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爱说笑 by 筱恩 上
26-5-19 1:55:56

天人爱说笑 by 筱恩
简介:
是只有做尽恶事才会被雷劈到吗?更别说是被雷给『劈得直接火化』!
卓文君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没散播炭疽病毒、四没有传染沙士,这一生好端端的高不成低不就,还会被雷劈死,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冤的吗?
为了补偿他的「损失」,「大神」决定让他重新得到全新的人生。
为了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他进了王爷府充当仆役,一身绝世武功全部充作洒扫的工具。
只是,一鳖脚轻功的使用,他竟然被当作从天而降的仙子,准备嫁入王爷府……
事情的真相有那么简单吗!?什么仙子……他明明就是被那个恶劣王爷广宣陷害好不好!!
第一章
一向早上起不来的卓文君晃头晃脑地慢慢爬起来。唔!有点冷……打了个颤,把那个叫到快断气的闹钟按停,甩甩脑袋,他知道这不是很好的借口,可是,他有低血压嘛!起不来又不是他故意的。
噢!完蛋!差五分八点,他要快快快,不然大嫂会扁死他。
五分钟盥洗,一边刮胡子、一边穿衣服,领带……领带,袜子套上。
卓文君在离八点整的「最后一秒钟」整齐地出现在餐桌前,把酱菜一扫然后将稀饭喝光。「我好了,大嫂,我们可以走了。」
「很好,爸妈,我们去上班了。」卓家嫂子「很温柔地」揪着站在旁边的卓文君退场。
「路上小心,小文开车注意一下车子。」拿着报纸关心世界的卓爸响应。
「会啦!」卓文君皱起眉头心里念念有词,他又不是笨蛋。
台北的交通,走走停停,今天又是雨天,高湿度的空气闷闷地让人很难过,江家的计算机公司虽然九点上班,但是若不提早出门铁定迟到。
「喂!小文,听说你想约脸上有雀斑的那个企划部的陈杏如出去看电影喔?」身为老板不忘注意八卦、身为卓家人不忘关心家人是卓家大嫂的事原则。
看着前方的车龙,卓文君叹气,女人就是爱八卦,他才「想」而已就已经被知道了。
「你真是不幸,上的罗樱芳比较漂亮说,至少她没有雀斑。喂!你怎么会让她把你甩掉啊!?是不是你不够温柔?不体贴?吃相难看?常常迟到?」已经习惯不被响应的卓家大嫂努力地在车里想着卓文君被弃的理由。
「大嫂……我没那么差OK!?」卓文君听不下去。
「不然你告诉我原因嘛!」奸险地一笑,卓家大嫂眨着涂上睫毛膏的大眼。

「她嫌我像个小受。」卓文君吐出那一百零一个理由,从他「学会」追女生后「每」都会踢到的「铁板」。
「啊!?怎么又是这个?你怎么每被甩都是这个理由啊!?」卓家嫂子很大声地叫。
「你问我,我问谁!?我长得又不美。」说起这个卓文君就一肚子气。
什么乱七八糟,如果他长得比女人美艳也就算了,偏偏他长得普通,看起来没特色,那些「曾经」是他女朋友的女人却都以同一个理由与他分手。
「你不美但是有味道嘛!她们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走在路上看你的男人的确比较多。」卓大嫂掩嘴轻轻地暗笑。
卓文君瞪眼,「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你都不知道,我前任的前任女朋友还跟我说,其实和我在一起,所有路过的男人都在看我,为了女人的自尊她才迫不得已和我分手。这是什么理由!气死人了!而且更扯的还在后面,分了手之后那女人还说什么替我算了命,不知道是塔罗牌或是紫微斗数的,算后跟我说幸好她决定跟我分手,因为我这辈子是女王受,红线会和个当公爵的连一起,说我是受也就算了,她以为公爵这种人是满街都是想遇就可以遇吗!摆明了就是在咒我没人要。」身为名副其实的男人听到这个不气才奇怪。
「唉呀!你也别生气嘛!管她们怎么嫌,虽然你就生得一脸小受样还是会有人要啦!何况山不就你,你去就山嘛!在大街上遇不到公爵,你不会到公爵家一边工作、一边等着让他遇喔!」偷笑到快破功的嫂子很大嫂式地开导身边得撅着嘴、脸色翻红的小叔。「女王受」吗?哈哈哈!很像,的确很像?
「我觉得你是在嘲笑我。」卓文君幽怨的语气把小受的特质表露无疑。
「哪有!一定是你听错了。」她笑得很开心,每小文露出这个可爱到不行的表情她就很快乐,等一下要打个电话跟她亲亲老公说说这个有趣的事。
「到了,你快点先下车,我把车开到停车场。」卓文君把车停在路边说。
雷声由远至近,轰隆隆地震得人耳朵发麻。
「要快一点喔!别迟到了。」
撑起雨伞打开车门,卓家嫂子不喜欢雷雨天,特别是这种打起来像是要找谁寻仇的爆雷,一听心里就发毛。
公共停车场里有遮盖的地方全被停满了,绕了十分钟,卓文君只能将车子停在顶楼没屋顶的停车位。
他侧过头看一下越来越近的闪电,心想这雷雨一时半晌是停不了,有一点心疼他前天保养时打的珍珠蜡,这么快就必须接受残酷的考验。
正准备拿起方向盘大锁要锁上,却发现旁边那台马自达里的男人尴尬地冲他一笑,咬着汉堡的男人有着圆滚滚的身躯,但是却卡住似地在驾驶座上扭来扭去,天晓得是在搞什么鬼。
卓文君摇摇头,世风日下,怪人是越来越多了,他还是快点出去比较好,车里的伞被大嫂撑走,反正用跑的一下就到,淋一下雨应该还不会秃头。
他的脚才落地,突然一道凄厉的电光自厚墩墩的黑云里劈出来,不偏不倚地将卓文君罩个正着,蓝色的、银色的、红色的、绿色的,诡异的光扭曲变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火光和烟雾从身体的四冒出来。
「……啊呀!怎么办?打偏了……不是那个……」
一个奶娃娃似地,细声细气带着懊恼的声音说。
「……哇哇!完蛋了,你怎么又打错了……」
另一个声音焦虑的说。
隐隐约约,痛得要死的卓文君听见有两个孩子的声音在电光中急促地对话。
劈里啪啦吱啦吱啦一阵乱响,吓得隔壁还在车里边吃早餐边偷车的男人睁大双眼说不出话来,楞了一下才赶紧拨求救电话。
灼热和q痹感同时袭来,下一瞬间卓文君感到自己的身体轻了许多。
哇……咧!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在下面「烧」起来了!?
热度和痛觉还存留在身上,卓文君挣扎着半浮在天空呛咳,他居然看到自己被雷打成半扭曲的……BBQ!?
「对不起!……呃……那个……」一只怯生生的、小小的指头从后面戳戳楞在半空中的卓文君。
「别吵!」卓文君伸手挥开烦人的指头。

不是只有做尽恶事才会被雷劈到吗?更别说是被雷给「劈得直接火化」,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他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没散播炭疽病毒、四没有传染沙士,这一生好端端的高不成低不就,还会被雷劈死,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冤的吗?
「嗯!那个……那个……」小小的指头缩回去轻抚了一下被打着的痛,不一会儿又伸出来戳戳卓文君的背。
「居然有这种事!该死的!别吵我!」卓文君叫道。
要想办法!对!他要想办法!他卓文君的命绝不能白白牺牲!他都还没娶妻生子,年纪轻轻虽然目前没多大成就,可是他有「无限」的未来性啊!就这么给劈成焦炭,他说什么都忍不下这口气。
「那个……那个……那个……」那只指头不屈不挠,从后面继续戳戳卓文君。
「叫你别吵你还戳,想死是不是?你……你是什么东西!?」转过身来准备骂人的卓文君被眼前长着一对正拍得起劲的金色小翅膀,呈现出一团白白软软的小东西吓了一跳。
「人家……人家……人家叫你好几了,你还凶人家!」小东西赶紧把指头状的触手缩回去要哭要哭似地发出声音。
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团既像水母又像麻^,不仅会说话还有着大大的眼睛和可爱模样的小东西居然发着抖。
看「它」很怕的样子,正在气头上的卓文君顿时有点小得意。
「你想怎么样?要抢劫啊?」形势比人强,知道自己肯定很让这东西害怕,卓文君不禁就大声起来。
「人家……人家只是因为……大神要找你去谈谈,所以人家才来的嘛!人家不是要来抢劫的。」小小的东西用力摇晃表示自己既清白又无辜。
哈!大神是吧,请的正是时候!他卓文君绝对要申冤、要上诉,虽然他死了也就算了,还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他非得和上天讨一个好交代不可。
跟着眼前的怪东西往天上飘,白玉的阶梯、黄金的地板,卓文君一点都没空动心,因为他正在念念有词地在心里默算着上天欠自己多少。
看起来就挺睿智的大神以长胡子老爷爷的状态出现,一身洁白的细麻长袍,k眯着眼睛笑得很和蔼可亲,挺像随时都在打算把卓文君抱进怀里给予安慰的样子。
「卓文君,你……对你的人生满意吗?」亲切的大神迟疑了两秒开口。
「虽不满但尚可接受。」脑筋虽然还可以,但是偶尔也会短路的卓文君双手抱胸回答。
先礼后兵嘛!人家是大神,总要先给老人家一点「面子」和「尊重」。
「嗯……你对你的人生……失望吗?」嗯了半晌,大神又迟疑了两秒问。
「您到底是想说什么?」自认为很精明,实际上三不五时也挺迟钝的卓文君锁起眉。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在天上掌理地上万事万物的掌控者,也会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出差错。」大神语带保留地说。
「不会吧!」不灵獾哪源转了一下,卓文君皱了下眉头,怎么觉得……听起来自己就是那个亿万分之一?
「你愿意接受补偿吗?」大神言下之意很明确。
「该被雷劈到的人不是我?」卓文君的双眼大睁,心里相当震惊。
「是……从你头上飞过的那一只……」刚刚戳他并且带他上来的那个长对金翅的小东西,躲在他身后小小声地插嘴。
卓文君握拳击掌,他就说嘛!虽然自己大恶不敢、小恶不断,好歹也算是正直类的,怎么可能是他遭天打雷劈?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他已经在自己面前直接火化了,谁来赔偿他的损失?
「那我怎么办?」企图搬出「六月雪」的卓文君尽最大努力展现出自己最狰狞的面孔。
「如果……如果你有重来一的机会,你愿意把握吗?」大神把不是回答的问句扔给他。
「您要让我再生一?」觉得「占便宜永远不会等于吃亏」的卓文君问。
「这倒不行,目前的技术顶多只能让你借尸还魂。」另一个白白软软、长着银翅膀的小东西抱着一本厚厚的大书,拍着翅膀飞过来说。

「借……借尸还魂!?」卓文君心里冒出想吐的味道。
尸,死人的身体。
噢!天龋〔慌虏慌拢他是死人他怕啥?卓文君安慰自己受创一小下的心灵。
「嗯!一条魂只能配一个身躯,你自己的身躯已经烧得不能用,我们只能借你新鲜的尸体,而且基于兼容度的问题,只能找DNA和魂魄波长与你最相近的身躯。今世是没望了,你只能选未来或是过去的尸体。」抱著书的银翅小东西说。
尸体……新鲜的尸体!?还要未来的或是过去的?卓文君不但觉得自己胸闷还有晕船的感觉。
「时间差没关系,我们装有时光回溯器和时光加速器,我们已经让爱因斯坦先生计算过了,保证不会有失误。」那个藏在他身后的小东西,再度小小声地、很得意地插嘴。
被吓到的卓文君左看看、右看看,好死不如赖活,既然人家都低头认错并且愿意给予最适当的赔偿,那自己有什么好坚持的?
卓文君摸摸刮得很干净的下巴,心眼转了一下,没什么好坚持的……吗?
不成!不成!人活着……还是要有所坚持。
「我……要我接受可以,我有条件。第一,我不要老人的尸体;第二,我不要女人的尸体;第三,我不要穷人的尸体;第四,我不要苦命的人生;第五,我不要当弱小也不要卖身;第六,我不要没人爱;第七,我不要早死;第八,我不要外表有缺陷;第九,我不要有任何疾病。如果,能满足我的条件,我就接受。」卓文君吸一口气说。
身为被害人,提出一点条件来交换是公平的,卓文君的坚持就是「不吃亏」。
人家莫名其妙坠机死掉的除了有一大笔钱可领外,各路名流还会来丧礼致哀,他小小一个卓文君莫名其妙被雷打死,只要求「九个条件」,不算太过分。
卓文君对于自己无懈可击、最合理的条件挺满意的,因为他可不希望自己一还魂又要归天也不希望自己需要做变性的心理调适,他更不愿意自己变得又穷又苦命成天被欺负,再加上这一世他已经收到太多的拒爱通知书,当牛郎或是破相这两点他小小的心灵亦无法接受。因此,这「九个条件」真的是他最低限度的要求。
「那……如你所愿,希望你别后悔,到你身后的镜子前,面对镜子闭上眼睛吧!」想也不想,大神抚抚长长的胡子说。
镜子很普通,镜面有两公尺半长、一公尺半宽,原木制的镜框和镜架,擦得很干净,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如实地反照出镜前的影像。
很狐疑的卓文君走到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全身镜前站好,把双眼闭上。
长着银翅的小东西很快地飞到镜子后面摊开书,依照书的说明按了好几下,按好之后朝大神打了个讯号。
只见大神站起来走到卓文君身后,撩起长袍把右脚抬起来,猛力一踹。
惊愕到变形的卓文君,就这么被狠狠地踢到镜子里,越飞越远、越变越小、越落越低、越来越模糊……看不见了。
「小银,他下去了!」长着金色翅膀的小东西趴在镜边叫。
「噢!」叫「小银」的银翅小东西又赶紧翻著书,然后按书上的指示朝镜背按了好几下。
「总算把他踢走了,等大神回来应该不会发现吧!?我已经按说明书把逆世镜调回原来的样子了。」拿着厚书的小银松了口气说。
「应该不会发现吧!小金把人拐上来,你把卓文君要的条件设定进去,我也把他踢进去了不是吗?我看过大神用好几逆世镜,不会有问题,这一定不会凸捶。哼!要不是有我在你们两个就完蛋了,下为了烤小鸟要瞄准一点啦!」
扳着手指算着他们刚刚做过的「好事」,「砰!」地一声,慈祥的大神也变成一个小小软软、长着米色翅膀的小东西。
「臭小米,你还敢说,上不知道是谁原本要吃烤鱼,结果居然把雷打到章鱼群上头,害我们吃了一个多月的爆章鱼,嘴巴酸死了!」小银拿大书痛击长米色翅膀的小东西。
「我再怎么样都没小金离谱!」小米被扁得像河豚一样鼓胀起来。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谁知道人家的第一会打到他还……还把他打死掉……」缩成球状的小金在大镜子前嘟哝。
「你们两个别吵了啦!」小银觉得头被吵得很痛。
「不吵就不吵,哼!小米大笨蛋!」小金朝小米扮了个鬼脸。
「臭小金!不理你了!……嗳!∫,他没问题吧?」小米有点担心地问?

「他会有什么问题?当公主不够好喔?住在皇城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什么不好的?何况还嫁给有钱又帅又温柔的王爷呢!」小银冷哼一声。
「是没什么不好啦……当『公主』……咦!?」小米双手着脸大叫。
「臭小米,干什么叫那么大声!」小金被吓得跌两跤。
「刚刚……刚刚……小银设定……设定的……是『男』的吧?」小米觉得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男的公主?」小金的表情如同被雷打到。
「啊啊!反正……人证、物证都理掉了,我们都不说就没问题了。记得喔!要发誓不说,谁说了谁就会肿起来然后破掉。」小银大声说。
「发誓!绝不能让大神知道。」小米嚷。
「我也发誓……可是那我们的烤小鸟呢?要再打一吗?」小金附和。
「再打一!再打一!这我来打。」小银马上把刚刚的惨事忘到天边去。
嗯!这年头……当后补实习天使也不轻松啊!就连上级天使都没有外食可吃,何况他们只是初级班就因犯错连连,惨遭惩罚被派来打扫大神办公室的苦命小馋虫。
卓文君的「新命运」就这样……一踢定江山!
被人从天上踢下来的感觉如何?
身为被踢的当事人,卓文君只有满腔的辛酸血泪和无语问苍天的怒火。
这下可好了,放眼四下,卓文君被踢到一个不知名的鬼时间、鬼地方,而且刚刚不到十分钟前大神跟他保证的「新鲜尸体」还不知所踪。
耀眼的大太阳光穿透进来,看起来像早上,身边除了参天大树还是参天大树,连只活跳跳的动物都没有。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卓文君只是条无身体的魂魄,「倒霉」一词已经不足以让他拿来当安慰自己的借口,他该往哪边去呢?
「锵锵……镪……锵锵镪……锵……锵镪……」
声音很近,听起来像金属相碰撞的声音,在右边。
怪不得古人说「柳暗明又一村」,出了具压迫感的森林后居然是只长矮草不长树的荒原。
反正他已经是条魂魄,再差也不过如此,看一眼也好,卓文君决定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
瞧瞧!他真幸运,满地新鲜的尸体……哇哇哇……死人!尸体!
作呕的感觉让卓文君埋头苦吐十分钟,虽然什么也没吐出来,聊胜于无,等初初恐惧的感觉随风飘去,「一个死人」很可怕,「满地」都是「死人」呢?
尸体见多了,自己又是冤魂,还有什么好怕的?
卓文君很阿Q地暗自安慰一下自己不太强健的魂魄,他还必须找到合乎自己标准的尸体咧!害怕是没有用的。
不但数量多而且身穿各式古式劲装,高、矮、胖、瘦,种类齐全,任君挑选……只可惜是他们的「要害」全被开了补不回来的大型伤口,心脏被穿透或是断了头的尸体,就算他附上也会再死一,真是暴殄天物。
「锵……锵镪……锵锵……镪锵锵镪……锵锵……镪……」
耳边的风声凌厉,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在他头上……人在天上飞!?
卓文君瞪大眼,确定自己没有眼,在他头上有两个人穿著武侠片里才会出现的衣饰,一青一白正挥舞着看起来很重的巨大长剑在互砍。吊钢丝吗?看来没有,真神奇,原来古时候的人真能练到在天上飞啊!
对于自己在「两雄对决实况直播现场」,卓文君很不真实地只想到手里没有可乐和爆米,他找了个绝对不会被「溅」到的好地点坐下,心里很佩服那两个没有吊钢丝却还能在天上撑那么久的人。
「狄错月,你这小子再不把东西交出来,休怪我心狠手辣!」穿青衣的家伙吼道。

嗯!心理战术,先威吓一下敌人,说不定敌人会不战而降。
「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绝不可能会交给骊七那狗王爷派出来的走狗!」虽然白衣上沾着无数血迹,看来依然还可以继续打,身形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狄错月说。
说得好!听起来就知道谁是坏人!
「锵锵镪……锵……镪……镪锵……锵镪……锵锵……镪……」
短兵相接舞起数十招,招招行云流水,比电视电影的武侠特效还华丽顺畅,而且他们是来「真」的,弄得不好会马上溅出血、掉块肉那种。
坐在一旁观战的卓文君看得目不转睛之余,觉得「狄错月」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听起来就很正义的样子,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要蒙脸?是长得吓人吗?
两人的剑招从天上拆到地上,快速移动的身形扬起阵阵烟尘,可见武侠片里的大侠都是骗人的,哪有找人干架之后还能保持光鲜亮丽?
看眼前这两个打得正上手的就知道了,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汗水、血迹和灰尘满身都是,哪一个干净整齐?
至少有十五分钟过去,总算看到情势有一边倒的现象。
那个叫狄错月的少年还能很镇定地挥剑,他的对手却已经开始喘起来,连握剑的手都有颤抖的情况出现。卓文君心想,狄错月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能赢,无敌少年咧!真叫人佩服三分。
果然,一个虚晃的剑让对方中计露出破绽,狄错月迅雷不及掩耳地取得先机,身形一翻将剑横锁对手的颈部大动脉。
「放弃吧!再打下去你没有胜出的机会。」狄错月平淡地说。
「哼!剑法虽然无法取胜,但是……使毒绝对赢你……有你陪葬,我琼山李仁死得光荣……没想到吧!只要主上除去了你,登天之日就近了。」不甘心的李仁飞快地撒出漫天绿雾。
「你……小人!」掖碓律硇我辉荆气急败坏地取了李仁的命,侧身一纵想闭气逃出绿雾的范围,可惜迟了一步,他已经吸进不少?
沉着气,狄错月勉强地跃出绿雾范围,暗叫声糟后狼狈地跌在卓文君脚边的沙地上,蒙不住的地方露出转为死灰的脸色。
原本跳起来想救人,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想到自己是条摸不着的冤魂,卓文君摇摇头放弃,继续坐在发起颤的狄错月身边。
只见狄错月咬紧牙快速地伸手在怀里探着药丸,但是,还没来得及把药吃下去他就已经晕死过去,嘴边流出一道黑血。
「哇!好厉害的毒,连旁边沾到黑血的草都枯死了,唉!不是我不想救少侠你龋∈翟谑亲陨砟驯N蘖δ芫龋现在满地都是死人,哪一个才是我该去的?」卓文君搔搔头,觉得自己好象在服饰店里买衣服。
卓文君再度轻轻站起来,还没站稳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吸力,黑洞一般的吸引力让孤魂一缕的卓文君眼前一黑马上不醒人事。
京城,丛中站着一名瘦瘦高高有着精明双眼的男人。穿著华服的男人朝天吹了一下哨子,一只灰溜溜的鸽子出现在天际并且迅速地扑扑翅膀落在男人的手上,从鸽子脚上取下信筒,男人微笑撒了些小米在地上,亲切地摸摸鸽子的小脑袋后让手上的鸽子飞下地觅食。
展开手中的信,「提前下手,狄错月被围,清岭密林」,短短数字让男人眉头紧蹙。
居然派人围狄错月吗!?有意思!
看来七王爷等不及了,既然他老人家等不及要开始造反,是否代表到了自己该行动的时候?看来得走一趟清岭,用视察萧瑟居为幌子即可掩人耳目。
「宣儿,你在这里做什么?」看起来年约三十五,事实上已过五十三的老王爷夫人带着女眷们扰嚷而来。
「没什么,今儿个天气好,赏赏喂喂鸟罢了。」站在丛里的男人,现任武王爷广宣绽出一点破绽都找不到的迷人微笑。
「表哥也喜欢赏和喂鸟啊!我也好喜欢呢!」胖呼呼的遥平郡主笑得枝乱颤,颇有摧残群之势。
「你怎么又来了?」广宣没啥好气地问,又不是在朝圣,这位无端冒出来的「表妹」仗着跟娘一表三千里的关系经常无缘无故出现在武王府,劝都劝不去、赶也赶不走,烦死人了。
「表哥,你怎么这么说嘛!人家只是想来看看你嘛!」遥平郡主用又娇又嗲的声音说。
「噢!现在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吧?」广宣面无表情地说。
「宣儿,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晓菁表妹?」老王爷夫人嚷道。

「是是是!全是孩儿的错,孩儿将到萧瑟居思过,娘就别生孩儿的气了。」广宣毫不犹豫地说。
「你要到萧瑟居?视察吗?反正我也没事,我就跟你一块儿去,晓菁也一起来吧!」老王爷夫人拍拍遥平郡主的「白熊掌」。
「娘,我不是要去玩。」广宣正色道。
「我们也没说是要跟去玩啊!我们有正事要做呢!怎么你不给跟?」老王爷夫人瞪了儿子一眼,「促成晓菁和自家不肖子的终身大事」这当然是正事,要是广宣说不给跟,她保证必倾全力将广宣的耳朵念到掉下来。
「是是是!给跟,当然给跟,你们能跟来是小的无上的荣幸。」广宣投降。
第二章
等卓文君醒过来,眼睛能见物已近中午,刺眼的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下烙出一片阴影。卓文君发出小小的呻吟声,感觉到自己嘴里都是腥气,鼻间满溢的血味冲得吓人,太阳晒得他头好重……好想吐!
他慢慢地爬起来,慢动作放映都比他动得快,掌心有东西……这是什么?药丸!?看了一下四边,跟之前一样,都是死人,尸体都还在该在的地方,除了……狄错月。
卓文君踹了一下横倒在脚边的尸体,看看自己有双穿了白鞋的脚,自己哪时变了装?
小人!李仁死的样子有点不唯美,颈大动脉被狠狠地截断,还被自己的毒害得脸色发黑,死得这么惨,真是……自作自受。
卓文君用不太灵光的手拆下蒙面布巾,把握在手中的药丸吞进肚,他可不希望自己下一秒又魂归离恨天。没错!他现在是狄错月,一个刚刚才在他眼前拿武器和别人互砍然后转眼间被毒死的古人。
既然狄错月和人干架的本事很不错,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很大侠地抡起剑来和人互砍,当当赏金猎人什么的?想是这么想,但是他一不是学武的,二不是混江湖的,人生地不熟,还没和身体培养一点感情怎么拿剑和人互砍?
刀剑不长眼,万一自己砍到自己那不是衰死!?
这绝对不是个好点子。
不过看狄错月轻而易举地在天上飘过来飞过去的,着实让卓文君有一点心动。轻功,已经绝迹的颇久的古代神秘武术,听起来就金光乱乱闪、瑞气乱乱喷。
找哪天他也来跳一跳,说不定真的可以和狄错月一样强,毕竟身体之前还是人家的,没道理换了魂技术就差了。
现在满地死人……死人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尸变……呃!不对,他也是尸变,很可怕……呃!不是啦!可怕的是活人才对,这么多人窝在此地乱砍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万一跟李仁同伙的人来了怎么办?
一边动脑袋想有的没的,一边怕被「前」狄错月的死敌追杀,卓文君决定在尸体里头乱翻乱叠,找出一具看起来和狄错月差不多身型的人,忍着满肚酸水将脸用刚刚被自己解下来的蒙面布随便包包再换上从自己身上脱下的衣服,拾起狄错月重得要命的剑狠狠地朝李仁戳上十几二十刀再插回李仁身上,算是替狄少侠出一口气。
如果现在有火就好了,还可以毁尸灭迹。
卓文君朝自己刚刚翻出的一堆有的没的中寻找,蒙天垂怜真让他找出包在油纸里的火种,李仁的剑派上用场,寻了把小一点的刀往剑刃上用力磨擦,忽略刺耳的声响,利用磨擦生成的高温把火种点燃,往堆出来的尸山一扔。
小小火焰蚕食般吞噬一具具的尸体,鱼目混珠之下,假设有人寻来也不会知道到底狄错月死了没,毕竟古代应该还没有办法依齿模和遗骨的样子判断出此人是谁。
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找水洗洗是当务之急。匆匆忙忙扒了套没破的衣服,包了包翻出来的赃物,卓文君头也不回地走离了大火熊熊的杀戮之地。
幸好,走了段不算短的路,密林子里就有一条不的小河,他不但可以清理顺手牵羊得来的衣服还可以洗个冷水澡,趁着晾衣服的时间,他把扒来的所有东西全摆出来。
看起来很值钱的金叶子十七片、碎银一小包和面额五百万两的银票一张,一定要留着!金钱不是万能,可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除非卓文君想找死,不然说什么都不能跟钱过不去。
什么杂七杂八的各色药丸一把,不知道用途的药不能乱吃,管它是什么大补、小补、治病、强身或是拿来以毒攻毒的,全扔到河里去。
一个火红剔透的龙型玉佩,这是狄错月绑在颈间的东西,看起来连他这种不识货的都觉得肯定很贵,上头刻了「帝」字,搞不好没钱时可以卖,留着。
油纸包的九个火种和一小撮盐,好象会有用,留着。卓文君突然想念起打火机来,方便省事又便宜的打火机如果拿到古代来卖,不出三天他一定比皇帝还富有。
一柄短刀,看起来普普通通,砍起东西却很顺手,轻轻一划双手合抱的树干和树根就分了家,看得他目瞪口呆。因为巨剑插在李仁身上不能带走,所以他决定把刀子留下,可以拿来防身还可以狩猎的利器他正缺乏。
狄错月长得真可爱啊!看「狄错月」一张精致娃娃脸,简直就是美少年这三个字的代言人。可惜真像普通的古代人,身无长物,没有笔、没有PDA也没有行动电话,连叫信鸽的哨子都没有。
水里头那个摇来晃去的影子是前狄大侠留了一头乌黑长发的倒影,狄错月会绑头发他可不会,卓文君对着水面发呆半晌,决定至少剪一半,等干后直接把它绑起来,简单省事,看起来也像清纯少年。

在还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使出什么功夫之前,本着不张扬主义的卓文君决定,他还是当当平凡老百姓比较保险,横竖现在没有身份证这种东西,只要他一口否认死撑到底,再有天大本事也无法证明他是谁。
打理好一切,他决定离开这无人的荒郊野外。
这里到底是哪?有没有可能是中国?
听人家说中国地大物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没去逛逛怪可惜的,而且他也没去过北京,趁此机会去游览也是不错的事。
虽不知道是哪个皇帝当家,不过天高皇帝远,不关他的事,在天子脚下晃晃踩踩脚印不犯法吧!
从此之后,十三岁出道,三年闯出名号,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月修罗」、大侠级身手的狄错月,就这么阴错阳差被卓文君改造成一介灰衫、身家清白、什么都不会,四爬爬走的无辜少年。
有谁知道从没有人烟的「鬼地方」,没有任何交通工具,靠着两条腿走到有人的地方需要多久吗?没想过这个问题吧!卓文君全身上下都是灰尘地坐在大树底下叹气,这块大陆的「地广人稀」简直是要了他的小命,日升日落,他了一个月的时间,走路!
卓文君并不是方向白痴,靠着太阳和树的年轮还有夜间的星,他傻瓜似地朝北方走了一个月,而且很神奇地半个人都没遇上。他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真的就这么靠两只脚走到北京去吧!万里长征也不是这么个征法。
怎么办呢?来人啊!
「咦!孩子,你是哪来的啊?这里外人不能随便进来的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蹦出来,强行将已经走神到天外的卓文君给拉回人世。
「小子,你快走吧!小老头我可以当成没看到你。」叼了根旱烟斗的矮小老头子肩上担了两担柴,身后又背了一大捆柴好心地说。
「嗳!老爷爷,这是哪里啊?我是在我家后山追兔子,兔子没追到反而迷了路才走到这里来的,不知道往哪才能走出去。」卓文君连忙想了个别脚理由。
总不能告诉这位老爷爷,他一个月前还「不是他」的时候,在林子的南方跟一伙人火并,甚至到最后还放火烧尸吧!
这位老爷爷看起来没有九十八也有八十九,万一他真的说了实话,不把一个月来好不容易才遇到的「第一个」交谈对象给吓成死人才怪。
「呵呵呵!这座林子可是帝君亲赐的全国排名第十大林场,也是关内第三大的猎场,在里头迷了路当然是走不出去,连小老头我这大半辈子也才把林子走完二十。算你运气好,因为南边突然来了阵火烧山让你有机会遇上我,如果你遇上的是那些不济事的笨瓜,现在你八成和他们一起在林子里瞎逛。」小老头笑眯了眼。
「老爷爷,请你带我出去吧!我可以帮你担柴。」做人要「互相」这卓文君是懂的。
「小子倒是挺有礼的,看你这么瘦弱……扛得动吗?爷爷我可是背柴背了一辈子,乌沉木可没有看起来那么轻。」老爷爷瞅了他一眼笑道。
「我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文弱啊!」卓文君马上接着说,力气大的不一定是猛男,猛男不一定力气大。
「你很有趣啊!就让你背吧!如果不行了就说唷!」头一遇上那么想帮他背柴的可爱孩子,初生之犊不畏虎,就让他试试。
「好!」卓文君试了一下重量,对这副身体来说好象挺轻松的,他俐落地将捆好的乌沉木担好。
「噫!看不出来……孩子,你还真的挺有力气的,走吧!跟着我。」背着柴的老爷爷说。
两人边走边聊,直到太阳将西沉才到老爷爷住的地方,卓文君拼命地东拉西扯套话,好不容易才让他知道现在是骊朝。
不过,骊朝是哪个地区的哪个朝?亚洲古代史简直烂得可比稀泥的卓文君自然一点概念都没有,他也不可能会知道老爷爷说的打退光牙族的定石之役是啥有伟大意义的战争,更不可能明白骊朝第三位皇帝因为打赌赢了兄弟刚刚走马上任登上冠军宝座又是什么吓人的典故,只要让他知道现在朝代平不平静就好,要是他很不幸落在兵荒马乱的时代,每天除了逃命还是逃命,重活的这一又有什么意义?
出了密林,顺着石头墙走了老远,不知为什么,古时候的庄园的周边领地好象宽广得不可思议,这面石头墙简直长到会蔓延至地平线的那一头。
正当他疑惑地问时,老爷爷很自豪地告诉他,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萧瑟居」,根本没有任何村里,而且他很幸运地被「萧瑟居」的大总管救到,值得庆幸。
庆幸?
卓文君简直要晕死过去,他的目标是华都城,而不是这个没有近邻的郊外大别墅。
「那……请问一下,首都,就是最热闹的城,离这里有多远啊?」忍不住,卓文君的心里浮上想溜的意图。
「都城啊?嗯……不远,只有八百里,骑快马只要一个月就可以到了。」总管爷爷眯着眼冲着卓文君笑。

一听到老爷爷总管说的长篇大论里冒出这里离都城「只有」八百里远,骑快马一个月可到时,当场僵掉的卓文君就死了上骊朝首都去看看的壮志雄心。
开什么玩笑!八百里很远……很远,简直是远到不可思议。
要卓文君靠两条腿这么走去,没死也快了,更何况他身上的金叶子和碎银子还有那张银票沦落到英雄无用武之地,在这里卓文君不但没办法买东西也不可能逛街什么的,别说买马了,连食物都没人卖,萧瑟居的一切都是自力救济,达到与世隔绝的地步。
所以,自认倒霉的卓文君只好硬着头皮装晕,撞坏了萧瑟居一张木桌,弄得自己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后,强装失去记忆,暂时栖身在萧瑟居当老爷爷总管的手下,所有的人都当他是十一、二岁小孩子他也不澄清,反正他也不知道狄错月的年纪。
一个月就在与世无争的情况下溜走了。
卓文君从生涩到熟悉,渐渐地掌握生活的缓慢步调,没电的世界总是无聊,唯一庆幸的一点是他的作息时间慢慢地变得稳定,而且与周遭的人全建立起良好关系。虽然积习已久改不过来导致早上依然是爬不起来,不过目前人气指数旺得不得了,老的宠、小的缠、男的罩护、女的照顾。
夜半无眠,卓文君坐在跳了半天才没从另一边掉下去的屋顶上看月亮,突然有种想笑的情绪,难不成大神就是想到他会就这么平淡的老死在这里才说希望他别后悔啊!
今天月亮真大,大得像要掉下来似的。
好无聊喔!他……有点想家了。
咦!有东西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降落……停在他身边。
一只好可爱的鸽子,肥嘟嘟的,朝他示好般靠过来,卓文君伸手摸摸它,真乖巧伶俐,还不怕人,鸽子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呵呵!这提醒了他一件事,他的晚餐没吃饱。
以卓文君之前在林子里为了自己的肚皮练出的抓兔子、捕野鸟身手,不到一小时,夜无人的厨房里飘出烤肉的味道,虽然有一点太油,但是有了佐料添味后的烤鸽简直美味无比,吃饱了自然好睡,卓文君马上将刚刚在想的家给忘记。
第二天天才刚亮,通常没有大事发生的萧瑟居突然人声鼎沸起来,冲过来冲过去的脚步声如奔雷一样将他吵醒,能当大侠的听力总是比较好,几公尺远的悄悄话在他耳里已是如大吼大叫。
怎么了?卓文君翻过身将被子往上拉全身蜷成球状,不想管什么天大地大的事,等他睡足了再说。昨晚他把鸽子吃干抹净,还特别将羽毛骨头什么的全清理得干干净净,扔进不曾熄过火的大灶里,忙到很晚才回来睡,怎么睡不到几小时外头就这么热闹?
「小文,你醒了没?小王爷、老王爷夫人和遥平郡主来了。」外头传来跟他同寝房的小仆阿保粗鲁的拍门声。
人高马大的阿保,虽然粗手粗脚但是心肠很软,老是将他当小弟弟对待,一个月的相让阿保知道卓文君早上很难清醒,所以也就尽可能地让他多睡一下。
「嗯!?噢!我马上……马上……起来。」没睁眼的卓文君朝外头喊。
「快一点,我们要到门口排队迎候,再慢你会来不及啦!」阿保冲进来,直接将他从被窝揪出来,扛在肩上,把卓文君外衣一抓往外跑。
「嗳!你……这样我会想吐啦!」被扛的卓文君睡眼蒙地挂在阿保肩上说。
「再让你慢慢来,你一定会遭殃的,总管爷爷叫我先来扛你比较快。」孔武有力的阿保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小文真轻,比他挑回来的乌沉木轻太多了。
「为什……么……我会……遭殃……啊?我想睡……想睡极了。」肋骨被撞得生疼的卓文君又快陷入梦境。
「别睡啊!你不知道王爷和老王爷夫人倒好,但是那个镇东郡王府的遥平郡主就难伺候得很,什么排场啦!规矩啦!她的点子比牛毛还多,人还没能嫁进门就当自己是主人,只要她跟来就成天对我们颐指气使。你醒来!别睡!」阿保加快自己的脚步叨念。
萧瑟居的大门口排满所有奴仆,男女有别地分立两边。
「奶奶,小文哥哥来了!」被厨房里专管做点心的糕点婆婆拉住的小孩子眼尖地叫道。
「啊!快,我拿了块酸枣冻,小文别睡,嘴张开。」糕点婆婆强塞了一大块冻糕进卓文君的嘴里。
「唔!酸死了!」被强烈的酸味一激,卓文君马上半清醒过来。
「小文手伸直,快快快!」糕点婆婆还顺手自阿保手里拿过外衣,迅速套上卓文君。
「小文你头别动啊!我马上把你头发扎起来。」在一旁的女仆也快速地用手里的木梳三两下将卓文君打理整齐。
「醒了吧!小文,站这边!」负责打扫书房和主人院落的男仆们将被女眷整理出炉的卓文君拉过来撑着,与撑住卓文君的阿保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将卓文君当夹心就定位。

嘴里咬着酸Q有嚼劲的酸枣冻,卓文君心里吐着苦水,真佩服这群古人,他还真是被抓到要害,为了让他清醒他们也不吵也不抱怨,反而是以行动力来让他屈服,就算他再累也清醒了。
眯起眼睛往前望去,什么马车?连只蚂蚱都没有!
从林子飘出白雾状的山岚,天也才蒙蒙亮,当人家奴仆的可真是辛苦,卓文君心里叨念,他还没亲眼看过皇亲国戚长什么样子。算了!就当是排队等着看珍奇动物。
记得几年前,日本凯蒂猫刚盛行,他也曾为了女朋友彻夜去排队,但是很不幸地他居然歪倒在路边睡得很熟,等到他清醒,麦当劳已经把当天所有的凯蒂猫卖完,他什么都没买到,刚刚交往两天的女朋友也告吹,不过,也算是难得的排队经验。
日头上升到树顶,等了半天,卓文君已经无聊到蹲在地上捉蚂蚁互咬,其它等得不耐烦的孩子们也蹲在地上看得入迷。
两只黑蚂蚁互咬第二十七回合,连周围的年轻小伙子也加入无聊的行列,甚至为蚂蚁取名、摇旗群爸阵起来。
好不容易,听到远远地马嘶声传来,卓文君拍拍裤角衣服,早知道他们会这么晚到,他就在床上赖到平常他习惯起来的时间。
杂沓纷扰的蹄声和马车车轮的声音,间或混杂了人声,卓文君的耳朵有条有理地分析了一番,慢慢朝萧瑟居驶来的,除了护驾的十二骑兵,还有三辆马车。
卓文君顿时很佩服狄错月有练过的耳朵,这么远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也不是在逼你,只是你的年纪已经到了,人家同仁王府和同德王府的郡王们都成亲了,他们不是你的好兄弟吗?你呀!就不能让我安心吗……」
一个很有朝气的妇人声音叨絮着,卓文君感叹,这叨念听起来真有那么一点像他远在二十一世纪的妈。
「……我又没说不娶!」
另一个有磁性的男低音传来,听起来懒洋洋的,有如大提琴拉起D调卡农的声音,浑厚而动人心弦。
「……那……表哥,你的蟒袍要绣龙凰或是鸳鸯呢?表哥……」
拔尖的女子嗓音话,故意装出娇滴滴的媚声,听起来就像拿铁叉划过不锈钢锅子,卓文君不禁起耳朵抖了一下。
「……我娶媳妇穿的蟒袍关你什么事啊!?」
那男人的声音百般无聊地应道。
「……当然有关,人家要开始动工嘛!」
年轻女子的声音更加尖锐娇嗲起来。
「小文你冷吗?怎么发起抖来?」站在卓文君对面的女仆担忧地问。
「没事,只是刚刚觉得怪怪的。」卓文君回答。
自己耳朵太灵的生理问题是旁人无法了解,而且也爱莫能助的。
「……你瞧瞧!你瞧瞧!你表妹又乖又听话,人又长得好,而且她这么喜欢你,你还有什么不满呢?你如果没有心仪的对象,就当先和晓菁培养感情,回京里再向你表舅舅提亲……」
妇人的声音又响起,虽然语气平和,但是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娘,我已经说过千万了,我和晓菁不是这种关系,过去不曾有,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可能有……」
原本懒洋洋的男低音语气变得强硬,他是认真的。
这时代真乱,近亲相奸会生白痴,他们难道不知道吗?卓文君摇头叹气,真是可怜的男人!
「……姑姑,没关系的,我知道表哥只是害臊,我可以等的……」
听起来就是你一厢情愿,人家都表明拒绝了,还自己编梦安慰自己,卓文君嘟嚷着。
「……菁儿,姑姑就知道你贴心,比你那不孝的表哥好,你别担心,姑姑挺你喔!」

妇人安慰起那个爱作梦的女孩,怎么听怎么像连续剧,真是没创意。
「小文,你在说什么?什么什么?叽叽咕咕的?」站在前面的男仆转过身来问。
「啊!?啊!没事,那儿有只鸟飞过,挺可爱的。」卓文君回神。
鸟?
哪儿?
众人伸长脖子望着树林,他们站在这里半天了,他没看到什么鸟飞过啊!
正当大伙儿纳闷着,王爷一行人已经抵达,果然是十二骑兵和三辆马车。
卓文君跟着大家低头恭迎主人的到来,总管爷爷极为喜悦地跟在跳下车的王爷身后,禀报近年来乌沉木的收益和萧瑟居的近况。
老王爷夫人因为旅途劳累,所以被女眷簇拥着先进萧瑟居休息去。
十二名骑兵很有规矩地下马,将骏马交到马夫手里,骑兵个个身上穿铠甲、腰间配长刀,很神气的样子。
身为人家的奴仆,总不能光站着看热闹,卓文君跟着其它仆人将欣钚断埋R车。
「真讨厌!又来这种不热闹的鬼地方,要不是为了表哥我才不来。」
卓文君搬着木箱,却听到那个年轻女孩子在马车里的细微抱怨声,心里对这一厢情愿的女孩子有了一丝好奇。
「不满意你可以回京里去,没人拦着你,跟屁虫。」
抬起另一个箱子,耳朵又接收到正在听取总管演示文稿的王爷低低的、讽笑着的声音,卓文君抬头望向那个站得老远,照理说绝对不可能会听得见,而且背对着马车头也不回的王爷,刚刚的话……
难道耳朵好、能听到远方声音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他还以为狄错月天赋异禀练成耳力非凡,原来王爷也是,甚至有可能比他还好。
突然地,总管爷爷和王爷同时转头看向卓文君,王爷那一瞬间变得勾人的眼光带着不知名的笑意,让吃了一惊的卓文君赶忙继续搬箱子。
是错觉吗?刚刚好象被「电」了一下,卓文君毛得全身的汗毛全竖起来了,这跟王爷一定有关。
卓文君开始对站在萧瑟居门边的王爷起了兴趣,他知道王爷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他可能是典型的「两面人」。
王爷并不算魁梧,目测约一百七十多公分近一百八十公分高,身上的肌肉看起来也不多,文人式的身型。
低垂着的是双眼皮、很中国式的飞凤眼,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配上适中的薄唇凑成还蛮顺眼的长相,手长脚长的,束起的黑色长头发很整齐,看起来并不是流里流气、败家子型的纨裤子弟。但这长相配上那双带着精光的眼……若是从政必是恶臣,若是从商必是奸商,若是为夫必是贱夫。
因为是贵族,相信这位年轻王爷念的四书五经不会比别人少,搞不好还是当代知识分子。上长着茧,除了笔茧外还有长期握刀或剑磨出的茧,可见他的身手应该不灵光,有没有可能会和狄错月一样好,他就不知道了。他说话的样子表情极多,如果他现在不硬撑出严肃的表情,他是个很爱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才把王爷「扫描」一的卓文君就是知道。
梳妆整理了半晌,遥平郡主总算愿意下车。
哇啊啊啊!长得真是……「惊天动地」。卓文君脑中闪过好久以前念过的课文「……忽有一巨物拔山倒树而来……」,那身材之「爆」,足以让所有「网络恐龙」全升级变回「普通人」。
看起来侧面就有「五十、四十、六十」,更别提卓文君和她正面冲突。
才搬起两个箱子转过身,马上看到一张恐怖的大脸,当场让「娇小」的卓文君不自觉轻功一使,傻楞楞地抱着箱子吓退十几步,只差没跌倒在地上。
简直就像……一头「美国棕熊」一样!
一百五十多公分高,据目测估计至少有一百公斤重,约十来岁的圆滚滚小妹妹。复的宫髻挽在头上,插满一堆眩目的金步摇、银珠;呈现出纹路的奶油色双颊,上头抹了红咚咚的妆,故意画成「小圆点点」的眉很突兀地长出细细的尾巴,看起来像很滑稽的两个「逗点」,刚好将小小的眯眯眼衬托出来;额上画着几瓣有点歪斜的莲,火红血色的厚唇,突出的双下巴让满月的脸变得更圆满;双臂肥肿,戴着金环、玉环的手腕圆乎乎的;香粉大量地洒在身上,造成她每走一步就引起一阵烟雾;身上的衣服除了内裳,绕了一层又一层全是薄纱,看起来像极了……端午节的粽子。
卓文君半晌讲不出话来,见鬼似地站着。
只见她皱皱「两颗」画得浓黑的「圆点点」说:「无礼的仆人,看见美女就傻了啊!?真是呆子!果然和都城里的不能比。哼!姑丈也真是的,居然用这种草包当仆人!千万别暗恋我,我是郡主你高攀不上的。」

美女!?长得这样还敢说自己是「美女」?这时代、这天下其它的美女全死光了吗?「美女」!?他是有听过「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之类的俗语。
可是这位自称「美女」的小女生也太神奇了吧!是这朝代的审美观有问题吗?
听男仆们闲聊说骊朝的审美流行认为女子一定要丰腴才美,越胖的越美,萧瑟居里的女眷们也是胖胖的,脸圆圆的,个个看来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可是,再怎么丰腴也不至于超过到这种满出来的地步吧!
看她那个样就是「有可能会把婆家吃垮」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供养出这样的女儿?成天把她绑在椅子上填高热量食物?
还说什么「千万别暗恋我,我是郡主你高攀不上的」,乱乱讲!他卓文君虽然老是被弃,但他还是有选择性的,他可以为此发誓,若他卓文君对郡主有一丝妄想,就让他被雷劈一百,单凭狄错月的外貌摆到外面去绝对不可能「滞销」,小小一个卓文君也是很有道德,不会把狄错月送进「熊口」里当祭品。
卓文君总算是了解为什么小王爷对他晓菁表妹的「关系」,「过去不曾有,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可能有。」,「帅哥与迅猛龙」的童话爱情故事根本「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要是真演起来保证绝对会被所有人唾弃。
不过,现在卓文君只是萧瑟居的小小奴仆,不能和主人阶层翻脸,忍气吞声成了他此刻的最大考验。
「郡主大人有大量,全是小的不好惊扰了郡主大驾,人家都说美女是温柔宽容,而且善待下人的。还没见着郡主之前,小人就已经对大家口耳相传的郡主神往已久,所以一不小心才会看着郡主看到傻掉。今天小人既唐突又鲁莽,还蒙天下第一美人郡主原谅。」卓文君搜寻着脑中的字句。
没错!卓文君心里的确很想看看传说中恶名昭彰的刁蛮郡主长什么样,还被郡主的臃肿给吓到傻掉,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不算是假话。
古装戏里是这么演的没错吧!
好话谁不听,大顶的帽子扣下来后,既能压住郡主的气焰又能绑她的想法。
灌灌迷汤对他来说又没什么损失,而且搞不好还可以为他免去一场无端的灾难,卓文君心想,他就当是举手之劳、日行一善、积积阴德也好。
遥平郡主顿时变脸,眉开眼笑,脸上的粉漫起一阵薄烟,从来没人这样夸她,听起来真舒服。
「哼!跟你这种人计较有失我的身份……算了!我这么美怎么会为难你?下回别再这样了,听见没有。」被「天下第一美人郡主」的称号迷晕,遥平郡主赶苍蝇似地挥挥手一副施恩的样子离去。
「是是是是是……」卓文君装卑微谦恭地说。
看着她晃进萧瑟居,积成小山似的黑线,直直地落了卓文君一头一脸。
「哇哩咧!从来没看过这么肥的女生,吓死我了!像这么『水仙』的人着实需要关进『凶猛野兽区』才不会吓到别人。」卓文君喃喃自语。
话才说完,一声闷闷地嗤笑传进耳里,卓文君马上转头探看,是他神经太过敏感吧!刚刚好象有人……算了!
「小文,你还好吧?我被你吓了一大跳,怎么一个没注意就给郡主欺负了?真是!郡主又刁又蛮,听说在京里还曾用鞭子打过小婢,你那么瘦,万一被鞭下去怎么得了。」一个搬完箱子后赶忙跑出来的小男仆说。
「没事!我也吓了一身冷汗呢!」卓文君笑说。没错!是被郡主的长相吓的。
「你没事就好,以后离郡主远一点知道吗?她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惹得起的。」一个伯伯级男仆也走过来摸摸卓文君的头。
「我会的。」卓文君绽出乖巧的笑容。
一道带着探索意味的视线闪过,停在他们身上三秒,卓文君又敏感地朝四下张望找寻。
「怎么了?掉东西了吗?」伯伯级男仆关心地问。
「没事,大概是太阳大,眼了一下,转头看看四周就好了。」卓文君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
「我们把东西搬完就吃饭去,都正午了呢!」小男仆望望耀眼的太阳。
那道视线的主人……到底是谁?
第三章
卓文君在萧瑟居里是负责打扫前庭与后院的,和他一起工作的都是小孩子,要是他把该做的工作做完,其它时间他就是小孩子们的义务保姆和老师。
拿竹扫把扫地有什么难的?

有人再看时他就乖乖地挥着扫把,没人在看时他就轻轻地「挥着手」。
没错!他就是在「挥手」,而且还是轻轻的。
这是他走马上任当起「清洁工」的第三天发现的事实,他只要瞪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挥动,手到之就会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气流带动旋风,旋风卷起残叶。
起初他还不太会控制力道,掌风所到之尽皆哀鸿。
总管爷爷还皱着眉不明白为什么要他扫个地,十有九都遇上狂风肆虐,就像命中带煞一样,卓文君努力地扫一回后,同一个地方还必须派出更多人帮忙再整理一。幸好,练习总是会有进步,卓文君已经渐渐知道力道,虽然上星期一个不小心,太用力还扫倒了好几棵樱树,「力拔山兮气盖世」,连项羽都输给他。
幸好当时没人看见,赶忙扶起被扫到台风尾的树再种好,也许是那些樱树命不该绝,棵棵长得比之前都好。
卓文君很得意的把自己这一手好功夫称为「秋风扫落叶」,只要是他的地盘,掌风所到之无不清洁溜溜,保证一片落叶都没有。
他唯一的劳力工作是把卷成堆的败残叶全装入竹篓里,再背到匠专门辟为堆肥的烂泥地,把竹篓里的垃圾全部喂烂泥当「饲料」就行了。
老王爷夫人、王爷和遥平郡主的到来和他的工作一点关系也没有,日子还是一样要过,工作还是一样要做,也许是萧瑟居不小,他接连几天都没有荣幸遇过主人们。
下午搬完最后一篓落叶,卓文君走到树阴下拿出未完工的风筝开始动工。听他们说这东西不叫风筝叫「纸鸢」,随便叫什么名字都好,还不是同一种东西。
因为前天书房清出一堆旧宣纸,虽然泛黄却还可以用,他趁机留了一些下来。
为了不浪费,他把被虫蛀过的挑出来,到管内务的婆婆那儿要了一捆细线,利用后院乱长的苇杆,凑合着做了只小巧的风筝。
午后起风时拿出来放放,居然还飞得又高又远,萧瑟居里的小孩子们没玩过,个个喜欢得不得了,央着他再做,他只好答应每人给一只,完成的那一只就送给年纪最小的男孩。
在萧瑟居,大概因为是仆人的关系,晚上点的油灯其实是很暗的,如果要他晚上做,不出几天他的眼睛就会有近视的隐忧,这时代可没有眼镜这种东西,所以他都是利用做完工作的时间动手。
「呜呜呜……我又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远远地一阵哭声自后院方向传来,听起来像是最爱哭的小女孩巧巧的哭声。
「不要哭啦!被你烦死了……还不都是你爱抢!」阿福的大嗓门传来,今年十二岁,他是孩子群中年纪最大的。
「怎么办呐!阿哥!我们怎么样才能把它拿下来啊?」担忧的细细音调应该是出自于阿福的妹妹。
卓文君起身走到后院,他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卓文君问。
「小文哥!」阿福眼睛顿时大放光芒,仿佛看到救星。
「小文哥哥,我的纸鸢……」小男孩红着眼眶指着静心阁的屋顶。
「呜呜……文哥哥,呜呜呜……呜呜……」巧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来。
「别别别……你要哭可以,别把脏东西往我身上抹。」卓文君小心地将泪娃娃与自己的衣服隔开三十公分。
「小文哥,小豆子的纸鸢被巧巧弄到静心阁的屋顶上去了,我们不能进静心阁,从外头又拿不下来怎么办?」阿福的弟弟阿禄说。
静心阁?
萧瑟居有八亭、六台、四楼、二阁,「静心阁」和「宁神阁」是萧瑟居最高的两座建筑,约有三层楼高。
「对啊!我们的竹竿太短了构不着。」阿福说。
「都是巧巧啦!明明放得好好的可是巧巧就来抢,还故意把线放长,纸鸢才会勾到静心阁的屋顶的。小文哥,你能帮帮我们的忙把它拿下来吗?」阿禄拜托。
「我去试试,你们先回去,但是别告诉别人,知道吗?」卓文君回答。

静心阁是主人居,身为仆人没有得到特别允许是不能进入的。
将小孩子们全哄走,卓文君开始动脑,有什么办法既不用进去又拿得到?
搬梯子?不行,梯子太短了,风筝的线缠在屋顶上,解不到线就无法把风筝拿下来,距离太远,他的「秋风扫落叶」也无法派上用场。
不然……有了!就是那个。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转头四下看看……没有人!就是现在。
各―位―观―众!
卓文君地吸进一口气,双眼炯炯有神,目标:静心阁屋顶。
双脚死命一瞪,一尺、两尺、三尺……一丈、两丈、三丈……就快到了。
静心阁边的矮松、静心阁的墙壁、静心阁的窗棂、静心阁的屋檐、静心阁的屋顶、蓝天白云……惨!过头了!停不住……收功!快收功!
卓文君七手八脚地在空中很不优雅地以「大翅鲸跃水」之势翻滚了几圈,活像落水大蜘蛛似地「游」向静心阁的屋顶,千钧一发之际猛力抱住屋檐边翘起的辟邪石雕,一个鹞子大翻身,呃……其实这姿势比较像「青蛙被翻肚后再被翻回来」,他总算是成功降落在屋顶上。
冷汗流了一缸。
今天天气好,午后阳光照得人暖呼呼、懒洋洋的。
老王爷夫人一时兴起就把每天固定跑来「说教」的地点,由静心阁书房搬到静心阁外鲤鱼塘上的映月亭,还严正地强迫被轰炸的对象不准跑。
一身华服的被害人王爷广宣,只好强行克制着自己拼命想往亭外奔去的双脚,佯装出一脸「您说的都对」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在静心阁屋顶上三步一滑、五步一摔的小小人影。
广宣原本只是想转个头偷偷打呵欠,没想到耳边就传来一阵不平常的呼吸声,他敏锐地往发声一看,一条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小小身形,也不打声招呼,居然就这么给他往天上蹦去。
他还以为是自己眼看到嫦娥,不过下一秒眼力很好的广宣就知道,这不要命的笨家伙绝对不是「天外飞仙」之流,看他那笨拙得叫人流冷汗的「死蛙翻肚落地法」,小贼的身手都比他强百倍。
「……你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也不替我们老的想想,人家定南王爷夫人都有七个金孙了,你是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们那个笑起来傻乎乎的广宁?你外表比他好,文采比他高,武功比他强,甚至在外名声都比他好,他有本事娶三妻四妾一年生七个男娃,你难道没有……」
老王爷夫人一开口,教诲滔滔不绝犹如千军万马朝她儿子「淹」过去,全然不管自家儿子已经分神分得大汗小汗落满地。
「啊!」小家伙又摔了一。
小心!小心!后面有个坑。
啊!怎么踩进去了,就说后面有个坑了。
「……你看你晓菁表妹,人不但美、身材棒到没得挑、气质又好,一切心思都在你身上,不但时时到我这儿寒暄问暖,还纵容你拖延她的青春,女人一生只有一二八年华,过了今年她就十七了,你还对她不闻不问,连她为你做的衣服也不穿,我要是你啊!早就把她娶回家了……真是不知道你的脑袋到底是在考虑什么,娶就娶,还有什么好想的?」
连珠炮般的训示努力展开快攻,都快一刻钟了还没有弹尽援绝的迹象。
「噫!」广宣又倒吸了口气,搞了半天吓得他起鸡皮疙瘩的小家伙,是要拿纸鸢!?这种小事只要通报一声,从静心阁里头上去拿就好了,为什么要玩命呢?
别用拉的啊!慢慢解开就行了,用拉的会摔出去。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娘也不是要逼你,你如果看上哪家姑娘就说出来啊!娘会要人去探探……我们王府总不能迎进个家室不清白、地位不高尚的姑娘吧?人家都说『门当户对』,你总要想清楚才是,你自己不在意,外头的人还是会说话的……」
「以退为进」,兵法上奥妙的克敌秘诀,老王爷夫人使起来毫不费力,句句不重复,段段是真理,中间还不需要换气,长江、黄河都不须靠边站。
「噢!」广宣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叫你不要用拉的你偏不听,又摔出去了吧!
稳住,稳住,幸好没跌死你,什么!?

你这笨蛋,不可以用拔的,你以为那是萝卜吗?
广宣紧握的拳头已经冒出汗来,他这个看的人比做的人还紧张万分。
「……不然你先把晓菁娶进门当正室,其它的娘就不管你了好吧!晓菁知书达礼,当王爷夫人绰绰有余,她也不会插手你们男人家的事,你舅舅那边的势力也对你有助益,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你是长男,娘不指望你难道要指望那个比你更难搞的广安吗?你也要为方儿想想,孩子总是需要娘的,不能因为玲娘死了,你就什么都不理,而且就算玲娘没死,她也只是小小的陪寝,方儿得要有正室撑着出去才不会被欺负……」
昨天威胁恐吓,今天说尽好话,软硬兼施轮番轰炸,就不信天下还有谁忍得住。
「唔!」广宣差点激动得站起来,不妙,左脚边的屋瓦有点松,重心最好是摆右脚,不然万一滑下来肯定跌死你这笨蛋。
还敢给我发开手,找东西用一只手找就好为什么两手全放开?
你是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是不是?
广宣心里气急败坏地不断咒骂着,等这笨到番地去的笨蛋下来,他非得想个办法让他永生难忘不可。
在屋顶上与缠成一团乱的长线搏斗是种恐怖的事,下头可没有安全网等着他,卓文君摸摸胸口,只有一张银票,刀子没带出来,身上连一把锐器都没有,耳边又有人一直高呼低喃的叨念,还有那一阵阵长吁短叹的配音,真叫他不心浮气燥也难。
「……人家晓菁都送上门来了,你有什么理由说不要?俗话说『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的是傻子』,你又不是傻子,干什么还别别扭扭的?晓菁对方儿极好,你也看在眼里,你不急,我们都急啊!近几个月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关在书房里,要不是你爹要我拉你出门,你窝在书房八成都长出菰来了……晓菁迁就你,愿意等你,还死心眼地跟着来陪你,人都进门一半了,你还不赶紧点头用把人大轿把他迎回府吗?」
「娘,您先别吵!让我专心想想。」这傻子还不知自己已一脚踩进棺材里了吗?
居然左摇右晃地扯起线头,真该抓起来打一顿以示惩戒。
「你还要想什么?想你媳妇从天上掉下来吗?如果真有人能从天上掉下来让你娶,娘马上点头办喜事如何?」王爷夫人不甘被冷落地大吼。
威力十足的狮子吼震得正在屋顶上拔河的卓文君一吓,左脚直直地朝松动的屋瓦踩去,重心一偏,手上的线刚巧断裂,人……掉―下―来―了!
「哇啊啊啊啊……」卓文君大惊失色,尖叫响彻萧瑟居。
他笔直地往下落去,重力与速度互助合作,当场将他送进鲤鱼塘。
「噗啦!」一声溅得池鲤纷跃九曲桥,水柱足足有一丈高。
案发现场沉默三秒……不得了了,有人真从天上掉下来。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广宣第一时间大声地叫人来帮忙,自己则鞋也忘了脱地跃下水救人。
就说这傻瓜一定会掉下来,看吧!他可以到朱雀大街摆算命摊了。广宣一边想,一遍泅水朝卓文君落水前进。
虽然鲤鱼塘不,却也不浅,最还是可以让一个大人灭顶,若不赶紧把人救上岸,不用等摔死就直接淹死了。
「夫人,您真是神开金口呐!真的掉下来了!」站在一旁服侍的掌内务婆婆很幽默地对老王爷夫人说。
老王爷夫人难得吃惊地傻住了。
忙了半晌,人是救上来了,可是怎么看都像是死了一样。
为了这位应了她的话,特地赶下人间的落难大仙,王爷和老王爷夫人都使出浑身解数,不仅叫人翻了萧瑟居最好的药来救人,还特地调了八百里快马请来京里最好的大夫来治。
就算死了也要把这美人儿救活!
不知为什么,「大仙下凡」这个说法闹得越来越大,滚雪球似的,说到最后连第一个说的人自己都将信将疑起来。
什么「哪一世无缘的姻缘要成就在这一世」啦!
什么「效仿女扮男装的狐女奇缘」啦!
什么「远古时代救起的神兽成仙来报恩以身相许」啦!

什么「天仙爱上凡人所以贬下凡」啦!
乱七八糟,什么古怪版本都有。
而且最重要的人证,那个一直衣不解带守在卓文君身边的王爷,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间痴男儿,看在众人眼里谁还不相信!?
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犹豫不决的老王爷夫人在与王爷长谈一夜后,隔天态度就有了一千八百度的转变,不仅对事情演变的方向越来越满意,甚至要人先回都城准备办起婚事来,有个天人当儿媳这传出去是铁风光的,不只面子足到溢出来,更重要的是那是她亲口唤下来的天人呐!说句大不敬的话,帝君都没她神。
一向能拖则拖、得避马上避的小王爷听到自己婚事已经成定居也不抗拒,反而提出尽速回都城成亲的要求。
这还能叫别人怎么想?
夜半,月牙儿高挂萧瑟居宁神阁窗外,幽幽暗暗的烛火闪着微光。
广宣坐在床边,轻手轻脚帝梳整着在床上昏睡的苍白人儿的柔黑长发。
「……谁叫你要跌下来?这可是你自己来淌的浑水喔!不能怪别人……」
低沉的声音随窗外的风声消逝,仿佛不曾存在于宁静月夜过。
大骊首都永宁城,是大骊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此代规模最大的都市之一,在各代君主的建设之下,永宁城犹如一座既坚固又巨大的堡垒。
永宁城始建于新骊历太康元年六月,于隔年九月完成。最初定名「康与城」,到大骊第三任皇帝楚庆皇帝几位为了避讳才改称永宁城,而楚庆皇帝亦为了权能区分了两倍以上的修建和扩充,自此永宁城内的军政住商划分得一清二楚,奠立了永宁城的全年方位发展基础。
永宁城内除了有帝王后妃的宫城,有朝政机关所在的皇城,有庞大的商业区,还有九八七十二坊,全城规划整齐,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大街为尽分作棋盘状,总面积八十六平方公里,四方各有皇帝钦命的重要武将镇守,为体恤武将们辛劳,皇帝更为他们大兴土木建筑官邸,其中以镇北的武王府最为雄伟。
「天人降世」一案过了三十余天,夜半永宁城中,镇东郡王府传来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咒骂声。
可恨!可恨!可恨!诅咒那只狐狸精被人追杀!
遥平郡主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咒骂,一边流汗,一边挥着绣鞋往地上的小纸人上头打去。
八百里快马请来京里最好的大夫,只为救一个其实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只是有点被水呛到的病患……简直是小题大作。
莫名其妙,一点预警都没有就准备起婚事更是叫她不服。
她爱了表哥这么多年,这么长的感情敌不过被表哥救起的一只「落水狗」?
可恨!可恨!可恨!诅咒那只狐狸精就算吃也不长肉!
她不相信表哥会这样对待她,她的表哥老是在她的眼前装酷男,她却知道表哥的心是挂在她身上的。
可是那只贼猫,竟然迷去表哥的神志,她绝对绝对不原谅那个臭家伙。
可恨!可恨!可恨!诅咒那只狐狸精被赶出王爷府!
真是气死人了!绣鞋一扔,遥平郡主磨着牙爬上床,在自己睡了十五年半的闺房里捶枕头、咬杯子,诅咒着那个目前躺在武王府、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被姑姑一天嘘寒问暖三回、并且将表哥的心全拉走的贱人。
要不是她那时被困在萧瑟居那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早就央着爹爹请法师先开坛作法,看是何方妖孽作威作福。拿起桌上的烧鸭腿她努力地咬,直把鸭腿当那狐狸精。
可恨!可恨!可恨!她要诅咒那只狐狸精生不出儿子!
她已经被冷落三十几天了,在萧瑟居对她不闻不问她全忍着,快马加鞭地赶回京,这一路上他们只顾着那个家伙,她也念在对方是病人的份上就算了,现在回到京里,竟然连姑姑也一都没上门来同她说说话。
明天表哥就要迎娶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为妻了,她恨得饭都只吃了半桶就吃不下了。
什么天仙下凡!?
那白着一张死人脸的家伙分明是狐狸精转世,可恨!可恨!可恨!

家里居然也为了那个死人头闹得扬扬沸沸、形声绘影的。取过玉碗装的鲜藕羹一口吞掉,简直气煞她了,连服侍他的小婢,也把那该杀千刀砍万剑的臭家伙死狐狸精挂在嘴边。
明明不就是个瘦到伤眼的丑八怪,到她们嘴里倒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死人了!
原本在萧瑟居她就想告状,却发现她半途才放飞的那只爹爹给她的爱鸽,听说从不迷路、一定会把信送达的小咕噜,并没有跟着她来,也不知道那只敢跟她作对的鸽子野到哪里去了,她问了萧瑟居所有人都没看到,等它飞回来非把它烤来吃不可!
回到京里几天,她仍然无计可施,只能眼看着表哥明天就要娶别人,爹爹不但怪他不把握机会,还上王爷府给表哥送贺礼。她气!她呕!她吐血!她要吃糯肠!
可惜咒骂连连的遥平郡主不知道,在她日思夜想的武王府中还有一个比她更气、更呕、更吐血的人在。
那位比郡主更气、更呕、更吐血的人,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卓文君,自从卓文君一时失脚落塘的那一刻起,卓文君的人生就变黑白的。
身份直接升到「神」级,名列「仙」班不说。
听说自己还是为了老王爷夫人的金口,舍去自己千万年的修行到世上来「救苦救难」!
更扯的是,大家说他还刻意丑化自己,让自己瘦到得以「女扮男装」来混淆视听、掩人耳目。
哇哩咧--
什么「救苦救难」,以他的资质不要引起天下大乱就该谢天谢地了,还女扮男装,骗鬼啊!
卓文君自认他那天从屋顶上失足掉下来虽然狠狠地吓了一跳,可是掉进水里还会怎么样!?顶多喝口水就没事了。
想当年卓文君还在学校时,还是校泳队的大将,「高空跳水」对他来说已经是玩到不想玩的游戏。
可是,这家伙!就是这个坐在他眼前的家伙!
没错!就是这个笑得「一脸春天」的大混蛋,却在他游上水面时拼命踢他的脚、抱他的脖子、拉他的手,更让人咬牙的是……这混蛋居然小人到无法无天地打昏他,让他狠狠灌了一肚子水后才拖他上岸,并且还在接下来的几天点他的穴,让他有口不能言、有脚不能走、有冤不能喊。
任何一个有长脑袋的人都该为他流一把同情的眼泪!
第四章
三十几天前,卓文君初初从溺水恶梦中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高贵的宁神阁里全身被扒个精光,身上牢牢地被绳子给捆得死紧,硬是在酷暑里被塞在三层棉被里冒汗,喉咙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如此不人道的待遇让他热到几乎脱水却没人知道。
而这个「始作俑者」却在一旁,不顾他的死活,拿着从他身上摸出来的那张唯一的银票,塞给那个听说是名医的「钱鬼」,而卓文君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黑到最高点的「奸情」发生,却连个老鼠冤都喊不出来。
有没有搞错啊!钱就算不是他的也轮不到这混蛋来吧!
「是我点了你的哑穴,你的喉咙需要歇息……你好象在生气,为什么你要生气呢?你在怪我给大夫那么多钱吗?我知道你很勤俭,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别气了喔!你要乖乖的,不然我怎么疼你呢?我是你的丈夫,你可要好好对我唷!我知道你想说话,可是现在不是时候,等到我们大婚完成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是为了你的身子才不得不点你的睡穴,你好好休息喔!」让下人把大夫打发掉,广宣王爷俯下身对着卓文君的耳朵吐气如兰。
听到这番鬼话,卓文君气到发抖,要不是被点了穴,他一定破口大骂,这天杀的小人!卓文君从那一刻起,总算知道也见识到「小人」的样子。
看那个身为王爷的广宣先生就知道了,活脱脱就是「小人」这一词的最佳代言人。
等他第二醒来,时间消失了二十五昼夜,大势已去,人事全非,乾坤大挪移,地点换成都城里的王爷府,他的身份从「扫园的清洁工」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的未婚妻」。
连颗安眠药也不用,二十五天就这么给卓文君昏昏沉沉地睡掉了。
短短二十五日,卓文君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京城里,还听说他五天后就要「嫁人」了,好不容易清醒的卓文君看似娇弱地躺在床上,瞪着身边那个一脸贱笑的家伙。
就是这家伙自己把谣言散得满天飞,就是这家伙把他的世界改成黑白的,他和他的「新仇旧恨」已经结到下一世纪,到本世纪末是不可能报得完的。
而现在,广宣居然有脸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强迫他,要他把桌边那一海碗乌七抹黑的汤喝完。
「我不喝!」卓文君也是有脾气的。
好不容易才能动手动脚和开口讲话,不趁机耍耍脾气怎么行,他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可以任人打发的东西。

「好嘛!你喝嘛!」广宣拦下那柔若无骨的「铁沙掌」,企图软言软语地安抚冒出烟来的卓文君。
「不要!」卓文君抽回手把嘴捂住。
「不喝哪有力气和我洞房呢?」广宣捉住那珠圆玉润的「无影脚」,脸不红气不喘地劝着。
「我就是不喝!什么洞房?洞你的大头鬼!」卓文君脸一撇严正地拒绝。
人都还没死就已经被人拜到天昏地暗去,全是拜眼前这位碎嘴的混蛋所赐。
「我救了你一命,你以身相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广宣抱住松松软软还绣着鸳鸯戏水的「唐门床上必备暗器」并且把「它」放回床头说。
「以身相许?你叫我以身相许?你要我怎么以身相许?许你个头!」卓文君小脸皱成一团。
「不要让我逼你。」广宣整整被力道稍嫌不足的「龟派气功」吹乱的长发后看着他。
「那你就先别逼我。」卓文君叫。
「你是我未过门的正妻,这已是事实,如果你不想自己下地跟我拜堂也没关系,反正有婢女撑着你。不过,我真的不想让你就这么睡过我们的婚礼,你还是喝了吧!」广宣很无所谓地挡住虚有其表的「绣拳」陈诉事实。
广宣指指窗外,很明白地让卓文君知道隔墙有耳。
「我不要喝,我不要嫁人,我是……」叫得很大声的卓文君气得眼睛都快爆出来。
广宣神机妙算地以棉被塞了卓文君的嘴,很有效率地掩去事实真相。
「你是男是女是仙是人……对我来说都无所谓。」笑得很得意的广宣俯近卓文君的耳畔说。
瞪大眼的卓文君无计可施地咬着已起毛边的棉被,这变态!「你无所谓是你家的事,我很有所谓啊!我不要嫁给男人。」怒目传达出卓文君的满腔恨意。
「你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就算你跑到外头去,五天内武王府的卫兵还是会把你逮回来,把你五大绑地照常拜堂,而且你如果硬是要大家知道你是……嗯!那你分明就是要跟我娘作对。你知道武王府不小,随便都有可能发生失踪案,等你被绞成圃里的养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是在救你,你还不懂吗?」广宣不当一回事地以极小的音量平淡恐吓。
卓文君不可思议地瞪着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古人,救个大头鬼!
「你如果愿意乖乖地把药喝了,我就先疼疼你让你说话,怎么样?」广宣云淡风轻地说。
无计可施的卓文君想了两秒,士不为五斗米折腰,他若为了要说话而屈服会不会被笑……管他的,有些事不说会死。
卓文君认命地点点头,为了要跟这个混蛋沟通,他的牺牲可大了。
见人愿意听话喝药,广宣很干脆地把塞得紧紧的棉被从卓文君嘴里拿出来。
「你想怎么样?」卓文君瞪他,看广宣一脸狐相就知道他正在打歪主意。
「哦!我知道了,你很想要我亲亲你,所以才籍故要我喂你吃药,你不用解释,我了解的。」广宣朝他笑得一脸暧昧大声地说。
雕木门外边传出此起彼落的几声轻笑,分明有一大票人在「听壁角」。
「谁……跟你发情?要发自己发去!不要脸!」压低了嗓子,卓文君差一点呛到,这话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天底下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吗?
「你还凶我……还没过门你就凶我,我只是好意劝你喝药啊!你能健康也就是我的幸福,你病了不就是在告诉别人我很不幸吗?我不要不幸啊!你都还没有过门怎么可以让我不幸?」广宣努力喊冤,马上表现出一副被人打过的小可怜样。
看到广宣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小媳妇,卓文君有一分钟长的时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睡坏了。
「你少装疯卖傻!」卓文君小声地骂道。
「你又骂我,我要去外头哭给大家看,你都不疼我,你好坏!」广宣作戏的功夫越来越好,还从怀里抽出手巾丢向卓文君,大声地移着椅子。
门外的人似乎大吃一惊,纷纷作鸟兽散去。

卓文君看他演得七分像还把外面的人赶走顿时哭笑不得,最后终于禁不住嗤笑出声。
「看!你开心了,我总算是让你开心了,笑起来真可爱,来嘛!乖乖把药喝完喔!」拉回椅子、捡回手巾,广宣把还冒着热气的药汤端过来。
「我不要喝!不要就是不要!」卓文君白着一张脸叫。
好笑归好笑,那一大海碗的药汤对他「吃不得苦」的嘴来说仍是很大的威胁。
「好嘛!我知道你真的很想要我用嘴喂你,可是我们还没成亲啊!不能逾矩的,不然……我偷偷亲亲你好了,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广宣作势低头就要亲过来。
「啊啊--别别别!我喝就是了,你别把你的大脸逼过来……唔……好苦,苦死人了。」卓文君把汤药夺过来避到床角一口把他喝光光。
卓文君开始怀疑汤药里面被加了多少分量的黄莲和马胡,能苦得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还直想呕出来,这肯定是广宣特地弄来整他的。
「嗳!你真是的……喏!这是景泌斋的蜜糖饴,你先含着,一下子就不苦了。」广宣笑着递过手巾和蜜糖饴。
「好甜!」嘴巴里被糖饴的蜂蜜味充斥着,皱着眉的卓文君微微地笑着,他打骨子里喜欢甜食是戒不掉的习惯。
喜欢吃甜的又不是罪,可是却会成为一记要不得的弱点,看来……广宣一定是把有关他的小弱点都收藏起来了吧!
「就当是帮帮我,心甘情愿地嫁我吧!」打铁趁热,广宣自然不会放过卓文君心情变好的时候。
「你可以找别人帮忙啊!又不是非我不可。」卓文君含着糖,说起话来模模糊糊的。
真要说起来,卓文君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没有过去、没有背景、没有亲人,更别说他是男的,就算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论起门当户对的观念,他有哪一点配得上高高在上的贵族?
广宣一定是一时迷了神智,身为王爷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指名要一个无名小卒肯定是在寻他开心啊!
卓文君皱起小嘴,他是个人,又不是小狗、小猫,哪能随便让人玩?
「你难道忍心看我被晓菁欺负吗?」广宣动之以情。
「你可以找其他的女人,天下美女多得是,她一定会自讨没趣的。」卓文君动著舌头玩起嘴巴里的糖,脸颊可爱地鼓起一边。
卓文君一想到那个肥得不成样的郡主就全身痒起来,如果他是广宣他也不会想娶她,可是那位郡主是广宣的问题,广宣要娶不娶是广宣的自由,顶多万一广宣娶了她,说不定会在新婚当天出人命罢了,与他何干?
「可是我娘的意思是你和晓菁,我必须两个选一个。奸嘛!你想想当我妻子就是王爷府的王爷夫人,要吃什么穿什么都有人服侍,还不用出门辛苦工作就有零用钱,如何?」广宣开始利诱。
这招不成就得随风转舵,广宣自认没道理栽在卓文君手上,说到诡计,在这世上他若论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不用工作就有零用钱?」卓文君眼睛放出万丈光芒。
啊啊!有这种好康的事!?骗人的吧!
「恩!而且也不需很早起来。」广宣差一点因为卓文君的表情笑出声。
卓文君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而阅人无数的总管爷爷早就摸清这个人,关於卓文君的小事,广宣早就从萧瑟居总管那里得知得清清楚楚。
姜太公钓鱼嘛!愿者上钩。
瞧!这不就动心了吗?
「不用很早起床?」卓文君偏头问著。
能睡到自然醒的生活朝他招着手,要吗?不要吗?
「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会纵容你……」就算你想清醒也不能,广宣把句尾补充在心底。
「你会纵容我?你不会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你不会强迫我?」卓文君的大眼绽出水灵灵的亮光。

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好的事?
「基本上,只要不伤害自己或是伤害别人,你爱怎样就怎样。」广宣很实在地说。
反正只能乖乖待在府里,还能玩出什么样?
「恩!……听起来不错……再给我一颗糖我就答应你。」卓文君有冒险犯难的精神。
「这下你可高兴了,瞧你的酒窝,真是可爱。」收过碗放桌上,再递给他一颗糖,广宣直勾勾地盯著他的五官看。
被盯著半晌,浑身冒起不自在的感觉卓文君不安起来。
「看什么!你这家伙!」他不自觉又拧起拳头打算让广宣好看。
「我要好好看看你清醒的可爱模样啊!你睡著的样子我看多了,已经一点乐趣都没有。」广宣抬起手往他身上准确地下指。
「咦?」卓文君有被害的感觉。
「不用咦了,睡吧!我会让你在正确的时辰醒来。」广宣扶住一脸忿忿不平的卓文君。
「你!说好不会再强逼我……」瞪大的双眼起了迷雾,恨恨的目光失去焦距。
话还没说完,卓文君又闭起眼睛歪七扭八地倒在刚刚被拿来当暗器的枕上。
「不强逼你睡你还会安分吗?别说笑了。」把嘻皮笑脸的面具收好,广宣回复一脸的正经八百。
将卓文君摆正,盖好被子,广宣抚了抚卓文君柔细浓黑的发丝,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主子!」房门外传来一道极恭敬的声音。
「进来。」广宣把那人招进来,「一路辛苦。」
「属下不辛苦,谢主子关心。」黑衣、黑裤、还用黑布巾将头脸蒙得只剩一双眼睛的矮小男人走进来,身上还很奇怪地背著一根约有他一半身高、用布巾捆得死紧的竹竿状东西。
「查到什么?」广宣把玩著一只桌上的白玉杯。
「三个月前上书狄族叛国而且暗中灭了狄族的七王爷招来了不少死士,连百毒门的药师都重金请来。」黑衣人回答。
「是吗?最近都城里传著月修罗曾到七叔府上大闹而被他派人追杀,结果却不了了之。」广宣眼中闪过一丝快得捕捉不及的光芒。
「江湖上尽传月修罗狄错月在清岭一战已死,属下到王府猎场的清岭密林查探只见焦尸十七具,都是死於刀伤,招招尽在要害。在七王爷的探子还没找上密林前,属下取得这个,这是月修罗从不离身的狼刀。」黑衣男人抖开布巾递上闪著金属特有阴冷光芒的巨阙剑狼刀置放桌上。
「是把好剑,还发现什么?」广宣端详了一下巨剑问。
「什么都没有,月修罗另一把随身之物狐牙刀不见踪影,属下以为就算遗落也应该会在附近,可是属下并没有找到。」黑衣人回答。
广宣沉吟一下,脑子里有太多线索,却不明所以地凑不在一起。
「黑衣,你看看床上躺的那个人是谁。」广宣说。
走近床边,黑衣人看了一会儿,揉揉眼睛再努力地看了一。
「是容华妃?」黑衣吓了一跳,自家王子床上出现皇上最心爱的已故妃子,怎么想怎么恐怖。
被赐名容华的狄贵圮是以制兵器闻名的狄族所献出的美人,黑衣记得很小的时候随师尊到狄族求铸兵器时曾见过末入宫廷的狄美人,小小黑衣当场被迷得不知东西南北。
「是吗,你也这么认为?」广宣也看著床上闭著眼的美人。
果然不是他眼,虽然容华圮的容貌他只在幼年入宫向皇太后请安时见过一,而後听闻容华圮在临产时却香消玉殒於不知名的毒,皇上失去至爱与第一位皇子,大恸之余严禁所有人提起容华圮,但是她的容貌与温柔依然让广宣至今难忘。第一见到卓文君他就有见到容华圮鬼魂的感觉,当下广宣就决定要了卓文君,好不容易因娘亲的失口让他得到契机,就算卓文君是男的他也不打算放人。

「乍看很像,但以他的年纪来看,不是容华圮。然而,倘若不是容华妃的血脉,不可能如此神似,身上并没有杀气和煞气,甚至感觉不到有武功,是平凡人。」黑衣转身回答。
「制兵器闻名的狄族……黑衣,狄错月有没有可能是狄族人?」广宣皱起眉将玉杯放下,心里对自己荒唐的念头有点想笑。
可能是因为同是姓狄,狄错月不曾以真实面貌示人,所以曾有月修罗是狄族遗孤的消息,可是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是有此一说……如今狄族尽灭,要知道真相,很难。主子是怀疑狄错月是狄族人而且是为狄族之仇才上七王爷府吗?」黑衣问。
「猜猜罢了,你还有什么要报告的吗?」广宣笑笑。
「主子,最近七王爷的举措有点可疑,他派了不少高手到清岭密林找东西,属下与他们交过手,个个不弱。」黑衣说。
「找什么?有什么东西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广宣十分想不透。
「王子,需要属下再查查吗?」黑衣问。
「暂且不需要,明天我大婚,七叔会来。」广宣露出微笑。
「恭喜主子,不知夫人是……」黑衣语气中带著笑意。
「就是他。」广宣指指躺在床上的卓文君。
「人美,性情难测。」黑衣语带保留地说。
「他引起我的兴趣,自从下山後我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么刺激的事了,有空也帮我查查他的来历。」广宣走到床边摸摸卓文君的脸笑了。
「是,属下祝福主子。」黑衣人释怀道。
「你休息去吧!记得留下来⒈喜酒。」广宣转头对他说。
「谨遵王命。」黑衣躬身,转身开门往外跃去。
隔天,天还没亮,外头星光还在闪烁,明月也还放著柔和月华,广宣摸进来一边偷亲卓文君、一边为他解穴。
顺便趁卓文君仍然神志不清,偷偷将他的衣服全数换成女人的,从贴身亵衣到外袍,一件都不漏。
想当然尔,卓文君那副看似柔若无骨,一摸就知道有练过的洁白身躯也被广宣从头到脚给摸了遍,如果时间再多一点,难保卓文君未到洞房烛夜就已被广宣啃食殆尽,不过,横竖被吸引得无力自拔的广宣也在卓文君身上留下几朵印记聊胜於无。
先收订金,其他的就等晚上再说。
最後,广宣还特地又灌了卓文君一碗苦药,哄哄皱著小脸的卓文君,在卓文君的菱唇上亲密地夺去一吻然後飞速地溜走。
广宣走没半晌,半睡半醒的卓文君还含著一颗糖,怀著一股浓浓的、快要「煞」死人的起床气,正考虑著自己到底是要起床踹死广宣还是继续睡。
一大群自动闯进来的女人就在一阵劈哩啪啦声中将卓文君「铲」起来梳妆打扮,丝毫都没有留时间让卓文君思考。
她们吵著、喊著,用力拿红绳拔著卓文君脸上的细小汗毛,拉扯著他的头发,努力地摆弄他的姿势。
张著布满血丝的大眼,恶狠狠地瞪著大圆铜镜中雾蒙蒙的人影,要不是卓文君死也不脱之前被广宣半骗半强迫穿上的肚兜和亵裤,坚持直接就这样穿上绣著五色彩凤的霞披缎裙,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们八成连手毛脚毛都为他拔个一乾二净,并且用小布巾包一包拿回家当纪念品。
原来女人出嫁这么辛苦啊!
被整得很惨的卓文君现在才明白,当女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脸上被涂了厚厚的白粉和艳红的胭脂,卓文君瞟了一眼自己的脸。
唇点得过朱,眉画得太黛,简直……好……恐怖,希望广宣掀开桌上那块叫「盖头」的红布巾时不要被他吓死,否则「自作虐不可活」这句话就会有活生生、血淋淋的「证人」。
卓文君已经在梦里想过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时代,要他自己一个人活下去太难了,虽然演练了一堆活下去的办法,可是到最後通常都成了恶梦。

第一,自从他的银票被「捐」给「钱鬼大夫」当「堵嘴费」,剩下的碎银和金叶子又被广宣以「用不著」为由「直接无条件充公」之後,他穷得一清二白。穷……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太穷……真的会死人,说不定会穷到被鬼抓去,那就太惨了。
而且,王爷府庭院似海,大门都还不知在何,他在萧瑟居借针线缝在厚重衣物夹层的短刀和玉佩根本没得当,要当也要看当铺敢不敢收,这年头开当铺的多半不想惹事,偏偏狄错月不是大侠类就是煞星类,把狄错月的东西拿去当……恐怕他会变成超倒楣的池鱼。
再想想,就算想要从商也需要资金,要卖小吃也要会煮,卓文君知自己的能力,监於不杀生也不害人的份上,这一种行业是没办法了。
第二,学有专攻的电脑程式研发在此时此地根本无用武之地,看帐房大叔把算盘拨得啪啦响,他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算盘咧!自从小学时代还摸过几回後就再也不清楚算盘的长相,数理再精通遇上这等装备也是无济於事。
自己对算盘一窍不通,文言文没多好,诗词歌赋半点不成,以一个理科出身的男人而言卓文君算是很正常的,可是,对不起,人家大骊朝举国上下没有人像他异类成这样。
卓文君比起那些虽然同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可以进京赶考的读书人还惨,大字认得……却不明白整句的意思,写字虽行……一提起毛笔却是不能掌控方向和力道,鬼画符长啥样看卓文君的墨宝就知道了。
想要开班授课……别闹了!他的高等学识顶多骗骗七岁以下的小孩子。
如果卓大学者真的对一群古人讲授「牛顿的万有引力」或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甚至是「电脑程式行列与运作」,可能第二天不是被当成疯子,就是被抓去,以「妖言惑众」之罪游街後斩首於菜市场外。
第三,卓文君没有其他专长,虽然知道这个身体的「前」主人是个蛮有名气的大侠或是杀手,但是他既怕痛又怕死,目前以他三脚猫的功力,杀过的都是弱小可怜的可食性动物,人这种生物还没有任何一个是断送在他手里的。
因此,他恐怕跟杀手这一行无缘,顶多只能舞弄著「秋风扫落叶」来扫扫地或是耍著「自创混合式擒拿手」捕捕鸽子、抓抓兔子来稿赏自己的胃。
最後,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卓文君地明了自己吃不了苦,绝对不可能去挑砖、砍柴或是种地,当乞丐他也拉不下脸,当和尚他又受不了吃素和念经,当道士他又觉得长时间打坐很辛苦,当人家奴仆总是没有自由可言,他得工作多久才有自己的房子、车子?
最下下策,也是他唯一能享受「高福利高收入又生活品质优沃」的工作,就是答应广宣大少爷的诡计,当他的妻子,来一场诡异到极点的角色扮演游戏。
有一点像在当人家情妇的角色……电视、电影里美到出水、阴险狡猾的情妇,卓文君看了一眼镜里陌生的自己……算了!
「新娘子好美喔!只可惜单薄了点。」帮卓文君系上锦带的大婶嚷著。
美?这算美?卓文君觉得自己恐怖得要命,恐怖片中的子娃娃都比他可爱百倍。
「对啊!真想不到打扮起来会如此美丽,王爷真好运能娶到这么有福气的夫人。」为他把头发梳成多角型的小女生说。
被扯得咬牙的卓文君很想尖叫,他有福气?见鬼咧!他要是有福气就不会落到这种「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的境。
迎亲仪式多如牛毛,新手下海总是会犯些小错。
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的卓文君只是在过火盆的时候因为踢翻火盆,害得一直在他耳边碎碎念的喜娘被火烧到。
和广宣拜堂时因为看不见,所以莫名其妙地跌了好几,甚至在夫妻交拜时撞得广宣头晕了一下。
在送入洞房时因为被广宣的数位好友偷摸了一下小手,心生不爽之下狠狠地踹了对方十几脚,叫他们永生不忘新任王爷夫人的小履,吓得其他人连滚带爬的逃出新房,大大地为他宣传一番让所有人知道广宣娶进一位可能会「殴夫」的娘子。
除了前列这些偶发小事件之外,都很顺利。
第五章
华灯初上,前厅仍然热闹非凡,吵嚷声连新房的院落都还听得见。
被众人遗弃在新房里的卓文君起初的确是乖乖地坐在床边,时间凝固似地缓慢,卓文君努力地等待著……直到他的肚子发出哀鸣阵阵。
毕竟从早上到晚上只被灌了一碗公的药、吞了一颗糖外什么都没吃,饿得发慌的肚子「叫」得算是已经「很客气」了,等了两秒钟,卓文君眨了两下眼睛,决定自力救济。
目前他很饿,脑里除了进食还是进食,其他事都闪一边去。
很快的,桌上的食物很有效地化为卓文君的力气,他活了这么久,第一吃到这种道地中国美味,顿时觉得嫁人其实也不错。
卓文君酒足饭饱之余,用力地打了一声响亮的饱嗝。
饱嗝音量极大,卓文君自己无所觉,可是对趴在窗口、瞪大双眼、张著小嘴久久没合上,既矮小又瘦弱的凌方小弟弟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到极点的事。

看她吃的样子,凌方摸摸自己肋骨多多的肚子,他也好饿喔!
但是,饿归饿,她……她她她……看起来……好恐怖!
倒竖的眉、血盆似的大口和一张白兮兮的死人脸,还有粗鲁的动作,坐的时候还不合脚,抓起烧鸡就啃……
奶娘怎么说她很有气质,又是天仙,当他的娘是他的运气,叫他要乖要听话新娘娘才会疼他?
虽然,
「她」看起来是比私下威胁他若不乖乖听话就要把他「毒死埋在後院当肥」的晓菁表姨和善,可是……这和奶娘说的差太远了,凌方小小的心里怀疑……这位新娘娘真的会疼他吗!?
「你在这里喂蚊子吗?」卓文君小声地问。
酒足饭饱,总算有力气看看自己未来的居住环境,才一抬眼卓文君就发现窗口趴了个失神的小孩。
叫了半天没反应,卓文君只好十分好心地也跟著搬来椅子,坐在椅子上趴在窗口与那个小脸有点脏脏的孩子对视。
「吓!」凌方一声惊叫。
好大的脸!糟!被发现了!
凌方踢翻脚下的小板凳往俊一栽,要掉下去了!
「你没事吧!」快手快脚的卓文君抓住失足的凌方,没费多大力量直接捉进房理。
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凌方惊魂未定地挥舞若小小手栅小小脚,像是在空中划水。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第一被人捉著的凌方小声地喊起救命。
「你是谁?」卓文君提着小孩面对面问。
「鬼啊~~」被近距离恐怖大白脸吓个正着的凌方尖叫。
「什么鬼?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被吓一跳的卓文君抓着凌方在屋里跳来跳去。
这屋子闹鬼?怎么没人跟他说?
「什么在哪里?你就是鬼啊!」凌方晕着头叫。
头一被当成东西甩来甩去的凌方从没那么委屈,那些大人虽然对他没有那么好,但是还不至於把他抓起来乱甩。
「我才不是,这是妆,洗掉就不恐怖了,诺!你看。」跑到房里水盆边拿湿布将脸上的妆抹掉,卓文君说。
就说这妆会吓到人吧!可惜不是吓到广宣。
「咦……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凌方的注意力被吸走。
多神奇,湿布抹一抹就变成好看的人,那盆水和其他的水一定产一样。
「你是谁啊?」卓文君拿了原本盖他头上的红巾过来。
「我是凌方啊!」小小凌方把双手放在水里猛搓。
「凌方?不认识,你也是来闹洞房的吗?」看着小凌方伸手玩起水盆中的水,卓文君奇怪地问。
「我才不是。」凌方好奇地一再把小掌探入水中。
没有变美啊!

怎么没有用啊?
话一说完,咕噜咕噜的声音很尴尬地冒出来,卓文君笑了,这个孩子有点意思,拉起凌方的小手用红巾擦乾。
「你很饿?肚子叫那么大声。来坐下,会用筷子吧?或是你要用汤匙,还是你要我喂你?」卓文君拎起凌方走到桌边坐,递了乾净的小碗和筷子、汤匙。
「我可以吃吗?」凌方受宠若惊地问。
「你不是饿吗?你在等我喂你吗?」怎么?这些饭菜是小孩子不能吃的吗?
酒不能⒆课木知道,可是这些好吃的菜里面没有酒味,小孩子应该可以吃吧!
「我会自己吃。」凌方有模有样地自己动手。
哇!好好吃,凌方心里好感动,这比他吃过的任何一餐都好吃。
「会自己吃就好,看你小不隆咚一丁点儿,居然会自己拿筷子真厉害。」卓文君看凌方吃得很开心,他也觉得很快乐。
「我已经五岁了。」凌方伸筷挟起红烧肉。
「五岁?你看起来只像三岁,你娘没让你吃饭啊?」卓文君拿桌上的小布巾擦了一下凌方沾上油渍的小嘴。
「没人管我吃不吃饭,我娘死了,生我的时候就死了。」凌方答得很快,继续朝蜜汁脆皮鸳鸯烧进攻。
「噢!对不起!」他踩到别人的伤口了,卓文君很有礼地道歉。
「对不起?你好奇怪,干什么对我说对不起?」凌方搁下筷子,用汤匙舀起浑圆饱满的四喜丸子。
娘又不是眼前这位美美的新娘娘害死的,说对不起不是很奇怪吗?
「因为我说错话啦!说错话不是要说对不起吗?」卓文君帮他把装四喜丸子的盘子略倾。
「可是大人们都不会说啊!只有你对我说过对不起。」凌方回答。
「哦!是吗?那你爹呢?」卓文君好奇地问。
这孩子一定是武王府仆人的小孩吧!
凌方穿的衣服不算新,身上没有任何饰带,连头发都只是随便扎起,看起来不太像主人阶层的孩子。
「我爹?他……很忙不管我的。」凌方口齿不清地说,他一年跟爹说的话一只手就数完了,而且爹不喜欢说话,每看到他都皱眉头,很凶的样子。
「忙什么?忙到没空管你有没有吃饭?他没有好好照顾你吗?」卓文君百年常常出现的好奇心彻底倾巢而出。
「我爹没空和我说话,而且我身份不够好,不能随便跟爹说话。」凌方扒扒饭说。
什么是好好照顾?是和小米一样可以常常被小米的爹抱著吗?凌方想了又想,不行,他还是不太懂。
「啊?那你……谁在照顾你?」卓文君发现武王府中出现被遗弃的小孩。
秘辛啊!
这要是报出去,不知道这时代有没有什么家扶中心或是义工之类的赶来救人,好可怜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有秦姊姊、萧哥哥、王叔叔还有奶娘啊!不过他们都很忙,奶娘说小孩子不要大黏人,只要乖乖的就好了。没关系,我都很乖。」凌方无所谓地说。
「你说的是什么话?哪有这么说的?就算是单亲家庭也要给小孩子很好的照顾啊!」卓文君差一点就拍桌骂人。
凌方这么可爱还不疼,王府里的这些人,特别是凌方的亲人都是傻子吗?

「我听不懂!」凌方不明白为什么新娘娘好像在生气的样子。
「嗳!凌方,我来照顾你好不好?你让我管好不好?」卓文君决定做善事。
反正广宣那家伙答应他可以在王府里当一尾米虫,那他把当米虫的时间拿来照顾另一条小小、软软、可爱可爱的米虫,广宣应该不会有意见。
就算广宣敢有意见,卓文君也会想办法让广宣一点意见都不敢有。
「你……要照顾我?」筷子上的五色白菜卷掉进碗里,凌方被吓到。
「对啊!因为你小小的很可爱,我在这里又没有亲人,怎么样!你让我管,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卓文君摆出最可爱的迷人笑脸。
凌方心里挣扎了好半晌,他决定要问清楚。
奶娘说,不是每个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好人,通常坏人都会说好听的话。
「你真是奇怪的人,你是不是跟晓菁表姨一样想先骗骗我,然後再毒死我埋在後园当堆肥?」凌方狐疑地问。
「什么?她要把你毒死然後埋在後园当堆肥?」卓文君吃了一惊。
虐待!?谋杀!?那个古怪又自恋的郡主居然想把魔爪伸进王府!?
又一件秘辛啊!
「晓菁表姨啊!你不认识喔?她很恐怖喔!在我爹和我奶奶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别人面前又是一个样子,她说如果我不乖乖听她的话,她当我娘後我就有苦头吃了,奶妈说叫我离她远一点。」凌方老实地回答。
「没错!没错!这种人的确要离她远一点。」卓文君冷汗冒了一背,真恐怖,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敢下手,这世上是没有王法的吗?
「那你也会这样吗?」凌方迟疑地问。
「我?怎么会?我很喜欢小孩子的。」卓文君道。
凌方还没有大到可以把话和心事藏起来,纯真可爱略带一点迷惑的样子让他心折。
「可是奶娘都说我很坏,如果……如果我很乖很乖,都不吵、不闹、不跑来跑去,乖乖待在房里,你会疼我吗?」希望的小火焰点燃在凌方的眼中。
哪有小孩子都不吵、不闹、不跑来跑去?会乖乖待在房里的就不是小孩子了!
「你只要当小孩子就好了。」卓文君说。
「那……那我当小孩子你会疼我吗?」凌方想寻得一个保证。
「当然疼,为什么不疼?我说啦!我想照顾你,你要让我照顾吗?你让我疼你好吗?」被伤害过的小孩子多多少少会存有防心,卓文君很有耐心地再说一。
「……好!」小小声的回答传自碗里,凌方不好意思地说。
「太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卓文君的小孩,你该叫我……」卓文君开始想起称谓问题,他是男的,但是他目前的身份是王府的王爷夫人,要叫「乾爹」或是「乾娘」?
「娘娘!」凌方打断卓文君的思。
「啊!?你叫我娘娘?你不可以叫我娘娘啦!」卓文军摇头,他又没嫁给凌方的爹,这样传出去会很难听的,好像他才「嫁」进来就和下人有染一样。
「为什么?你不是要我当你的小孩吗?为什么不可以叫你娘娘?你是不是反悔了?我就知道,大人都是这样的,说的话不可以相信。」鼓起下圆润、瘦巴巴的双颊,凌方气嘟嘟的,他又被骗了。
「哎呀!不是啦!算了,让你叫我娘娘我也不会怎么样,你就这样叫吧!」等一下再跟广宣解释一下就好了,卓文君想,凌方比较要紧。
「真的?你不是在骗我?」凌方慎重地问。
「当然不会骗你。」卓文君说。

「我……没有被娘抱过,你可以抱抱我吗?」自从他会走路就没有人抱过他。
「好啊!过来……你好轻喔!都没吃饭。」卓文君轻松地一抓就把小小的凌方揣进怀里。
东闻闻西赠赠,凌方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好好喔!
他被娘娘抱得紧紧的,好温暖……温暖得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
「娘娘,我想哭了。」凌方小小声地在卓文君的耳边说。
「想哭就让你哭一下,不要哭太久喔!眼睛会坏掉。」卓文君把凌方抱紧拍拍瘦弱的脊骨。
本日最忙的新郎官广宣一进新房看到的就是这画面,他的新娘早就把红巾掀了、珠拆了,桌上杯盘狼藉就算了,连交杯酒都不知到哪里去,更夸张的是那个已经把妆卸掉的卓文君怀里还抱著一个小小的、正在哭的小孩。
真是霹雳的洞房烛夜,一身红蟒袍的广宣真不知道自己该哭好还是该笑好,他早该想到卓文君有多么与众不同。
「你回来啦!」卓文君随口丢了个问候给傻子一样站在门口的广宣。
「恩!让你久等了。」广宣走向他们。
「喂!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家谁的孩子?明天你去告诉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声,凌方现在归我管,那个杀千刀混蛋,他如果不要凌方就应一声,我随时可以把凌方买断。」卓文君很「老大」地说。
「凌方?不负责任的男人?买断?」广宣挑了一下眉。
广宣现在才看清楚,原来把头埋在卓文君肩窝哭得像小狗哀号的孩子似乎是很久不见的小凌方,奶娘没把他看著吗?这绝对是怠工。
「怎么?连这种小忙你都不肯帮喔!」卓文君拍抚著不知为何发起抖来的小凌方,直视广宣写著无奈的双眼。
凌方颤著把头埋得更,心里不明白娘娘怎么可以对爹说这种大不敬的话。
「凌方,把头抬起来。」广宣的王爷架子练了这么多年,并不是用混的。
小凌方慢慢地把哭得楚楚寸怜的脸抬起来,第一遇上这情形,他吓坏了。
「喂喂喂!他现在归我管,你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凌方不怕喔!我保护你。」卓文君伸腿踢广宣一脚。
「你踢我!?」广宣因为小腿上突生的痛吓了一跳。
因为权势、地位,长这么大广宣还没被任何人踢过,何况他从没想过卓文君会举脚踢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当然中镖。
「踢你又怎么样?你对我的儿子不客气也就是摆明了对我不客气,既然你都对我不客气了,我干什么对你客气?我抱著凌方双手没空,我又不想用嘴咬你或是用头撞你,当然只好踢你啦!」卓文君一边瞪他,一边安抚明显就是被广宣吓得半死的凌方。
广宣这家伙,搞什么装出吃人的脸?吓一个不到小学年纪的小朋友对他有什么好?难道是想把人吓死就不用帮忙了?
「你……」广宣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干嘛?你打算对我发脾气?你又想点倒我?你点啊!反正又不是第一,你除了会这一招还会怎么样?」卓文君挑衅地说。
别太小看他,想当年他卓文君跟教授拍桌子的时候还吓坏一大挂人,若非他秉持「好汉不提当年勇」「人要懂得谦虚」的世原则,哪还会让广宣这样一点就倒?早就对他使出唇枪舌弹,轰得他改名换姓了。
「我又还没有出手。」广宣看著仿佛发出圣洁光芒的卓文君。
「你帮不帮我一句话,你若不帮我横竖我就自己来,孩子又不是小猫、小狗之类的宠物,哪有生了不喜欢就不要、不管的道理?叫那不负责任的男人给我站出来,我就不信靠我的本事教育不了他。」卓文君安抚起抖得更厉害的凌方。
「凌方又不是你自己的孩子,你这么骂他爹不好吧!」广宣语带保留地说。
善良是好事,不过,捞过界就不是多好了,听到卓文君这么一说,广宣的良心虽然被击中,但是心里也冒出反抗意味。
「不是我的孩子我就不能说吗?他是无辜的!」卓文君大声地回嘴。

这时代八成没有家暴法之类的保护令,小孩子被恶意忽视还当正常咧!
不成!不成!既然让他卓文君看到了,这事他非插手不可。
「话也不是这么说。」广宣觉得头有点痛。
「不然还能怎么说?」卓文君回头看著一脸为难的广宣问。
「孩子当然不是小猫、小狗,只是……来的……时机和计画中的不同,所以才会被忽略。」广宣避重就轻。
凌方的出生著实是让他大吃一惊没错,当时还是热血青少年的广宣也没想到孩子会那么容易就有啊!
「是男人就要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不想要孩子还敢做那种事,敢做不敢当就是不负责任,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不可以骂啊?」卓文君气道。
生都生了还可以说什么计画不计画吗?既然生都生了为什么不好好爱、不好好疼?孩子不是应该被捧在掌心当宝贝的吗?如果不想生那就别逞一时之快不就得了!?既然敢玩就要担负起後果,人家别的情场浪子玩了几年都没事,偏偏凌方他爹一玩就把「人命」玩出来,还能怪别人吗?
「我哪有不负责任!我只是……只是……」千言万语涌到舌尖却出不来,广宣知道自己的确是个不负责任的失职父亲。
卓文君愣在一旁,凌方……凌方是广宣的「儿子」?
「你就是那个杀……混……男人?」卓文君听到自己的嘴特意「克制」了好几才冒出这句话。
「你可以不用那么客气,我确实是个该杀千刀的混蛋。」广宣坦诚自己的错。
「你……你是凌方的父亲!?」卓文君觉得自己又被雷打著了。
怎么那么刚好?
广宣不是王爷府里权力第一大的「头头」吗?
凌方怎么会这么不受重视?
一堆「为什么」泉涌般倾巢而出,塞满了卓文君不算大的脑袋。
「我是。」广宣说。
广宣不是不知道凌方过得不好,只是他那时才学成下山所有事都刚起步,为了照顾他的起居身为王爷的爹特别拨了个乖巧的侍寝给他,没想到才短短一年就有孩子,而且凌方一出生不到两天,生下凌方的侍寝玲娘就莫名其妙死了,玲娘死後武王府里就传著凌方「克母」什么的谣言。
总归是一夜夫妻嘛!虽然他没爱过玲娘,但总是跟自己有过亲密,小小一个新生克母的娃儿他根本不知从何照顾起,只好让母亲随便找个奶娘看著。
顶多听听别人说凌方被府里的孩子欺负什么的,觉得孩子之间的打闹,听过就算了,被卓文君一骂他才醒悟自己已经离「父亲」这个名称有多远。
「你真是太可恶了。」卓文君冷冷地冒出这句话。
不把亲生的孩子当自家人看,差劲!
拍著凌方的背,卓文君大步一跨往外头走去。
「你要去哪?今晚是我们……」广宣拉住卓文君的衣袖。
「放手,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弃孩子於不顾的人,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补偿凌方。今晚是什么?洞房烛夜?对不起!本人有孩子要顾恕不奉陪,请你随便找根柱子磨磨代替!祝你新婚夜愉快!」卓文君瞪了他一眼,大袖一甩扭头出房门。
辛辣的话语化成利箭,箭箭都穿透广宣的心,在卓文君的心里他排在自己「很久不见」的儿子後面,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不小的打击。虽然他是可以用蛮力让卓文君回头,但是,心不在又有什么用?
再者,虽说广宣不算是玩遍丛的猎芳手,但是身为名门公子,他的行情也算得上是能让姑娘家揣在心上的入幕之宾对象,太多女孩还巴不得变身成虎狼似地自费贴上来,现在他在新婚之夜被他自己娶进门的、身份不明不白的「男妻」抛弃在洞房里,这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事情闹大了绝对没好。
月色照不著的暗影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嗤笑。
「笑什么?出来!」」广宣冷哼。

「笑师兄吃鳖啊!真是个辣人儿,师兄,你的福气比别人多呢!」树影间闪出一个黑衫少年,摇著黑色羽扇露出一口白牙。
还「找根柱子磨磨,祝你新婚夜愉快」咧!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敢说这种话,真是勇气可嘉!
「是你!消息呢?」广宣还没想到把闷气出在哪,就有替死鬼出来抢著要当出气桶,很好。
「三句话不离工作,师兄啊!我就是来告诉你,你娶的对象没有过去,简直像……凭空出现。」翩翩少年舞起手中的黑羽扇说。
广宣迟疑了半晌,「真的?」难道这事会和他想的一样?
「师兄难道信不过我吗?我已经查过了,虽说你那位辣人儿的身形看起来像是挺像的,但是那个性子差了不只八千里,而且看情况他一点武功都没有,狄错月要是失了武功,这事不可能没人知道。事实是,在清岭一战,死者名单里有他的名,假设狄错月诈死逃出生天,要装成你那位的样子……除非是戴着假脸皮的人或是失忆才有可能,所以我想你那位应该不可能是狄错月。」少年微微一笑说。
上官仕可是打听消息的高手,江湖上没有他探不到的,小到路边乞丐今天早上吃进多少剩饭,大到在关外的高昌又起什么挑衅,他都一清二楚。
「他的脸就长得那样,我检查过了,身上并没有任何一作假。」广宣拧眉。
「难道师兄那么怀疑他真的是狄错月本人?武功被废的狄错月是失忆或是精神错乱?」少年问。
一个人能「伪装」到什么地步?
明明应该身手了得,却笨拙得连拿个缠在屋顶的纸鸢都会失足跌到鱼塘里?
身为剑手却没有表情地把端来的汤药全喝光,连自己喝下的药是补品或是毒都没反应?
应对进退全然失了样,面对杀光自己亲人的死对头骊七王爷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是在拜天地时不知距离地跟他撞个正着?
「失忆或是精神错乱?我倒认为他只是一个身型长得像狄错月的人,而不是狄错月,纵使我们都没见过狄错月的样子。」广宣说。
「师兄是指每个人在世上至少都会有另一个人与其长得分毫不差的传言吗?可是话说回来,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太巧了。」挥着羽扇的上官仕说。
「姑且搁下这事,我要你查的另一件事呢?」广宣眉间皱出悬针纹。
「……另一件,因为师兄给的画像,我派人到当地查看,狄族确实因被栽了叛国罪还未及送审就被七王爷派人下手灭得一个都没剩,容华妃的亲眷也已经全都不在了,所以没人知道到底狄错月是不是狄族死里逃生的遗孤,姓狄的人不一定代表他是狄族人,就算他是狄族人也不一定与容华妃有关,如果他确实是狄族人也是容华妃的遗孤……那么师兄你可要谨慎,狄错月身份不只是有名的剑客还是当今的太子,这事爆出来可会动摇国本的。」上官仕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再查清楚,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广宣淡淡地下令,挥手让师弟无声地离开。
广宣皱起眉望了望天上的月,这事他一定药查个水落石出,因为,世上是不可能会有天降飞仙化人身这回事,话是他说出来骗人的,没道理连自己都骗进去,何况,就算卓文君跟狄错月没关系,那张与容华妃相似的脸……卓文君到底是谁?
洞房没「洞」着,人生就会变「黑白」的吗?
下完命令的广宣半声不吭地收拾起新房里的残局,先不管他和卓文君之间如何,总不能让外人闲话卓文君如何。
放在妆台上的白绫又细又滑,可是,对他和卓文君来说这块布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卓文君是个男的,如果他身上能流出「子的证明」那也太吓人了。
然而,广宣又不能不「理理」它,要是他不管这东西,留到明天大家就走着瞧!中土传来的规矩不可废,然而,广宣自有一番应变计划。
趁外头没人,广宣灭了房里的烛火往厨房方向快速行动。
当卓文君的丈夫真要命,新婚之夜不但要「孤枕独眠」还得为了面子去捉鸡放血,唉!
从园捡到的小石头一弹,鸡笼里的某只鸡应声倒地,广宣迅速地把昏迷不醒的鸡捉出来到树影下并将那块白绫拿出来,拔片叶子朝鸡翅划去,红液流出将白绫染出一块又一块的腥腻血痕。
半刻钟的时间,广宣为那只倒霉的鸡止血,再度悄悄地将鸡放回鸡笼里,过半个时辰它会自然醒,边叹着气广宣把加工制作好的白绫缠在手上。
广宣又叹了口气,要是他的师傅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把「绝技」拿来做这档偷鸡摸狗的事,他一定会睁着眼昏过去。
另一方面,抱着凌方的卓文君顺着凌方指的方向慢慢走,越走越偏离主屋区,跨过一座不小的林园总算是看到雕着「寒梅院」三个大字的拱门。

踏进凌方住的寒梅院,四周古树环绕遮天,一股阴凉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舒服,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让小孩子住,不出几个月必定会生病。
「娘娘不喜欢这里吗?」凌方趴在卓文君暖暖的怀里问。
他伟大的娘娘把爹爹骂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让小凌方大大地开了一眼界,同时把搁在心里的委屈全清掉了,他决定把娘娘当偶像。
但是从一踏进他房里,娘娘的脸色就很难看,怎么了?
「这地方是谁叫你住的?」卓文君傻了眼。
环顾四下,潮湿的墙角竟然自己冒出「菇」来,不只一,好几丛的菌类五颜六色地在房里长着,这……这算什么?
广宣的罪又多了一条,他居然让自己的孩子住在「菇寮」?
「是宁姨奶奶叫我住的,她说以前我住的笥阳院二姑姑很喜欢,所以她就要我搬,可是府里没地方了,我只好住这里。这里很好喔!都没有外人会来,一整座院都是我的。」凌方回答。
「没有人住这儿吗?只有你一个?」卓文君简直要落泪了。
「奶娘她们每天会来三,杜姨奶奶不让她们跟我一起住在这里,说四叔的宝宝凌依和凌舞需要她们,如果奶娘她们住这里会太远,她们住在落尘院会比较近。然后奶娘说落尘院是仆人住的地方,我不可以去住那里,如果她们让我去住,爹也会生气,所以我一个人住。」凌方落寞地说。
「哪有这种事!」卓文君相当忿忿不平,天理无存啊!欺负人也有个限度,这座王府简直是吃人的地方。
「娘娘,你要去哪?」凌方被抱着转了个方向往外头去。
「我不能让你待在这里。」卓文君顺着之前来的方向大步地离开。
「那……那我要去哪?」凌方问。
「等一下你就知道。」卓文君心里有个腹案。
第六章
「两大巨头」再度相遇于倾云院的新房门口,火气很大的卓文君抱着凌方,一脸错愕的广宣则缠着带血的白绫。
「你……你回来了。」察觉对方脸色不善,广宣打声招呼。
回心转意?看来不像,卓文君那一脸看起来杀气腾腾,样子不像要回来欢好,倒像是回来寻仇的。
「我要跟你谈条件。」卓文君说。
「先进屋吧!」广宣推门点烛,在小厅倒了两杯茶示意卓文君坐下来谈。
「我要跟你谈条件。」卓文君抱着凌方落座后开口。
「什么条件?」将白绫往旁边小几一丢,广宣好奇地问。
「在王府里,你的权力大不大?」卓文君先问。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踢踢椅子可以让府里的仆人全跪在地上,这算是权力很大吗?
「那我要跟你谈条件,如果你帮我,我就完全听你的。」卓文君说。
唔!完全听他的,条件听起来很不错!
「你要我帮你什么?」广宣将茶喝下,该不会是要他派人杀七叔报仇吧?!
「帮我立凌方当你的嫡子。」卓文君说。
只要凌方是嫡子就不会被欺负,据卓文君现有的资料所知,老王爷夫人只生了广宣和广宣的弟弟,其它的全是老王爷的妾室所生,这些妾室生的孩子大部分都已结婚生子,但是,却因为不是嫡系所以无权,平时为了权益欺压来、欺压去是常事。

小小的凌方虽是侍寝所生,他好歹是嫡系的血统,身份硬是高了一级,可是却因为广宣的疏忽,导致他小小年纪成了无权派欺负的目标。
卓文君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义使者,然而凌方现在归他罩,他这口气就是忍不下来。
基于他才刚进门,权力还无法大到整治这种让他火大的局面,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广宣自己整顿自己的家务事。
「你要我立凌方当嫡子?!」千想万想广宣都没想到是这件事。
当初决定成亲的时候也想过以后把凌方收成嫡子,解决卓文君生不出孩子的问题,虽然被谣言缠身的卓文君是很难下手的对象,防范未然总是好的。
不懂武的枕边人对广宣而言是累赘,从「玲娘莫名其妙死亡」就能看出有人想争夺「他的正妻」这个位子,为了不造孽,女人还是不碰最好。
卓文君出现得巧,又怀有一点三脚功夫能自保,当他正妻是符合他的计划。
娶了卓文君为妻有三大好,一是可以逃避和晓菁的联姻杜绝「外戚干政」的可能性,二来是满足自己的捉弄癖,第三是能就近调查卓文君的身份,顺便解决任务,皇上偷偷把七叔打算搞叛乱闹革命的案子扔给他,有卓文君在,应该会好办得多。
他都还没有设好陷阱让卓文君心甘情愿地跳进来,卓文君反倒自己来跟他谈条件,广宣心里一阵「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暗笑。
「没错!只要你立凌方当嫡子,我无条件听你的。」豪气干云的发言有大侠之风。
卓文君打定主意,如果没有使用狄错月「捐」出来的身体,他哪能孑然一身地活在举目无亲的时代,早就不知道死哪去了。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可是狄错月都死了,他想报恩也无从报起,顶多洗澡多洗几、多吃一点营养的东西。
正巧眼前出现一个小凌方急需帮助,他若不帮就太没人性了,就当是在报答狄错月的恩情,凌方这事他管定了。
「好!」广宣肯定地说。
「不反悔?」答得那么快肯定有诈,卓文君很小人地度量了一下广宣。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广宣只差没举手发誓。
「你……是『君子』吗?」卓文君想想广宣骗过他的钱、点倒他的人,种种事迹都对广宣的人格保证不利。
「嗳!你到底要不要我立凌方当嫡子?」广宣没好气地说。
看到卓文君那小心翼翼的猫样,广宣就忍不住想……欺负、玩弄,「喜欢欺负卓文君」和「君子不君子」是两回事,这只是他人格上禁不起撩拨的恶癖。
「你说真的喔!不能骗我!」卓文君不厌其烦地重复确认。
「我保证不骗你,明天我就让凌方到宗祠入谱行了吧!」广宣说。
「好!凌方咱们可以去睡了。」卓文君抱起听到好消息而变得傻愣愣的凌方往厅后头的卧房走,目的达到,该是睡觉时间。
窗外月色皎洁,远蛙鸣此起彼落,清风吹进小厅,好冷!
「喂!那我呢?」广宣顿时觉得自己很像「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活例。「你答应我『无条件听我的』这回事呢?今晚是洞房烛夜!」
「噢!明天再说,我累了,现在没办法帮你找姑娘。」隔着门帘,卓文君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
双手俐落地为凌方和自己宽衣,用床边水盆里温热的布巾擦擦脸和手脚,让凌方往床上一跳。
「我又没说我要姑娘。」广宣起身往卧室走去。
「那你就自己努力吧!很晚了。」卓文君爬上床把凌方安置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他睡这里?」广宣额角有跳动的青筋,床上躺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剩下的位子小极了,「那我呢?」
「你也要在这里睡吗?你不是还有一张床?」卓文君闭起眼。
「我不要睡那里。」广宣说。

如果让人家知道他武王府的当家王爷新婚夜睡书房,不出两天他一定会被全京城的人笑死。
「你在闹什么别扭!」卓文君睁眼叹气,「如果你不怕睡到半夜摔死,你就上来好了,别吵凌方睡觉。」
闻言,广宣熄了烛火,有汤喝总比什么都没得吃好。
「我才没有闹别扭!」广宣硬挤上床,躺卧在卓文君身边。「你让凌方睡过去一点嘛!给小孩子那么大的位子多浪费,他只要侧睡我就可以有多一点位子。」
「睡觉不要讲话。」被吵得无法睡的凌方半眯着眼说。
「乖乖睡,没事,我们不讲话喔!」半坐起身的卓文君哄着小凌方,眼中放出电光刺了身边的广宣十几个窟窿,直到凌方又睡去才背对着广宣躺下。
一见卓文君不理人的样子,忍耐不到半刻的广宣觉得自己该有所行动。
「你让他睡进去一点。」广宣戳戳卓文君的背,黏上卓文君的耳后。
「你再吵就到书房睡。」卓文君恨不得把在他耳边吵个不停的苍蝇拍死。
「唔!」广宣马上收起自己的碎碎念,心里有了计划。
臭小鬼!都是你害的,算你狠,等你睡到半夜就知道。
半夜三更,一直睁着眼躺得手麻脚麻兼腰酸背痛的广宣偷溜下床,该是「办事」的时候。
「唔……去哪?」睡得迷迷糊糊却感觉背部温暖不见了的卓文君嘟哝着。
「去小解一下,好好睡,我马上回来。」广宣抚抚卓文君的背轻轻地说。
悄悄的,广宣化为一道黑影飞速地窜出卧房往书房去,过没半晌,宽度变得比刚刚大一倍的人影无声地回到卧房。
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东西卸下,月光下一张躺椅现出原形,把躺椅半滴汗都没流就大老远搬进来的广宣从橱柜里搬出一床被和枕头铺好。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走到床边,小心避开睡得像一尾虾米的卓文君,双手一「铲」,睡到不醒人事的凌方就被偷天换日到躺椅布成的床上。
真不知道这小鬼哪里好,竟然让今晚才初见面的卓文君倾心以待。
想想他跟卓文君相近个把月,卓文君却老师摆谱给他看,这成何体统?
他是王府里第一大的王爷,岂有不如自己无地无位的儿子这种道理?
卓文君八成是一时被迷惑,分不清楚谁是好人,没关系,日子还很长,他有的是机会教育「他的」卓文君。
广宣神经地朝躺在躺椅中睡得很熟的凌方挤眉弄眼加喷气,他要想办法把小鬼弄到天边去,这样「他的」卓文君才会专心。
卓文君是他的,他的!
属于他的「玩物」就是他的,哪轮得到一尾乳臭未干的三尺小不点来抢?
自不量力!哼!
再度窝上床,不动声色地把背对他的卓文君往里头移一移,他无声无息地靠上卓文君温暖的肩颈,好滑!呵呵!忍不住舔弄几下印出几朵红梅。
健臂一伸,卓文君的腰身有多少尺寸,他闭着眼都知道。
不安分的长腿与卓文君的相缠,蹭了几下顺势顶入卓文君的腿间大吃豆腐。
这才像话嘛!广宣舒服地轻叹。

隔天一早,晨雾虽仍漫漫在园林之间,几位起得早德奴仆已开始洒扫庭院,宁静中带着几分鸟语,朝露在旭日东升之初闪烁出璀璨光芒。
美人乍醒,长睫略动,水眸微睁,神态迷蒙,雪臂……咦?!不能动,玉腿……咦?!移不了,虽然平但是平得很结实的前胸……咦?!好重!有东西压着他。
卓文君在半醒之间觉得奇怪,他的身体怎么了?为什么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腿都不能动?!
难道……梦境成真?厉鬼自黄泉爬回凡间?
还没把眼睛完全睁开,卓小美人就已把冷汗全吓出来。
事实上,卓文君就是因为梦见自己翻不了身,被「厉鬼压床」才惊醒。
卓文君发了一身的冷汗鼓足勇气睁眼,一对焦就看到清楚的黑色的……长得不可思议的……「一堆线」,莫名其妙披得他满脸、满脖子、满枕头。
顺着缠缠绕绕的怪东西,千丝万缕、九拐十八弯看去,它们是生于同一,而且……这种有点熟悉的触感……
「……」这是头发……又长又黑又密的……头发。
七夜怪谈……贞子。
「贞子!」……在床上!在他身上。
所以,最怕看日本恐怖片的「卓胆小」毫不考虑地尖叫先。
「呀啊――」
平地一声雷似的叫法连园大树上的鸟都吓得纷飞,整宅的人几乎全数醒来。
「今晨的鸡鸣声真特别啊!」睡眼惺忪的已退休老王爷几乎是用「跳」地坐起身。
「是啊!好惊人的鸡!」迷迷糊糊的老王爷夫人也打个呵欠回答。
除了厨房里杀鸡的师傅,没人知道其实那天王府鸡寮里的鸡被吓得摔着了几只,蛋也吓得产量少了一半,这是题外话。
广宣是于案发现场最近的「第一受害者」,狮子吼般的叫声和莫名其妙受惊的小凌方的大哭声让他耳朵失聪了好半晌。
等耳朵回复正常,饱受摧残的广宣马上头发一拨到脑后绾个结,抬头问个明白。
「怎么了?怎么了?睡觉不睡觉在做什么?」广宣着急地问。
发挥惊人潜能迅速逃脱,企图缩成一团避到床角发着抖的卓文君一手捣着眼,一手乱挥,中邪般慌张。
「凌方!不许哭,睡你的觉,文文,是我,我在这里,别怕!别怕!」被吼声一骂的凌方咬住锦被把声音止住,哭得通红的眼滴溜溜地转着,一脸无辜。
人家也是被吓到的,做什么凶人家。
广宣大掌一抓,娇小的卓文君马上就被抱入温暖的怀里。
「广……广宣?」眼睛紧闭的卓文君颤抖着。
「是我,你做恶梦了?」广宣很温柔地拍抚起卓文君。
「我……我我……好可怕,这屋子……这屋子『不干净』,好可怕!」卓文君紧紧地抓着在床上与他同舟共济的好伙伴。
有鬼大家一起吓,不要只吓他!
更何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绝对不可以各分飞。
就算最后必须要「分飞」,可以,一定要同进退,广宣断后,他先走。

「不干净?真的?好好好……我待会儿就要人进来弄干净,咦……什么?不要?不是啊……你要什么?光摇头我不知道啊!」
广宣无措地抱着把头摇得快掉下来的卓文君,卓文君的样子好象猎人箭下发颤的兔子。
「要……要……驱……驱……鬼!」卓文君死命地攀着广宣结巴地说。
「驱……鬼?你……你是说……『那种』……『那种』不干净?」广宣难得的也跟着结巴。
要命!广宣暗骂,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洞房」居然是「鬼穴」,而且连神经很大条的卓文君都被吓个正着。
自己没看到并不代表不存在,虽然孔夫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其它人都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唔!有点冷……阴阴的。
当下,神功护体的广宣立即一手抱了卓文君,一手抓了凌方跑离鬼屋至少一里远。
「轻功」啊!都不会撞到东西真好!
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张开四探发现自己被广宣抱着飞离,恐怖地看着不断从身边掠过的树影,被广宣小心护在怀里的卓文君总算从恐惧中回神,他不禁想到广宣其实还蛮适合亡命天涯的,那种潇洒江湖剑客为美人与恶徒对战五里坡,使剑「唰!唰!唰!」三两下,扔下一句「失礼了!」就拎着武林第一美人飞走……「啊!好神呐!」卓文君简直要为广宣的身手拍掌欢呼。
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都只穿了白色单衣就跑路,影子一晃逃到仆役往来必经的园凉亭里,精练的身法与娴熟的步伐令人怀疑广宣是否常常在家里窜来窜去。
群争妍,园中正在努力扫地的小柱子,从小立志当总管的他起得非常早地洒扫,虽然黑衣总是对他缠缠缠让他起不了床,但是,小柱子每天都很努力地将黑衣给「大义灭亲」,随着「终结」于床上后朝伟大总管之路迈进,今天和往常一样……
喝!才转身就见到三个人无端凭空出现,小柱子就差那么一点就被吓倒在地,刚刚……刚刚亭子里明明没有人,怎么突然……半个眼,王爷她们就站在那里喘?
妖法?!
听说新王妃是「天人」,所以会施展「妖法」……呸呸呸!是「仙术」才对!
成功催眠自己的小柱子挥开身边紧粘的「大惊小怪」,迅速地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拿着竹帚继续扫地,耍仙术就耍仙术,干什么吓人?真是的……当主子了不起啊?!
「噢!真是把我吓死了,哈!哈!哈!这时代居然有『贞子』!」脸色复原的卓文君哈哈哈地以干笑掩过自己的胆小。
「『针子』?」管针线的鬼?有这种鬼吗?广宣万分不解。
「对啊!好恐怖的,头发长长的还把又青又白的脸遮着,穿着白衣,枯瘦的手伸出来……哇!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卓文君绘声绘影地演着经典的一幕。
广宣摸摸自己的新生胡渣子,头发长长的……把又青又白的脸遮着……穿着白衣……怎么这想象出来的样子和他每天早上梳妆前站在铜镜前的模样有点像?
原来他的寝房早就闹鬼啦?!广宣惊愕地发现这事实,唔……真恐怖!
因此,大婚第二日,广宣在莫名其妙抖着老脸的老王爷允准之下开了武王爷府的大门,广征驱魔捉鬼道士。
半个月下来,武王府的门槛因为被大量进出的人踩烂连修了五。
现在大宅里人人佩带平安包,户户插满菖叶镇符,洒上雄黄圣水,甚至于空气都弥漫着据了解由镇国宝杀拗来、含大量除虫菊和伤风药成份的驱魔神香,就连鸡寮、猪舍、马房都布下六畜与旺阵。
武王府里干净得连只蚊子都不敢飞进来,「有长脚的」跑得一个不剩,「没长脚的」也消失个无影无踪。
所以,当卓文君听到有人大喊「狐狸精」三字时,楞了半晌才回神。
「狐?狸?精!」
刮着漫天「国仇家恨」、夹带着「毒液」的凄厉嗓音朝在园里跟凌方说说笑笑、顺手欺负牡丹的卓文君喷来。
自从大力除魔之后,武王府哪来的狐狸精?
小小凌方转过头,左看、右看,摸摸挺直娇俏的鼻梁,搔搔小巧可爱的下巴,抚抚清瘦不圆的脸颊,「狐狸」?!不会是在说他吧?!

凌方小小的心灵崩陷一角,他长得像「狐狸」吗?唔!这肯定是爹爹的错。
「不是在叫你啊!」卓文君低头看着凌方的动作,这孩子可真是可爱,轻轻伸手帮凌方抚去搁在眼前的发丝。
最近卓文君觉得自己有「母爱过剩」的倾向,动不动就想对「他的儿子」摸摸抱抱。
「是吗?」凌方焦急地寻求保证。
「是啊!你又没有尾巴,怎么当狐狸呢?」卓文君摸摸凌方的头。
抬头望去,远景,园锦簇中艳光四射的美人亲子和乐画面,停格,镜头拉近上移,美人浅笑,四倍速慢动作放映,卓文君美人皓腕轻抬将可爱凌方童子的发丝拨到耳后。
美啊!广宣感叹,怎么好东西全被收在他身边呢?
嗳!真是会遭天嫉的幸运啊!撑着下巴广宣轻叹口气再把颗生丢进嘴里。
自顾自地,广宣在离园不远的亭里发癫,一边独酌吃蒜泥炒生,一边欣赏如诗如画的美景。
突然间,视角里闯入一团红艳的「肉球」,体积之大叫广宣无法忽视,真是伤眼!来人,拿块效果布给「它」遮起来。
来不及收回对凌方的迷人微笑,卓文君被眼前朝他冲来的「红色坦克车」的杀气撞得马上拎着凌方哪里安全哪里跳,妈呀!好危险!差点就被「辗」到。
好不容易视线调回到逞凶的「红色坦克车」上,卓文君眨了眨眼,朝自家大脑资料库翻了翻档案夹,调出几张「印象」对比一下。
嗯!有点像那位「什么什么郡主」的脸放大、再放大、脸颊朝左右边拉宽后上亮光漆理的样子。卓文君的脑袋很快地随指令以「绘声绘影卓文君版程序」将调出来的「印象」加以修改整理……啊!没错!就是她。
怎么才短短一个月不到,遥平郡主的……「细胞」就长这么多出来?难道她天天都在努力「施肥灌溉」不成?
不正常的细胞增生……听起来好象是「长肿瘤」的感觉。
拍拍躲在他身后不敢出来的凌方,卓文君刻意不去理会遥平郡主的穿着有多像粽子,漾了漾人见人爱的笑礼貌地问:「郡主远道而来有事吗?」
因为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从郡王府到武王府就算是「拔山倒树」开出直线道,还是有一大段路要走。
以遥平郡主的样子看来,这一大段左拐右绕肯定不是她自己走,嗳呀!恐怕「帮她走」的那群脚夫们,这一趟折腾下来已经在武王府「脚夫休息区」口吐白沫,待会儿得叫人去多张罗一点吃食和茶水。
看到外表「刻意」被「修整」过的卓文君,再面对卓文君的「必杀招牌春风眼」,遥平郡主楞在原地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傻笑,全然将自己的「收复表哥失土建立遥平郡主和平统一武王府大计」抛在脑后。
卓文君有一点点的罪恶感,站在他面前的人呢会不由自主地傻笑已经不是第一发生了,数多得简直像他会催眠人家似的。
这种大人小孩男女老幼一律通杀的事,几百下来他自己虽然见怪不怪、变不惊,但是被看着笑久了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郡主远道而来有事吗?」卓文君不厌其烦地打破迷咒。
太阳有点大,再晒下去照多了紫外线会增加皮肤癌发生的几率,而且,凌方都冒出汗来了,这样继续被一辆「红色坦克车」笑下去也不是办法。
跌出痴迷状态,遥平郡主收拾起自己的傻笑,双手往看来和上下围都差距不大的中围一撑,咳了几下试音后,劈里啪啦地骂起人来。
「咦!你在装什么姜!卓文君你这干扁的妖女!臭狐狸!把表哥还给我!」摇着赘肉横飞的大脸,遥平郡主晓菁姑娘很用力地喷了一尺的口水。
嫌!真是脏!阳光下喷出的水闪着五彩光芒而来。
不着痕迹地,卓文君立即捉起凌方往后退一丈远。
等等,这话听来不太对劲,不是「装蒜」吗?怎么换调味品了?还装「姜」咧!晓菁姑娘果然不是能被归进才女那一类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没事装姜做什么?随时准备着让厨娘来削他几刀煮好料吗?
「什么是干扁?」小凌方好奇地发声,他小小的脑袋装不了太多听不懂的东西,能捡一两个问就很厉害了。

「干扁就是瘦得跟鱼干一样,它是夸饰形容词。」卓文君摸摸他的头解惑。
唉呀!真不妙!
卓文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将凌方的眼睛、耳朵捣个密密实实,刚刚来不及,现在不能错过,以下对白实属五岁以下幼儿不宜,小朋友学习能力极强,绝对不可以被污染到。
「我为什么要装姜!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干扁的妖女!」卓文君平静地说。
就算要骂人也要用对词嘛!
就算要骂也应该骂「你在装什么蒜!卓文君你这个劲瘦的帅哥!」瞧,这不是好多了吗?
事前连准备工作都不做就上门寻他晦气,不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吗?
他卓文君又不是整日闲闲没事干,偌大一个王府还有很多事要忙,等一下还要到府里夫人们专用的绣房里参加她们「妇女同胞八卦社」的「下午茶联谊聚会」,哪有空在这里进行低水平的对话?!
「你……你你你还敢回嘴!不要脸的臭狐狸!不仅之前勾引暗恋我,还装神弄鬼抢了我的表哥,你简直是没有礼义廉耻,一脚二船、三从四德、五颜六色、七爷八爷,你……气死我了!」气得胡言乱语的遥平郡主涨红了大脸,张牙舞爪地在原地毁灭草,粉妆受到地心引力影响雪般飞落,头上金步摇、玉翡翠、银宝钗什么的一阵乱响,看起来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卓文君叹气摇头,看吧!他就说嘛!应该在遥平身上插块木板,上头用红墨写上「小朋友千万不可以学喔!这位阿姨是有练过的。」
遥平郡主要死要活地叫了约十分钟,小小的眼也没对着卓文君,只有嘴巴不停地动着,卓文君顿时觉得自己即使离开,那郡主也不会发现。
因此,卓文君神态自若地用刚刚以温柔的大掌捣住小凌方的眼和耳的姿势,转个身,跑路。
「山不转路转」,这是任何人都有的应变能力。
捣住小凌方的眼和耳很重要,为人父母者要尽可能地避免小孩子惨遭蹂躏,身教比言教重要,为了凌方,他可以忍下和晓菁姑娘「隔空叫战」的念头。
第七章
脑中演练着活命路线,潇洒得连衣袖都没摆,卓文君云也不留一朵地快速带着凌方拼命往前跑。
绕过长廊、拐过小亭、跃过层层迭迭的丛,卓文君瞄到广宣一副没事人样坐在亭里吃吃喝喝,这家伙当真没看到他在跑路啊?!
他该找机会和广宣聊一聊,虽然广宣被爱慕是广宣自己的事,但是如果被像郡主表妹这一类的狂热份子爱慕上,殃及他和凌方两尾「池鱼」,那就很关他的事了。
卓文君对这种无故被人泼口水、洒狗血的苦刑不怎么高兴。
「你还敢跑,做贼心虚骂不得是吗?我今天就要你说清楚,为什么你谁不抢偏偏要来和我抢表哥?你给我站住!本郡主要你站住!」
遥平郡主念了半天才发现人已走,气得脸上的粉妆落了一地,还没训完这只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溜了,可恨!
卓文君发了个冷颤,心想八成是遥平郡主的怨念所致。
他就不懂为什么遥平明明才十几岁出头,几岁就该有几岁的样子,怎么可以一疯癫起来比人家住河东三四十岁的「母狮」还泼妇?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想来自己还真是可怜,竟然无缘无故飞来横祸遇到这种女人。
「不要脸的狐狸精!」
「红色坦克车」奋力撩起裙角,一心一意企图继续追赶叫骂,她今天大老远来这么一趟为的就是这个。
拜托!晓菁姑娘以为自个儿骂久了就能变咒语让他白画变身啊?!
卓文君耳朵向来尖,听到远远的诅咒声跑得更起劲。
还狐狸精咧!他身上又没长毛茸茸的尖耳朵和摇来摇去的狐尾巴,更别说他一天必定洗一澡,还特地用皂角和香从头搓到脚,一点狐臭都没有,哪里像狐狸?乱讲!

哭笑不得的卓文君不知怎么地,气一提捉着凌方就轻飘飘地飞掠起来。
哎唷!百年半不灵光的神技居然在保命关头起作用。
卓文君相准下一个定点跃去,这没出错地稳稳降落,连摔都没摔着,可见他有的是天赋,轻功这东西果然不会因为换了个魂就不见,下也许可以试试其它的。
从后院跳到前庭,卓文君看不到身后追杀的「红色坦克车」,看看连根汗毛都没少只是满身粉的凌方,心里松了门气。
卓文君把目瞪口呆的凌方交给因为迎面撞上「天外飞仙」而躲避不及被他手到擒来的小仆,细心地嘱咐小仆带凌方回院里清洗干净。
卓文君送走小凌方后拍拍自己头发上的落,刚刚不小心跳到树上,凌方都沾了一头一睑的粉,他自然也无法幸免。
摇摇头,卓文君开始了解古代人的武艺为什么会强盛的原因,这绝对与他们所的「环境」有关。
打打杀杀追追逃逃的日子过多了,身手不进步才怪。
歪着头思考而心不在焉的卓文君虽然脑筋在忙耳朵倒没闲着,远远听到遥平郡主的声音呼啸而来,立即再度走人为上。
没料到一个没看清楚就笔直撞进一堵肉墙里,撞得差一点流出鼻血的卓文君正捂着倒霉的鼻子想转头骂人,抬眼就看到害他和凌方惨遭「红色坦克车」追杀的万恶原凶,大脑还来不及想什么,身体本能已经做出反应。
肚腹突然一记火辣刺痛,广宣呆了五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被卓文君「扁」到的事实,连衣袍都不用拉开他就已经可以预知伤的红肿程度。
被揍了……苦着一张睑,广宣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被揍得这么没防备,痛得他不禁想弯腰流眼泪。
「不是吧!你那么脆弱!!」始作俑者凉凉地讪笑,卓文君看了眼自己用来行凶的拳头,再看看脸色发白的广宣,好个动手比动脑快,可见他压抑已久。
卓文君没想到居然会一就打到重点,广宣害了他无数,报仇的感觉真美妙!
不行!男儿有泪不轻弹,广宣把眼泪眨回去,恶狠狠地瞪视卓文君,如果这里不是人来人往的前庭,他一定OOXX了扁了人还笑的卓文君,此地不宜久留,广宣捉了卓文君转眼飞进自己的院落里顺手连门都关了上好栓。
「你……」广宣忍下冲到舌尖的「数百万个三字圣贤书」,「你打我。」
「没错!的确是我打的,你没认错人。」卓文君回答。
诚实是美德,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不成?
「为什么打我?」广宣捂着痛得要命的肚子问。
「因为你欠打,你想惹事就自己承担,为什么要我背黑锅?你表妹虽然吓人了点,人家对你可是死心塌地,你若真对她无意就讲清楚,教她别上门来发神经,这一拳是告诉你『各人造业各人担』,别拖累我和我儿子。」难得暴力的卓文君就事论事。
「对不起罗!我也没料到她会这样,我原本还想英雄救美,可是你却自己先脱险了,看你扮女人扮久了还真忘记你是男人,下手这么残,我还是你夫君呐!好痛!」
被骂的广宣嘟起嘴扮无辜。
卓文君吃软不吃硬,唯有装可怜才会被原谅。
思索了一下广宣话里的诚意度,卓文君看看窗外的天色再看看广宣的脸色,好吧!广宣的脸真的很白。
「真的很痛吗?你躺到床上,我先帮你看看好了,如果不行就请大夫来。」蹙起眉头,卓文君有一点不安。
卓文君自认自己其实也没在拳头上施几分力,可是看广宣冷汗都痛得冒出来,他就心生罪恶感,他真的有那么用力吗?
「好!我上床,你扶我。」运功逼出大汗的广宣在心里窃笑奸计再度成功。
唔!卓文君想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可能性有多大,但要是这身体的前主人狄错月练了什么「万佛朝宗」,或是「如来神掌」、「大力金钢拳」的,他的一不小心轻轻出手,广宣可能肋骨就会断两三根或是内脏破裂。
「你如果真的很痛就别勉强,我去找人来抬你好了。」卓文君越想越不对。
要是肋骨断了或是内脏破裂在这时代可不得了,搞不好会出人命的,万一广宣「翘辫子」,那他身为「未亡人」要找谁靠去?

全然不顾远方还有个环境污染源待理,广宣一个劲地挂上卓文君的身,没费多少力地躺上两人的爱(?)巢。
一到床上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自己衣衫不整的广宣,无骨似地拉了卓文君往软被上一跌,坦腹东床对着卓文君哀哼着。
唔!以学术眼光来看,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经过一番精心设计后,广宣正半裸偎在卓文君怀里鸡猫子鬼叫。
「你还疼吗?」卓文君拿起广宣从床边小柜里摸来的药酒,沾了一手芳香轻轻地揉着广宣肚子上红咚咚一片的肌肤。
照颜色看来也没怎么样,没瘀伤、没肿大也没任何撕裂伤,怎么会痛成这样?
这瓶紫红色的药酒……没问题吧!?
连张标示都没贴,也没经过药品管制审验过,自家浸泡数年炼出来的药酒到底成效如何,卓文君根本无从知道起。
况且他又不是学医的,肚子受了内伤真能就这么任他揉吗?
「疼,右边一点,好疼,对!就是那。」广宣气若游丝地叫。
舒服,简直像到了天上成了仙,若能再来壶小酒就更妙了。
醉卧美人膝有多舒服知道吧!
广宣蹭了蹭,啊……现在的他所享受的比那更舒服个百倍。
广宣现在大剌剌地窝在卓文君怀里,任凭卓文君以三脚猫的工夫用御医没事玩出来的红制活血按摩油玩弄他的腹部,就地利之便,眯了眯眼往卓文君猛瞧,带着担忧的卓文君可美了,大白天靠得这么近,他连卓文君脸上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舒服归舒服,广宣却要装出一副要死了的表情,还必须唉唉叫,多多少少尽一点称职「重伤男主角」的义务。
舒服,他快睡着了……卓文君真是天生来让他玩的,嗳!他对卓文君越来越有好感了,比喜欢还多一点什么的。
半眯的眼,沉沉的眼皮,撑不起的精神……广宣忘形地梦周公去。
摸了半晌发现广宣「没动静」的卓文君吃了一大惊,不会吧!广宣让他一拳打挂掉?
伸出只有一点勇气的颤抖食指往广宣探去,有呼吸,还活着。
不行!卓文君焦急地把药酒往床上一放,他绝不能让广宣呈现昏迷不醒的状态,他不能让广宣就这么去了。
一阵气势雄厚的摇晃和纱网般细密的掌法全施在广宣身上,一代名门潇洒俊逸的王爷当场就被打成红面龟、摇成波浪鼓。
「广宣,你醒过来,不准闭眼睛,喂!」卓文君以最大力道唤醒要死不活的广宣。
「噢!啊啊……啊啊!……文……文文,我……我要……要死死……死了。」广宣惨不忍睹地发出声音。
屋漏偏逢连夜雨,广宣一时不察被周公勾引去,造成卓文君以为他陷入昏迷,唉!坏事真做不得,绝不是妙手神医之流的卓文君快把他由活的弄成死的。
「广宣,你不可以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不行!我绝不让你死,你给我活过来,赶快活过来!你若活过这一,你想怎样就怎样。」望着越来越虚弱的广宣,卓文君紧张地叫。
骗人的吧!每都发同样的誓,到头来又反同样的悔,卓文君又是说说罢了!再好的誓,最后落得哑巴吃黄莲的还不是他!
广宣不是爱记仇的人,可是他刻的记忆却提醒自己,上回卓文君也说要随便他,结果玩到后来衣服脱一半后,卓文君居然一把跳起来跟他喊:「宵夜时间到!」,然后跟睡在隔壁新辟小房间的凌方两个手拉手冲向厨房。
他们快得连狡免都追不上,抛下目瞪口呆的广宣一个人独自在床上,衣衫不整地槌胸饮恨,饮恨之余还得「吃自助餐」。
「你……你你……又骗骗我……我我,上,你……你你也这……这么说……说说。」语句被摇得支离破碎,广宣心中暗叫苦,卓文君的力道可真大。
被晃点多了,再笨的人也会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我这不骗你了,只要你活过来我就随便你做,爱怎么做都行,我发誓。」卓文君表现得既慷慨又激昂。

「……真的?」广宣质疑。
「就是真的,你绝对不能死。」卓文君把「心急丈夫不久人世」的模样演得丝丝入扣。
卓文君权衡一下轻重,广宣活着总比死了好,这年头要找比广宣这种接受度还高的饭票可难了,他就牺牲一下,借广宣摸摸,虽然有一点对不起狄错月……希望狄大侠别太介意自己的豆腐才好。
「那……把眼睛闭上,紧紧抱着我。」广宣白着唇说。
「噢!」卓文君闻言照做。
广宣的武功走的是哪一路他并不知道,但是卓文君敢拍胸脯打包票保证,广宣不是那种在庙口要刀卖膏药的小角色。
这样就行?早做不就得了,干什么还要他揉?
然后呢?
广宣不会是要弄个「天蚕神功」之类的来Recover吧!
卓文君可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身上粘着线,不管是蚕丝或是蜘蛛网都一样。
看卓文君一脸正经地使劲把他抱在怀里,广宣忍住差一点溢出口的笑意。
这宝贝,一点都不像江湖上排名前五的月修罗,上官仕那家伙八成是对的。
唔!好了没啊……又不能睁眼看广宣在做什么,卓文君感觉到一个火热的掌,平贴着印上他的肚腹……怪怪的。
是「吸星大法」吗?
或是以我肚换你肚……唔!这太恶心了,别想太多,别想太多。
「文文别动啊!我要借你的功力救人,好吗?不要睁开眼睛,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意思意思地问一下卓文君,笑得颜面严重抽筋的广宣说。
听到这话,心里觉得反正自己用不上,拿来让广宣应急应该没关系的卓文君乖乖地点头说好。
光明正大的色狼得到允诺,那放肆的掌就忙得不可开交,不但拉开卓文君的衣服急匆匆地探入,还一下子摸一下子揉的,弄得卓文君既纳闷又不敢睁眼。
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需要这样?
噫!怎么还扯动他胸部平原上头的两颗小红豆,热热的……痒痒的……湿湿的……剌剌的……他流血了吗?这感觉令他起鸡皮疙瘩。
「喂!喂!喂!你是不是在骗我?」
总算感觉情况有那么一点失控的卓文君神经很大条地睁开一只眼问,广宣的眼神像要「吃了他」似地。
「没有啊!我没有骗你,绝对没有,快把眼睛闭好。」广宣一边毛手毛脚,一边还必须抽空说话。
这当然不叫「骗」,「采阴补阳」也算是练功的一种,不过卓文君是男的,所以拿来「采阳补阳」也下错,最近广宣自认有点「虚」,「空虚」的「虚」,非常需要调节调节。
卓文君这型的男人,是那些「爱好此道」的人眼中属于上上等的美食。
大骊街小胡同里的男妓多半泛着浓浓脂粉味,有的甚王于跟女人没两样,看得都让人乏味。
卓文君就不同了,虽有女气但是硬是比别人多长了颗脑子,跟卓文君相了一段时日,广宣发现他的宝贝总是不断地带给自己惊喜,原本以为卓文君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前阵子却发现卓文君抱着迭书爬上树看到不知天昏地暗,更别说他以为卓文君只是跑得快一些,功夫是上不了台面的三脚猫,今儿个可让他见识到卓文君藏的清俊轻功。
十八窍的玲珑心让他一眼就对上,更别提那晶光流转的眸子,在广宣还莫名其妙不解自己「为什么对个男人朝思暮想」时就将他魂都牵了。
更不用提那因为可能练过功而成就一身有力肌理,在雪肤包覆下温热滑顺,有着微微吸附手掌的感觉,这滋味真是妙不可言,摸过的才知道。
尤物!

堂堂武王府的王爷虽然没干过这档事,不过,多少耳闻了些风言风语,知道眼前这敏感得不像话的男人的确是尤物一个。
「啊!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噢!呵呵呵……呵……啊!』
全身痒得受不了,卓文君抓着广宣又邪又佞还在他身上滑来滑去的双手,他已经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这是什么古怪神功?
不知道的人,搞不好以为他们两个在玩「搔痒游戏」或是摸摸乐之类的。
光是让广宣在他身上摸着摸着,卓文君就痒到非笑不可,还极没形象地敞着衣襟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几番差一点掉到床下去。
要不是广宣一脸疑惑地把他抢救回来,受皮肉痛的就是他了。
「拜托,我那么努力的在『练功』,你可不可以专心一点?」广宣无可奈何地说。
笑成这样,再怎么好的气氛都被笑光了,想「下手」也得不到「配合」。
趁「魔掌」离开,抱着肚子缩成球状笑的卓文君好不容易有喘息的空间。这功真是太折腾了,一时之间让他连反驳的声音都没。
广宣直直地看着卓文君窝在床尾扶着揪成一团的被半晌,他心里那块「男性自尊」显然地崩了一角。
「我很专心啊!是你一直搔我痒的。」终于把声音找回来的卓文君说。
很少有机会笑得满身大汗,甚至于拼命喘气,卓文君一脸无辜,他是被害者啊!
好心拿内力助人还让自己笑得那么累,「好人好事代表」的那条红带子应该挂在他身上才对。
「嗳!我的小文文儿,你是不是真的对我的努力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所向无敌的男性魅力撞上卓文君这块加厚大石板,不挽回点面子怎么行?
嗯!问题一定是出在卓文君身上,而非他的调情功力差。
「感觉啊!有是有……可是你真想知道?」卓文君想了一下。
「有感觉?什么感觉?」广宣一招恶虎扑羊趴到卓文君身上。
有感觉了!有感觉了!广宣心乱乱放。
「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不要吧!我怕你会……」卓文君把「很难过」三个字吃到肚子里。
「我真的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广宣趁机摸摸碰碰多吃了几口豆腐。
他的小文文怕他会怎样?太高兴?
嗯!没错!
做人真的不能太得意忘形,他就假装受宠若惊一下好了,广宣考虑了一秒钟就下了决定。
「既然你坚持,好吧!我对你的感觉就是……」卓文君欲言又止。
不行!说广宣「功夫差」这太直接了,广宣可能会受不了。
换一个词,说他「功夫不到家」?
唔!这好象也有杀伤力。
要不然……有了!

「快说嘛!就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广宣急切地问。
卓文君在等什么?
直说又不会怎么样,难道是所有的形容词中没有足以形容他的?广宣乐得笑裂嘴。
哈!他就知道自己很强,强到让卓文君无话可说。
「我说了喔!你可别太在意,我对你的感觉就是……没关系!还有很长的人生,你真的『很有未来性』。」卓文君伸出手拍拍闻言变成化石的广宣。
「很有未来性」?
「很有未来性」……广宣的那块「男性自尊』已经碎成细沙随风而逝,天涯海角找都找不到了。
「嗳!广宣,你的伤不要紧吗?」卓文君担心地问着趴在他身上动也不动的广宣。
「石化的广宣」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会笑得那么夸张了,我可以发誓。不然,我先咬着被子好了。」卓文君好意提供点子。
广宣仍然持续「震撼」当中。
「广宣,嗳!你睡着了吗?是不是打击太大啊?我说过的,你不用太在意嘛!」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这惨事在几日升月落后被人遗忘在记忆里,天照样蓝,草依旧绿,鸟儿还是在树上快乐地唱着歌。
广宣的「第一」宣告落马,没关系,十八天后仍是一尾活龙。
不过这回广宣有备而来,抱了一准「喜欢那种事的男人」所「必修」之「手册」,这还是他欺上瞒下叫人偷渡进来的。
堂堂一个王爷就这么关在书房里挑灯夜战死啃活咬,还对外宣称他要闭关修练而足不出户,甚至连早朝都特地向皇上告假。
没想到大骊开放程度这么高,对于男风,不仅出版了小说、医典、还有画册可供参考。
日日夜夜几天下来,功力有没有大增是不知道,广宣的火气却上升不少,鼻血流了一缸,还欲求不满得连痘子都冒出来。
对于广宣莫名其妙的改变,每天帮忙送饭到书房的卓文君并没有大大的反应,因为他根蒂固地想着广宣是在闭关练功之类的,武侠小说里不是有,要想功力进步一定要闭关苦练,练到某个程度就会成功。
然而,广宣的憔悴看在卓文君眼里倒也印证一件事,古人练功时并非容光焕发,什么一出石洞就「闪闪动人、玉树临风」之类的全是鬼话,只要不走火入魔,闭关练功会让一个常人练得「人不人、鬼不鬼」才是事实。
广宣在练功,卓文君无事一身轻就教起凌方念念书、算算术,开开凌方的智能,反应还不错的小凌方学得不慢九九乘法背得差不多,卓文君顿时很有成就感。
当他正准备要把好消息与广宣分享时,没想到广宣已经出关了,两人相遇牡丹亭,天雷……没勾动地火。
「小文文儿,我好想你。」广宣开口。
十八日的相思比渠道还长,简直泛滥成灾。
「你又饿啦?」卓文君问。
每他去送饭,广宣固定会来这么一句,这句话是「文文,我好想念你端来的饭菜」的缩读,听久了就没感觉了。
「啊!文文,你真是……」
「不?解?风?情」四个大字重如千斤地朝广宣头上掉落,他晕了晕。
「真是了解你对不对?嗳!朋友嘛!互相了解是应该的。」卓文君微微一笑。

再受到小打击的广宣觉得自己重建过的男性自尊二度面临考验,不行!事关重大,他绝对不容许失败!
「文文,我知道这么说是唐突了,可是,如果我不说,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了解,我想……我想『那个』,你知道的。」
广宣半含蓄半转着歪脑筋地暗示。
「那个」?
哪个「那个」?
广宣是在「神言神语」吗?
或者是……广宣想考验一下彼此之间的默契?
卓文君大皱其眉,看了广宣半天,然后突兀地蹲在地上,拿根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隔了好久才抬头看着一脸疑云的广宣。
「文文,你在做什么?」广宣小心翼翼地问。
「嗳!我曾看过一本五行八卦的书,它教人怎么推断未来,大概是我学不到家吧!我完全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是什么,是红烧鸡还是烤鸭翅?你就明说好了。」卓文君起身,扔掉小树枝拍拍裙摆说。
他又不是广宣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会知道广宣想吃什么?
广宣想「那个」,「那个」到底是什么?卓文君的天线并没有与广宣电台的频道对上。
第八章
广宣的暗示破功,再度石化掉。
看来不明说的确不行,卓文君脑袋里头装的东西一定和大麦是同种的。
「文文,我说了,你可听好,我想要和你……和你做『真夫妻』。」不顾礼教,广宣豁出去似地抓着卓文君的双臂说。
没有前、没有月下、没有烟雨蒙蒙、没有人在沙滩上喊着「来追我啊」……十分不浪漫地,卓文君生平第二被吓到,这当然是「活生生的第二」,他的「血淋淋第一』是断送在踹他一脚的大神身上。
镜头拉近,沉默了半晌,卓文君眯细了眼,狐疑地瞧了眼广宣的认真脸色,大脑总算回复运转。
广宣要跟他做『真夫妻』?
有没有搞错啊!?
穿女装穿久了,顶多是走路学会不踩裙摆没再摔得鼻青脸肿,并不会变女的好下好!
更何况他又没有那种……那种「穿无袖背心」的癖好……难不成,难不成广宣把他随口拿来「发四发五」的「赌咒」和「玩笑」还有「随口说说」给当真了?
「广宣,你没生病吧?」卓文君好心地问。
「我一点病都没有,我是认真的,文文,我喜欢上你了,我想跟你仿真夫妻。」广宣定定地看着卓文君突然往后退了一尺,连忙伸手一把将卓文君擒住。
要是没抓着他,说不准这个古灵精怪转生的卓文君会逃到天边去。
「你还说你……没病,我是男的,我怎么跟你做……真夫妻?」卓文君被告白打得退了两步。
告白咧!
他自从出生以来都没被人告白过,每都是他向别人告白然后就失败了,现下要如何理呢?
「文文,我喜欢你啊!为什么不能跟你仿真夫妻?我们弄假成真不成吗?」广宣问得义正词严。
字字句句强而有力,仿佛卓文君要是说个含有否定意味的词就会被五雷轰顶直接天葬掉一样。

卓文君全身僵硬,这……这叫他怎么回答?
脑袋里一片空白的卓文君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弄假成真不行吗?」
广宣居然问得这么理直气壮,骊朝……这个朝代有开放到这样吗?
「我……不是做贱业的。」卓文君说。
这年头最低下的五类里就有「妓」这一行,吓都被吓过了,魂已惊、头已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冷静以求安全。
「谁说你是妓?你已经嫁给我了,我们拜过堂成过亲,你生是武王府的王爷夫人,死也是我广宣的妻,你忘了吗?」广宣把卓文君的手抓紧,生怕卓文君真会不顾道义,真的袍角撩撩转身逃跑。
一听到广宣这么说,卓文君僵得更直了,嫁人只是权宜之计不是吗?
这婚姻根本就是举行来骗人的不是吗?
「你喜欢和男人做……做那种事吗?你是……你是……那个?」吞了两口水,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声音的卓文君不解地问。
「我以前没喜欢过任何人,男人女人都是因为我的身份地位巴上来的,那种事……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发泄体力,没有感觉……但你不同,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当我看着你我就有快乐的感觉,你说我这是中邪也成,横竖我就是喜欢你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做那种事,不对吗?你说的那个该不是什么龙阳之好吧!?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姑且说我是好了。」广宣时思、时自语地讲完长篇大论。
啊!?这种事还能「姑且」啊?
卓文君又一被这种「纯真」的理论骇倒当场,广宣的话要是在遥远到不行的二十一世纪传出去可会翻天的。
「文文,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广宣看着一言不发的卓文君问。
「我没有不喜欢啊!」卓文君摇头。
这是真的,说实话,卓文君心底很感激广宣对他这么好,照顾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刻意编出神话挡下一堆闲人入院就为了让他天天睡到自然醒,不分晴雨傍晚一定陪他出府散步到河渠长堤绕上一圈,只要他说得出口在合理范围内要什么必定有什么,怕他闷找来一堆小东西让他开心,为他搜罗用字不的闲书消磨时间,就连他洗完澡都亲自帮他擦那头长发,甚至连「闭关』时都要底下小奴小仆多多看照他和凌方,像广宣这么一个男人已经是很少见了,简直可以直接裱起来当全国男人的典范。
但是……
「那你为什么不想?」广宣奇怪地问。
「喜欢一个人」和「与一个男人上床」……这划不上等号吧?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看待我,我一直以为你当我是好兄弟。」卓文君吐实。
在卓文君好看的脑袋里,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中兄弟间的应对就是这样,他也一直以为广宣只是和他命盘比较对、八字比较合、星座比较速配所以广宣才愿意留他,没想到广宣会对他……居然有这种事。
「你不是我的兄弟,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斩钉截铁地,广宣咬牙进出话。
「你真的喜欢我?可是为什么我对你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我没有看到你就心跳加速,也没有想到你就脸红,更别说什么天雷勾动地火,我们连一丝烟部没冒出来不是?」卓文君坦诚。
「爱」这种被人歌颂几千年的东西,不是应该一出场就该配着『这就是爱』的旋律,并且感觉到好象有阵阵电流通过身体那种唰唰唰的感觉吗?
以他交往过无数女朋友然后被甩的经验,应该是这样没错啊!
卓文君看着很正经、一点都不像走火入魔的广宣,他对直勾勾盯着、企图从他身上挖出一个「胶带」的广宣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嗯……那个……也不是完全没有……是有那么一点啦!真的不多,只有「那么一点点」……
「文文,每个人喜欢的举动都不一样啊!不然我问你,你有新发现时,第一个想到去献宝的对象会是谁?」广宣双手环胸。
「你。」卓文君想都不想就回答。
「那……当你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第一个想到分享的对象会是谁?」广宣又问。
「你。」卓文君思考起自己的反应。
「所以,当你想要人陪时,第一个想到的对象应该也是我对不对?」广宣微微地笑。

「嗯!就是说。l卓文君点头称是。
「偶尔发呆时想到的人是我,做梦也会梦到我,一见不到面会担心我,平常进进出出会想到我,会希望帮我做一些事,偶尔会想靠近我,会想跟我说些体己话……文文,你还不明白吗?」广宣伸手弹了弹卓文君的额头。
「不明白什么?」卓文君嘟起嘴,广宣说的话他句句有听懂啊!为什么又说他不明白?
「你喜欢的人是我。」广宣下了结论。
时间继续前进,卓文君傻傻地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在广宣的关爱眼神下回魂。
「我喜欢的是你?」卓文君的思考跟不太上广宣的逻辑。
「别想太多,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l广宣趁机偷了个小吻,「我还知道甚至在你有欲求的时候,你唯一想到的对象都?是?我,而且那一还是你的第一欢愉,你不许给我否认。」
「唉呀!你你你……」突然被炸红脸的卓文君小声地叫。
广宣实在太恶劣了,他也才那么一在「吃自助餐」时不小心哼了声「宣~」,还在满足的那瞬间撞倒水盆,弄得一屋乱响被耳朵尖得要死的广宣听去,没想到从此就万劫不复。
「不但如此,你对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对男人却会梢加留意,特别是对我,你会不自觉地让视线跟着我的身影转。」广宣再度提出铁铮铮的实例。
「我……我我我……我哪有!」卓文君『意思意思』地反驳。
现下的卓文君满脑子都只有「被广宣知道了,怎么办」这句话,刚刚还自认为自己很正常的他看起来就显得相当心虚。
被广宣点破后,卓文君觉得自己变了。
心境变了,身体也跟着变了,说来奇怪,卓文君躺在屋顶上晒着温暖却不灼热的太阳,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心脏部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跳最近常常于失速状态,想来想去,卓文君归类出了结论。
他的心跳不正常铁定和笑得很灿烂的广宣有关!
怎么说呢?
自从嫁进武王府,卓文君就扮起既贤淑又有气质的王爷夫人,成天只干着扑扑蝶、剌刺绣、弹弹琴的日子。虽然每在扑蝶时都会因为裙摆太长而乱跌一气,纵使在刺绣时那莫名其妙的「细小凶嫌」老是来阴的,戳得他的手指血洞,就算在弹琴时方圆五里都非常净空,形成「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景况,卓文君的天仙之姿仍然饱受好评。
人美就是有这好,手脚再怎么笨都不会有人说闲话。
不会吗?
卓文君歪头思,脑海中映出了某人的身影。
广宣!
唔!这家伙,总是出现在他出糗的时候,彷佛专为看他丢人现眼而来。
张开纤掌细数,广宣这家伙已经笑过他很多,多得连手指头部不够用,而且这阴险的男人虽然不曾当着他的面说些有的没的,但是那灿烂到刺目的笑容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还说什么喜欢咧!哇!恶心!
卓文君皱眉,才想起广宣那张大刀戳不破的笑脸,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脏又活泼起来。
难不成是中了什么邪法不成?
心里又痒又难过,好象有东西在里头沉沉浮浮。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在这里啊!」
声响从卓文君头顶上传来。
「唷!」广宣笑嘻嘻地抬手打了声招呼。

卓文君闭起眼不想理会爬到他身边躺下的广宣,刚刚看到广宣的笑脸,「心脏病」又开始发作,伸手压住跳得猛烈的心,这事可不能让广宣知道。
「怎么了?心头不舒服吗?」广宣一手撑着头半侧卧地看着美人如西子捧心。
「没什么。」卓文君采「不看、不听、不理会」的「三不政策」企图将广宣的关心敷衍掉。
「真的没什么吗?我看看。」广宣伸出空着的手一把抓了卓文君的手腕切起脉来。
「你干什么?」卓文君睁大眼问抓着他手腕的广宣。
「看看你怎么了啊!亲爱的王爷夫人,我不关心你怎么行?最近你老是捂着心口跑来跑去,我很担心。」广宣用疼爱的语气说着。
「我很好。」卓文君瞪起广宣。
卓文君在心里骂起又突然微笑的广宣。什么嘛!干嘛一脸疼惜的样子,看了就叫人生气,不喜欢就别靠近,摆那脸色就好象被谁强迫般,哼!会心跳失速还不是因为广宣朝他乱笑,要是广宣不朝他乱笑,他才不会得这种怪病。
「我可爱的小文文儿,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身体怪怪的?」广宣诊完脉亲切地抚了抚卓文君的额头。
「谁是小文文儿?」卓文君挥开广宣的手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还用问谁吗?你就是我的小文文儿。」广宣大掌一捞,卓文君的细腰就落到「敌区」。
「放开我。」卓文君使出扭力和掌力努力想从牢不可破的箝制挣脱。
「不放不放,你闻起来可真香啊!」抱得更牢的广宣把头埋进卓文君的颈背。
「你!放开我!我快死了啦!」卓文君压着心房惨叫,那头该死的小鹿快撞穿他的肋骨了。
「怎么说快死了?虽说我不是大夫,平常的诊脉法我还通一点,刚刚帮你切了一下,你明明什么病都没有。」广宣马上将蜷成小虾米的卓文君翻过来担心地探看。
「哪没有?我的心跳得痛死了。」卓文君真想一拳槌死眼前的始作俑者。
「跳得痛死了?我摸摸。」广宣的掌出得比话快,一溜烟穿过衣襟,探进了卓文君的胸前。
卓文君瞪大眼连气都忘了吸,胸前被一片温暖贴住,源源不绝的热力比阳光还温柔地熨进了胸口,热热的温火包住了跳个不停的心,慢慢地将得了过动症的心头小鹿给安抚下来。
「这样,你觉得好点没?」广宣看着目瞪口呆的卓文君。
「呃!嗯!」卓文君点头。
没事了,刚刚跳个不停的悸动消失了,多神奇啊!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你爱着我。」广宣不可一世地说。
什么!?
大条小条的黑线落了卓文君一身,不会吧!
震惊大过于感动,卓文君像条离了水的鱼,嘴巴张张合合却吐不出声。
虽说早就有预兆了,那些曾说过他是小受而和他分手的女孩子们果然是对的,卓文君知道自己对女朋友的感觉比对哥儿们的感觉还淡,走在路上看帅哥的数也比瞧美女多,女生的第六感确实很灵,而广宣比起他的哥儿们是胜了不只一筹,这代表……
「你要信我,你真的是爱着我的,文文,你是爱着我的,你不可以昧心而行。」广宣大声宣布。
卓文君晃了一下,这……这样的爱,不只一点都不轰轰烈烈还是「禁忌」的那种啊!他这样算是爱上广宣吗?
卓文君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被「爱上男人」、「性取向与众不同」、「对女人起不了性欲」……等等的信息给填到快溢出来,心里了悟大过惊吓,长到这么大才被人指出自己喜欢男人,是不是代表自己很迟钝!
这怎么可以?

不行!他卓文君可是很有大脑的人,绝不能让人发现他有迟钝这一面,不然要是让大家笑,他可会羞死。
「可是这样的爱是不对的,而且一点都不轰轰烈烈啊!」卓文君恼羞成怒。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爱无分对错啊!话又说回来了,你要『轰轰烈烈』做什么?自然平和才是福。」广宣叹气道。
广宣真的不明白卓文君怎么会生得一副大事迷糊不已、芝麻小事却斤斤计较的脑子,又不是在搞叛变或是在战场杀敌,说什么「对错」?做什么「轰轰烈烈」?
又被广宣一语推翻,卓文君马上朝不以为然的广宣使出一脚,踩得他当场哇哇叫。
「就算你说的对,你在告白时也没送我,我为什么要接受你?」卓文君朝广宣扮鬼脸。
「谁规定一定要在告白时送?你爱我,我爱你,我们两情相悦,你还不接受我?」广宣真想用手握住卓文君纤白的脖子好好拧一拧。
「事关权益问题,我当然要求得高嘛!」卓文君翻了翻白眼,告白告得云淡风轻就算了,还要他放弃应享权益,广宣真是缺乏常识。
不为自己想也该为狄错月想,看广宣的急色样分明就是要当攻,平白无故的,连最基本的好都没有,哪个男人会把自己的身体送上门给别的男人吃?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身体是他的,人家说「第一」很痛,会伤身害体的事他一向敬谢不敏。
「文文儿,你就听我的吧!我会好好待你的。」广宣一边跳脚、一边苦求。
「好啊!只要你接受你『下』我『上』,我就接受你。」心里盘算了一下,卓文君绽开笑容。
「真的!?」广宣喜出望外,脚也忘了痛。
看卓文君的样子,还真是很难想象他竟是「大骊朝豪放男」中的一员大将,还是「凶猛级」的,分明是个小子却想自动自发……光是想象广宣就快制不住自己翻江倒海而来的满鼻血气。
卓文君微皱柳眉,当「零号」有这么令人高兴吗?
广宣一脸幸福得要喷出鼻血的样子……真有那么舒服啊?难不成痛的会是「一号」?
「我……我改变主意了。」卓文君审慎地开口。
「什么?你改变主意了?君子不出尔反尔,一言既出快马一鞭,你怎么可以反侮?」广宣的心从天界云端掉下来,直直落进地狱刀山切成十八瓣后滚进油锅里。
看广宣急得那样,卓文君更肯定了自己脑中的想法。
果然,当「受」比较好,这个广宣……不是他爱说,真是自私小气,连这种事都不肯让给他。
「怎么,我不可以改变主意?你真是个心胸比针眼小的男人,我就要『下』不行吗?」卓文君怒目相向。
「你要『吓』?」广宣困惑地问。
吓什么?
吓他吗?
原来是开玩笑吓吓他,害他被这个「不恐怖的威胁」吓出一身冷汗。
好啦!就让卓文君开心一下也好,反正他都被针线鬼吓过了,要吓就吓吧!
「不行吗?」卓文君眼波流转,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可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要怎么吓、爱怎么吓都行。」广宣握住卓文君的手以示诚意。
「广宣,你对我真好。」卓文君忍不住感动。
他还没听过在二十一世纪哪个小受愿意为了小攻当一号咧!广宣果真是很疼他的。

「那还用说。」大掌还在吃着豆腐的广宣笑得比天上日轮还耀眼。
当天晚上,小小凌方被赶到奶妈那儿睡,月儿初上树梢,凉风徐徐。
「嗤!」的一声,广宣以一道气灭了烛火,淡淡月色中,卓文君的脸色看来好象死人。
「你别怕我。」广宣将硬化成石雕的卓文君拉到床上。
「我没有怕。」卓文君正在催眠自己等一下的事就像上厕所一样平常。
广宣俐落地将卓文君身上的衣物剥去,连束发的发带都不留。
「你……你一定要把我脱光吗?」「卓找碴」捉住那两只在他身上施暴的手。
「……哦!好吧!」从衣堆里拣出遮也遮不到什么的中衣再把它套在卓文君身上,广宣忘了其实他的文文很矜持,很怕赤身露体。
第一步完成,广宣马上把自己的衣物也脱了。
「喂!你……你一定要把你自己也脱光吗?」「卓挑剔」再度有了意见。
「咦……听你的。」广宣又从衣堆里拣出自己的中衣套上,半拢的衣掩不住精壮的身躯。
这样一来反倒像极了书上画的,怪不得书上说半遮半掩效果更好。
第二步也就定位,万事具备,广宣拎小鸡似地将卓文君弄上床躺好。
「我们不需要盖被子吗?」「卓有意见」看着广宣越俯越近的脸说。
「啊?」要盖被子吗?
广宣没想过这问题,从来都没有,「要」或「不要」的问题开始在广宣的脑中打起架,好半晌动都不动。
「嗳!广宣,你想快一点,我有点冷。」夜凉如水,一不小心会感冒的,卓文君拉拢了一下自己薄绡织就的中衣。
「噢!马上好。」还是盖被好了,不能让文文冷到。
脚一勾、手一拉,两人陷在被里小世界大眼瞪小眼。
「我……」「卓胆小」还企图开口争取一点时间。
广宣一个吻解决烦恼的渊薮,他的文文就是话多,不过这是小事,直接把他吻得说不出话来就成了。
卓文君当场忘了先前反复告诫自己必须奋不顾身抵抗,忘了刚刚紧张得不知所措,忘了天、忘了地,茫茫脑海里只有广宣。
一个成功的吻,长长久久地将卓文君淹死在玫瑰色的迷雾中。
开始探险的薄唇顺着薄薄的下唇滑到优美的颈,然后悠游在白哲的胸膛,它火热地印下一个又一个情欲的密码,最后烙在尚未绽放的可口小巧樱色苞上。
广宣藉着月色爱怜地以舌尖逗着、玩着,让被他压在身下的卓文君大脑就地当机无法思考。
邪笑像煞窗外的月钩,广宣将苞含进嘴里,未曾有过的甜蜜滋润让柔嫩苞挺胀成饱满的果实,隐约地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煽情媚惑。
卓文君禁不住的轻哼更助长了情欲燎烧,极品!
广宣满意极了自己的杰作。
全身化成一摊水的卓文君被压在床板上,他打从出生以来还未曾与床板如此贴合。
身前灼热的重量让他既爱恋又不依,但身后的坚硬床板却又让他无可逃。

这副身体燃起前所未有陌生的感觉,卓文君既震惊又迷惑。
难不成……他是就算了,连狄错月也不幸的是天生的零号?
这就是「快感」吗?
起起落落如潮汐的热流窜来窜去,卓文君分不清是痛还是痒……亦是其它形容不出的怪异,好象练功练到「走火入魔」般冷冷热热。
广宣很忙,根本无暇顾及卓文君的胡思乱想。
左手缠搂卓文君的腰腹,右手直捣黄龙,将卓文君的沉睡小龙给欺负得欲火三千丈。
带着得逞笑容的唇贴上另一对微颤的唇瓣,银牙细细地以会造成麻痒又不会破皮的力道啃咬,灵舌恣意妄为地品尝并卷舞卓文君直躲的小舌。
缠绵。
吮吻了好久,广宣才满是色欲地离开卓文君还依依不舍的甜嘴,缓缓的将脸颊偎入颈子,广宣吐纳着令人晕陶陶的气味,唇齿和鼻间都是「他的文文」的味道。
「广宣……嗯!」浓浓的鼻音不断哼哼哎哎,原本就十分撩人,间或情不自禁发出的惑人嗓音又促使身上的男人更加狂放。
热烫的脸颊挨擦着熏香枕,广宣在卓文君身上施着无力阻止也不愿阻止的妖法,尤其是那来来回回折磨着那里的手,速度与劲道呈等比级数增加。
再快一点、再用力一点……蜷了又放的脚趾头再再说明卓文君的兴奋,热流快速地从脚底冲上脑门,他的脸一定红得不象话。
「你好激动……喜欢吗?还要吗?要就告诉我。」广宣吮咬白玉颈项,文文儿只能是他的。
感觉到卓文君不住地轻颤,广宣恶意四溢地咬住柔软的耳垂,手突然一放,让卓文君的要害全数曝露在凉风中。
「啊!不要!」卓文君忍不住用自己的手去安抚那被弃的疼痛,直挺火热不住地溢着泪。
「不可以自己来啊!」广宣压制住卓文君的手,硬是要身下的美人说出羞人的请求。
卓文君不可置信地想挣脱双手却连动都不能动,他扭着,企图靠着挟紧双腿来抑制自己的「过度反应」。
察觉到这一点,广宣邪笑着用力蹭入卓文君难捱的双腿间,如果他的文文想找地方磨蹭,只能靠他的身体。
「我……请你,广宣,帮帮我,求你。」忍羞低语,卓文君慌乱地发觉自己居然很可耻地用火热的部位磨擦着广宣的肚腹来减压。
「好!我帮你。」广宣乐不可支,男性自尊全回来了。
很快地,卓文君释放了。
「我……」害羞到不行,卓文君颤得连话都说不出,天知道光是看到他这模样,广宣就愿意死一百。
广宣的手沾满灼热的粘腻,却不觉得有什么脏的,只觉得这是他辛苦弄来的宝贝,是卓文君给他最私密的礼物,为此他给了卓文君无数个浅浅的吻。
在脑中演练过千百的景象化为真实,广宣的手滑进了卓文君没见过外人的股间,温柔地在有力的肌理上游走,缓缓的探入。
紧密又刺激的第一接触,让两个生手都紧张万分。
「广宣!」卓文君尖叫。
就像小时候发烧被粗暴的护士强塞解热剂,卓文君吃惊地想阻止广宣怪异的入侵举动。
「别紧张,我会很小心的。」广宣随口祭出一张写着「玩坏不负责」的保证书。
火热、湿润、波浪似的紧缩律动,手上令人着迷的感觉让广宣想再多入一点。
「不要!」感觉到东西入侵,卓文君紧张地以四肢抗拒,想推开身上的野兽。

「文文,忍一下!为我,好不好?」广宣急忙制住连汗毛都竖起来的卓文君。
「不要!会很痛!」卓文君猛摇头。
「那我帮你上一点麻沸散,这样你就不会痛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广宣狂风似地身影一闪,眨眼间又回来,手上多了瓶精巧的瓷瓶。
嘴上是说「麻沸散」,但是这可不是麻沸散等级的庸俗麻药,它的价值千金难买,广宣为了这轻薄短小的宫廷珍品,特地在「闭关」时飞檐走壁到宫里陪御医小赌一把,半哄半骗才得来的。
躺在床上连逃都来不及的卓文君看着广宣诡异兼神秘的笑容,鸡皮疙瘩从发梢起到脚底板,广宣真的打算今晚非吃掉他不可?
「那是……麻沸散?」卓文君很怀疑。
居然笑得那么恶心,边笑还边用眼睛吃他!
两人身上的被子早被踢到天边,松松挂着且门户洞开的中衣歪七扭八,卓文君浑圆的肩上青青紫紫,白哲的胸膛红樱散乱,劲瘦的腰杆点点红梅,两条长腿轻轻颤动,纤细的足在朦胧的月光下泛起粉樱色还隐约闪着珍珠光泽。
广宣看得连眼睛都忘了要眨,这是他的……唔!是他的,嘿嘿嘿!真想得意地笑。
御医说了只要有这一瓶在手,不管是什么贞节烈女都没关系,只要吸一口,不出半灶香就会自动自发「祸水一夜」。
翩翩佳公子武王爷不着寸缕,挂着那张一看就知道是色魔的脸坐到床边,闭气开了药瓶,小心翼翼将药瓶凑到卓文君鼻前,看到卓文君轻嗅几下后马上将瓶口塞住。
广宣对卓文君灿烂地一笑,计画成功!
「药很难闻吗?觉得如何?」广宣故作好奇地问。
「不难闻,但是也不算很好闻。」卓文君摸着自己被呛得有点痒的鼻子说。
广宣专心地观察着卓文君的反应,记得御医说这药一下子就会见效。
「有种怪怪……呃!那个……热热……我……呃!我说热热……」卓文君脑筋转不动了。
小小的手摸上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大腿,长长的脚也不由自主地张开。
「文文,你好象很急喔!」广宣笑着。
「急?我没有……呃!那个……好痒!好热!」好滑啊!广宣好好摸!咦!?他什么时候偷吃起广宣的豆腐了?
第九章
不行!振作!卓文君摇头晃脑企图让自己清醒。
他是男人,男人不可以吃男人的……那里吃起来有味道……
喂喂!卓文君,知耻!知耻!
羞不羞啊你!怎么能巴着人家的那里不放?
还不赶快放了人家的胸口,还要玩多久啊你!
卓文君依依不舍地以强大意志力放开自己亵玩不停的手,莫名其妙地揪心一万。
唔!好想要广宣的……
摸摸摸……玩玩玩……揉揉揉……蹭蹭蹭……
啊啊!到底在做什么?他的手何时长了脑子?
卓文君,你一定是昏头了,居然玩起长在广宣身上的那个,那东西你自己也有干什么玩人家的?

唔!?变大了!
趁着卓文君玩得不亦乐乎,广宣也勤奋地用那又邪又恶的长长指头,不着痕迹的偷偷入侵卓文君的身体,因为有迷药和体液的润滑,很快地达到他要的结果。
「喜欢我吗?」收回作乱的手,广宣问。
「嗯!」想回答嘴巴却忙得不得闲,身后又传来已快兴奋到不行却被扼住的感觉,不知如何是好的卓文君急得泪水都掉了出来。
眼睛眨巴眨巴地晃出一颗接一颗的人鱼泪,广宣望泪叹气。
将手指头送进该进的地方,靠书上传授的技巧入浅出地压压弄弄,不出他所料,卓文君飞快地又兴奋了一。
「舒服了吧!文文!」广宣「牺牲美色」卖力演出当然要有人奋不顾身地「挺身相助」,瞧!这不就听话了吗?
广宣吮住意乱情迷的卓文君,一抹邪笑勾在嘴上,退出三根指骨节分明的指头,让自己忍得万分辛苦的冲动上场。
「呃啊!啊啊啊──」卓文君惨烈地大叫。
虽然广宣对卓文君下了药,前戏也做得完美,但是男人的身体毕竟不是说变就能马上变,所以被霸王硬上弓的卓文君依然痛得眼泪奔流不用钱。
「好痛……呃啊!痛……不要动了!」
犹如被人硬生生捅一刀,火辣刺痛根本是那蒙古密医卖的新强怪药救不了的。
眼睁睁看卓文君扭曲成一团,广宣也急了。
「等会儿就不痛了唷!放轻松喔!」冷汗落了一脸一背,他轻声的安抚。
别看他一脸故作刚毅,其实他自己也很痛啊!
要不是为了他身为丈夫的尊严,早就捂住自己被困得进退不得的要害哭爹叫娘了。
忍住他即将开炸的冲动,挥落的汗水洒在凌乱的床褥上。
「痛啊!好痛!」卓文君还陷在疼痛构成的地狱里。
千金难买早知道,他再也不做这种没大脑的事了,希望狄大侠在天之灵别看得肝火上升一百度,进而下凡来掐死他就好。
怎么男人和女人差这么多?
书上写得多好又多好,全都是骗人的吗?
也许是药用得不够!
广宣拿起小药瓶,无视卓文君的泪颜,将药瓶置于卓文君的鼻前让他吸个够。
不到八分之一灶香,边哭边喘的卓文君中了毒似地渐渐由「爆发火山」化为「一川柔水」,刚刚的惨叫只剩轻轻浅浅的哼哼呻吟。
啊!果然是药下得不够重,广宣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技术好得很!
把药瓶往床边小几一扔,广宣的信心大增一百倍。
「你还好吗?」广宣问着仿佛醉了酒的卓文君。
「唔……嗯……我我我……嗯……」好麻……被点倒的卓文君大脑又故障了,连说话都有那么一点大舌头。
「那我要开始!」广宣见机不可失,马上提起卓文君不再抗拒的脚策马狂奔。
昏昏沉沉的卓文君也因为药力发作而配合得天衣无缝,脑中直转着男人好象不该……不该因为被男人上……感到快乐……咦!?是哪里……哪里不对劲?

「文文,好吗?」广宣幸福地笑。
好?好什么?卓文君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要睡了吗?「好!」
中夜,月上天顶,广宣还在温柔乡里痛快。
卓文君的药力随着汗水褪去大半,眨眨眼,他清醒了,大脑又开始动了。
广宣在他体内肆无忌惮动了几下,惹得突然觉得不舒服的卓文君皱起眉,举起手朝笑得很怪异的广宣啪啦啪啦拍去。
死家伙!全是广宣的错!一定是广宣下重药才会让他任人宰割,所以刚刚那个乱来的他并不是自愿的。
「文文,你刚刚兴奋得晕过去了。」
被打却笑得一副乐不可支的死样,广宣抚开卓文君脸上汗湿的发低声在他性感小文文的耳边调笑。
轰!红云炸上卓文君的脸,他想到刚刚脑中在转的意念……男人和男人间的情欲……老天!他居然还兴奋到晕……噢!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惨烈的人吗?
「嗯!啊──」卓文君突然被怪异的声音吓到,这声音……呃!
听起来就马上觉得很Se情的那种……怎么蛮像他的声音!?
「喜欢这里?嗯!?」广宣又发现了个小秘密。
听到愉悦的声音,广宣又就着原姿轻轻抽动一下,不意外地又让卓文君发出满足的喘息。
钝钝的灼热感逐渐被快意取代,强烈的收缩感和体内的火热充实让卓文君自己吓到自己。
他是男的啊!他不是自愿的……呃!好啦!半强迫……唉唷!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他没空啦!
「啊啊──呃!啊──」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甜美呻吟。
卓文君半是惊愕、半是快乐地吸附在广宣身下律动,就算知道等明天他一定会羞愧至死,仍然奋勇投身烈火,好……好……舒服啊!
也许,男人跟男人,真的也有契合的可能性……嗯!
「文文儿,跟我一辈子不离开好吗?」广宣在卓文君的颈上烙下无数枫红。
「一辈子……太长了。」卓文君在快意与热切寻求解脱中挣扎着清醒。
要命的当口静止一切是会要人命的,卓文君瞪大眼很委屈地看向笑得像恶狼的广宣。
「文文,说『好』。」广宣诱哄着。
「……好!」直想槌死广宣的卓文君终于为了五秒钟的欢快……折了腰。
一辈子,不离开……吗?
到时候再说吧!看看广宣要用多少爱来把他留下来。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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