道:那,将我肩上这字也去了吧……既然重生,那我就彻底地忘了。

不过字去了,人还在心头。霜华狂笑着,直到笑出了眼泪。多无奈,却又多么讽刺啊……我想忘他,可天啊我怎么就是无法忘记呢!!

未树低着头听着那人的笑声,心头是一阵无止境地绝望。他不是他。他不是他。那我又是为了什么受了这么多罪呢?泠然果然不会回来了啊……那我活着究竟是做什么呢……未树抬头呆望着那个在嘲笑自己的人,这个长得与泠然一样的人。完全一样的脸……可是为什么这么地可恶!

未树心头又烦又恨,猛地扑了上去将那个在笑的人儿压在床上!  “你!我都说了我不是他你还做什么!“霜华怒道。

“你不是他,你究竟来勾引我做什么!你难道就想着要我操你?!“未树也愤怒到顶点。

“……混帐谁勾引你了!是你三番四缠着我!本大人只是看了你这小子好玩就陪你玩玩!“霜华伸手推那人。

“好玩!这么好玩么!你简直欠操!“未树一拳向那人的脸打去。

“混帐!“霜华躲开,也是一拳向那人揍去,两人便就此在床上扭打起来。

几回合过去,未树到底是伤后体弱,被了那人揍倒,压在身下。

两个人都是面目狰狞,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未树嘴里还是不干不净地骂着,骂得那么难听,骂得霜华心头火起。  “你……这么喜欢骂那个字……你是不是想尝尝被那那样的滋味!“谢霜华愤怒地看着那人。

“哼,你敢!“未树看着他冷笑。

“……我做什么不敢!“霜华说着,伸手点了那人的穴道,顿时未树便不能动弹。

霜华接着伸手去解未树的衣带。未树急了,喊道:“你!你!”

霜华看了那人脸红的样子,心里要多解气有多解气,好看地笑着问:“怎么?你后面还是第一?你的泠然,没上过你么?”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后面,我……我不放过你!“未树脸红无比,转眼见,衣服已经被解开,裤子也是被褪了下去,整个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你不放过我?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倒想看看你怎么来找我报仇!“霜华说着,用指尖轻触那人的后庭。 “谢霜华!!“未树快疯掉了,对着那人咆哮不止

第十四章

“谢霜华!你!“夏未树脸红得好比天边正在燃烧的火云,“你再这样我……”

“你就怎样?“谢霜华好笑地看着这个总是那么强势的男人,“你再开口你当心我……”

“……“未树听了这句不清不楚的话,心头一阵恐惧,登时闭了嘴。心里已经怒到非常,想要是给他个机会,非把那谢霜华活活做死在身下。

不过现在被做的可是他了。只见那霜华分开他的大腿,用指尖触着他的小穴问道:“你这里真的是第一么?那你可要好好忍忍了。”  “……“未树只是不说话,怨恨地看着他。那被他冰凉手指触摸的洞口,竟然禁不住地开始收缩。

霜华道:“一下就进去,你会很痛,这样,你先适应一下。“说着,冰凉的手指就往他的后穴塞去。

“唔……“第一指伸入时,还并不很痛,只是有东西在往里边钻,委实难受。尤其那霜华的手指那么地凉,未树呻吟着抗议,却是毫无办法。他只看着霜华,但见那人的神情出了奇的认真,直把未树气得快要疯了。  “你……我警告你,快拿出来!“未树红着脸,恶狠狠地说。

“现在就受不了?那等下有的你受了。“谢霜华又是笑,笑罢了又并了一指进去。

“你……“未树觉得下面又涨又痛,简直像要裂开,看着眼前这个笑靥如的人,他直想冲上去将他撕开咬碎,可眼下动不了,他只是咬牙说,“你……你还不住手……要是给我逮到机会……我绝不放过你……”

霜华抬眼望了他一下,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将手指拔了出来。忽然一下地空虚,未树又是忍不住地一声呻吟,霜华笑了起来,转而抬高了他的双腿。

“谢霜华你……!啊!“下体猛然被涨大的分身刺入,痛得未树倒吸凉气,那东西像是要把他从中间撕开一般,不住地往里顶着,顶着,痛得无以复加!未树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地难受,羞耻和愤怒将他的脸扭曲了,他只是张了口不住地喘气,却是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这么这么地痛苦么?未树闭起了眼睛,回想起泠然在他身下的眼泪,忽然心疼得忘记了下体的撕痛。正痛苦间,那人竟是忽然抽去了分身,打开了他的穴道。

“……你……“未树睁开眼睛,不解地望着那个已经侵犯成功,却不继续的人儿。

“不做了。“霜华道,“很窄。不舒服。“他说着背过身去对着未树。他不敢看他。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他在报复他,没错。可是他怎么看到那人的痛苦神态以后一点都不快乐呢?当他进去的时候,他看见那人的表情是那样屈辱。一直以来那么强势那么硬气的他,居然就被自己这样子上了。他一定屈辱得恨不得杀了自己呢……霜华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自嘲地笑笑,就想穿了衣服离开。

“……你到哪去?“夏未树忽然从后面搂住了他,“你想我会放过你吗?”

“……你斗不过我,这么做,无非是自找屈辱。“霜华用力想掰开他的手,却是怎样也掰不开。回头看了那人,见他脸上充斥着愤怒和憎恨,忽然地心就开始难受起来……他在恨我呢……这个人……在恨我……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愿意……杀死我……谁让我伤害了他……

未树抱了他,只觉得那人在不住地颤抖,愤怒之下也没有多想,一个翻身将那人压在了身下,骂道:“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霜华看着他眼里出离的愤怒,只是说不出话。越想越觉得自己错,许久许久才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这样……”

未树没有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道歉,他只觉得他的道歉简直比刀子还割耳,这是嘲笑!这简直是对自己的嘲笑!未树于是笑了起来:“你以为道歉可以解决么?”  “……那你想怎样?“霜华看着那人笑着的脸。

未树忽然收起了笑容,猛地分开霜华的腿,低声道:“血债血偿,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你……“霜华正想说什么,只觉得那人的凶器已经猛地探了进来。他痛得眼前一黑,双手向那人推去,而那人被他推着却是更用力地往他身体刺去。  夏未树抓住他正在挣扎的手,又是用力地一挺,霜华痛地呻吟起来。他想挣开,他本是可以挣开的,可是那人这样紧地抱住了他,他却无力挣开他。  未树低下头去,牙齿衔了霜华的乳尖用力地咬了起来,霜华只觉得胸口没命地痛,而下身又像被撕裂般不断地被抽插吞吐,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双手乱抓着,拼了命地在未树赤裸的背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未树觉得痛,骂了道:“混帐,你还敢抓我!“说着一手抓住霜华散乱的头发,向上使力地拽着,霜华痛得呻吟了一声。未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上居然湿漉漉地潮了一片。哭了,他是哭了。霜华闭起眼睛没有声息地哭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流下来,从眼里,一直流向心里。夏未树……你想要的……我给你……未树见了那人哭,震了一震却是没有心软,只是更使力地穿刺着他的身体。霜华也不再挣扎,只是抓着那人手臂的手,不住不住地颤抖……

抵死的纠缠,那两个人的身子简直是扭到了一起,谢霜华全身都痛,可是那人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发了疯似的越来越狂乱。霜华的身上被他咬破了数,血流了出来,弥漫在两人之间,仿佛向这世间宣泄了他们的如火如水般地点点恩怨纠葛,绵绵没有尽头。

未树在他身体里释放的时候,君儿毫无征兆地进了来,看到眼前那纠缠在一起的乱成一团的两人,呆得不知道看哪里好,霜华和未树同是一呆,没想到这些不堪的东西居然给了那孩子看到了,都是一阵的羞耻。霜华推了他一下,他便从他身体里退了出来,两个人仿佛都是刚睡醒一般,双眼无神地看着对方。

那一望仿佛十年。十年前那许多的夜晚,在夏府,在那张熟悉的床上,他们两个夜夜云雨。那时候霜华还叫谢泠然,他在那人身下屈辱地哭泣,一如现在。霜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忽然觉得他陌生而又遥远。他一语不发地盯着他,只像要把他看穿一般。

夏未树盯着他也是默然。这个和泠然有着同样样貌的男人。这么美丽这么妖娆却又这么地可恶。可是他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发抖?他想不明白。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盯着霜华美丽的空洞的无神的眼睛,他只觉得一切都这么虚无缥缈。

谢霜华将目光撇开,挣扎着站了起来,开始穿衣服。他的动作很缓慢,却是坚定,不容亵渎。未树仍是看着他,他的原本完美但如今被自己弄出丝丝血痕的象牙色的肌肤。忽然觉得,他这样离开,就不会回来了。

穿好了衣服,霜华回头看了那呆望着自己的人一眼,低低地问:"……你还恨我?”

那人也是看着他,低低地道:"……那是自然。”

霜华笑笑:"……那好,你恨的人,就此要离开。“说罢转身,走到君儿身边,对他道:“这个人,你好好地看着他。我觉得,他总是会做傻事。很傻的事。做了,便无法挽回的事。”

说完,他出了帐,没有回头。

君儿仍是呆呆地望着未树,只等他开口。而那未树反复回味那人最后的一句话,只是不再开口。

第十五章

靖康元年,杭州。

这是多事的一年。这一年里,金兵第一攻打燕京。这一年里,宋徽宗传位给了儿子。这一年里,北宋面临亡国的命运。  贺瀚望着骑在一匹雪白的马上的一袭白衣的谢霜华,轻轻地问:“霜华,不和他道别么?”

“……“谢霜华回头望着军营的帐群,望了很久,回头道,“不用。我和那人,已无话可说。”

贺瀚望着霜华波光流转的美丽眼睛,忽然有怜惜的感觉,还想说什么,只听见霜华道,“大哥,走罢!去太原!“说罢喝了一声,已然驾马离去。

贺瀚呆了一呆,叹口气,也是"驾"地喝了一声,尾随而去了。

“走了么?“夏未树问刚回来的君儿。

君儿点了点头:“刚走的……夏哥哥,谢大人那是去那里呢?”

“……太原。“夏未树不知为什么心头就是一阵烦。走了好,走了清净啊。

“太原,很远么?“君儿不知道那个地方,好奇地问。

远啊。很远。“未树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已经愈合的伤口。手已经长好了呢。

“那……谢大人还会回来么?“君儿拉了他手道。

“……我怎么知道。“夏未树想回不回来又如何呢?看到他就烦,还不如不要看到他。只是一想太原那地方正在最前线,非常危险,便是止不住地担心起来,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担心,只掩饰般地说,“我看他是回不来了。那地方那么危险。哼。”

“啊!不要啊,君儿喜欢谢大人,君儿不想见不到他!“君儿简直是个哭包,一听他那话,又是开始流泪了。  “你喜欢他?那混蛋有什么好了?“夏未树不悦道,“你还哭,我不准你为了那混蛋哭!”

“可是……可是……谢大人很好啊……“君儿还是止不住地开始流泪了。

“好什么好。“夏未树提到那人便像吃了毒药般痛苦。那人,怎么那么可恶。一想到自己后面的第一就这样给他强的夺了去,未树便是没有尽头地愤恨和痛苦,“他那样对我,你也是看到了的。”  君儿看了看他的发怒的脸孔,犹豫了很久,忽然抽噎着说:“可是……可是在夏哥哥昏迷的时候,谢大人每日都来照看你啊。”

“……你说什么?“未树惊了一跳,“他照看我?”

“是啊……谢大人见你高烧不退,还用自己的身体给你降温……“君儿虽然是对那些事情不明白,但昨天撞破那两人的苟且之事后,也是懵懂地有些明白了,于是红着脸小声道。

“……“未树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那些模糊的记忆不是做梦。哼。那人待我这么好干吗。真恶心人。沉默了半天,他又问:“你做什么早不告诉我?”

“……谢大人叫我别告诉你……“君儿道。

“哼……“夏未树哼了一下,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总之,那个迷一样的人走了。去了太原。那个危险的前线。和那个贺瀚一起。去了,或许再也无法回来。回来了,也是与他再无关系。他不是泠然。他只是个有着同泠然一般面容的恶毒的美人。未树笑了笑。再无交集呢。

笑完了他忽然觉得异常地空虚。心空得可以听到冷风灌着的声音。  谢霜华走了,日子却是还要继续地过。前线的战斗越演越烈,后方的搜刮还是不断。赵桓虽然没有父亲赵佶般浪漫诗意地挥霍,但是也并不就是个能体谅人民的好皇帝了。

未树每日里仍然是要干很重地活。或是搬杂物,或是准备粮草,或是送信。他每日里干最重的活,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一休息,那张美丽的脸孔便浮现上来。一休息,便会想起那个人在自己身下的痛苦神态。一休息,便会想起那人说:那好,你恨的人,就此要离开。

在君儿面前,他总是装了一副冷酷的面孔。但是他一天几乎都和那个粘人的小孩在一起,所以他一天都得装得很冷酷。老是那么冷酷是很累的,于是他总是趁君儿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军营走走。

这一日是满月,月光皎洁,未树溜出军营,忽然很想爬山。于是向吴山走去。

那吴山不高,但是密密地罩了一层的大树,月光底下分外地醒目。未树于是慢慢地踱了上去。

爬到半山腰时,忽然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弹的似乎是广陵散吧。未树对音乐不是很懂。他想要是泠然在这,肯定可以就曲子的好坏和历史渊源评价一番,那人对这些东西颇有研究呢。想到泠然,他心头又是一紧。谢霜华的影子不知道怎么地又上了心头。明明不是一个人,干吗老是想起,真讨厌啊。未树心里烦闷不已。

未树向那琴声响起的地方走去,拨开层层的树枝树叶子,看见半山腰一片开阔的地方生了一簇篝火,一个白须飘飘的老人膝上放了张琴,悠然地拨着。那老人的琴技异常地好,连未树这种不通音律的人,听了都是一阵痴醉。于是一语不发地听到了曲末,还在回味间,那老人竟是放下了琴对着他藏身的地方笑道:“这位朋友,躲在树后听还不若上前,让老夫为你高弹一曲如何?”

说话的时候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完全不像个年愈古稀的老人,想来会武功,而且不差的样子。未树想是遇到了高人,于是也不再藏,笑着拱手出来道:“老前辈的广陵散弹得真是好极,晚辈听得呆了,竟是未想到出来拜见,望前辈原谅才是。”

那老人看了他一眼,拈须笑道:“哦?你听出是广陵散了?你倒是个行家啊。”

未树忙摇手笑道:“这可是抬举我了,我只是听人弹过,所以才叫得出名字。旁的歌,我怕是就不明白了。”  “哦?“老人笑道,“那个人也会弹?弹得如何?”

“……虽然不及老前辈技艺高超,也是十分纯熟动听的了。“未树想起那个人弹琴的样子,心中一痛。  “老夫倒是想会会这个人呢。他现下在哪?“老人颇有兴趣的样子,“若是这位相公能带老夫去会会他,老夫定然十分高兴。老夫已经很多年没遇到知音了。”

“……“未树心又是一痛,想到那人早已经香销玉殒,便是无比自责了,“他已经不在世上……老前辈怕是见不着了。”

“哦?“老人仍是拈须,“能告诉老夫怎么回事吗?”

“……“未树看着那老人慈祥的双目,忽然有了倾诉的冲动。他对这件事情,一直是埋在心里,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他没有勇气对人说这件事,因为一提起,他就心碎欲裂。可这个夜晚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很想说。于是他便讲了起来。他讲得很慢,很认真。他讲着十年前那件让他伤心欲绝的故事,泪眼迷朦。的  老人听着听着,又是拨起了琴,他弹了一曲梅三弄。悠扬动人却又伤感。

未树讲到泠然横刀自刎时,终于泪水划下了脸庞。老人不再弹琴,拍了拍他背,道:“逝者已以。不要伤感了。”  未树还想说什么,老人说:“万事都讲究缘分。老夫十年前闲来救了个人,后来发现与他有缘,便收他为徒。今日我看你我有缘,虽是做不成师徒,但是老夫看你可造之材,也愿意教你一些功夫。”  未树看着他,半天没有言语,又半天问道:“功夫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学了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你不想称霸武林?“老人问道。

“十年前就放弃了。“未树笑。

“看得穿是好事。那每晚来聆听老夫弹琴,你看又是如何?“老人又问。

“若有这个荣幸,自然会每晚来陪老前辈。“未树笑着一揖。

第十六章

“战况如何?“马不停蹄地奔了近一个月,谢霜华与贺瀚才是到了太原。一到太原,贺瀚就到军营中关切地问着。  “两位大人何不休息一下?小的为大人准备了洗澡水……“那卒子望着风尘仆仆的新到任的两位指挥使,巴巴地问。

那两人望了对方一眼,发现彼此都是又脏又乱不成样子,于是都笑了,对那卒子点了点头。

洗了澡更了衣,两人一起走到帐中。帐中其他的军使,都头等,都是站起来表示欢迎。他们都知道这两人是杭州调来的,尤其是贺瀚,是杭州神卫的都指挥使,能力是很强的,如今战局紧张,宋军屡战屡败,能来多个帮手,便是能多撑得一时半刻。

欢迎过后,贺瀚问了战况。

现下金军分两路夹攻,一方由由完颜宗望带了由燕山路一路侵宋,一方又由完颜宗翰带了从西线进攻开封。在白河,郭药师无心战斗,已是就这么丢了这战略要地,而完颜宗翰手下兵力也是甚猛的,朔州,代州已破,那前不久连经略使张孝纯也是被俘虏了。

眼下,金军已攻了到太原城下。

听了战局,贺瀚叹道:“金人好强的攻势。”

霜华轻道:“眼下若是不在这里拖住了他们,恐怕要不妙。”

贺瀚看了他眼道:“你说的对。“转身看着别的军使道:“各位有何看法呢?”

“这个……""……金人势力很强……““这太原怕是……“那群军使喃喃道。

贺瀚与霜华对望一眼,同是叹了口气。

那晚讨论结束,霜华并没有回自己的帐子,而是留在了贺瀚的帐中。只见那贺瀚背着手只是踱着步子,一言不发。霜华又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了,看了他一阵,打破沉默:“今天那些人说的那些话……显然已经被金人打怕了。”

“是啊。不战就怕,这样是赢不了的。“贺瀚叹了口气,坐到了霜华身边,“你说怎么办呢?”

“那便打一个胜仗,你看如何?“霜华笑得妖艳。

“打个胜仗谈何容易,那群人只会逃跑。“贺瀚虽是还未带兵战斗,却已把那群人的本质看清,丧气地说。  “那就发挥他们的优势。“霜华俏皮地说。

“优势?哪门子优势?“贺瀚奇怪地看着这个笑得好看的人儿。

“逃跑啊!“谢霜华用手敲他的头,“这不就是优势吗?”

“什么?宋军叫嚣?“完颜宗翰好笑,“好大的胆子啊,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完颜宗翰是金国的拜左副元帅,能力极强的,受手下拥戴。这日他穿一身火红的狐皮裘子,坐了在桌边研究地形,却是听到这么一句报告。

在他印象中,自攻破太原起,宋军都是见了金军的旗子便倒戈就逃,眼下挑衅还是第一,他只觉得好笑。想怎样呢?昏庸的皇帝带的笨拙胆小的兵,能做什么呢?纵是有计谋他也不怕。他完颜宗翰何许人物?怕了宋军的小诡计?可笑可笑。

“那我们便出兵!“他笑着站了起来,帅气地一挥手,“拿了我的铠甲来!”

于是金军一路黑压压地冲向叫嚣的地点:要道天龙山。

完颜宗翰领头很有气势地冲向宋军阵营。行军打仗阵营最为重要,若是队形被冲乱,那便很难取胜了。完颜宗翰很有自信这样做,因为以往每这样一冲,宋军便溃不成军了,所以凭着以往的经验,他霸气十足地便带头向宋军队伍冲去。

果然宋军一冲即乱,那群人丢旗的丢旗,掉枪地掉枪,狼狈地向山谷退去。

“哈哈!追啊!“完颜宗翰笑道,“让他们看看挑衅我们的下场!”

大队人马杀进了狭长的山谷。这山谷很狭窄,只能供军队两排两排地过。行军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眼前的宋兵零零散散的散得快,很快就没了影子。完颜宗翰边走边左右看着,越想越是不对。这山势陡峭,山脉又高,又加上山路极窄……完颜宗翰大呼一声:“不妙,大队调头!”

哪想他才喊出口,那山头黑压压地钻出一大片人,仔细一看,那不是宋军又是什么?领头的站在最显眼主帅位置的,是一个穿青色铠甲披黑色披风的帅气男子,只见那男子大手一挥,山顶的宋军便是推了许多巨石下山。那山上正有个天龙山石窟,想宋军定是破坏了里边的石像取来巨石,用来杀敌!  巨大的石头和圆木不住地滚下,山下的人简直躲闪不及,回马想溜,那山谷太狭窄竟是慌乱不堪。完颜宗翰心想载了,带头向前冲出山谷,可是在谷口,又遭遇到了宋军的伏击!那领头的将帅一身青色战甲,白色的披风迎风摆着,乌亮的青丝高束脑后,显得象牙色的皮肤更加白了,那人有一双美丽的朦胧的却又透着杀机的凤眼,小巧的鼻和红润的唇,如果不是在战场而是在酒场,完颜宗翰定是把他当作一个女子来看了。只听那人高喊了声:“上!“便是带了一大队宋军向他们杀来。

完颜宗翰哪敢多想,也是带了人冲了上去,两军交锋,主帅往往起决定的作用,完颜宗翰与了那人立马就对了上,剑双双出鞘,斗在了一起。

真的交了剑,完颜宗翰才是一惊。他原以为那看似柔弱的美人定是没什么力气与自己抗衡,因为以他的经验,自北宋开朝以来,任用管理军队的往往都是文官。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真正的书生还柔弱的男子,竟是有如此强的力量。完颜宗翰大骇之下看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也是抬头看了他。那人看着他居然是露齿一笑,笑得完颜宗翰心猛地一跳,要知道这么美丽的人别说在战场上,便是在他大金国,他也是从来未遇上。心跳以后手就乱了套,也不知道是自己手乱了套,还是那人的剑法神出鬼没的凌厉的可怕,总之完颜宗翰是越打越乱了,眼看着那人的剑,本该是虚招的忽然一转不知怎地便成了实招,本该是实招的居然晃着晃着便成了虚砍。那剑简直不是一把而是数把,声东击西地要他好看。完颜宗翰越斗越惊,见机不好收了手带队往回跑去,那山谷里宋军仍然是在大丢石块,跑的慢的死的伤的又是一片。好容易跑出谷地,回头一看,军队半数已经损失掉了。

完颜宗翰望着自己损失的队伍,心里又是懊悔又是佩服。他懊悔自己的大意,懊悔自己被宋军的过去麻痹而毁了大片军力。他又是佩服宋军的计谋高超,佩服他们能让自己都载跟斗。而最震撼他心的,竟然是那个和他交战的极其美丽又极其厉害使他丝毫不能大意的美人首领和他的精妙剑法。

完颜宗翰沉默着,似乎暗自下定了决心:那个人,我定要再会一会他!

十七章

靖康元年。北宋。

宋钦宗下令将时人所称的"六贼”,也就是以蔡京为首的六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分别给予了罢官、流放、赐死、杀头、抄家等分。他们是:蔡京、童贯、王黼、朱摇⒘菏Τ伞⒗钛濉

赵甲胄听了这个消息,也只是微笑。

他除了微笑,还能怎样呢?都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该改变的没有改变,改变不了的,自然也还是改变不了的。

那夜他听着那个叫夏未树的男子带来的消息,笑了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了头,弹了一首汉宫秋月。很多年了。和那人也是很多年没见了。

依稀他还记得那么多年前,那人因为章事件的牵连,被贬到杭州,在西子湖畔,那人站在春天的柳树下对着他笑。那人听着他弹的琴,说:甲胄,你弹的真好。

后来的事情变的太快,他有些混乱。只记得很快那人便是被任为定州知府,后来迅速地一升再升,然后当了宰相。的b

当了宰相以后那人开始荒唐起来。荒唐,胡天胡地似乎都不能用来形容他了。采石纲,修艮岳,大量地挥霍,心狠手辣。他劝了他多,而他只是不听。宰相的位置上四上四下。人到了老,一头白发地又想起自己来。飞鸽传书说什么甲胄我们到底还是应该在一起。我告老还乡,来杭州找你。

可是蔡京,到底还是晚了不是吗?  在他对付曾布的时候他就对他说不要这么狠毒,这样下去以后收不了手。可是他到底不听。他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了呢?

赵甲胄已经不会为了那人难过了。几十年来,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劝了。于是人去楼空了。如今这个结局,到底是他该得的。

虽然这么想着,到底他还是忽然地,弹断了一根琴弦。

“前辈……您今天晚上心里有事么?“面前的那个年轻人关切地问。

“……没什么。“赵甲胄望着这个年轻人,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缘分在做怪么?

这个叫夏未树的年轻人,十年前他见过。那时候他生着那蔡京的气,为了躲他扮做一个老仆藏在候府,看到那个叫谢泠然的年轻人自刎的时候,他忽然起了救助的心。他不是因为同情,他只是觉得这孩子的做法太激烈。能活着不好吗?非要死了去伤害那个自己喜欢的人吗?于是他救了他。救了这个倔强的孩子却是又其实很羡慕他的决绝。如果自己有这么激烈的决绝的心,或许也不会为了那蔡京痛苦了一世。  而后来他才发现其实救这个孩子并不一定是正确的。原来决绝是很痛苦的事情。那孩子虽然重生,可是却没有一天忘记夏未树。于是他又硬是教了那孩子绝世的武功。那孩子不明白地望着他,而他只是说:你逃不了。以后还是会遇到。你练着,还是有用的。

那孩子果然越来越强。他那么聪明想不强都难。那孩子后来杀了一个叫李正言的男人,那个男人似乎和他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他从那男人那里夺了一把叫迷月的剑,不过那剑似乎原来就是他的。夺回剑的那个夜晚那孩子在月光底下反复地摩挲剑身,一脸的痛苦。于是他对他说:孩子,你还是走吧。你是要走的。你不会留在这儿。

后来那孩子走了,去军营参军报国。可是那孩子离开了,这孩子又来了。这两个孩子都有相同的痛苦眼神。赵甲胄淡笑。这些孽缘果然逃不了。

距谢霜华离开已然一个多月。想那小子应该已经到了太原。活的死的鬼知道。不过谅他武功这么地好,应该是死不了吧。夏未树这么想。

这一个多月来,未树夜夜爬吴山见那弹琴老人。那老人的琴艺无比高超,竟是连武艺也高得匪夷所思。弹到兴起,老人从琴底抽出一把剑,舞得那叫一个华丽高。未树看得呆了,他自小习剑,单是剑法其实已经很是高强,但看这老人的招数,已经不能用凡人形容。未树渐渐被他的玄妙剑法吸引,每夜主动地发问学习。他之前说过不学武功,可是练武的人就是这样,看到精妙招数,就是心痒痒,想不学,都是难。只一月之间,未树的剑法已是大进,以前老想不明白的东西都想明白了,以前不会贯通的东西,也已经是贯通了,对这个老人,自然是十分感激。但这个老人的名字他始终不知道。人家不说,他就不问。只是一直尊称前辈。  武功上的困难他解开了,可是心结他还是解不开。很多的时候他听着那老人弹琴,眼前老是浮现出谢霜华的影子。为什么要想起他,他真的不明白。可是事实是,他每天想起那混帐的数比想起泠然还多。他简直是无法原谅自己竟然老想起这个践踏自己男子尊严的男人。他将这个硬的理解成恨。恨得了,就经常想起了。可是他一直不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很多爱,都是由恨转来的。

他今夜见那老人弹断了弦,想果然世外高人也是有烦恼的。想到烦恼,那谢霜华又是上了他的心。那人是死是活?那人是不是和那贺瀚搞在了一起?那人……会不会想起自己呢?越想越烦,他叹了口气。  赵甲胄听了他叹气,问道:“孩子,你怎么了?”

“……“未树这些天和这老人亲密地相,听他的琴,学他的剑法,在心里早已经把他当作亲人一般尊敬,觉得竟是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沉默了会,他轻轻道,“我心里烦。”

“哦?烦什么?可能同老夫说说?“赵甲胄笑。

“我最近……老是想起一个人。“夏未树说着,捡了地上一截树枝放在手上把玩着。

“哦?是你以前同我说的那个人?叫什么谢泠然?“赵甲胄笑着猜测。

“……不,若是他就罢了。那人……虽然与他有一样的面容,虽然也姓谢……却并不是他。“未树想起那人的妖艳便是心头一紧。

“……那人叫谢什么?“赵甲胄猜到了九分,就差证实。

“谢霜华。“未树把手中的树枝一折两半。  赵甲胄哈哈笑了起来。这两个孩子啊……果然是命运,果然是孽缘。逃不了的。就像自己和蔡京一样的孽缘呢。

“老前辈笑什么?“未树奇怪地看着他。  “没什么……你想他做什么?你喜欢他了?“赵甲胄笑问。

“怎么可能!我……恨他还来不及!“未树想起那日的屈辱就恼怒。虽然自己后来报复了回来,但是他还是忘不了那人进入自己时的屈辱和痛苦。

“……“赵甲胄看着他,他可以知道他心里的痛苦。这些痛在他自己还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也尝过。想了想,他忽然说:“孩子,你想不想学一套剑法?”

啊?“未树没想到他忽然这么说,奇道,“什么剑法?”

赵甲胄站了起来,抽了剑,舞了起来。剑法很沉重,这和他一贯空灵的剑技大不一样。低沉地,刻骨地,哀伤地,舞步一般地动着。剑挥得力气很大,大得起了剑风。风刮得叶子落下,他变成了在叶中狂舞。

未树为他精妙的剑法折服了,看得入神,一边看一边努力地去记那些剑招。招数不多,也不复杂,只是,看得时候很心伤。

一套剑法演示完毕,赵甲胄收了剑。他问未树:“你可记下?”

“记下了。“未树笑道。

“舞一遍我看。“赵甲胄说。

于是未树接了剑就依样舞了起来。边舞,他边觉得自己心头压着的许多愁苦竟是随着剑招抒发了出来,各个穴道都相通着,他越舞越快,只是什么也来不及想,泠然的事,霜华的事,一股脑涌上心头。到一边使完,他才是回了神。  “好!“赵甲胄对未树过目不忘的好记忆赞赏,同时心里也是一伤。这剑法是他最近照自己的心境创出的。叫伤情剑。心里的伤越,逼出的内力也越大。如果心头不伤,也便使不出未树那样的剑了。这孩子,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呢?他叹息一声。

“谢谢前辈指点。“未树笑着一揖,只觉得使完了一遍剑法,心情好多了。

“我……要走了。“赵甲胄望着未树忽然说道。

“啊?您去哪?“未树惊问。

“……去燕京。那里情势很乱。我去,出点力也好。“赵甲胄笑,“顺便……去见一个人最后一面,算是了结一切。”

“……那晚辈送您一程。“未树对这个慈祥的老人,总是舍不得的。

“不用了小伙子,你也要走。“赵甲胄拍他的肩。

“我?我走哪去?“未树好奇怪。

“去那个谢霜华身边。“赵甲胄道。

“我去他那干吗!“未树喊道。提到那个人他就乱,“他是我仇人!”

“是孽缘,也该了结。“赵甲胄说着忽然身形一飘,人竟是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了一句话,带着回音。

他最后一句话是:“到底是仇是爱,你见不到他,终于是明白不了的!”

第十八章

“谢霜华,你可想通了?”

完颜宗翰望着被捆得牢牢的美人,笑着说。

“……不用说了,要我叛国,做不到。“霜华冷冷地说。

“你又何苦这么不识好歹?“完颜宗翰叹气。

“少废话!要不是你们使那么下三滥的招数,就凭你也想抓到我?“谢霜华咬牙道。

“行军打仗的,哪有什么下三滥不下三滥了?“完颜宗翰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天真的好笑。

“……你用石灰迷了我的眼才抓到我,你……还害了我贺大哥……若是贺大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谢霜华骂道。

“哦?“完颜宗翰眯眼望着眼前这个双眼都被石灰迷了仍是怒气冲天的美人,饶有兴致地说,“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对付我呢!”

说完他转身开了门,又回望了一眼,大笑着出去了。

霜华听着门外那人的笑声,恨得牙痒痒。

一日之前,他与了贺瀚及随从几人,去郊外巡查地形,没想到在一个人烟稀少之,忽然冲出了数名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那领头的正是完颜宗翰。他知道中了埋伏,与贺瀚并肩杀出一条血路,刚想逃脱,忽然被人当头撒了一脸的石灰。在江湖上行走,撒石灰本是最下三流的手段,没什么人屑于使用,于是他也就没想到金人会来这手,哪料那石灰劈头盖脸地扬来,一个躲闪不过便着了道。石灰上了眼,辣辣地一片子漆黑,脑子一片空白,便被人刀架上了脖子。贺瀚本来已冲出了重围,见他被人擒了,立马回头想要救助,哪想到这当儿山坡上闹鬼似的钻出一大片的金人,霜华黑暗中只听到完颜一声大喝放箭,贺瀚躲闪不及连中了三箭。乱闹之中完颜又是一声大喊:“给我追!",一队的金人便追了出去,这现下,也不知贺瀚是死是活了。

霜华靠在床沿,眼前一片的漆黑,心里也是摸不到一点的亮光。这眼睛没有清洗,如今已经痛得麻木了。努力地张开,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想来,或许就这么就瞎了吧。霜华自嘲地笑笑。谢霜华啊谢霜华,枉你一身的武功,到头来还不是中了奸人的诡计?这眼睛瞎了事小,要是连累了贺大哥……那真的就死不抵命了!

一想到贺瀚生死未卜,霜华的心里就一阵揪心地痛。

从何时开始,他如此依赖了这个大哥了呢?

以前他总是伴在自己身边,倒是没有觉察出来,如今失去了,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这么地离不开他。

那个正直的不阿的干净的男人啊。他时刻都陪在自己身边。他知道自己的痛苦。他完全懂得呢。

这几个月来,霜华总是让自己很忙碌,因为心一空下来,便是会想起那个让自己痛苦的过往。想起未树的他,总是表情一派的茫然麻木。这时候别人都以为他在发呆,而只有贺瀚明白他。

贺瀚这个时候总是拍拍他的肩膀,然后陪他一起沉默。

习惯了贺瀚的存在,一旦失去,才是知道那人的存在竟像空气一般。空气是什么?是离开了便不能呼吸的啊!  此刻的霜华觉得自己呼吸很困难。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离开这里。若是就这样死掉了……那便再也无法见到贺瀚……更无法见到……那个人。

如果那时候离开前,能再看一眼那个人,该有多好啊……只可惜……或许就这样……再也见不到……

霜华叹了口气,绝望得什么都不想再想。

“宗翰,那个谢霜华,降了没有?“完颜希伊望着那个从内厅出来的人,笑着说。

“他很硬,没答应呢。“完颜宗翰望着眼前那人清丽的面庞,露齿一笑。

见了他笑,完颜希伊笑得更是妩媚了。伸手搂了他的脖子,轻轻道:“那,不降便杀,我们一贯地这样,不是么?”

“……这个人,我却是不想杀的。“完颜宗翰回手搂住眼前人的腰。这个完颜希伊,是金国的元帅右监军,也是他完颜宗翰的得力助手,更是,他的闺中良伴。

“为什么?“完颜希伊奇怪地望着他的眼睛。

“……因为……他很厉害,我很欣赏他。“完颜宗翰躲避那人的眼神,说道。厉害,谢霜华固然是厉害的,可是真正不想杀他的原因,是因为喜欢了那人的绝世美貌。

“……你说谎。“完颜希伊跟了他这么多年,又怎么看不穿他的心思了,“我听说那谢霜华是个美人,我看你,是看中了他的美貌。”

“别胡说。“完颜宗翰道。这希伊,聪明是十分聪明,可是心胸,来的就窄了。以往宗翰许多的男宠女妃,都被他炮制过。

“好,如果我胡说,那你就一刀杀了他!“完颜希伊认真道。

“不行。“完颜宗翰松开了搂他的手。

“你!“完颜希伊怒道,“好,你不杀他,我来!“说着转身向内厅走去。

“希伊!“完颜宗翰急了,拉了他手大声道,“谁要是动他一根汗毛,我绝对不放过他!就是你……我也定然不饶!”

“你!“完颜希伊气得发疯,甩开他手大声道,“好!完颜宗翰!你给我记住!“说罢转身恨恨地离去。  “……“完颜宗翰见那人离开,叹了口气,也就没再说话。

第十九章

“你不吃饭么?“完颜宗翰望着那个别着头不理睬他的美人。

“……我怎么吃?“霜华回过头来,好笑地望着他。

此刻的霜华,周身的穴道被点了,坐在床上无法动弹。

“我喂你。“完颜宗翰说着夹了一筷子菜,送到霜华嘴边。

霜华扭了头避开,只是不吃。

“有意思,你这不是自己不想吃么?“完颜宗翰望了眼前这人的态度,笑了起来,“要是饿死了,下人还以为我完颜宗翰虐待战俘。”

“……饿个十天半个月,我也不见得就死得了。“霜华冷笑。对于这个男人的目的,他已经猜到了八分。以往觊觎他美貌的人真是数不胜数,这个人笑里藏刀,目的当然也是一样的。

“我觉得你我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完颜宗翰见他这么说,也是不恼。

“误会?自然不是误会。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死也不遂你的意。“霜华依然是冷笑的。

“我的意思?我什么意思?“完颜宗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问我。“霜华冷道。

“可是我还就是不明白啊。“完颜宗翰还是笑着。

“……“霜华觉得他可恶,干脆就不理他。

完颜宗翰望着这个妖娆的男子的怒容,只觉得一阵的赏心悦目。这个男人真是美丽啊,其实,在抓他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根本不会降了自己,但他就是愿意关着他。只是这么关着,磨光他的锐气。每日里明知道他会骂自己,他还是乐意到房里来撩拨他。便是那人愤怒的样子,他也是看得心怒放地喜悦。  “不吃饭,你怎么对付我呢?“完颜宗翰问。

“……“霜华听了心里恨得要命,若是他现在能看也能动,那面前这男人早死了十八了,冷笑着,他说,“你就这么想被我对付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怎样和我作对。“完颜宗翰说着,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你的眼睛,怕是看不到了吧?”  “……看不到那又如何。“霜华冷道。

“看不到,那真是可惜了你这对绝世美丽的招子。“完颜宗翰道。

“……你少给我假惺惺的,你……害了我大哥,我不会放过你。“霜华低声道。

“你大哥?你说那个贺瀚么?“完颜宗翰一阵止不住地嫉妒,“那是你的相好吧?”

“……你少以己度人!我和大哥是兄弟之情!“霜华对这人的话感到异常地恶心,“我告诉你要是他有个万一,我不会放过你!”

“你好象很讨厌我?“完颜宗翰看着他。

“……我恨不得活解了你!“霜华说得咬牙切齿。

“……“听了这话,完颜宗翰忽然地一阵难受。他居然会为了他说的一句恨自己的话难受,这情况以前他从没有遇到过。他自己也纳闷,难道对他,是认真的么?

见那人不再说话,霜华也就不再开口。

沉默了一阵,完颜道:“你恨我,那便认真起来对付我。“说着伸手从怀里讨了一个小瓶,从中倒了些药水,用纱布沾了,抹向霜华眼上。

黑暗中霜华只觉得什么凉凉地上了眼,那东西那样地凉,一涂上,眼睛居然就不那么痛了。讶异地,霜华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完颜也只是不说话,取了纱布缠好了霜华的眼,接着抬手间解了开他周身的穴道。

忽然地恢复了自由,霜华又是一惊:“你……”

“对付我,首先要把眼睛治好。“完颜宗翰轻道,“这药,连着抹一个月,你的眼睛,大概就能看了。”  “……你打算放我?“霜华不敢相信。

“这一月里,你乖乖地留在这里……“见了那人戒备的神态,完颜宗翰顿顿又说,“我是为了你的眼睛着想。一个月以后,是去是留,我不阻止。”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霜华还是怀疑。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完颜宗翰柔声说。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你要记得把我害成这样的也是你。“霜华一脸的不领情。

“我会记住。“完颜宗翰说着转身离开。出门之前他回头又道,“饭每日会送来,你最好要吃。”

霜华愣了愣还想说什么,完颜又道:“对了,你那个贺大哥,我的人没有找到,我估计是还活着吧。“完颜宗翰说完出了门,留下一个愣掉的霜华。

这个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地奇怪。明明抓了的,却又是许诺可以放了自己……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一听到贺瀚逃脱的消息,霜华真的松了口气。贺大哥吉人天相,一定能够想办法回到军营罢……

第二十章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中,完颜宗翰每日里都去探望霜华。  谢霜华虽然知道贺瀚没有死,但对他依然是冷若冰霜。完颜宗翰想尽了办法,也是看不到美人一笑。  闲着的日子很无聊,完颜宗翰知道这点,于是想了很多法子让霜华开心。他送去一只八哥给霜华学话,每日里不断地往霜华房里送些华丽的服饰和珠宝,甚至还找了一班子最受欢迎的梨园戏子搭了台子给霜华唱戏。

只是霜华偏生是个好静不好动的主儿,这些纨绔子弟喜欢的,他统统都是不喜欢。那八哥被熏陶得只会反复地说句"金狗滚蛋”,那金银珠宝冷落得恨不得长霉,那场子戏刚开演,霜华便转身离开

完颜宗翰对此痛苦万分。以往他不用费什么力气,自然有大票的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而现下他把自己所有讨好美人的法子都用了上,还是没打动那人的冰雕的心。这半月下来,霜华的锐气没磨光,倒是他自己被磨得丧失了信心。

这日里他又在为了此事发愁,忽然完颜希伊就到了。

那希伊见他愁眉不展,笑问:“宗翰,你又在为他发愁了?”

完颜希伊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人聪明,甚得完颜宗翰的喜欢。见了他问得好心,完颜宗翰叹道:“是啊……那人……怎么也打不动呢。”

“哦?我想知道,你用什么去打动他呢?“完颜希伊缠上了他的身子。

“我送了许多的财宝过去,还有很多的趣物逗他乐,只是他是连笑也不笑。“完颜宗翰想到就丧气。  “哦…………“完颜希伊思量了下,忽然笑道,“我想……你这送他一把古琴,看看如何。”

“古琴?他会喜欢那玩意?“完颜宗翰难以理解道。

“我想他既然不喜欢庸俗的东西,那清雅的必定会中意了吧。宗翰不妨一试。“完颜希伊笑得妩媚。  “也好。“完颜宗翰也笑,“试试就试试。”

这日里霜华坐在窗边晒着太阳。阳光很暖,他隔着纱布只是看不到。这些天眼睛已经好些了,再过半月或许就像那人说的,可以看了吧。

不过离开……或许还是很难。那人嘴里说一个月可以离开,但看他这些天里对自己的态度,便觉得他是不会轻易放了自己。叹口气,霜华苦笑了。

闲着的日子很苦。苦就苦在老是要想起很多不想想起的事。自从知道贺瀚没死之后,他经常想起的,便是那夏未树了。不想想起,却一直想起。这样的苦反复地吞噬着他的心,他真觉得难受极了。

正在胡思乱想,门吱呀地开了,听脚步,又是那人走了进来。

听见是他,霜华便冷冷地问:“又来做甚?”

“你好象很不欢迎我啊。“完颜宗翰笑道。

“知道了便别来。“霜华想站起来,脚被桌子撞了,却是向前跌去。

完颜宗翰忙伸手抓了他的手,将他扶起,一边抓着,一边叹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地凉?”

这话把霜华一惊。记忆中,那人也是常握了自己的手,这么疼惜地说话。心很乱,推开完颜,怒道:“你不要随便碰我!”

“好,不碰。“完颜宗翰笑,“我今天是给你带了好东西。”

“什么东西?“霜华冷笑。这个人每天都给自己带好东西,只可惜他送的东西自己都是很鄙视的。想来不是金银,就是珠宝了吧!

“你摸摸看。“说着完颜就把一件事物递到了霜华手边。

霜华摸了上去,只觉得指尖触了的,是软软的琴弦,心里一紧,又是细细地摸了起来,没错,是琴弦。软软的质感很好的琴弦,还有粗粗的糙人的木头琴身。吃惊地,他说:“是古琴!还是焦尾琴!”  “你果然识货啊,用摸的就知道了。“完颜欣赏地望着那人。

“……你哪找来的这个?“霜华反复抚摩着琴弦,珍惜道,“这是把好琴啊。”

“人家送的,我放在身边只是没人会弹……不如,你为我抚琴一曲如何?“完颜宗翰说着坐了下来。一边还不住地暗中赞叹希伊的聪明。

“……“弹琴。霜华是从小就喜欢的。小时候在迷月山上,他总是在孤独的夜晚一个人弹着。后来下了山,在夏府,很多个日夜里他也是不断地弹着琴。又后来他拜了师,那师父正好也是个琴痴,师徒两人常月下抚琴,好不快活。只是参军以后日子过得忙碌,就没有再温故了。霜华手痒痒,于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扬手一拨,便是一曲梅三弄。这是一首哀宛的曲子。那年他常常弹给未树听。他弹给他听,只希望他能明白。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其实很爱他,他希望他明白很多事情其实是误会,他希望他明白自己真实的心意。很多事情他说不出口,他只能通过琴丝传达给他。只是那人听了,赞叹了,沉醉了,而他想要他懂的,他始终没有懂。于是他终于断了琴弦,也断了情丝。他不怪他笨,他只怪,这样的孽缘,不是他们能够把握。

弹着,他的心变得晦涩无比。可是他轻笑开了,伤感而又无奈。

那琴声像微风,像流水,像春日那抹子阳光,在房里和煦地渲开来。完颜宗翰听着曲,竟然是痴了。以往他过的都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日子,从来没有静心来听一首琴曲。如今他坐着看那个绝代的美人那样地拨着琴,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地喜欢了这个人。听着听着他见那人笑了。那人第一露出微笑。这笑里头似乎还有苦涩,可是还是微笑。完颜宗翰一阵的狂喜。

曲罢,霜华久久没有言语,那完颜宗翰轻道:“你总算是笑了。这些天我第一看到你笑呢。”

霜华听了一震。这人,做了这许多事情就是为了看自己笑么?陌名地,他竟然有一阵感动。轻轻地,他道:“完颜……谢谢你……给我这把琴。”

“你怎么谢?“完颜宗翰笑问。

“你什么意思?“霜华立马拉下了脸保持距离。

“别急啊,我的意思是,我想,如果你要谢我,那便每日里,弹琴给我听好吗?“完颜宗翰笑。

“……你能听明白?“霜华问。

“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我喜欢你弹琴。“完颜宗翰说得诚恳。

“……如果这样……那我便弹……作为报答。“霜华低声说。

二十一章

“宗翰,那人现在怎样了呢?“完颜希伊这日里 来到宗翰身边,笑问。

“多亏了希伊你的法子,那人现在每日里弹琴于我听呢。“完颜宗翰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极好看的。  “弹琴?那还真有雅致呢。“完颜希伊见了那人的微笑,有些沉醉。  “恩。他的人长得美,琴弹得也好。“完颜宗翰叹道。一想到那人,眼前便是那人铺天盖地的影子。  见了眼前这人沉醉的样子,完颜希伊脸上好看地笑着,心里却是有千百条蚁虫齐齐啃噬着。这个男人啊,自己明明这样爱他,这样回护他,这样子对他好,可他却就是不看自己。完颜希伊恨着,对宗翰,他恨不起来,于是他把恨意全是压在了那谢霜华身上。出了法子帮忙宗翰,只是为了得到信任。只有宗翰信任了自己,那谢霜华才能最终落到自己手上呢。

这样想着,完颜希伊忽然问道:“宗翰,今天晚上你是不是要设宴犒赏三军?”

“是啊。怎么了?“完颜宗翰笑问。

“没什么。我……有些事要办,办好了,才能到。“完颜希伊笑着吻上了那人的唇。

是夜。  霜华静静地坐在床边发呆。这晚上送饭的迟迟未到,想来大概忘了这回事吧。霜华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坐着发呆。  来这里快一月了,完颜宗翰倒真如他说的,并没有太为难自己。或许这人算是一个正人君子吧。

眼睛的情况比这以前又是好了不少,想来再过个十来天,就是能看到了吧。等眼睛好了,就一定要离开这里,在敌方呆了这么久,就是不对。不过就算这不是敌方,霜华也是不愿意呆在这里。因为有的时候,他会把完颜宗翰和那个人的影子重在一起。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他老是说着和那人相似的话语。这些话总能让霜华想起他来,然后乱了心。

正想着,门呀地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低声道:“用饭了,谢公子。”

这个人的声音与以往送饭的人并不一样,霜华也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换了个佣人。恩了一声,他便没再说话。的那人将饭菜摆了一桌子,便走向霜华身边。霜华也是没在意,可那人竟迅速地拿了他周身十二大穴,将他弄得不能动弹。

“你做什么?“霜华这时才是一惊,“你是谁?”

“我是谁?那就告诉你,我叫完颜希伊。“那来人正是完颜希伊。

“我当是谁,原来是金国的元帅右监军完颜希伊大人,你把我点倒了,有什么指教?“霜华一脸的冷静的微笑,可心里却是很着急。这人来了干吗?来就来还点了穴,看来来者不善。这下子,也知不怎么办了。

“我么……“完颜希伊笑了起来,“自然是要你的命。”

“要我的命?“霜华奇怪地道。

“是啊……谁让你,抢了我的宗翰啊?“完颜希伊一字一句道。完颜宗翰对他来说,便是天,便是地。失去了天地那还不如不活了。不过完颜希伊不是轻易寻死的人,因此他的方法是,把那个夺走他天地的人杀死。这个方法他以往多使用,宗翰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让一切过去了。这谢霜华,他正是恨得牙痒痒,说什么今晚也一定要解决他。

“笑话!你自己看不牢他,还怪到我头上来?“霜华讽刺地说。他这人的性子就是这样,越是危险的境,他越管不住自己嘴巴地刻薄。

“你……!“完颜希伊怒了,伸手摘了他缠眼的纱布,骂道,“我倒要看看你这贱人长了个什么狐媚样子,能把宗翰迷得死去活来!”

那一看,却是把完颜希伊看得一呆。只见那霜华月牙色的肌肤光洁无比,那细长入鬓的柳叶眉,那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那虽然失去光华却仍是不失美丽的妙目。最要不得的是,这人虽然是个男人,却是透着一股子夺命的媚,这妩媚由他身上散出来,使得完颜希伊愣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许久,他才叹道:“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那淫荡都透到骨子外来了。”

“……你少以己度人,我从不做那么龌龊的事情。“霜华听了这话,冷冷地说。

“好啊,你还讽刺我么?“完颜希伊怒极反笑,笑罢掰了霜华的下巴道,“你的命还不是在我手上?”  “你要杀便杀,何必废话?“霜华怒道。

“我今天还偏不这么便宜了你。我非要看看你淫荡的样子。“说着他忽然吻上了霜华的嘴唇。

霜华只觉得那人将舌探了入,顿时一阵的作呕。他无法忍受和未树以外的任何男人唇齿相接,愤怒中,他用牙咬了那人的舌头。  “啊!“完颜希伊被咬,愤怒极了,“你!你还以为自己是万金的身子碰不得了么?”

霜华只是冷笑。完颜希伊见状取出一粒红色的小丸,强着塞入霜华的口中。

霜华想吐出来,可那药丸竟是入口即化一般,顿时在口腔中消失了。慌了神,他问道:“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好东西啊。“完颜希伊笑道,“吃了这个以后,你会觉得周身止不住地烫,然后发疯似的只想宽衣解带,下面嘛,也是又热又涨的好难受。到了那时候,你就会求我,要我上你了。”

“……你……居然给我吃这种东西!“霜华羞愤以极,“我是绝对不会求你的!”

“走着瞧啊我们。“说着完颜希伊笑着坐了下来,盯着那人看。

果然如他所说,霜华不到一刻只觉得周身烫得难受,那下身也是火烧火燎般地又烫又涨,头脑渐渐地不清楚了,情欲像是要把理智摧毁一般在拼命燃烧。

“如何?“完颜希伊笑着望着眼前的美人的白脸涨得通红,“很难受吧?求我啊,求我我就马上给你。”  “……我死……也不求你……“霜华只觉得自己说话都很困难。但是他努力和自己的情欲搏斗,绝对不能……对这样的人低头啊。

“你又是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完颜希伊说着,用手隔着霜华的裤子,反复地抚摩他的敏感地带。  “……你……“霜华被他挑逗着,只觉得快要疯了,却是拼命咬牙,想要克制住。

“你想要,那就求我啊。“完颜希伊坏笑着,解开霜华的衣服,用手指在他的胸膛划着圈子,时不时地,还轻轻掠过他胸前突起的硬粒。这般的撩拨挑逗之极,霜华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只能咬牙不住地呻吟。  看到眼前这美人发情的场面,完颜希伊好是开心,坏笑着,他褪去了霜华的裤子,抬高了他的大腿,仔细地打量那人的下身。

当看到霜华的后庭那一片的粉红时,他忽然"呀"了一声道:“你还说你没被人上过?你这里告诉我……你在说谎哦。”

那地方被人看到,曾经被人凌辱的事实又是被揭了开去。霜华羞愧得恨不得去死了,只是那药实在是太厉害,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分身仍然是勃得厉害,周身的火热使他不住地颤抖。霜华痛苦得无法言喻。  见了那人的痛苦,完颜希伊笑得甜美。笑着,他说:“美人,我也不为难你了,我这就给了你。”  说着他褪了自己的裤子,对着霜华的密穴便要穿刺。

忽然只听门碰地被撞了开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吼:“希伊!你做什么!!”

二十二章

这夜里金人营中大摆酒宴,为的,便是犒赏三军。

坐主帅席上的,自然是拜左副元帅的完颜宗翰了。

这完颜宗翰这日里一身藏蓝色的夹袄,闲情中不失主将的威武,只是他坐在首席,似乎很有些失魂落魄。  这失魂落魄,魂魄却是飞到了那个美人身边。那美人这些日子已经对自己并不是那么地冷淡,言语间,也少了很多的讽刺挖苦。每日里,还会弹琴给自己听。虽说是做为赠琴的报答,但能听着美人的高超技艺,自然十分快乐。

此刻他人虽在军营,可心思早飘到了霜华的屋里。那人在做什么了?在发呆?在弹琴?会不会有一点想起自己呢?这样胡思乱想中,下属说的话,便是一句也没听见。

手下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左看右看见右监军没来,还以为元帅在想他了。这两人的关系下面的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去点破。于是有嘴快的脱口而出:“今天右监军怎么没来了?”

希伊没来?完颜宗翰对那人的名字毕竟敏感,一听之下思维又回到了现实之间。对啊,那人今天怎么没来了?往日这样的宴会,他即使不喜欢,但只要自己来了,他是一定会在身边陪伴的。他日里说有事情要先办……他能有什么事情了?

完颜宗翰忽然一阵的不详预感。这几日那人对霜华的事情异常的关心……今日又在这么重要的宴会里缺席……莫非……不会吧……完颜宗翰简直不敢想了。对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以往那么多自己的新欢旧爱都是给他这样除了的,怎么自己还是一点都没防着呢?越想越不妙。那谢霜华毕竟现在眼睛没好,看不分清,要是落到希伊手里,那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想到这里,完颜宗翰猛地站了起来,也不管手下的惊讶眼神,丢了那摊子酒席就快马回府了。

回了府直冲关着谢霜华的那屋子,哪知那门是反锁了的,在外边推不开,侧着耳朵听,就听到里边希伊的声音,在说什么"我这就给了你”,心急之下猛地一脚踹开了门,就见了眼前霜华被希伊扒光了衣服抬高了大腿,眼看着就要被凌辱。心里大怒,冲希伊吼道:“希伊!你做什么!!”

完颜希伊忽然听到身后那人的那声暴喝,心一慌忙松开了手。完颜宗翰冲到那两人中间护着霜华。望着希伊,他愤怒地道:“希伊,我跟你说过,如果他有半点差池,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放过!”

“……宗翰……你……居然为了这人骂我?“完颜希伊听了那人那话,只觉得自己心头在泣血。那人在骂自己呢。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那人都是哈哈一笑就这么算了。而他现在居然为了那个可恶的汉人骂自己……他像不认识般地看着眼前这个怒目圆睁的男人。

“希伊,你以往对我的人做了什么我都知道,我只是装做不知道。可是现在……这个人……我不准你伤害他!若是你伤了他,那我不会原谅你!“完颜宗翰一字一句道。

“你……你对他是认真的?“完颜希伊只觉得一阵的绝望。

完颜宗翰望着眼前人的眼睛,半晌,沉沉地说:"……是。”

“你爱他?你爱他么?哈哈哈!“完颜希伊干涩地笑了起来,笑着,眼里居然含了泪,“可是我爱你啊!我一直是真心在爱你!你究竟不明白么?!”

“希伊……我对不起你……可我……“完颜宗翰望着这人在哭泣,心头一阵的不好受。

“不!我什么都不要听!我恨你!宗翰我不原谅你们!“完颜希伊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

完颜宗翰心里一阵疼痛。希伊……如果不是这么迷恋谢霜华,那自己该是爱着他的啊……可是……可是……覆水难收,不是么?正难受间,霜华的呻吟把他引回了现实中。

慌忙地低头问那个表情痛苦的人儿:“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霜华此刻药性完全上来了,只是说不出话,眼前的人本来就看不清,现下是根本看不见了。只觉得一个黑影晃来晃去的,晃得他头晕。

完颜宗翰见他不动,想是穴道被点了,忙帮他解了穴,忍着涌上来的冲动,将那个裸着的人抱上了床用被子盖好。他不是不想对他做什么,只是他知道若是趁着这人的虚弱对他做那些事情,这人醒了来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转身想要离开,却没想到被身后那人一把抱住了腰。那人喃喃地说:“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完颜宗翰心猛地一跳,想这个人怎么一反常态地这样说话?想来想去怕是被那希伊下了春药吧。回头望了那人,只见那美人一脸的媚,眼睛半睁着,嘴唇微张着,边喘息还要边发出阵阵勾魂的呻吟。再看那人下面,竟是勃起得厉害。完颜宗翰心里大喊希伊你这手也太毒了,明知道那人这样正直还下这么厉害的药弄得他完全变了个性子,若是那人醒了不后悔惭愧死才怪呢。

仍是努力地忍了下身的强烈冲动,完颜宗翰抱着霜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霜华,不要这样,我若是现在抱了你。你清醒以后会恨死我的。”  霜华此刻已经完全被药给支配了,那人的话一句没听到耳里,只是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人的腰,缠绵地呼喊着:“求你……不要离开我……抱我……”  这一声带着呻吟般委婉痴缠的动情呼唤,彻底把完颜宗翰的理智摧毁了。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这些日子来的思恋和爱慕,猛地抱住了那人,低了头热烈地亲吻着他柔软的嘴唇。

唇与唇胶合着,霜华只觉得炽热得难当,他不住地呻吟着,那呻吟那样好听那样挑逗,完颜宗翰动作就大了起来。顺着那人白皙的脸庞,一路地吻了下去。舌轻舔过那人突起的喉结,唇轻触上那人洁白的胸膛,情欲就像炽热的洪流,将两人紧紧地缠绕。

完颜宗翰伸手在那人身下轻轻抚弄着,只觉得那人的分身又热又烫得硬得不行,他每动一,霜华都是一声勾人的呻吟。完颜宗翰再也憋不住了,三两下褪了自己的衣物,想要进入美人那温暖的小穴。

这时只听霜华低低却是动情地道:"……未树……夏未树……不要……再离开我……抱紧我……”

“夏未树?是谁?“完颜宗翰只觉得心头一紧。这人紧抱着自己,却是在喊那个叫夏未树的人的名字么?

霜华只是没听到,反复地自语着:“未树……不要离开我……”

完颜宗翰此时只觉得被人一头凉水浇到了脚,愤然地,他推开了那缠着自己的人儿,想要离开。

而霜华却是死死地拉了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一边拉,一边急切地说:“未树……是我错……我不该那样伤害你……我不该骗你……我是泠然……我就是泠然……你打我也好……怎样也好……可是你不要离开我……”

完颜宗翰听了这人真情的流露,却是难受到心像被刀子割碎了似的绞痛不已。这人,在自己怀里却是不断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这人难道就一点都没把我放在心上吗?我对他难道还不够好?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霜华还只是痴痴地反复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完颜宗翰再也忍受不了,低了头,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不是什么夏未树,你此生也别想再见到他!”

第二十三章

“施主,你醒了么?”

昏迷中,一声清脆的童音将贺瀚唤回现实。

头很痛,痛得他张不开眼。好容易睁开了眼,贺瀚却是看到眼前晃着一张陌生的脸孔。

那陌生的人,是一个小和尚。小和尚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极清秀的脸庞,大大的眼眸里盛满了的都是天真。小和尚望着贺瀚笑道:“施主你终于是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可吓死我了!”

“这里……是?“贺瀚一开口,发现喉口堵堵的,嘶哑难奈。

“这里啊,是白马寺。“小和尚笑着说。他的笑声很清脆,铃铛一样地响。

“白……马……寺?“贺瀚一惊。白马寺……我竟是到了洛阳了么?

“是啊,我那天从送来的柴禾里发现的你,你身上都是血,吓死我了!“小和尚激动地说。

柴禾……是啊……贺瀚记得自己那日里被一队金人追杀,无奈身上中了三箭跑不快,只好躲在了一车稻草中,那群金兵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于是撤了队,他痛得再也支持不住,终于是昏了过去。没想到那柴车竟是向着洛阳驶了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白马寺了。

“……是你救了我么……小师父……“贺瀚觉得周身痛得难受,想坐起,却是坐不起来。

“你别动啊施主,我替你包了身上的上。你身上本来插了三根老长的箭,哇~那箭那样长,我真是从来没见过!“小和尚激动地比画着说道。

“……“贺瀚望着这个可说天真可说是幼稚的孩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你还痛么?哎呀你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我止都止不了,后来好容易止了血,却是又化了脓,好危险啊!“那小和尚似乎从来没见过人流血,说得简直眉飞色舞。

“……“贺瀚听了头痛,只轻轻道,“小师父……谢谢你救命之恩……”

“什么小师傅啊,人家都喊我小鹧鸪!“那小和尚笑着说道。

“……“贺瀚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伤口的疼痛和周身的热度,将他又难受得昏了过去。

就这样贺瀚在白马寺的柴房中藏着养伤。

他的伤很重,而由于没有药物,所以伤口迟迟地愈合不了,止了血却又化了脓,伤口感染了把衣服都粘在了身上,一揭便是一阵阵钻心地痛。贺瀚发起了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常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可无论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中,他总是反复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他的结拜弟弟谢霜华。  以前他并不明白。可如今他烧糊涂了,竟是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发现自己原来在喜欢着他。是喜欢。不同于兄弟之间的喜欢。是喜欢。是用了自己的生命去喜欢。是喜欢。却是不求回报地痴心喜欢。  在那人在军宴上第一对自己露出感激地微笑的时候,在那人喝醉了酒靠在自己怀里无力地抵抗的时候,在那人用悲伤的眼神叙述往事的时候,在那人为自己的伤势担心的时候,在那人与自己并肩作战生死一线的时候。贺瀚发现这么多个瞬间。原来自己都是这样这样地喜欢着他。

可发现了,还不若一直发现不了。

贺瀚在清醒的时候总是不断后悔自己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对了弟弟有了这样的感情……这样肮脏的感情简直是亵渎了他俩纯洁的情谊。若给霜华知道了自己这样想着他,或许他再也不会理睬自己了吧。

可是……霜华又在哪里呢?都是自己大意才中了金人的埋伏。都是自己大意才害了他眼睛被迷。都是自己大意才害了他被金人擒了走。若是他又被凌辱伤害甚至被害身亡……贺瀚简直不敢再想。

结拜那天他曾对他说:我不会再让你被人伤害。

可是,终究是没有做到不是么?

贺瀚反复地责怪着自己。想着霜华,心里刀割一样地痛苦。

这些日子里,那小鹧鸪到了晚上都会过来照看,顺便陪贺瀚说会子话。

小鹧鸪仿佛是个话篓,说起话来就是没完,贺瀚常被他说得晕头转向,于是长时间于无语状态。  贺瀚待得伤口不再发炎了,便对小鹧鸪说要离开,那小鹧鸪说什么也是不同意。

贺瀚道:“小师父,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小鹧鸪道:“别叫我小师父,喊我小鹧鸪吧。”

“小鹧鸪,“贺瀚怎么喊着怎么觉得别扭。这普天之下怎么就有这么奇怪的法号了?顿了顿,他道,“我……打扰你太久,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你这样的伤,你想就这样走了?你撑不了的!“小鹧鸪激动。

“……“望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孩子,贺瀚想了一会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小鹧鸪好奇。

“我是太原守城的指挥使。“贺瀚严肃道,“那日我是被金兵所伤,我想虽然他们没找到我,但恐怕你藏我在寺院里,还是很危险。为了不牵连无辜,我应当离去。”

“指挥使啊?那一定非常威风了!“小鹧鸪的本事似乎就是东拉西扯,贺瀚的认真说话,竟然是只听见了前半句。  “小鹧鸪……你究竟是明不明白?总之……我是一定要走的。“贺瀚低低地道。

“我明白。“小鹧鸪忽然收拢了笑脸,出奇地严肃道,“我知道危险。可是……我不能让你就这样走了。”  “小鹧鸪你……“贺瀚没想到他这么说。

“是我救活了你,就不能放你去送死。总之现在我不给你走。“小鹧鸪很认真地望着贺瀚好看的眼睛。  “……“贺瀚听了这人的话,竟然是没有再开口提离开二字。不为别的。只为,那瞬间他在这孩子眼里看到的认真,和某人好像好像。

第二十四章

贺瀚在白马寺养伤,转眼已有半月。

这半月里,他的情况时好时坏,不得不叫人捏一把汗。

小鹧鸪日里要念经做事,又是怕给人发现了,所以每去给他送饭,都要等到夜。

对贺瀚,他竟是抱了一股子说不清的感情。从小,他便在寺院里长大,眼前晃着的,都是秃了个脑袋穿了个僧袍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和尚。突然间见到了贺瀚,他只觉得这个人长得这样好看,遭遇这样传奇,简直把他地吸了去。

于是反复地想起他来。吃饭的时候想,洗澡的时候想,扫地的时候想,挑水的时候还是想,那念经的时候头脑空空,自然是想个没完了。

不明白对贺瀚抱着怎样一种感情,可是当贺瀚昏迷反复呼喊"霜华"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绞痛着。霜华是谁呢?怎能让这个人如此地魂牵梦蕴?明知道那人喊的不是自己,明知道出了家了还有七情六欲就是不对,小鹧鸪还是忍不住在贺瀚喊着霜华名字的时候,把自己的手给他握住。  这一晚小鹧鸪忙完了事,端了斋饭偷着来到柴房。

进了去,找到贺瀚藏身的地方,便想唤醒他。可是摇了他两下,那人竟是没有醒的,摸了摸头,发现那人烧得厉害,不禁叹了口气。这人的伤势还是严重,还好他身体底子硬,换了一般的人早就撑不下去了。  正在这么想着,只听那贺瀚忽然一声呼唤:“霜华……“小鹧鸪下意识地伸了手让他握住,心想这人又在想他了。这么想着,禁不住地一阵辛酸。

贺瀚在昏迷中,反复地梦到那个人。那个人正用冷漠地目光望着自己。

“霜华,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贺瀚追了上前拉住那人的手。

而霜华只是不出声地冷冷望着他的眼睛。贺瀚被他看得心慌,轻轻地问:“霜华……你怎么?”

那人冷笑道:“我怎么?你又怎么?”

“我……“贺瀚内疚地望着他,“我知道我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我知道我没有保护好你……”

“光是这样么?“霜华仍是冷笑着。

“……我……不该对你抱有……这样肮脏的感情……这样的我……同那群欺负你的人,也没有什么分别了。“贺瀚声音越来越低。

“你现在知道,终究太晚。“霜华甩开他的手,掉头就走。

“霜华!不要离开我!“贺瀚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反复地在梦境里发生,因为害怕,所以反复梦见,因为梦见,所以更加地害怕。惶恐中,他在梦境里大声呼喊着:“霜华……不要离开我。”

这一声呼喊那样地真情流露,小鹧鸪只觉得心也是被揪紧了,伸了手握住了那人的手,不知道该怎样是好。  贺瀚在昏迷中握住他的手,只觉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握了,便不再放开,只是痴痴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喜欢你……你千万……不要讨厌我……不要离开我……”

小鹧鸪只觉得心好乱好乱,情不自禁地道:“我……我怎么会讨厌你……怎么会讨厌你呢……贺大哥……”  那贺瀚听了这话,努力地张开眼睛,黑暗中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身前那影子便是霜华了,猛地抱住身前那人,他颤抖地说:“真的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小鹧鸪被他抱了住,心不断地剧烈跳动着,伸了手也抱住了那人滚烫的身子,轻道:“真的……贺大哥……我喜欢你。”

他说了喜欢。他自己都是心头一震。喜欢啊……这是和尚万万要不得的啊……可是他竟然说出来了……这……多么可怕……多么可怕……可是为了贺瀚……这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我也喜欢你……霜华……我知道这是错的……可我也喜欢你……“贺瀚说着吻上了面前那人的嘴唇。  被那人吻住,小鹧鸪只觉得头晕脑涨。他从小就念着佛,这样的事情想都没想过,第一与了人唇齿相接……这样的头晕目眩……却又是这样地美妙……小鹧鸪觉得开心,可开心的同时,他又觉得无限地痛苦……他在喊霜华这名字呢……贺大哥……喜欢的是那人啊……他吻着我……喜欢的是那人啊……那人究竟是谁……可以让这么好的贺大哥这样痴情地爱着呢……

贺瀚头昏昏的,只觉得闷热中情欲就上来了,只觉得心爱的人就在怀中,狂喜只间,一向自率的他忽然冲动得什么也顾不得了。猛然地,他就将小鹧鸪按在了地上。

小鹧鸪被他按倒,心猛地一惊。这样的事情他以前并不知道,可和尚也是人,是人就注定逃不过食色的天性,因此这样的情势,他竟是预料到了接着要发生的事情。

怕扩大他身上的伤口,小鹧鸪不敢用力地挣扎。不敢挣扎么?或许,是不想挣扎吧。他在抱自己。他在吻自己。他的抱和他的吻,自己非但不讨厌,还是喜欢的。可是……可是……他知道他抱的是我么?在他心里……恐怕有那个霜华吧……

心口一阵又一阵地绞痛着。反复地心痛下,小鹧鸪只觉得下身一阵被穿刺地疼痛。那疼痛那样切那样刻骨,他不敢大声喊叫。他生怕自己一出声,便要暴露了他藏着贺瀚这个事实。他只能咬牙忍耐。可是……真的好痛好痛啊……

贺瀚猛烈地动着动着,边动,还边低声呼喊着霜华的名字。那一声声呼喊一遍又一遍地击打着小鹧鸪的心。那样情的呼喊……那样情……却不是为我……一片绝望的黑暗中,他泪流满面。

第二十五章

“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贺瀚咬了咬牙,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昨晚,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头,霜华抱着他说爱他。于是他抱了他,激烈地,动情地。那拥抱的感觉那样的真实,使他不愿醒来。可是梦终究还是会醒,睁开眼他只觉得自己的这个梦是如此地肮脏,简直玷污了那正直的干净的人儿。叹了口气起身,起了身却是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丝不挂地躺着,周围一派地凌乱不堪。这些脏乱的痕迹……贺瀚忽然觉得头痛欲裂……难道昨晚并不是梦?……不是梦……那我究竟抱了谁呢?不会是霜华……他还在遥远的太原……那……难道……不会吧……贺瀚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小鹧鸪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表情关切的好看的男人。只一个晚上功夫,这个孩子脸上的天真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淡淡却又无尽的忧伤。

“小鹧鸪……你回答我……“贺瀚着急地问着。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鹧鸪望着这个男人急切的脸,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果然做了么……“贺瀚呆了。真是该死啊……自己这么肮脏的情感,使这个善良的孩子堕入了红尘,这……怎样才好呢?

“贺大哥不要自责了。我不介意。“小鹧鸪只觉得喉口止不住地苦涩

“我……把你拖累得……你很恨我吧?“贺瀚苦笑。

“不……不全怪你……我自己……是愿意的。“小鹧鸪轻轻道。

“……小鹧鸪……“贺瀚心头一震。这个孩子……莫不是他对我……

“贺大哥……抱着我,喊霜华呢。“小鹧鸪笑得那样苦涩。

“……小鹧鸪……我对不起你……若你不嫌弃我……我对你负责。“贺瀚拉住他的手。

“……贺大哥……你不是故意,而我却是有心。如果非要负这个责任,那也是我负。“小鹧鸪望着他说。  “你负?你怎么负?“贺瀚奇怪的望着那孩子下定决心的脸。

“我已经不能当和尚。所以我要离开寺院。“小鹧鸪一字一句轻轻地说,“贺大哥不是要去太原找霜华么?我送你去。”

“小鹧鸪,你……这不行。若是因为我这样肮脏的一个人使你堕入红尘不能修成正果,那我会愧疚一辈子。“贺瀚难受地望着他说。

一辈子……若是一辈子都能让这个男人记得……那便是堕入红尘那又如何呢?而其实……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经堕入红尘了不是?小鹧鸪嘲讽地笑笑。

“这和贺大哥没什么关系,师父说,是我尘缘未断。我藏了你的事,师父全知道。昨天的事情,他竟然也知道。他对我说走吧小鹧鸪。“小鹧鸪低低地说着。

“你师父……不能因为我的过失赶走你!我这就和他说去……“贺瀚激动地想站起来。

小鹧鸪按住他因为激动颤抖的身体,笑着说:“不是的。我师父……一直说,我在这里是为了等一样物事的到来。他说我尘缘未断,所以一直以来没有取法号给我,一直以来他都喊我小鹧鸪。呵呵。“说着说着他笑了起来,仿佛一个被宠爱的孩子。笑罢他低低地说:“我到现在才明白,我一直在等,原来就是你啊。”

“小鹧鸪……“贺瀚心里一阵地难受。这个孩子的情谊,他体会到。他该给他回应。可是他给不了。他要的他给不了。他能给的,他却又不要。

“不说了,我们趁天还早就赶路吧。师父给了我一辆马车,我们可以尽快赶到太原。“小鹧鸪望着男人对自己关心的神态,心里一阵的高兴。

“太原……“贺瀚一想到那个地方,心就忽然地一紧。太原……对了若是不赶快回太原……也不知道霜华会遇到什么样的屈辱呢……这么想着,他握着小鹧鸪的手就紧了起来,“对,我要马上回太原!”  望着那人游离的眼神,小鹧鸪只觉得无限地忧伤。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纵使他握了我的手。纵使他说要负责……可他的心……终于还是不在这里了……不在这里了……

这一路上巡查的人很多,想来是完颜宗翰下了命令地盘查,于是他们专找小路走,而贺瀚的伤还没好,颠簸的路上走不快,加上盘查,就越发地慢了,本来一周可以走完的路,足走了近半月。一路上看到的,尽是凄离的景象,尤其那些逃亡的没有志气的宋兵,简直让贺瀚的心都寒了。而到了太原,他的心就寒上加了寒。这太原城还没丢,金人只是在城外驻扎。可这没丢,和丢了也没什么区别了。看那守城官兵的样子……贺瀚连连地叹气。  到了军营,禀报了进去,那群军侯们欢天喜地地迎了出来。贺瀚表面上也是笑着,心里却是不断地叹气。这群人……想着的不是报国,却是找个顶死的羔羊。我贺瀚回来了。回来了以后就算败了,责任也有地方推脱了不是么?望着这群胆小懦弱的人的笑脸,贺瀚觉得很绝望。这是对军队的绝望。可是他有他的责任,他放不了手。只是,在绝望中,他无限地思念着霜华。若是那个人在……那个人陪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刚到军营,他时刻想着要去救那个人,可是属下却死活不肯他去。说得好听,什么大人贵体未愈,去了未免冒险,什么谢大人生死未卜的,去冒险不值得。贺瀚只能苦笑了。这群人只是不想再失去顶死的而已啊,至于自己究竟冒不冒险,他们又管了个什么?

于是忙地军务一下子压到了头上。那群关心贺瀚身体安好的好属下们每天用大票的琐事来累他。连粮草分配不均这样的小事都要来问他怎么办。贺瀚无奈地忙着,休息减少,使他的伤势愈合的又慢了。幸好有小鹧鸪在身边照顾着,那孩子每天总是照顾他睡了自己才睡,尽心得不行。贺瀚感动的同时,又总是非常难受。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贺瀚对霜华的事情虽然着急,却总是苦于没有帮手,伤势又未愈地一拖再拖。  这一日,他正在看地图研究地形,忽然一个卒子猛地冲了进来大喊:“贺大人!有个人他硬闯军营要见你!”

“谁?“贺瀚奇怪地望着这个鼻青脸肿的小卒。

“是一个……“那卒子还未讲完,便被来人一脚踹开,倒在地上呻吟。

那来人极英俊极清瘦的面庞,饱经风霜似的带着坚毅和颓废,一身青色粗布的衫子紧裹在身上,把好看的体型衬了个十足。只见那人一双邃的眸子紧逼贺瀚,似乎要喷出火来地道:“贺瀚!这群窝囊废说谢霜华被金人抓了去,是真是假?!”

“……夏未树?“贺瀚呆呆地望着眼前几乎发狂的男子,“你怎么……在这里?你的手怎样了?”  “我不是来听你拉家常叙旧的!我问你谢霜华在哪里?!“夏未树咬牙切齿。

“……我……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他……“贺瀚想到那人被抓,难受地低下了头。

第二十六章

那一晚告别了弹琴老人,未树回到军营。  人是回去了,可是心却留在了那山里。那山里,那月下,那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到底是仇是爱,你见不到他,终于是明白不了的。

还是……要见到他,才能最终明白么?未树淡淡地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那人不是他,并不是他。可是自己却还是被那人吸引着。甚至连是爱是恨也分不清楚了。这是怎样的情仇?未树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该去见他。一定……还要再见他一面。

于是打点行装准备出发。临了要走那天,他把君儿寄放在一户好心的农家,托了人照料。

那孩子送他送出好远,只是拉了他的衣摆的手,死活不肯松开,小脸抬高仰望着他,眼里含的都是泪。  未树看了心疼,抓了他的小手道:“君儿你乖乖地在这等,哥哥去去就回。”

那孩子只是摇头道:“哥哥要去太原,为什么不带君儿一起去?”

“太原很危险,我怕照顾不了你。“未树低声道,“在这里等哥哥,也是一样的。”

“……去那里,是找谢大人么?“君儿忽然问道。

“……是。“未树听到那个名字,心里一紧。

“那,那一定要把谢大人也带回来啊!“君儿大声道,“君儿喜欢谢大人!”

“……行了行了,能不能见到他还是问题。“未树拍那孩子的头,“快回去吧,天一黑路上不好走。哥哥都要走了,别让我担心,啊?”

“是……“君儿这才松开小手,泪眼汪汪地与未树话别。

一路上并不好走,到是流亡的百姓,到是逃亡的败兵,到,是依然在搜刮着的官府爪牙。未树望着那群人,只是没有话说。能说什么呢?金人分做两路,西线那路已经取下了泽洲,怀洲,苦苦支撑的只有那太原。东线郭药师在白河口不战自败,倒戈相向。该丢的地都丢了……未树听到亡国的乐章,在轻轻奏响。他不像谢霜华。他心里装不下国家。他心里或许连他爱的人,都装不完整,可纵然这样一个他,在这样的洪流推动下,也是心里充满了对这世道凄凉的绝望和感伤。做为一个渺小的人,在这样不可挽回的趋势下,除了叹气,大概也是做不了什么的吧。

一路上停停走走,每到一,都是要静心地回忆,练习那老人教的剑术。那伤情剑。未树并不知道那剑法的名字。他只知道,在对那剑法的反复琢磨推敲下,他又是获益非浅。那眼见不纷的招数,被他琢磨出许多的里义来,于是不断练着。每练,脑里都浮现了十年前那伤心往事和那个香销玉殒的人儿,而渐渐地,就出现了那个让自己爱恨都分不明白的谢霜华。两个一样的面孔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未树越来越糊涂,越来越分不清楚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情感,是爱,还是恨。依稀地,他只剩了一个想法:我要见到他。

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是到了太原,眼看这金兵虽然在城外驻扎,可情形和占领了也没什么两样,那士气叫一个不振啊。未树摇头,想这里多半也快沦陷了吧。想着,他策马到了军营,门卫的卒子拦了问他干吗,他于是客气地通报了他是杭州厢军一员,前来找两个多月前上任的谢霜华谢大人。哪料那卒子一脸地不耐烦说,谢大人早被金人抓走了,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未树当下就怒了,抓了他的领子问他怎么回事,而那人被他吓坏了只是支支唔唔说不清楚,怒极未树抬手便把那人摔在地上,丢下马就往军营里冲,沿路打翻了数个小卒,直直冲进了主帅营。

进了帅营只看见那贺瀚缠着半身的纱布,低了头在看什么地图,未树只觉得心头火起,上前去就问谢霜华是不是被抓走了。他希望贺瀚板了脸骂自己没事好好地咒人做甚,可是贺瀚没有。贺瀚只是低了头愧疚地道: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他。

未树只觉得一阵血往上涌,径直上去拎了他领口道:“你!既然他被抓,你不去救他,你还杵这儿这么悠闲!”  贺瀚觉得他说得对,于是头就更低了,只轻轻地道:“我不好,你揍我吧。”

“你以为我不揍你啊!“未树越想越火,抬手对着贺瀚面门就是一拳,打得那人鼻血长流。还不解气还欲再揍,忽然一个小和尚从帐外冲了进来,死死抱住未树的腰,一边使劲一边带着哭腔喊:“你你坏人!你不要打贺大哥!“来人,却是那小鹧鸪。

未树被抱着烦,挣开了把那小鹧鸪摔倒在地,作势道:“你再罗嗦我连你一起打!”

小鹧鸪望着未树怒怒地说:“你打!你若是打伤了贺大哥,他的霜华不会原谅你的!”

一句话把那夏贺两人都说愣住了。

未树在想:他的霜华?果然已经是他的了么?是啊,我打伤了他,那人不会原谅我。可我做什么要他的原谅了?那人的死活又和我有什么相干了,为什么……我这么激动呢?想着,他恢复了冷静,嘲讽地对自己微笑。

而贺瀚在想:我的霜华?霜华何时成我的了?对他有这么肮脏情感的我……简直是没有脸见他了……再看眼前的夏未树,那复杂的痛苦的眼神,想那人果然还是和他有剪不断的牵绊吧……这一切好乱……真的好乱……这么想着,他也只是苦笑。

良久,未树忽然转身就往外走。贺瀚见了怪道:“你去哪?”

未树只不回头:“去哪?去救他回来。

“……你果然……还喜欢他么?“贺瀚一阵地苦笑。

“还喜欢?“未树这才回了头,不认识似的望着那贺瀚道,“我压根不喜欢他,何必还用这个还字?”  “不喜欢,你追这么远到太原来?不喜欢,你刚才为什么打我?不喜欢,你又做什么要去救他?“贺瀚好笑。  “……恨一个人,一样可以追这么远。“未树也是笑,“我打你因为我讨厌你。而去救他……只是因为他对我做了我无法饶恕的事,我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上。他谢霜华就是要死,也是死在我夏未树手里。”  “你是爱是恨……终究只有你知道。“贺瀚听了这牵强的解释,只是摇头,夏未树啊夏未树,你的理由也太生硬了。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未树也是心里叹气。我要是知道我是爱是恨,我也就不来太原了。想着,他转身就走。  “……你去救他,你知道他被关在哪吗?“身后贺瀚的声音低沉又有魄力。

未树再一回头凝视他:“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夏某就不必费事去查了。”

贺瀚望着这个人的倔强眼睛。这个人太我行我素,不顾虑别人的感受,难怪霜华和他在一起很痛苦呢,淡笑了,他一字一句说:“我知道的,但是告诉你我有条件。“的67e8a3b268

“你要做什么?“未树望着他问。

“带我一起去。“贺瀚说得认真。

“你?你别开玩笑了,你伤成这样我带你去?“未树笑了起来。

“你要是不让我一起去,我今天不会让你踏出军营半步。“贺瀚严肃道。

“……“未树收起了笑脸,也严肃地问,“贺瀚……你……这么喜欢他么?那人……有什么值得你去冒险了?”  “……我们不是彼此彼此吗?“贺瀚好看地对着未树笑。

“……“未树被他说得半天没话说,再半天,才道,"……好,我带你去。你别扯我后腿。”

贺瀚笑了起来。这时候小鹧鸪拉着贺瀚却是哭了:“贺大哥……你也带我去吧,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贺瀚望着他心里一阵疼,只劝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你去了我还要分心照顾你……“而小鹧鸪讲不听得,哭得越发厉害了。

未树听了心烦,走上来敲了那光头一下,不耐烦道:“小和尚废话别那么多,再罗嗦我打你啊!”

贺瀚见了忙把小鹧鸪护了住道:“别吓唬小孩子。“未树哼了一声道:“嗬,你什么时候和这小和尚勾搭了的?”  贺瀚听了这话看了小鹧鸪一眼,两人表情里都是流露出痛苦,摇了摇头,贺瀚道:“夏未树,这你别管。总之,我们天黑出发。“的 “……“未树望了那两人的痛苦神色,也就没再说话,只是沉沉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夜幕落下,那两人便整顿出发了。

两人换上夜行衣,骑上快马,向金人占领的郊外的绵柳山庄驰去。那绵柳庄早年是一个金盆洗手了的江湖大盗的宅子,后来那房子被金人占了,当作驻扎点。

这些消息贺瀚差了探子调查来的,只想等自己伤好了些便去救霜华,现下跟着未树一路的狂奔,多少有点吃不住了,速度就慢了下来,未树见那人越来越慢,心急道:“你怎么了?吃不消便回去啊。”  “没……“贺瀚咬了咬牙,忍了身上的痛继续前进。

大约奔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是到了,在离宅子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两人便下了马,将马系在隐蔽,悄悄地向宅子接近。

饶过巡逻在外的金兵,两人迅速靠近了山庄的高墙,贺瀚慢慢地用手顺着草蔓横生的墙沿摸索,摸着摸着忽然是在一丛乱草中寻到了一个密道,那密道似乎是那宅子以前那主人害怕冤家来寻仇,方便逃跑而挖的金人住了进来似乎并没发现,这些,都是探子报得的。

于是两人猫腰进了密道,贺瀚走在前面,走得很慢,边走,边粗声喘着气。未树见了心里其实是担心的,嘴里却是冷冷道:“怎么?不行了?不行你回家啊。”

贺瀚望了他一眼,道:“我没事。“说着走得快了些,未树在后边看着摇了摇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这个人,就这么爱那谢霜华吗?

“你始终还是不肯屈服么?”

完颜宗翰好听的低音在屋里轻轻地响。

“……“谢霜华眼睛仍是看不见的,却依然倔强地不说话。

“不肯降,也不肯从么?“完颜宗翰的手轻掰过他细致的下巴。

“……你问了近一月了,难道还想从我这里听到旁的答案?“谢霜华好笑。这个人。自从那一晚以后,便变了一个人样的,将霜华囚禁起来,再也不为他的眼睛上药,那一月之许,自然也是不可能实现了。

“……我究竟是哪里对你不够好?“完颜宗翰望着眼前美人的冷笑,心里又痛又恨。这个人。自从那一晚以后,对自己的态度由稍带友好变成了鄙薄。完颜宗翰望见他怎样也不肯从了自己,心早就凉了半截,再下来的日子,赌气地把他彻底地囚禁起来。点了那人周身大穴,也再不为他治眼,只为了,这一世,都不让他见他那如意郎君。

“……你把我囚着,你想做的事情虽然那一晚上没有做成,但你觉得我难道会不明白你的那些下流念头么?“霜华被那人捏住的下巴辣辣地痛,却只是蹙眉冷笑。

“我下流?“完颜的手指紧了紧,用的力便大了起来,“究竟我下流还是你淫荡?那一夜你可能记不得,可你把你自己做的淫事全丢给我,倒装起圣人来了!”

“……我做了什么?“霜华那晚药性过了便昏睡了过去,再醒来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周身赤裸地躺着,身体倒是不痛,想是没被人怎样,可那晚上发生的事情,确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完颜宗翰心里又痛又恨,想到那事就恼火无比,“你叫得那么勾人心魄,吻得那么刻骨销魂……我问你……那夏未树,床上功夫就那么厉害,能让你记得这么刻骨铭心?”

夏未树!霜华心里一个激灵。我喊了他的名字……我喊了么……为什么我到头来还是忘不了呢……这样想着,他原本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神伤。

这一丝伤感在他脸上漾开,却是别有一番情致的美丽,这样的美丽却是为了那夏未树……完颜宗翰心里一阵地恼怒,忽然送开抓了他下巴的手,将那人抱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谢霜华周身穴道被点,完全没有办法对抗,只得失声叫道。

“那你神智不清,我放过你,这我倒要让你看看,是我的技术好,还是那个夏未树的技术好。“完颜说着,阔步向床边走去。

“你放开我!你不要碰我!你要是碰我我不会放过你!“霜华气急败坏。

“你说了很多遍不放过我,已经没有新鲜感,拜托你能不能换一句?“完颜宗翰坏笑着舔了那人的耳垂。  “完颜!你!“敏感的地方忽然被人侵犯,霜华的脸一潮地绯红,“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不~放~“完颜说着就把那人丢到床上,想要上下其手。  就在这当儿,门外忽然响起了"抓刺客"的喊声,完颜宗翰和谢霜华两人同是一惊,完颜更是停止了动作。  打开门,却是希伊站在门外,一脸地紧张。

“希伊,什么刺客?“完颜宗翰望着这人道。自那一晚上这两人就什么话也没有说过,但是宗翰知道,在紧急的时候,这个人绝对会站在自己身边。

“……是宋人。我看……是为了你这谢霜华。“完颜希伊本想好好地说话,可一看到屋里床上衣衫不整四敞八叉地倒着的谢霜华,心头又是一阵强烈醋意。

“好大胆子,绵柳庄也是他们闯得?“完颜宗翰冷笑一声便提脚出门。才踏出一脚只听床上那人喊道:“完颜!带我去!”

“带你去?“完颜宗翰觉得好笑,“带你去见救你的人?我看起来这么好心么?“正说着忽然望了望身边眼神怨恨的希伊,转念一想若是放他现在躺这里,那希伊倒是又可以借着混乱下毒手了。于是改了主意,回到床边解了那人下身穴道,拽了起来带了就走。

那事出的地点是庄子的园中,到了园的回廊,完颜宗翰只见了两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被数十个士兵围在了中间打斗着,那两人武功甚是不弱的样子,已经有不少金兵倒下。

那其中一人完颜宗翰瞧着眼熟,再仔细一看忍不住脱口而出:“贺瀚!”

贺瀚!霜华一阵地欣喜!贺大哥果然没有死!他活着!他还来了救我!激动地,他大喊出声:“贺大哥!!”  是霜华!那两人激斗中同是听到了那人熟悉好听的声音,都是扭了头望向回廊。

只见霜华一身的狼狈不堪,上身的穴道似乎还被点了,被身边那高大男子拽了领口歪歪地站着。

“霜华!你等着,我这就去救你!“贺瀚说着便向那方向扑去,可是侍卫太多,他又是带伤的身子,竟是前进不了。

“贺大哥!你当心!“谢霜华虽然看不见,但是听着那人的声音,心里又安心又紧张。大哥没事,还好没事……可是现在他为了我只身潜进了这里,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啊!想着,他的表情写满了紧张。  这紧张的担心的表情使两个人心里不是滋味到了极点。完颜宗翰,还有,夏未树。

未树打斗中望着那人紧张关心的表情,心里失落到了极点。他明明望着这边,可却完全不在乎我的生死,一心只挂着那贺瀚么?我究竟是来做什么了?心里痛着,下手便又狠了数倍,转眼间金人又是死了一片。

“这小子………很厉害啊。“完颜宗翰望着那夏未树,冷笑道。

“宗翰?“完颜希伊望着那人好战的表情,“你想做什么?”

“会他一会。这么厉害的高手,我不能错过了。“完颜宗翰把霜华推给了手下,“好好看着他,别伤了他。”  说罢,他拔出了剑,纵身一跃,跳入战围,对着夏未树便是刺去。

剑剑相交,崩出激烈地火,那两人同是一退,都感到了对手的凌利。

“好俊的身手,看来汉将中除了那两位,还藏着这样的高手。“完颜宗翰笑着说,“阁下尊姓大名?”  “……“未树心里正烦,见了这个人心里就更有气了。这人离那谢霜华那样近,一定对他做了什么了。其实做了什么与他也并无关系,只是,他心里就是烦,烦到,懒得搭理那人。只是冷笑着又一挺剑而上。  “好,你不说便罢了!反正再厉害,你今天也要死在我手上!“完颜宗翰说着迎了上去

第二十八章

绵柳庄,园里,月光下。  在战团中,那两人死命地缠斗在一起。剑与剑火星四溅地相击,剑风四起,周围的人都退开数步。  好厉害的剑……这是什么剑法……竟然这样厉害……完颜宗翰越斗越是心惊。如果说谢霜华的剑法是灵动美妙的话,那眼前这个眼神凌厉的男子,便是将那剑舞得沉重令人无法喘息了。每接一剑,他都觉得肩膀到虎口都在震动,那样的内力简直是不可想象。这个男人……好厉害!

未树使的是那老人教授的伤情剑。心里越痛,逼出的内力也就越大。眼下他望着那谢霜华丝毫不看自己,只是出神地凝视贺瀚那个方向,还表情那么地关怀紧张,心痛得都要裂掉了。好难受……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难受呢?这样的情感真的是恨么?真的是么?未树只是一阵一阵揪心地痛着。  不是恨……不是恨……其实他早知道,他一早便知道这不是恨……恨一个人可以时刻想着他,恨一个人可以从杭州追到太原,恨着一个人,也可以去救他,可恨一个人……心不会这样彻骨地痛!是喜欢!是爱!其实在他进入了那人的颤抖的身体,望见那人的眼泪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在爱他!可是他却始终欺骗着自己。他不想承认,他一直不敢承认这样的感情。他的心是属于十年前死去的那个人的,不是么?他害死那人,他毁了那人一世的幸福,可是他居然爱上了另外一个人。那人虽然有和他相同的面容,相似的个性,可却不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个人啊!并不是一个人……他却还是伤害了他……他进入他的身体,他撕裂他……为什么错的总是自己?为什么他总是在伤害自己爱的人呢?

那痛苦使未树的剑舞得更狂更厉,完颜宗翰已经招架不住,眼瞧着就要输掉。

忽然间,只听到完颜希伊一声大喝:“你停手!不然我杀了这只狐狸精!”

所有的人都停了手,望着声音传出的地方。

只见完颜希伊将一短刀抵着谢霜华的细颈,冲着未树说道:“你停手,你来救人,也不想他死吧?”  “你……“未树正想说话,只听那完颜宗翰倒是紧张起来了:“希伊,你住手。”

“我住手?我住手你会有危险的!难道你到这关头还护着这个贱人?“完颜希伊简直要被那人气死,“你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他?!”

“希伊!不要!!“完颜宗翰丢下未树向希伊走去,“放了他!快放了他!”

谢霜华被那人短刀抵着咽喉,眼看细嫩的皮肤便是被划破了丝丝地渗着血珠,他只是愤怒地用望不见的眼睛怒视着擒着自己的人。好卑鄙啊……用这样的手段……

这情景贺瀚望了心惊肉跳,也走上前来大声道:“你住手!你伤了他我不会饶恕你!”

完颜希伊只是笑着,笑着。笑得留出了眼泪。宗翰啊……你……真的爱他爱到了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

此情此景,在夏未树眼里却是又不一样了。

他望着那被制着的美人。他的心似乎回到了十年前。大错铸成那天。那候府。

那天若是那人在离开自己问自己会不会后悔的时候,自己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那他便不会死。

可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说不是么?终究还是,看着那人抹了脖子倒在血里,不是么?

望着眼前的情景,未树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心里的伤疤再被揭开,他只觉得一切都混乱了,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心里回响着:这一,我不能再后悔!

霜华在观战,不,是听战的时候好一阵的紧张和奇怪。紧张的当然是贺瀚,而奇怪的,是与完颜宗翰缠斗的那另外一人。

听剑风,那人的内力高,且剑法沉重高强,完全占了上风。而那剑风,扑面而来的还带了一阵淡淡的哀伤。这是什么剑法呢?跟着冷月先生学艺数年,江湖上各大门派的剑法都是见识过一些,可这个人这剑法,如此地沉重如此地哀伤,却又是从没有遇到过。

这个人武功这样好……太原军中……有这样的人吗?霜华不清楚。完颜宗翰问那人名字的时候,他侧着耳朵想听清楚,而那人却是没有回答。这样厉害的人……来救自己……这人是谁呢?

正奇怪着,忽然觉得自己身边完颜宗翰的手下被人推开,接着一把短刀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而接着开口说话的那人,便是完颜希伊了。

那人说:“你停手!不然我杀了这只狐狸精!”

好卑鄙的人!霜华恨得牙痒痒,苦于上身穴道被点了,没办法动弹。愤怒间听到完颜宗翰和贺瀚的关切声音,而颈子上一热,竟是滚了完颜希伊的泪水。他哭了呢……霜华想:这个人虽然可恶……可得不到最爱的人的心……还真是可怜啊……

真是可怜啊……得不到最爱的人的心……霜华笑了起来。是的,得不到呢……十年前……我不也是得不到么?  十年前那人不肯信我。那人不肯爱我。那人抱我宠我只是为了那剑诀……我只有用了剑诀要挟他,他才肯对我好呢……所以我下了那个决定让他痛苦一世,可是,跟着痛苦的,不是还有我么?……若是……真的死在这里……那便结束痛苦了吧?

“我今天真的杀了他!“完颜希伊的手颤抖着,他泪流满面地笑着,“宗翰!我要让你痛苦一世!”

那刀子便真的越抵越紧,眼瞧着便要割破霜华脆弱的咽喉。

刺痛。刺痛使霜华忽然从回忆中苏醒。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我就这么死了么?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便是要死……我也要再见那人一面啊!

绝望中只想自己就要这么死去,这时候忽然只觉得一阵凉风袭来,耳边是完颜希伊的惊叫还有众人的高呼,而身子已经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抱牢。

那人抱着他没有说话,他靠着那人宽阔的胸膛只听到那人心脏有力的跳动声音。那声音那样熟悉。好熟悉好熟悉……这不是……十年前听惯了的……那个心跳声么?

是他?是他?!是他吗?!霜华惊讶得张着嘴巴连话都说不出来,睁大眼睛想要把眼前那黑影看清。可是到哪里能看清呢?模糊得什么也看不见啊!

抱了他的正是未树。未树在完颜希伊下手前,猛地扑了上来,夺刀并将那人踢倒,接着,抱住了自己反复思念又反复伤害的美人。低了头,望着怀中那人,只见他一脸的惊慌茫然不知所措,心里一痛。他果然……一点都不想见到我么?眼睛望着我,却是一点都不欣喜……甚至……这样惶恐,这样空洞……就这么……这么讨厌自己么?未树只觉得,心痛得都不知道痛是什么滋味了。

“你!“完颜希伊爬起身来,再度扑上,他虽然武功不及完颜宗翰,可未树抱了一个人,却是周转不灵,招招遇险。

忽然一招刺到,那剑朝着霜华的方向猛刺过去,贺瀚看了担心,大喊一声:“夏未树!你小心!”

夏未树!!!  霜华呆掉了。是他……真的是他!他来了!他从太原来了这里!他的手好了!他的武功变得更厉害了!他……他是为了我来的吗?霜华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欣喜还是惊讶还是紧张,或许什么都有,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靠着那人的胸膛,他觉得一切都像在梦中。不会醒来的梦中。

第二十九章

夏未树!!!  霜华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都呆掉了。他有很多个没想到,他没想到那人的武艺竟然已经如此高强。他没想到那人竟然来了太原。他没想到那人竟然会来解救自己。他更没想到,自己此刻竟然能够被他抱在怀中。  这个让自己怀恋的怀抱啊……霜华很想就这样沉沦,就这样永远被他抱着,该有多好呢?可是却是不行,这样被他抱住了打斗,那人可以用的只有右手,情况这么危急,自己不是成了拖累他的累赘么?

完颜希伊下手异常毒辣,招招尽是杀手,而且,招招都刺向未树怀中的谢霜华,未树每接一招,都是要小心怀里那人不被伤害,这招招遇险,看得贺瀚和那完颜宗翰一身的冷汗。

这样的情势,未树应该放下怀里那人再去打过,可是,可是他就是抱得很紧不想放开。不放手!就算这手再废了,我也绝对不再放手!我……十年前失去泠然……如今,我不要再失去眼前这个人!于是被步步紧逼,直往后退。  这样的情势,霜华在他怀中虽是望不到,可是,望不到也是感觉得到,望不到也是猜得到了。放手啊!他在心里喊,快放手!如果不放手……那你自己不是会被伤到么?

未树抱紧了那人只是不放,忽然间完颜希伊一剑向未树使来,未树刚想招架,哪想那人招数未老,竟忽然换了方向,直指霜华眉心!

“霜华!!“贺瀚与完颜宗翰都是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呼喊。

霜华只觉得劲风扑面而来,想那剑是冲自己刺来了,头脑顿时空白了什么也没去想,只听"噗"的一声,一片热血撒在面上,那剑竟是插入未树左边的肩窝。

原来未树一惊之下迅速转身,用自己的肩膀挡下了那剑!

霜华感到那人抱着自己的左手明显地一抖,却没有放开的迹象。脸上热热的都是那人的血。肩膀……是肩膀中剑了么?

左边的……肩……霜华的记忆忽然回到了十年前,他被李正言囚了……也是这个人,为了救自己左肩中了一剑。这人受了重伤以后救了自己,救出自己的时候沉沉地说:这伤口,是你给我留下的。你给我记住了。一辈子,不许忘。

又是一道伤。我又欠了他一道伤!霜华只觉得难受得心疼得快要窒息了,而那人虽然中剑,却仍是死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放手吧!你放手啊!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再受伤了!

好家伙,你就这么护着这个贱人么?“完颜希伊抽回剑,冷笑道。

“……少废话,你这卑鄙小人。“夏未树冷冷道,“不用这样的手段,便打不赢老子么?”

“我卑鄙?“完颜希伊呵呵地笑了起来,“没错,我卑鄙,我就是卑鄙怎么了?我非要在你们眼前杀死那谢霜华!”

“希伊!你还不住手!“完颜宗翰简直气急败坏。

“你闭嘴!“夏未树看到那金人就有气,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在这里装好人!”

“你!“见自己的好意被那男人糟蹋得一钱不值,完颜宗翰骂道,“你又算什么东西!你给我放下他!”

“……我不放。“未树冷笑,“我干吗听你的?”

“听他的,放下我。”

怀中,响起那人冷冷的声音。

“……谢霜华?“夏未树低头,只见怀里那美人白净的脸上都是自己的鲜血,那沾满红血的美丽脸庞,宛如暗夜里悄悄绽放的野百合,妖冶,清丽。那美人脸上明显的冷若冰霜,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

只听怀中那人用极其冰冷的声线一字一句地说:“不要自作多情。快放下我。”

“你……“夏未树只觉得心凉得彻骨,声音忍不住地颤抖,“你说什么?”

“我叫你放下我。你听不见吗?“那人脸上绽放着夺目的笑容。那笑容那样美丽,却是凉得天寒地冻,触目惊心。  “他叫你放下他!你没听懂么?夏未树。“完颜宗翰笑了起来。夏未树夏未树,你就是夏未树么?霜华果然关心你啊。虽然不明白为何他对你这么冷淡,可他叫你放他下来,却是想帮你呢。……不过……我完颜宗翰会给你机会活命么?想到这里,他下了决心:若是那人放了霜华,自己立马冲上前去,和希伊联手杀了他!

“听他的,放他下来!“贺瀚此时也这么劝道。好聪明的霜华,知道自己若是求他放自己下来,以那人的个性定是不会放手,还不若拉长了脸恨骂他的一片真心,这样倒能激他放手了。

“……你……说的是真心话?“未树只觉得心里一团的难受,只往上涌,“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我恨你,你究竟明不明白?不是讨厌,是恨!“谢霜华冷冷道,“你抱这么紧做什么?你勒到我了!还有啊,你的血全撒在我身上,弄脏我的脸了!”  “你……“那人的冷言冷语像把小小的尖刀,一刀一刀剜着未树的心。他恨我……他恨我……他就这么恨我么?原来我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这样地让他憎厌!

“放我下来!现在!马上!“谢霜华命令地语气。

“……你骂吧。“未树扭了头不去看他,“你爱怎么骂怎么骂。只是,我,不,放,手!”

夏未树!霜华被他一句话憋得顿时无语,你你你……你简直……愣了半晌,他说:“你混帐!你自己想死没关系,你非要拖累我么?我不想为你陪葬!”

“哼哼。“未树冷笑了起来,“是啊,我今天就是要拉你给我陪葬,谢大人,能和您死在一起,小的十分光荣啊。”

夏未树!!霜华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你的个性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是这样地讨人厌,这样地让人无可奈何啊!

“你们说够了吗?!“完颜希伊挺剑而上,这一,是直冲未树刺去,“我今天就成全你们!让你们死在一!还不谢我!”

第三十章

完颜希伊一剑刺出,来势凶猛,眼见未树就要被伤到。

那强大的剑风迎面扑来,霜华只觉得前发都被吹得飘了起来,可是他看不到,如果他能看到,他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心慌。可是他看不到。他只觉得原本黑暗的世界更加黑暗了。如果……如果那人真的被杀害了……那这世界对霜华来说,是再也没有光的。

吊着心,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想要看,偏生眼前都是模糊的影子……什么都看不到啊!

只听"磅!“地一声巨响,周围一阵惊呼,霜华屏住呼吸,只听见完颜宗翰的声音:“希伊!!”  月光底下,只见夏未树一手抱着佳人,一手持剑抵住完颜希伊的咽喉。希伊的剑滚到脚边,已经折断。  没有人看得请未树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各人只觉得眼前清光一闪,再定睛的时候,完颜希伊已经被制住了。  “……好利的剑!“所有的人此时才都注意到,夏未树手中那把闪着清光的剑,在月光照射下,如此锋利如此完美。

“……迷月?“谢霜华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毕竟天下再也没有像迷月一样锋利的宝剑。

“您留在军中的,小的向贺大人借了来用……谢大人,还请您不要介意才好,这剑现下,可是被我这个贱人的手碰脏了。“夏未树目光直视前方。

“……“霜华心里一痛,说不出话来。我自然不介意。这剑虽然十年前,在未树被李正言追杀的时候落入其手,再后来给自己夺了回来,可最终,它还是未树的东西。是他的东西。自己那寻死的时候,用鲜血染红了留给他的东西,是自己恶毒报复的见证,不是么?

“要杀要剜,悉听尊便。“完颜希伊咽喉被制,也不紧张,只是露出好看的微笑。反正,死和活,对此刻的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希伊!“完颜宗翰紧张,“你,你不要乱来!你想怎样?!你还不放开他!”

“……我不屑杀他。“夏未树冷笑,“不过我也不会放了他。”

“你想怎样!“完颜宗翰道,“你说!我答应你!你放了他!”

“宗翰,你又何必对我这么好?你该恨我。“完颜希伊凄绝地微笑。他该恨他……难道不是吗?

“别说傻话!你若死了,我会伤心一世!!“完颜宗翰喊道。

“宗翰……“完颜希伊一阵地感动……这个人……其实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呢。

“你们少在这肉麻了!现在,快把人都撤了!我们安全离开了,我才会放了他!“未树大声打断他们。

完颜宗翰心下十万个不情愿。望着那人怀里面无表情的美人,心想,就这么放了他们么?但想到希伊有生命危险,他又是不能犹豫了。希伊对他来说,是不能缺少的,即使不是爱人,也是好兄弟,好朋友,好助手。想着,他痛苦地挥手道:"……撤……撤了!大家都撤了!放他们走!”

未树抱了霜华,挟持着完颜希伊,与贺瀚一起,慢慢地消失在完颜宗翰的视线。

出了庄子来到来时那片密林,又走了数步,未树卸下了剑,对完颜希伊道:“你走吧。”

“你……当真放我?“完颜希伊问。

“废话!还不快滚!“未树骂道,“你还想让我改变主意不成?”

“好……算你狠,我不会就这么作罢的!“完颜希伊跌撞着跑了。

看着那人跑远,未树没有说话。霜华还被他抱着,想到那人肩膀上的伤,担心道:“你……你没事罢?”  “……死不了。“未树将手松开,“对不住了啊谢大人,我弄脏你了。”

“夏……“霜华心里一痛,还想说什么。

“小的名字不值得大人叫。怕污了大人的口。“夏未树退开数步,与那人保持了距离。

“……霜华,你没事吧?“一旁的贺瀚走上前来,握住霜华冰凉的柔软的手。

“贺大哥!你你没事吧?你那天中箭,严不严重?都是我不好,我拖累了你!“霜华紧紧握住那人的宽大的温暖的手掌。

“……我没事……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贺瀚笑着说,那笑里,带着泪。

“我也怕……再见不到大哥!“霜华激动之下,扑入眼前人的怀中。贺瀚也是欣喜地抱住了他。

“……“夏未树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忽然觉得面前这两人离自己很遥远。好遥远好遥远,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呢?我把他救出来……一切……就可以完结了不是么?  想着,他轻轻笑出了声,又看了那人一眼,转身离开。

“夏未树,你去哪?“他的动作给贺瀚看到,放开霜华问他。

“该做的做完了,没我什么事,小的自然告退了。“未树没有回头,背朝着那两人说。

“夏未树,你生我气?“谢霜华轻声问。

“小的不敢。“夏未树仍是没有回头。

“你……那你何苦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谢霜华只觉得心痛得难耐。

“小的只是觉得大人说的话很对。我是什么身份?既然大人这样讨厌见到我,那我就自动消失,不好么?“未树冷冷道。

“……好,你走。“霜华也是冷道,“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太原?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很恨我么?”  “……“夏未树听了这话,沉默一阵,慢慢地转了身,"……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我对不起我十年前的挚爱。因为……我爱上你。”

因为……我爱上你。

这几字像闪电般将霜华击中。他……他说什么?霜华没有想到那人会对自己说这话。

我爱你……这三个字……十年前他怎样要,他都不肯给。他对他的心早死了。而在他死了心的现在,他又偏生说了出口……我爱你……我爱你……这……多么好笑啊!

霜华这样想着,忽然地笑出了声。

未树看着他笑,痛苦地问:"……你……我说的话这么好笑么?”

“爱我为什么要走?“谢霜华不再笑,而是定定地望着他那个方向。

“……我不该爱上你。我不明白我怎么就会爱上你。你这么地恶毒,这么地讨厌。“夏未树一字一句说,“我这样的感情非但对不住我自己,更是亵渎了泠然。我救你,只是不想你死。其余的事,你的事,军队的事,你和这个贺大哥的事,我都不想再管。”

“……“霜华听着。那每一个字都把他的心啃出了血。他……这样算是爱么?应该是……爱恨难分的伤心吧……爱恨难分……我……何尝不是如此呢?这样的感情……一定……要结束掉。

“霜华……“贺瀚将手放在眼前这人瘦削的肩上。这个人……看样子要说什么不可挽回的话。

果然,只见谢霜华没有表情的脸上淡淡绽开一丝凄美的微笑。他一字一句沉沉地说:“好,你走。我们扯平。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第三十一章

谢霜华没有表情的脸上淡淡绽开一丝凄美的微笑。他一字一句沉沉地说:“好,你走。我们扯平。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贺瀚愣掉。他呆望着眼前这两个人。何必呢?这样要受多大的煎熬啊。明明相爱,为何要彼此折磨对方?可是他却插不上话。这是那两人的世界,他插不上话。

听了这话,夏未树半晌都没说话,又半晌,他轻轻地微笑。他笑得很苦。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笑了笑,他弯身将迷月放在地上,道:“这是大人您的东西。我今天,还给您。”

直着身子,又望了那人最后一眼。那人的表情凄然,目光空洞。为什么要表现得这样痛苦呢?明明就是你希望的,不是么?又是笑了,轻轻道:“大人珍重。夏未树,从此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大人眼前。”  说罢转身,解了树边一匹黑马,跃起跨上,喝了一声,就此绝尘而去。

留下的两人,半天都没有说话。贺瀚想说什么安慰眼前这人,却是不敢开口触碰他的情绪。

朝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站了好久,就这样子死命地睁大了眼睛地望着望着。明知道看不见,仍是死命地望着。那人说要永远离开……再也见不到了。我该高兴啊……为什么……我这样这样地伤痛彻骨呢?!

忽然是想起了什么,霜华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过去,嘴里喃喃地说:“剑……剑在哪呢?”

难道他眼睛还是没好?贺瀚一惊,忙扶了住他。对啊刚才一阵激战,都没注意这个。要是他眼睛好了,又怎会这样无神这样空洞呢?

霜华推开了贺瀚的搀扶,仍是向前走着,走着,被剑绊到,跌坐在了地上。也不管摔痛没有,只是抱了剑。在怀中紧紧地抱着,喃喃地说:“迷月……迷月……你……告诉我……这是我的报应……是么?”  “霜华……“贺瀚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是在痛着。好痛好痛……那人这样伤神,却不是为了自己……  “贺大哥……“霜华抬头,眼里竟都是泪,“我这样决定,应该是对的吧?”

“霜华!“贺瀚再也克制不住,弯身搂了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你的决定……大哥无话可说……你若是想哭,便靠在大哥怀里哭吧。”

“贺大哥……“霜华靠着贺瀚宽阔的肩膀,泪止不住地下落。

“希伊你没事吧?“完颜宗翰见那人平安地回来,高兴地上前。

“宗翰!“完颜希伊扑入他的怀里,抬头想与他唇齿相接。

“希伊……别这样……“完颜宗翰推开他,向后退了三步。

“宗翰?“完颜希伊奇怪地望着他,“你做什么躲我?你不是因为爱我,才放了那人的么?”

“与爱无关,希伊。“完颜宗翰道,“我救你,只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好部下。”

“……与爱无关?“完颜希伊觉得自己心痛难耐,"……你永远不会爱上我么?”

“……我的心给那人带走。希伊,你想在我身边,就不要再提爱。“完颜宗翰一字一句说。

“……宗翰……我明白了。“完颜希伊眼里的痛苦一闪而过,转而代之的,是一丝奇异的光芒。

“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完颜宗翰问。

“我懂。爱一个人也要懂得牺牲。我以前都太不懂事。我会改。明天我就带队到洛阳。我替你把西京攻下来。“完颜希伊好看地笑。

“希伊……我对不起你……“完颜宗翰心头一紧。

“没关系。宗翰,你心里有我,我就满足了。“完颜希伊笑得那么娇媚,又那么伤心。这伤口要多久才能治好呢?谁知道!……但是谢霜华……我怎能放过你!你……绝我一世幸福!我也要杀你,来补偿自己!    天亮时候,贺瀚与霜华骑着另一匹马,出现在军营。

“贺大人,谢大人?“那些士兵见了他们都很高兴地出来迎接,“您们没事么?太好!小的担心死了!”  “恩。“贺瀚点了点头,问道,“有没有治眼睛的药?”

“有是有,不过效果不是很好……现在物资紧张,好药是买不到了……”

“不管什么药,等下送到我的帐子去。“贺瀚说着扶了霜华下马,“叫军医也来。”

进了帐子,他安顿霜华坐下,一会军医带着药到了,替霜华看了眼睛,叹气道:“这眼睛失明已有一段时间……现下没有好的药材做引子,怕是难……”

“难也要给我想法子!“贺瀚少有的情绪激动。这个人的眼睛会这样都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他,若是他真的瞎了……贺瀚真的愿意把自己的眼睛和他交换。

“……贺大哥不用吓他。我这招子,废就废了罢。“霜华只是淡淡地说,“反正……我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  “霜华……“贺瀚心里一阵难过,“我会想办法,我一定让你好起来。”

而谢霜华只是淡淡地笑着不说话。谁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呢?

“……“看了那人一眼,贺瀚心里不好受。定了定神,想起了那个孩子来,于是问道:“对了,小鹧鸪那孩子呢?他怎么没来迎我?”

“……“手下的人互望了一眼,都是不说话。

“他怎么了!?“贺瀚一阵心惊。

“昨天大人出去后,他说是要去等大人回来,也出去了……现在……还是没有回来……“那手下头低着。  “我不是叫你们看好他么?!“贺瀚着急,但他也知道现在着急也是晚了。

“贺大哥别激动……我们回来并没有看到他,他可能迷路也说不定。“霜华按住他的手。

“但愿是迷路。“贺瀚冷静了下来。

正猜测间,一个卒子跑了进来,递上一封信函:“贺大人,一个奇怪的人送来的。”

“那人呢?“霜华问道。

“送了信就走了。那人一身黑衣……眼神好可怕。“卒子道。

“信里写了什么?“霜华问道。

“……想要那小和尚平安回来,带了谢霜华到郊外古刹,若是午时前还不赶到,那小和尚性命难保!落款是……完颜希伊。“贺瀚读完信怒得将信捏皱,“这禽兽!居然用小孩子来威胁我!”

说完就往外赶,谢霜华在后面问:“大哥去哪里?”

“去郊外啊!“贺瀚说着快步就走。

“大哥带我同去。“谢霜华站了起来。

“不行,太危险了,你又看不见!“贺瀚说。的

“说了要带我去,我不去那孩子就会不测。带我去吧。“霜华微笑。

“可是……为了不认识的孩子……霜华你要是伤了我会后悔死……“贺瀚坚决不同意。

“贺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别见外了。我们这就出发!“谢霜华表情严肃不容驳回。

“……“望着他坚定的表情,贺瀚点点头道,"……好……我带你去。”

第三十二章

午时。郊外古刹。

“完颜希伊呢?叫他出来,告诉他,谢霜华,来了。”

谢霜华站在庙前高声说。

从古刹里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那男子一张脸被黑布包了,只露出两只凶狠的眼睛。他一手持剑,一手拽了个孩子,那孩子光光的脑门没长头发,正是那小鹧鸪。

“小鹧鸪!“贺瀚见了喊了出声,“你没事吧?”

“贺大哥!“小鹧鸪恐惧中见到心爱的人,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好卑鄙啊你们,居然拿小孩子要挟。“贺瀚怒道,“你主子呢?你叫他出来!”

“我主子?他早去洛阳了,哪有时间和你们来搅和?这小孩也是运气不好,谁让你们逃走了,他自己一头撞回来?“那黑衣人笑起来。

“那你是谁?报上名来。“谢霜华冷冷道。

“我是谁不重要,反正你们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受死吧!“说着他丢下小鹧鸪,飞身扑了上来。  贺瀚护在霜华身前,与了那人缠斗,激斗中,只觉得那人膂力尤其强大,内力也是极强的,贺瀚拖了伤的身子,动作迟缓起来,眼见不是敌手。

那人的武功极其强劲的,似乎是崆峒派的剑法,贺瀚边斗边怒道:“好好的汉人不做,你非是要给金狗当走狗么?”

“死到临头还废话那么多?“黑衣人说着一剑将贺瀚弹开,那一剑好大的力,将贺瀚弹得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  “……你……如果是条好汉就答应我一件事。“贺瀚知道自己不敌。若是身子还健康,这个人或许并不放在眼里,但现在……

“哦?什么事?“那人本想一剑砍下,听了这话倒觉得有趣。

“杀了我……但是放了他们两个……“贺瀚望着那两人。小鹧鸪已经跑到霜华身边,紧靠着他。那两人……是他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两人……对霜华,他是刻骨的爱,对小鹧鸪,却是无尽的感激和无边的愧疚……若是能用自己的命换了他们……

“贺大哥!要死一起死,霜华绝不独活!“谢霜华走前两步道,“我们发过誓,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怎能破誓?“此刻小鹧鸪却是望着眼前这个叫谢霜华的美丽男人呆住了。好漂亮……这就是大哥喜欢的人么?果然……我和他是不能比的啊……这个人……又是如此关心贺大哥……小鹧鸪忽然觉得心好痛好痛。

“笑话,我当然要全杀了,不留一个活口!“黑衣人说着走近谢霜华,“我还是决定先杀了你,毕竟,主子特意交代过,杀你之前,还要毁你容貌,提了你的头,给他见!”

“不要!“贺瀚喊道,“霜华你快跑啊!“而谢霜华只是屹立不动。那人提刀走近。忽然,霜华跪了下来。  “做什么?求我饶了你?“黑衣人笑了起来。  “我不求你饶了我……我只求……杀了我以后……不要伤害那两个人。你主子恨的只是我,与他们无关,你请高抬贵手……我谢霜华一世未求过人,这是我第一也是唯一一下跪……请你……饶了那两人。“谢霜华低声道。

“大声点,我听不到!“黑衣人狂妄地笑。

“求你……饶了那两人!“霜华大声说。这屈辱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但是……大哥的性命更重要啊。  “好感人啊……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为金人做事,没别的原因,只因为,我喜欢杀戮!有杀人的机会,我自然,全杀了!看你态度这么好,我就少给你点痛苦,先杀了你,再划烂你的脸!”

说罢扬手一剑落下,想要霜华的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在那生死关头,小鹧鸪竟是以身为霜华挡下了那剑!  “小鹧鸪!!“贺瀚大喊一声,那另外两人也是呆了,那小鹧鸪倒在霜华怀里,只是甜甜地笑,眼前已经一片昏黑,眼前的人已经看不清楚了。那一剑正中胸口,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流着眼泪,他仍是甜甜地笑着。断断续续地,他用游离如丝的声音说:"……真……好……我终于……为贺大哥……做了一件事……”

“你,你别说话!“霜华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到抱着的那孩子身上流出热热的血,只觉得心慌得厉害,不知道如何是好。

“霜华……哥哥……答应我……好好照顾……贺大哥………………“努力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好痛好痛……真的好痛……从寺里离开……最后死在庙前……菩萨啊菩萨……您想告诉我什么呢?……我不是个好和尚……我破了清规戒律……做不了和尚……也得不到爱人的心……可是我……终于还是帮了他呢……能为他而死……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佛祖啊……请保佑贺大哥……保佑他一生平安……保佑他和霜华一世都快乐……我小鹧鸪……用死……来赎罪吧……

“……小鹧鸪……“贺瀚望着那孩子闭上了眼,难过得喘不过气来。这孩子……被自己伤害……为了自己修不成正果……现在……又因为自己死了……可自己……究竟连一个承诺都没有给他……对不起他……我如何才能赎罪呢!!

“送死么?“那黑衣人拔出小鹧鸪尸身上的剑,“用不着这样着急啊,我一样送他去呢。“看着流泪的霜华一眼,他笑了起来:“不用哭了美人,下一个,就是你了!”

“你……你住手!“贺瀚苦于挣扎不起。要是再失去霜华……那……那……

“……“谢霜华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逃不过了。那就死吧。其实,在十年前自己就该死了。现在才死。还害了这么多的人……自己……真的是最不可原谅最不可饶恕的一个啊!闭了眼,他等待剑落下。  而剑竟然没有落下,霜华在黑暗中,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住手!孤行!”

完颜……宗翰?

第三十三章

来的正是完颜宗翰,那孤行见是他,便停了手。  “你做什么?又是希伊叫你做的?“完颜宗翰叹口气。这个希伊,就知道他不会就这么罢休。人虽然去了洛阳,可还是留了这么一手。真是……还好想到了,仔细一查发现希伊手下的刺客孤行一早就出去了,探了发现是抓了贺瀚身边的小和尚在古刹企图行凶,于是带人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赶来,还是迟了,只见那小和尚一身鲜血地倒在霜华怀里,已经死了。霜华一身的血,也不知受伤了没有。绕过孤行,他轻轻走到霜华身边,温柔地问道:“霜华,你没事罢?”

“你别过来!你还想干吗?串通了来害死我身边的人,然后装成好人来救我?“霜华冷冷地说。

“……我没有……“完颜宗翰心里一阵难受,为什么……他不相信自己呢?这个人……就竟然从来没有对自己解除那份戒心么?

“完颜宗翰我恨你!你少靠近我!要杀就杀!想得到我……不要做梦!“霜华冷笑。

“……霜华……“他恨我呢!他恨我呢!完颜宗翰难受得快死掉。这个人,自己负出了这么多,他却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么?他一心,只有那个夏未树么?摇摇头,他道,“我真的是为救你而来,你怎样……才能相信我呢?”

“……杀了那个孤行!“谢霜华说得咬牙切齿。

“完颜大人……“孤行吓了一跳,正想分辨,完颜宗翰大手一挥,数十个人将那人围住,这十人中不乏高手,一阵激战,那孤行便被结果。的

孤行身死,完颜宗翰走回霜华身边,伸手将他扶起,轻轻道:"……你相信我了么?”

“……“霜华沉默,良久道,你把我扶到贺大哥身边。完颜宗翰照做。霜华蹲下扶起贺瀚,在他耳边轻轻道:“贺大哥……是我牵连了那孩子……对不起……”

“……与你无关。是我不好。“贺瀚走到小鹧鸪躺着的地方,抱起那孩子的尸体,禁不住地流泪,“是我……害了他……他要是不遇见我……一世也是个开心的小和尚……跟了我……我连承诺都没有给他一个……连他的命……都救不了……”

霜华站在他身后听着他的哭泣,心里难受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贺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可是除了说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

“霜华……“完颜宗翰轻问,“那夏未树人呢?为何……没有陪在你身边?”

“……他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一被问到这个问题,霜华的心便是一阵痛楚。

“……“完颜宗翰听了这话,半晌无言,忽然,他轻轻地抚上了霜华瘦削的肩,“霜华……跟我回去。我发誓只爱你一个人,绝不欺骗你。”

“……“谢霜华听着只是无语。这个男人。其实一早他就明白这个男人,并不是无耻的匪类。他不傻。他对他的心,他早就感觉到。可是他却不想给他任何回应。他们两一个是宋人,一个是金人,根本不是一国的。而且他的心……也容不下别的名字。他的心,全被夏未树撑满了。

“霜华……我发誓……我会……“完颜宗翰还欲再言,谢霜华忽然回过头来,用无神的眼盯着他,许久,才道:“完颜。你对我好,我不是不知道。我也很感谢你,一直回护我。可是……我不会跟你走。” “霜华……“完颜宗翰的心揪紧了,眼前一阵黑暗,心里是止不住地绝望,“我就不行么?……你无法接受我么?非要是……那夏未树?”

“不是夏未树,不是任何人。我谁都不接受。你要是生气就杀了我。要不就请回去。我不想再见到你。“霜华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完颜宗翰望着眼前绝情的美人,望了那么久。久到他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许久许久,他才说道,“谢霜华……我不杀你。我走。”

说着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忽然又掉头,往霜华手里塞了一个瓷瓶,轻轻地说:“这药……好好地抹在眼睛上。你的眼睛这么漂亮……不要因为我的过错,就这么废了。”

说罢这才挥手,带了那群手下,上马绝尘而去。

霜华朝着那个他离开的方向忽然觉得很伤感。手里的瓷瓶顿时重了不少。这个男人……是真的心疼我呢……可我这种人又是何德何能了,从出生开始,就接连地牵连别人……这眼睛,不好也罢!想着便挥手想要砸碎药瓶。正要摔出,手却是被贺瀚握了住,只听那人轻声说:“霜华……你又是何苦?”  “……贺大哥……是我拖累了你,我的眼睛,就是赎罪,你快放手!“霜华挣着想把手中的药瓶砸了。 “笨蛋!“贺瀚大力握了他手,劈头骂道,“这么多人对你好,小鹧鸪还为你死了,你若是不好好地活下去,你又怎么对得起他们!”

一席话说得霜华无语,手慢慢垂了下来,丧气地靠在贺瀚的肩上,轻道:“贺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了一天的时间,贺瀚将小鹧鸪身上擦洗干净,而后埋葬。葬在了古刹边。可惜是个废弃的古刹,若是里边还住着许多的和尚,那小鹧鸪天天听着颂经,倒不会寂寞了。

“小鹧鸪……大哥对不起你。连个棺材……都没能给你……“贺瀚想到这个小人儿的不幸遭遇,心头就是止不住地伤痛。

“节哀啊,贺大哥。“霜华轻抚那人的背,“这些东西都死不带去,相信那孩子,也不会怪你。”  “……霜华你不懂……我欠他……终究太多。“贺瀚叹道,“只求来世再报。”

“贺大哥……我欠你也太多……我……“霜华想说什么,却是被贺瀚捂住了嘴:“傻瓜,我是你大哥,我被你欠,应该的。不必自责。”

“大哥……“霜华感动,拉了他的手,轻声问道,“我们……回军中么?”

“回军中!现在最重要的是战局……还有,你的眼睛!“贺瀚拉了霜华的手,站在风中沉沉地说。  又是数日过去。霜华的眼睛在那灵药的帮助下,已经能够看见东西了。而时局……已经夕阳西下般不可挽回。  “完颜希伊……攻破了西京。“贺瀚痛心地念着消息。

“早知道……那一晚就该杀了他。“霜华也是痛心的。西京已经丢了,这太原城破不破,也是时间问题。东线的燕京,也是不久就当沦陷。

“……算了……现在说也晚。“贺瀚叹气。

“现在……怎么办呢?“霜华望着大哥的愁容。

“……怎么办……我自然是死守在这里。城一天不破,我贺瀚一天不放弃。“贺瀚坚定地说。

“好,大哥我陪你!“谢霜华望着他也下了决心。

“不……你,有你的事情要做。“贺瀚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沉沉地说,“你要去杭州。”

“杭州?“霜华心猛地一跳,“我去那干吗?”

“你的眼睛现在好了,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等死。你……去杭州,找那个人,好好地和他说清楚,然后好好地在一起。“贺瀚邃的目光紧紧盯着霜华。

霜华被他看得抬不起头,逃避地说:“我和他……已经结束了。做什么又去找他?”

“霜华……不要轻言结束。爱是永远不会结束的。只要你一天爱他,你便会一直痛苦下去。我不想……看到你再痛苦。你去吧。“贺瀚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陪着大哥!我同那人已经……无话可说!“霜华急了望着那人说道。

“……不是无话可说。只是你们从来不愿意好好地说。“贺瀚道,“很多事情,不要等到失去才后悔。小鹧鸪死了。到他死我都没有给他承诺。遗憾的是他,更是我!这样的痛你十年前就尝过,难道还想一错再错?你爱他,霜华你爱他,既然爱他,那就好好地陪着他!”

“大哥……“贺瀚的话句句说到了霜华心里。是啊……我爱他……我爱他为什么我一再地推开他……他的错我其实早原谅了……可我就是不敢再待在他身边……这是我的胆怯……是我的没用……因为我的不坦承……我伤害了自己……又伤害了他……  “去吧霜华。大哥……会在远方祝福你。“贺瀚笑着说。他的心底有一层伤心。可他已经把伤心埋在了心底。他只要默默爱着他,就够了……小鹧鸪也是这样做的……不是么?想着,贺瀚笑了。如果他能幸福,那自己也是,会觉得幸福的。

“好……我走。“霜华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 “我去杭州。我去找到夏未树。我告诉他所有。只要他还要我,我就陪在他身边!“谢霜华下定决心般,低低地说道。

第三十四章(尾声)

靖康元年初,金兵第一包围宋朝首都汴梁。退兵的要求是,割地,赔款,交人质。

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金兵又一包围开封。帝国首都就这样落入敌人的掌握之中。

靖康二年四月,金兵撤离开封,同时带走了北宋最后的两位皇帝。  同年五月一日,南宋开国。

南宋建立初,起用李纲为左相。李纲支持河北、河东军民抗敌,并推荐宗泽留守开封。但仅仅75天,李纲就被罢相,宋高宗与投降派对抗战军民进行了压制。  北宋亡了,南宋开国。可南宋的开国并没有给黎民带来幸福的生活。一样地黑暗,一样地战乱,一样地没有抗战到底的决心。

这国家没有一个角落,不在进行残忍地掠夺和痛苦地挣扎。

国犹未树。

这个新的国家虽然建立,但是依然什么幸福都没有带来。

太原城破了。  夏未树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  守城的官兵,是不是都死了呢?……那人……还活着么?  这个不得而知,他也不是特别想知道了。毕竟……一切都结束了。那人亲口对自己说:好,你走。我们扯平。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于是回到了杭州。杭州终于也不太平了。逃兵比金狗还张狂,仿佛战败了是他们的荣耀,那钱那物那女人,都是他们应该从百姓手里抢得的。

未树回到杭州,接了君儿,两人在西子湖边的一间小屋里,静静地过活。

这西湖当年泠然是极喜欢的。当年夏府的别苑就造在西湖边,那人常拉了自己在湖边游玩作诗好不快活。  如今西湖依旧美丽,美丽得似乎没有受到外界战争的干扰。而那个人……不在了呢。

其实未树十年来一直后悔。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对那人说出我爱你。而在太原,他终于对着那个自己爱得愧疚难耐痛苦万分的谢霜华说了出口。不过说了出口,还是分离的结局。这是天对我的惩罚……未树苦笑也就认了。

无论是谢泠然谢霜华……最终都这样子离他而去了。未树想起来就痛,可是他时常还是去想。

不,应该说……他是永生难忘。

如果上天能让他重新选择,他一定好好地对自己爱的人。他会告诉泠然自己爱他。自己最爱的人就是他。只有他。  未树在努力忘记,可君儿那孩子总是让他想起这些来。

那孩子似乎就是忘不了谢霜华,老是问未树:那谢大人怎么没跟哥哥一起回来?

未树总是不耐烦地说: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回来了!不要再问!

这一日未树与君儿在西湖边散步。那一叫柳浪闻莺,是当年泠然最喜欢的地方。湖水反射阳光那样清澈美丽,翠绿的树叶随风轻轻摆动。未树出神地望着湖面,思绪又是回到了那么多个以前。

正在伤感间,君儿忽然抓了他手,大声地道:“啊!哥哥,那不是谢大人?”

“胡说。不可能。“未树拍那孩子的头,“那人在太原,该是死了吧!就是活着,也不会再回来。”

“真的,是谢大人!他正走过来呢!“君儿摇着未树的手。

“不可能。“未树转了头去,却是一震。

在波光闪动绿叶轻舞的西子湖边,他望见了那个身穿一袭白衣,拥有绝世艳丽容貌的男子。

那个男子轻轻对他微笑了说:“你猜错了,我还活着。”

“谢……霜华?“未树吃惊得不行。他还活着?他……回来做什么?我和他……已经结束了啊!不……根本从没有……开始过!打从一开始,就是错误……不是么?可他为什么又要回来?

“未树……你又猜错了……“那娇丽的人儿轻轻笑开,那样地好看,“我叫谢泠然。你忘记我了么?”  未树彻底糊涂了。谢泠然?怎么可能?他死了啊,眼前的人怎么可能是他呢?眼前这个……难道不是那谢霜华么?未树眯了眼睛,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个美人的脸,说不出话。

“你傻了么?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那人笑得妖媚动人。

而此刻的未树却如何也说不出话来。是梦么?可风凉凉地吹着,又不像是梦。可不是梦……泠然怎么又能回到我的身边呢?

分不清的梦境现实,夏未树呆站在那里,只求这突如其来却又充满幸福的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国犹未树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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