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是抵债品(出书版) BY 杜枫
楔子
爬、爬、爬
重复了几百、几干遍的动作仍在继续,头顶上的太阳已经升降了好几回,可是自己那似乎无止境的攀爬运动仍旧没法停止,勉强空出一只手擦擦额上的汗水,何歆再为那似乎看不到头的悬崖叹气,这年头,连个悬崖也欺负自己,滚下来的时候已经迫不得已,现在爬上去,居然也没一个人来救自己,随着小袋子里的鲜果越来越少,何歆真怀疑自己会风干在了这悬崖上。
只是再确认到自己强悍的个性,何歆认命地继续伸出手勉强攀住突出的一块石头,只要有一线生机在,他的性格就绝不容许自己做出坐以待毙的事情来,所以趁着怀里的鲜果还能裹肚,他还是赶紧再多爬几下,赶在日落之前找到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吧。
这样想着,舔舔有些干裂的唇边,何歆努力地蹭着突出的岩石,继续做着规律的爬行动作,心底继续鼓励着自己,再加把劲,下一说不定就到悬崖边上了!
无数欺骗自己的言语由心底冒出,手酸软到不行却仍旧顽强地攀爬着,若不是受苦是自己,那真该颁给这人一个辛劳奖苦中作乐着,何歆已近混沌的脑袋只有『爬』这个字,即使天已经渐渐黑了,风已经渐渐大了,人仍旧朝上攀着,不放过一线生机
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手已经麻木了,只是勉强攀在上面而已,何歆呆掉的脑子突然发现这回攀到的似乎是比较柔软的泥土,甚至还带着温温的气息,虽然着落并不容易抓住,但似乎是躲避山风的好地方。
再伸手爬上一些,这回抓到的不是软软的泥土,而是纠葛的软丝,悬崖边会有这样柔软的丝根吗?
一边迟疑着,再用力抓两下,勉强由触觉可知那柔软丝状物的尾端似乎是个热源,虽然只有轻微的热度,可是靠上去相信远比靠在石头上舒服
这样判断完毕后,目光已经呆滞的人儿再把脚用力一蹭,这连脚也开始有些热热的,虽然着点无法太用力,可是这块奇怪的东西有些椭圆,能让他双脚环在上面,汲取那不太热的热气
环
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闪而过一些东西,只是再无力运作的脑袋选择忽视,在要不要继续爬的抉择里挣扎了一下,何歆最后忍痛决定,他还是再爬高一点点吧,每天爬高一点点,明天就能缩短一些高度了
命令着紧紧抓住温热东西不放的双手再举高,然后用力一抓,只是这抓住的不再是温热的丝根,也不是湿硬的泥土,那空无一物的空虚感慢慢传至脑袋,然后分析,何歆突然发现眼前不再是坚硬的山石,即使在昏暗的夜色里,他仍旧能看到不远那阴影重重的树丛,那是树!树!树!
突如其来的狂喜几乎要淹没了何歆,他居然爬上来了,他真的爬上来了,他能看到平地、他能看到树丛,天,他真的爬出了生天,他又能活下来了!
激动得手脚不知该往哪摆,何歆实在忍不住再用力蹭着麻木掉的双脚,快点爬上来,只要爬上来了就能
还没想就能怎么样,何歆又再惊了一下,已经麻木的脚没跟着自己脑袋的想法往上爬,甚至还慢慢地被一道力道往下拉。
这、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该不会要重新滚回到那悬崖底下吧
忍不住地惊呼起来,即使那惊呼因为咽喉太久没有出声而显得低哑,可是何歆仍旧挣扎着每一分生机,手指再纠缠住柔柔的丝根,恐掉下去的恐惧让他狠狠地、用力地纠着那不堪重负的丝线,只是随着身体一分分地慢慢下滑,何歆有了想哭的冲动,手不断用力却止不住下滑的势头,他又要回到那不断攀爬的日子了,他又要回到那不见底的悬崖了
「你到底抓够了没?」
一声不耐烦的冷哼让认命闭眼的何歆睁开眼来,身体已经下滑了不少,眼前不再是空旷的平地,远也不再是郁郁的树丛,在昏暗的月色里,他所能见到的只有一双眼睛,一双闪着青光的眼睛!
「」何歆动了动嘴皮,手不由松了点,再松了点
「你想说什么?」见何歆的嘴皮仍旧不断颤动,那不耐的声音又再发问了。
「鬼」
低吟声让人好奇地追问:「什么?」
「鬼鬼鬼啊!」低吟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尖锐的惨叫,何歆一边惨叫着,一边四肢发软地朝后倒着,这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松开眼前的躯体,他就要掉回悬崖了
第一章
江湖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有公门里顶顶有名的名捕、有恶名昭著的落山草寇、有得高望重的少林寺高僧、有雄霸一方的黑道堡主;在这片没有尽头的江湖里,埋藏着许许多多平凡与不平凡的故事,为人们茶余饭后增添一些生活乐趣。
只是现今的老百姓心中,想的不是秦淮河畔的名妓、不是武林大会的比试,更不是皇帝老儿今年会施什么仁政;他们想的是,又是一年的年关将近,这一回的赏金榜,又是怎么的龙争虎斗、又是谁独领风骚
赏金榜源自鬼楼,取自『有钱能使鬼推磨』名句中的鬼楼目的一目了然,在这无边的江湖上,只要有赏金、只要愿意接下任务的,便能出现在鬼楼内,不管你是著名的大侠,还是恶名昭张的恶人,不管你是平民百姓或是王孙贵族,只要捧着钱来,鬼楼都一视同仁。
而在每年年关将近之时,鬼楼都会贴出这一年里接下任务的楼人所赚明细,那长长的数字总是让看的人眼红得要命!
只是细看榜上便又会发现,上榜者年年不同,今年名列前茅的名字说不定下一年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今年名气大振的侠客,明年说不定也只被人添上寥寥几笔,在这小小的榜内,总是藏着惊喜,更藏着让人笑谈渡过年关的八卦。
一边听说书人口i横飞地说着赏金榜的种种,何歆一边用力对着鸡腿咬下,为自己受苦多日的肚子添些油腥,自从昨夜被眼前这个怪人吓得晕过去后,他就没有好脸色给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相庄稼汉的男人,明明不是鬼,那就在他爬到他身上时吭个声嘛,居然等到自己都爬到他头顶了,才突然发声,这不是存心吓人吗?
想到这里,又恶狠狠地瞪了庄稼汉一眼,反正他姓庄,以后就称呼他庄稼汉好了,哼!
「吃过东西就要赶路,没事别吃太饱!」一点都没将少年凶恶的眼神放在眼底,看着眼前的杯盘狼藉,庄湛带点嫌弃的目光看着正大吃大喝的少年,数数怀里的银子,想了想,庄湛放了些碎银在桌上,指着它们朝何歆说道:「今日的饭钱就是这些,你午饭吃过了,晚饭可得节制点。」
「这么点,只够付这顿饭钱!」口齿不清地说着,何歆大口吃着鸡腿,一点都没有将庄湛的话放在心上。
「那你晚上就饿肚子吧!」也没有生气,庄湛只是一边招手叫店小二来将何歆不再吃的剩菜一一打包,顺便将饭钱结帐。
「喂喂喂,你这是在干嘛?那是我吃剩下的!」见庄湛连自己吃剩的鸡内脏也一起打包,何歆有些不乐意了,他长这么大,还是首回吃饱了还要带着走的,这些不吃的东西,有必要带在身上吗?光是想着,就觉得身上油腻腻的,好不自在。
一想到这里,何歆又连带想起,昨夜好不容易自山里爬上来就被这庄稼汉连夜带出密林,一时也忘却要换下多日来穿着的衣服了,一想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被无数人看过,何歆脸上火辣辣的,满脸羞赧。
「庄湛,我要洗个澡。」理所当然地说着,何歆只等庄稼汉齐步朝前方不远的大客栈走去,其实这间供他午饭的小饭馆也有后院住宿,只是一看规模就知道这里肯定不会有太好的洗漱工具,先前他便不太想在这用膳,怕味道不好,只是庄湛不肯朝前走,他才勉强接受,现在吃鲍了,也该洗洗身上污垢,好让翩翩美公子的自己再现人间。
听到何歆的要求,庄湛上下打量了何歆一番,也认可要将这个满脸干巴泥土的人丢进水里冲洗一下,毕竟这人自己还要相,没必要让他一身脏乱,也坏了自己心情。
「好,前方不远便是澡堂,我们去那洗吧,至于衣服,我这倒有几套供你更换,你放心。」指了指与何歆所看方向完全不同的大众澡堂,在那儿,几枚铜板便能换到一桶热水,是个好地方。
「你、你我要到那住宿!」见庄湛所指方向与自己完全不同,何歆立刻明白庄湛的毛病又犯了,两人又重现不久前的午饭争斗战,一人指着大客栈,一人指着大澡堂,互不相让。
「天色尚早,还能赶路不用住宿。」自然明白这富家少爷毛病又犯了,庄湛慢条斯理地说着,手指坚定指向另一个方向:「那是澡堂,供游人换洗,十分方便。」
「哼,是十分便宜吧!」不屑地更正着庄湛的话,何歆只与这人相短短五个时辰,便已清楚知道这人的习性了。自然,当你与某人为类似的问题相持不下十,相信任谁也明白对方所想是什么。
「是十分便宜。」大方承认着,庄湛眼也不眨,一点也不为囊袋里空荡而感到羞涩。
「你不是我爹请来救我的大侠吗?你不是赏金榜上有名的人吗?你有这么穷吗?」最后一句何歆问得咬牙切齿,若说这庄湛穷,他是一点也不相信,虽然他一身庄稼汉的样子,但是只要穿过京城有名的绸缎庄燕庄做出的衣服都能知道,那衣带边上的燕子代表的是怎样的价钱。
「我是很穷没错,赏金榜上有名不代表我有钱,是你爹请我来救你,但是还没付钱。」庄湛坦然自若地说着,对于何歆的问题,他一个不漏地还了回去。
只是庄湛坦荡荡的模样在何歆的眼底那叫睁眼说瞎话,他偏不信,能穿上燕庄所做的衣服的人会穷到哪去?
「若你真的穷,便脱下衣服拿去当铺当,相信还能让我们过上一段好日子;而只要赏金榜上有名,不管你在哪个位置上,相信铁定能领到不少银子,如今年关将近,你应该揽下不少钱才对。
至于我爹,我打死也不相信他没付钱给你,就能请得动赏金榜上的高手,即使这个高手一点用都没有。」说完还一副轻蔑地扫扫庄湛那中看不中用的身子,长得一副高大模样,却是一点用都没有,连悬崖也是自己努力爬上来的,等他回到京城,一定要叫爹不付钱,他根本没干过活!
「衣服是别人借我的,过了这年要还,不能当!年关也将至,什么都要钱,钱自然不能乱,至于你爹嘛,他付的前金是付给鬼楼楼主又不是付给我,我干嘛要替他养儿子。」说完也是一副不屑表情,让原本无神的眼添上不少嘲讽,越加让何歆觉得这庄湛是满脸欠扁的样。
「你是铁定了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何歆满腔怒火烧在心头,好不容易脱了险,原本以为大难过后必有后福,却遇上这么个庄湛,实在是可气可恼啊!若不是在大街上有无数人看着他们笑话,何歆铁定大吼一声,问问苍天何以如此折磨自己。
「倒也不是,我是向来过惯这样的日子,你若想好过点,自然得自个付钱。可别指望我!」说完庄湛便大步朝着澡堂走去,自从接了这个任务后,他连夜赶路也是一身的灰尘,即使何歆不哼声,过一会他也是会带着他去澡堂的,只可惜少爷娇贵,他供养不起。
「你、你就这样走了!」何歆还待再争,却看到庄湛脚步不停地直奔澡堂,摆明了不再理会他,何歆吃了一记暗亏,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何歆勉强压抑住怒气,努力安慰着自己,等回到京城、回到他呼风唤雨的地方,肯定容不下这庄湛的放肆,现在先忍着、忍着、忍着
再如此安抚自己,何歆一咬牙,人也跟了上去;之前用饭时也是这样,一言不合,庄湛就转头先步进饭庄,不就是摆明看他袋里没银子,才敢这样放肆,他一定要想办法弄到银子,然后甩掉这个庄湛自己回去,这个庄湛一点用都没有,还想从他家手里赚赏金,他才不会让他占到半分便宜!
短短一天内,何歆已经第三回这样告诉自己,步子跟上庄湛踏进澡堂内,满满的蒸气让身子一阵燥动,果然是太脏了,仅仅是被这样一蒸,居然满身痒,实在是可怜至极。
一边为自己抱打不平,何歆学着庄湛将脏衣脱了丢在一旁用冷水泡着,接着搬过小凳子坐在一桶热水旁边,慢慢用勺子舀水一寸寸打湿自己,用力地揉搓了好一会,将身子上上下下都揉得红通通的,何歆才觉得自己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用勺子舀起已开始有凉意的水朝自己泼去,顿时一个寒颤袭上身,何歆不由加快动作,好让自己在着凉之前完成清洗,只是平常都有仆人照料,如今光靠自己,又是洗头又是洗身子,竟有些忙不过来的感觉。
待到将自己全身打理干净,水早已经变凉,相信那个吝啬鬼铁定不会再为自己买一桶热水,何歆只得放弃,乖乖穿上庄湛不知何时放置一旁的衣服,只是庄湛比自己高壮些,衣服也显得过大了点,只得弯腰将衣服折了折,这才能活动自如。
「我说你个庄湛,连买身新衣给我也不肯,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若是将我服侍得舒舒服服的,我至少可以让爹爹再加点银子给你。」洗过了澡,人是神清气爽,就连先前存积的怒气也可丢弃在一旁,何歆决定转变方向去利诱庄湛。
坐在不远用力搓揉着脏衣的庄湛,面无表情的扫了眼穿戴后一身富贵的少爷何歆,便不言语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不赶紧洗干净衣服,回头再洗澡时,他可没衣服换了。
「你倒是吭声啊啊,原来衣服是这样洗的啊?这样不怕给揉烂吗?」看到庄湛正用力揉着衣服,何歆有些感兴趣的凑上前,这衣服跟人洗澡挺像的嘛,就是不断地揉啊揉的。
庄湛听闻此言,又再扫了何歆一眼,冷冷回道:「虚幻的承诺向来不在我考虑之列,若你想穿好吃好倒也可以」
「哦,你大发慈悲了?」果然洗了个澡,人人都会有好心情,连这只铁公鸡也肯享福了,何歆笑得眉儿弯弯,蹲在庄湛旁边,看着那厚唇一字一句吐出字来。
「你若是打下借据,你所吃所住所穿皆由你给付,送你返家之日清偿于我,我便可以让你享福享回京城去。」
庄湛也不绕圈子,他向来不善照顾富家子,即使他衣食无缺,但挥霍却不是他的本性,要让他费高昂银子住好吃好,那简直是天方夜谈,何歆这京城首富的继承人怎么看都是吃不了苦的公子爷,为了让耳根清净些,庄湛决定选个折衷的方法,这样即使的是自己银子,想到日后便能从这人手里拿回来,心里总是舒服些。
「这倒是个好法子,怎么之前我们想不到呢!也行,本少爷便给你打下借条,等回到京城后便还你,省得路上我们还要针对这些鸡毛小事吵闹,那实在有失本少爷的仪态。」开心地直点头赞许庄湛的提议,以自家的财力要吃好住好有何难,虽说『借』字难听,但只要还了钱,没人知道本少爷曾经落魄到借钱。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伸手与庄湛击掌为盟,何歆脸蛋突然一僵,松开手看看红透的掌心,这庄湛果然是庄稼汉,手心粗糙得让他手心隐隐作痛
「不用嫌弃我的手,那是你自己伤口在痛。」看清何歆喃喃自语着什么,庄湛拉过何歆的手掌,由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些汁液在何歆掌心后便用力揉搓,不一会满手的清凉尽化为炽热,庄湛这才松开手:「你手上的伤都不,只是层层迭迭有些吓人,敷过药后,很快便会好了。」
「哦!」自小就是富贵身子没受过什么伤,更别提说有人如此亲昵地帮自己揉伤口,何歆被庄湛这样自然地揉过伤口后,居然一时反应不来,直到手火辣辣的疼,这才发觉到庄湛将自己伤口的痛扩大了不只一倍,直疼得自己牙关紧咬,怕漏出呻吟来。
「忍过几,以后就不用怕了。」似乎知道何歆现在的疼,庄湛大手一扭,将衣裳扭干,一边拿出油纸包起衣服,一边朝何歆解释:「你伤口看上去不,但是治得不好受了寒很容易伤及筋脉,现在虽然疼些,却是让筋脉活起来,以后不至于留下病根。」
我听你在说实在是疼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何歆一边咬牙,一边用湿透的眼狠瞪庄湛,就知道这人不是好人,才刚刚让自己打下借条好让日子好过些,转头又想出别的点子折磨自己,自己实在是够苦命的,明明原本伤口初伤时也没这么疼,庄湛这骗子、骗子!
「好了,别闹脾气,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滚下山崖的吗?你爹说这是有人害你、你若是惜命,就乖乖跟着我,不然可得再滚一山崖了。」
庄湛嘲弄的嘴角高高翘起,那副嘴脸可恨至极!何歆再确认,自己讨厌这个庄稼汉,而且是超讨厌。
住进自己先前盼望的客栈中实在是一件快事,看着店小二点头哈腰地领自己进门,看到收拾干净,柔绵舒适的床铺,何歆更是满意,除了一件事外,他可说是别无所求了。
「你给我滚出去!」看着也跟着进来的庄湛,何歆恶狠狠地说道,他可不想半夜也在发恶梦,梦游起来掐死这个庄湛。
「保护你是我这的任务,况且我的预算不是住这种等级的客栈,所以我只能付一份房租。」
依旧是理直气壮得让人忍不住想狂扁一顿的语气,何歆瞪着庄湛,他瞪着、瞪着,他倒要看看这庄湛脸皮有多厚!
「不用这样看我、我也不会跟你挤一张床,你自个儿先睡吧,不用顾忌我了。」说完,庄湛便置何歆无物,先是巡视一下房间四周,然后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圈丝线,利用房间的桌椅,灵巧地布了个小陷阱,只要有人想靠近床边便会碰到丝线,丝线另一头系着一个小铃铛,看来是示警之用。
看来还有点用
何歆看着庄湛做事,心里总算平衡些,也对,若是留不下命回家,那还有什么用,
现在这个庄湛希望他如外表般靠得住,可千万要让自己平安归去,至于前事种种,若是他真的是个高手,自己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吧。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这样安慰自己,何歆走到床前迫不及待地就要躺上去,哪知道一声疾喝止住了他的脚步。
「等等!」
「什么事?」 一回头就看到庄湛紧张的脸,何歆的心也不由提了起来,该不会这床有问题?
「你今日的借条还没写,趁着你我还没忘记这房钱是多少,先立了吧。」说完递来一纸一笔,何歆简直是要冲冠一怒了,勉强按捺住,他忍、他忍、他忍!
挥笔一就,写下平生第一张借条,何歆面目扭曲地递回纸张,森森白牙露出:「还有什么要事请一并说出,免得一会影响我就寝。」
「应该没了,若还想到我明日再跟你说,你先睡吧,看你也累了,别硬撑。」看着借条,脸上宽容了许多的汉子露出了他们相遇后的第一个笑容,但也只是嘴角弯起了一点点,这看在何歆眼底,却是个嘲弄的微笑
一夜无事,虽然磨牙磨得厉害,但仍旧算是睡了一个安稳的觉。直到日上三竿,何歆才悠悠醒转,的确是一个好觉啊!
不过才刚感叹完,伸出的双手便僵在了半空,如爬山崖爬到累极时的麻木再现,何歆几乎动弹不得的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坐在床上,腰好疼、手肘也好疼,疼得他举起了手却收不回来,挣扎许久仍旧垂不下手,何歆这才忍不住怕了起来。
「庄湛、庄湛,你在不在?」没办法了,只好向恶人弯腰,何歆声音略带紧张,唤着才初识不久的恶人名字。
没人回话,这庄湛该不会睡死了吧何歆不由又急又恼,只是眼下又发作不得,只好继续叫。
「庄湛、庄湛,你到底在是不在?」还是没人应声,自己该不会要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永远吧?心里越发急了,用尽全力一扭,想将身体转过,将手放下来,只闻得一声清脆的骨胳响声,腰部顿时软软地倒了下去,手虽是收了回来,可人再也坐不起来了。
清楚自己是把腰给扭了,何歆一时竟不知该哭该笑,这老天爷是不是看不过自己以往的安逸,所以才这样捉弄自己?由出门到现今,他就没安生过。
先是途中遇匪被迫跌下山崖,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偏又遇着一个捡现成的贪钱鬼,
签下从未写过的借条以为能平安愉悦地直奔老家,却偏偏又在住店的头一天把腰给扭了,眼看回家遥遥无期,任凭何歆再坚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偷骂了老天爷两声。
正在沮丧的时候,门悄然无声地开了,一条人影闪了进来,伴随而至的是香喷喷的肉粥味道,何歆不由抽了抽鼻子。
「已经日上三竿,该起床了。」捧着肉粥进来的庄湛如此说道,语气里带着的轻蔑何歆选择听而不闻。
「我腰扭了,赶紧给我请大夫来。」
「腰扭了?」意想不到的答案,却也在情理之中。庄湛扫了扫逞强爬上山崖的大少爷,走到了床前,伸手翻过何歆的身子,不顾那疼痛的叫喊,上上下下捏了一番,然后道:「还好,只是劳累过度,筋骨有些挫伤,腰敷些药,很快就好了。
「你、你这个庸医,被你这样按过,疼死我了,我要请大夫,我才不信你说的话。」被折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何歆从未这般狼狈,口里只一个劲地要请大夫,他可不要留下病根日后根治更难。
「哦,那是要找便宜点的大夫,还是要」
「当然是有本事的大夫。什么叫货真价实,你连这个都不懂!反正我会签借条,你尽管找最贵的大夫过来,只会随便开些止痛药的大夫哪及得上真材实料的大夫,我可不想下半辈子还落下病根;去,赶紧帮我叫大夫来,我疼死了!」一边叫疼,一边仍旧趾高气扬地下着命令,何歆不掩轻蔑口气,对于不懂得计较得失的人,他向来瞧不起。
「那好吧!」即使对何歆的口气不满,但看他疼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这时也不便再说什么。
庄湛摸摸口袋,感即便自己拿出灵丹妙药给他医治,说不定也只落个被嫌弃的下场,他这可是干金难求的灵药,让不识货的小子使用,在他身上也不见得会认帐,还是找个老大夫随便给他开几剂药治治,也省得自己的灵丹浪费。
第二章
主意定下,人就朝门外走去,可是没走上几步,便又听到何歆少爷在叫了:「你到哪去,钱都在这店里,你就不会叫店小二进来听候吩咐吗?果然是庄稼汉,一点也不懂规炬,更不懂省力省事的做法。」
被这样怪责,就算自认脾气甚好的庄湛也不由怒了,他可不是何家的奴仆,要受这个公子哥儿的气。
只是怒然转身,看到的却是将头埋进枕头里一手扶在后腰上的何歆,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哽咽声终还是让人心软了,庄湛知道自己方才帮何歆按筋骨时用了多大的力,虽然说平常他帮人按摩也就这样,可那些都是皮粗肉厚的家伙,不是这个爬了几天山崖的小孩,他现在肯定疼得厉害,自己跟小孩子计较这么多干嘛。
这样安慰着自己,庄湛打开门朝门外喊了声小二,不久店小二便立刻奔了过来:「两位客倌有何吩咐?」
「给这位少爷请一位大夫来。」
「那是要」店小二眼睛一转,上下打量了住店的两人一番,虽说要的是上房,可是两人只住一间,身着也不算华丽,看来并不是富有人家,这样的话
「麻烦小二找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诊金不论,要治筋骨最拿手的。」说完,庄湛已从怀里掏出一绽白银,足足有十两重,看得店小二眼都了。
「明白明白,小的马上去马上去。」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走了,十两银子除去诊金不论,自己应该还能得不少跑腿费,值了。
「你你也会使唤人嘛!」一直听着庄湛跟店小二的对答,何歆终于停了哽咽,重新振作起来,身上的疼痛正在慢慢褪去,自己居然能勉强翻身了。
一点也不往这是庄湛按摩功劳的方向想去,只认定是自己身体强壮,又重新生龙活虎了起来,只要加上大夫的治疗,相信再过两日,自己就能起程朝家里去了,如此美妙的设想让何歆嘴角不由掀了起来。
「我只会拜托别人帮忙做事,不会使唤人做事。」庄湛静静地回了一句,以示自己对何歆先前的态度不满,但正开心着的少爷哪会注意这点小小的抗议,指了指桌前仍旧有余香的粥,舔了舔舌,然后问道。
「这是给我的早饭吗?是什么粥,真是香!」
「昨晚吃剩的鸡骨头,让店家拿了去熬粥。」解释完,不理会何歆僵硬的表情,庄湛搬了椅子到何歆床前,一手捧起仍旧热气腾腾的肉粥放在椅上:「你自己吃,我还有事要忙。」
说完也不理会何歆是否同意,人已经窜出客房门口,转眼消失无踪了。
看着用昨晚吃剩的骨头熬成的粥,何歆几经挣扎才捧起鸡粥慢慢倒进嘴里,自幼吃遍山珍海味的他还真的没有吃过剩下的食物,如今也算是一种尝试,况且那个人是庄稼汉,自然常吃些剩下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他能吃自己也能吃,不怕不怕!
如此安慰自己的何大少爷,直到大夫到来的那刻仍旧对生平第一回吃的肉骨粥意犹未尽。
经过老大夫一番诊治,病情远比想象中要轻微,只需要敷几帖药便可康愈,听到这个好消息,何歆自然是欢喜不尽,仗着庄稼汉留下来的十两银子,又是诊金又是赏钱的大大了一笔,立马就享用了店小二无微不至的服务。
熬得刚刚好的药被细心的格了渣然后用布巾湿了敷在腰上,一股热气由皮肤里窜进,让原本发疼的肌肉慢慢地松驰了下来,闻着药香,何歆不由昏昏欲睡起来。
似乎才过了一会,猛然乍醒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点燃了一盏油灯的房里有一条明明灭灭的影子,不用细看何歆就知道是庄稼汉回来了,嗅了嗅飘散在空中的饭香,何歆立刻听到了肚子里的响声,居然睡到了晚饭时分,看来最近自己真的很累啊
感叹完,何歆翻下床,丢开已经凉掉的药布,准备大吃一顿,可是刚挨近桌面,看到上面只铺着两样菜肴,脸部不由抽动了一下,食欲立刻大减。
「这是什么?连个肉味也没有?」虽然偶尔吃吃素菜清清肠胃这种事何歆也有做过,可是在饿过这么多天后,只吃过一顿饱饭的他,对面前的菜肴可说是满腹怨言了。
「若是某人不光那十两银子,相信我们今晚的饭菜还是能加上点腊肉的。」庄湛不理会何歆的呱呱大叫,一勺菜汁一口饭吃得正香。
「你、你有这么穷吗?」听到庄湛的回话,何歆气得直发抖, 「我不是答应写下借条了吗?你还要这么难为我?」
「合理的借度自然可以,过度的奢侈我可承担不了。」说到这里,庄湛伸出手拿起饭桶,为自己又添上满满的一碗饭:「况且这家客栈的味道不错,就连菜汁也十分美味,我光是用它就能配上三碗饭了,你不妨也试试。」
说完,一双筷子一碗白饭就递到了何歆面前,何歆只觉得脸部扭曲,眉毛一颤一颤的,好不容易才压下火气来,努力默背起那千古名句来: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你嘀嘀咕咕做什么,如果不喜欢吃,那我就全吃光了。」
自然听到那低声地诵背是何内容,只是没想到何歆会在这个时候搬出来安慰自己,庄湛觉得好笑地摇摇头,就要将白饭收回。
「谁说我不要的,你能吃,我当然也能。」就算再怎么看不起这碗饭,可是如今自己总不可能再像在山崖下时采野果吃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随着庄稼汉的意,日后再慢慢讨回来也不迟,总有一天,他铁定也要这庄稼汉吃吃苦头才行!
立下宏愿,何歆伸手拿过筷子、白饭,也学着庄湛倒些菜汁在饭上,再挟些青菜慢慢吃下,说真格的,这菜汁味道不错,比起大鱼大肉别有一番风味,不知不觉何歆便添了两碗饭,也将桌上的菜全吃光光。
饭后,何歆站起来走到门外叫了店小二收拾,来回这样走上一趟,腰部居然不见酸痛,何歆不由大叹:「没想到小镇上藏龙卧虎,连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也有如此好手艺,立马就将我的腰给治好了七八成。」
这般感叹,引来庄湛一瞥,心底凉凉笑道,若不是自己先帮这小孩治了一治,哪轮到这大夫邀功,不过何大少倒是说得没错,这镇上藏龙卧虎啊!
若有所思地瞄了瞄窗外,明月早已高挂半空,入了夜的镇很静,静得让人心惊。
「才吃饱,怎么又觉得困了?看来这两天我要在这好好歇息,等精神恢复了,才能重新上路。」
何歆不解庄湛一声不吭直盯着窗外看是何用意,只是才绕着桌面走了几圈,眼皮又盖下来的困意实在是熬不住了,就算庄湛认定自己是个好吃懒做的公子爷也认了,现在的自己,只想继续睡觉。
闻言庄湛回头看了何歆一眼,见他眼皮底下的黑眼圈仍旧一重绕一重,看来的确是累坏了,心底顿时消了些歧见,不管如何,这小孩的确是凭着自己的力量从山底爬上来,光是这份毅力已值得敬佩,平日一些奢侈的作风,自己就忍了吧,反正送他到京城何家便能了事,何必跟小孩认真。
心底这样安慰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自然和善了许多,庄湛点点头,指着床说:「趁着累,多睡才能恢复得快,就别逞强了,赶紧睡吧。」
说是这样说,可是何歆死死瞪着庄湛,却未见他移动半步。
「我说,我要睡了。」
「那便睡吧,不必介意,你我共享一个房间。」见何歆似乎还等着自己出门,庄湛好心地告知答案,省得何歆还硬撑着不睡。
「什么!」昨夜一爬上床就睡瘫了的何歆完全没有想到庄湛居然跟自己共享一个房间,从懂事起,他便是单人独房,连丫鬟都只能住旁边的小房间,没想到这回出门,他连这个也要忍耐,实在是
看出何歆双眼冒火,庄湛回以一笑,指了指腰上的钱袋:「我的钱只够租一个上房,若是你肯屈就,那倒是能找个通铺。」
通铺?不是合用上房就是通铺,这样的选择实在让何歆再翻眼,千古名句再出现嘴头,他忍、他忍、他忍!
「我要自个睡一个床。」至少这个不能再让了,何歆觉得自己委屈至极。
「我也没打算睡床。」说完手一拍桌,人已跃上房间的大梁,庄湛舒舒服服地横卧在梁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似乎那硬梆梆的横梁,远比那大床讨人喜欢。
被庄湛露这一手震住了,何歆曾经怀疑过为何家里会找这样一个庄稼汉来救自己,如今看来,的确是物有所值,至少,遇上歹徒不怕了;总算找到这庄湛的最佳用途,何歆放下心头大石,对于之前的种种不愉快选择忽视,至少到京城之前,他应该不用再担忧自己的安危了,这可称得上是一件好事,好事!
对着自己如此安慰,何歆爬上床,慢慢躺下身子,刚刚才赞许过老大夫的手艺,哪知道不到片刻,腰又再疼了起来,看来药力已过,明日要再叫店小二熬些药才行,不然这腰哪年哪月才会好,他可不想要再跟这庄湛多相,能早散还是早散的好啊
迷迷糊糊想着,眼皮早已合上,嘴里虽然还在喃语不断,但人早已往梦乡奔去,不消片刻,已是沉沉入眠。
半夜,正为棉被不够暖而辗转反侧的何歆突然觉得身后热了起来,往身后挪了挪身子,顿时将自己塞进了一个暖炉当中去,全身都暖和了起来,何歆为此笑弯了眉,摇摇头,人便朝美梦里钻。
只是没等到手的黄金藏起、满桌的佳肴入肚,就有一歹徒破门而入,看那眉目分明就是庄湛这个坏蛋,何歆正准备站起上前阻挡,只见庄湛冲到面前,扬手就是两个巴掌过,脸上一阵赤痛,眼前一黑,却是南柯一梦,醒来后脸上仍旧是隐隐作痛,这倒不是作梦了。
「你、你干什么打我?还有,你怎么在我床上了?」睡前分明看到庄湛跳上梁去的,怎么这时候却是躺在自己身边,还自己两巴掌?
捧着脸,何歆一脸委屈,更多的是不明所以与怒气。庄湛没有理会何歆的怒容,伸手拉过棉被往两个身上一盖:「噤声,有人要进来了。」
气氛顿时神秘了不少,从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形,何歆好奇心大起,他都没有听到动静呢,这庄湛怎么就知道了?难道庄湛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一想到陪伴在身边的武林高手,何歆觉得既紧张又刺激,直恨不得现在就让庄湛大展身手,让自己过过眼福。
「你兴奋什么?」两人挨得极近,何歆呼吸一变急促,庄湛立刻就感觉到了,厉声喝止了何歆的胡思乱想,庄湛甚至举手封住了何歆的鼻子,不让他呼吸声变重。
「干什么?」拚命挣扎,好不容易才透了口气,接着又重新被封住了嘴,何歆摇头晃脑,只想摆脱那只牢牢盖在他脸上的大手。
「别吵,人进来了。」话音刚落,何歆隔着薄薄的棉被也闻出味来了,一阵浓浓的代劣香味由外至内,慢慢地渗了进来。
「是迷香,假装睡着,知道吗?」还没等何歆嫌弃这香味,庄湛便贴近耳边说话了,暖暖的气息喷过来,差点让何歆跳了起来,他跟这庄稼汉还没熟到这程度吧
赶紧闭上眼,努力抚平呼吸,装睡是何歆的强项,小时候都是靠装睡哄过大人才能偷偷溜到外头玩,如今重温,依然不减当年。
只见棉被被人『呼』的一声翻开,何歆不由一僵,身体立刻被手臂拴进臂弯内,而暖意由背后传至心底,何歆不由重新放松了下来。
短短一x那的变化未引起贼人的注意,何歆只感觉到床头放着的细软不断被人翻弄,粗鲁的动作似乎并不怕床上人的醒来,随后又在屋里大肆搜查,似乎在找些什么东西。
听着衣服被撕扯的声音,听到桌椅被踢翻的声响,何歆心里不由怦怦直跳,只怕贼人不只偷东西,还要杀人灭口,脑袋不能控制的胡思乱想着,呼吸不由慢慢变重,手心直冒着汗,怕上天一个不开心,就要收了自己的小命回去,这可不是掉下悬崖的五五生机,而是完全死翘翘的难看了。
身体如此变化,自然被拥他进怀的人察觉,为何歆少爷难得的恐慌嗤笑却又在转念之间为这小孩感觉疼惜,毕竟之前才经历一生死之劫,人之所惧情有可原,自己就不要再吓唬他了。
想到此,便要出手解决进屋的贼人,只是手一动,何歆便察觉了,紧紧按住蠢蠢欲动的手掌,何歆直视庄湛双眼,嘴唇无声道:〔先等等,看他们找些什么?〕
诧异地挑眉,庄湛回以无声的询问:〔确定?〕
「嗯!」
就算再傻,此时何歆也知道在房间里翻找的两个人怕都不是庄湛的对手,见他神情从容,该是稳操胜算的赢家,自己心里也安定不少,还是先摸清为何陆续会有贼人靠近自己身边才是最重要的,摸清了,才好对付。
商人的头脑计算了一番,敲定最有利的方法,原本被吓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只静待时机一到,一举成拿,到时将危害自己的祸根一并铲除,自己也能安枕无忧。
庄湛低头看着将头埋进他怀里,嘴角掩不住得意微笑的小孩,手坏心的一掐,将那笑容压了回去,何歆原本挂在嘴边的笑因为吃痛而敛了起来,换成嘟嘴的抗议,那少年独有的天真逗乐了已经好久没开过玩笑的庄湛。
〔你干嘛掐我?〕苦主无声抗议着,一双因为痛意而湿润的双眸就像小时候捡的动物般可怜兮兮,庄湛不由更乐了,一时竟忘掉此刻的危险境,就要施展辣手摧动物的绝技来。
只是未待实施,身后不知何时停下的翻找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起何歆就从床上翻滚下地,同时脚上一踢,精准地踹开了贼人袭来的大刀,然后一跃而起,手起手落,在贼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已一人一点,将他们定在了原地。
手脚之利落可见平日经验丰富,毫不迟疑。还未等何歆反应过来,一切已尘埃落定。被庄湛从地上拉起时,何歆恍如梦中初醒,双目炯炯盯着面前的两个盗贼,一脸不怀好意。
灯亮,房间只见一片狼籍,庄湛弯下腰去慢慢收拾被撕毁的衣服及损坏的桌椅,一声不吭的沉默让何歆似乎看到了庄湛正在沉重地哀悼似乎又要不见了的银子,这样的大肆毁坏明日客栈不找他们赔偿才怪。
正这样想时,庄湛的手已经收拾到了被点住穴道的贼人身上,掏了一会便将贼人怀里的东西全都掏得干干净净,可是除了一些下等的迷药外,一点黄白之物都没有的结果让庄湛眉头皱得更了,何歆似乎能感受到庄湛正在低声咒骂那净会带来灾难的老天。
顿时一阵同仇敌忾,何歆不由扫扫快要亮起来的天色,就是这老天,老不让人有好日子过,这样又一夜过去了,他还没能睡上一个好觉呢!
心底腹诽,何歆嘴上却是严肃道:「庄湛,快审审这两人来头,看到底是谁派来谋害本少爷的?」
庄湛抬头望了何歆一眼,那一眼之复杂让何歆一时也无法解读,只是未等他开问,庄湛便动了起来,先是一人赏了一腿怎么看怎么有力的脚踢,将那两人踢得跪了下来,然后上前轮番一顿整治,还未等问话,便先给了两贼一个下马威,看得两贼疼得脸都白了,庄湛才收了手段,开始正式问话起来。
「你们是贼?」
这不是废话吗?不只两个贼,连何歆也不由在旁翻了一个白眼。
「你们是惯犯?」说这话时,何歆发誓,他似乎有看到庄湛原本小小的眼瞬间睁大了开来。
「」不知道庄湛所问何意,两个贼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实话,犹豫了半会,才点了点头。
「好,我没问题了.」庄湛似乎已经得到了很好的答案,满意地离开了两个贼的身旁,何歆不由一阵大叫:「笨蛋,我是让你审他们的来历,你问的是什么?」
「你爹请我来是保护你安全回到京城,并没有聘请我捉拿凶手。」回以理所当然的答案,庄湛不用回头,也能听到何歆粗喘的声音,看来大少爷被他气得不轻。
「你、你,好样的,那我聘请你好了吧」
「前金一千两只是订金,不管事成与否,都是不退的。」庄湛一本正经地说道,完全不介意何歆那涨红的脸开始转变为紫红。
「我、我、我签借条,你给我一并查清凶手是谁,等我回到京城再付给你。」何歆只觉得自己没被活活气死实在是自己大度,甚至他怀疑是不是贼人杀他不死,所以才另请高明要将他气死,不然为什么会遇上这么个庄湛,让自己在这路上受尽活罪。
「订金不能借,何少爷,你还是回到京城后再找人查凶手吧。」庄湛不甚感兴趣地回答,这查案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豪门里的恩怨,若无必要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
「你,有你这样的赏金人吗?有赏金也不接,你分明是怕了!」
「我是怕了。」一问一答,回答顺畅,似乎答案早在胸怀,这样的爽快简直要将何歆气昏,为免自己真的要被活活气死,何歆决定将满腔怒火撒到这两个贼人身上,若不是他们,现在他应该是睡着大觉,而不是站在这里活活被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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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们是受了谁指使要来加害于我,快说!」
一直看戏看得入迷的两贼完全没想到何歆居然就将目标指向自己,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似乎完全听不懂何歆在说些什么。
「我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害我的,若是不说,别怪我无情了!」何歆看到连两人也轻慢自己,怒气不由越发高涨,伸腿一踢,便狠狠地踢住了两人腹部,顿时痛得动弹不得的两人脸色苍白,就算是魂跑到了几里之外,这时也跑回来了。
「小的只是一般的贼,并没有受人指使啊」
「你哄谁?若你们只是一般的贼,会这样破坏房里的东西吗?分明是打算偷不到东西就杀人灭口,说不定你们只是制造混乱的环境,让人误以为贼人入室偷窃顺便行凶的假像,你们分明是直冲着我来的!」严厉的指控着,何歆即使原本只是逞口舌之快,却在看到两贼双双变脸后,脸色也为之一变。
「难不成我真猜中了!你们快说,到底是谁指使的,是大堂哥或是大表姐,还是」一时想不到还有谁要对自己不利,何歆索性闭口,省得家中丑事传千里。
「我们真的是惯窃,只是路过看少爷出手阔绰才动了歪心,实在是没人指使我们,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着银钱或许在二位身上,一时动了邪心,想着杀人夺财,小的罪该万死,可是请念在我们上有八十岁老母的份上,饶过我们这回吧,我们老母还等着我们拿钱回去治病,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
贼人们声泪俱下,若不是被点了穴,恐怕是又跪又求了,何歆来回巡望两人,也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来,这两人若真的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也算是一片孝心。
犹豫了一会,又望了望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庄湛,何歆眼中的犹豫之色被庄湛看在眼底,心底只觉好笑,毕竟是初生的雏儿,竟想放人了。
「何少爷,若是没有后面的指使者,便只是一般的贼人,这个时候,适合送官。」说完,庄湛已经手脚利落地将被撕毁的衣裳串成一条简易的绳索,将两个牢牢捆个结实了。
「送官,好吗?」有些同情地看着两个贼人,何歆想着,毕竟这两人也不算危害自己,只是误闯了进来,若真将这两人送官,会不会他家的亲人
才这样想,尚未有决策的何歆便看到庄湛拖着两个贼人就要定,他连忙跟上:「你要到哪?」
「衙门。」
「这么早?」
「已是清晨了,送到衙门去,刚好可以赶上衙差上工。若是你不怕店小二找你赔偿,你倒是可以待在房里等我回来。」庄湛笑笑,一手拖着一个贼,纵身一跃,已到了楼下院落。
何歆完全没想到这么一招,环看被毁得七零八乱的房间一眼,再想想若是被店小二及掌柜知道了这里的惨事,铁定会缠着自己要赔偿,自己还是跟着庄湛跑好了。
决定一下,也不管腰尚未康复,人就跨过栏杆,就想学庄湛往楼下跳,只是才一用力,腰部突然传来了阵骤痛,人便不是跳下去而是栽了下去。
「小心」
「啊!」失去重心的何歆不由叫了一声,只一声,人已被迎上来的庄湛抱住,轻飘飘地重新站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地推开拥着自己的怀抱,何歆小小地道了声谢,庄湛闻声,嘴边又是笑笑,然后一手扯着两个贼人率先朝客栈后门走去,看他驾轻就熟的模样,看来早已将整个客栈的构造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何歆紧紧跟随在后,为方才庄湛难得没有轻蔑的笑容,感觉一些温暖。
站在大街上,何歆还未从刚才的震憾中清楚过来,衙门无事少进向来是商人秉行的行规,何歆自十六岁开始踏足商场,至今也是一帆风顺,如今借此事一踏看似严肃的衙门,却让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望着刚刚得了一大张银票的庄湛,两个贼人一百两,这对平常的自己不过是费用度的轻微支出,却是两个贼的身价,该说是朝廷穷还是商人太富了呢?
从未如此庆幸自己生在商人之家,即使地位不够高尚,可是有钱使得鬼推磨,连鬼都能使,又何妨人事一脉,回头倒是要好好经营经营人脉才行。
心头千思万绪,慢慢整理归纳不久便得出了有利于自己以后行事的决策,何歆脚步不由轻快起来,原本一直睡不好而隐隐作痛的腰似乎也少了痛楚。
「何少爷在想些什么?」得了银两,就连一向脸无表情的庄稼汉也可亲了起来,何歆看着难得主动关心的庄湛,突然坏心眼一起,指了指旁边刚开门的商铺。
「我要买些新衣服。」
「也对,衣裳都破了,也该买些新的。」瞄瞄自己身上与何歆身上所穿的衣棠,庄湛非常庆幸将仅有的两套燕庄衣服穿在了身上,不然真被这两个贼撕破了,他可就不只卖一百两这样简单。想到能不用高额赔偿,庄湛心情甚好地指着一家平民旧衣铺:「来,到那边挑挑,看有些什么合身的衣裳尽管买。」
一南一北,两个人的指向再出现分歧,何歆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黑,望着那供穷人买衣的旧衣铺,手指颤抖,声音也颤抖:「我要去的是那家。」
一手指着绸缎庄,何歆绝不相让。
「那你是想再引出两个贼来偷你东西了?」庄湛一言正中红心,何歆气势顿时减弱,想到今早的惊险;想到自身的形象,一时两边开战,争战不休,居然让素来果断的他拿不定主意来,可就此顺了庄湛的心何歆又不乐意,顾望四周,映入眼里的一家当铺引起了他的注意,何歆顿时轻松了起来。
「那去那吧,也都是些旧衣。」手指一指当铺,何歆这不管庄湛说什么,便一马当先走了过去,来个先下手为强。
庄湛看着何歆折衷而选的当铺,心底不由轻赞小孩聪明,当铺的衣裳通常都是死当,没有人会赎回去,典的时候便宜卖的时候也不贵,而且质量都有相当,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暗暗赞许何歆的选择,庄湛也不废话,直接便跟了何歆前行,他倒是要看看在商场上叱咤一时的神算要如何跟当铺老板算这笔帐。
进了门,细心挑了几件质料相当好款式却普通的衣服,何歆给自己与庄湛各买了三件,然后便开始讨价还价了起来。
过了半晌,在掌柜惊叹少年如此清楚典时进价的同时,这六件衣服便被何歆用比典时梢高的价格买了回去,算算费,包括后来购买的两双新鞋及一些替换内衣,总共费不过二十两银子,对比于何歆刚开始一顿饭吃下五十两的壮举,庄湛可说是感满意了。
何歆看着站在身旁提着行李的庄湛,自己掉二十两银子,他居然一声不吭掏钱照付,这是转性了吗?
「怎么突然不嫌贵了?」何歆好奇问道。
「价格还算合理,总不能让做生意的人亏了。」庄湛的回答如此善解人意,何歆一时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道理,死死瞪着这时倒是体贴入微的庄稼汉,气闷的哼了一声,领头就走。
小孩又在气什么?完全不知道何歆方才是想看自己变脸的庄湛一脸摸不着头绪的表情,提着两袋行李紧随而行。
一回到客栈,还没踏入门坎,迎面就是一阵嚎哭声,何歆措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店小二抱住了大腿,那满脸鼻涕泪痕直往自己裤子抹去。
「客倌啊,幸好你们没跑,不然小二我只能上吊去了,呜呜呜」店小二顿了顿,便又接着哭,反正三人心知肚明为的是哪桩,倒也不用解释,省得烦心。
何歆冷眼看着庄湛大方地掏出十两银子,好声好气地劝了店小二站起来,说明这是赔偿及多加几天的住宿费用,然后又要了一桌早饭,这才打发了店小二离开。
「你今日倒是好心情。」费掉二十两不心疼,如今再掏十两也未见皱眉。
「好说,从何见得。」二人踱步回到客房里,早已焕然一新的房间倒是可见这客栈做事麻利,庄湛点点头,将行李放在新桌上,洗耳恭听。
「你今日出手颇为爽快。」抬颔意指了一下方才拿出十两哄走店小二的壮举,这房间的损失要真算起来,他也不是不知道价钱,五两银子是什么都能解决掉的了。
「买卖人情,对往后几天你我皆好,倒是这十两你误会了,这不是我出的钱,而是你欠的债,来,请签借条。」说完,庄湛便从怀里掏出早已写好的借条放在何歆面前,等着他签字。
「你!」
「事件因你挥霍而起,自然该由你肩负赔偿之责。该不会这十两银子何公子赔不起吧?」庄湛又是招牌的轻蔑笑容,看的何歆只觉这庄湛实在欠扁得厉害。
「哼!」拿起毛笔沾墨签之,看着庄湛珍而重之地将自己签写的借条一张张迭好重又放进怀里,何歆气得转头眼不见为净,反正早晚他定要这庄湛吃亏。
「好了,该是时辰敷药了。一会吃了早饭我请店小二将药重煎,你好好将腰伤治好,我们早日上路。」庄湛不提还罢,一提,何歆才感觉到腰间简直是赤赤的疼痛,先前注意力被分散了还不觉得,现在那是疼得眼泪直掉,说不出话来。
突然掉泪的模样吓住了向来大而化之的庄稼汉,急忙抱起何歆放倒在床上,脱下外衣掀起内衣一看,连庄湛也不由倒抽一口气来。
先前被他用手法止住的青瘀似乎有泛滥之嫌,半边背部青黑一片,青黑中又见鲜红,看来是敷药后原本自行愈合的旧疤都脱了皮来,可还没重新好上,便被扯开了伤口重新裂开,之前不知道还让他摔下了楼又行了一大段路,行血过多,背部如今是肿了起来,看来要放些瘀血才行了。
庄湛只看不语的严肃脸色吓坏了偷偷转头偷瞄他的何歆,一手紧紧抓住庄湛,此时也怪不得他一副行尊模样,只盼望伤势不如自己想象般严重。
「我要给你背上放血,不然你瘀血过多,不宜治疗。」
「放、放、放血?」何歆一时脑袋空白,放血,谁要放血,要放多少血,要怎么样放血
未等问出口,背上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庄湛拿着不知从哪冒出的匕首一刀沿着旧伤划下,顿时血如泉涌,鲜红带黑的血涌出了一些,便又停住了,庄湛见状,也顾不得何歆是否能承受,两手就着各瘀青按挤,慢慢将凝成血块的黑血挤出,那非人的疼痛让何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当场晕死,再也不知道庄湛要如何摧残自己了
悠悠醒转过来时,何歆发现自己脸部朝下,背部朝上,以着俯姿睡眠,难怪睡得不舒服,可是刚一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传了来,顿时止住他欲动的身体,这时才回想过来昏迷前的一切,何歆不由气极,勉强挤出力气,不顾大叫会扯动伤口,何歆嚎叫道:「庄湛、庄湛,你这个小人给我过来!」
发狠的叫唤声只换来店小二的殷勤上前:「客倌,您可是找您的同伴?」
「怎么是你在我房间?庄湛,我同伴呢?」未想到房间还有他人,何歆急忙想转身,却又是一阵疼痛。
「客倌小心,您背上的伤刚刚敷了药,要等药性渗透才能动呢,另一位客倌叫我进来就是让我看着您,别让您翻身动了伤口,这样更难好了。」
「那他呢,他跑去哪了?」该不会是行完凶后趁机跑了,这庄湛铁定不是老爹找来救自己的人,他是别人雇来折磨自己的人。
何歆咬着枕头边低声咒骂着,只等庄湛回来就要将他骂个臭头。
「庄爷刚去送大夫了。先前少爷可是吓坏我了,你是一身的血伏在床上,若不是庄爷替你止了血,大夫说你怕是活不成了呢。」
那是他砍的,他当然要替我止血,你懂个什么
听到别人还称赞元凶,何歆更是气堵:「那大夫说我什么?昨日他不是治得好好的吗?」
「这个少爷可别气啊!听庄爷跟大夫所谈,似乎是大夫先前开的药不太好,所以造成少爷瘀血满身,庄爷那是帮少爷放掉瘀血,重新洗了伤口,这庄爷与大夫合写了一张药方,听说有止血生肌良效,连大夫都称赞不已呢!我请了这么多回的大夫,唯独这回,老大夫是满脸羞愧而出的;庄爷的医术可真是厉害,少爷身边有庄爷这般厉害的人,其实不必冤枉钱,还要请大夫啊!」
想到庄湛出手的阔绰,只是请自己看顾少爷便又是十两纹银,那可是他要干一年才能存下的积蓄,店小二更是落足了嘴头,努力称赞起庄湛来。
「住嘴!你好好干你的事,没别的事不要烦我,退到一旁去!」
听到别人称赞庄湛,即使是庄湛救了自己一命,何歆也不觉得高兴,若不是他,自己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吗?他有满身的医术为何不一早使出来,硬是要自己受了这么多苦才肯出手相助,钱请大夫还要自己写借条,请了大夫结果还治错了自己,这样的乌龙事为什么会让自己碰上,这老天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想着这些天的遭遇,任凭何歆再坚强,这时也忍不住哽咽出声,死死将自己埋头在枕里,何歆眼泪无声滴落,除了双肩难抑的抖动外,旁人亦不可得知自己这样无能的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何歆才勉强抬头,枕上早已湿漉漉一片,
日上三竿的光芒让所有的懦弱无所遁形,何歆真恨不得自己就在山崖底下死了,也好过受这样的委屈。
长久的寂静过去,突然,房里一声叹气响起,那熟悉的语调让何歆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那人又回到这房间里了,那自己的丑态岂不是
未及多想,身体己被人温柔地翻转过来,软软地绸缎垫在了背上,然后身体便坐了起来,还没抬头看清庄湛的表情,一碗香喷喷的肉粥已出现眼前:「你现在身体不好,先喝些粥吧。」
伸手接过肉粥,随手一捞,全是肉末的粥底看起来料子十足,颇有在家吃的味道,何歆尝了一口,鲜甜的肉味让他再也忍不住地吞下第二口、第三口,直到肉粥见底,才回过神来。
只见庄湛一脸温柔地当了自己的椅靠,自己的背正靠在庄湛的怀里,难怪一点疼痛也无。如此想着时,已有些忘却了之前自己到底为什么如此哭泣,只是脸上的泪痕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抹去后,何歆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的丑态真的全落在庄湛的眼里了。
「不用伤心,过几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你的伤口好了,我们离开小镇回到京城,你能重新见到你的父母,也还会是那个叱咤商场的神算子,这些小事情只是苍天给你的磨练,你不是有背: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吗?」
明明是当初自己用来安慰自己的语句,如今由庄湛嘴里说出,却又是说不出的怪异,这让何歆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一脸认真不像揶揄的脸庞,暂时就收下这听上去更像嘲讽的安慰吧,这庄稼汉连安慰人也不会说好话,真是的,太笨了。
又是哭又是笑的模样映在庄湛眼底只得了一个傻字,只是终于让大少爷不伤心了,做肉堑的人也梢稍安了心,总不能留下一个以大欺小的罪名吧,虽然自己也是为了他好。
「大夫说你医术高明,你这人明明会医术干嘛不说?还累我受这么多苦头!」想到这,何歆仍忍不住兴师问罪起来,却完全没有想到之前自己的恶形恶状。
看着仍旧靠在他怀里,却一脸怪罪模样的小孩,庄湛不由怀疑,何歆是否有察觉到现在他仍旧在自己怀里啊,居然这么快少爷脾气又上来了,也不想想,他只要站起来,就能让这小少爷吃上大大的苦头。
彷佛猜到了庄湛心里所想,何歆一手抓住庄湛的衣袖,又将身体往里挪了挪,找到最适合的位置后便往后一靠,完全没有想过要从这暖暖的人肉椅子上下来,这让身为椅子的庄湛实在有些止不住要挥袖而起的冲动。
只是触到那伤痕累累的背部,看到即使假装轻松仍旧紧绷着的下颔那慢慢渗出的汗滴,庄湛妥协了,当椅子就当椅子,毕竟人家是雇主,这点面子总要给,就顺顺他的心吧
心软下来,庄湛也就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他不说可不代表何歆忘了,等待半晌仍旧不见庄湛回话,何歆便又恶形恶气问道:「你说,怎么会医术也不哼声,硬逼我冤枉钱?」
「那是因为我是被人称作庸医的大夫,而大少爷宝贵的腰不能托付给没有真材实料的大夫医治啊!你说对不,何少爷?」
「你、你是不是存心气我的!」才刚刚吞了一口闷气,原以为能暂时跟庄稼汉和平相,结果下一句又听到庄稼汉这样揶揄自己,他看来是跟自己有仇啊,连半点安慰也给自己。
「哼,没错,你就是庸医,若不是你技术太差,弄得我疼得要命,我会让你请大夫吗?如果真的是高明的大夫,又怎么会弄得我这样疼呢?」何歆一脸高傲,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爬下庄湛的怀抱。
看来小孩也知道自己强词夺理啊!看着何歆高傲中掩不住的心虚表情,庄湛也懒得跟他计较,伸手扶着何歆让他慢慢俯在床上,然后由怀里掏出新的借条,又拿了桌上的笔沾了墨过来放到何歆面前:「来,少爷,就算是庸医也是要付钱的,这的费一共是五十两银子,请签押。」
「你!」何歆拿着笔的手在颤抖,眼前一阵眼,好不容易才签下自己的名字,何歆忍无可忍地将借条丢置在地,这是耻辱,这简直是耻辱!
毫不介意那几乎被气到脸都青了的少爷,庄湛上前拾起借条,继续慎而重之地塞进怀里,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填写五十两实在是太轻了,依他的医术,旁人还请不动他呢,他可是连当椅子的钱都没算进去呢,这小孩真是不惜福
第四章
因为治病时所发生的种种,直到何歆背部完全伤好那一天,他仍没有跟庄湛说上一句话。因此得益不浅的店小二担当两人的传话筒,来来回回的传话让他得了不少何少爷签下借条借来的赏钱,虽然很奇怪两位爷的奇特行事风格,但也知道有钱人家的怪僻不是他们这些小人家能懂的。
收拾好行李,结算了房钱,将余下的零钱尽数打赏给这些天尽心尽力照顾他们的店小二,庄湛率先举步前行,一点也没有招呼何歆跟着的意向。
何歆见此,又是一阵咬牙切齿,虽然知道这些日子都是多亏庄湛的医治他的背才好得这么快,可是庄湛这态度实在让他吞不下气去,一个赌气,两个就赌了这么多天,到现在仍没能找到台阶走下去。
鼻里哼了一声,何歆埋头死跟,反正他的任务是带自己回家,我偏不信你就能丢下我不管!
想是如此想,脚步也未曾停下,出了县城,走上了官道,顶着烈日,一步一步朝京城前进。只是走了半天,何歆终于熬不住了。
「庄湛,你该不会连马车也不买一辆,打算就这样带着我定到京城去?」何歆难以置信,这要走到何年何月才会到目地的啊。
听到问话,庄湛看了看官道上刚疾驰而过的马车,露出了一个惯常的笑容:「若是你乘了马车,恐怕你这辈子也别想到京城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马车还会害我不成?」完全听不懂庄湛在说什么,何歆看着已经只剩下个影子的马车,悠然叹息,马车跑得多快,靠人走,哪年才能见爹娘。
「马车是不会害人,害人的永远只会是人而已。你若不信,晚些我带你看些东西!」庄湛看到何歆一脸不信,也不再多说什么,托了托身上背着的两包行李,又看了看顶在头上的太阳:「我们先走过这段,晚点我们就要转进小道里行走了。」
「哦?」一时好奇心大发,何歆点点头,便一步步地随着庄湛前行,到底为何不能乘坐马车,相信庄湛会给自己一个好理由,不然的话,自己可要大闹一场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又行了一大段路,直到日落西山了,才刚刚走出县城的地界,又重新来到了当初出现的山底前。
「这方向是京城的必经之道,之前我救了你往南行而不直接踏上京城的方向,那是有原因的。」领着何歆走进山里的小道,没有了大道的宽敞,小道上的道路崎岖不平,何歆走得万分艰难,一时也没了力气向庄湛抗议。
「什么原因?」
「明日,你便会知道了。今晚我们就在这歇一宿,明日再起程吧。」庄湛领先走到一空旷的地方,随手拔了些野草将地方铺平,又将枯枝收拾了一下,堆成火堆,很快就在夜幕下燃了起来。
何歆也是走累的了,现在有得歇息,哪还顾得了是好是坏,挑了舒服靠树的地一坐,人也跟着瘫了下来,足足走了一日,这即使是对精力正充沛的少年来说,也是吃苦的罪。
如果不是庄湛答应明天给他一个答案,他真要怀疑这是不是庄稼汉又要折磨他的把戏了。
伸手接过干粮和水,何歆静静啃着,有好环境时要求高质量的享受没错,只是在没环境时要同甘共苦,他何歆也还是能做得到的。
看着小孩乖乖听话,庄湛露出了没有嘲讽的笑容,看来这几天的赌气,还是让这小孩收敛了些少爷脾气,不然以后路上侍候起来,可有得他受罪了。
用过晚膳,又收拾了更多的柴薪来添加暖意,在越加旺盛的火堆旁,何歆慢慢缩起了肩膀蜷成一团,山风徐徐吹来的天地里,心底原来潜伏的东西似乎蠢蠢欲动起来,何歆紧紧抱住自己,努力抵抗着就要从黑暗里蹦出的恐惧,从被救起的那天起,他从没有跟别人谈起过的那一夜的经历,甚至连想,都被自己抗拒。
慢慢沉入到无边的黑暗远比那天自悬崖跌下还要让人心抽离,抓不住任何东西的恐慌,跌挂在树木粗干的疼痛似乎都回到了身上,何歆挣扎着,嘴边喊着虚无的神祗,祈求着不可能出现的救赎,直到脸蛋被重物重重打伤的痛楚将知觉唤醒,何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没有了腰间疼痛的相伴,夜晚突然变成了很难熬的时光。
「醒了?」不提何歆脸颊上印着自己重力击下的掌印,庄湛脸上难得地没有了轻蔑的神情,而挂上了重重的担忧,不是不知道他会发恶梦,却是首看到如此严重的梦魇。
何歆不理,擦了擦一头的汗水,在火堆旁果然热得厉害,睡多久就一头是汗。
「渴了喝些水,明天还要赶路,还是早点睡吧。」看到何歆不想多话的神情,庄湛也没有说什么,递过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清水,让何歆喝下,便又催促他赶紧睡觉,毕竟不能因为害怕恶梦而不睡觉吧。
「嗯!」
何歆听话躺下,只是这庄湛挪了挪身子,也将窝置在了他边上,他抬头看了坐在火堆旁的身影一下,奇异地没有发出抗议,在寂静的夜里,除了火堆不时发出的响声还能有一个人的呼吸声作伴,有时候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不再胡思乱想,何歆静静闭上眼睛,呼吸似有导引地慢慢与庄湛齐平,在一呼一吸间,温馨的黑暗降临自身,很快地,何歆便又沉睡了起来。
陪着何歆入睡,庄湛一边挑弄着火堆,边瞄着四周,离城相近的荒山野岭有毛贼不意外,只是前日前去偷看知县的乡记时才发现这毛贼出现的时间短了些,难道这何歆真是这么倒霉,就遇上这毛贼抢劫的第一?
而且这毛贼也不怕被官兵追缴,居然在路上设岗光明正大的抢劫,也称得上是碧龙朝开朝以来的趣事了,回头得跟师弟们商量商量,说不定不做农夫找个山头占地为王,这样赚钱比较容易!
打趣地想着,庄湛慢慢在何歆身旁倒下,方才他已经在方圆五里的地方都布下了铃铛示警,看来只要今晚没有野兽误闯,他也会有一个安静的睡眠。想了又想,庄湛又伸手点了何歆的睡穴,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小孩就该直睡到天明,没事别乱嚷嚷
一夜无梦到天明,何歆醒来时,发现天已大亮,乌儿雀鸣,露水满布,眼前一片青绿,与昨晚住下时完全不同的景致不由让何歆感叹一番,想不到荒郊外也有如此美景。
再看看身周,火堆已然熄灭,只是余热末散,尚有星火点点,火堆旁睡有一人,粗衣盖脸,呼吸均匀,仍旧一副熟睡姿态,这是前所未见的,何歆不由一阵气恼,这庄湛还说保护自己,结果睡得比自己还晚。
正要冲动叫醒庄湛,却在一动间发现自己手居然拉着庄湛衣角,难道自己一整晚都这样,所以庄湛一夜未眠伴自己入睡,难怪自己睡得如此安稳。
想到这,心里又是一阵感激,顿时对庄湛的厌恶降到零下,一时脑里交战,不知道叫不叫醒庄湛好。
只是未等他烦恼有答案,旁边人已一跃而起,拉下衣裳露出精神奕奕的脸,庄湛满意地摇摇头,果然点了小孩的穴后,两人都有一个好觉啊!
浑然不知何歆满心的感激,庄湛脚尖一挑,已将包袱拿在手上:「走,前面不远的三岔路上有一间茶摊,我们到那解决早点。」说完,就领前走去,只是没走上两步,人又倒了回来。
看着何歆脸上的五个指印,果然是细皮嫩肉的少爷,若是自家师兄弟被这样打了,第二天就能消肿,哪会像何歆这样,一脸赤红的指印,看得人心虚。
从怀里掏了颗丹药捏碎,庄湛拉过不明所以的何歆细心地布上了药,又扯了圈布条将何歆的脸包扎了起来,顿时原本的俊俏脸蛋只剩半边,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重伤病人似的,惨不忍睹。
「你干嘛这样对我的脸?怕我长得太英俊,你自卑吗?」被庄湛这样一番整治,何歆不明白地直问,这庄湛自从离了县城后就鬼鬼祟祟的,似乎在防些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好。来,我们从这边走。」庄湛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就领着何歆朝前走,何歆摸摸的确有些疼痛的脸,难道自己被什么毒虫咬了,所以需要这样包扎?心里这样想着,脚步也没有停下,两人很快就穿过了小道,来到一官道旁,远远一看,只要再前行一些,果然出现一个三岔路口,似乎有不少行路人正坐在那边用些茶点。
「你似乎对这附近很熟悉?你来过这好几了?」想到自己也来过这南方小镇几回,却从未留意到这有三岔路,也从未留意到这有茶摊,何歆不由望向庄湛,难道因为他对这里熟悉,所以爹亲找他救自己?
「我是首到这儿来。」庄湛跳下官道,指着遥遥奔来的马车,「待会,你看看这马车的下场,你便知道我怎么不买马车了。」
「哦?」何歆早已忘掉这事了,只是被庄湛提起,立刻又兴致勃勃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让庄湛不买马车,听他的口气,其实这人也想买马车吧,就算再蠢也该知道这京城的路千里之遥,走,哪能走得去。
这样想着,何歆也跳下了官道,朝着三岔路走去,只是没走上几步,突然就听见一声铜锣鸣响,从前面不远的小道上疾冲下来了一伙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这」似曾相识的情形顿时让何歆止不住颤抖来,恶梦就在面前上演,他甚至能背得出那些山贼所说的话,然后因为钱少而举刀杀死手无寸铁的旅人。
眼前似乎一片红光,何歆摇摇欲坠,就要承受不起这恶梦重演的冲击来。
庄湛没想到何歆突然如此脆弱,看到这里连忙伸出手扶住就要跌倒的身躯,贡献出身体让他依靠住,两人抱在一块,等待着何歆的回神。
「不怕,别怕,这没有杀人。他们只是找人罢了,别怕!」庄湛伸出两手紧紧抱住怀里颤抖的躯体,任由那过于用力的五指抓紧了胸前的衣服,那力度甚至穿透了衣裳到自己的肉里去了,但这时也不是叫痛的时候,赶紧安抚何歆要紧。
伸出手顺着那僵直的背部来回游动,发挥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庄湛轻声哄着怀里紧张的何歆,好不容易才将小孩安抚了下来。
「我、我有些怕」这时也顾不上面子,何歆死死抱住庄湛,不敢再朝前看一眼。
「不怕不怕,你想想,如今你这脸可是被包上的,我们也是粗布麻衣,怎么看就是亲戚的,不像富人出门,你不必怕,况且还有我在,不是吗?我可是赏金榜的高手,必定保你平安,不然,我的借条上哪找人还!」
被这样劝说,何歆终于忍不住『扑赫』一声笑了出来,这庄湛连哄个人也如此较真,实在可爱!
抬头看了一脸紧张为自己担忧的老实脸蛋,虽然黑黝黝的,原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如今却又觉得那老实兮兮的模样很是得人心,至少看着他紧皱的眉头,自己的心定了下来。果然这庄湛欺负起来特别有成就感。
「笑了?不怕了?那就松开我吧,不然我可被你抓得疼死了。」见何歆放松了下来,却仍旧窝在自己怀里不肯松开双手,庄湛立刻为自己申诉起来。
「不要,我脚软,走不动了。反正我包的像伤者,你就背我走过去吧。」何歆眼睛里满是笑意,就是要为难这个平常老是耍滑头的庄稼汉。
「我背人可是很贵的」
「再贵我也不怕,反正打借条。」何歆豪气说道,之前只是不服气、不顺心、不乐意,现在可不,他情愿钱、他乐意钱,反正这借条也欠下不少了,债多不愁。
「那一一百两?」庄湛一看何饮就知道这他是非要让自己背不可了,只是挣扎一下也好,他已经八百辈子没背过人了,那些小师弟长大后,他就只会督着他们练功,可没再宠着他们。
「没关系,借条拿来,我签!」不顾庄湛的一脸为难,何歆动手掏出庄湛怀里慎而重之藏着的借条,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在上面银钱位置上写下百两,又按了指印当章,然后重新塞回庄湛的怀里,一脸得意:「赶快,我签了,背我。」
庄湛无奈,只要扎好马步,摆出姿势:「你自己爬上来,自己扶好了。」
「好!」雀跃在奔至庄湛身后,何歆一跃跳上庄湛的背部,发现这背宽厚得就像软枕,靠在上面舒服极了,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容易攀在背上后,何歆一声欢呼:「行了,走吧。」说完还像鞭马似的,踢了庄湛一下。
这死小孩!屈于银票之下,庄湛一边咬牙切齿,一手提着两个大行李,再勉强背着后面的『大包袱』就朝着前面的官道上前进,前面那些抢贼们似乎已经完成了马车的检查,将钱财抢下后,都蹲在了路旁歇息,见一个庄稼汉背着一个男子走过,都不由望了一眼。
「小弟啊,你可要小心,别再摔下地了,前几天你在书塾里跟别人斗气打伤了脸,如今再摔伤了腿,哥哥我可是没钱给你找大夫的了。」庄湛背着何歆慢慢踱着过去,虽然背上背着一个人,手上提着两个包袱,但脚步仍旧矫健,走上几步,却见包袱一散,一大袋马铃薯给掉了下来,抢贼们看得目瞪口呆,何歆也看得目瞪口呆,这,这些该不会都是他们以后的干粮吧
「唉呀,干粮怎么都掉地上了,几位大哥,烦劳帮个忙,帮我拾起来行吗?」庄湛自娱自乐,唱戏唱个十足,浑然一副庄稼汉姿态,看得何歆又是一阵头晕眼,该不会这庄湛平常真是个庄稼汉吧
几个抢贼没有料到居然有人敢开声让他们捡东西,只是看了看实在是分不出手来,甚至弯不下腰来的庄湛,其中有一个好心的就上前拾起了马铃薯,塞进那看似满是马钤薯的大包袱里。
「谢谢,谢谢,小哥若是喜欢马钤薯,也可以取点回去吃,这马铃薯是自家种的,生闷或是熟炒都不错。」
这,这还给人介绍怎么样吃来了?何歆简直不敢直面那些抢贼,只要将头往庄湛头里猛塞。
「不用了,你们走吧,不然走到天黑,也没见着能落脚的地方。」看到庄湛似乎还想热情介绍,抢贼摇摇手,就赶了两人离开,两个乡下人,半点情势都不会看,眼前就有下一辆马车来了,没空理会他们。
「好,好,谢谢小哥。」勉强点头称谢,庄湛又提着两个包袱外加背上第二个『包袱』朝着茶摊走去,茶摊上已有一些好事者看着事情发展,此时见他过来,有几个都抢了出来,帮忙拿走包袱跟扶何歆下地,只一会,他们已身茶摊上,捧着热茶,咬着大包了。
「两位是从县城来的?」
「是的,刚从那出来,准备回老家。」庄湛塞了一个包子堵住何歆的嘴,死死堵住了他要发话的声音。
「唉呀,如今这条路真不平静啊,前些日子才发生血案,如今这抢贼都贼到光天白日来了,官府也不管管,这以后让人怎么活啊?」先前帮忙的人一番感叹,两眼巴巴地望着庄湛,似乎想得到认同。
庄湛望了望这好事者,又望t望仍旧在蹲守的抢贼,心底一阵冷笑。
他笑在心底,何歆却是笑在口里,总算将包子吞下的他有空说话了:「对啊,这抢贼真是凶,怎么你们就不报官呢?」
不报官还坐在这儿看热闹,果真是世风日下啊!
「唉呀,这位小哥的脸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吓人啊?」听到何歆不屑地搭话,好事者转头,便是看到一张被包了半边的脸,只余下半边精光点点的眼睛,一看下去,还真有点吓人的味道。
「小弟义气重,刚因为些小事跟私塾里的学生打了一架,打伤了脸,别介意。」庄湛突然成了一个老实的庄稼汉,笑得一脸的诚恳,话里则是一片的谦逊,何歆看看突然转性了的人,心底有些莫明的不安。
「小弟可吃饱了?」见何歆看着他,庄湛立刻热心地凑了过来,随手又是一个大馒头:「把这吃了,路上带的干粮不多,能吃饱时就吃饱啊!」
意思就是让他别说话!看懂了庄湛的眼神,何歆赌气地低下头死死咬着馒头,却是一声不吭了,看起来就像一个赌气的少年,几个围着他们坐着的途人都笑了,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用过早饭,喝过茶,看着庄湛满脸痛苦地由怀里掏出几纹钱递给茶博士,何歆连忙转过头去偷笑,若说之前是演戏的话,如今这庄湛的痛苦恐怕是真的了,每每掏钱,就算脸上没表情,眼底那抹痛苦还是逃不了自己的眼睛,这样的痛苦对自己而言,实在是痛快至极。
看到何歆那偷笑的嘴脸,庄湛装作不在意地一拍:「小弟,该起程了。」
重重的力道几乎是要将自己拍飞出去,何歆连忙抓住桌沿才没让自己往前冲去,这庄稼汉,居然使阴的,实在是太可恨了。
早前的感激温情全数丢弃,重新点燃的是要让这庄稼汉好看的恶毒气焰,何歆不知道第几对着上天誓愿,总有一天他定要给庄湛一个好看!
「好了,别磨蹭了,来,哥哥背你。」刚刚施完虐的人立刻又展现感人举动,弯下腰,等候着何歆上背,那活里活现的孝道哥哥立刻被四周人称赞,顿时更将何歆气上三分,这庄湛实在是
但有便宜不占实在不是何歆的本性,磨着牙,何歆一跳跃上庄湛的背,然后死死抓住他背后结实的背肉,他就不信庄湛不会疼,使些小孩子报复手段的动作却完全不觉得自己可耻的何大少爷得意洋洋地感觉着庄湛站起,然后拿起两个包袱,再向众人道别,然后一步步走上官道,心底那个痛快啊,直让原本苦脸顿时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第五章
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完全看不见茶摊了,庄湛才又重新拐进了小道里,将何歆放下。
「何少爷,险境过了,你可以从我背上下来了。」
「我不要,况且什么险境过了,除了抢贼外,哪还有什么险境?」何歆死死不肯自庄湛背上跳下,他就不信自己不下来,庄湛能耐他何。
「我们还要赶路,别磨蹭了,一会等追兵杀到就不好。」
「你哄我啊!明明风平浪静,哪来的追兵!」虽如此顶嘴,但何歆还是感觉到了庄湛话里的那一分真实,顺着庄湛爬下他的背,何歆任由庄湛牵着他走向丛林里,没走多远,只听得身旁的人一声哨响,不远一匹骏马竟踏草而来,看得何歆目瞪口呆。
「原来、原来你早有安排。」
「快上去吧,上马后,我再为你解释。」不让何歆诸多疑问得解,庄湛一个翻身就将何歆也带上了马,两腿一夹,骏马如脱弦的箭般疾奔而去,很快就踏进了另一条官道前行。
被夹在马与庄湛之间,若不是庄湛抱着自己,何歆还真怕自己被狂奔的马儿甩下去,往后靠着结实的胸膛,何歆过了一会才想起心底的问题,冒着风沙进嘴的危险,何歆拉拉庄湛的衣角将他的注意拖到自己身上:「我说,有什么危险让你突然变得这样厉害?」
不管是演戏,还是骑马,这些都不像平常的庄湛,平常的庄湛应该是吊着冷嘲的眼角,刁难自己,跟自己唱反调才对。
「抢贼你看出危险了,那茶摊你可看出危险?」风声吵耳,庄湛伏在了何歆耳边,软软的口气吹进了敏感的耳廓里,引起了何歆一阵颤抖。
「什么危险?」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才将异样抖去,何歆连忙集中精神听取庄湛的话。
「这抢贼跟你以前遇到的可有不同?」
「什、什么不同?」拒绝想起往事,何歆故作不解问道。
「别装傻,你知道的。他们这并没有杀人对不对?可是上他们连问也没问,就先举刀杀人的,是吧别瞒我、我看过他们的尸体,每一位皆是未及反抗已被杀害了。」
庄湛坚定的口气似乎看到了那天的场景,何歆模糊回想,那满天的红影下,到底有什么是真实的恐怕连他也不能肯定。
「他们要找的是你!客栈里的贼,道上的抢贼,茶摊上故作谈天的途人,都在找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这些事情?庄湛,你」何歆无法将后半句问出,莫名的,他不敢问庄湛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是爹亲找来救他的人吗?庄湛出现得如此巧合,他真的是又或者是
脑中千头万绪,随着马儿奔散,何歆感觉自己被拥进了温暖的怀里,靠在了结实的胸膛前,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远离了这个温暖的怀抱。
「我是你爹亲请来救你的人,会来得这么晚,一是你爹亲找到我时已经晚了;二是,江湖中有些事情我需要查证后,才能去救你。而这茶摊,是我第二回经过,同样的人坐在同样的位置之上,事隔十几日,这巧合得让人出奇,所以我不得不疑心他们。」
「那客栈里的贼?」
何歆如此问道时,似乎感觉到了庄湛在笑,那起伏的胸膛传来震动的频率,很像庄湛在笑。
「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坚持将贼送官?」
「为什么?」何歆用心听着,明明庄湛什么也没说明,可是只要听到他再重申自己是爹亲请来救他的人,心就踏实了,何歆也是一脸笑容,等待着庄湛的下文。
「我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性。不管到哪个地方,遇上贼,我总要抓一抓,然后送官。」
「然后领取赏钱?」何歆替庄湛将未了的字句说了下去,嘴边的那抹了解的笑容落在功力非凡的庄湛眼底,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庆幸现在何歆背对自己,看不到自己发红的脸色,又或是说,自己黑黝黝的脸色要想看出红来,也真不容易。
「也有这样的补助。只是抓贼多了,总会有捕快跟你过不去,毕竟一个人太强,总会让另一个人不顺眼。」
「那是因为你抢了他们的工钱。」何歆不由大笑,这庄湛看来常干抢人饭碗的事情。
「反正,日后我与认识的一个大官约定,以后凡是由我抓下的贼,首回的赏钱领少些,若是第二回让我抓住已被我送官府的贼,赏钱就加倍,若是第三回,第四回赏钱就按着数翻倍。」
「这生意也挺好赚的嘛!」
「重点不在这,重点在先前两个贼,并不像惯犯。但是官府却有他们的记录,还给了双倍的赏钱予我,也就是说官府跟这两个贼是一路的,我前日去探大牢时,这两个贼已经不在了。」
「从而见得?总不能说官府付了钱给你就是贼人一路啊,也有贼人拿钱赎身的事发生吧?」何歆不懂,他听不懂庄湛的弦外之音。
「这两个贼轻功很好,而轻功好的贼,官府一般很难抓到,但查官府的案录,他们至少被抓了两回。这样的感觉有些像冒名代替,也就是让你一但到官府查证,也是有名有目,让人怀疑不了他们的不轨企图。一般的贼入府偷东西都不会将衣服撕碎,但是他们找的东西八成是缝在了衣服上面,或是他们认为我们藏在了一些桌椅下,所以才这样大肆破坏,会有这样的认知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你身上没有他们要的东西。能有这样的认知,我看那位大夫也帮了不少的忙。」
「连大夫都」
「你掉下悬崖后爬上来不过三天,这三天他们必定去打点知府去了,毕竟发生血案,你那是案发现场,肯定有官兵把守才对,可是我到时官兵已经撤了,若不是你刚好爬上
来,我看第二天还是有人会爬到下面找你去。
只是我救你后只有两天悠闲日子过,第三天开始就有人不停踩点,可见他们已经下过崖,没发现你的尸体,便知道你还活着,通往京城的道上他们一直设了卡,没见有像你的人经过,那便是往回走了县城。
你跌下山崖怎么样说都该有点伤,找大夫再追踪人远比任何一种追踪方式有效。只是我将我们走的日子提前的两天,比大夫报出的康愈日子早些,他们自然也没这么防范,这才让我们转了空子,但只要两天后他们肯定察觉,然后就会派人追我们了。」
庄湛说得严肃,何歆也听得认真。他从未有想过自己的境如此之危险,也从没有想过庄湛竟背了这样的风险来救自己。
「我将你身上的傲气磨去些,这样作起戏来也容易。你现在这样的穿戴,旁人要指证你是个公子哥儿恐怕也需要些眼力才行。这匹马是千里神足,只要过了地界到了别的县城,相信我们会好过些,如今就先赶路吧。」
说完,也不待何歆想好,庄湛便又一夹马肚,再催马儿前行,一时风驰电挚,何歆只觉眼前景色往后跑去,朝前一片昏茫,只好紧紧抓住庄湛的衣裳,不敢放开。
奔了两天,饿时吃些干粮,日夜兼程总算到了别的地界,从南方奔到了碧龙朝的中央位置,距离闻名的江南水乡不足五天路程,何歆笑了,只要到了江南,再雇些马匹轮流替换,很快他就能到家了。
欢庆的爬下马,何歆来到已经着手铺地的庄湛身旁,自从说出险情后,庄湛就再没怎么说过话了,只一个劲地死奔,他在马背上还能歇一下,庄湛却是从早到晚睁着眼,不敢稍有偏离。
「庄湛,你累不累?」
没有回答,庄湛蹲在了刚刚堆好的火堆前,面无表情的点燃了火,然后双眼一闭,就朝铺好的草堆睡去,那瞬间熟睡的姿态足以证明他有多累了。
「看来真是累坏了。也是我都快受不了这腰酸背疼的」轻轻捶着腰,何歆拿出包袱里的马钤薯用树技挖了洞埋在了近火堆的土里闷着,直到阵阵的马铃薯香味传来,何歆才又重新挖了出来,洒上了点盐巴,就不顾热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几天几夜啃着干粮,现在有了热食,就算再简单,对何饮来说也是一道好吃到不行的菜肴,只是吃完了就要寻水源,这以前庄湛全包办的事,现在要落到自己头上,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样办才好。
瞄了瞄睡死了的庄湛,这个时候摇醒他,实在也是不仁道了些,还是自己来吧,自己也是个聪明人,这些小事总难不到自己的。
拿起盛水的壶子,何歆脱下外衣盖在庄湛身上,就算旁边有火堆,但郊外风大,别冷着的好。
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温柔,何歆慢慢摸出庄湛设出的范围,朝着隐隐有水声的地方奔去。不一会,果然看到了一条小溪出现在面前,何歆顿时欢呼了起来。
先洗了洗手跟脸,又将已经酸软的腿也放在溪里冰一下,直到人重新变回精神奕奕了,何歆才走到水的源头开始盛水,确定水满了,何歆连忙将塞子塞好,然后准备朝庄湛睡着的方向走去。
只是没走上两步,突然闻到一声暴喝:「淫贼休逃」
话声未落,一把明亮亮的宝剑就杀了过来,何歆吓得魂飞魄散,奸不容易才挤出一声尖叫:「救命啊」
还在睡梦中,便听到了何歆那不会认错的响亮叫声,庄湛甚感困扰了皱了皱眉,突然神经一抽,这才意识到何歆在喊什么
瞬间翻身掠步便朝着声源奔去,慌忙间全力施展,身形如流星般朝何歆扑去,只差那么一点点,那宝剑就要在何歆俊俏的脸上留下永远的伤痕了。
一个扑得快,一个收剑快,只一个错身,三方已经站在了小溪边上,虎视眈眈。
「庄兄,没想到是你?」来人先是惊讶大叫,然后又诧异相询:「这不是采贼鲁吗?」
「我哪里像采贼了?你这人有没有长眼睛啊!我在盛水你就一剑砍来,连问都不问,没见你这样草菅人命的。」何歆一肚子不高兴,原本想让庄湛好好休息休息,自己帮着做点事的,结果还是将庄湛吵醒了,真是失败。
「潘鸿飞?」这才由称呼上认出人来,庄湛看着这个特别容易跟人称兄道弟的潘大侠,眼睛一片平静无波:「若是我没有记错,这采贼上个月才刚被你抓了,而你的赏金榜位置也因此而大大跃进了。」
「那是上个月的案子,我现在接的是这个月的新案,那采贼刚刚在这附近犯了案,我遇上便要管管;结果追到这里,只看到小兄弟在,一时收势不及,误会这全是误会。」说完,潘鸿飞一揖到底,一身儒生装办的他在月光底下显得清俊英气,朗朗眉目让人心生好感,看起来的确像个急功好义之人。
庄湛不言,何歆可不会不语,他才是苦主呢!
「若是个个大侠都像你这样认错人,那世间上还能有人活着吗?眼光不好就学人家这样急功好义,免得误伤了好事,那是好心办坏事。」何歆自幼便是少爷,这训起人来的口气是一套一套,听得庄湛暗地发笑。
似乎没有想到会被这小少爷训斥,潘鸿飞一时也脸红耳赤,奸不容易才想到要转移话题:「庄兄会离开剑门,看来是一年一的任务到了。这小孩便是你的任务?」
「我才不是任务!」听到自己被人当物品似的看待,何歆又大声反驳了起来,若是潘鸿飞不说,这几天的他还真忘了自己是庄湛的任务了呢!
「他不是任务,是我堂弟!」意外地,庄湛居然为何歆开脱起来,何歆看着月光底下那朦胧欲睡的眼,虽然庄湛平常眼就不大,但这副模样,可见他真的很累,想到这,也无心跟潘鸿飞计较什么了,一手拉着庄湛就朝火堆那边走去。
「累就睡了,别管闲人。」
「庄兄累了?真是难得。这样好了,要不大家夭降轿以葑〉淖子去,也胜过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露宿郊野,既然是庄兄的堂弟,那小哥也不是外人了,就不知道意下如何?」
「你没看到庄湛连眼都睁不开了吗?不去,我们就在这儿睡了,你还是先请了吧,别在这里乱套交情了。」何歆觉得自己就是瞧不惯这书生模样的大侠,就凭他不看人就给一剑的侠义精神,自己就绝不会跟他做朋友。
「那这样好了,我也陪你们一块在这儿过夜,庄兄累了,就让他好好睡一觉,我来守夜好了,以补尝我过失,小兄弟意下如何。」
一边跟着何歆前行,潘鸿飞仍旧锲而不舍地介绍自己,似乎对庄湛很是有好感,硬是要黏一块去。
庄湛脚步蹒跚,好一会才走回了刚才睡着的地方,也没管两个人在嘀咕什么了,和衣一滚,又重新睡了过去,连何歆小声叫他起来吃马铃薯也没听见,何歆见他这样,也只得放弃,只是心里仍旧忍不住嘀咕,这武林高手也太弱了吧,怎么骑两天马就受不了?
「庄兄肯定是累坏了。我听这几日由南往北沿途都有些不明人物在埋伏,似乎要抓些什么人,却偏偏在一夜之间被人挑了窝,看来应该是庄兄做的了。若不是这样,我一时还真想不出这附近还有哪位高手有如此能耐!」
「啊?你是说,庄湛去杀人了?」 wrxt
可是自己没感觉到庄湛有离开过自己啊?难道自己在马背上也能熟睡?何歆一阵哑然,不知道是为庄湛的辛苦喊累,还是该为自己的迟钝喊打,一时千头万绪,只能归为轻抚庄湛头发的五指,慢慢地,一梳一梳,将那纠缠着的头发重新梳理整齐,梳理整齐了,也就不太像庄稼汉了。
「没,庄兄不喜欢杀人。他只是将人抓到沿途的官府去了,听说还领了不少的银子,听说他去的时候背上还背着个人呢!看来应该是小兄弟你吧,还未请教你的名字呢?庄兄是你堂兄,那你也该性庄了?」
眼前的潘鸿飞笑咪咪地问道,可是不知怎地,何歆就是很想给这笑脸一拳,那份厌恶并不亚于初见庄湛那轻蔑笑容时的愤恨,果然,物以类聚,什么人就有什么样的朋友,这个潘鸿飞就像初时的庄湛,让他怎么样看,怎么样不顺眼啊
特别不顺眼的是,他凭什么也学自己那样坐在庄湛边上,慢慢地掏出丝巾为庄湛擦脸,这娘娘腔的动作,他干嘛做得如此自然,做得如此熟练!
「庄小弟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呢?」潘鸿飞似乎没有看到何歆难看的脸色,继续追问了起来,而那手,也没停下地将庄湛的脸擦了一圈,雪白的纱巾黏上一层黑灰,而庄湛的脸也因此干净了不少。
「我叫歆。」
「小歆是吧你跟庄湛真的是堂兄弟的关系吗?」立刻升级为亲密叫喊,潘鸿飞两眼滚滚,都透着对何歆与庄湛关系的疑惑,「若是我没有记错,庄湛是个孤儿啊」
「他是个孤儿?」完全没有听过的事情在心中发酵,何歆忍着怒气,他并不是庄湛的什么人,自然不会知道他的身世,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庄兄虽是出身贫寒,可是寒梅傲立,一眼被剑门门主相中收为大弟子,自他出道之日起便可说是少有敌手,连我也只能跟庄兄打个平手呢。自从那日比试过后,我就一直想与庄兄结交。江湖上都知道他是个爱护师兄弟的好大哥,我也想被庄兄好好爱护呢!」
说到这时,那如何歆一样白皙的脸露出了一圈可疑的红晕,看得何歆上下左右地将庄湛打量透后又重新移回了目光到潘鸿飞身上:「也就是说,你想当他弟弟?一个庄稼汉,有这么好吗?」
他可不知道什么剑门不剑门的,庄湛就算武功再高,摆明就是一庄稼汉,这是旁人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
「呵呵,原来小歆知道庄兄的爱好就是种庄稼啊」
「他的爱好不是抓贼然后拿去官府领钱?」见潘鸿飞又要装熟,何歆连忙再丢话压下他,省得他老吹嘘自己有多了解庄湛。
「呵呵,这是庄兄的奇特风格,在下也好生佩服。」说到这,两人又将眼同时投放在仍旧熟睡的身影,浑然不知身边两个人已为他眼神交战几百回合的庄湛睡得正香,似乎一丝的警觉也没有。
「睡得像死猪一样,也不怕我会遇上贼人,真是的!」何歆狠狠捏了庄湛一把,稍作发泄,虽然眼前有这个潘鸿飞在,可哪个知道他是好是坏,这庄湛怎么样就这样安心丢下自己不管了。
「小歆放心,有我在,贼人是不敢靠近的。」听到何歆抱怨,潘鸿飞连忙应答,手上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折扇,一摇一摇的,故作潇洒。
「你有这么了不起吗?贼见你还要逃?」怎么也不信庄湛会比这只会摆姿态的公子哥弱,何歆为庄湛面子争了起来,一点也没有想到他干嘛要争这个。
「就凭我赏金榜上两年排行第三,天下无人不识的风流子潘鸿飞。」折扇一收,潘鸿飞突然敛笑而起,指着前方虚无的空地喊道:「是何方高人藏身于此,潘鸿飞有礼了。」
话说得有礼,人已如箭疾出,几步掠上了枝头,何歆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半点危
机,心里不由嗤笑潘鸿飞的做作,只是还没等准备已好的嘲讽话语出声,就看到黑夜间两条人影S上S下的打斗了起来,拳脚相交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犹为明显,看上来是相当厉害的打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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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武林争斗,何歆不由叹为观止,蹲在睡得像死猪般的庄湛一边观赏着,一边戳戳庄湛:「庄湛,人家打起来了,你才是收钱保护我的人啊,怎么就睡得这样死啊」
轻声的抱怨并没有吵醒庄湛,呼吸间安稳如山的男人在明灭的火影下显得有些阴霾,何歆伸手探探庄湛的额尖,似乎也没烧起来,那应该只是累坏了吧,反正有这个潘大侠在,暂时应该没危险才对。
才这样想着,何歆就发觉,在他注视潘大侠大战黑衣人的时候,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也陆陆续续来了几个黑衣人,围成了一圈朝他跟庄湛慢慢靠了过来,何歆不由大惊,还以为安稳呢,哪知道人家黄雀在后,这庄稼汉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心急起来,手也没省劲,用力捏着庄湛瘦瘦的脸颊一捏,越是紧张,那力度就越厉害,「快起来,快起来啦,笨庄湛!」
眼看敌人就要来到跟前,何歆终于放弃叫醒这睡猪,伸手拿起一截还燃着火的树枝,就要做困兽之斗。
远潘鸿飞似乎也发觉到这边危急了,远远地就叫了起来:「小歆别怕,潘大哥马上就来救你!」
那着急的声响听起来是有几分安慰,何歆这时也顾不上对这潘鸿飞莫名的厌恶,只盼着对方神勇,立刻就飞到跟前救自己,只是敌人手上的大刀已经近到能让他看清刀上的几圈银环,看来,这回自己是没救了。
一时间天下神佛都被何歆求光,却未见有什么神绩出现,咬着牙举起火枝,只能意图吓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歹徒,何歆双目含泪,决定从现在开始由庄湛的第十八袋祖宗开始骂起,骂到进黄泉也要在阎王面前告这失职的庄湛一状。
「你这样也太毒了吧」一如既往的凉薄声音在耳边响起,未等何歆想起声音是谁,手上的火枝已被人取走,而围上来的黑衣人也都停下了脚步,俩俩相视,似乎都对庄湛此时醒来有些意外,只是这一停顿,已是高手生死之分,庄湛手上火枝疾挑,不消片刻就逼退了几个黑衣人,看那身黑衣被火点燃逼得几个步步败退的狼狈模样,先前还在哭的何歆不由拍手笑了起来。
「哈哈,活该,居然敢打本少爷的主意。」
「好了,看看潘公子的胜负决出来没,若不是他挡住了最厉害的人物,我们未必能赢这么轻松。」
醒转过来的庄湛半点也没先前犯困的模样,何歆好奇地捏捏被自己捏肿的脸蛋:「你是不是不会疼啊?居然这样捏也醒不来?」
庄湛无言看了他造成他脸上红肿的罪魁一眼:「若是我不会疼,现在的你就要远赴黄泉,到阎罗殿告我的状去了。」
「你居然听到我讲的话,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啊?」一点也不为自己诅咒庄湛祖宗十八代而感觉羞愧,何歆脸上的笑,灿烂之极。
「从你手探我额上那刻起。」庄湛惯性又露出带点轻蔑的笑容,看得何歆满心的不爽,不管庄湛是什么武林高手,自己的救命恩人,伸手又是捏回同样的肿:「我让你装睡、装睡,吓我很有趣吗?」
「你没死,不是吗?」伸手自脸上拉下犯下暴行的手,庄湛转头望向了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对面看着他们嘻笑打闹的潘鸿飞拱手道:「谢谢潘公子援手相助。」
「好说好说,如今看来,是在下鲁莽了,庄兄根本不怕强敌来犯。」潘鸿飞拱手回礼,眼底来回于庄湛与何歆纠缠在一块的五指,那一闪而过透着寒气的眸光无人看见。
「你们两个谢来谢去完了没?」经过一阵惊吓早已筋疲力尽的何歆只想好好睡一觉,现在有两个高手保护他,他这一晚的觉怕是能睡得安稳又舒适了吧。
「小歆脾气不好啊?是不是累了,来,过来这里睡吧,这里暖和呢!」听到何歆不耐烦地发话,潘鸿飞连忙让出方才庄湛睡过的位置,就要招呼何歆过去睡。
何歆抬头看着庄湛,看他有什么反应,却见他嘴边高挂着惯性的笑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庄湛,你是保护我的人啊,怎么让潘公子一个人忙了?」看不过庄湛的无所谓,何歆一把拉过庄湛一同躺在地上:「刚刚有杀手来实在可怕,你要陪在我身边,直到我睡着啊!」
庄湛闻言,只是看着何歆自顾地盖衣熟睡,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抬头看看坐在了火堆另一旁的潘鸿飞,见他朝自己露出一个趣味的眼神也只能回以无奈,小孩子就是不能宠啊
火堆旁遥遥相对,庄湛与潘鸿飞各守在一旁,空旷的郊野外,只有何歆熟睡的搭呼声响,庄湛将折断的枯枝又丢了些进火堆,顿时为寂静的夜制造了些噪音出来。
「天快亮了。」听到噪音潘鸿飞抬头,看到的是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在高手的认知中,此时的防守才是最薄弱的,看到天亮时的放心,守了一夜的疲惫,整夜袭来的冰冷都是让人放松了警戒的情绪,但只要一疏忽,遇上的危险可是致命的。
庄湛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东方徐徐升起的太阳,静心所感受的四周并没有传来异样,或许今夜的危险就要过去了,待到天明,他们再快马加鞭进到县城里,一切就好办了许多。
心底分析着,庄湛突然感觉一丝气流波动,警惕地瞧过去,却已是晚了一步,大鹏展翅般的身影朝自己直扑过来,过于相近的距离根本没法让庄湛做出有效的防备,人便被狠狠地扑倒在了泥地上,双手刚想动作已被人紧锁在地,四肢被压得死死的,一时竟无法动弹半分。
「潘鸿飞,你在干什么?」意想不到的敌人,意想不到的攻击,庄湛在劣势,却面不改色,只是直视潘鸿飞的双眼带上了浓浓的防备。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个空隙,当然要找些甜头打赏打赏自己,对不对啊?庄兄?」话仍旧是尊敬,但语气却是变调的兴奋,庄湛看着这个两年来不断追着自己跑的男人,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身上有哪点吸引这位翩翩公子不顾姿态地追着他跑?若真如楼主所说,他魅力惊人,那简直就是比他一朝至富还来得惊人。
「你想找我打架?」
「当然不是,我想要的,呵止是切磋武艺这么简单?」
「那你想做些什么好让事情变得不简单?」庄湛面无惧色,看着潘鸿飞越来越靠近的脸孔,潘鸿飞到底对他有什么兴趣,或许今日谜底就要揭晓了。
潘鸿飞慢慢降下身子,直到与庄湛四目相对,这才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样能吓唬到你呢,看来你面无表情这绝技还少有人能破呢。」
「若是你想看我笑,这个也很容易。」说完扯了一个惯性的嘲讽笑容出来,庄湛暗暗提气准备反击,众人皆知,这潘公子友爱时对你是百般殷勤,等对你厌了,那可是血肉纷飞之景,他的亲善他的残酷,都是江湖上的一绝。
「你这样防备我,可是会让我很伤心的,庄兄。」因为靠得太近而让庄湛脸上的表情变了形,潘鸿飞似乎不太喜欢看到这样恐怖的表情,人又慢慢退了回去,只是双手双脚仍是压得死死的,不让庄湛有反击的机会。
「你可知道,我注视你多久了?」长长地,带着莫名悲情的叹息自潘鸿飞口中传出,若是看到潘鸿飞脸上表情的人,恐怕都会为那瞬间变得羞涩的甜美笑容倾倒,但庄湛不是平常人,他眼底一向只装着钱钱钱,长得不像钱的东西,向来入不了他的眼睛。
「我当然知道。从你登入赏金榜首开始,至今已经三年了吧。你都已经是赏金榜上的第三位了,干嘛还注意我这个第十名?」
就是这个让他不解,若是说以前潘鸿飞榜上无名说不定还有点愤恨一直排在第十名的自己,但现在他都名列前茅了,还想找他的手下败将较量?难道他不喜欢当第三名,只喜欢当第十名?
眼底一闪而过困惑,但庄湛并没有将脑中疑问释出,对于他来说,很多问题他都可以没有答案,那是因为,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
「你总是这样,除了楼主总是疏离着每一个人。你总以为保持你的第十名就没人注意到你,可惜你错估了这世上还有我这样的人自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是我的能力强,还是你的本领高?」
「你已经是第三名了。」庄湛陈述事实,这男人看来脑袋有点问题,都第三名了,还找第十名的比较,他不是应该去挑战第一名才对吗?
「那是在我接下无数案子,赚下无数银两后的结果。」
「那又怎样?」庄湛仍旧不解,他也是历尽辛苦才完成案子排在第十名的。
「不怎么样。我问你、你一年,接多少案子?」潘鸿飞笑得越加和蔼起来,俊脸上堆砌的笑容很容易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错觉,从皮相来说,潘鸿飞的确算得上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庄湛看着潘鸿飞魅惑众生的脸,心底只有一个疑问,看何歆小孩的模样长得也不差,不知道笑起来,是不是也如他这样俊俏,自己老是将他弄哭,实在是有些罪过。
「你不敢答是不是?一件,你每年只接一件工作,便可每年排在赏金榜的第十名。若是你再多接一件工作,那排名榜上的第一名,是否也该退让才行。」
「那倒不行,楼主要的抽成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我接下十件工作,恐怕也只能跟他平分。」老实回答着,庄湛认为他从没有看过比楼主更会赚钱的人了,对于楼主,他从没想过超越,只想在他身边多赚些零头就好。
「哼,若他不是楼主,硬是要分掉我们接案子的前金,你觉得他能排上第一名吗?不劳而获的人向来不会成为我的目标,你,庄湛!才是我要打败的人。」
「那不是还有第二名的西门帮主吗?你该找他才对。」庄湛继续为自己开脱,不是他不敢跟潘鸿飞较劲,而是比赛这样的东西,结果只有烦上加烦,现在有一个何歆要他操劳已经够了,他可不想再添上潘鸿飞这样的劲敌。
「西门帮主?」潘鸿飞慢慢地收起了力气,只让身子重重地压在庄湛身上,困住庄湛的举动,「你觉得我需要跟我大哥争这些吗?」
「啊?那你岂不是应该叫」
「佛曰不可说」一手掩住庄湛的嘴,潘鸿飞笑得姿意,「我知道你接下了天下首富的案子,要将他的独生子平安送回京城去,所以我也接下了今年第一桩的案子从你手上,抢走京城首富的儿子。」
「什么?」庄湛一听到潘鸿飞这句话,第一个反应便是朝向何歆,潘鸿飞见状,哈哈大笑。
「果然,他就是何家首富的儿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庄湛抓住这一刹那潘鸿飞所露出的空隙,双手一挣,双腿一踢,顿时力达千斤,为了摆脱这个疯子压在身上,庄湛可说是不遗余力了。
突然的重击让潘鸿飞一愣,虽然很快就做出反扑,但已晚了一步,庄湛将上身抽出,让潘鸿飞反扑的力度只能紧紧抱住庄湛的下半身,一时间两人竟如小孩子打架般滚斗了起来。
两个在泥土地里滚来滚动的左拳右踢,一个为挣脱,一个在试庄湛功力,可说都是全神贯注分不了别的心思出来,直到耳边一声惊讶大喊,两人才双双顿住,一个趁机抽身,另一个也站起来拍拍身下沾上的泥污。
「你们俩个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太不堪了!」大喊的声音近似尖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看到两个大人打架的何歆双眼发红,一脸愤慨,那冲冠一怒的形态似乎眼前两个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他瞬间能变成红脸关公。
「打架有什么不堪的,小孩子别胡思乱想。」完全没有发觉先前自个跟潘鸿飞的姿势确实有些不雅,庄湛只觉何歆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些,不过刚好,救了他也救了自己。「小歆,干嘛这样生气呢?是潘大哥让你生气了?」到底比庄湛多了点风流历史,潘鸿飞转目一想,已大概知道何歆醒来时,自己跟庄湛会是怎么的一副模样,看起来的确有点像郊外野合的姿势,若是被潘鸿飞熟悉的人看到了,定然会说自己的品味何时降到如此低下,虽然男子相恋的风气早已吹遍整个碧龙朝,历代圣上也默许男子亦可成亲拜堂成就姻缘,但依自己的才貌,要真选了这个一身庄稼汉泥味的庄湛,恐怕大哥会先拿刀砍了自己吧,才子佳人是佳话,才子农汉可就是蠢话了。
潘鸿飞自信地重新摇扇摆出惯用的潇洒姿态,自个风华难掩盖,只一晚上,小歆也对自己另眼相看,看来要拐小歆指日可待了。
「是生气,一觉醒来看到两个男人在野外苟合,实在是一大打击。」瞪了故作姿态的潘鸿飞一眼,然后怒气直指庄湛:「你到底还要不要护送我回京?路上让我过得如此不舒坦也就罢了,如今还、还」
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指责庄湛什么,就是那憋在心底的一股怒气直冒上来,直恨不得扑到这个不负责任的庄稼汉身上狠狠地咬几口,可能这样方才能解掉心底的闷气。被瞬间变得如狼般狠毒的眼光吓住,庄湛还足首回看到何歆变身,不由铙有兴趣地等着看这爱哭的小孩能狠到何种模样?见庄湛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就算知道庄湛平常就是这副死模样,但现在何歆硬是吞不下这口气来,奔上前,在两个人四只眼睛的注视下,何歆抬高庄湛没有防备的手臂,然后重重咬下,顿时口腔一片血腥,这才让已经气疯了的何歆清醒了过来。连忙退后一步,然后看着被自己咬伤的伤口,伤口附近的衣裳开始慢慢渗血,看来这一口咬得非常之。
「我我我一时」就算平常想怎么报复庄湛,何歆也从未想过会有如此血腥的场面,况且庄湛还没送自己回家呢,自己就这样发疯,庄湛会不会就这样丢下自己不管,一时间满脑子都是庄湛转身离去的景象,何欧不由吓得又红了眼睛起来。「你发疯时还真是狠,不过怎么又哭了呢?何少爷、何少爷?」原本还有些感叹小孩发狠时果然是够狠的,但是转眼,伤他的小孩又一脸欲泣地看着自己,眼看还要掉下眼泪了,庄湛不由又手足无措起来。
一手揽过何歆,然后慢慢与潘鸿飞拉开距离,庄湛一边低声哄着何歆,一边偷偷注意潘鸿飞,见他一脸有趣地看着自己这边的情况,突然念念有语的嘴里进出一声哨响,庄湛不等何歆有所反应,已一手抄起他,一手提着两个行李,施展出千里追踪的绝妙轻功,转眼就奔向离这块休憩之地不远的草丛。
原本还在看庄湛哄小孩觉得挺有趣的潘鸿飞没想到庄湛说跑就跑,呆了一下再直追已是晚了一步,他的轻功原本就有所不及,如今起步一晚,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湛飞掠上万里挑一的好马从自己目光中逃去,这个庄湛做事从来都不依常理,果然跟他对诀,会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潘鸿飞笑咪咪地看着庄湛逃走的方向,逃得了这时,你逃不过下回啊,庄湛,我真正的目的还没对你说呢!
「我们为什么要逃?」但凡是有眼睛的,都知道现在自己的境就是在逃,何歆一时也忘了咬伤庄湛的事情,那潘鸿飞不是庄湛的情人吗?怎么突然就丢下他了。「听着,以后不要跟潘鸿飞有任何接触,他是接下任务来抓你的。」庄湛用没有受伤的手拉着缰绳赶着马朝前奔去,休憩之后的马已是体力充沛,一时攀山过岭,很快地就来到了前面的大城镇中。
「我们不是要在这里休息吗?至少先把你的手治一下吧!」看着横在眼前那片已被吹干的血迹,何歆到现在还清楚记得牙齿咬进庄湛肉里时的滋味。
「潘鸿飞这人狡猾得要命,他出现在附近,摆明附近的城镇皆受他控制,我们要再到远一点的城镇上去,这才能休息。」
「他有这么厉害吗?他也不过是一个人吧你们接任务难道还有一堆跟班?」就算一个人再厉害也无法控制城镇吧?「‘有钱能使鬼推磨’相信你我皆知。」
「那岂不是说他很有钱?也对,他都排到赏金榜上第三名了。那你排多少名,我还不知道你排在第几呢?爹亲能请你来救我,肯定是因为你排名很高办事牢靠对不对?你是第几,他追着你跑,你至少也有第二名吧,对不对?」何歆一时兴奋莫名,赏金榜上两大高手自己都见过啊,虽然一个长得像庄稼汉,一个是自命潇洒的风流子。「我排第十。」看到怀里小孩的兴奋模样,庄湛很好心地泼他冷水,不知道为何,原本在他眼里还算高大的何歆一天比一天还要小,到现在,恐怕只得稚龄之姿,遇上事情就是爱哭的小鬼,偏偏自己的死穴就在这。
「你、你、你排」将指头数了一遍又一遍,何歆举高十指,一脸质疑。
「确实是第十,你没有数错,也没有听错!」庄湛好笑地拉下何歆惊讶举高的十指,有必要如此惊讶吗?
「难怪你爱钱,若是我没记错,第三跟第十,差距是蛮高的。那他干嘛死追着你不放?」何歆看着庄湛,在阳光底下,黑黝的皮肤能闪出光亮来,虽说以大多数人的审美眼光来说,庄湛这老实头的模样并不讨人喜欢,但若是有些异常癖好的人,说不定
想罢,眼前又出现了先前潘鸿飞死死抱住庄湛下半身的举动,咳,他并不是说对人有偏见,而实在是这潘鸿飞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之前就觉得他可厌了,现在还听说是派来抓自己的人,更更可恶了!
「你对潘鸿飞很在意?」看到何歆念念有词,翻来覆去皆是潘鸿飞,庄湛不由低下头,想听清何歆在说些什么。
「是有些。」看到庄湛故意低下头偷听自己说什么,何歆立刻闭起了嘴,这不礼貌的诅咒怎么能随便让人听去,现在风大马急,庄湛想偷听,没门。
「这个,个人喜好我不予评价,不过潘鸿飞是个公子」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何饮瞪了庄湛一眼,平常不是个闷葫芦吗?怎么遇上潘鸿飞就这样多话了.
「他长得不错,就是」心理有些问题。庄湛看到何歆听到他说潘鸿飞是公子时那捍卫劲顿时止了往下的声音,他只答应何家将何歆安全地送回去,至于他儿子的心要不要也跟回去,倒不在他管的范围。
「就是什么?思?」何歆奇怪庄湛那没了半截的声音,平常不是很喜欢冷嘲热讽的吗?怎么遇上潘鸿飞就转了性,连说话也吞吞吐吐了?
「没什么,我们赶前面的市集吧。已经日落西山了,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那,你抓紧我、我要加速了。」庄湛不再多说,双腿一夹马肚,再催促已撒开四足的千里马加快速度,顿时何歆有了腾云驾雾之感,整个人犹如腾空般朝前飞去。
第七章
「这匹马真是好马!」被庄湛扶下鞍时,何歆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紧紧抓住庄湛的衣袖,何歆一手恋恋不舍地摸着正安静等候他们自马背上下来的黄马。
「的确是好马,有生以来,我得最厉害的一笔钱就是在它身上了。」庄湛有荣与共,当年他慧眼相识,投下所有的积蓄将它带回门里时还被人笑了一顿,待到日后自己将马养骠,人人皆说他奸眼光,而这马确实也帮他不少忙,为他不少任务做出了贡献。
看着庄湛露出一副心有戚戚然的表情,何歆就想大笑,这人果然只有谈到钱,脸上那无所谓的表情才会有所变化,只不过若是说穿了这点,说不定以后庄湛就真的变成了脸无表情的怪人,为了庄湛着想,何歆决定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大笑一场好了,那副奸像是马爹爹似的傻表情,真是可笑至极。
浑然不知何歆此时身上的颤抖仍是因为忍笑而致,庄湛只以为他已累得站不住了,连忙扶着他走过了门槛,走进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客栈。
这里没有上房只有通铺,交上几个铜板就可以有一张床板提供休息,以往何歆只知道出门有客栈在家有软床,从来都不晓得,没钱住上房的人们又会住在哪,如今何歆可算是有体会了。
又交了几个铜板,换来客栈掌柜的通融,庄湛与何歆借了掌柜粗建的澡房,打了两桶热水,将被风吹得半麻的身子弄热,这才感觉元气慢慢恢复了起来,这时的何歆才有了更大的闲情来探问眼前庄湛的平常人生。
「这些省钱的地方你常来吗?看起来相当熟悉。」难得庄湛如此殷勤,还帮他擦了背,虽说是怕风灌进了未好的腰部所以要驱风,何歆还是相当戚激,回想当日,两人势不两立互不相让的情景,短短数日,两个人可说都有所长进。
一边帮大少爷擦着背,庄湛一边又浇了勺热水,浑然不知小孩的身上已经被烫得一身通红,手还不断的揉揉揉:「这些地方好,别人要找你,可没这么容易。能到这的,常常有一半都不是良民。」
「啊?」也就是说身边就藏着穷凶极恶的大坏蛋?原本还准备为自己被虐待而抗议,如今听到有趣的,何歆立刻怒气全消了,「那现在跟我们住一块的,有哪些不是良民啊?」
「少爷看起来很兴奋?」听到身边有凶恶之徒出现,何歆居然不是惊讶而惊喜,庄湛不得不怀疑这少爷神经是不是有问题?
「这当然,在家里哪可能看到皇榜里的匪徒,快说快说,你有看到哪个恶人了?是躺在最里面的那个病鬼?还是坐在房里死抱住包袱不放的书生?」
「停停停,你怎么往这些人瞧去了?」庄湛赶忙叫停,先是静心听了听四周动静,然后才朝着何歆发问:「你怎么看出他们不对劲的?」
「啊?他们真有古怪?我就说我眼光独特了。」何歆没想到自己瞎说也能说中,立马开心地几乎要弹出水桶,自己果然也有神捕的眼光。
「病鬼是江湖人有名的毒大夫,心情好时送你一颗毒药,心情不好时,送你十颗毒药,收钱买命作奸犯科不少人都借用了他的药物,在某个程度上说,他也是满身罪孽。」「那捕快为什么不抓他?」
「能抓,也得要囚得住啊!我看他,八成是又越狱了。」想到这,庄湛不由冷冷一笑,这衙门的装置实在可笑,从没有一个能拦得下武林高手的。
「庄湛,你又这样笑了。你每这样笑,我都觉得你非常欠扁。」何歆伸出手在庄湛脸上胡乱抓了一把,将那冷笑顺利铲掉后,便还以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你长得已经不帅了,若是像平常那样笑,怕是你一辈子都讨不着老婆。看着我,学我,这样笑我这个笑容可是百战百胜,从没有人能在我笑容底下不神魂颠倒的。」
说完得意洋洋地咧开两齿,又赠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原本只是七八分俊俏的脸搭配上灿烂又甜蜜的笑容顿时魅力十足,像是刚初生的小孩展现出热力十足的亲和力,最能击中每人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就连庄湛,也不由得跟着他,回了一个淡淡微笑。
「怎么只会这样抿嘴笑,要大声地笑出来,这才叫快乐啊!」何歆得意地摇头晃脑,每每他露出这样耀目的微笑,其实就是他要在商场上狠狠宰人的时候,如今免费赠送了好几个庄湛,也算对得住他了,若是论钱,他一个笑容也能值回不少票价的。
「好了,别再笑了,再笑下去,先别说儿也会给你笑凋了,连人也给你吓跑了。」说着,将少爷由水桶里提出,擦干水滴服侍他穿上衣服,庄湛可说完全变身成何歆的贴身佣人了,何歆享受着这样的服务,自然也明白,要付出相当的酬劳。
不等庄湛提醒,他已经乖乖地由庄湛怀里抽出借条,然后咬破手指,又是填了一个百两,再押了一个指印下去:「喏,看这百银你要用到什么时候,省得我每十几两、十几两地跟你借了。」
说这话时,何歆少爷满身的富态是掩也掩不住,那完全视钱无物的态度让庄湛又变回了无表情的面容来,接下借条小心塞回怀中,然后领头就朝两人今晚要住的通铺大房走去,其姿势之端正,神情之严肃,是何歆生平首见,何歆不由感觉寒颤了起来,一时间竞不知道要不要跟着庄湛一同走进去为好。
下一刻,何歆很庆聿自己那奇妙的感觉,只一刹那,通铺房里就打了起来,拳脚呼呼风声直冲进何歆耳里,就算没打过架,最近也见识了不少险境,何歆很清楚,此刻,庄湛正在跟里面的‘不是良民’打了起来。
耳边传来摔破东西的声响,撕烂布料的声响,拳风扫到墙壁的声响,以及人类被狠狠踩中心口的叫喊。
由不熟悉的音频可知,这场起来得莫明其妙的斗争已经结束,赢方是至今仍旧无敌的庄稼汉。
何歆兴奋奔进,果然看到了打斗的现场真是一片狼籍。而刚刚被庄湛称为非良民的两位正一脚一个被庄湛狠狠踩在脚下,庄湛看他们的眼睛,红中带亮,似乎他现在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金。
「你说,我遇上你们多少遍了?」庄湛看到何歆进来,招了招手让他走到跟前,指住那个病鬼说道:「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就是江湖上人称毒夫子的江苏,而这位看去文质斌斌道貌岸然的书生就是江湖上最出名的神偷亮晶晶。」
「啊,少爷,幸会幸会,小生在下有礼了。」
「小子,让这庄稼汉把我放了,我转头给你配些世上仅有的毒药,到时你想害谁就害谁,完全是药到人除。」看到一个陌生的孩子走了进来,身不由己躺在地上的两人连忙各自表态,争取援军。
何歆听到他们朝自己搭讪,自己双眼发亮,脑子开动看能不能自两人身上挖些好来,神偷跟毒夫子啊,总是能派上用场的人。
「别想帮他们开脱,他们已第四回脱离监牢,简称越狱。你窝藏他们,罪加一等。」见何歆摆明动心的模样,庄湛冷冷警告。
「你抓他们也是送回衙门领赏去。倒不如我买下来,同样给赏钱你好了。你就放了他们吧,看他们多可怜。」
见何歆为他们求情,两人连忙死死点头,依着何歆所言扮出可怜相貌来。
「你已经是在逃之身了。若是潘鸿飞今晚追上我们,明天说不定就是我们的死忌。」
「啊你们在躲潘鸿飞,我们可以帮你挡住他,真的,帮你挡住他,只要你放过我们,别送我们回监牢就可以了。」一听到自己可贡献用,两人都纷纷表态,一副诚恳模样。
庄湛闻言不语,何歆见事有转机,立刻对两个躺在地上的人大打眼色,地上两人都成人精了,哪会看不出庄湛有所迟疑,立刻更是不断推销起自己来,庄湛来回看着他们,好一会才道:「江苏,你对我承诺过再也不逃,也承诺了三回,你说我要怎么相信你呢?亮晶晶,你是神偷可不是打斗的高手,你说你要怎么帮我呢?」
「这个要不,我服下毒药,若是有违背承诺,我就肠穿肚烂而死,这样可以了吧」
「我虽然武功不太高,可是我对收集情报一流啊,放过我、我可以将潘鸿飞落脚何的情报飞鸽传书给你,让你好早日作好准备。」
「这可是你们说的。」庄湛不喜不怒,自怀里掏了一个瓶子出来倒出一颗药丸:「这是唐门秘制的傀儡丸,吞下它,当你背叛你今日所许下的诺时,你会知道什么是傀儡的滋味;至于你,亮晶品」
「不用,我不用这个了吧。这样好了,这是我最爱的宝剑,就算多少人逼着我交出去,我也没交,如今,我给你当抵押了。」说完亮晶晶指了指床位下,看来他的东西藏在那了。
庄湛见状先是逼毒夫子吞下了毒药,然后才放亮晶晶去取剑,只见他俯在床底下摸了一会,果然掏出了一样用白布捆着的剑状物出来。
何欧有宝贝当然不会放过看的机会,欢呼一声,不顾庄湛的阻拦就奔到了亮晶晶的面前,只等着宝贝出炉时的惊喜。
虽然眼前这两个人非是善类,可是比起潘鸿飞已经顺眼很多,所以他愿意开声救他们一命。当然,这时的他并不知道此举为他日后赢得了多少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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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何歆这样,庄湛也只好与毒夫子分别坐下,只见白布慢慢地拆了下来,而剑身慢慢露出,通体的红艳可见此剑非同一般,庄湛就算平常用的是拳头,这时也不由有些神迷了。
待到布条尽褪,红剑显出,一看就知道是绝世奸剑:剑鞘通红透光,上面隐隐还有龙形,再往上瞧剑穗,只一眼何歆就知道那块镶在剑穗上的宝玉价值连城,就连剑穗旁镶着的铃铛,也是五彩斑斓,不像凡间之物。
「这把剑,是我从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偷出来的。那个地方无数珍宝价值连城,可是一眼,我就相中了这把剑,这把剑就像有魔力似的,让我对所有的一切都失了兴趣,每天只想抽出它,抽出它的剑身,感觉那冰冷的剑锋。」说这话时,亮晶晶连眼都透着红光,看上去,真像为这把剑着了迷。
「这把是上古的神剑血啸狂铃。」说这话的人,不是偷剑握剑的人,而是一直看着这把剑面世而神魂颠倒的人,何歆、毒夫子、亮晶晶同时看向这个伸手取过血剑细细擦拭着剑销上龙纹的男子,似乎都有些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何歆勉强回神:「我说庄湛,若是你是一代大侠风范,或是风姿潇洒的少侠,我都会觉得你握这剑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你」一副庄稼汉模样,那表情那神态,活脱脱就像在磨镰刀,样子实在有些不雅。」
庄湛抬头,然后伸剑指住了亮晶晶,脸上一片严肃:「这剑,该埋藏在雪山之颠,你爬上去了?你怎么知道那地方的?」
「我、我没在雪山找到这剑啊!我、我是从一个地下宝库里偷到的,那宝库里有说不清的珠宝啊!这剑只是其中之一。」亮晶晶被剑身透出的杀气吓住了,赶紧撒手摇头,以表示自己的无辜。
庄湛冷哼了一声,拿过白布慢慢为血剑捆上,然后道:「你应该庆幸,你拔不开它,不然,这剑是有灵性的,它一出鞘就要饮人血,到时我看你流尽身上的血还不够给这剑喝。」
闻言亮晶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几个练武人都能感觉到这剑的邪气,就连不拿武器的毒夫子也敛了声响,省得惊了这剑的灵性。
只有何歆不怕,他并不觉得这剑可怕,他只觉得这剑眼熟,可是要说在哪见过,实在也说不上,难道以前老祖宗卖古玩宝石时曾经有卖过这东西,所以在看古往经商记录时有记录过?
「这剑挺漂亮的,若是典当,恐怕也要百万两才能吃得下了。」从商人眼光看,这没错,但从武人眼光看,何歆这句话实在出现得诡异了些,幸好现场还有个终生目标是钱的庄湛,顿时与他产生共鸣了。
「也对,这剑价值连城,真穷的时候也能将它当了,不愁吃⒉槐ァ!顾低辏剑被没收了,被庄湛插在自己的腰上,当着亮晶晶的面,成了庄湛的物了。
亮晶晶欲言又止,想阻止,方才便已经说了这剑当人质,奸不容易停了半晌,他才想到要说些什么了:「若是你们真要当,请通知我,让我拿银票赎它啊!」
第二天早上,因为有三个武林人在而睡得很香的何歆起床了,看着已经空着的三个床铺,有时候何歆真怀疑,是不是武林人是不用睡觉的。
跑到店堂,就看见三个人吃饱喝醉地瘫在桌上,只有庄湛最正常,只是梢稍伏在桌面,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感觉。
「庄湛,你不舒服吗?」被庄湛狠狠刮过一身,如今只觉浑身是劲,昨天那麻掉半边身子的日子已经过去,何歆生龙活虎地奔到三个人眼前。
「我看,是这血剑吸人精血,才短短一天,庄兄就颓废不已了。」看到小少爷奔过来,难得对人和颜悦色的毒夫子拉过何歆,就往他手上塞了些药物,闻起来神清气爽,何歆立刻判断,这是好物。
「怎么给我这个了?要给庄湛用的吗?」
「是给你用的,这客栈我们可能要待两天,这几天我精力耗损太多,昨晚又打了一架,所以今日要好好地补个眠。」庄湛病怏怏地开了声,何歆一眼看过去,真的吓了一跳,怎么才一晚上,庄湛就老了这么多。
「庄兄是太累了,不过不怕,有我毒夫子在,这里客栈上上下下都已布满了毒,就凭潘鸿飞那小子想飞进来,还要再学一阵子。」经过一夜合作,对庄湛药理佩服得无体投地的人此刻是称兄道弟,完全忘了庄湛三送他进监牢的事情,江苏注视庄湛的眼里,有着莫名的狂热。
被潘鸿飞刚刚吓过的何歆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气氛大改变,想到昨日清晨那可怕的场面,何歆决定要扼杀犯罪于无形。
「毒夫子啊,你不是该恨庄湛的吗?怎么突然帮他说话了,庄湛那药真有效。」赶快想起来,你刚还被庄湛逼着吞了毒药呢。
「毒有三分医,医有三分毒。傀儡丸只要不服另一味引发它的药丸,其实于人身有补而非有损;我这回越狱被几个高手打了几掌,身体正弱着呢,庄兄这药来得及时,只是平常听闻这丸名气大,却想不到竟是补药。」说完又是感激地望向庄湛。何歆赶紧拿身子挡住毒夫子那丢过来的桃眼,虽然说这毒夫子一脸病气,但细看还是有几分俊美,待到治好病,说不定也是美男子一个,可不能随便走上不归路。
「哎呀,何小兄弟在干嘛?吃过早点没,毒夫子的手艺实在不差,一顿饭下来又是药又是毒,吃得人精神爽利啊!」平常一副书生打扮掩入耳目的亮晶晶如今真正身份被揭穿,倒也显出他江湖儿女的豪迈来。
昨晚没了血剑,他竞意外的身体大好,不再嗜睡无神,可见那血剑果真邪门,虽说真舍不得给了庄湛,但他偷遍天下看惯灵物,知道这灵物是认主的,没了宝剑,但也没了会将自己抓进天牢的人,这笔生意划算!
「你、你怎么也变了个模样?」原本对书生模样的亮晶晶颇有好感,哪知道转过头,就露出大剌剌的模样来,虽说江湖人豪迈,但对原本已将他认定为书生的何钦来说,这是个打击。
「小兄弟还小啊,再多混几年就什么都见怪不怪了。看庄老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门之主,武艺高超,实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虽然说剑门的主子们没一个好惹,但庄湛的武功庄湛的为人,他亮晶晶还是在看眼底的,除了恨他老为了钱将自己往牢里送。
「他哪里年纪轻了?看上去,都快比我爹老了。」何歆就是要跟这两个说庄湛好话的人杠到底,什么一门之主他不懂,武功高强倒是真的、为人小气寒酸更是真的。
「他才二十有三,当然是年轻有为。就是那癖好实在是有些」一个武林人喜欢种田,这也确实是让人说不出什么话来。
「哼,他的癖好多得很,连龙阳之癖也有。」想到他与那潘鸿飞暧昧不清的关系,何歆就一脸不高兴。
「啊?龙阳之癖?没想到庄兄弟也好这个?小兄弟若是要想见识,大哥可是认识好门道,包管小兄弟能享受不尽。」亮晶晶脱了牢狱之困简直是眉飞色舞,有些得意忘形了,才刚这样夸口,颈上已多了一把血剑指喉,还在半梦半醒之问的庄湛手持血剑,一脸冷凝地盯着他。
「别教坏小孩子。」
亮晶晶顿时收声,一脸噤语的模样逗笑了何亩与毒夫子,毒夫子咳了两声:「机关毒物都已布下,余下的我们两人看着小少爷即可,庄兄你还是回去睡一觉吧,看起来,你已经有多日未曾睡好了。」
「啊?他哪有没睡好,昨晚才睡了」何欧尚要力争,只见庄湛已经先谢过毒夫子,然后摇摇晃晃进屋里了。
「小兄弟睡得好,但这保镖可是要彻夜未眠保护的啊!庄湛这居然耍了滑头,原本就没想到要将我们送官去,我突然才想起来,江湖传言,庄湛这小子遇上关文上的犯人只抓三回,三回过去仍旧囚不住的,庄湛可杀之、可放之,其罪可免。我就说这庄湛来头大,连衙门也没他这么大权力。」
「那他打你们是怎么回事?」何歆兴致勃勃地问道,原来庄湛这么有本事,实在是看不出来啊
「八成是想找人帮助看着你吧。这也想不通?我方才偷测了他的脸色跟脉象,如此急促的脉象,恐怕庄湛这十多天来根本没好好睡过,若不是他内功精湛,旁人若是如此熬法,早已肝而亡了。」
第八章
「啊?十来天没有睡过?」何欧刚想抗议哪有这么夸张,却又在转念时想起,每每恶梦缠身醒来时、郊外清醒时,庄湛皆在身旁,那清醒的眼神实在也不像是睡过,难道真如毒夫子所说,庄湛为了他,已经十多日没有睡过了?他们还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往京城,硬是将半月有余的路程缩成了十日,如今已走了将近一半,难怪庄湛熬不住了。
「潘鸿飞这小子的名声我也听过,他成名的快,有一半是托那赏金榜出名的福,连续两年待在上头,那钱赚得可真是不少,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老是追着庄兄弟跑。方才你说龙阳之癖,我才想到,难道他们」亮晶晶也插了嘴进来,「这样的话,算是夫妻共争一锅粥了。庄湛防他也是对的,这潘鸿飞真要干起事来,手段使得庄兄弟可不是对手,只是摊上我们两个主,就难说了。」
说完便得意地怪笑了起来:「这赏金榜倒也有趣,年年有新鲜,年年有趣。今年也快到了排榜的时候,我要看看这庄兄弟会排第几?他都排五年第十了,这样算来,自他出道,他就是赏金榜上的第十名了。」
「年年第十?」亮晶晶说了一大堆,何歆只听见这四个字,一人能排一回第十不容易,但能排上年年第十,更不容易。比起轻易待在第一
、第二位的,要掌握好尺度能上榜又不引入注意,这样的心机、这样的功夫,真是强的让人心惊呀。
做为一个商人,何歆突然懂得爹亲选择庄湛来救自己的原因,能一直待在第十位,这不只说明了庄湛的强,同时也说明了庄湛的坚忍。
若不是庄湛运气好,他的生死说不定要耗费精力才能查清,然后再将自己救出带回,之中的重重曲折之所以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完全是因为自己与庄湛的运气,只是能否平安到达京城。
现在就连庄湛也少了把握,所以需要找到帮手,给钱雇的人总比不上用命雇的人况且毒夫子跟神偷怎么看都是老行尊,这个时候有老行尊在,远比有一个武功高强却毫无江湖见识的人要来得好,庄湛居然在帮自己洗澡时就盘算这些了,那脸无表情的功夫实在练得是好好好
从小就在商场上打滚,就算现在遇上江湖人,何歆总觉得能从眉目间能分析出这人在盘算些什么,可是遇到庄湛,这门功夫,总是派不上场,那木然的表情到底要怎么看,才能看出其中风云变测,何歆一时间起了前所未有的豪情壮志,他一定要读懂庄湛这个人,这样对他日后绝对有帮助。
这样想着的时候,手也没停着,拿着毛巾为那满脸疲惫的脸轻轻地擦擦擦,然后拿出小刀,对着庄湛的脸上下比划着,心想该从哪下刀比较好。
「怎么?还没还上债,就想要杀人灭口欠债不还了?」突然的声音吓得何歆几乎拿不住手上的小刀,直到一只温暖的手取过了何歆的凶器,何歆才喘过气来。「你怎么醒了?不是说你好些天没睡了吗?赶快睡睡。」看到庄湛坐起,何歆连忙就要按下他,庄湛摇摇头,一脸严肃。
「你昨晚说你要买下那两个人?」
「你倒是连睡觉也不忘这事,借条拿来,我写就是了。」对庄湛这重视借条如命的家伙,何钦已经失去了叹息的力气。
「两个甲等罪犯越狱而出,送他们回去,算一下,我至少能得黄金百两。」「黄金百两?」看着外面两个还在喝酒的人,何歆首质疑起,这两个肩不能挑只会吃喝的人真的有用吗?「签?还是不签?」庄湛看着何歆首回因钱而难看起来的脸色,不由低低笑了起来,终于知道柴盐贵重了吧。
「签」冲着被庄湛嘲笑这点,多贵他都签!何歆拿过借条快笔写上黄金百两的借条,一时竟觉得这借条有黄金百两之重。
「他们都是有用的人,虽说他们都没什么良心,可是总有所好之物,笼络他们,对你以后的事业也有帮助:毒夫子虽说用毒,但帐银方面也是个高手,有时候提供他一个安身之,人可以给你卖命一辈子,我想,这场交易的轻重,你应该明白。」
「也就是说,我不只要救他一,还要养他一辈子;我明白这句话,但他也要展现相当,我才能说服自己这黄金不重啊!」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是败家,何歆暗算一下,随便签下的借条合算下数额,恐怕也抵得下几年平常人家的用度了,更别提这黄金百两他做过最豪气的生意,也不过是赚了黄金百两而已
「日后你就能见识他的能力了。」黄金白银,百两重量已够得上皇上赏赐的阶级了,小孩终于明白银的重量不是随便能搬得动了,那副震惊的表情实在有趣。
伸手捏了捏仍在沮丧的何歆,摇摇手上的凶器:「你方才想干什么?」
「你胡须长太长了,昨天骑马的时候老扎着我,所以我想将它全剃了。」顺便看看你胡须下的面容是不是真的才二十有三,如今这模样,都能赶上他爹了,弄得他还一直以为庄湛是大叔型的人物。
看到何歆一脸认真,庄湛摸摸胡须也觉得刺手,从接下任务那天起他就没再剃过胡子了,长到现在,也难怪何歆嫌弃。好吧,他就剃了,说不定再改改装,又能再瞒上几天。
想到这,他下床搬来水盆、皇角、毛巾,然后对着水盆拿起皂角捏出汁液胡乱擦了一脸,就想开刀刮胡子。
「停停停,让我帮你刮行不行?」
「啊?」看着何歆的自告奋勇,庄湛顿时有些呆了。
「我早就想试试刮胡子的滋味了,可是我脸嫩,现在还没长几根来。庄湛你一大把胡子就让我试试嘛,我学好久了,却未尝实战过呢!」说完拉着庄湛,一脸殷切,那晶亮的双眼写着让我来吧、让我来吧
一脸小狗的表情,庄湛最受不了就是这种小孩子式的撒娇,师弟们在逃避惩罚时就是老用这招,而自己也总是上当再上当的。
「好吧若是刮伤了我的脸,一条刀痕十两。」
「行行,没问题,我先签下个百两给你好了」说完又是兴奋地想举刀,庄湛连忙挡住。
「你还没刮,就已经先想在我脸上留下十条刀痕了啊?」
「哎呀,不是啦!你就别乱歪曲别人说话。我只是预防,况且签下你总有用嘛!」说完摇摇庄湛的袖子,眼睛眨啊眨的,配上他的奸相貌,果然是让人狠不下心来。遇上刁蛮小少爷庄湛能克得住,遇上撒娇小少爷,庄湛就要靠边站了。
「好吧」认命地贡献出脸蛋,庄湛任由柔软的手在脸上摸摸蹭蹭着,一时也觉得竟是不错的享受,在何歆小心翼翼地刮胡子途中,他又慢慢地重新睡过去了。
等到醒来时,脸部一片清爽,只是伸手一摸,果然是十条刀痕,一条不差,该说是这小少爷的报复吗?
踏下床时,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自己居然睡了将近六个时辰,真是前所未有,若是毒夫子与亮晶晶想害自己,还真是险上三分,不过对于杀气的反应自己还是很灵敏的,若不是这样,如今的自己恐怕还睡得死死,而不会突然醒来吧
步进大厅,只见大厅壁垒分明,潘鸿飞领着不少人坐一旁,另一边却是只有三个人在啃着瓜子一派乐也淘淘样。
「潘公子来了。」并不意外潘鸿飞能走进这种种机关的小客栈,庄湛走到何歆旁边伸手倒了一杯茶,然后慢慢地咽了下去,「最高等的千里醉潘公子也搬来,不觉得稍嫌浪费吗?」
「那时我便怀疑了,其实庄湛,你并没有被我迷倒吧,亏我还在那手帕里滴下千里醉。」潘鸿飞见庄湛由内室里走出,有稍稍的愕然,然后便是开怀大笑起来了:「刚好,我要找的人都在,庄湛你可知道,其实这桩事情,你我可以双赢。」
「哦?怎么样个双赢法?」
「我要的是何家少爷,你要的也是何家少爷。」
「嗯,然后将他劫开两半,一人一半带走,所以事情双赢?」庄湛说起这话来时认真至极,似乎真有潘鸿飞一点头,他就操刀的姿态,看得何歆就想一个茶杯丢过去,装什么死人脸。
「这个当然不是。我也知道庄兄需要活生生的少爷去换钱,不然庄兄的剑门明年恐怕就要左支右绌了。」
「那要怎么双赢,还望潘公子高见。」
也就是说低见你就不用说了。何歆无声地朝着潘鸿飞说道,他也想听听这潘鸿飞想干嘛?
「其实我们要的也不是何家少爷,真正要的是,他身上所带的玉佩。」潘鸿飞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道,一点也不为前面那几人等得心焦的表情动容。
那悠哉游哉的模样让何歆觉得这人远比庄湛还要欠扁,难道江湖上越有名气的人就越欠扁?只是玉佩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块吧?何歆模样顿时难看了起来。
「还有我们不只要一块玉佩,还要另一块与之相似的玉佩。」潘鸿飞不理会何歆杀人似的目光,继续陈述自己今天来的要点,看着何歆越来越黑的脸色及庄湛仍旧不动如山的表情,潘鸿飞感有趣地笑了:「玉佩不在少爷身上,我们找人确定过了。但是在不在庄兄身上,我们都还没搜查过呢。」
「若是我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没玉佩,你要怎样?」与何歆相这么多天来,庄湛当然知道何歆身上没有玉佩这东西,有的话他早就当掉不用问自己借银两了,只是今日潘鸿飞似乎不得到玉佩就誓不甘休的模样也不容忽视,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潘鸿飞看上去斯文,但他的手段之狠毒,却是连老江湖也自愧不如。
「那就只有单方面赢了,对吧?」潘鸿飞有趣地看着庄湛紧紧握住腰间白布缠着的剑,这该是剑吧?看形状很像,却不知这两天内,这庄湛到哪找到神兵利器来跟自己撕杀了。
「你该看出来,我身后这些人都不是奸惹的。他们都是天外一楼借来的人,你们也知道天外一楼是干什么的。」
天外一楼,与赏金楼完全对立的两个组织,赏金楼收钱办事,天外一楼也是收钱办事,只是办的都是杀人的事情,也可简称是杀手的巢穴,这看来潘鸿飞也是动了大手笔的。
「原本我是想找神偷亮晶晶将玉佩偷出,庄兄毫不知情地还了何家少爷,我也就不用跟庄兄对上了,只可惜神偷站在了庄兄这边,为防以后他将玉佩偷走,我也只好忍痛」
未尽的话个个人都知道在说什么,亮晶晶脸色一变,就要杀出去,毒夫子拉着他,冷冷警告:「别傻,他可是当今武林榜上排名第五的高手。」
「啊?他排行第五,那庄湛呢,他排第几?」听到潘鸿飞来头不少,何歆立刻为自家庄湛担忧,虽然潘鸿飞老说他跟庄湛不分上下,但怎么看,庄湛那老实模样也比不上潘鸿飞啊!
「他?他啥名头部没。」看着庄湛,亮晶晶叹了一声,「这壮湛刚出道就发了话,要找他打架可以,打赢了他要给他千两,打输了他要给他万两。这奉钱打架的事情,江湖上暂时还没有傻子去做,所以从没有人见识过庄湛的真正功夫。」正确来说,也没几个人有这个钱去做。
「这说明,他很强!」何歆立刻为庄湛摇旗呐喊,敢这样呛声的人,只有知自己强的强者。
「你倒是护着他」毒夫子敲了一下何歆的头,虽是大少爷,可是这性子真是可爱得很,就像个小弟弟似的。
「我不护着他,他就要将我卖了。」委屈的扁嘴,难保潘鸿飞出个比他爹还要高的价,他立马转手将自己给卖了,还是先讨好后报仇的好。
何欧的担心没有成真,架没打成,有使毒的专家在,庄湛从不认为自己该付出劳力去打架争取胜利,所以在毒夫子的配合及神偷的轻功帮助下,他还是自潘鸿飞面前溜走了,即使那只是在潘鸿飞还在保护他潇洒的喝茶姿态时发的难,争取了一口茶的功夫
他家的神驹驮着两个轻功一般和不会轻功的人,庄湛在左神偷在右,两人一骑发挥出超常的速度,朝京城方向落跑去了。余留下那夕阳下的背景让原本还想有一场架好打,正蠢蠢欲动的潘公子,让他扼腕道:「早就知道这庄湛溜得比猴子还快,怎么就是老疏忽了呢!」
匆忙赶路朝前奔去时,何歆仍旧不忘转动自己聪慧的脑袋,然后惊人地发现了一件事情:「我说庄湛,那潘鸿飞该不是没有想跟我们打吧?」
「他是没想跟我们打。」庄湛伴着马边,马跑得快,他跑得也不慢。
「那我们干嘛要逃?」何歆更想不通了,方才就发现,即使场里剑拔弩张,但并不像要开打的迹象,至少远比昨晚那场打斗来得紧张。
「那是因为他原本就想让咱们逃。」
「哦?」
「然后紧紧尾随我们,将我们逼得筋疲力尽,再慢慢下手宰割。」这招真毒,庄欧都忍不住叹息了,这潘鸿飞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太聪明了。
「果然是好招,就像猫抓耗子,我们都成耗子了。」亮晶晶竖起大拇指,方才他还质疑是否能逃出小客栈,现在是质疑他们是否能逃掉这天罗地网了。
「没关系,只要到了京城,我爹亲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何歆依然乐观,收钱办事,庄湛肯定不会轻易输给潘鸿飞的,不然他铁定赖帐。
看着何歆眼神暗示,庄湛暗笑,这小孩。
「前提是我们得先到京城去,小祖宗。」看着何歆赠送给他的绝美笑容,亮晶晶也不再哼声了,集中精神与马赛跑,这马跑得也真太快了些,弄得他要施全力。
庄湛指了指前面有炊烟的地方道:「到那我们歇歇脚,前方就是金陵了。」
说到这话,亮晶晶突然精神一振:「金陵,我倒想到一个好地方藏身了,待在那里,我相信一时半会,这潘鸿飞也找不着来,我们养足了精神再继续赶路。」
「也好,到时就看亮晶晶前辈的本事了。」
到达亮晶晶说的地方时,天还没黑,一条街上红灯挂纱,看起来该是荣的地方,可是现在冷冷清清的,似乎没有什么人气。
「这街上要晚上才会热闹起来。但相对于秦淮河还算清静,算是闹中有静,挺适合躲藏的。」亮晶晶看到何歆眼也不眨地看着四周,便悄悄凑了上前跟他咬起耳朵来:「小兄弟,这就是我要带你见识的好地方啊!」
「哦?」听到这,何歆顿时感兴趣了起来,快步随着亮晶晶走进一家小门里,门里远比客栈要豪华,却也比不上自家的贵气,何歆顿时失了泰半趣致。
「你笨啊!谁让你看的景,是让你看的人。」不愧是老江湖,眉目回转问已经知道何歆在想什么,亮晶晶一敲何歆脑袋,指了指前面走过的妖魅男子:「看到没看到没,姿色绝对不比潘鸿飞那小子差的。」
「哦?」这下何歆来劲了,左看右看,前面一个身材婀娜多姿的少年正在前面带着路,虽是穿着锦衣,双足却是未着半袜,露出雪白的玉足在黑岗石上走着,步步生姿。
「他就是这里的头牌之一,玉竹。」
「玉足?」
「所以说你还是孩子,看到这样的美色,都不懂得心动。」亮晶晶都快被前面的玉足勾去三魂七魄,小孩子的不开窍实在不是他该负责的事情,他也就懒得再管,只追着前面的玉足而去,留下三个待在原地的人。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男妓馆。」毒夫子没好气地说着,率先跟另一个小倌走进了另一问房,看来,他也是个驾轻就熟的人。
余下两个再对望,庄湛黑黝的肤色下居然好像多了些红,何歆不由想再看清一些,可为待靠近人就被牵着走进了一间房里,庄湛朝带他们进来的人道:「待会送些饭茶来即可,我们只是过夜,不用人陪。」说完主动递出了一个大元宝,足有十两,还是金色的。居然一出手就是十两黄金,何歆不由对一向小气的庄湛刮目相看起来。
「干嘛这样看着我?」待到倌人退去,庄湛整理行李时发现何歆动也不动只看着自己,不由一愣。
「没想到你怀里这么多元宝,还都是十两、十两的,我怎么都没发现?」这庄湛身上到底藏了多少银子,而自己签下的借条,他也都能拿得出银子,看来身上也颇有油水。
「楼主出门前借我的。我藏的好,你当然不会发现。」庄湛铺好了床躺在上面正准备好好歇息一番,哪知道一只手趁他闭上眼竞伸到了怀里乱摸,吓得他赶紧跳了起来。
睁眼一看,何歆一脸无辜地傻笑着,庄湛不由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看看你怀里有多宽而已,没什么。」
「别乱摸,这会让我想起不好的事来。」没发现自己多话了起来,庄湛一想到之前潘鸿飞在压倒自己时也是这样胡乱摸就是一阵恶心:「那人居然怀疑玉佩在我身上,还压在我身上乱摸,怪不得我有种感觉」他像在找什么。
「他摸你,你有感觉?」何欧一听就知道那人是谁了,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小孩子胡想什么我要补眠,还没睡够就被潘鸿飞放千里醉吵醒,真没劲。」庄湛将血剑丢在一旁,没法出鞘的剑,相信也没什么人想偷,自己也不用宝贝着它了。
「你又要睡了?你到底几天没睡啊?」看着剃光了胡须显得有一点点憔悴的庄湛,年轻是年轻了,可感觉就是怪,不管他看庄湛哪边脸,都觉得怪,心里有些闷闷的,可是又不能扇庄湛耳光解闷,唉
叹完气,何歆再抬头,这下更好,庄湛连回也没回他,直接给他睡下去了。打着呼的脸有些稚气,果然是才二十有三的人啊。
第九章
何歆无聊地坐在床边,一边在半空中模拟着要怎么捏庄湛的脸皮,要怎么插庄湛的眼睛,一时玩得不亦乐乎,直到门被敲了三下,何歆才惊醒过来。
「进来吧」
进来的人捧着饭菜,看模样跟自己差不多大小,长得白白嫩嫩,也算是干净的,只是比自己少了几分俊俏,缺了几分风采。
「公子,小的送饭来了。」说完,饭菜已依序被放在桌上,三菜一汤,算是不错,远比自己这些天啃得包子马钤薯馒头要好。何歆立刻开心了起来,跳到桌边,任由那小孩眼侍自己用膳。
直到喝饱吃足,何歆这才有了闲情理会一直站在他边上的人:「你是来服侍我们的吗?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小的叫玉溪,今年十六刚过,是老鸨让我来服侍两位的。」
「嗯,比我小些。我问你啊,你接客了吗?」率直的话一出,玉溪脸上立刻红了一半,羞搭搭地看着何歆。
「我是问你话啦,不是要你服侍我。」再笨也知道这玉溪会错意了,何歆赶紧摇手,「我是想问,你们接男客被他们摸时,若是有感觉,那算是怎样?」
说完还一脸坦荡地看着玉溪,顿时引来玉溪一阵轻笑。
「少爷是摸着了人,心里有感觉吗?」
「不是我啦!是有人被人摸了,然后说有感觉。」说完还瞄了瞄说话的人,一脸愤慨之相逗笑了旁边的玉溪。
「少爷其实问我们是说不得准的。我们这些人平常都是被摸惯弄惯的,轻易不会有感觉。若是真有感觉,那必定是,喜欢上那人了。」说完,脸上却是一片凄然,半分也没有比何歆少两岁的稚嫩。
「喜欢?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何歆不懂,他似乎从没有喜欢过人,难道这是他觉得心里闷的原因?庄湛喜欢潘鸿飞,所以被他摸有感觉,那自己又要被谁摸,才有感
或许是脸上的疑惑太过,玉溪看着这个一看便知道是天之骄子的少年,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念头。凑上脸去献上红唇,柔柔地盖住了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灵舌探了进去轻触浑然无措的舌头,好一会,玉溪才抽离了身子。
「少爷有感觉吗?」问话的声音柔软得就像丝绸,舌头却热得像火炉,何歆只觉被玉溪这一举动烧得连脸都要着火似的,热哄哄的脑袋里一时想不出东西来。
「少爷在与我接吻时,心里可有急促?」白皙的手按在了何歆的胸前,玉溪将头靠了上去,静静听着,一声又一声,却是缓慢又有规律。
「看来少爷对我没感觉呢,真是可惜。」玉溪重新又坐了起来,冰凉的手贴在热烫的双颊旁,「少爷家教真好,长这么些岁数了,却还没踏足风月场所,但愿少爷日后仍能保持这分清澄,好让玉溪知晓这世间也有如美玉般纯净的男人。」
何歆不懂玉溪在说些什么,只是那低低的调子像极了哭泣,听得让人难受,他伸出手轻轻擦过玉溪拭了白粉的脸蛋,让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收归手心里:「玉溪你在哭吗?」
「在客人面前可是不许哭的。少爷你可要帮着玉溪,不要告诉老鸨啊!」玉溪自己回手擦去第二颗滑下的珍珠泪,在这问男妓馆已待了四年,想不到还没修成正果。
「好的、好的,我不说。你在这儿是不是很苦,待我回到家里我差人帮你赎身怎样?这样以后就没人能欺负你了。」何歆虽说并未踏足风月场,但一些小道消息却还是听说过的,说书的不也常说看管妓院的老鸭从没有一个好人吗?看来玉溪过得很苦。
「少爷好心肠呢!」没有答应是因为太过知曾经如此许诺的恩客都会视作过烟,小少爷虽然过得不错,但无缘无故的,家里恐怕也不会让他帮着赎一个男妓,出去总不会是件光彩的事。
何歆一看玉溪脸色便知道他不信自己,其实若不是自己最近落了难,遇上许许多多不平的事,心里明白常人生活的艰难,要让他开口帮一个人,那还真是要算过算盘才会做的事情。只是如今话开口说帮,别人却还不信,真不是普通的闷气。
「你别不信,我说赎你就赎你,要不这样好了,我现在就赎了你,也省得你挂心。」说完便要玉溪去叫老鸭,自己朝那活动金库走去,凭着那十两金子,再添些,怎么都够赎一个小倌了,没记错的话,上回在京城王老爷赎的那个小倌,也不过费两百两白银而已。
这样想着,心里就更踏实了,悄悄摸上了床,先是试探叫了两声庄湛,见没人回应,不由伸手去摇:「庄湛、庄湛,你给我醒醒。」
摇了一会,还是不见扯着呼的庄湛醒来,何歆不由恼了,两指一弯便捏住庄湛的鼻子,嘴里默默念着:我让你睡,让你睡,看你还醒不醒?这招以前娘亲老拿它对付自己的瞌睡虫,如今刚好应用在庄湛身上。
待了半刻,还是不见庄湛醒来,仔细一看,这庄湛张着嘴一样能睡,不怕他捏着鼻子扯不了气,何歆赶紧亡羊补牢,另一只手也用上努力捂住庄湛的嘴,我用力,再用
才想着这下总该醒了吧,下一刻人便天昏地转了起来,看着压在他身上,一脸怒气的庄湛,何歆露出讨好的笑来:「庄大哥」
这尊称瞬间将庄湛逼退在了床帏旁,那惊吓的表情实在有些伤人,何歆连忙爬到庄湛身边,继续撒娇道:「庄大哥,这个我想签个借条。」
「做什么的?」平常费甚巨也未曾见何歆这样红着脸地哀求着自己,如今这一幕怎么看都能让人寒入心肺,这小孩又想做些什么了?
「我想赎个人。」言罢还嘟嘟嘴,意图明显得让庄湛想忽视也难。
「你想在这赎个人?」
「是刚认识的一个朋友叫玉溪的,看他怪可怜,所以便帮他一把了。」何歆看向一脸震惊的庄湛,这他要钱做的是好事,庄湛干嘛如此震惊。
「你说你要赎一个男妓?」
「他叫玉溪。」
看着何歆还努力纠正自己说词,庄湛不由有抱着痛哭的冲动,何老爷将这小少爷生死交予己手,结果才多少天,这小少爷便学坏了,喜欢上潘鸿飞不要紧,如今还要赎男妓,希望何老爷还肯实现诺言付银子,不然他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借是不借?我都向你借了,你皱什么眉!」看到庄湛皱眉,立刻脸上严肃了许多,何歆看不习惯地伸手揉开了它,「别皱眉,好不容易年轻些,别又学我爹亲。」
「我看你爹亲就是生了这个儿,才会皱眉的。说吧,需要多少银子?话说回来,我也只不过打了一会盹你跟他干了些什么,居然到了要赎他的地步了?」
庄湛实在想不通,自己还睡在隔壁床上呢,怎么这小少爷就又发展起一段传奇恋情来了。
「我们我们干了些我们也没干了些什么。」何歆看着庄湛因为他话里的停顿越加猜测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看他猜得脸上都五颜六色去了,真是有趣,不知道猜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你干嘛赎人家?」庄湛才不相信,只是没想到这看起来纯洁到了蠢洁的小孩也有像大人的一天,亏他心里还将何欧当成他家最小的师弟般好生呵护着呢。
看到庄湛那绝不相信的眼神,何歆一时竞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凑近身子伸出舌头学着玉溪在庄湛嘴上绕了一圈,然后缓缓收回:「我们也只干了这个,其它的什么也没干了。」
语罢未见反应,何歆不由偷眼看去,只见庄湛原本黑黝的肤色都被挤成了暗红,圆睁的大眼满是不敢相信,刚刚亲过的嘴大张着,隐隐可见藏在里面一截红色,那傻样说多傻有多傻,自认识庄湛以来,何歆从未如此得意.
凑近身子,再要了一个轻吻回来,轻易就让回神的庄湛再掉进失魂落魄里,何歆甚至还学平常认识的那些只会窃玉偷香的纨绔公子爷们舔了舔嘴,一脸风流得意:「庄湛,本少爷的吻有如此让人神迷吗?」
「你」刚想举起铁沙掌劈死这风流孽种,房外已传来数人脚步声响,庄湛只好悻悻然地放下手,转头看向打扰他们的来人。
进来的有老鸨、护院、还有一名长相秀美的南海,虽说是男孩,但脸上的风尘味极浓,眼神顾盼间已是一个成熟大人,庄湛看了看何歆,见他点头,便知道他要赎的,就是这人.
「听说两位要赎玉溪,玉溪可是我楼的镇楼之宝啊,轻易是不能赎去的。」刚踏进门老鸭就呼天抢地的,吵嚷得不只何歆,连庄湛也不由皱了眉。
「多少银子?」不愿废话,实在是已经气得不想多说了,庄湛眼一瞪,立刻让老鸨收了声音。
「这位客倌,玉溪前前后后可是了我们不少心血培养出来的」
「多少银子?」这回轮到何歆打断了他的话,翻来覆去不就为了多要些银子,直说便好,别老是说不到重点。
「哎呀,这位小兄弟长得真是俊俏啊,这位客倌都有这位小兄弟作伴了,何必强要为玉溪赎身呢!」老鸭听到何歆发话这才注意到了旁边还有这样一位富贵公子,看那仪态,就算十个玉溪也比不上,这庄稼汉居然想左拥右抱,实在也
听到这样的误会,庄湛不由脸上抽搐,反倒何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壮湛,我倒成你男宠了。」
「若你真是我男宠,现在我便把你卖了,省得还要我钱。」庄湛瞪了何歆一眼,又神奇地由怀里掏出两锭金子:「这玉溪顶多值这个价,你看着办,是让我们带人走,还是让我们将门拆了,将人抢走。」
这明显是威胁,何歆听懂了,老鸭听懂了,连玉溪也听懂了。
「我说你这人真不识好歹」老鸭正想怒骂,下颔边已多了一把血剑,冷冷的剑鞘沿着颈边绕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下颔边上,庄湛朝着她笑了一笑,血剑随手一劈,顿时将一张桌子一分为二。
「好久没看到庄湛这嘲讽的笑容了,真有些怀念。」想当初刚遇上庄湛时,这表情总是挂在庄湛脸上,如今换别人承受承受,何歆非常乐意。
「我说老鸭,我这位小哥天生脾气不好,你可别惹了他,拿着钱换卖身契,总比你这馆被砸了的强。」轮到谈生意的时候,何歆永远比别人强,这老鸨分明就很垂涎那两锭金。
「这个好吧,看在公子的面子上,这便是玉溪的卖身契。今日算是你走运,遇上这么个贵人。」老鸭当然知道那两锭金子自己绝对是有赚没亏,只是没能再敲上一笔实在有些不甘心,可是客人是跟亮晶晶来的,分明就是江湖上混的人,看那剑锋利得很,连鞘都不用开便能劈开桌子,换作是人还是别想的奸。
送上卖身契拿过银两,老鸨带着护院走了下去,何歆笑得得意非凡:「玉溪,我说了赎你,便是赎你。」
已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的玉溪连忙下跪道谢:「玉溪今日谢过两位恩人,日后定当图报。」
「看你也是知书达礼的,出去后好好生活,真不成就到京城找我吧,我住京城何府,你问一下人,便知道了。」何歆大笑,扶起玉溪,为自己又做了件善事开心,若是爹亲知道自己如此长进,肯定也是一样开心。
「笑过了吗?」在旁看着两人互动的庄湛递上一枝笔一张纸,顿时打断了何歆的笑声,逼垮了何歆脸上的笑容,苦着脸提起笔又签下一张借条,离京城还有几日路程,自己可要小心,别再添了借条让自己受罪。
休息够了再上路时,何歆觉得庄湛有些变了,虽说为了保护自己还是同坐一骑而没像亮晶晶及毒夫子一般买了新马随着,可那挺得直直的胸膛再不像平日那厚实的靠枕,硬邦邦地让随着马的跑动而颠来覆去的他如像过上了铁板。
「庄湛,你在干嘛?」在第十撞上庄湛的护体神功后,何歆终于耐不住了,在马背上高难度地转过身抓住庄湛一直侧头的脸,死死将它掰回了自己面前,两眼对两眼。
「没什么」看到何歆那快逼到鼻下的唇齿,庄湛赶忙转离视线,从被何歆吻过后,他浑身都不太自在,此时反应,实在是控制不住下的结果,他没法跟何歆解释?因为自己被他强吻了,所以变得下意识地在意起何歆。
「那你为什么胸膛变得硬邦邦的,弄得我后脑都撞肿了。」说完何欧也嘟起嘴,努力地指着后脑杓,让庄湛知道自己的痛。
「是吗?可是现今我要随时准备战斗,所以护体神功不能撤下,你就再忍耐两天吧,两天后,我们就能到达京城了。」
「真的吗?只要两天?」
「是日夜兼程的两天。」庄湛也笑了,看得出来,何歆已经归心似箭了。
「庄湛你这笑容好像越来越好看了耶。」看到庄湛弯起的嘴形,何歆抬头看去,就见庄湛双眼溢满一时掩不住的宠溺,那种宠溺很像他爹亲的感觉,可又有些像别的感觉,让人看了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直恨不得多看两眼。
「等你将我怀里的借条还清,我相信我能笑得更好看。」庄湛轻轻敲了何歆一记,这小孩是他接任务以来费最多的一桩,不早早将他送回家里,自己还不知道要破多少财银。wrxt
「怎么能这样说?难道我离开了,你不会伤心吗?」打死都不会认错的宠溺眼神,何歆相信庄湛肯定对自己的戚观已变,他们好歹同经患难,自然该有共患难的交情。
「能摆脱你这个前生欠债的,我该是开心,哪会伤心。」听着马儿跑过时的呼呼风声,庄湛抬手将快要扭伤脖子的何歆的脸转了回去:「别再这样扭着了,很容易伤着。」
「扭伤也不用你管,哼!没良心。」何歆冷哼一声将视线重投回前方的路里,原本还想若是庄湛说些好听的,到时他还债后再送他一些珠宝玉器的,当做这些日子以来的谢礼,哪知道这庄湛居然连句舍不得都不肯说,还一脸他越早走越奸的表情,真是欠扁的武林高手。
看到何歆生气,庄湛摇了摇头,何歆似乎忘了,等到他返家之日,他们两人便再无瓜葛,过去种种很快就会在他这个大少爷心底抹去。
奔跑了整整一日,除了必要的下马休息外,其它时候何歆都在马上坐着,等待着马儿将自己送回家里去。
越接近京城,他明白危险就越来越近,潘鸿飞一直没有动静并不代表他们能平安进入京城,恐怕就在望到京城那一刻,潘鸿飞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如此的思量在四人间皆是如此,身为武林高手的三人都不约而同的保持着精力,预防最后时刻的拚斗,完全没防御能力的小孩自然只好陪着三个闷葫芦一起奔走着,看着他们如何谨慎地攀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岭。
再过一座山,捷径就已完全走完,剩下的就是宽广的康庄大道,也是最有可能受到袭击的地方。庄湛将无法出鞘的血剑插在自己腰间,然后出奇不意地抱紧何歆的腰:「不管怎样,我一定会让你见着你爹的。」
那蕴藏着力度的语句让人有种信服的能力,何欧不由将手紧紧覆住腰间的那只大手:「我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说得好,从现在开始,不管见着什么,你第一个反应就是要保护好你自己。」
「嗯!」
站在山头,看着眼前的康庄大道,庄湛率先领着马匹冲下去,四蹄奔跑的急速让风刮过脸上都会生疼,何歆咬着牙,等待着最后一刻危险的临近。
才想着,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炮鸣,还没意会到发生什么事情,整个人都朝前摔去,那股将他摔出去的力度强烈到让他摔到地上仍旧止不住地滚了好几圈才停在大道中央;被这样的撞击撞得全身发疼,眼前一片模糊,奸不容易,何饮才勉强认出了前面不远那旗帜鲜明的队伍领头人正是潘鸿飞。
「军队」从没有想过这的对手居然是军队,甚至连攻打城墙用的土炮也放在了潘鸿飞身边,那炮口正冒着浓烟,可见方才自己被摔出去完全是拜它所赐。
「说得没错,让你们逃了这么多天,总该找个克得住你们的人马来,才对得住你们那拚命的逃逸啊!唉呀,我也觉得用炮轰不好,我都还没跟庄兄你打呢,你就已经站都站不稳了,日后传言,说不定都是说我恃强凌弱呢!」
说风凉话的人自然是站在一旁摇着扇子的潘鸿飞潘公子了,今天他一身银白,看起来潇洒至极。
听到潘鸿飞对庄湛的发话,何歆勉强撑起身子看过去,只见庄湛以剑驻地,全身上下似乎都成血人似的没一块完整,那身衣服明明是宝蓝的绸缎,如今看上去一身褐色,再也看不出从前的颜色了。
「厉害连炮也找来了」不是没想过潘鸿飞会搬更强的高手,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必须跟训练有素的军队对打,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难道真如此倒霉?庄湛不信,勉强伸出手指指向未来得及逃开而被炸伤的毒公子与亮晶晶,又指指被他及时丢出去只是擦伤了些的大少爷:「潘鸿飞,我跟你赌一场。」
「哦?如今你筹码全无,要赌什么?我随便动动手,也能像掐死麻雀一样掐死你!」潘鸿飞不屑地看着如今全无威势的庄湛,只会逃的人,已经引不起他的趣致来。「我身上有你要的玉佩,若是你赢了,玉佩归你;若是我赢了,你放了他们。」
庄湛不理潘鸿飞那爱理不理的神情,扯开衣领掏出颈脖上一块即使在月下仍旧晶莹剔透的玉佩朝潘鸿飞笑道:「江湖传言,集齐了温寒两玉便会有藏宝图一份,藏宝图有武林高人失传的秘籍、江湖难见的神兵利器,以及动摇国之根本的龙脉地图也在两块玉佩里;潘公子,不知道能不能当得起毁了这个宝藏的罪人?我虽是没有什么力气,但若只是毁了这玉佩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第十章
「哈哈哈,庄湛,你果然是本座的好对手。你藏东西的功夫实在一流,我那天明明探过你身上并没有玉佩的存在,如今倒又生出一块玉佩来了,你当我真信你这谎言吗?」
潘鸿飞大笑着,高举一手就要下令剿灭四人,却见庄湛嘲弄一笑,高举玉佩让月光透过,顿时一条龙影迅速壮大,只是奇特的是龙影只有半条,顿时失了不少压迫的威力。
「这是」
「寒龙玉!」
「好,好个庄湛,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你赤手空拳,有可能赢得过我们这边人强马壮吗?若是你识大体投降,说不定我还能保你一命。」
潘鸿飞前倨后恭的神态正正说明庄湛手上的玉佩是真的,何歆一手紧紧掐入自己臂里,那块玉佩明明自己在爬上山崖前已经埋掉了,这块玉佩不是自己的可为什么庄湛也会有这个玉佩?难道他真的也有这样的一块玉佩,还是他
怀疑的目光看着两人对峙,何欧一时觉得身陷十里迷雾,怎么也走不出去,这些天来庄湛对自己的态度他能感觉到确实是真实的、无欺的,可是那玉佩
这头何歆还在胡思乱想,那头庄湛已经慢慢直起腰,站稳在了战场上。
「废话少说,你们要齐上或是单打独斗?」
「哈哈,庄兄你如此豪气,小弟我岂可辜负,就让这队沙场勇将陪你玩玩吧,也让将士们见识见识武林高手的厉害。」潘鸿飞一退十丈以便自己观察庄湛凭何还能如此大的口气,手一挥,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已经围上去,手上长矛锋利无边,顿时刺得何欧的心也在刺痛起来,一时也顾不得猜忌庄湛,只恨自己手无寸铁,无法帮庄湛一臂之力。
庄湛冷眼看着将自己围在中央的士兵们,手上那已认不出颜色的剑身一动,一条血布飞出,瞬间已捆住一人颈项,一使劲,那人顿时飞了出去。
「真有力气,你们还待在那干什么,上吧。」潘鸿飞没想到庄湛一出手便是毁了一名士兵,看来庄湛仍旧有反击之力,心底一阵烦躁,怎么遇上庄湛,什么简单的任务都会开始变得艰巨。
士兵得了批准,再也不规律的一个个上,围了一圈的人潮都朝庄湛涌去,手上长矛纷纷朝庄湛头上招呼,何歆看得都忍不住要惊叫起来:「庄湛,你小心啊」
话声未落,一道血光飞起,急切的啸声响彻了整个平地,庄湛背朝着月光浑身血淋淋地跳在了红月中央,然后俯冲下去,手上利芒挥洒自如,不消片刻,一具具被削了头少了四肢的尸体就被抛出了包围圈,而随着圈子越来越小,众人这才看见庄湛那把饮满了人血的剑正闪着炫目的冷光由一个士兵的尸体抽出。
「血啸狂铃?那把上古神剑,我还以为是传说呢!」从没有想过那两块玉佩真能成现实,潘鸿飞原本无波的眼也渐渐变得疯狂起来,看着不远庄湛如切豆腐似的将整只军队慢慢切碎分离,潘鸿飞心知此时庄湛已然入魔,传说‘血啸狂铃’能控制别人的心智,平常看庄湛连罪大恶极的人也不杀一个,如今杀起人来如此随便轻易,看来这剑的传说也不假,就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收归此剑而不让此剑控制心智,这实在是一件值得挑战的事情。
正在量度着,眼底余光就看到了吓得脸色苍白的何歆,潘鸿飞不由阴险地笑了起来,身形一动,人已飞奔到了何歆面前,伸手一抓,正正扣住何歆颈上命脉:「庄湛看这边,若是你不住手,这小孩就要被我活活掐死了。」
「潘鸿飞你敢!」杀得已经眼红的庄湛突然听到这样叫唤,转头一看,果然看到何歆正被潘鸿飞掐在手中,满脸苍白,双目垂泪地看着自己,心底突然一阵揪痛,庄湛最不愿就是有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手上血剑一挥,人便朝潘鸿飞扑了过去,身影如大鹏展翅,瞬间已扑至潘鸿飞面前。
没想到再无压抑的庄湛会有这样的武功,潘鸿飞急忙伸手挡却过不及三招,手上的何歆就已被抢去,潘鸿飞从没有输得这样彻底,手上折扇一叠,趁着庄湛抱着何歆退离,手上机关一按,扇杆突然飞出几口寒钉,月光下一闪而过也可看到那长约半寸的寒钉是何等的锋利。
「嗯」破空风声这样急,庄湛根本来不及判断潘鸿飞在使什么暗器,抱过何欧转身以背去挡,却没料到三口钉竟是重叠着轨道向着同一个方向而来,护体神功挡得了一根钉、两根钉,却挡不住第三根钉。
钉从背后插入,胸口穿出,顿时惹来庄湛闷哼一声,幸好何歆刚被他带至身旁,这下钉子才没继续往何歆身上钉.眼睁睁看着庄湛被钉子穿了个孔,何歆才像反应过来,两手急忙抱着筋疲力尽又受了重伤的庄湛坐倒在地,低头一看,原本黝黑的脸色早已全变苍白,除掉胸口开了一个洞外,全身其它地方也在流血,看上去就像要将全身的血流光似的可怕。
何欧瞪着庄湛,直到这个时候,庄湛看着自己的眼睛都带了些宠溺,血手轻轻印在自己的脸上肯定会为自己印出一个血手印出来,可是自己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为什么眼睛看不清东西,他想好好看着庄湛,一辈子就这样看着庄湛宠溺望着自己。
「别死呜呜别死庄湛,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碰着他有感觉了’,这样抱着你、看着你、叫着你,心疼得快要死掉的感觉就叫喜欢,我知道了,所以你别死,别死啊」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何歆泪水不停滴在庄湛脸上,他不要庄湛带他回家了,他也不要怀疑庄湛什么了,只要庄湛活着在旁边嘲笑他,他也觉得开心,只要庄湛活着就好,活着
嘴唇含着泪水然后将气渡过去,何钦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庄湛胸口已没有了跳动,他要渡气过去,庄湛只是岔了气晕了,不是死了,他不是死了!
「啊」猛然地大叫一声,何歆只觉得手中的躯体何止千斤,他快点站起来站起来啊!
「何歆,只要你将庄湛颈上的玉佩给我、我可以救他不死。」潘鸿飞站在不远,看着原本一直假想的对手慢慢死去,心底有一阵快意,但脸上仍旧诚恳得让人不能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我你真的能救他?」不是不知道不能相信潘鸿飞的话,但何欧现在已经想不到办法了,只要庄湛还能活,他什么都能给!
手搭上庄湛的颈边就要用力,突然一声大叫传来:「歆儿,不能给玉佩啊,爹亲来救你了,你等着,别随便认输啊!」
洪亮的声音伴着杂乱的马蹄声刹那间冲进了战场里,横在了何歆跟潘鸿飞的中央,七匹马七个人全是一身黑衣,领首一人身壮如牛,光是杵在场上就带来无比的压力。只见他转头看着何歆笑咪咪道着:「歆儿,爹亲来了,这里就交我吧,我绝对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潘鸿飞退了,他只有退。场上除了何歆的爹亲来了,剑门难缠的六把剑也来了,潘鸿飞临走前怨毒地瞪了正在被人抢救的庄湛一眼,他没有料到庄湛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召了他家的师弟们守在何家里,更不知道他居然在自己的严密监控下还能飞鸽传书让何大富人跟他的六个师弟半夜跑来迎接他,以至于自己原本稳操胜算的仗顿时全部失利。
这的比斗最后他可说是损兵折将,若这庄湛还能活,还真是苍天不公,哼!
一边退着的潘鸿飞诅咒着庄湛死去,只是他的怨毒没人理会,此时此刻,除了救治毒大夫跟亮晶晶的剑门小师弟外,其它人眼光都放在了已出气多入气少的庄湛身上,每个人都皱了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时间所有金创药全往庄湛的伤口倒,可是不管怎么倒,血还是慢慢流着,没有停下的迹象。
「怎么办?」二师兄问道,平常他们浪荡惯了,以至于要等他们担负起重要决策时没人能有主意,该说没人有这个决断心。
何歆抱着庄湛死不敢放手,怕一放手连身上仅存的温度也没了,他只能苦求着他一时间全场年纪最大的人成了决策者,何大富人努力想、想、想,居然真的给他想到法子来:「我记得以前活神仙说过,这玉佩不管哪块都能治伤的,你们赶紧找块石头磨些玉佩粉末用来止血,然后我们抬庄小兄弟回去再慢慢医治吧。」
「活神仙?」这话说得实在不可靠,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剑门二师兄一摆手刻有师弟抬了一块大石头回来,然后他们轻轻地磨啊磨啊磨啊
奸不容易磨下了些粉末,赶紧便拿去盖在庄湛那胸口的血洞,说也神奇,不一会血居然停住了,众人见有效,赶紧又继续磨
场面终于稳了下来,众人都忙着磨玉佩救庄湛,余下无所事事的何大富人双眼发光,盯着许久未见的乖儿,只见何歆比远行前脸上多了些成熟,身子也抽长了些,除掉脸擦伤了,身上手脚倒不见有什么伤,人虽然泪眼汪汪的,但总体上仍算一个精神的好少年,他不由开心地拍了拍庄湛那没有反应的身子:「庄小兄弟,有你的,真给我将儿子给带回来了。」
「爹亲,别拍啦!庄湛还在流血,你拍他干嘛?」何歆连忙不许了,爹亲是关外人,行事豪迈得恨不得个个是他兄弟,却不知道他那称兄道弟的掌力远比武林高手的铁沙掌可怕,猝不及防被拍着,背上可要连疼几天的,庄湛现在是伤者,怎么受得了。
「哎呀,对啊!我一时兴奋给忘了呢!儿啊,爹亲认识的这个兄弟不错吧」
「是是是」随便敷衍着爹亲,何歆见爹亲邀功间又有师弟过来给庄湛敷上玉末,前前后后几,终于能确定可以将庄湛搬回京城继续医治了。
「那我们赶快回去吧」何歆简直是恨不得立马就到了何府好让庄湛躺在床上养伤,只是没有武功的他,伤重的庄湛,还有刚刚恢复知觉的毒夫子及亮晶晶都只能被人挟着骑上马匹,然后用慢到不能再慢的步子踱回到京城去。
回到家里免不了一番大的举祭,换过衣裳整理仪容、拜过神明与祖先,等吃过祈福的酒席后,这样折腾下来已是一日,换言之,何歆已经一天没看过庄湛了。
待到晚上,将一干亲朋好友送走,庄湛便迫不及待的奔到客房,原本说要将庄湛安置到自己房间的,可是还没开声,庄湛就被那六个师兄弟抬着走进了特地空出来给他们居住的院落,连毒夫子也被当成了平常的大夫被迫随侍在身,时刻为庄湛身上的伤救治。看得出来,这六个师兄弟跟庄湛感情非常亲密。
越过了院落的月门,何歆耐不住地提起衣角小跑了起来,先前听爹亲说庄湛曾经醒过来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去,是不是还能看到清醒的庄湛。
心里迫切地想见庄湛那黝黑的脸孔,即使不甚美丽,可是那双充满了宠溺的眼睛却亮得出奇。想到这心里越发焦急了起来,门也不敲地撞头而进,看到的是正坐在床边喝水的庄湛,虽然脸色变白了些、虽然面容憔悴了些,虽然胡子又长了些,但是仍旧觉得庄湛这个样子很是帅气。
「怎么门不敲便撞进来了?」看到一身锦衣的何歆,庄湛有半刻呆滞,看落难时的何歆多了,还是首回看到如此隆重打扮的帅公子,锦衣华服珠缓玉佩,洗干净后的容颜俊逸飞扬,连头上也戴了玉簪子,跟随在自己身边时总是乱飞的头发被细细地扎起,露出藏着的双眼,顾盼之间,隐隐亮光无数。
何歆长得不差向来庄湛是知道的,但真的知道何歆长得实在不差,却是今天才认知的事实。
「果然是贵公子」庄湛感叹。
「干嘛这样感慨!」没有看出庄湛是对自己容貌感叹,何歆随着他的眼光看看周身,突然明白了庄湛心中的感叹:「奸了啦,我身上的东西是价值不菲,不过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也无妨。」
「怎么这样好心肠了?」庄湛招过何歆,故意伸出手揉散那梳理好的头发,让何歆重新变回落魄时候的何歆,方才的贵公子距离太过,他有些不适应。
「我欠你债啊?」
「也对,说起来,如今你欠我的不只是钱债,还有命债了,小少爷打算怎么个还法?」从没有一桩任务能让自己这样难堪,虽然那潘鸿飞在其中兴风作浪,可自己的狼狈还是生平鲜有的,庄湛再捏捏那白嫩嫩的脸颊:「怎么就是晒不黑!」
明明一起日夜兼程的,自己醒来像个野人,这小子倒还是一身贵气。
「别捏,看你这样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回头将你的酬劳一起算算,我何歆绝不会亏待你的。」说完眼儿眨眨,一副情漠样。
是不?我还真不知道何家少爷对我有这样的心思呢。」被何歆那散着桃的眼睛扫过,庄湛起了一个寒颤,想到今早被师弟们取笑的话,庄湛勉强拉来当笑话。
「我是喜欢你啊!」回答得理所当然,何歆靠在庄湛肩上,「我舍不得你离开。」
倒抽一口冷气,庄湛用着受伤双手扶直何歆看向那稚气的容颜:「听着,何少爷,我明白潘鸿飞如此对你、你心灰意冷。但也不能随便找人喜欢,上我便想对你说了,轻易不要调戏男子。」
「你说什么?我才想劝你呢,潘鸿飞那个坏蛋坏得要死,你喜欢谁都不许喜欢他!他还害得你差点死了呢!」听到庄湛误会他喜欢潘鸿飞,何歆不由张大了嘴,好一会才想起反驳。
「我哪里喜欢他了?」
「我也没喜欢他啊!」
互相吼了一句,两人突然都笑了,怎么就都以为对方喜欢上潘鸿飞了。
「我喜欢你呢,玉溪说若是碰着了那人,心里有感觉就叫欢喜。你伤重我搂着你时,我心疼得要命,可见我是喜欢你的。」
何歆柔声诉说着,惹来庄湛一个白眼,伸出手轻轻拉过何歆,然后将唇印上,奸半会才放开何欧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你胡须好刺人。」
何歆的回答让庄湛大笑起来,还因为笑得太厉害了而扯动身上的伤口惹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还好,你是将我当大哥般喜欢,若是你到时我怕何老爹会将我劈死。」看到何歆仍旧天真的望着自己,庄湛担忧了一整天的心放下,这少爷没傻,自己也没傻,甚幸甚幸。
「哦,我爹为何劈你」何歆侧头望着脸上还挂着笑的庄湛,他还是自己的大债主兼救命恩人呢,爹亲哪舍得杀他。
「小孩子不懂,告诉你,下跟别人说喜欢时,一定要先将手放在胸前,问问自己,遇上这人,你心跳会不会加快,看着两分姿色会变成十分美丽,若是连丑八怪你也能当作是天仙,那你才能对着那人说喜欢你。」
「啊?」
「就像方才我亲吻你,若是你会脸红心跳,那才是喜欢,喜欢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小少爷要慎之又慎,不能胡言乱语啊!」
被庄湛赶出门外时,何歆还是满脑子糊涂,什么脸色心跳,丑八怪也能看成天仙,喜欢一个人真是复杂,他觉得庄湛很好,庄湛眼睛很美丽,抱着他时心疼,亲吻他时亲吻他时
这时才意会到庄湛方才亲吻了自己,厚厚的唇办压在自己唇上转了一圈,湿热的气息灌进嘴里,热得让人
脸突然烧了起来,烧得连双手去捂也热得心惊,何歆呆呆站在树下,直到老爹来找自己,他才醒觉过来。
「爹亲,什么事情?」发话时发觉连嗓音也烧哑了,何歆摇摇头,挥去脑子里庄湛满身伤痕的想象,脸红耳热地看着自己爹亲吞吞吐吐的模样。
「这个赏金楼寄帐单来了。」
「思,好,待我看看,然后将欠庄湛的帐也结清。」何歆勉强压抑住越来越快的心跳,然后举起帐单,下一秒问,心跳便不可抑止地跳得更快了。
「这是这任务的帐单?」不怪他连声音都变了,都快追得上朝廷一年国库收入的数额正列在自己面前,虽说他家是天下首富,这个钱对他们而言不算太难,可是,可是
庄湛,你也太贵了吧
「这个,当初请庄湛出山时他便说了规矩,赏金榜上第九名所赚的银子减少一两就是他出山的酬劳。」
「一两」这个一两可真是,何歆终于明白潘鸿飞为什么死追着这个赏金榜上的第十位不放了,只一桩生意就抵了旁人一年的辛苦,换作是他,他也想朝庄湛那无所谓的表情上打两拳,以泄心底的郁闷。
「这个,儿啊」揉搓双手,何大富人也实在想不到这单上数字是如此的强悍,将他打击到无言以对的地步。
「庄湛是用他个人的能力赚取到这笔银子对不对?」何歆咬牙切齿,看着帐单上的数字一遍又一遍,有了这酬劳也叫穷的庄湛,吃顿饭也要他签借条的庄湛,洗个澡也只能去澡堂的庄湛
看着儿子脸上那红都快燃到头顶上去了,何大富人明白,这回儿子受刺激了,那问话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他凭借个人能力向我们赚取这笔银子,我也该凭个人实力还他这么多银子,爹亲,你说对不对?」
眼都快亮得发青光了,何大富人哪敢说不对,只是就算何歆再聪明能干,那笔银子也不是说赚就能赚的啊!到了,甚至连一起居住在同个院落里的六个师弟都听到了,待庄湛冲出门时,只看到何歆对着他一笑,举高手指咬下,顿时血流如注,然后自己那平常藏在衣服最底下的借条就被何歆抄起快速地写上数字然后印下手印,然后朝着自己笑得异常的灿烂。
「从今日开始烦劳你照顾了,庄大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