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夏
有那么几朵云随意的以天为地,塑造出不同的形象。透过云下的世界,仿佛仅是那么一个点儿的,覆盖了一小片地盘的大小。
凌扬起身一跃,阳光于是洒落在侧角的发线上,影影绰绰,脸庞和金色融为一体。
手里的球突兀的地掉下,在地上摩擦弹起后,终究落入周围加油女生的中间。
如果是漫画,想必应该是俊美的少年以一个很漂亮的弧度扣进了篮,为本队拿下关键分,尔后引起助威女生的轩然大波,接着此起彼伏地尖叫少年的名字。
很可惜球没有进,没有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扬起嘴角的弧线,却仍能惹起呼喊。
同队的男生微微有些抱怨,“真是爱耍帅啊,如果不要扣篮的话,大概就赢了吧。”
“果然还是没碰到呢。”这话像是在向队友抱歉,有好像是少年的自言自语。
――还要等多久呢?现在应该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吧。
凌扬以细微的声音说。
可是,即使碰到了,又怎么样呢?夏容起当初那样的理由也只不过为自己的离开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并且以“时间”这种最普遍的手段,正当而侥幸地想把自己从凌扬的记忆中消褪。
少年此时春秋十六。
已经两年了。
不过才两年。
“凌扬,放学记得陪我一起去修手机哈!”女生中传来一阵长音,随之是更多女生哀怨的波长,将少年从思绪拉回现实。紫怡还是一如既往骄傲快乐地向世界宣布凌扬和自己剪不断的长关系,凌扬并不讨厌这么单纯的霸道。
总比一声不吭地放任要好多了。
“好――”
少年的生命步入正轨,笔直而承载梦想,向着健康且幸福的方向蜿蜒,可爱的女友,不怎么样的成绩,阔绰的家庭,严厉的老爸,虽然无法扣到篮但仍算不错的球技,轮廓分明的俊秀外表。天地间一直延伸的铁路一如他掌纹一般预示,平静,能看见的美好未来。
自从夏容起走开,凌扬向着健康并且幸福的轨迹。在旁人看来。
只是暂时的走开,而没有离开。两年前,凌扬想。
2004年.夏
这么大的宅子在城市实属少见,外观陈旧苍老,但是又不失威严,很有气派。过路人或许以为是庙宇,祠堂之类的,然而这实实在在是凌家大院。
“将军抽车。”夏容起得意地撇了撇嘴角,期间也悄悄地观察凌扬有趣的一阵红一阵白的面色。
夏日的风不带湿气清爽地穿过院子中的草木扑面于趴在敞开式玄关的两人。
“啊――怎么会?”男孩发出不可思议地质疑,尽管他已经连输三盘,“不行不行,再怎么说也要赢一盘才是呀……跳马,对,把你的车消灭了,嘿嘿……看你还将什么军。”男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提起他红色的马。
“这个马中间隔了一个子儿,不能跳。”夏容起一脸无辜。
“哎……”男孩有些失望,却又立刻眼闪金光,“怎么不能跳?我说能就能。”毅然坚决无视中间隔的小卒子,直接把黑色的车撤下了战场,随即狡黠地笑笑,“这不就好了么?”
“晕了,”口头上这么说,可分明是“早知道你要这样”的表情,“小屁孩。”夏容起形式地赏了凌扬一个栗子,继续思考下一步棋子。
只是陪读而已,只是陪这个大少爷读读书写写字玩玩游戏看看书而已。
不只是陪读而已,这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在这个孩子的生命里穿越了他的童年并准备贯穿他往后的年间。
孩子的8岁,9岁,10岁,11岁,12岁,13岁,现在是14岁。
夏容起的13岁,14岁,15岁,16岁,17岁,18岁,现在是19岁。
真的以为是很简单自然的一桩事情。
“容起容起,去后山抓金龟子吧!”抑或是凌扬自己都看不下去他惨不忍睹的棋谱,转而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虽说句末的语气词是带有提议性质的“吧”字,可实质上大多凌扬的“提议”,无论是合理还是不合理,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沦为了现实。
若从很远看,也许只是好大的“土丘”上站立着一高一矮两个截然不同的点,缓慢地做些毫无意义的事。
凌扬没有把心思放在抓小虫上,他以一个少年的眼光观测身边的另一个少年,很好看的棱角,清澈犀利的眼睛,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凌扬才慢慢明t原来“妖魅”也可以形容这么的清明。长长的睫毛,凌扬摸摸自己的,大概……差不多吧。
夏容起在草丛里拨弄,有些树杈什么的会不时穿插他的线条,脑袋因为回避可爱地一点一点,最后干脆不去理会它们,任凭在自己漂亮的脸蛋上划开小小淡泊的红印。
凌扬“咯咯”地傻笑,――容起果真是很好玩的呢!
“笑什么呢?”少年脸上挂满问号。
“没,没什么。我在……”凌扬殷勤地敷衍着,随后从身边草堆里揪出一条与众不同的东西,“喏,我在玩这个呢。”
凌扬自己也不知道他顺手撩起的是什么玩意儿,只觉得一阵陡然。
安静地可以窒息,凌扬看见夏容起竟然棱着不动,想他不会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一直到感受到既真切又好似幻听的天崩之声。
有什么倾然塌陷。
有什么温柔倾然塌陷,尔后地凹进某个记忆的片段。
夏容起扑到一般冲凌扬来,速度快到凌扬无法反应,就感到风从自己周身擦过,随之手里跳跃湿濡的玩物霎时被夏容起夺过,他用力一摔,继而用脚跺……
男生一贯温柔平稳的肩线居然有些颤抖,他朝凌扬走来,步伐不相称地蹒跚,眼眸仍旧黑白分明,不过如同受了惊吓的猫,微微发亮。
“喂,你是白痴么?!这种东西拿在手上,万一被咬到了怎么办?!!”
夏容起很少这般生气,凌扬一时语塞,焦点拉伸至远,却是一条已然断了气的蛇,“我……我怎么知道啊?”
“五步蛇好不好?差点你就和唐僧一道去取经了。”
“哦――”想不到反驳的话。
“还‘哦’?”
“用得着这么凶么?我又不知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蛇跑出来,再说――我也是个男人……”
可能夏容起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确实凌厉了点,凌扬也好在没事,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嘀咕了声,“小屁孩,还男人呢。”
“你很老么?”凌扬不服气地反问。
“至少不是小屁孩了。”夏容起刮了刮凌扬的鼻梁――终究还是小孩子啊。
“不过几年,我肯定比你帅!呼呼~”
“哦?”少年挑了挑眉毛,“哼”了句。
“我有听到你在用鼻子出气。”
“有么?”
“有!”
“我怎么敢呢?该不会是老年痴呆了发生幻听了吧?”话是这么说,但明显一副“我就是用鼻子出气这么样”的神情。
“夏容起,我总有一天会让你说出,‘啊,凌扬老大!’”男生笃定地加了一个惊叹号。
“啊,凌扬老大。”
“假惺惺。”
“我哪有――”
“说吧,我会比你帅啊酷啊有形啊厉害啊多少?”凌扬起身站在夏容起半蹲着的背后,捏着他的耳垂,温度成了他们除了空气之外的媒介,是不用声音就能够沟通的暧昧。
夏容起随手拉了一颗小草,“这么丁儿,好了吧?”
“切――一共多大?”
“这么大,”少年夸张地把手臂一最大的幅度撑开,宛若整个寰宇都在他的怀中。
有什么温暖,有什么触觉,这么的,凹陷在这样和熙的午后,浓到化不开地膨胀,铺天盖地地席卷和湮没视界,温暖到无不在。
两个少年有一句没一句地贫嘴,太阳小小幅度渐渐滑落,有意无意地抓金龟子,夏日的凭证……
逐至黄昏被饿得想到了回家,那几个矿泉水的瓶子里,“哐当哐当”几只金龟子不停飞窜碰撞,像是装了小钢珠的可乐瓶,叮叮当当。
斜拉着的一长一短两个身影,一同渐行渐远。
“容起,一起回莲乡看看吧。”凌扬不敢直视夏容起,尖锐地建议,凌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残忍的想法。
“哦,好。”出乎意料意外地干脆。
凌扬一生也不会也不会忘记命中注定一样的邂逅。
8岁那年同母亲一同旅游,回来时偶然途经这么一个叫“莲乡”的小城市,街道,两旁的树,毫无新意的建筑,氤氲的水气,偶尔的喇叭声,山坡,绿,一概只留有模糊的印象,如同水墨画散开的边框,意识也仅仅是“来过”而已。
而城市里,街道上,树旁边,建筑下,水气中……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软啪啪地伏在水泥地面,衣衫褴褛,满面灰土,让人心生恻隐,唯有目光犀利清澈……直至多年后依旧一尘不变。
“妈妈,我们把哥哥捡回去吧!”
一定是有什么变故,才会这般破落,所以多年,凌扬未曾问及缘由。
从此我们的凌扬大少爷不再一个人寂寞地成长,父母一直忙碌,他们的太过亲近,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凌扬的记事本里,夏容起从来都是以一个哥哥的角色出发,斗嘴,实质上却很疼他,父母没能给的关切他统统双倍三倍的给凌扬了……就连家长会有时也顺带搞定。不过就在这几年,在他从童年蜕变成少年的光阴里,如此的一个位置,正在悄然变化……
在他的8岁9岁10岁11岁12岁13岁14岁一直是被纵容被捧在掌心里的时光,往后是空白到现在到凌扬真的成了一个万众瞩目的翩翩少年。
去莲乡看看吧。
――我想去你的家乡看看,仔细看看你生长的地方,然后从此你就真的生活在这里了,和过去和莲乡不再瓜葛,再不离开。
其实完整的,是想这么说的罢。
2006年.夏
漂亮的女孩挽住少年的胳膊,一蹦一跳兴高采烈说着二年级的张晨或者三年级的李玉峰,最后还不忘补充,“不过还是‘我们’家凌扬最帅了!”
凌扬摩挲女孩子长长的马尾,“紫怡,我们去凤鸾山看看吧。”
那个在他字典里叫做“后山”的小山坡原来还有个好听的名字。
他们字典。
“唔?”女生的眼睛一惊一闪,“凌扬去那儿干什么?”
“捉金龟子。”
“啊??”紫怡有些不解,“好啊,如果是和凌扬一起去的话。”
两年的时间似乎没有让这庞大的土丘些许变化。
而夏容起已经不在了,凌扬也如他所愿真的成了“帅哥”,来后山的人也不再是当初因为小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
女生愉悦地放眼下城,“这么好的地方都没人来……山是凌扬家的吧?”
“嗯,不过是像园一样。没什么大用。”
“真好啊――”女生挺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凌扬则仰躺在草丛中,阳光让他睁不开眼,于是眼光只得坐落在女友秀颀的背影。
和两年前重叠的片断,破碎……
“当心!”凌扬把紫怡拉到自己身后,“你是白痴么?”
“什么啊?”漂亮女孩疑惑。
“蛇啊,五步蛇,被咬到怎么办?”凌扬顺势捡起所谓的“五步蛇”,却发现不过是一截年代久远的麻绳罢了。他暗嘲自己真是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原来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么沉重的,潜移默化的,根蒂固的,影响……
“凌扬真是可爱呢。”紫怡当然不错过这个机会,很剧情需要地把脑袋把脑袋考上凌扬的肩。
“吓倒你了……不好意思。”
男生感受不到那时的体温。
究竟石英钟还要转几百个轮回,才能把他彻底的从生命里剥离。
抑或从来就不需要这么做。
“怎么救这么走了呢……”男生冒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哈?我不走不走。”紫怡有少女好看的红晕。
“我是个男人,用不着你保护。”
“嗯嗯,凌扬保护我!”女生笑得甜美。
“所以你只要一直一直和我斗嘴,就算什么话也不说也不要紧……根本不要你做什么……在一起就好了。”
“我不会和凌扬斗嘴的。”
“何必考虑以后……”
“嗯?”
“那是我自愿的,和你无关。不要走,不要这么多年。”
“什么呢?”紫怡莫名得一头雾水。
“万一永远都扣不到篮了……”
“扣不到又不要紧,凌扬怎么样都是最帅的呢!”
“容起,回来……真的要走,就一起走吧。”
“那个……我叫范紫怡……你不会连自己女朋友的名字也记错了吧?”
夏容起是凌扬的人生。
也是他的一生。
2004年.夏
火车陡得厉害,忽重忽轻的铁轨声,窗外的景物迅速后退,逐渐远离喧嚣,开往茂密的绿。
凌扬一边抱怨火车上的食物难吃得像猪食,夏容起就笑他有吃过猪食,少年生气得两眼圆睁,冒充知识分子颇像说,比喻懂么?比喻?
“还有多久才到啊?”凌扬撇开话题。
“不晓得,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漫不经心。
“哦――”尾音拖得长长。
莲乡只是这班列车路经的一站,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小城市,每个人都抱着每个人的旅途,踏上旅程……
还好一路上不是孤单一个。
真好啊。
想这么永远。
苍翠的树。
干净的路。
整齐没特色的建筑。
和蔼的人。
像是某个欧洲不知名的小镇,原来莲乡是这样啊……完全不记得了。凌扬思忖。
没有慕名而来的旅客,也没有脚步匆匆的上班族,有的就是晨曦和午后时样慵懒的悠闲。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那么死就死吧。
“容起就事在这么样的地方长大的么?”
“嗯……一点儿变化都没……”
把行李放在旅店之后,凌扬和夏容起就四走走,呵,这里登记,甚至连身份证都不需要。
夏容起用力回想脑海里的地图。
他从没有和凌扬一家外出旅行过,即便他的父母不反对,凌扬也执意要他陪同。夏容起总是咧嘴笑他,“我要是去了,看到的人一定,大儿子这么聪明,二儿子怎么就傻呆呆的样子呢?”
“我哪儿傻呆呆了?”
“难得一家人在一起,好好享受吧,和家人一起……”
“容起看出什么来了么?”
“这儿……不,应该是那里……然后是左边……”夏容起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概况,依稀记起一个大致的位置。在他看来,莲乡的天仍然和多年前没有区别,岁月没有在这块土地上抹上棱角。
没有方向感,就是凭着感觉的走着,男生突然停在一根电线杆旁,“附近应该有个药店……大概。”转而四下张望,指着不远一个焦点,“就是这个……没错了。”
凌扬目光所及,确实是一家老旧的药房,门面上贴着几张古董级的“克感敏”广告,笑着说都改名“酚氨咖敏片”了,怎么还挂着九几年的广告。
夏容起跟着笑了笑。
“那容起的家在哪儿?还记得么?”
“已经不在了……”
其实早该知道了,还问什么……少年懊悔地咬咬牙。
“这里的人都很开心啊。”凌扬看见莲乡人几乎每个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笑,不好看,却温暖,感慨道。
“大概吧……怎么像老头子说出来的话?”异样的感触。
“哼~”
“来,少年人,让一下!”几个大叔扛着一箱重物,打断了他们的话,欲借一个道,凌扬很配合地挪开身子。
“这是在干嘛?”少年询问身边土生土长的莲乡人夏容起。
“焰火晚会吧。”
“焰火晚会?”
“嗯……莲乡专门出口焰火,一到夏天,每隔几天都会有焰火晚会。”
“哦哦?听起来真不错啊,晚上去看,去看去看!!!”凌扬庆幸自己来对了日子。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那儿有个篮球场,打篮球比坐着一动不动好多了。”夏容起比划了某个方位,语气莫名有些沉重,心跳停滞了须臾。
“篮球什么时候都能打啊……但是焰火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呀……难道容起不喜欢焰火?过年也都不出来放……没劲……”
“又没说不陪你去。”
那就是答应了――其实,从来都是答应的。
距离晚上焰火晚会还有一段距离,凌扬和夏容起就在会址――山顶下边的一个室外羽毛球场打起了羽毛球,开心地笑着闹着,争执这个那个球有没有出界,脸上的酒窝,很纯至……
期间也有波霸少女上前搭讪,凌扬已经想好了诸如“小姐,爱吃青椒么?”之类的拙劣台词,豁然发现原来波霸少女眼力根本不存在自己这么一个小毛孩子,人家一开始目标就在美少年夏容起身上。
“打羽毛球呢,介意带我一个么?”波霸少女得心应手。
“额……唔……”少年支支吾吾,不表个态,可眼神始终没从波霸少女的巨无霸上转移,心怀鬼胎――吃什么长这么大呢?真该叫凌扬也尝尝。不过……他吃再多,也没用吧?
凌扬在一旁看得牙痒痒――夏容起啊夏容起,盯人家哪里看呢?
还是推托了,看不出我们的夏大帅哥还是这么害羞的人呵。
“闷骚。”凌扬做个夸张的鬼脸。
“说什么呢?”
“夸你啊。”
少年面部抽痉,脸上写着“这是夸么”的质疑。
“她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有的!”
“不过是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打羽毛球……或者篮球。”
“哦――”男生撇开脑袋,视若无睹地拿拍子向上挥动轻巧的羽毛球。
“不是答应和你去看焰火了么?”
“嗯……哦。”
“小鬼头……”
都是那么细小的片断,随意的语言,其实迸发出的情愫,早已埋多年,有一种默契,真的要时间作为基垫的。
山顶上已经坐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凌扬像个猴儿精似的一路拉着夏容起横冲直撞,偶尔有迷途的萤火虫扎到他们身体的线条,凌扬也停下脚步揪住可怜虫子的翅膀兴致勃勃观赏。
翠绿袅袅的山景,漫天星光的呵护,刚洗完澡的清爽湿气,夏末清凉的阵风,最原始的空气,笑容,视线,掌心温度。
“小兄弟,这儿还空着呢!”
有好心的的大伯豪迈地对着挤破脑袋的凌扬吼吼。
“哦了,谢谢大叔哦!”凌扬自然不客气地拖着夏容起一屁股坐下。
“容起就事仔这样的地方长大啊。”
“嗯?”抬起的额头依旧惊艳。
“山咯,水咯,好心的大伯大婶,还有烟,夏天……之类。”
“嗯。”
“能出生在这里真好啊。”
“哦?哪怕没有动画,电脑和泰式按摩?”
“额……电脑没有还是不行啊。”
“小孩子。”
“不过,还是很好啊……”
不作答。
天空盛开出绚烂的火,映红了少年们的脸颊,凌扬在夏容起的眸子里看到了逆光的焰火,开在他们瞳孔的。他想如果没有某些变故,自己现在也不可能和他同坐一个山颠,共视一片亮夜,夏容起会像这个小镇世代沿袭的一般生存,悠闲而自然,从小看着烟长大,自由地放飞自己,一脉相承这里一贯纯良快乐,和相爱的人们厮守,终老……一座城市可以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多的美好,影响他的一生,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纯净善良的美。
“更好的是,能和容起在这里,在一起。”
“嗯。”嘴唇抿了抿,下颚线条硬了几分。
不再说话,只有“砰”“砰”的崩裂声。
“大叔你们这儿的焰火超赞的!”凌扬热情地对身边大伯夸道。
“小兄弟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儿的焰火……”大伯得意地伸出了大拇指演示。
“对!莲乡的焰火……”凌扬配合地跟着秀起拇指。
“现在这里做的最好的是城西的文家,刚才那几弹,都是文老头亲手做的。”
男生的嘴巴变成了一个“O”型。
“谁说的,城东的夏家做的才叫好呢。”一旁听的一个大妈不由得插话。
男孩竖起耳朵。
“那都老事了,我说是现在,不过也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男生追问,他没发觉身边的夏容起神经已然绷紧。
大妈饶有兴致,“那夏家啊在一二三四……七年前,对,七年,因为焰火放置出了问题,一下子爆炸,引起了大火,都被烧死了呢……一家五口,最小的孩子才十三岁,不过那孩子据说没找到尸体,他们家又无亲无故的,大概也死了吧……真是作孽。”
“实在可怜啊!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刘婶你还记得么?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呢……”大叔也不禁感慨。
“早忘了。”
早忘了。
凌扬打了个寒颤,手下意识地捏紧,“大概也死了吧”,“早忘了”,这么生硬地扎进他的胸膛,明明,明明有很好的生活在这里,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在自己目光所及的近,就这么被直截了当的搁浅在时光的哪个拐角,成为人们一时茶余饭后的话题,不消多时又被张三李四的家长里短取而代之,抛弃在人们记忆的,即使想到,也不过简单地一笔带过。
13岁应该还是很快乐的年华……此时凌扬1岁。
凌扬咬紧了下嘴唇,身边的夏容起似乎没什么变化,一言不发看着漫天的七彩。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提议来什么莲乡,为什么要看狗屁烟,又为什么要好奇地一问再问……究竟是哪个细节出现了纰漏,导致一连串的后悔,最终终于抵达少年封陈已久的伤痛。
一座城市的美好,可以在顷刻间瓦解荡然无存,13岁的幸福,最终留在心里的,是一天的痛。
夏容起叫他“好好享受,和家人在一起”,可是他的家人呢?
眼角有些斑驳,眉宇微微皱起。
“容起,打篮球去,GO!”
“哈?”
“不是么?打篮球要比在这儿坐着一动不动好多了。”
男生沉思片刻,“我没事的,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哦……我就是想动动,不陪么?”男生鬼灵地眨眨眼。
“陪。”
早就猜到了,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原本鲜活的形象散作一个影子,久而久之变成一个盲点,恍若从未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存在过的证明。但是真实地亲耳听到“早忘了”三个字,夏容起还是有些不可名状的恍惚。
莲乡第二室外篮球场。
这个莲乡为数不多的篮球场从前夜晚是不对外开放的,不过这两年装了夜行灯就不一样了,夜间也经常有好胜的年轻人前来切磋,而今天大多数人都去了山顶看烟,凄凉得只有凌扬和夏容起。
“小矮子过来啊。”夏容起运球,挑衅地说。19岁1米84,颀长好看,明显在向14岁1米6出头的凌扬显摆。
“别得意太早――”凌扬想要抄球,但球没偷到,反被夏容起越过破了防守,径直篮下,“哐当”一记气势磅礴的扣篮,感觉地面都在抖霍。
“嘿嘿,”夏容起稳当地着地,“你不行――”
“切~等不了多久,我也能扣篮。
“哦?那要等多久?”
“等扬爷我长大呗。长大……再长大。”
“长大就能扣进?扬‘爷’你思维脱线得可以……”夏容起故意重重地说了声“爷”。
“等着瞧!”凌扬斩钉截铁。
“等着等着。”
说过等着的,可是,语言终究是苍白无力的东西。
……
2006年.夏
现在凌扬十六岁,一米七六,两年长高十多公分,弹跳力好,一天要喝一公斤牛奶,却还是无法扣篮成功,还是无法证明自己“长大”,诚然真的只差一点点。
“紫怡,数学老头,速度!”
又是一个忙碌空虚的早晨,凌扬一到教室就风风火火。
“来了,给你,怎么又不做数学作业?快点抄了。”漂亮女孩应合地递上昨天的家庭作业。
“也真佩服你,只有你才听得懂那小子的鬼话了。”一旁的女伴打趣地朝紫怡挤眉弄眼。
原话是这么的――紫怡,数学老头子的作业昨天又没做,快点拿来抄抄。
――还是紫怡好,若是从前,就是初中简单的数学,要夏容起这般“天才少年”帮个小忙替自己涂涂,他也一百年铁着张脸死活不肯,并且不知趣地嘲弄,“这种小儿科我连脚趾头都能算出来,看来你连我的小趾头都不如,白长这么大了。”像凌扬这样的热血少年总是一激就成,乖乖地去做了,这点夏容起倒是用脚趾头都算出来了,骨子里就是这么的一个人。
对,还是紫怡好。
早上不一同前来,放学却是一道走的,因为睡懒觉的关系,一般也只是早上才会乘私家车来学校,回去的话,凌扬比较倾向“11路电车”――两条腿,毕竟家里的车,每一辆都过分招摇,虽然那“凌扬”本身就是“招摇”的代名词。
男生左肩斜背两个书包,行走在外侧,可爱女友牵住他的右手,一摇一摆。
“真好啊,马上就要放暑假咯。”
“嗯。”男生点点头。
“徐熙,张尹菲他们去上海玩,好开心……好想去呢。”女孩羡慕地说。
“想去的话,就去吧。”
“什么?”
“我是说,你想去的话,我陪你。”
“真的?”紫怡笑开了,拉住凌扬的手晃动,“凌扬太好了!怎么去?还订得到机票么?”
“家里有飞机……不过,还是过海吧,游轮也有。”
“天哪――”女生笑靥如,凌扬爷跟着泛起笑意。
“莲乡,去过么?”不晓得为什么突然的问出这般问题。
“哪儿?外国?”
“没什么……”
果然没什么人知道呵,这样也好,那个小镇,会继续安谧下去……
2004年.夏
洗好澡不多久又因运动出了一身汗,凌扬用袖口在额头上蹭了蹭,不过好在心情愉悦许多。
并肩同行,运动过后还是快点回旅馆冲个凉最舒服,即便马路上车辆不多,夏容起还是习惯性地站在凌扬左侧,靠近马路的一边。
习惯性的。
保持着小段距离前后不搭腔地有一句没一句。
说三秒隔半分,气氛有些尴尬,以前不常碰到的情况。
凌扬试图找些话题打破冗长的沉寂,而每找的话题不是过于白痴就是过了几分钟又没了回音。
“今天天好亮……明明已经十点多了。”这话一出,男生就觉得不对,路旁有路灯,不亮才叫奇怪。
可又说不上哪儿,总有点不对劲。
亮得仓皇,亮得由远及近,越来越亮,甚至有了刺鼻的味道,眼睛也看到了异样……
原本是邃的黑,接着被路灯感染成金黄色的夜幕,渐渐漂成了橘红。
火光冲天,烟雾四起。
哪儿,着火了。
男生忽然一惊,赶忙砖头,刚才还在眼皮底下的身躯,怎就不见了?
“容起――容起!!!”男生惊慌的呼喊划破长空,他知道夏容起脸看见打火机的火苗也会晕眩,更何况是如此场景……
好在夏容起没走多远,只是有些摇晃地微弓身体,右手紧捏领口,几乎呕吐。
“容起,没事的……”凌扬拍着夏容起的背脊,安慰这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少年。
夏容起咳着,喘得厉害,他背对火光,依旧惶恐,晃着脑袋迷失路途冲撞,凌扬来不及牵住他不离开……
空旷的马路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很讽刺的竟是闻讯而来的消防车。
而夏容起,没反应,不是没听见,是听不见。
这个时候的他,还能有什么感官?
是条件反射吧,意识的本能这么做,没有更多时间思考,少年大迈步用尽力气推开已经不再状态的夏容起,随之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痛觉还未传达至神经,直到看到夏容起远离了路中央,远离了危险,才缓缓合上了眼,才感受到了痛,才晓得冰凉……
――太好了,还好容起没事。
失去意识……
2006年.夏
比起航海,飞机既方便又快捷,但凌扬还是选择了这种古老的出行方式,不见得有多喜欢坐船,不过,靠近海的地方,有遗失的闪烁。
凌扬替紫怡提着大包小包,相反他自己倒是什么行李都不带,一身轻松。
少年望着这片海滩,有些东西,要捡回来。
“凌扬――快上船了!!!”
一眨眼,紫怡已经在甲板上了,对着停滞在沙滩上的少年挥手,有几只海鸥划过,很美的景致。
有一年,大概是夏末,和夏容起逃课跑到了海滩。
其实这么的海滩是捡不到贝壳的,要捡到的也是又小又难看的,那些漂亮的,估计早被拿到摊子上两块钱一把卖了。
来海边只是因为凌扬一句“想去海边游泳啊”,而夏容起也百般无赖……于是就二话没说跑到了海边。
像孩子一样互相泼水。
水珠子在空中留下一道抛物线,没到底就打散在彼此的轮廓,吸收或者溅起更小的水……这般传达温度和感情,海水这么的暖和。
咸咸的,粘粘的,不舒服,很喜欢。
玩累了就直接躺倒在沙滩上,也会被废弃的塑料袋什么的弄的背痒痒,一片沙就镌刻出两个身形,无数延绵的脚印,也许不过多时,就被海风吹散海水淹没再无痕迹,但是却消失不了……
有人惦记着。
两个小男孩找凌扬和夏容起一起帮忙堆沙堡,然后八只手欣然做起傻事。
用力塑造一堵小墙,一个圆型的顶――然而沙毕竟是沙,刚捏牢了一松手,不留神又散了,周而复始。
夏容起的裤管本来就是湿的,这更粘上细小的沙,额头的发现因汗水紧贴,睫毛俯角的5度……手心一捏再捏。
――“这要堆到什么时候?”
凌扬的意志被消磨得圆滑无比了,东边好了西边散架……
然后发生了什么?夏容起说了什么?一时记不起来了,凌扬没有忘记,只是一时记不起来。夕阳西下时,那个做好的沙堡,像真的城堡一样,赫然毅力于沙丘。
是真的做出来了。
廉价的沙,堆积出年华最真实宝贵的碎片。
2004年.夏
――哪儿?
――对了,着火了,消防车……容起?他应该没事,我也,还活着呢……
想说话,说不出,想动,动不了,仅是意识恢复而已,好在还能听到些什么,即便有杂音。
起初是模糊的忙音,接着渐渐清晰,可以分辨出是人声,再之慢慢听见对话。
……
“嗯,我知道了。”夏容起的声音。
“你真的知道了么?”不是愤怒,是无奈的口气。
“……”
“看来我以前真的是太放任你们了,哎――”
听到父亲长长的叹息声。他来干什么?不是在澳洲连影子都没了么?哼哼……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凌扬是我们凌家独子,将来是要继承我凌家的事业的。”
“……”
“你们不能在再一起了,他不该是这么的人,为了生存,我的儿子必须无情,必须孤独。”
“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倘使你执意要留在他的身边,那我也不会说什么……可是总有一天,他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传承我们的家业,会像我一样,你们终会越走越远,不如现在就分开……对你们都好。”
……
“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富裕一生。”
“不需要。”
你们终会越走越远,终会……不然现在就分开。
夏容起消失的前一天晚上,他们还在一起打篮球,凌扬还未痊愈,但一向逞能的他大声宣布自己没事。
少年漂亮的一记扣篮,让凌扬从头不爽到尾巴。
“又在我面前耍宝……去去去!”
“小孩子矮冬瓜,啦啦啦。”少年意气奋发。
“才不是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是哪个小孩子说‘等到扣进篮才算长大’?”少年又一起跳,扣篮,相同的流畅完美。
“这……”
“等到能扣进了,才算是个大人,对吧?”
“嗯,大概。”
“那就等你成了大人了,再说吧。”
毕竟他的轨道还是在他手里的,并非他的父亲,或者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可是他还太小,有太多还不了解,还没来得及看清和遇见更多的人,他才十四岁,在一道的七年,说穿了也不过是他人生的一小截而已,夏容起想让凌扬有足够的时间思考,成为一个他父亲一样的人,或是找到喜欢的女孩子……都等到他慢慢长大,让他自己选择。也许年华不是衡量一个人心理是否成熟的唯一尺度,但是却是最为实际的方法。
少年没有什么行装须要带走,孤单地傲立在这庞大宅院的正前方,没有道别,最后的注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你了。”
房子,或者是人,也或许两者都是。
凌扬确实是听到的,真真切切的听到的,父亲和夏容起间彷徨的对法,他没有告诉夏容起,没有刺穿。
1岁的他真的还太小,也许一直视这么理所当然的存在,所以便以为永远就是这样的了,1岁的他还不知道,原来真的是那末重要,两年,更甚之二十年,都无法动摇那个纯净如水中弯月,俊美入希腊雕像的少年在他心里的位置,1岁的他还无力去保护,去挽回,去拥有他的幸福,1岁的他过于木纳……
无助地任凭时光荏苒。
至此,1岁的凌扬对夏容起的记忆戛然而止。
2006年.夏
波涛意外的平静,沙滩覆上一层湿润。
“凌扬,马上就要出发了是吧?”
“嗯……”
男生些许心不在焉地眺望远,是一对恋人,幸福地挽着手,赤脚漫步海岸线。
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不知道他们的前方会是一帆风顺还是艰难险阻,但是他们手心叠着的手背,不会放开,充满力量。
也许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英俊的笑容再浮现,以海浪作为配乐,那个场景――一又一瘫痪的沙堡,凌扬不耐烦地蹙眉,“这要堆到什么时候?”夏容起勾起唇线……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陪你一直堆下去……直到你不愿意了。”
如果可以的话。
倘使可以的话。
有什么不可以?何必等这么久?若是一辈子都扣不到,那么就一辈子分开了?
少年的闸门被撞击开,“原来我真是傻瓜,管他那么多干嘛?”
凌扬顾不了那么多了,从甲板纵身一跃,跌倒在沙滩……
“凌扬?!”女孩诧异地睁大了眼。
“对不起了,紫怡,有很重要的人在等我――不能陪你了,船送你了,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少年奔跑离去。
“不可以以后再去么?比我还……重要么?”女生没有为意外得到的一艘豪华游轮高兴,眼眶噙着水晶样的泪,落寞地问。
少年转过身来,满世界的阳光倾洒错落在他的眉目,肩线,臂膀,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不作声――然后就再没回头,直至在女生的眼里幻化成一个小点。
十指纠结,没有回答的答案再明确不过。
那一定是,凌扬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吧……女生想。
单细胞生物――就如此在火车上,跨越地图上的几座山脉,穿越河流,来到了莲乡。
还是没有变呢。
两年了。
也担心。容起现在21岁了吧。有什么大的变化,生活的环境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会不会交到新的朋友,会不会已经结婚?不可能吧……那,也许有女朋友了,会不会忘记了?对了,还是没能扣篮成功……
也怕两年的空白,会不会让他们之间形成不可逾越的隔阂……
不过,在少年坚定的眼神里,各种困难纷纷溃不成军。继承家业?生儿育女?开什么玩笑,这么想我生的话,老头子你自己生吧!说什么要扣到篮才算长大……要是一生都不长个儿了呢?
管他什么男男女女的,只要开心就好不是么?那么……只有一个人能做到了。
前路宽广。
少年前路宽广,广袤无边。
要是见到了怎么说。
“呀,好久不见,我们回家吧。”
“嗯,我回来了。”
不要华丽的词汇去修饰,平静的说就好了。
可少年知道他没那本事这么像没发生过什么一般。
事情没有凌扬想象的那样顺利。
他把夏容起丢了。
旅馆,山顶,羽毛球场……他把夏容起丢了。
凌扬似笑非笑,自己也是傻,为什么就肯定他在这里?这座城市给过他过于大的伤害,即便他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够找到他。
人海茫茫。
还是要到自己长大?可就是自己真的长大了,夏容起,真的还会遇见么?
凌扬狠狠地用球砸向地面。
现在是莲乡第二室外篮球场,白天,地点没变,物是人非。
球又不识趣地滚回凌扬脚边。
他单手抓起,跳跃,扣篮。
如预料一般,还是没进,只差一点点了。
少年身体悬空,手腕紧扣篮筐,不愿落地,而那颗橙黄色借来的篮球早早弹到地面,碰撞又弹起,弹起又碰撞,碰撞又弹起,弹起,不再碰撞,被谁拾起。
“扣不进就别耍帅。”
“……”
“小鬼,还没长大呢。”两年未闻,气势不减。
少年落地,恍若隔世。
人海茫茫。
人海茫茫,我总能找到你。
“只差一点点了……”凌扬争辩。
“小鬼就是小鬼,”片刻,“还没到时间吧?”
“要是一辈子都扣不到篮怎么办?”男生理直气壮,随而又突然像泄了气一般,“怎么会还在莲乡?”
夏容起。每一个角度都那么好看。
敲凌扬栗子的夏容起,脸上有可爱红印的夏容起,因自己手里的五步蛇肩线晃动的夏容起,总说自己“小屁孩”的夏容起,把扬爷的“爷”字拖得长长的夏容起,张开双臂的夏容起,眼神犀利清澈的夏容起,用鼻子出气的夏容起,面部抽痉的夏容起,眸子映着烟的夏容起,灌篮的夏容起,下颚紧绷的夏容起,喘着气的夏容起,堆沙堡的夏容起,正面的夏容起,背影的夏容起,倾角的夏容起,立体的夏容起,平面的夏容起……容起容起容起容起……不过,凌扬最喜欢的,还是现在,嘴角上扬,坏笑着的夏容起。
“因为我怕你找不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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