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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麟儿之天公作美》作者:烟雨江南
小说简介:
他,本该是新上任的知县,
可惜天生的温和善良,使他不适合官场的争斗,
连县太爷的位置都没有坐稳,他就被来了个即行革职、永不叙用。
好吧,他承认他不适合做官,那他去游历江湖总可以了吧。
可是为什么,本该陪他游玩的好友,游着游着却游到了他的床上,
最后还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个『瘤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三年前的一邂逅,注定了他们的缘分。
上天都那么客气了,让他再遇到了这个小探,
他怎么能不照单全收呢。
罢官免职?
正好,可以让他拐人带拐心。
人好、心好、脾气好、外加还有一个特异功能,
这啊,他绝对是赚到了。宝贝,你就等着老公来疼你吧!
【第一章】
闽北古道,往往颇多山高林密之,行商旅人经此自是加倍小心,惟恐遇强人剪径。但也有那胆大心怀坦荡之人不惧路上危险,仍是照常行路。
八月下已是凉夏,阳光虽烈,却已不灼人,夕阳西下时分更是一天中最好时光,此时微风吹拂,轻烟慢笼,红日西斜映照青山绿水,山水更显温婉多情起来。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上铃声阵阵,行来一车一马,马上书生挺鼻菱唇,长眉笑眼,见此美景,忍不住轻吟了一句。
「公子,老树昏鸦倒是有的,可哪里有人家,要是您再不快点赶路,我看遇上强人还差不多。」赶车少年挥动马鞭,嘟着嘴埋怨。
「闭上你的乌鸦嘴。」书生斜眼一瞥少年,重又抬头看山:「前面不远就是宁化镇,日落前咱们足可赶到那儿打尖休息,短短一段路,哪里就会遇到强人。」
「翼儿,小乐说得有道理,快些赶路要紧。」车帘一掀,一位老妇探出头,慈爱说道。
「是,娘。」书生对着娘亲一点头,催动马儿,加快了脚程。
正急急赶路,忽听一声哨响,前方路上现出几骑,书生心一沉,莫非真被那乌鸦嘴说中了,有强人打劫?
「小子,留下钱和女人。」强人简短截说,干脆得很。
「小乐,你看着我娘。」书生抽出佩剑,仗着有几分武功底子,冲了上去。
叮叮当当十数声后,书生脖子上一把刀横着,动弹不得,只能睁着一双俏眼,急怒交加,暗悔大意,自己死伤不足惜,但娘亲……
「原来是一个老女人。」掀了车帘,强人不由失望,为首一人吩咐道:「丢了这女人,把这小孩带上,给老大做小厮,这书生嘛……」他用刀柄挑了挑书生下巴,轻佻道:「长得还真不赖,可惜是个公的,罢了,带回去给兄弟们解解闷也好。」
众强人大笑,一人突然挥刀,向妇人颈上砍去。
「娘!」书生大惊,极力挣扎,颈上鲜血迸流。小乐举鞭一挡,只将刀势阻了一阻,大刀仍落下,砍在妇人肩上。妇人一声惊叫滚落车下,那人见一刀不成,便一脚踢开小乐,又上一步,欲结果了妇人。
「娘!」书生一声狂吼,便要冲过去,但强人哪里容他乱动,一把扯住。正在危急之际,两颗石子忽破空而至,打落了横在书生颈间的长刀和那强人堪堪砍到妇人颈上的刀。
变故陡生,众强人惊怒,书生大喜,转头望向石子来,只见两骑奔来,为首一人尖嘴猴腮,偏生身材甚是槐梧,看着说不出的别扭,此人飞骑而来,叫道:「光天化日,竟有人强抢民男,看老子收拾你们。」乒乓几响后,众强人四散奔逃,大汉犹自叫嚷,嫌不过瘾。
「无忧,住口。」后面那人慢悠悠开了口,一句便制住大汉的叫嚷。书生一时有些无措,后面这位显然是主子,但赶跑贼人的是仆人,这该如何谢法?他只得抱拳做了两个揖:「二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拜。」
「无妨,举手之劳。」那人身量挺拔,面貌端正,看定书生如玉面庞,淡淡一笑,示意那叫无忧的汉子帮小乐理妇人伤口。书生更为感激,又道:「学生杨翼,如今蒙圣恩授宁化知县,正携母赴任,没想到遇上贼人,幸而壮士相救,请问恩公姓名,在下好铭记于心。」
无忧心道,其实也不必谢,你若不是美人儿,主人可不会叫我救你。果然他便听主子说道:「你生得这样美,我怎会舍得不救呢。」
杨翼瞪大眼,一时不能适应这种由救命恩人到登徒子的转变,但对方忽又转成正经样子,拱手说道:「你如此年纪就当了县太爷,在下佩服得紧,也罢,我好人做到底,就送你到任如何?」
杨翼又瞪大眼,清凌凌的黑眼睛睁得煞是可爱,那人不由又笑,说道:「我叫林良栋,江湖人士,四海为家,若杨兄弟不嫌弃,便让我送你到宁化县罢。」
一个如此美貌的弱质书生,只带着老母和一个小仆孤身行走,在福建这等男风炽盛之地,甚至比女流之辈还要危险,他林良栋既爱英雄救美,又向来怜香惜玉,只得好人做到底了。
杨翼闻言大喜,杨母和小乐自也无异议,一行人重又上路。林良栋走南闯北,见闻广博,游戏人间之态中却又成熟有礼,十分风趣,杨翼对他感激之余,又增了诸多好感,言谈之间十分亲近,俨然把他当做了大哥。林良栋越发咧着嘴嘻嘻不已,这小书生美貌却不酸腐,更无一般读书人对江湖人的轻慢疏远之态,真是难得,于是他一口一个杨兄弟叫得亲热,不时还拍拍肩膀,拉拉小手,对杨翼当真十分喜爱。
天黑后,几人才到宁化镇,找了客栈住下,第二日,杨翼方到宁化县衙,递上委任书等必要文书,那宁化县主簿和师爷等见杨翼年轻,又腼腆温柔,言谈之间便有些轻视之意。林良栋见状,不由暗叹。
其实他也很奇怪以杨翼这等人品样貌,如何能当得了县太爷的,昨日与小乐和杨母闲聊方知,他原在长宁县当县令,之所以能得平安无事,全靠京里恩师照拂,还有就是赖几位好友帮他打点,加之杨翼人虽温和,但很聪明,勤勉清廉,如此不但捱过了一年,还得了一个青天小老爷的美誉,只不过人若清廉了,对上司和身边办事之人有时就有些怠慢,不久前天子一纸令下,调他任宁化知县。
宁化地山,县小而贫,甚至尚有未开化之属与长宁相差甚远,小乐评价,照他家公子这样做官做下去,最后做到牢里也未可知。林良栋大笑,拍他肩道:「莫担心,你家公子命好,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言下之意,自己便是杨翼到宁化遇到的贵人。
此时他见县衙上下对杨翼怠慢,便咳了一声,两手交握,两眼向天,说道:「杨兄弟,这官厅简陋,如此怎不把知府陈大人和礼部尚书张大人送的字画挂上,这两位都是书法名家,画也好,挂上了可是又装点厅堂,又有体面。」说着便吩咐无忧回客栈取字画来,无忧飞也似地去了,不一刻便拿来一包裹,打开,拣出两幅字画挂到了县衙后堂。那张主簿和李师爷张大眼,看字画笔意落款,转过脸来已是一脸谄媚。
林良栋暗笑,杨翼一双黑眼睛则注目林良栋,万分感激,虽不知他从何得来那两位大人真迹字画,但林大哥为人正派,断不会是不法途径得来。他却不知林良栋本人出身世家,交游广阔,别说两个官吏的字,就是皇帝老子的亲笔他亦有办法弄来。
待一切安顿下来,已是半月后,无忧开始催着林良栋走人,往岭南游历,林良栋却舍不得走,一则美色当前,他还没看够;二则杨翼着实有些让人不放心。这小兄弟聪敏坚韧是有,但清廉品性和出类拔萃的容貌怎适合这污浊的官场,若他武艺高强,性烈不好欺也罢了,偏生他仅有几下三脚猫功夫,性子又温和淡定,这教人如何放心,怎么也得找个人接手照顾这人了他再走,况且杨氏因为路上受了惊吓,又肩伤甚重,卧病在床,诸般理由加在一起,林良栋便哼哼着敷衍无忧,赖着不走。
这日无聊,林良栋又窜到杨翼房中,见他正躺在床上看书,不禁皱眉:「杨兄弟,前日我教你的擒拿手可练会了?」
杨翼脸红道:「大哥恕罪,小弟有些不舒服,就躺下了,那个……还没练呢。」
林良栋一听,马上转怒为喜道:「哪里不舒服?让大哥看看。」不由分说上前,又是把脉又是摸额头,进而还要摸骨头,弄得杨翼哭笑不得:「大哥莫担心,小弟是多年小毛病,根本不碍事,休息一下就好。」
原来杨翼自少年时起,不知是着凉还是怎的,每两三月中必有一两天肚腹不舒服,虽不是大痛,但总归不愿动弹,只好休息。林良栋闻之,眼珠转了转,失笑道:「怎么听起来像女人月事似的。」
「胡说,女人那是一月一的。」杨翼将书在他身上打了一下,脸红嘟哝。林良栋大笑,替他掖好被角后,晃悠着出去,心中却在琢磨,应该找个懂医的朋友帮忙看看杨小弟和杨氏的病才好。
宁化山明水秀,又有杨翼美人儿,林良栋待得很舒畅,但此地的烟女子着实不入人眼,他又素爱逛青楼,久未享受美女左拥右抱的滋味,不免想念。这天杨翼下乡办事,他便只令无忧跟着,自己却驰马去了建平,冲到当地最大的青楼玉满楼,开始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建平府乃福建行都司治所,十分华,林良栋发泄一番后,又到了本地最大的酒楼富祥斋喝酒赏街景,虽说从未到过此地,但此人天生对吃喝玩乐有灵敏感觉,一找便能找到。
灌了两坛酒,他迷离两眼,懒懒看着窗下人流,开始一口一口慢慢喝,这一段日子舒服平静,平生也没有这么悠闲过,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老婆,找个地方定下来了?
「这白衣人不知哪里来的,本城可未见过这么俊的公子。」
附近有几人悄声议论,对下面指指点点,林良栋立即不忿,俊公子?有我那杨兄弟和我俊吗?他立起身向楼下细看,忽然间却笑颜逐开,只因楼下那位居然是故人,正施施然骑马走斜桥,这人武功高绝,又精通医术,可不是给杨小弟看病的好人选吗?
柳春山坐在老旧的藤椅上,看着狭小的县衙厅,面无表情地听林良栋大谈他那小兄弟身体如何孱弱,柳兄务必要开些方子帮他调理调理云云。哼,天下敢把他柳春山当大夫支使的也就只有此人了,若不是他曾救过自己家那老不死的命,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坐在这里给人看病的。
杨翼奔波了一天,下午回来刚要休息,林良栋却说要介绍一个朋友给他看病。他哼唧着颇不情愿,然而一进厅,他便眼睛一亮。那个青年坐在衙内闻名的那张一坐就吱嘎乱响的旧藤椅上,而老藤椅居然一声不响,他白衣华贵,身板笔直,顾盼之间甚有神威,端坐在那里,好象不是在这小厅里等人,而是在高堂大殿内欲对人发号施令。杨翼素喜这种稳重有威仪之人,忙上前作揖。
「这位是柳春山柳兄,这位是杨翼兄弟,宁化的小县太爷。」林良栋为二人介绍,一面斜了一眼柳春山,心中不以为然,姓柳的骨子里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人前却能装得人模人样,哼。
他这边不屑,那边杨柳二人已见礼毕,各自归座,柳春山仍是一派镇静,心下却翻江倒海。
这个杨翼,他是见过的。
三年前他有事到京城,恰逢殿试刚过,一众进士领了御宴后,于皇宫前骑马游街,人群夹道观看,欢呼庆祝,他几乎寸步难行。尽管百姓们对这些金殿学子识不得几个,但一跃登龙门光宗耀祖之事谁不倾羡,更何况今年与以往不同,十八岁的状元,二十岁的探郎,就连那武状元都是难得的年轻貌美,本朝科考何曾有如此多青年才俊,龙心大悦,万民欢腾,结果便是这游街盛况空前。但柳春山冷眼观之,只心中冷笑,登了龙门又如何,还不是人手中棋子?
正思量,人群中忽又爆出一阵欢呼,抬眼看,原来是今科状元江瑶出来了。十八岁的状元郎,一脸意气风发,不住抬手对人群示意,众人亦发兴奋起来,开始向前挤,柳春山骑在马上,却也被人推着到了前面。状元之后,便是榜眼和探,据说探郎也只年仅二十岁,同样一身红衣,帽上簪,但他骑在马上,却是满面通红拚命低头不欲人看见。而柳春山被人群挤着,几乎和他并排,恰好把他看了个仔细,朝霞一样粉嫩的面颊,长长睫毛不安的翕动着,一脸的羞涩不自在,柳春山蓦地心中一动,看他帽上牡丹儿随着马的迈动一颤一颤,一伸手便摘了下来。
「你为什么摘我的?」小探捂住帽子,瞪着他问。
「好看啊,不过,你比还好看。」看不出这害羞小子也伶牙俐齿。
「你――」小探面对调戏,脸更红了,张着嘴不知怎么应对,柳春山心情大好,把那朵塞进怀里,再把自己襟上一朵榴簪到他帽上,策马与他挨着,想要陪他走完这段路,但探郎却不领情,白了他一眼,冷着小脸催马远远走开,宁可与一众泥腿子一起也不愿挨着他了。柳春山一笑,也策马走开,看那个还是孩子一般的人在人群如同受惊小猫一样的不安无助,便没来由地一阵担心,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在官场生存呢?
如今三年已过,因为当年那个人的美貌可爱和羞涩,柳春山牢牢记住了他红通通的小脸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现在,小探身量长高了,脸也成熟了一些,但黑黑的眼睛仍然清澈,神情依然温和,略带些羞涩,没变多少;反观自己,变化巨大,再也不是当年会当街摘别人帽子上的,会出言逗弄可爱美人的十六岁少年了,难怪杨翼认不出自己。
杨翼把手放在桌子上,让柳春山把脉,一面不时偷偷抬眼看他,这人虽安然端坐,但给人感觉却如同一只豹子,优雅慵懒地卧着,但若发现猎物,却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住,偏偏他又容貌俊美,举止稳重,真是个奇怪的人。
医家诊病用望、闻、问、切,柳春山切了一会脉,便抬眼看杨翼气色,二人眼光正好相对,杨翼慌忙垂目,眼珠却在睫毛下乱转,柳春山看去不算魁梧的身板内仿佛蕴藏无穷尽力,让人尽可把千斤重担放在他肩上,十分精悍可靠,他不免兴了结交之念,只是这人不苟言笑,不易亲近,怎生结交方好?
柳春山嘴角微翘,真是可爱的人,三年官宦生涯,他非但没染上俗气、官气,还是那般让人想亲近逗弄。
「请杨兄张口。」
杨翼张嘴伸出舌头,红红的小巧可爱,柳春山便发了一会怔,林良栋咳了一声,他才草草看了下舌苔,说道:「杨兄只是弱症,不碍事,我开个方子,照此调理便可。」
「以前大夫也这么说,我就说不妨事,林大哥却不信。」杨翼松了口气,嗔怪林良栋小题大做。林良栋不以为意,杨小弟没事就好,柳春山既看不出什么来,看来与一般大夫无二,他可以走人了。
柳春山盯了他一眼,已知这擅长过河拆桥的人在想些什么,心道,我偏不如你愿,哼。
晚饭后,柳春山目注林良栋,示意二人单独说话。
「你那小兄弟确有弱症,现在尚不碍事,但他脉象却甚为奇特,连我也参不透,不知将来会怎样,这才是实话。」柳春山说完,便靠在椅上,气定神闲地等着林良栋出言挽留。
「那……既然如此,柳兄若有闲暇,可否留个几天,再观察观察。」良久,林良栋终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他与柳春山本颇有交情,彼此也了解,但不知怎地,看了柳春山为杨翼看病的情形,心底隐隐不愿柳春山在此逗留。
「正好我这几天有空。」柳春山说时仍一脸严肃,林良栋却觉得他嘴角若笑,活像豹子要吃猎物前的奸笑。
柳春山在宁化县衙住了数日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杨翼能在官场存活,只能说是他前生做了无数好事,今世才有佛祖和老天保佑。此人虽二十有三,也懂了些人情世故与官场规矩,但天生的温和善良却让他在一众官吏中显得格格不入,言语行事多不合时宜,幸好周围人很少与他为难。衙役们不惧他,但升堂、办案、做事时却不含糊;主簿和师爷因林良栋初来的那一手也不敢怠慢他,若怠慢了恐怕亦会惹众怒;就连来伸冤告状的百姓也知道县太爷的豆腐心,哭啼啼的问案场面常会因杨翼的温柔笑语或师爷提醒知县大人慎言而弄得啼笑皆非。柳春山第一听他问案断事,便在屏风后闷笑到肚子痛。卿本佳人,明明只合被銮金堂藏着,锦步幛罩着,做别人羽翼下的一朵娇,或是安份做个薄有资产的小乡绅,在家乡一隅平稳度日,他却偏要举进士,入官场,这一步大大地走错了,一步错满盘皆输,看你将来如何能善了。
「我确实不是做官之材,但家母却一心希望我入仕做官。」杨翼知他心中所想,退堂后,坐在小园里苦着脸说道。想起母亲至今重病未愈,小脸越发皱得苦。
「令堂的病只要静养,心情好,便不妨事。」柳春山仍是言辞简短,跳过他该接的杨翼的话,直接把杨翼心里的担忧给挖了出来。
「柳兄真是解人。」杨翼果然笑起来,他本就气质温润,一笑,更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柳春山暗自陶醉,一双眼看似赏,实则不露痕迹偷瞄杨翼。
「听说柳兄也是武林中高手,可否让小弟见识一二。」杨翼已知柳春山乃是一个什么庄的庄主,据说家传武功江湖闻名,早就想目睹。
「好。」柳春山也不推辞,站在园空地上想了想,忽然一掌拍在一块山石上,然后示意杨翼去推。
「啊,碎了!」杨翼伸手一推,大是惊叹:「柳兄真是神人。」目光中满是祟拜,毫不掩饰。柳春山心情更好,从小到大,见过了无数虚伪客套,言不由衷,还未曾有人如此一丝不保留地真心赞赏他,更何况赞他之人还是自己确实想他惊讶夸奖自己的人,心中喜悦着实难以形容。
「雕虫小技,街头杂耍。」有人在远以杨翼听不到而柳春山这等高手才能听到的音量嘀咕,柳春山知是林良栋,扭头只装没听见。
「柳兄武功这么高,可否指点小弟一些?」杨翼自觉与柳春山已亲近了许多,可以提些请求了,便上前扯住他袖子,满眼热切。
「当然可以,杨兄骨胳也正适合练些柳家功夫。」此言正中柳春山下怀,他反握住杨翼的手,又捏捏他肩膀,心怒放之余,就连言语也复了,也开始不说实话了。杨翼也是喜不自胜,二人在园里牵着手,你看我,我看你,一齐笑起来。
小乐在一旁伺候,大为羡慕,看这些江湖人,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又武功高强,行侠仗义时何等痛快,哪里像我家公子,弱不禁风又良善可欺,偏生还去当什么官,正腹诽时,一衙役匆匆向这边走来,小乐长叹,瞧,这不就又有事了。
不过小乐却不知,杨翼这遭遇了迄今为止他官宦生涯中最大的难题。
【第二章】
官场中素有些潜规陋习,其中一项便是地方官每年对京官的孝敬,各地方逐级摊派,数目多少,都有定例,上下都心照不宣,若坏了规矩,自然丢官。清廉如杨翼,对此也无可奈何,每年不免对百姓多摊派一些,按例送上,心疼肉痛,如同是他自己的钱。然而这林知府派下来的数目未免多了些,眼下纵是清平治世,但百姓赋役仍多,怎能再多搜刮?杨翼愁眉不展,已是好几日吃不下饭。李师爷多年老吏,却也表示没办法,只能按数目交银,更不巧的是,林良栋又有事暂别,尚来不及问他办法,而自己与柳春山尚是初识,怎好拿这种事情求他帮忙,更何况,杨翼心底实不愿在他面前显出自己无能。过了几日,上面又来函催逼,杨翼咬了一会牙,终于令李师爷写公函拒绝,决定抗命。
「大人,您这是何苦,这抗命可是丢官的事,而您丢了官,上面再派人来,还不是照旧要交上那么多,您白白丢官,这多划不来。」李师爷大惊,迟迟不落笔。
「或许吧,可我若不争上一争,却对不起自己良心。」杨翼叹气,何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便是了,生而为人,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大人何苦来。」李师爷大摇其头,见劝不动他,只得草拟公函,直言知府大人法外横征,不合定制,下官不能从命等等。一切弄完后令人送去,回家便收拾细软,欲另谋别地,因为杨翼这官眼见是做不长了。
杨翼想瞒了柳春山自己理难题,但柳春山早已知道详情,打听到杨翼抗命,不禁微笑起来。这个杨翼,从今后应该对他刮目相看了,说他愚蠢也罢,少历练也罢,这份胆色常人却无。其实此事辗敲挥薪饩霭旆ǎ林知府明显是藉此机会饱私囊,杨翼实可越级上告,知县告状,省衙怎能不受理?既受理,了解了情况,自会弹压,因为林知府之举不但违法,更要命的是他违了大家默认的规矩,若以后此等行为泛滥开来,那还了得,杨翼虽状告上司,但他合理合法,上面根本找不到将他革职的理由,但是,以杨翼的官场阅历,只怕想不到这一层。
也罢,就任他做不成这芝麻官也好,这朵娇,本就该在金屋内无忧无虑憨笑,读读书,弹弹琴,诗酒一生的,既然老天赐缘让他俩再相遇,又给了这个绝好机会,林良栋那厮又不在,他只好当仁不让,做那个罩他的人了。
数日后,林良栋因为放心不下杨翼,办完了事便即刻赶回,听闻此事,不禁大叫杨翼胡涂,着实将他骂了一顿,又将柳春山叫到暗,逼问他不帮杨翼到底有何目的。
「林兄,他根本不能当官。你不觉得该由个人护着他吗?我想做护他的人,由我来护着他,再合适不过。这事你不要插手,我很喜欢他,想交他这个朋友,他对我也很信赖。」
姓柳的这是什么意思?林良栋从不知柳春山有如此好心,会单纯地想要照顾保护一个人,把他当好兄弟,莫非他另有企图,但他也未听说柳春山有龙阳之癖啊,姓柳的究竟意欲何为?
柳春山将他的意思一口气说完,撇下在当地目瞪口呆的林良栋,抬脚又往杨翼房中去了,这几日,他对杨翼虽不多言语,但只要有机会就伴在他身边,无声的安慰比话语更让人感动,杨翼果然感动不已,连称呼都由柳兄改成了柳大哥,每听到他叫大哥,柳春山的冰块脸就会稍有解冻,现出若干裂纹,看得他两个随从毛骨悚然,但杨翼不知他以前如何,只心中暗赞,柳大哥笑起来也很好看。
「杨兄,你有没有想过,若不当官,你会想做什么?」这边书房,柳春山严肃地问杨翼。
「当然想过,不做官的话,便置些田产,有闲时名山大川游历,累了就学五柳先生,采菊东蓠,种豆南山,悠闲自在过一辈子。」杨翼双目晶亮,一幅悠然神往之态,本来清俊的脸越发光彩照人。柳春山脸面也柔和下来,虽不知五柳先生是谁,但既然杨翼羡慕,想必也是神仙一流人物了,当下说道:「那,杨兄,我的碧柳山庄就在雁荡山下,山峻水美,采菊种豆的地方也多的是,你可愿往那里一游,有空咱们再结伴游历,可好?」
「可……可以吗?」
杨翼大喜,万没想到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柳春山居然会邀他,还要陪他游历,喜出望外之下,话也结巴了,目注柳春山,惊喜的眸光灿若晨星。柳春山忽然心跳不规律起来,暗赞自己的决定简直太对了,他情不自禁上前拉住杨翼的手,说道:「当然可以,今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不要客气。」
杨翼喜的晕乎乎的,根本没注意他话里的不对劲,只咧着嘴傻笑。林良栋一进房,看到的就是柳春山的冰山脸裂出碎纹,坐在那里活像豹子吃饱了后心满意足的奸诈得意,而杨翼笑咪咪望着他,竟是完全的信赖欢喜之态。他顿觉心里有些堵,他不在才几天,柳春山居然就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实属不可思议,柳某外在是木头加冰块,完全的不解风情,不会照顾人,内里却狡猾多智,十分奸诈狠辣,杨翼怎么就喜欢跟这种人在一起呢?他将杨翼扯到外面,有些气急败坏。
「你真的想去碧柳山庄?」
「是啊,过段时日,我在这就无容身之地了,去碧柳山庄只是游玩,之后便回老家,大哥不必担心。」
杨翼感激地拍拍他,林良栋将信将疑。
杨翼又道:「大哥不可能顾着小弟一辈子,今后生理,小弟自有分寸,大哥真的不用担心。」
林良栋叹气,默然,良久,拍拍杨翼笑道:「你说的是,大哥多虑了,只是今后若有事,千万莫客气,记得找我。」说完转身,潇洒去了。杨翼说得对,个人自有生理,做大哥的也不能顾到底,只好尽力帮他便是了。
不几日,林良栋前来辞行,又告诉杨翼联络之法,依依不舍而去。
一个月后,忽有一道圣旨下,果然如众人所料,旨云杨翼办事不力,赋税不齐,种种不对,不一而足,最后为即行革职,永不叙用。杨翼接了旨,苦笑不已。小乐安慰他道:「公子真幸运,还没把你发配边疆哩。」话音未落,就挨了柳春山的随从柳云一爆粟。那边柳春山早备好车马,就等着杨翼被革职,今日可哥如愿,心里暗喜。只可怜了杨氏,听说儿子去职,立时病上加病,杨翼又是难过又是过意不去。柳春山道:「无妨,我会医病,令堂正好到我家调养,两全齐美。」
杨翼愈发感激,为不辜负他美意,一行人第二日便启程,往碧柳山庄赶去。
福建往雁荡山一路所经之地多有山美水美之,因柳春山常摆出大哥的纵容之态,杨翼察言观色,也乐得任性,一路游山玩水,慢慢而行。他天真未泯,本性流露,致使柳春山控制不住地多话,告诉他众多江湖武林的典故、切口、规矩、轶事等等,杨翼始知诗书以外的天地何等丰富多彩。
路上既有山林,便免不了有盗贼,可惜他们遇上的是柳春山,要么被柳云柳树打得落流水,要么就是看了马车上的柳家标志退避三舍,杨翼看柳春山的眼光愈发祟拜,想自己赴任途中只遇了一回劫就差点丧命,不禁大叹,原来百无一用是书生。
「如果书生都像你,那倒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柳春山如实回复他的感叹。
「我有什么用?」杨翼听着这话别扭,瞪着他问。
「……你长得好看,看上去赏心悦目。」柳春山本想编个慌,但一张口,溜出来的却是真正所想,更兼他冰山脸一配合,听起来更不像是玩笑话。为什么在杨翼面前我总会说真话呢,他大惑不解。
杨翼羞,怒,就知道柳某嘴里没好话,握拳狠狠打了他几下,这人皮粗肉厚,打不疼。原本二人没如此亲密,只缘柳春山有一很认真很严肃地说,杨翼捧着一束山的模样简直是人比娇,扬州某某楼的魁也比不上,听得杨翼先是羞,继而怒,不知作何反应,然后就糊里胡涂地红着脸给了他一拳,而柳春山任他打,表情不变,身形不动,巍巍如山岳,看得杨翼脸更红,心跳得平生都没那么快,以后每每柳春山因说真话触到他痛,便不由自主地一拳招呼过去,打的自然,挨的那个更自然,谁都不觉这有什么不对。
「啊,手疼。」杨翼龇牙,柳春山拿过他手放在嘴边吹吹,十分无奈。这也是二人常有戏码,纵然不运功抵挡,柳春山一身键子肉的反弹力也不容小瞧,杨翼若打得太用力就难免手痛,这时柳春山的表情会稍有变动,看着杨翼,明显是「真没办法」的样子,再拉过他手揉揉吹吹,杨翼就又恼羞成怒起来,但发作又显得自己不讲理,只好气鼓鼓的任他吹,柳春山便看着他,微微而笑,过一会,二人又一句一句谈起来,什么事也没有了。
「肚子痛,难受。」在客栈打尖后重新上马,杨翼皱眉哼唧。
「上马车吧。」柳春山知他定是隐疾又犯,双臂一舒,便抱起人来,塞进另一辆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把手放在杨翼肚子上,轻轻地打着圈揉,他掌心的热力和输出的内劲形成一股温暖的气流,十分慰贴,肚腹内的气血渐趋平顺,杨翼松了眉头,靠在他肩上,渐渐放松。
「好些了吗?」柳春山问。
「好多了,你真行。」杨翼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多年顽疾其实不是很痛,但就是肚腹和腰不舒服,令人烦躁,没想到柳春山一上来就以此法治病,倒真管用。
柳春山微笑,得意,若是普通人去揉,就没我这效果了。
「这病有其它症状吗?」柳春山觉得此病蹊跷,绝非弱症,而从脉象上居然摸不出什么,应该还有别的症状。
杨翼有些脸红:「有时会便血,不过很少,一点点,这应该是肠胃方面的症候了。」
柳春山点头,心中已有些计较,恐怕杨家早从肠胃方面治过了,但未见效,那就该想些别的病由,另加调治,但是,若他治好了杨翼,以后岂不失了为他揉腹的乐趣,治与不治,须得再虑,他脑子不停,手也揉个不停,过了一会,杨翼昏昏睡去。柳春山便停了手,呆坐着,不一会侧头,竟看见杨翼有口水滴到衣襟上,不由牵了牵嘴角,轻轻把他抱在怀里,抚着他头发,豹子似的眼,一丝从不现于人前的奸诈浮上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马到雁荡山下,已是初秋,碧柳山庄依山而建,一道碧水绕庄而过,庄子与山景合一,几角飞檐若隐若现,层层迭迭,苍翠欲滴,景致果然十分美丽。进了庄里,只见树茂,有湖有山,雅致清幽,纤巧与大气溶得十分恰当,杨翼早看待了,面上虽然微笑,温和有礼,实则恍恍惚惚,兴奋异常,呆呆地任柳春山把他扶下马,牵着手往房里走,直到落座,才清醒过来。
「你娘我早让人安排进客房休息了,你是不是也要先歇歇?」柳春山坐下,很自然地问起杨翼,这让匆匆跑来的管家柳玉林差点跌倒,庄主出去一趟,怎么就会体贴人了呢?
「不用。」杨翼打量着四周,唔,这厅宽敞明亮,坐着舒服自在,不错,喜欢。
「这庄子怎么样?」柳春山又问。
「很好啊,又美又静。」杨翼恨自己读了那么多书,该显时偏偏词穷,在柳春山面前怎能如此,当下有些懊恼。
「如果一辈子住在这,你觉得怎样?」
「要是一辈子住在这种地方,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杨翼羡慕答之,浑不觉自己已把脚放在了猎人的夹子上。
「我尚未娶妻,不知你是否订了亲?」
话题怎么转到这方面了,干什么又在这时候问,杨翼大奇,但仍答道:「没有,一直读书,应试,之后做了县令,我娘又挑挑拣拣,就耽误下来了。」
柳春山闻言放了心,挥手赶走管家和一众仆从,挨到杨翼身边坐下,拉他手道:「我母亲早死,父亲常年出门在外,只有一个弟弟,也是个书呆,不过他钻的是奇巧技艺之书,几个堂兄弟也在庄子里,但都不碍事,这里今后就是你家了。」
什么叫「也是书呆」,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书呆,杨翼又怒,以至于忽略了柳春山最后那句话,他抽出手,扭过脸开始生气,柳春山不知他在气什么,却也不管,知道他的怒气是暖阳下的雪片,一会就没,只拉着他往外走。
「去看看我们的屋子。」
杨翼又奇怪,我干什么要看你的屋子,看我的不就行了。不待他想明白,二人已穿过回廊,到了里面一院落,柳春山推开房门,说道:「我记得你说喜欢鲜F颜色,亮敞的地方,就早叫人回来,新置了这屋院,你看好不好?」
「很好啊。」杨翼十分欢喜,客厅内仍是明亮宽绰,家俱也不似平常大户人家的暗淡笨拙,而是木头原色上漆了亮漆,十分亮泽,又结实小巧,看去就很舒适。高兴之余,忽又想到,他只是个客人而已,柳春山却专另人为他布置屋院,这有些太过了,想到此,不由惶恐起来。
「柳大哥,你不必如此费心的,我只要住客房就行了。」
「那怎么行,只有你是住不得客房的。」柳春山不理,拉着他又往卧房去。
一进卧室,杨翼便倒抽一口气,一屋的万紫千红扑面而来,鲜F琳琅,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只见床上鹅黄纱帐,桃红被褥,床前是百地毯,窗子糊着淡红窗纱,书桌瓶内是怒放的F粉杜鹃,圆桌上秋香色桌布,椅上搭着藕荷色刻丝垫子,地上铺的是乳白地砖,布置倒是简洁,可是满屋光华灿烂,只怕那些小姐闺房也没有这般F丽。
「你这是……做什么?」杨翼一手扶头,作昏晕状。
「你不喜欢吗?」柳春山也没想到他能干的管家照他吩咐布置的卧房会如此华F,不过看着还可以,只是F了些,根本不妨事。
「太过华丽了,男人怎么能住这样的屋子。」
「没有书本,也没有律法规定说不能?只是住的地方而已,不必多虑。」柳春山微微皱眉,原来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男人的屋子不能太华丽,不知这些读书人的脑子怎么想的,难道住屋的颜色也要分男人女人吗?读书的用只是考试作官,人只会越来越不知变通,就连天仙一般的杨翼也沾染了迂腐之气,可见读书误人矣。
「这倒也是。」杨翼偏头一想,不由点头附和,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换作别人如此说,他定会找出理由驳斥,辩论一番,但此话经柳春山说来,仿佛就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奇怪,更不用在意,拐得他也如是想。他怎么如此容易就被柳春山的意见所左右呢?奇哉怪也。
这边厢,管家柳玉林早把柳云柳树盘问一遍,又套了小乐许多话,又到杨母面前奉承了一会,最后得出结论,他们的阴险庄主显然是把人拐来的,但拐来就拐来,他还专为这拐来的宝贝建了新屋,恐怕今后有事要发生了。
看过房子,吃过晚饭,杨翼又到母亲房中坐了一会,回到他那个华丽卧房时已疲累不堪,倒头就睡,也顾不得什么颜色问题了。
夜半,柳春山潜入,豹猫一样悄无声息,这事他早在宁化县衙就已常做,可谓轻车熟路,进了屋,撩开帐子,搬了凳子坐着,支起下巴看着杨翼恬淡的睡颜,默默盘算,不知自己还须用几天才能睡到这张床上。
隔一天,柳春山请杨翼去柳家田庄和茶园游玩,杨翼欣然而往。
柳家茶园极大,茶树绿遍山野,连绵不断,杨翼问道:「你家难道是种茶的,不是江湖门派?」
柳春山为之气结,半晌答道:「是江湖门派,但也种茶谋利。」顿了顿,又道:「杨兄可有意在此置业?也买一茶园?赚钱得很。」
杨翼有些心动,被罢了官后,他确实无以为生,县令俸禄本少,他又不肯搜刮,靠省俭存下来的银两根本支持不了多久,虽对林良栋说过要回老家,然而老家的几亩薄田早在他接母上任时就已卖掉,回去也无法可想,更何况家内一众亲戚早看他孤儿寡母温良可欺,他未举进士前已几乎无法立足,如今丢了官再回去,绝计待不下去,他早已暗暗发愁生路。没想到柳春山竟知他困境,这木头经常说出话来气得人半死,但知人心思这点无人能及,只是他提议虽好,然而以自己现有银钱,却是连一棵好茶树都买不起。
柳春山见他沉吟,知自己又一了说中了他心思,暗暗得意。
看过茶园,二人骑马又到了一田庄,庄头陈响恭敬出迎,柳春山却道:「怎么不见你那小夫人?」
陈响老脸一红,回头唤道:「湘儿,出来罢。」
门帘一掀,进来一个少年,身材修长,眉目清秀,慢向柳春山作揖问好,十分从容。
杨翼大张着嘴,呆然,这陈小夫人是男的?
湘儿施过礼就坐在陈响身边,安静微笑,陈响亲自给庄主和客人奉茶,却仿佛怕慢待了夫人,也给他端了一杯,放了一颗陈梅进去,低头悄声嘱咐了一句什么,湘儿一笑,底下也不知做了何种动作,陈响也是一笑,二人兆,不时互望一眼,之间的旖旎温存外人简直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柳春山道:「杨兄,湘儿也是苏州人,先由他带你游玩,如何?」
「哦,好。」杨翼仍在打击之中,胡涂点头,待清醒过来,已是和湘儿到了外面。
「杨先生一定奇怪,我们怎么能在一起?」湘儿忽然说道。
「也不是奇怪,只是……哦,哈哈,这真美。」杨翼扭头看,打起哈哈。分桃断袖,龙阳之好,他早在书中偷偷瞧过,同学中也不乏此种人,官场数年也见过此种事,但真的把男人娶了回家作夫人的可没见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杨翼的反应在知道的人当中还算好的,湘儿笑了一下,本来淡然的脸上浮起幸福之色,慢慢说道:「我本是苏州小倌,阿响对我很好,我就跟他到这里来了,原以为他是要我做侍童的,可他说再不娶妻,只要我一个,别人说什么他都不管。」
「你信他吗?」杨翼不禁为湘儿担心,就算在夫妻之间,始乱终弃色衰爱弛也是常有之事,更何况两个男子之间。
「信,他也信我。」湘儿十分肯定。
「那就恭祝二位百年好合了。」杨翼只得祝道。心下感叹,原来柳家上下都有言简意赅的特性,连娶来的媳妇都这样,但愿自己不要时间长了也如此,咳,我想到哪里去了。正胡思乱想,陈响已陪着柳春山走了出来,柳春山见杨翼已神色如常,便暗暗一笑,今日收获不小,嘿嘿。
从田庄回家路上,杨翼沉默了许多,因为只要一开口,他就觉得不好意思。往常与柳春山说笑打闹再自然不过,但看了陈响与湘儿夫夫恩爱,他才察觉以前二人有多暧昧,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柳木头如此亲密、不避嫌疑了呢?更要命的是,他们是怎么就如此亲密了呢?他不时偷偷抬眼看一眼柳木头,心中惶惑,又有一丝丝的甜蜜,就是那种应该是甜蜜的感觉让他惶惑不已,难道自己与湘儿陈响一样,有分桃之癖吗?
柳春山见杨翼眼珠又在睫毛下乱转,便悄悄侧身,歪向杨翼一边盯着他,于是杨翼在又一偷瞄过来时正正撞上他的眼睛,杨某当下大窘,飞快转过脸,怒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盯你?」柳春山看他鼓起的小脸粉嫩嫩,菱嘴抿着分明诱人去咬,当下心头一热,脑袋也一热,想到大丈夫该出手时就出手,婆婆妈妈算什么,于是臂一伸便把人拖过来搂在怀中,低下头,狠狠亲了下去。
【第三章】
杨翼正在懊恼,冷不防身体凌空,随即被一双铁臂锁在怀里,一张放大的人脸带着温热的气息压了下来,他一阵晕眩,本能地闭上眼,感觉有火热的物体在他唇上狠狠蹂躏,最后竟伸到了口中,缠住他舌头吸吮。这冲击实在太大,他昏乎乎任人亲着,直到对方嘴巴转到他脸蛋上颈窝里又咬又舔时才拚命挣扎起来。
「再动,我就扒光你。」柳春山的自制力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如果杨翼再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就索性一不作二不休,立即到路旁树林里把人扒光了野合,先奸了再说。
杨翼听到这迫力十足的威胁,立即不动,乖乖任他亲了个够。
良久,柳春山见怀里人不动也不说话,不禁奇怪,抬起杨翼的脸一看,只见他泪流满面,眼睛都哭红了,眼泪却还在不停流。看他一向透着微笑的眼睛盈满了泪水,柳春山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疼痛略过,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他不知自己怎么了,也来不及细想,只忙乱地用袖子给杨翼擦眼泪。
「你别哭,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带你来我家的,我想让你一直跟我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受人欺负,也不会遇到危险,刚才,是因为看你特别好看,忍不住了。」
柳春山有些后悔,如果循序渐进,到杨翼也忍不住想跟自己亲热时,他就不会哭了,自己确是急躁了些。其实原来他打算得好好的,要慢慢来,要等杨翼自己攀上来,但现在发现,只要事关杨翼,他的自制力和心机就经常半途瓦解。
「现在就是你在欺负我,柳春山,我不知道原来你除了不会说话,还是一个禽兽。」杨翼愤怒得浑身发抖,开始口不择言。柳春山闻言,脸颊一阵抽搐,在他人眼里,他一直是稳重有礼,俊美高贵的佳公子,被人骂做禽兽是平生第一,别人骂倒也没什么,只是骂的人是杨翼,心里立即很不舒服。
杨翼见他脸上表情似有些难过,忽然感觉后悔,但马上又骂自己犯贱,被他如此侮辱还要觉得他可怜吗?他擦干眼泪,正色道:「明日我就告辞,柳公子不必担心我受欺负,就算我受欺负,也不关你事。」
柳春山闻言大怒,又一失去自制和稳重,他平生第一想保护照顾一个人,没想到这片心意生生被人糟踏,他慢慢道:「怎么不关我事?」扳过杨翼的脸,面上已是十分冷酷:「我说过今后碧柳庄就是你的家,你就要一直在这里,不准走。」
「你……不讲理。」杨翼真正体会到何谓秀才遇见兵,柳春山竟如此霸道,二人简直无法沟通。他抿起嘴,心中打定主意,既然无法说通,明日只管悄悄走掉,不与他理论了。
柳春山颇善窥测人心,只除了情爱方面,自然知道杨翼打什么主意,但他浑不在意,以杨翼的三脚猫功夫想逃跑是不可能的。见前面有人行来,他便把杨翼放回马上,又对他晓以大义:「逃不掉的,别浪费体力。」
杨翼不作声,瞅准柳春山给人让路的机会,打马狂奔。良久,未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大喜,放慢速度,小跑而行,未已,忽仰天长啸,刚才怎么忘了,自己娘亲还在碧柳山庄呢。
柳春山悠然而行,不久,即见杨翼耷拉着脑袋等在路边,不由暗笑,也不理他,只管前行,杨翼磨磨蹭蹭跟上,一同回了碧柳庄。
吃过晚饭,柳春山一指点了杨翼昏睡穴,抱他回房睡了,然后亲自端了一碗参汤到杨氏床前,作孝子状,兼试探和实施下一步计画。
杨母甚是虚弱,每日只在床上将养,吃饭也在床上,见他来了,忙欠身说道:「柳公子,这可折煞老身了。」
「伯母不必客气,我与杨翼兄弟论交,母亲又早丧,早将您当母亲看待。」
「老身怎么当得起。」杨母露出慈爱笑容,看着柳春山。柳春山却觉得这老夫人的目光里有着看透了他一切心机的了然,他定了定神,说道:「当得起,今后在下执子礼待您,与杨翼一般。待杨翼也会如亲兄弟,不让他受人欺凌,一生富贵,快乐无忧,请伯母放心。」
「你真的会如此待他吗?」老太太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红晕,呼吸也急促起来。
柳春山闻言两眼一亮,立即跪地对天发誓:「柳某发誓,若我错待杨翼,定遭天谴。」
杨母长叹一声,慢慢靠回枕上,说道:「柳公子请起,老身有话说。」
柳春山心中喜悦,难道杨母竟然真要将杨翼托付与自己了吗?
杨母道:「既然柳公子说要待我家翼儿如亲兄弟,说不得,老身要厚着脸皮问了,不知柳公子家有多少资财?在你们那江湖中地位又怎样,与朝廷的人有没有交结,若出了事,能否保全自己?」
这话在外人听来问得甚是奇怪,但场中二人均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柳春山正色答道:「柳家虽称不上富可敌国,然放眼天下,财力超过碧柳庄的也不过三四家,在江湖中柳家算不上名门大派,但黑白两道轻易不来招惹,立庄百年,迄今无事,至于在下武艺,江湖中也排得上前十位,朝廷中虽无柳家人,但柳家奴才的儿孙倒有几个一二品官,若出了事,撇下财力和关系,凭柳家武力亦可保得自身无事,这些,伯母可放心?」
杨氏微微点头,说道:「那老身就放心了,不过,有些事你也要知道,很多人都以为老身刻薄,明明翼儿的秉性根本不适合当官,我却偏偏逼他读书应举,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们孤儿寡母艰辛,老身婚后不生育,不知受了多少公婆的罪,每日吃斋念佛,三十岁上才好不容易有了翼儿,谁知他父亲又很快去了,我独力抚养他长大,中间又不知受了多少苦多少欺,这些年受尽苦楚,老身只有一个想头,翼儿一定要当官,要有钱有势,这样才不会受人欺,才不会受苦,可我儿偏偏太直,太善良,心又软,这官哪里能一直当下去?如今他有了你这个兄弟,老身便死也瞑目了。」
「伯母怎能说这样的话,您在碧柳庄,定会长命百岁。」柳春山心喜非常,没想到老太太如此晓事,他原来计画竟不用实行,这最大障碍就没了,人一高兴,话也孩子气起来。
杨母闻言又是一笑:「孩子,老身的话还没说完。」
啊,柳春山一惊,莫非又有变故。
「老身要你答应一件事,就是你要帮我儿寻一房妻室,要他给我杨家留香火。」
要杨翼娶妻?简直是笑话。柳春山身子一僵,便不答话,杨母目光炯炯盯着他,毫不放松,二人默默对峙,半晌,柳春山终于一咬牙:「在下答应就是。」
杨母放松下来,软软倒回枕上:「老身累了,柳公子请回吧。」
柳春山施了一礼,默默出去,到门口时杨母嘶哑的声音又传来:「柳公子莫忘了你发的誓,和你答应老身的事,如果食言,老天也不饶你……」
柳春山大步走出去,杨母倒在床上,老泪纵横。这回穷途末路,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只好相信这个儿子所谓的兄弟,只愿儿子能一世安好,给杨家留下血脉,可是,那柳公子却非真正纯善之人,翼儿他能得无恙吗?杨母发现,自己殚思竭虑,却终不能放心,想到此,喉头甜腥,一口血喷了出来。
杨母又一病重,杨翼忧心如焚,镇日眼睛泛红。柳春山却表示他已无能为力,只能让老太太调养,捱一日是一日。纵然他也可称妙手回春,但对一个风烛残年、宿疾缠身的老人会得的各种病他可没有办法。杨翼自是不信,柳春山无奈,派人请来了数字名医,让他们把杨氏的病说给杨翼听。现在让杨翼知道母亲的病也好,免得到杨母离世时遭受更大打击。
「老夫人的病属多年积劳成疾,年轻时又落下隐疾,这些病,难说。」名医们纷纷摇头。当最后来看的关中名医李正走后,杨翼趴在母亲床边,再也忍不住心中悲苦。母亲一生劳累,供他读书,可他作了官,也没让母亲过上几天好日子,他不孝,无能,经常疏忽大意,只想着自己,昨天还在想着带母亲逃跑奔波,却没想到以母亲这样的身体,又能走多远?如果母亲能得无恙,他就留在这,柳春山提什么条件都答应。
正在无声痛哭之际,忽觉母亲的手抚上头发,耳边传来母亲牵挂地声音:「翼儿,娘以后不能看着你了。」
「娘,你醒了。」杨翼惊喜抬头。
「你小时就爱哭,这么大了还哭,娘怎么放心。」杨氏示意丫头扶她坐起,抚着儿子的头发叨念,精神似乎好了很多,杨翼脸上挂着泪,嘴却大大笑开,端过参汤喂母亲喝了几口,心想柳春山他们分明胡说,母亲这不是已经好多了吗。
柳春山却知老太太这是回光返照,也不点破,只默默看着那母子俩亲昵。
过了一会,杨翼忽觉掌中母亲的手有些僵硬,他心中惊骇,忙抬头看,只见母亲不动不响,嘴角含笑,双目微闭,竟已仙逝了。
「娘──」杨翼忍不住一声狂喊,随后,巨大的悲伤伴随着的孤独和恐慌感当头压下来,他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丧事之后,杨翼到书房中,一为感谢,二来向柳春山告辞。
柳春山头不抬,眼不睁,只对着桌上剑谱,揣摩剑意。
杨翼便头也不回走出去,发誓再也不想见到此人。然而刚到庄口,就有人拦住。
「杨公子,庄主吩咐,不能放您出去。」柳玉林过来作揖,满脸陪笑。
门口十几个彪形大汉竖着,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杨翼气红了脸,转身又回了他那个五彩斑斓的卧房,坐在床上发呆,脑子却拚命转动,在这庄里,他可说手无缚之力,用武力显然逃不出去,有了,俗语说擒贼先擒王,不如用药把柳春山迷倒,胁迫他放自己出去,这样虽有失自己谦谦君子的品格,但对付柳禽兽,只好用些下策。不过,他一没迷药,二来柳春山辩识百草,能否迷倒他还真是个难题,而迷倒个小人物又不管用,怎么办?
「杨公子,吃饭了。」正想得入神,突然的一声莺莺呖呖把他惊起,只见一个小丫鬟提着食盒俏生生站在门口,一双眼笑咪咪顾盼,看去又伶俐又乖巧,真个讨人喜欢。
「杨公子,婢子叫翠翠,庄主吩咐了,这些饭菜您可一定要吃下去,要不然,他就要把我打一顿,关柴房里饿饭呢。」翠翠说着,竟眼泪汪汪起来,把饭菜一样样摆在杨翼面前,可怜兮兮看着他。
柳春山那种人干得出来,杨翼愤愤想着,恶狠狠开吃。翠翠十分欢喜,在旁把杨翼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弄得杨翼不好意思起来,但也有些高兴,在碧柳庄这些天,他还是头一碰见能多说些话的人。
「以前怎么没见你来?」往常他吃饭起居,都是一个小童在照管,周围连女人影子都见不着,这柳春山忽然派了个俏丫头,哼,定是又要耍诡计了。
翠翠笑道:「以前我一直都在庄主身边伺候的,这庄主怕公子不吃饭,特地派了我来。」
「你既在柳庄主身边,想来武功不错了。」杨翼心中一动。
「不错那是谈不上的,马虎而已。」翠翠谦虚地说。但神色间显然有些得意,扭着垂在胸前的小辫,转着大眼睛又说道:「因为武功不好,倒是跟着庄主学了些医理药术,嘻嘻,如今庄里的药圃啊药房啊,都是归我管的。」
杨翼眼睛大亮,心中暗笑,这小丫头还真不谦虚,不过这可是个好机会,他放下碗,沉痛说道:「翠翠姐,我母亲经常有病,我却无能为力,一直憾恨,我自己也宿疾缠身,便也想学学医理,不知姐姐可否带我去药房一观,顺便请教姐姐一些药理?」
一声姐姐叫得小丫头心怒放,更兼有人「请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翠翠掩嘴笑道:「我是愿意教公子啦,可不知庄主让不让呢?」
「这关他什么事,再者,你悄悄带我去不就行了。」
「也对嘛,我这就带你去,顺便教你一点小手段。」翠翠开始迫不及待,催着杨翼快走,二人出了小院,翠翠在前分拂柳,尽走偏僻之地,不一会便到了一林木掩映的小屋。
「这是九转丹,这是大还丹,这是灵芝玉露丸……都是婢子制的。」翠翠滔滔不绝,拚命炫耀,杨翼却在偷偷搜寻迷药之类,忽见一小瓶上写有「神仙倒」字样,便问道:「翠翠姐,这药名字好玩,是做什么用的?」
「嘻嘻,这个可是不好的药,入水后无色无味,人喝了它浑身无力,任人摆布,所以呀,专门有人用来对付……嘻嘻,这可不是婢子制的。」
一定是你们那阴险庄主做的,杨翼心道。忽然一皱眉,捂着肚子:「哎呀,肚子痛,翠翠姐,能否给找些我前些日子吃的腹痛丸。」
翠翠容失色,杨公子是庄主日日看着的人,出了事可担不起,她手忙脚乱去找药,杨翼却悄悄把神仙倒装进袖里。
既然肚子痛,药房也不能待了,翠翠扶杨翼回房躺下,听他说不碍事了,便慌张而去,显然是怕柳春山得知怪罪,杨翼在心里又把柳春山骂了一通,虽然他骂人词汇有限,只有几句禽兽、混蛋之类,但骂了总归解气。
这边翠翠蹦跳回去,大嚷:「庄主,庄主,翠翠我出马,果然手到擒来,杨公子一边吃一边嘀咕禽兽,结果吃了很多,饭量大得很,你根本不用担心,然后我又带他去了药房……」
柳春山青筋直蹦,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两个人跟你过不去,而你又无可奈何。这柳翠翠就是一个。
翠翠见他面如黑炭,知错即改,换了神态腔调,轻声慢语、仪态万芳地续道:「他装肚子痛,偷偷拿了一瓶神仙倒。」
柳春山别过脸,递过一个元宝,无力地挥手叫她快走,如果再看柳翠翠的淑女模样,隔夜饭怕是都要吐出来。
晚间小童来请杨翼到厅中用饭,杨翼自是不去,不一会,柳春山亲自端了饭菜来,放在桌上,一言不发看着他。
杨翼很是紧张,转转眼珠道:「我想吃香辣排骨。」
柳春山立即去外面吩咐人去做。
「你也没吃是不是,我们一起吃吧。」杨翼鼓起勇气,把筷子塞到柳春山手中,自己低头猛吃。柳春山看着那颗在饭碗上晃动的脑袋,眼神渐渐柔和,也端起饭碗,两人默默吃完了饭。
「喝茶吧。」杨翼又把茶杯塞到柳春山手中,自己低头猛灌。
柳春山一口一口喝,看着杨翼拚命掩藏慌乱,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然而眼神依旧温柔。杨翼手心里都出了汗,只低头看脚尖。感觉柳春山一点点喝下那茶,他本该高兴才是,怎么却心慌意乱,又有些难过呢?其实算起来,柳禽兽除了亲过自己,其它时都对自己很好,如父如兄的感觉曾让他那般心喜,他也很了解自己,还为母亲治病,连母亲的丧事也尽心尽力,然而自己却莫名地有些害怕,总想离开这个地方,为何会如此?
柳春山慢慢倒下了。
杨翼不敢看他的脸,忙乱地把他扶起向外走,一面说道:「我只是想离开这,不是真的在害你,你别怪我,等我走远了,你也就能动了。」
柳春山没作声,杨翼不知这是那药的作用还是柳木头本就不想说话。一路上,他紧抓住柳春山,将一把匕首横在他脖子上,在庄里众人惊慌愤怒的叫骂声中出了庄门。庄外林中,拴了一匹他让小乐偷出来的马,小乐则已被他打发回了老家,自己今后可能四流浪,不必叫他跟着。
出了林子,杨翼把柳春山横在马上,打马狂奔。月光如水,秋凉如水,路边秋虫唧唧,香风声林叶哗哗的声音在鼻端耳边一一略过,秋夜如此静美,杨翼却只想哭,心里难过至极。他不知这样是对是错,也许在这里买个茶园,或在庄里当个帐房先生,与柳春山兄弟相称,过一辈子也不错啊,只要柳春山不再有那种想头,那是与礼不合的,是不孝的,大逆不道的。
天色拂晓时,杨翼见后面果然没有追兵,便拐入附近山内,寻了一僻静地,将柳春山放下。
「你能动之后就回去,不要再寻我,我不可能永远待在你的庄里,日后有缘再见罢。」这时,杨翼才有勇气看柳春山的脸,却见他眼神幽神,还是与以前一样看不出是何种表情,杨翼暗叹一口气,重又上马行走,但胸中隐隐的有些不安,到拐弯便又忍不住回头,只见柳春山脸朝另一面窝在树洞里,眼睛却望着他走的方向,二人目光相遇,久久胶在一起。
一声虎啸传来,杨翼悚然惊醒,打马奔了出去。
随着日渐高升,官道上行人渐多了起来,说笑杂谈不时充盈于耳,杨翼只无精打采纵马小跑,终于离开了,可是他詹桓咝耍为何如此?他不敢再究那个答案。他终究还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和那个俊美能干、胆大妄为的青年根本就站不到一起。
「不知王兄听说了没有,昨日落霞山里那股悍匪又劫了一伙客商,可有一个死不交出财物,结果死得极惨,官府都派人来了。」
忽然一阵交谈入耳,杨翼听得脸色大变,猛地勒住缰绳。那山里居然有强盗,如果他们发现了不能动的柳春山怎么办?山里还有狼虫虎豹诸般猛兽,还有毒蛇……杨翼终于知道先前隐隐的不安缘自何了,如果柳春山被蛇咬了,被虎吃了,那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思虑半晌,杨翼却仍是打马前行,说不定药效已过,柳春山已走了,那个地方也甚是隐密,一般人发现不了的。
行了一段,杨翼又停住,万一柳春山出事了呢?他不敢想象那俊美青年被咬得鲜血淋漓,尸骨无存的惨状,如果那样,他就真的将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将再也看不到那人的冰块脸温柔下来的模样,也听不到惜字如金的那人偶然的长篇大论了,不行,还是要回去。
决定了回去,杨翼立时心急如焚,疯了一般往回赶。半个时辰后,他终于赶回那个树洞前,然而洞内彰挥腥耍可是,地上的血迹是谁的?杨翼心跳如鼓,滚下马鞍跌跌撞撞地开始寻找。
【第四章】
顺着草叶上,野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杨翼最后寻到了一条小河边,河水从山上流下,虽小却很急很,至此再也没有了痕迹。
难道他真的出事了?后悔自责和悲痛令杨翼一下跌坐在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如果柳春山死了,那他也跳河罢。
正在伤痛之际,忽觉一只手拍在了肩膀上。
「啊!」杨翼惊跳而起,一看之下,又喜极大呼:「柳春山!」
柳春山牵牵嘴角,替他说了下半句:「我没死。」虽说没死,但景况也不妙,头发披散,浑身湿透,各不断渗出血迹,一袭白衣变成红白相间且丝丝缕缕,好象与猛兽搏斗了一般。杨翼走过去,脸上想笑,眼泪却一串串落下来。他没死,真是太好了,回想刚才比母亲逝去还要的伤痛,现在仿佛身在天堂,以后,还是不要离开他吧。
柳春山张开双臂,把他抱在怀里:「别哭了,我没死。」见杨翼越发哭得厉害。又道:「你走后,一群猴子过来,又抓又咬,最后把我拖到河边,扔了进去,它们可不知道水就是神仙倒的解药,我被冲了一段,才爬上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杨翼却知其中的惊险,如果那群猴子不是玩心重,最后把人扔进河里,柳春山说不定便会被抓烂。他慢慢松开失而复还的人,使劲止住眼泪,撕下身上衣袍,开始给柳春山包扎伤口,把大的伤口抹了金创药一一包过,那些细小的只好放着,抹到脸上的伤时,杨翼心中更痛,低声道:「对不起。」
「猴子还没咬去我鼻子耳朵,你不必自责,况且,先前是我逼你太甚。」柳春山闭目答道,感受着杨翼的手指在脸上细细抚摩,心内喜悦,又有些庆幸。最后豁出性命的一赌,他赢了。
弄好了伤,杨翼任柳春山把他拉上马,二人共骑,慢慢往山外走。秋阳洒在身上,十分温暖,杨翼舒舒服服靠在那人胸前,不再挣脱横在自己腰间的铁臂,人生在世,能有个人可以依靠,也不错。
「你一定知道茶里有迷药,为何还要喝?」杨翼终于想起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回头瞪视柳春山,这木头虽不说话,但鬼心眼太多,不能不问。
「原来你也不呆。」柳春山玩着他的发丝,心不在焉。
杨翼怒不可遏:「你就不能说些谎话假话让人高兴一回,木头,木头,一点也不会说话,快回答我的问题。」
柳春山微笑起来,说道:「我姓柳,本来就是木头,不会说话。」见杨翼握拳欲打,才续道:「无论有没有迷药,我都会喝,若没有,我自然高兴,若有,死了也无所谓,既然你心中没有我,生何足惜。」
「这都是些什么话?」杨翼怒斥一句,扭脸却悄悄一笑,原来柳木头也会说些人话,哼,其实应是此人算准了自己心软,定会回去罢,即便如此,这仍是亡命徒一样的做法,想到此,不由轻声说道:「以后不要如此,若来的不是猴子,是狼,你就完了,你死了,我就要受别人欺了。」说完他才觉出这话的暧昧,脸立时通红,他怎么如此顺畅就说出这番话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江湖武人的柳春山哪里知道书呆杨翼的内心活动,闻言自是大喜,紧紧抱住他,冰块脸彻底裂开,笑得如同孩子。
「放开,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二人已来到官道上,杨翼十分羞愤,手肘用力捶了一下柳春山。
想必黑天蔽日就可以了,柳春山放开手,打马沿官道一径往东走,杨翼叫道:「你怎么不回碧柳庄?」
「你说要各游历,我现在就陪你去,玩累了,再回来种豆采菊。」
杨翼半晌未作答,从未有过的感动一下子充盈心间,堵得他说不出话,平淡而无趣的二十多年里,他自己的愿望和理想都只是在心里想而已,偶尔嘴里说一说,自己都不当一回事,何况别人,从未想过它会有实现的一天,但今真有人把它放在心上,还要陪他一起去,心中感动自不待言。
「要去哪里?」柳春山问。
「我……我也不知道。」想去的地方甚多,一时也不知去哪,杨翼心情飞扬,一双眼终于又是笑笑的醉人,连二人共乘一骑引了路人纷纷测目之事也忽略了,柳春山自然也不去提醒他,只在身后轻搂住他的腰,露出猛兽饱食后特有的闲适和狡诈。
「柳大哥,谢谢你。」杨翼忽然回头说道。
「唔……不必。」柳春山想笑,他早把杨翼的生辰八字都打听清楚,自然知道谁大谁小,长他四岁的杨翼一声声大哥叫得他十分得意,又想到杨翼知道这事时会如何发怒,他决定还是保留这个美好的误会,然而又不免沮丧,我有那么老吗?为何杨翼除了最初的柳兄外,就一直叫大哥?
成都府顺意楼是城内最大的酒楼,二楼临窗一间雅座内,两位佳公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位身穿红色锦袍,黑发如墨,长眉笑眼,温润如玉,正是杨翼,他在柳春山强迫下,去了书生巾,文士袍之类,扮得如同贵家公子,人也越发清俊秀逸,一路上与白衣的柳春山一起吸引了无数姑娘爱慕的眼光,杨翼窃喜,破天荒地注意起自己的仪表来,对此柳春山一张冰块脸照旧无表情,心里却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该让杨翼一直是那身土里土气的书呆打扮才是,现在改头换面的杨书呆自信心暴增,不仅对女人的注视坦然之,有时甚至回个微笑,跟那些女人一起春心荡漾,不过,今天的杨翼似乎无心招峰引蝶,只用筷子扒拉着一粒鱼丸,无精打采。
「肚子又痛了?」柳春山察颜观色,十分体贴。
杨翼点头,看了他一眼:「庸医。」
庸医就庸医,为了享受给杨美人揉肚子的乐趣,柳某不惜名声。
二人回客栈时,已是晚间,柳春山借口揉腹,趁机与杨翼同宿一榻,杨翼迷迷糊糊间对这矩之举不但未在意,反而窝在「大哥」怀里睡得昏天黑地,日上三竿了才朦胧睁眼。
柳春山正在细细研究杨翼的脸,目光灼灼,若恶狼盯着羊,对上杨翼的目光后,立即转为温存。
「还痛吗?」
「不痛了。」杨翼仍呆呆的,柳春山忍不住又想笑,认识杨翼以后,他忽然知道了笑的感觉,很轻松,心好象要飞起来,怪不得大多数人都常笑。
「你怎么在这?」杨书呆又问,满含困意。
「保护你,昨晚有人见了你美色,竟来采,被我打跑了。」柳春山顺口胡诌,然有一半是真,昨晚确有人来袭,但是因碧柳庄名头而来,找他决斗的。
「胡说八道,你何时学会胡说了。」杨翼气怒之下又痛心疾首,原来那么不会说话、不爱说话的人,说胡话越来越顺了,何故?而自己竟不能引人向善,难道圣人君子之书白读了?
「自从认识你以后。」柳春山恋恋不舍起床,看到杨翼握紧拳头,咬唇瞪眼,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总是动手动脚,像个姑娘家。」
杨翼彻底暴怒,一言不发起床,梳洗。柳春山十分后悔,我怎么总说真话呢,其实他的拳头打过来很舒服,他佯怒的表情很可爱,一说他像个姑娘恐怕今后再难挨到美人拳了,不过他笑起来也很好看,而且气怒伤身,惹他生气也辗俏宜愿,我该说些话顺着他、哄着他高兴才是。
到了楼下饭堂,杨翼坐下,柳春山也跟过去坐下,杨翼冷冷站起,到了另一桌,柳春山又跟过去,杨翼站起说道:「你再跟着我,我便与你绝交。」
柳春山只好不动,看着杨翼背对着自己独自坐在角落里,瘦弱的背影竟有说不出的孤寂,心便又是一痛,我惹他生气,当真不该。
此时已近正午,饭铺内的人渐渐多起来,几个江湖汉子进来后,等酒菜时不免议论吵嚷,四乱看,恰有一人无聊,看到一边低头独坐的杨翼,遂调笑道:「这小子生得大姑娘似的,却一人在这生闷气,莫不是相好的把你撇了,哈哈,不要紧,过来跟哥哥们坐,保你快活。」其余汉子一阵哄笑,纷纷附和。
杨翼大怒,啪地一拍桌子站起,面红耳赤,骂道:「无耻之徒。」
如玉面庞染上绯色,越发秀美英气,众汉子呆了一呆,随即大笑:「哟,原来真是个小美人儿,生气也这么好看,咱老四有眼光啊。」
那老四摇晃着站起,过来拉杨翼:「来,坐哥哥这边,我疼你,不会丢你一个人。」
杨翼手一翻,拧住那人手腕,一个用力便摔了出去,正是林良栋曾教过他的擒拿功夫,那人虽身有武功,但却没想到一个文弱书生居然会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竟被摔到地上,这下几个汉子纷纷怪叫,呼啦围到杨翼身边,至少有三样兵器横在他脖子上。杨翼立时僵住不动,他的功夫对付小毛贼尚可,遇上真正的江湖人只有束手被擒的份,眼角余光中只见柳春山稳稳坐着,竟不来解救,顿时心中酸苦,罢了,从此后路归路桥归桥,再也不奢望能交到肝胆相照的朋友,现在孓然一身,了无牵挂,拚着一死也不能受辱。
老四跳起来,抓住杨翼的手,抬起他下巴笑道:「好辣,老子喜欢,咱把他带回去,好好地收拾。」说着动手动脚,竟去扯衣服,杨翼眼一闭,猛力一挣,竟往离他最近的刀上撞去。众汉子大惊,因就算立即收刀,这美人儿也免不了受伤。
但有比杨翼的一撞更快的,一支筷子如箭飞来,将刀打飞,几个汉子随即被摔出客栈,到地上已是断手断脚,还未等看清是何人所为,眼前已没了杨翼的踪影,这快如鬼魅的身法和狠辣手段令几人知道遇上了练家子,当下骂骂咧咧去了,不敢久留。
杨翼前一刻还在生死间,转眼已到了客房椅上,但此时已无惊讶和感动,只淡淡问柳春山:「你为什么救我?」
「我当然要救你。」柳春山隐隐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但却抓不着头绪。
「但要等到我知道受人欺凌多可怕时,最后一刻才来救,好让我知道若我一人在外有多危险,而你又是何等英雄,我只有要你保护才能不受欺,是不是?」杨翼站起来,看着他,眼里满是无奈,还有掩不住的悲凉伤痛:「我杨翼从来以诚待人,詹恢如何去交朋友,如何与另一人相知相照,柳庄主到底是何心思我也无从知晓,你我二人根本谈不到一起,所以你今后不必陪我,我有手有脚,足可生存,若是容貌惹人注目,毁了它便是,柳庄主请自便罢,我告辞。」
柳春山如遭雷击,霎时心明如镜,他聪明绝顶,于情感之事只是不懂,却非迟钝,杨翼一番话终令他顿悟自己错在何,对心喜之人有错改之,那是无所谓的,他立即拉住杨翼,单膝一跪,成功阻住了对方的挣扎。
「我要保护你,是我心愿,一个男子想护着自己心爱之人不受伤,不受欺是正常之事,辗鞘且蚰闳跣⌒枰保护,刚才救你迟了,只因我想让你看人心险恶,世道多艰,只想让你明白,你需要我这么一个人,我们在一起,是最好的。」
被他的一跪吓住的杨翼,慢慢听懂了他的话,低头望进对方眼里,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他一直以为稳重的男子,在某些方面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
「是我虚荣害你受惊,对不住。」柳春山站起身,抱住杨翼:「我也同你一般,不知如何交友,不知如何与另一人相知,只知凭自己心意做事,这便经常强加已意于人,实在是抱歉,但我总觉与你早已可称至交好友,可我却不想只和你做朋友。」他努力试着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越说声越小,怕自己又操之过急。
杨翼一时作声不得,心乱如麻,本来就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对方又已道歉解释,他再坚持绝交,有些矫情,然而仍旧与他一起,却不知会发展到何种地步,这……该如何是好?
柳春山见他犹豫,立即乘胜追击:「伯母去世时曾嘱我关照于你,你听到过,我也在她面前发过誓要一生待你如亲兄弟,你我生分了,她老人家在天之灵怎能心安?」
这人甚是无赖,竟搬出母亲,杨翼暗叹,一言不发,转身向外走。
「杨兄──杨翼。」柳春山不知他意欲何为,急忙跟上去。
「我没吃饱,要去顺意楼,你付帐。」杨翼头也不回,知道他会跟来,想象着柳庄主小狗一样的跟在身后,不由抿唇一笑。
既到了巴蜀,峨嵋山自然要去,杨翼每每念叨快些走,柳春山只得弃了在成都府日日与杨翼耳鬓厮磨的乐趣,陪他上峨嵋。重归于好后,二人更相亲厚,交流的话多了,也随便不少,二人日间游玩,晚来无事时,杨笑便给柳春山念些诗词古文,一为排遣,二为教柳禽兽一些道理。柳春山很喜欢看他倚在床上,双目闪亮、眉飞色舞地大谈什么小李杜温八叉,还有他读了诸诗后的所思所想,这时的杨翼轻松快乐,甚至带了豪放之气,感染得他也心情飞扬,不但附和,甚至也看起了这些他从前甚为厌恶的无病呻吟风雪月的诗词,此时窗外或秋雨潺潺,或虫鸣唧唧,凉风飒飒,屋内二人却怀抱暖炉,靠在一起,于灯下论诗谈心,乐也融融,当真是生平从未有过的惬意。
只是一待杨翼说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忠孝节义之事时,柳春山便忍不住反驳,二人起了争论,融洽气氛遂一扫而空,所幸几天后杨翼自己霍然想通,柳春山说得也对,一味信书果然呆气,世间万千事物,皆各有因由,岂是几本书几个大道理就能解决得了,确实得因事因人灵活理,就拿柳春山来说,此人固然可恶,但优点亦多,如此便不能一味排斥,且江湖武人自有一套行事规则,自己的文人呆话有些确不适合他,况空谈道理用不大,最好以事来教。想通后他就只谈诗论文,不再试图引领某禽兽向善。
柳春山见他如此,暗自高兴,他很欣赏杨翼这一点,虽是书呆,却不像一般腐儒拘泥僵化,而是很知变通,看似柔弱,实则韧劲十足,表面呆气,内里却开朗慧黠,十分可爱,与以前所见之人都不同,这些想必是受他母亲影响,那老太太十分奸猾,临死前竟还设计了自己一回,只是她还是死了,所以,杨翼不但不能娶妻,留香火一事也得以后再议。柳春山向来不信神鬼之事,发誓自然是权宜之计,杨翼是他想要的人,岂能容他与别人过活。
峨嵋金顶向有佛光景致,杨翼嚷着要看,二人便夜宿山上。寻了个山洞,柳春山把所带衣物全部包在杨翼身上,又将自己的斗篷裹住二人,运功取暖。杨翼窝在他怀里,又舒服又暖和,不由一声满足地叹息:「柳大哥,谢谢你。」
柳春山苦着脸,也叹了一声,软玉温香在怀,却不能行动,如此煎熬,天下几人受得?
第二日天未亮,二人即起身来到山顶,立于峭壁上。拂晓时对面佛光乍现,果然神奇美妙,杨翼心中激荡,不由跪倒,虔心祷告。柳春山依然苦着脸,站在他身后暗暗咬牙,不明白为何自己心软,想要干什么行动便是,瞻前顾后根本不是他作风,难道心喜一人,就要被那人左右吗?
佛光隐去后,杨翼起身,看了眼柳春山,见他仍木着脸沈在自己思绪中,便拍了他一下:「柳大哥,走了。」
柳春山背起包袱,木口木面地跟在他身后,杨翼有些奇怪,虽然柳木头平日也是这等死样子,但今日不同,莫非是昨晚冻坏了?想到昨晚柳春山把能穿的都给了他,又替他取暖,心里一热,于是回身帮他将斗篷带子系了系,袖子放下一块,又拿出斗笠给他带上,上下打量一番,心道,这回总该可以了吧。
柳春山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心里又莫名高兴起来,于是脸颊松动,这变化外人看不出,然杨翼与他朝夕相,又对研究他的脸部表情有兴趣,立即看出他心情好了,便露出一朵大大的笑容给他,二人俱各欢喜,占缦律健
走至半山腰,有一茶棚正在买茶买早点,此时天已大亮,游山的人渐多,茶棚内几乎坐满,二人忙寻了空位坐下,相视一笑,要了茶水点心,慢慢吃喝。不久,杨翼却觉浑身不自在,因为不远有人总盯着他看,对面柳春山的眉毛已跳了几跳,眼看就要发作,这时,那人走了过来。
「这位小兄弟请了,老夫想问,你可姓杨?」
杨翼一惊,答道:「正是。」
「你父名唤杨中行,母亲陈氏,你应该叫杨翼,对不对?」那人笑容满面,在杨翼旁边坐下,一脸笃定。
「正是,请问您是──」杨翼惊喜非常,仔细看那人的脸,依稀熟悉,只不知是哪位父母故交。
「我乃范右丹,你父亲的同窗好友,小时我还抱过你哩。」
「原来是范伯父。」杨翼叫了一声,随即拜倒:「请受小侄一拜。」这范右丹是父亲好友,父亲去世后也曾偷偷接济过他们母子,以至于他成年后母亲还常常提起,要他感恩,他八九岁时范家搬到蜀中,便失了联系,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范右丹忙将他扶起,欷道:「你都长得这么大了,还一表人才,杨兄在天之灵也足欣慰了,只不知你母亲怎样了?」
杨翼不由眼圈一红,范右丹立即明了,又欷一番,二人坐下,细谈经年。原来范家当日与人争田失败,便迁至巴蜀,在成都府做了太平乡绅,今日是陪妻女来峨嵋山还愿,没想到碰上杨翼。杨翼为人坦荡,也不觉被罢官是丢脸一事,便把自己经历和盘托出,又介绍柳春山与范家人认识,那范右丹把二人夸了又夸,又道杨翼乃故人之子,不用避嫌,又引他们见了妻子王氏和小女儿范蓉蓉。
范蓉蓉年方二九,十分美丽,落落大方见了杨翼,口称杨家哥哥,一派淑女模样。杨翼为罕异,当年那个满脸鼻涕眼泪的小丑女娃居然也能出落成这样子,女大十八变看来是真的。
柳春山从一开始就阴着脸,见了范蓉蓉更是不快,因为那种待字闺中的少女见了一个品貌俱佳的青年所特有的娇羞和欣喜,书呆子杨翼看不出来,他却是一目了然。待到杨翼陪着范家人上了香,与范蓉蓉相谈甚欢,范夫人旁敲侧击地打问杨翼的生辰八字时,他已是怒不可遏,范老头分明是想将女儿嫁与杨翼,那呆子却还不告辞,对范蓉蓉一口一个蓉妹妹,大献殷勤,难道他真想与范家结亲?
到了山下,范右丹果然开口邀请杨柳二人到成都范府作客,不待杨翼开口,柳春山便道:「多谢范先生,只是我与杨兄一早就决定去岭南游历,因此不打扰了。」见范右丹似要再邀,又道:「不瞒范先生说,舍妹与杨兄情投意和,我们也要早日回家操办订婚事宜,实是没有空去府上。」
「哦。」范右丹十分失望,看了看杨翼,见他满脸通红说不出话,只道他确有意中人,不由老脸一红,有些恼火,当下与妻女匆匆告辞去了,留下杨翼气怒交加。
柳春山同样怒火冲天,二人一语不发往回走,一路上,杨翼的俊美温文仍旧「招蜂引蝶」,柳春山不由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前人立即压倒,然后束之于高墙内,藏之于金屋中,不让任何人看见。
回到客栈,杨翼终于压下怒气,问道:「你为何这样做?」
「我怎能让你去范家做他们女婿。」
「你怎知范伯父有意将女儿嫁给我?他只想尽一尽故人情谊,你却自作主张,一点不问我,你──你──」杨翼又一说不出话,气柳春山不尊重自己,更气自己对他的霸道无能为力。
「他们一家早看上你,只有你这呆子看不出来。」柳春山霍地站起,将房门拴紧,走上前抱起杨翼,扔到床上,几下便将他剥个干净。他已不想再忍,也不想等杨翼被别人得去,他再费事抢回来,更不想再继续这漫长的求偶过程了,今日终于明了,若要杨翼自己靠上来,也许要一辈子时间,那么,就先得到他,以后再慢慢地磨吧。
【第五章】
「你……这……这……」杨翼再书呆,也知道柳春山要干什么了,他睁大一双笑眼,结巴着说不出话,只与这人吵了两句,他就要欲行不轨,禽兽果然不能以常理测度,杨翼鼓眼暴睛,拚命用手推着柳春山在他脸上身上乱亲的嘴巴,脑子里居然也能想些有的没的,但对眼下危机该如何解决全无头绪,慌乱中,柳春山忽然一嘴亲在他肚脐上,他啊一声大叫,身子猛地弹起,随即重重落下,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柳春山知道他在装死鱼,便仍抱着他大肆啃咬,手也来到下面不可思议之,粗暴揉弄,杨翼是男人,而且是在清醒状态的年轻男人,更何况他平日端严守礼,自压抑,哪里抵挡得了这样的刺激,不久就泄在了柳某人手里。
「杨翼,睁眼。」柳春山亲着他光滑肌肤,低低地叫道。
就不睁,杨翼在心里大叫,仍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一面又自我安慰,尽管此等事令人羞惭愤怒,但大丈夫理当分清孰轻孰重,现在须忍辱坚持才能保全局。
柳春山见他虽在装死,但一双长睫不住颤动,显然是在害怕,不由暗笑,停下动作,细细看他的脸,又将热气喷在他脸上,坏心地欣赏杨翼怕得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这张脸初识时觉其甚美,但也不会怎样吸引他去看,现在却越看越爱看,特别是他微笑时,一双单眼皮的长圆眼睛慢慢弯起来,嘴角翘起,露出一口白牙,灿烂温雅又有点妩媚,令人百看不厌,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怜爱,若是现在对杨翼用强,他一定会又哭又叫,说不定还会寻死,罢了,今日先放过他,日后再图不迟。柳春山低下头在杨翼脸上亲了一记,扯过被子包住两人,紧紧搂着杨翼,开始梦周公。
过了一会,杨翼听到柳春山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显然是睡着了,遂放下心来,原想若柳春山真的行那禽兽不如之事,他便咬舌自尽,还好,现在不用了,紧绷的神经与肌肉一旦放松,顿时疲累无比,他头一歪便贴在柳春山胸前,很没心没肺地在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中极快地睡了过去。
早饭时,柳春山令人把饭送到客房,然后据案而坐,等着杨翼给他盛饭。
杨翼早腹饥难耐,见了饭菜便扑过去,吃到半饱时才想起昨夜二人裸裎相见的尴尬,但瞪一眼柳春山,这才发现他仍巍然不动,只着眼看他,顿时心中一凛,这禽兽怎么好象在等抓到的猎物吃饱喝足养得胖胖的之后再吃掉啊。
柳春山等了良久也不见杨翼举案齐眉,只好自己动手盛粥夹菜,小人当真难养,杨翼竟不像一般读书人一样温良恭俭让,虽然有时也呆气十足,但一遇让自己吃亏的事居然也会张牙舞爪,想罢,柳春山便看向杨翼,打量他将来有几分可能会变成河东狮,只见杨翼也停了吃饭看他,眨巴着眼睛,活像一只小狗惴惴不安地看主人脸色,当下心中一柔,决定放他一马,这为人妻之道日后再慢慢教他便是。
「杨翼,我已飞鸽传书回去,叫人择良辰吉日,准备新房,我们一回去便成亲。」
「啊!」杨翼筷子落地,「你能不能再说清楚些?」
「我已想好,既然我怎么也放你不下,你又没自保能力,昨晚又忍不住与你有了夫妻之实,不如就正式结为夫妻,若不然你以何种身份待在碧柳庄呢,我也不好与你同栖共宿。」
「我是男的,怎么能做人妻?」杨翼很佩服自己,到现在居然还能平静而坐。
柳春山道:「在福建,男妻甚是平常。」
「可你那碧柳庄在浙江。」
「离得不远,况且天下有男宠的人无数,我不过是娶了做老婆而已,若你觉得男男成亲丢脸,你男扮女装,我也不请外人参加便是。」柳春山觉得自己越来越嗦了,心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把他绑回去成亲不就成了。
杨翼怏怏拾起筷子,浑身无力,自己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在这人面前全无用,根本便讲不通道理,离经叛道的事在柳某人眼里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好似本该如此,他这正常人反被衬得迂腐、呆气、冥顽不灵,每每柳春山讲完他的道理,再冰块脸一板,砸过来『书呆』两字,他就两眼发直,无从辩解,心里隐隐觉得自己确有些待,当然,说不出话还有一个原因是气的,自己居然被柳春山这种比木头还木、是人都比他会说话的人说成呆子,多令人气愤啊。这样自由随性的人,他还是有点羡慕的,不过他把这自在心性强加到自己身上,当真消受不起,试想天下哪有这样的事?他说要娶,自己一个男人,一个曾经是县令的饱读诗书的男人,就要嫁给他吗?他说要自己男扮女装,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就要扮吗?简直荒唐可笑,哼,我偏不如你意。
柳春山见杨翼愤愤瞪着他,一张瞬息万变的脸充分暴露了所思所想,知他不甘心,却也不在意,更懒得再说你逃跑也没用之类的话。
回乡路上,杨翼逃跑五,被抓回五,每被抓回少不了一番惩戒,即被人脱光了又亲又摸,久之杨翼由最初的羞愤到不在意。柳春山言道,要把最美妙的时刻留到洞房烛时,那他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些最后的清白尚存的日子,多跑几,说不定哪就成功了呢。
二人行到武昌,便乘船沿长江东行,从水路回去,柳春山常在船舱中打坐练功,杨翼便计画着第六逃跑。
这日吃罢午饭,柳春山照旧在舱内行功,杨翼到甲板上晒太阳。此时船已近江浙华一带,江面上时见画舫游船,丝竹歌舞的十分热闹,杨翼叹了一声,别人家欢笑盈耳,怎地我就这样倒霉,要给人绑回去当老婆。
「啊,不要啊,呜呜……」
一声尖叫打断了杨翼的哀愁,他寻声望去,只见邻近一艘画舫上跌跌撞撞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男子追出,淫笑着扯住那女子,又亲又搂,十分不堪。
我终于碰上淫贼了,杨翼顿时心情激动,张牙舞爪,很想过去伸张正义,严惩淫贼,可惜他一不会轻功,二不识水性,这近一丈的距离万一跳不过去掉到水里,他可就救美不成反搭上一条命了。
「这位大哥……救救我,他把我抢上船,呜……」那女子挣扎中看见杨翼,立即伸着手向他呼救,不料那淫贼哈哈笑了一声:「你叫吧,叫吧,这小子细皮嫩肉,一会我也把他抓来,咱们一起乐一乐,哈哈哈。」
杨翼急中生智,抓起一个竹杆,撑在舱壁上,用力一撑,在船老大的惊呼声中,竟跃到了画舫上,随即使出林良栋教他的几式拳脚,向那男子攻去。但那人也是个练家子,只用一手阻着他的攻击,一手仍搂着那女子嘻笑着调戏,显得见不把他放在眼里,杨翼不由气怒攻心,打得越发没有章法,不一会就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可那人……可那人还好好的,啊哟,不好,他一阵眩晕,原来竟被那淫贼抱到了怀里。
「柳春山,你还不出来。」万般无奈,杨翼只好扯开嗓子大喊,随即后悔,柳禽兽久不出,分明是想看他笑话,让自己开口求他救人,如今一喊,岂不是正合他意?就该死不开口,让他后悔自己见死不救,以至没了老婆。
杨翼喊声一落,就听砰砰几响,再一看,只见淫贼在水中载浮载沉,几个家丁也在水里大喊救命,杨翼也不见踪影,只剩了那女子呆呆坐在船上,以为自己白日见了鬼。
柳春山救回杨翼,丢到一边,自己仍去练功,船夫们照旧划船,剩下杨翼讪讪地东走西窜,没有人发现他们附近一艘船上有几个人看到柳春山后,便悄悄掉转船头,跟上了他们。
杨翼已不知这是第几日,柳春山脸上挂着得色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了,自从他救美不成反被救那日起,柳春山就是这幅神气,也不嫌累,于是杨翼迅速从懊恼自卑中拨出,日日愤怒于此人的得意嘴脸。其实柳春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掩不住得意,自从懂事起,大事做了不少,庄主也做了几年,极少有得意兴奋之情,那天的行侠仗义之举,在他的江湖生涯中虽未有过,然而跟他做过的大事比,太微不足道了,可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无人时他不免皱眉寻思,但不得其解,也许是有解,但他不愿承认。于是二人各自神色奇异地到了金陵,下船,游玩,燕子矶,玄武湖什么的转了一圈后,杨翼提议去秦淮河,柳春山皱眉,表示不愿。杨翼却不管他,抬脚就走,反正柳木头总会跟来。
夜暮的秦淮河畔,已是笙歌盈耳,笑语喧喧,冷风中杨翼缩了缩脖子,心想若是春日F阳天,风暖时,弄条游船,与一二风流多才的歌妓酬唱应和该有多好……不过冬天也好,红泥小火炉,白玉纤纤手,与我斟酒剥粟子……想到美时,便不免失态,但良久也不见旁边有人阴恻恻来上一句「书呆,又想美事了」,他终于觉出不对,回头一望,身后哪还有柳春山的影子。
「哼,假正经,难道是寻老相好去了?」杨翼悻悻转身要回客栈,不料忽然脑后生风,紧接着眼前一暗,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一睁眼就见下面滔滔江水,汹涌澎湃,而自己正被人脸朝下拎在空中,顿时惊得冷汗直冒。
「柳兔崽子,你听着,你才害死我众兄事既往不咎,现在你快快废了武功,要不然,你这兄弟就要葬身江底,喂那鱼虾。」头顶上有人正抑扬顿挫地说话,杨翼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被人用作了要胁柳春山的东西,当下不顾危险,奋力扭着头寻找柳春山。
柳春山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站在江边一块巨石上,风吹白衣,衣袂翻飞,加之丰神如玉,长身玉立,好一个神仙中人,可惜杨翼的身子正悬在江里一块巨石上面,形势危急,无心去赏,只能把黑眼珠斜到眼角,恨恨瞪他。
那人见柳春山不动,便呼地一声抡起杨翼,往石上磕去,杨翼啊啊大叫,早把圣人威武不能屈的教条在脑后,
柳春山见杨翼醒来,心中一宽,猛然舌绽春雷,一声暴喝,同时身子掠起,乘贼人头昏耳鸣之际,一把抢过杨翼,又一脚将那人踹到江中。其实以他武功,本不把几个昔日败将放在眼里,秦淮河畔他发现有人跟踪,那些人见暴露了行藏便也动上了手,他就地解决了几个,不料回头不见了杨翼,便知这呆子要么一路神游走丢了,要么是神游之际给贼人抓去当了人质,追到江边,果然见杨翼四肢软垂,给人提在手里,不知生死,他顿时心慌起来,这种感觉好象从懂事起就没有过,于是呆呆站着,一时手足无措,好在他本就面无表情,旁人也看不出他紧张得手心出汗,只道他托大,这反倒帮了忙,而且僵了片刻后杨翼醒来,还知道瞪他,柳春山一下子便拾回了一惯的机变狠辣,危机迅速解除。
杨翼死里逃生,心中骇怕,紧抱着柳春山的脖子好久不放开。打打杀杀的事经历了几回后,他早已不像当日官道遭劫时初生牛犊般任事不惧,那时他以为凭手中剑会轻易荡平几个草寇,后来才知自己的无知和无力,如今世道强梁太多,普通人活得艰难,有一身好武功不仅自保,还可救人,以后定要好好学武才是。
柳春山不知这一番遇险倒使杨翼决定暂时跟在自己身边学武,只觉美人在怀,心里却万般无奈,认命地想道,这个杨翼一定是我命里的魔星,生来折磨我的,认识他还不到半年,就体会了慌乱,心痛等等诸般烦恼痛苦,还好他也会让人发笑,要不然,要不然怎样他却想不出来,只能抱紧他的克星,庆幸他还是温的。
二人在江边抱了一会,才相携回去。路上杨翼便提起学武之事,柳春山一口答允,心中却在窃笑,杨翼这书呆,总是想着一事忘了另一事,居然把要嫁人的事丢一边了,好笑。
书呆杨翼也跟着微笑,既然不能逃跑,便跟他回去算了,路上再说服他取消婚事也好。
从金陵到碧柳庄路程不长,十来天就可到,但杨翼贪玩,两人走了一月有余。这日,杨翼遥遥看见雁荡山已在前面现出轮廓,不禁长叹,一路上他磨破了嘴皮,但柳春山仍坚持婚事照办,这等荒唐的事怎能让它发生?有何良策才能让柳禽兽改主意呢?
「春山大哥,喝茶。」光说不行,那就加行动讨好。
柳春山正在咽一口饭,闻言差点噎死,但他生性不爱多言,看了一眼杨翼,又默默吃饭。
杨翼怒,重重把茶碗放桌上:「吃那么多,也不怕撑着。」起身气冲冲回客房,倒在床上滚来滚去,十分烦恼。路上柳春山已接了好几份飞鸽传书,他偷看了一,原来是柳玉林向庄主报告婚礼筹备之事,弄得他一想起这荒唐婚事就心慌气短得几要昏去,怎么办?
过了一会,柳春山进来,见天色已晚,便洗漱了躺下,搂着杨翼轻轻抚摸。
「春山,我不要拜堂。」杨翼把头埋进柳春山怀里,抱着他的腰,低声央求。
「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不好吗?」柳春山咧开嘴,一声春山叫得他心怒放,声音自然而然地便温柔起来。
「这样的光明正大,我不要,太骇人了,别人议论你可以不顾,我却要烦恼,若你想和我在一起,顺其自然便是,何必硬要有个形式,有意向世人表示你的不拘礼法呢。」
杨翼摸上柳春山的脸,抬脸盯着他的眼睛,月光下他的眼睛很亮,他的眉很黑,挺鼻薄唇,很是俊美,杨翼有些迷惑,难道他是第一正视柳春山的脸吗?为什么今天看他如此顺眼?
「哦。」柳春山不置可否。
杨翼摸摸柳春山的腰,十分有韧劲,不由捏了几把,心中嫉妒,口里却继续灌迷汤:「你曾说过喜欢我,既然如此,你便该顾及我的想法?不然,你的喜欢就不是真喜欢。」
柳春山陶醉在杨翼的抚摸中,本就如在云端,听到此话,不禁抓住他的手,欢喜说道:「你这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杨翼这时才知失言,满脸通红,哪里能说出话,柳春山笑着亲了亲他唇角:「你说的也有理,拜堂就不要了,不过,若你再要逃跑,我就会改主意。」
杨翼大松一口气,拜堂之事总算解决了,看着柳春山微笑着睡去,他也在对方的心跳声中迷迷糊糊,脑子里却在想这为何会成功?其实道理还是原来那些,只不过说的方式不一样,原来正经严肃气急败坏再引经据典地讲啊讲是不行的,须得如此这般哄他才行,想来这就是枕头风了。
第二日行了十余里,碧柳庄已在眼前,柳玉林早带人远远迎来,还令人带了一乘小轿,不料却只见庄主和杨公子,不见一个美娇娘,不由奇怪,庄主是要与何人成婚啊?
「玉林,婚事不办了。」柳春山言而有信,看了看杨翼,杨翼忙一个微笑递上,灌过去无言的迷汤。
柳玉林张大嘴,无声地哀嚎起来,对备办婚事所费钱财的心疼大大超过了对庄主出耳反耳的惊讶,他抽着小脸跟在后面,琢磨着如何不致浪费,有了,过几日就是庄主生辰,且还是弱冠之年,自然要大办一番,再过几日又是新年,很好,都不必再置货品了。
回到庄内,杨翼又饱餐了一顿,饱睡了一下午后又被柳春山拉去吃晚饭,吃吃睡睡,好生幸福。
「吃饱了吗?」柳春山了眼,问道。
杨翼满足地叹气:「吃饱了。」
「玉林,叫人服侍杨公子沐浴。」柳春山的眼睛得只有一条缝了,间或射出一线精光。柳玉林心中打鼓,难道这出门遇上的美女会妖术?庄主像变了个人也似,说话多了,还会照顾人了,好象也不那么凶了,这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房内水气氤氲,温暖如春,杨翼又满足地叹息,跨出浴桶,裹上一件长袍,倒在床上,笑咪咪盘算着以后该怎么过,学武,弄点小家产,和柳春山称兄道弟,现在越看越觉得他像个弟弟,怪了,以前怎么就觉得他像个大哥样呢。
「洗好了吗?」门外传来柳春山的声音。
「没洗好。」杨翼滚在床里,没好声气。
柳春山早见到佣人抬了浴桶出来,听到杨翼气话,咧了咧嘴算作笑容,推门进去,递给杨翼一小坛酒。
「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灌醉了,欲行不轨。」杨翼瞪起眼睛,十分警惕。
「对你不用这个。」柳春山伸手,凌空取来一只酒杯,有意卖弄,意思是,对你一个文弱书生我一个指头就能叫你屈服,用不着耍招。
杨翼翻了翻眼睛,扭过脸去,片刻却又被柳春山端到脸旁的酒引得扭回脸来,只见琥珀色的酒乘在白玉杯里,浓稠如蜜,晶莹剔透,宛如流动的黄玉,酒香扑鼻,似香又似麝香,引得人口水横流,杨翼不由自主就接过来,一口口咽下,这酒如此醇美,玉液琼浆也不过如此了吧。
柳春山待杨翼喝到一半,便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心想这便算是交杯酒了,杨翼,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人。
迟钝的杨翼丝毫不知这样喝酒的意思,心思全被美酒吸了过去,后来干脆夺过酒坛直接把酒喝了个干净,然后对着柳春山傻笑,醉态可掬,其实他神智还清醒,但脑袋昏乎乎的,心情又愉悦,遂不知东南西北起来。
柳春山默默看着他,喝醉的杨翼分外美丽,披散的头发,粉红细嫩的脸颊,微笑着的弯弯的眼睛,咧开的嘴,笑得春风得意,灿烂如,令人忘忧。当年金榜题名,杨家探郎在御园里弯腰采下牡丹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笑着的呢?等出来面对万众瞩目,心中有了惧意,笑容不见,只有迷芒和羞涩,再见面,相,他仍是爱笑,但这样的笑容他从来没看到过,一定是太多世俗艰难和挫折让他没了如的笑容。
「今天看你十分顺眼,奇怪。」杨翼忽然嘀咕一句。
「一坛酒就把你收买了,小傻瓜。」柳春山把他抱在怀里,以熟悉他的人会为之掉眼珠的笑容、语气和内容说了一句情话,分开杨翼的长袍,开始抚摸和亲昵,今晚是洞房烛,要慢慢来。
杨翼已习惯二人之间这种程度的亲密,乖乖的任他揉搓,每到情动忍不住时,就咬对方的胳膊,抓他的腰和背,反正这抓咬对柳春山来说相当于一个月大的小猫对人发怒,连抓痒痒都不够,迟钝的杨翼,从来不知道这种小猫挠痒痒对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把他压倒做到底。不过今日柳春山很享受他的抓咬,因为不用再忍了。
一番缠绵过后,杨翼浑身颤抖着攀上了情欲高峰,发泄过后,柳春山便把他乱抓的爪子拢到自己手里,不住亲着他,另一手则在他身上开疆拓土。
杨翼一时觉得痛痒,一时又舒服得如在云中。柳春山用口含着他的乳头,不住吸吮玩弄,弄得他惊叫,呻吟,柳春山的手又将他的炽热欲望抚弄起来后,居然摸到了后庭,把手指伸了进去,好痛,可是他在穴口揉弄,在里面按压搅动,竟也很舒服。原来男人之间也可以这样,在无法忍受的情欲中,杨翼仍能胡思乱想,也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却无力推开他,只能扭动着身体,手和脚不时摆动,胡乱说些拒绝的话,似逃避,又似迎合,殊不知这无疑是在鼓励身上的男人,待数根手指插进去后,杨翼已只能急促喘息着,偶尔发出一声呻吟,在对方的拨弄和抽插扩张中浑身瘫软,大大张开着双腿,穴口一开一合,等街男人的进入。
见时机已到,柳春山抓住他的双手放到头顶,粗大的欲望一举插入,穴口的皱褶猛地被推开,随即被一插到底。
「春山……好痛。」杨翼被顶得不住弹跳,颤抖着唇,泪眼朦胧的望着身上的男人,痛苦,愉悦,羞耻诸般感觉夹杂在一起,让他抖得如同落叶,只觉在痛楚中,被揉弄扩张多时的身体竟似在渴望被插入,它紧紧裹住那粗长的东西,享受着它的火热和跳动,甚至一张一缩地催促对方快些动作,杨翼恐惧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哭泣着挣出双手,紧搂住柳春山,把这个罪魁当成了救星,春山,快点说些什么,让我好过一点。
「乖,别怕,一会就不痛了,别哭,别哭。」柳春山顿时心痛,语无伦地哄着他,不住抚摸他,亲去他的眼泪,竭力忍住勃发的欲望,等待他的适应,渐渐的,杨翼止住恐慌,睁开了眼,哑声道:「没事了……」
「鱼水之欢本就如此,其中滋味就是要人疯狂,你不要怕,一心体会就是。」柳春山慢慢说着,开始了律动,杨翼果然闭上眼,平静下来,感受火热的肉棒在自己体内进出摩擦的滋味,渐渐地觉出酥麻痛痒,好生奇怪,都不痛了,他还是忍不住要叫,要哭,想要抓紧身上的人,这便是鱼水之欢吗?果然令人疯狂。
「男人间也可以这样的,好好的享受,一点也不痛的。」魔魅一样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着,杨翼呻吟着,扭动身体迎合着那放肆的冲撞,激烈狂放,再不隐藏自己的欲望。床幔摇动,伴随着阵阵呻吟和喘息,一直持续到凌晨。
【第六章】
这日早晨,柳春山破天荒没有起床练功,只因杨翼死死抱着他呼呼大睡,不愿放开这个天然暖炉,柳春山只好陪着他睡啊睡,眼见得日落西山了,就算是还想抱着美人睡觉,但咕咕叫的肚子不饶人,柳春山轻轻挪开杨翼的手臂,悄悄起了床。
他走后,杨翼慢慢舒展着酸痛的身体,半天才坐起来。其实他早就被饿醒,只是要面对柳春山时,还是羞涩,于是装睡。昨宵整夜疯狂,按柳春山的说法,他们已成了夫妻,但以后仍是兄弟相称、相,不必介怀,不必羞耻,只要我二人不说,谁又知道我们真实关系等等,如此这般。话虽如此说,但以前好歹还算兄弟,现在肌肤相亲,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他可做不到很快就若无其事。
坐了一会,柳春山仍未回来,杨翼哼唧着又躺下,呆呆想心事。那个木头一般的人,居然也知道他的顾虑和想法,那么不爱说话的一个人,却一夜絮语,说着哄他的软话,排解他的顾虑,安排以后的生活,虑得头头是道,十分详尽,在从未有过的激情冲击中,这些话奇迹般让自己平静下来,安心窝在他怀里,四肢交缠,话语缠绵,甚至与他一起说起了两人的未来,现在想来,这个人,分明是仗着他给人不爱说话的印象,趁着自己一时软弱,诱哄自己呢。
一阵饭菜香飘来,杨翼立即挣扎着爬起,脸朝着门咽口水。柳春山忙过去把他扶正,就在床上放了一个小桌,与他盛饭夹菜,杨翼低着头,红着脸,默默吃饭,柳春山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一改往日豪放的进食风格。
「还想吃什么?」
「虾。」杨翼扫了一眼桌上菜。
柳春山放下筷子,专心剥虾,杨翼这才敢偷眼看他,他一双大手,居然这么灵活,将来要他编个什么做个什么,应该不成问题。
他看过来了,杨翼忙转过眼睛扒饭,刚放下碗,柳春山已把虾递到他嘴边,他自然而然就张口接住,柳春山一笑,忽然想起他们初识时,杨翼的眼珠在长睫毛下乱转着偷看他的情景,应该从那时起,自己就喜欢上了他吧,怪不得以后总舍不得真的强迫他,他生气伤心,自己也跟着难受,原来是因为早就喜欢上了他。
「你这样胡闹,你爹不管吗?」杨翼忽然低低说道。
柳春山心头喜悦,捧起杨翼一缕头发,放在唇边亲了亲,说道:「他不管,你放心。」那死老头子只顾自己快活,那里会管他们兄弟。
「吃饱了。」杨翼放下筷子,依然红着脸低着头,柳春山情不自禁,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双唇所触,竟热烫得令人心悸,柳春山热血上涌,一把抱住杨翼,郑重说道:「你放心,我会一辈子都待你好。」
杨翼不答话,只把头埋进他怀里,轻轻叹气。事以至此,哭也没用,如今只好如此了,如果他以后对自己不好,再另做打算就是。
「庄主,老爷回来了。」院门外,柳玉林运功大叫,庄主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院子,但事情紧急,他只好在门外叫了。
柳春山收拾了碗筷,正在为杨翼清洗,听到叫唤,匆匆把杨翼从浴桶里抱出,放上床叫他好好休息,自己出门,吩咐柳玉林道:「不准任何人对杨公子的事多嘴多舌。」
「是。」柳玉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好躬身答应,心下猜测到底杨公子与庄主发生了何事,抬头望见庄主森然的目光,遂不敢再想。两人穿过假山园,来到大厅,刚进门,就听一声咆哮响起,柳玉林急忙退出,留下庄主听训。
「臭小子,老远叫我回来,说要成亲,我回来了你又不成亲了,敢耍着你老子玩,看打。」
柳老爷子柳长生看见儿子进来,便一跃而起,手中长剑直奔柳春山脑袋。柳春山急忙闪避,跃出门外,若是在厅里打,这房子会叫老头掀了。
「臭小子,天天装模作样,一点也不像我,看得老子生气,今天我非打着你。」柳长生一路追出去,一支剑使得出神入化,柳春山腾挪闪避,满庄乱窜,庄子里的人早逃得干净,刀剑不长眼,他们又没有庄主那样的武功,趁早避开为妙。
杨翼在房里听到喧哗,心中一跳,忙到院门口听动静,若是柳春山因为他俩的事受责罚,他便出去扛下一半责任。不料听了半天,只听见一个老头在骂柳春山死样活气,木头脑袋,十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等等,十分粗鲁,然而,他说的都是事实啊,杨翼忍不住探出头去,想看一看这个知音,无奈那两人身形太快,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老人追得穿白衣的柳春山跑庄子跑,他正想把身子也探出去,忽听耳边传来柳春山一句:「快回屋去。」吓得他一激灵,四下一望,柳春山早已踪影不见,他急忙回房,呆呆琢磨这是什么功夫,以后也要学。
半个时辰后,柳长生终于打得累了,停手擦汗,咕哝不已,臭小子功夫又有长进,叫我这个当爹的脸往哪摆,不过也好,我柳家的人嘛,就是强啊,一面说一面往庄外飞掠,柳春山急忙叫道:「爹,歇一宿再走。」
「总算放了个屁。」柳长生飞出庄外,头也不回:「不用,把庄子管好,常给你娘上香,再要成亲,不用告诉我了,生儿子时再跟我说一声。」
柳春山颓然停下,站在屋顶上,目送父亲远去,冰块脸上居然有一丝牵挂。以前他心里对父亲颇为怨恨,但现在却心平气和,想是因为如今我有了杨翼,这些年老头子一人在外游荡,也很可怜,以后该常劝他回来颐养天年才是,想到杨翼,柳春山又不禁唇角若笑,急忙跳下,回到房中。
「你爹走了?」听到门响,杨翼劈头就问。
「是。」现在柳春山只要一见到杨翼,冰块脸自然就化开,语调也不由自主的就会温柔,他自己不觉有什么,但若旁人看见,只怕会掉下巴。
「他以前就放荡怪诞,我娘死了以后,就更加疯癫,四游历,不愿回家。」柳春山以最快速度洗漱上床,将杨翼搂入怀中,十分满足安心。
「他们定是夫妻恩爱,你爹不爱在家,只是怕触景生情罢。」杨翼很知道那种鸳鸯失伴飞的苦楚,母亲对父亲的想念至今令他想起就难过。
柳春山恍然:「原来如此。」
老头子每看到母亲的针线或遗物都会落泪,而碧柳庄每一都有母亲的足迹,叫老父情何以勘。
「你是个笨蛋。」杨翼大胆指责他:「以前一定恨过你爹吧。」
「是,可现在不恨了。」柳春山把头埋进杨翼颈窝,开始又亲又咬,良宵如梦,还是不要浪费的好。在他的挑逗下,杨翼也十分情动,新婚之际,正是干柴烈火,如今抱在一起,如何能忍得住,二人这番缠绵,比昨夜又有不同,杨翼去了酒醉的迷糊,十分羞涩,引得柳春山兴发如狂,手底下却益发温柔,知杨翼还未曾习惯,现在绝不可莽撞,直到杨翼情欲勃发,身体充分扩张后,他才慢慢进入,浅浅,缓缓抽插,静听杨翼抑制不住的轻吟,享受着他不时的抓咬,胸中自豪。
此后一连十数日,柳春山都待在杨翼的小院中,二人如胶似膝,一刻也舍不得分离,凡有要事,柳玉林就隔着院门禀报,每每庄主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他就怀疑庄主说在里面闭关练功是谎言,柳翠翠好奇,曾于墙头窥视,不料一石子飞来,差点打上她引以为傲的大眼睛,他们只好按捺下蠢动的好奇心,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日,陈响带了湘儿来庄里,同柳玉林汇总各田庄茶园到年尾时的租税事宜,柳玉林照例到院外禀报了一下,但久未有回音,过了一会,院门大开,庄主和杨公子占缍出,一齐到厅上去了,柳玉林又张大嘴,惊讶不已,才几天不见,杨公子怎么变得这么美了,笑意温柔,容光焕发,真是好看啊,虽然他以前也总是温柔柔的微笑,清俊可人,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就好象……好象一朵盛开的带露的牡丹,用来比男人不恰当,可是柳玉林当时脑子里蹦出的就是这么个譬喻,再一细看,庄主也变得更奇怪了,这是为什么呢?
柳春山进门,只见陈响在候着,便问道:「你那小夫人呢?」
「禀庄主,这里没有湘儿的事,我叫他在东厢等着了。」陈响恭敬答道。
「没他的事,那你带他来干什么呢?」柳春山说完,隐忍住笑意,仍一脸严肃看着陈响,果然见陈响这老实人红了脸,嗫嚅着说顺便带湘儿出来玩玩,要不然要闷坏了。柳春山闻言,便看一眼杨翼,心想,原来好丈夫都是如此,我也正是想让杨翼出来透透气的。
杨翼瞪他一眼,心道,人家是带着湘儿出来玩,你却只带我来「庄里前厅转转」。
在他的目光指责下,柳春山露出点歉意,说道:「啊,等过了年,我也要出去游玩。」
这还差不多,杨翼收回目光,与陈响见过礼,转身便去寻湘儿。
「杨公子,我看你与我们庄主兄弟情,不知可曾结拜?」
偏厅里,杨翼与湘儿谈谈说说,不觉就说到了柳春山。
杨翼暗暗脸红,吱唔道:「最近正要结拜,只是他正忙着练功,就耽搁了。」
「我们庄主面冷,但绝不是坏人,不是江湖人传的那样狠辣无情,就是脾气怪了些,杨公子与庄主结为兄弟,可要多担待些了。」
杨翼暗暗心惊,难道这湘儿看出什么来了?急忙转移话题道:「你与陈响夫妻数载,可两个男子毕竟不同于寻常夫妻,不知这夫妻之情你们是怎样维持的?」
湘儿垂下头,想了一会才说道:「他很好,当年救我出火坑,就足以让我到死也不会离开他,更何况,他后来又待我那么好,至于夫妻之情,还有维持什么的,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些说也说不完,有些却是不用说的,或是想说也说不出来的,就那么在一起,自然而然的过日子罢了。」
「哦。」杨翼不住点头,细细寻思,他与柳春山之间,好象也这样啊,自然而然的在一起过日子,就算不说话,也会因为有一个人惦着你而幸福。
柳春山过来时,见杨翼又是一脸呆笑坐在那里发呆,若是以前,肯定一句「书呆」甩过去,但现在只觉得他呆得可爱,哪里会说出来惹杨翼生气,如今他越来越会「说话」,已非昔日总惹杨翼跳脚的柳木头。
吃过午饭,庄里仍陆续有人拜访,原来是送寿礼的,杨翼遂问柳玉林:「不知你们庄主是过几岁生辰,我也好备一份礼来。」
柳玉林自豪说道:「我们庄主是江湖上有名的天纵奇才,少年英武,十六岁当庄主,十七岁碧柳庄成江湖第一富庄,十八岁游历江湖,名震天下,十九岁……呃,那个,如今庄主正好青春二十。」
杨翼木立当场,柳春山急忙过来把他拉走,回到小院,往他手里塞了一根小木棍,抱歉说道:「我不是有意瞒你,你打我吧。」
「你──你──气死我了。」杨翼气得大叫,当真把木棍打在柳春山身上,这死木头,一开始一脸老成,害得他叫大哥也就罢了,重点是他居然不点破,一直占自己便宜,着实该打,他手舞木棍,劈啪作响,可惜因为生气,打得软绵绵的毫无力道,打了几下,又被柳春山捉住手,抱到床上,又亲又摸,不一会,杨翼就喘息不已,再也骂不出来。
「宝贝……」柳春山不愿叫杨翼的字鸿飞,更不愿直呼杨翼其名,人前叫「杨兄」,无人时便唤他「宝贝」。
「不许这么叫……要叫我的字。」杨翼浑身酥软,无力的抓着柳春山的手臂,仰起的脖颈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胸膛不时弹起,恰好把挺立的鲜红乳头送到男人嘴边,柳春山不客气的一口含住,咬了几下,趁杨翼惊叫之时,抬起他双腿,架到肩上,一举刺入自己粗大的分身,划着圈在里面粗暴搅动,惹得杨翼又惊叫连连,不住捶他:「禽兽……你慢点……」
「慢不下来,再说,你也很享受啊。」柳春山断断续续说道,杨翼湿滑的甬道火热而紧窒,紧紧缠着他,教人怎么能慢得下来,他在自己身下皱眉呻吟,腰肢弹动,又甜蜜又痛苦的模样着实引人发狂,还有频的性事使杨翼的身体早已盛开,一日日沉浸在这极致的快乐中,柳春山便不再像最初时小心翼翼,而是尽情摆弄,狂放热烈,他快速的大力抽插着,一心想让杨翼也尽情享受这鱼水之欢。
这个禽兽,是谁更享受啊,杨翼在心里抗议着,身体随着柳春山的抽插一下下晃动,宛如春水般瘫在床上,全身无力,遍体酥麻,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腊月十八,便到了柳春山生日,柳玉林本要大大办置一番,多多收些寿礼,平衡一下先前的损失,无奈庄主不同意,加之庄主为人冷淡,朋友着实不多,他只好一切从简。厅中摆了十桌酒,便把几个亲戚、庄里大小头目和下面店铺田庄茶园等产业的老板们全部容下,武林同道中,林良栋几个人派人送了礼,作了官的几个柳家下人子孙也派人送了丰厚寿礼,人却未到场,柳春山本性懒于应酬,也不在意。席间,他把结拜兄弟杨翼介绍给众人认识后,便默默吃饭,于是众人只好转而奉承杨翼,杨翼虽然曾为官数载,但还从没受过人如此赞誉,十分兴奋,众人敬酒,他酒到杯干,不一会,已是醉眼朦胧。
这小傻瓜,柳春山无奈站起,接过一人敬给杨翼的酒喝下,众人吓了一跳,再不敢来敬,杨翼瞪了一眼柳春山,这个木头,就会败兴,遂不管他,自己招呼客人喝酒吃菜,忽一眼瞥见柳春山的弟弟柳春水缩在角落里默默吃饭,心道,这可怜的孩子,和他哥哥一样木头木脑,忙端过去一盘山珍,与他话家常。
「谢谢杨大哥。」柳春水十六七岁,与兄长一样俊美,一样少言寡语,但对杨翼有问必答,显然对他很有好感,见杨翼过来,忙站起来道谢。
「谢什么啊,我与你哥哥义结金兰,你便是我的弟弟。」杨翼拉他坐下,然后酒后乱性,口不择言:「春水,你哥哥说要你以后当庄主,你可不能再这样害羞了。」
「啊!」柳春水顿时愁眉苦脸,拉着杨翼要理论,无奈又有人来搭话,杨翼便昏乎乎应答,笑容灿烂,十分开心。柳春山本要过去照应他,想了想,又坐下,心中喜悦。今天的杨翼,应该是真的开心,看他穿梭席间,比自己更像个主人,看来不用担心他再跑了,只可惜我二人不能光明正大,不过,只要他开心,怎样都无所谓。
热闹的生日宴后不久就是新年元宵节,开宴席、放鞭炮、拜年、放灯等等,玩乐众多,还有柳春山为了讨杨翼欢喜,又请来戏班、杂耍,好不热闹。杨翼从小到大,不是苦读就是在官场中虚耗,从未有过如此快乐的新年,于是看向柳春山的眼神里,又多了些感激感动,二人感情与日俱增,如胶似膝,恩爱到了十分。
转眼到了七八月,梅雨已过,风和日暖,柳春山令人打点行装,预备出游,一直对游玩乐此不疲的杨翼却懒懒的没什么兴趣,他窝在躺椅上,在暖阳抚慰下猫一样哼唧着,对柳春山道:「在附近看看春光就好,不要到远了。」
「远一点走走也好,你都胖了。」柳春山捏捏他的腰,调笑道。
「哪里啊,你胡说。」杨翼不喜,翻过身去睡觉。柳春山很宠他,亲亲他:「好,你没胖。」
杨翼闭着眼,微笑,柳春山在旁看着他,满眼温柔。杨翼以前有些单薄,现在确实多了些肉,骨肉匀停,白嫩细滑,摸起来好生诱人,想到此,柳春山不由把手伸进他薄薄的夏衣内,细细抚摩,一会便摸到下面神秘之地,杨翼仍闭着眼,嘴角却扯起一丝坏心的笑,悄悄张开腿,无声的诱惑着,柳春山顿时呼吸变粗,解开衣服,猛地插入他体内,顶撞火热甬道内的敏感之,突然的进入,让杨翼叫了一声,过一会才轻轻呻吟。情浓之时,忽然又想起一事,揽住柳春山的头,说道:「我变胖了也不许烦我。」
「怎么会,疼你还来不及。」柳春山亲着他,心道,小呆瓜又在胡说了。
过了秋天,杨翼真的发胖了。
原来的瓜子脸,现在变成圆脸,小腹隆起,自然也就没了腰,臀部,大腿也多了好些肉,致使原本宽肩细腰、匀称修长的美男子身材不复存在,杨翼为烦恼,整日懒懒的没有胃口。柳春山却不在乎,十分劝慰,每日变着法为他弄好吃的。
「乖,把这碗汤喝了。」柳春山端着一碗人参燕窝,苦劝杨翼喝下。
杨翼不好拂他意,因为自己胖了,他却瘦了,接过碗慢慢喝下,心里也暖暖的。
柳春山很开心,干脆把火炉上的锅子整个端来,想让杨翼喝了,不料刚一转身,就见床上的杨翼扑到床边,哇一声,将才喝下的汤全部吐了出来,之后便是干呕,痛苦万分。柳春山大惊,忙过去为他捶背顺气。令人清理了秽物后,他便开始细细为杨翼号脉,摸完一手,不由双眉紧皱,又换另一手。
杨翼睁开眼,低声说道:「应该没什么大病,你不要担心。」
柳春山摇摇头,不语。反复摸了几后,他浑身冷汗,说不出话,因为,杨翼的脉象,竟是喜脉。
【第七章】
杨翼见柳春山呆坐不动,不由心慌,忙问道:「我的病很重吗?」
柳春山回过神来,平静说道:「不重,只是一时肠胃不顺。」
第二日,杨翼仍恹恹不起,喝了一碗柳春山熬的芳香扑鼻的药,便沉沉睡了。柳春山悄悄令人找了一位杭州大夫,蒙面带进庄里,隔着重重帐幔,为杨翼号脉诊病,那大夫在杨翼腕上搭了片刻,便对柳春山笑道:「尊夫人是有喜了,一时不适再所难免,过段时日便好。」
现在毫无疑问了,不可能的事情确实发生了。柳春山的冰块脸上绽开一丝笑容,口中称谢,然后一指将其点倒,悄悄带出庄,将人扔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客栈里,按他以往风格,定会杀人灭口,但如今杨翼腹中有了他们的骨肉,说不得,以后行事要为这团肉积点德了。
回到庄里,杨翼仍在熟睡,柳春山呆呆坐下,将手放在他腹上,一时之间,惊讶、狂喜、担忧诸般感觉涌上来,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天下居然有这样的事情,杨翼有了身孕,他就要当父亲了,想起杨翼母亲临终前要他发誓,要让杨家有后的事,柳春山便觉得应该大笑一场,天缘巧合下自己再遇杨翼,这后便打算终身不娶,现在天公作美,杨翼有孕,自己和他都有了后,岂不是应庆幸老天待他不薄,但杨翼是个男子,居然会怀孕,他又觉应该观观天象,看是否会有灾祸发生,再一细想,又觉这个不妥,两个男人能有后,分明是我们祖上积了德,哪里会有灾祸,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百感交集地呆坐了一个时辰后,杨翼终于醒来,半睁着眼,有气无力说道:「饿了。」
柳春山早令人做了汤燕窝诸般补品,闻言立即端来,一勺勺喂进心上人口中,殷勤备至。
杨翼吃饱了,终于注意他脸上那种可称之为傻笑的表情,奇怪道:「你这人,我病了反倒笑个不停,是不是想等我死了再娶一个。」
柳春山急忙捂住他的嘴,怒瞪着他,直到杨翼认识到自己说错话,弯起眼睛讨饶才放开。
「你的病根本不碍事,胡说些什么。」柳春山一脸严肃,甚有威仪,杨翼忙摆出一个笑脸,将他袖子拉来拉去的示好。柳春山气势可以镇住别人,唯独拿他没办法,片刻后就缓下脸来,在他脸上狠狠亲了几口,最后索性脱衣上床,将他搂在怀里,慢慢说出自己思熟虑后的打算。
「你是肚子里长了一个瘤,现在打不下来,以后它会渐渐长大,甚至会动,不过不要紧,我每天给你服一种『香玉除瘤丸』,慢慢让它脱离附着的内脏,五六个月之后,就能排出来了。」
「要那么多天,你这个庸医。」杨翼嘟起嘴埋怨,对他的话信不疑。
「这些天你得好好吃,好好睡,千万莫烦恼,要不然,那瘤子长不大,就难以脱离附着的东西,最后排不出来。」柳春山忍着笑,继续哄骗。
「好的,不过会不会痛啊?」
「一点也不,就是最后排出的时候会有一点吧,这你也不用担心,有我这个名医在,不会让你受苦的。」
柳春山将手在杨翼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口里胡编乱造,心里却乐翻了天,无比庆幸自己懂医。其实仔细想来,杨翼会有孕,早就有迹可寻,他那奇怪的腹疾、偶尔的便血就是明证,还有他外表虽是地道的男人,但骨子里总透出一种温柔妩媚,诱人疼爱,种种迹象表明,杨翼应该就是古书上记载的那种罕见的雌雄同体人,幸运的是他外表完全是男人,乾坤都在内里,于是正常长大,如果不是与自己相遇,又结为伴侣,他的一生也应该极为正常,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天赋异禀,但他和自己相遇了,而自己当时竟能当机立断,牢牢把这个宝贝抓在手里,这不都充分说明他俩是天缘,注定就要在一起的吗?
第二日,柳春山将柳玉林叫到书房叮嘱了一番,只说自己要与杨翼各走走,庄中大小事物全部交由他理,对武林邀约则一概拒绝,万不可对他人泄露自己行踪等等。柳玉林还从没见庄主对自己说过这么多话,惊讶之余,郑重保证一定不出事。柳春山斜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对这个全能的忠心管家他相当满意,但有一点,大事是一定不会出,小事却常会让他弄得一塌糊涂。
数日后夜半,杨翼从头到脚被包上厚厚的狐裘,在沉睡中被抱上马车,悄悄离了碧柳庄,柳春山亲自驾车,秘密前往柳家在金华的一所山中别业,男子有孕,毕竟惊俗骇世,是以一切均小心翼翼,防人知晓。
去别院的路不算太远,马车也很舒适,但杨翼仍被折腾得面色灰败,有气无力,二人走了十来天才到。
别院名「避风园」,规模不大,面朝暖阳,背山靠水的确实避风,但周围没什么人烟,只它孤零零的卧在山坳里。因柳春山事先已安排好,这里看门的打扫的都被遣走,整个庄院空无一人,杨翼不由抱怨道:「没有集市,没有人,只有你这种活在世外的人才能建这么一所庄院。」
「你的病宜静养,何况要那么多人作什么,我俩就足够了。」柳春山毫不在意,卸车,喂马,点炉灶,动作迅速,统筹合理,不一会,屋中已温暖如春,一碗蛋蒸鲜贝也端到了杨翼面前。
「这是你炖的?」杨翼大为吃惊。
柳春山点头,
「你何时学的?」
「来时路上,在酒楼吃饭时,到他们厨房看来的。」
现学现买也能这样?杨翼压下酸溜溜的嫉妒,又问:「你不让佣人来,难道以后洗衣、做饭你都一手包办?」
柳春山又点头。他也曾想过用几个人帮忙,但事毕后必得杀人灭口才行,若杨翼知道他这么做,只怕夫妻就做不成了,思虑一番,决定还是一切都自己来。
杨翼无语,低下头吃蒸蛋,不时斜一眼柳春山,老天不公平,为什么眼前这小子似乎无所不能,武功高也就罢了,连做饭也一学就会,这让别人怎么活。
当柳春山又钻进厨房,整治出四菜一汤的时候,杨翼不禁仰天长叹,大声质问道:「是不是除了生孩子,其它的你都会。」
柳春山的冰块脸顿时绽开,笑不可抑。捏捏杨翼的脸,凑过去又亲又咬,心中暗道:「你是除了会生孩子,其它什么都不会」,但这话不能说,杨翼是老天赐给他的,在还不知道他能生孩子之前就已喜欢到宁可无后也要娶他,更何况他现在还能生孩子,对这样一个宝贝,惹他生气自己也会心痛的。
杨翼推开他的脸,埋头吃饭,站芫对菜的味道进行评论,但看他挥舞筷子的速度和频率,就可以断定味道不错。经过几天折腾,他的害喜症状反而没了,胃口甚好,吃得就更不亦乐乎,柳春山在旁看着他,比自己吃了还高兴,一直眼微笑,仿佛那白胖胖的小娃娃已在眼前。
山中岁月平静悠然,杨翼每天吃一颗碧绿芳香的小药丸,顿顿大鱼大肉,闷了就让柳春山扶着在山谷里转悠,除了被逼着吃青菜豆腐时不太高兴外,日子舒舒服服,十分悠闲,而柳春山则由鼎鼎大名的武林高手变为车夫、马夫、厨子、佣人,身兼数职,日日操劳,但他做得开心,毫无怨言,杨翼很是感动,夜半私语时,不免温柔缱绻,柔情蜜意,把柳春山弄得越发神魂颠倒,眼中唯杨翼一人,再无其它。
转眼间新年过了,又是草长莺飞时,杨翼的肚子与脾气也一同见长,隆起的腹部虽不是大得可怕,然而也足以让一个正常男人恐慌了,他每日足不出户,不时对柳春山哭闹、发脾气,耍小性子,排解心中恐惧。柳春山则温柔忍让,毫不在意,劝解的话他不太会说,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但不爱说话的人劝慰别人时那种诚恳的模样,却也让人不好意思再发脾气,久之,杨翼自己甚觉无趣,怏怏的嘟着嘴勉强接受事实,这所谓的「瘤子」的生长是不以人意为宗的,况且已经这么大了,等两三个月就能排出来,不如放在一边,日子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一旦想通,他的神情也随之变得平和安详起来,观之可亲,柳春山暗暗称奇,有孕的妇人一般都是这样神情,但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人居然也有,不可思议。
每隔十天半月,柳春山会到几十里外的镇上采买物品,也顺便买来一些婴儿必备品藏好,当然还有几本有关妇人妊娠生育的书。这天,他又准备去镇上,刚跨出门,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叫。
「春山,里面在动啊!」杨翼本来在在院中躺椅上闭目养神,此时一脸的惊慌,站起来大叫,柳春山急抢上前,抱起人回到房里,把手放在杨翼肚子上轻轻抚摸,安慰他道:「不碍事,瘤子长到这种程度,会动是正常的,别怕。」
「怎么能不怕啊,它在里面,长那么大,它还会动!」杨翼红了眼圈,对着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掩饰不住脆弱:「春山,我真的很害怕。」
「不要怕,要不,你把自己想成怀孕了,这是个娃娃在里面动。」柳春山不住抚摸杨翼,循循诱之。
「我是男人,我没有怀孕。」杨翼狠命捶打着他,泪流满面。柳春山纵然心疼,却也怕动了胎气,便捉住他的手扭到背后,亲去他的眼泪,另一手却摸到下面,抓住杨翼的分身开始揉搓。杨翼起初还挣扎,但随着情欲上涌和腹内胎儿的安静,终于安定下来。
「没事的,鸿飞。」柳春山破天荒地叫起杨翼的字:「把它想成一个胖娃娃,在你肚子里,小手小脚偶尔动一动,很可爱,一点都不可怕。」
「都是你害的,是你害的。」杨翼挣出手来,恨恨地掐人泄愤,却被柳春山捉住手轻轻啃咬,面对温柔,心软的杨翼只得咕哝道:「我这么丑,自己都不喜欢,还有,它一动,就很害怕。」
柳春山亲亲他的头发:「哪里丑,我不觉得。」想了想,话本曲词里看来的肉麻的哄人话终究羞于说出口,便又说道:「在我眼里,你无论怎样都很美。」
殊不知这话更肉麻,此言固然是真话,也很准确地表达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思,但在柳春山不笑的时候说出来,实是怪异。
杨翼噗哧一笑,咕哝了一句禽兽,眼睛弯起,心情终于好转,柳春山亲上他翘起的嘴角,两舌交缠,啧啧有声,底下,杨翼的裤子早被解开,下身赤裸,柳春山慢慢进入他体内,小心翼翼,缓缓抽动起来。即使杨翼有孕,他们的性事也未曾停过,而且更加样百出,柳春山甚至把手整个伸进杨翼体内,乘挑逗之机探索里面的构造,对娃娃的出生大致有了个谱,杨翼自然不知他另外的心思,大骂他禽兽,尖叫之余却合拢双腿,夹紧了体内的东西不放,柳春山的心也因此放下一半,在他的浇灌下,杨翼的身体一样的盛开,真的无论怎样都美,只是,到那个时候,千万莫要雕零,否则,他这个如作俑者也要追随于地下了。
欢好之后,时辰已到下午,杨翼疲累睡去,柳春山悄悄起身,放下帐幔,来到屋外,一按墙上机关,四面密密实实的铁栅栏缓缓升起,连门在内,将这一间屋围成了铁桶。估计杨翼两个时辰内都不会醒来,乘这功夫去镇上正好,在娃娃出生前最后一出门,以后,就要每天寸步不离杨翼了。
出得院门,四野无人,只有熏风吹拂,草满山,远远的山上,偶有一两个小点在动,那是樵夫、药农在辛苦劳作,柳春山心情愉悦,一面驾车奔驰在山道上,一面欣赏山景,奇怪,为何以前未曾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就在两年前,他还以为生死无所谓,每天波澜不惊地活着,虽然有呼吸,实际只是行尸走肉,但只因一个杨翼,他脱胎换骨,犹如重生,也始知活着有多好,看来老天待他当真不薄,赐他一个杨翼,杨翼还能给他生娃娃,世界就更美了,不过,这些天来目睹杨翼的痛苦和恐惧,他已不像初时那般欣喜若狂,若那小东西危害到了杨翼,便要舍弃了,因为,归根结柢,这世界还是以杨翼为中心的。
杨翼醒来时,房内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红烛也快要烧到头,烛台上一堆蜡泪,原来已天黑了,下床一推门,方知不是天黑,而是柳春山在外面落了铁栅栏,这铁栏机关是柳春山闲来无事时弄的,说是为防山里的狼虫虎豹,当时自己还笑他太小心,若他出门时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大可让碧柳庄派人来保护他,柳春山但笑不语,仍旧忙前忙后,机关完成后,每出门柳春山都把他放在屋里落铁栏,但每一都没有什么事,杨翼便觉得他小题大做,这野外他看到过的最大动物是狐狸,哪里会有什么事呢,殊不知,越是荒山野岭,就越要小心。
看了柳春山留的字,吃了他放在桌上用开水温着的饭菜,杨翼又上床,懒懒窝着,若有所思。每日看柳春山为了他们的小家,为了他的安危,像诸葛亮一般鞠躬尽瘁,殚思竭虑,像个蚂蚁一样忙忙碌碌,起早贪黑,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哼,那个木头,当初对自己可是凶神恶煞的。
「这庄院有点怪,你们几个小心。」院里忽然隐约传来一声男子吆喝,杨翼心猛地大跳,支起身子,细听动静。
「一个人也没有。」
「是人刚离开不久。」
「不好,有机关。」
「啊!老三,救命!」一人惨叫,想是触到了什么机关。
杨翼整个人缩到床角,不由自主的捂住肚子,浑身瑟索,柳春山那该死的,为什么还不回?
「这间屋子围着铁栏,好生奇怪。」
「嘿嘿,想是有什么宝贝在里面。」话语声几乎就在旁边,杨翼用被子蒙住头,开始念佛。
「嘿,我恰好得了一宝剑,削金断玉,把铁条割开看看。」话音落,铁剑切割铁条的声音便响起,一声声难听至极,杨翼的心几乎跳了出来,这些天,他都没有在附近看到一个人,偏偏柳春山出门时,就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几个人,难道我命该如此,注定有这一劫?
噗的一声,木门露出了一截剑尖,杨翼盯了半晌,忽然下床,拿起一支柳春水做的弩筒,又到药柜里找了一管像迷香的东西,想了想,又把门上珠帘的珠子拆下,然后蒙住口鼻,端坐屋中,若是强人割开铁栏进来,就与他们拚了。
不一会,门砰一声被踹开,闯进的几个人却因为惊讶,一时怔住不动。
屋里哪有什么金银宝贝,只是一间普通卧室,一个大腹便便的蒙面男子坐在椅上,正对他们怒目而视。
柳春山采买了一堆物品,甚至还买了一只怀孕的母羊,心里惦着杨翼,快马加鞭往回赶,拐进山谷,见院门大开,顿觉不妙,急忙飞身下车,掠进院里。
杨翼在那几人进来时便大喷迷香,拚命按弩筒,那几人猝不及防,吸了不少迷香,可惜箭弩准头太差,只把两人射倒,余下三人掩住口鼻,向杨翼扑来,杨翼奔进里间,抓起珠子往地上一洒,乘那些人摔倒,又用弩筒敲昏两个,剩下一人一棍扫在杨翼腿上,杨翼痛呼一声,开始狼狈逃窜,若是硬拚,只怕这肚子不争气。
柳春山进来就看到杨翼在跑,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隔空一掌将那人拍昏,一把将杨翼抱了起来。
「你总算回来了。」杨翼捂住肚子,还好,没事。
柳春山不说话,把他放到床上,开始清理房间,
杨翼知道他在愤怒,但仍壮胆柔声道:「这几人也不是什么坏人,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好人会连别人家铁栏都锯断吗?」柳春山拖出那几人,来到僻静,一剑一个地结了。看装束气味,这几人应是专走偏僻之地的私盐贩子,幸好不是真正武林中人,否则……柳春山不敢想象后果,匆匆回到房里,问杨翼道:「有没有怎样?」
杨翼掀起裤腿:「没怎样,就是腿被打了一下。」雪白的小腿上一片青紫,柳春山用药酒揉着,心中恐慌,不由眼圈泛红。
「笨蛋,现在我不是没事吗?」杨翼微笑着,靠在软枕上,一派安详。
「你也是笨蛋,遇到这种事不要反抗,只虚与委蛇,等我回来便是,万一你打不过他们,岂不是没命了。」
杨翼把手放在肚子上,笑道:「当时哪想到这么多,就怕肚子里的小东西有闪失,什么都不顾了。」
柳春山一惊:「你说什么?」
「我肚子里会动的小家伙啊。」杨翼笑得十分得意:「笨蛋,你以为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吗?」
柳春山黑眉扬起,嘴张大,一副痴呆样,杨翼从未见他如此神情,顿时笑不可抑,纵然此时他已发胖,体形有变,但美男子的容貌和气质还在,这一笑仍是灿若春,柳春山虽然天天对着他,仍是免不了惊F。
杨翼笑够了,才握住情人的手,开始絮絮。
「一开始真被你骗住了,以为是瘤,后来总觉你态度不对,真的长瘤子你怎么会天天乐癫癫的,除非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再后来它越长越大,还偶尔看到你买来小娃娃用的东西,就更奇怪了,一直想是不是真的长瘤子,有一天一下子就想到那种可能,当时就吓得哭了,天塌地陷一般,想起以前总腹痛,再想想曾经看过的怪奇谈,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后来看你待我还是好极了,不嫌弃,千方百计的隐瞒,整天高兴自己要当爹,慢慢的就想开了,然后就不哭了。」
柳春山搂紧他,十分歉疚,当时他以为杨翼整日哭泣,乱发脾气只是向自己撒娇,没想到是他自己已有所觉,那段痛苦挣扎的日子,是杨翼自己一个人挨过来的,他真的是笨蛋。
「如果你当时就告诉我,我是有了……我马上会自尽的。」杨翼搂住他脖子,把脸埋进他怀里,低声道:「多谢。」
多谢你没有把我当怪物,还是待我那么好,多谢你体贴温柔,无微不至照顾我,安慰我,你本是一个心思那么粗、性子那么冷的江湖人,却为我变了这么多,我掉眼泪,有一半是因为你对我的情,因为有了情,甚至不再怨恨。
第二天,柳春山拿出自己悄悄买的小衣服和各种小孩用具及玩具,交给杨翼检视。
「春山,这衣服还是太大了吧。」杨翼拎出娃娃衫,叫柳春山。
柳春山啪地撕去小衣服,说道:「这回总该不大了。」拎了拎又看:「这么小的衣服,难道还大吗?」
杨翼怒:「你以为刚生出来的娃娃会有多大?再大就生不出了。」
柳春山急忙打住他:「生得出,来,现在我们就为娃娃出生做准备。」
「色魔啊。」杨翼口里大叫,身子却不动,任柳春山掀起衣袍,小心按摩,不过纯洁的按摩不必脱裤子,所以柳春山按摩到后来就做起某种勾当,一面抚慰杨翼前面的欲望,一面用两根手指伸到杨翼体内,大肆扩张,最后把自己粗大的欲望插入,一下一下动作。
「可以快点……没事的。」杨翼通红着脸,小声催促。自从了解自己要当父亲后,就觉得天下没什么可怕的,如果一个男人连孩子都敢生,还有什么可忌惮的?他羞涩也少了,不再羞于在柳春山面前展露身体,不再压抑自己的欲望,反正连孩子都要为他生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柳春山俯下身,亲亲杨翼的嘴唇,加快了动作,发自内心的笑让他看起来如此俊美出色,杨翼不免有些骄傲,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赴汤蹈火,这一辈子也不错了。
「嗯……」在持续不断的刺激下,杨翼的穴口不住收缩,湿漉漉的有液体分泌,紧紧缠缚着情人的分身,二人双双达到了高潮,柳春山这色鬼,借口进行「弹性训练」,说什么那地方松弛了不行,太紧也不行,一定要有弹性,于是每天都做,如果不插入就用手指,他那与冷淡性子不相符的热情让杨翼怀疑这小子不是为娃娃出生做准备,而是为自己以后的性福在奋斗,可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也乐此不疲,十分配合呢?难道真是因为有那个了,人也变得……那个了。
「松紧有度,这样最好,到时不致伤着了。」柳春山以一副医家口吻说着,抽出欲望,一面为杨翼清理,一面令他不住收缩小穴,自己着迷似的看着,一脸色迷迷。
「禽兽……不要看。」杨翼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却仍乖乖按柳春山的说法做,心中劝慰自己道,为了娃娃,不管了。
【第八章】
随着日期临近,「避风园」内的空气明显紧张起来,但两人都刻意不提,每日依旧做些琐事。山中岁月悠悠,与世隔绝,有空时,杨翼就谈诗论词、读读文章,柳春山则常给杨翼演示武功招式,剑法刀法什么的,论起才华文墨,他自然远远不及杨翼,但天生力大,学武天分极高,杨翼遂憧憬起腹中小儿的未来,若两个爹爹都像,文武双全那是最好啦。小娃娃的性别和名字也是二人每天都会谈论的话题,男名女名取了足有上百个,娃娃姓杨还是姓柳,更是争论的焦点,最后商定,把两个人的姓合起来,做娃娃的姓,但问题又出现了,是姓杨柳呢,还是姓柳杨?很明显,杨翼这回占了很大优势,他自作主张给孩子定名为「杨柳风」,因为他一个父亲叫「春山」,一个父亲叫「翼」,是飞在山间的鸿,愿有好风送他上青天、到水边。
「俗。」柳春山下了一个简短评语,想了想,又道:「不祥。」穿梭在杨柳间的风,无根无垠,清泠泠的游荡,不好。
那叫杨柳什么呢,杨翼皱眉苦想。柳春山道:「据我二十年来观察,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主要在『福』和『运』字上,我们就依此取名吧。」
「哧!」杨翼忍俊不禁,这小子怎地如此老气横秋,不过想想柳春山的人生历练,确比自己丰富得多,早就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才二十岁的人,看上去就像自己的兄长,沈稳精干,让人放心依靠。
「要不,就姓杨,叫再福。」柳春山忽然说道,只因杨翼看着他的眼神里有着丝丝的眷恋和柔情,让他心口一热,也觉自己无聊又计较,无论孩子姓杨姓柳,都是他的骨肉,是他柳家的血脉,而孩子是杨翼生的,就姓杨又能怎样?
杨翼又感动了,把脑袋在柳春山怀里一阵乱拱,不过,姓杨是好,再福之名却够俗,也不好。
轻风过耳,怀中人乖巧如猫,惹人怜爱,柳春山抱紧了,起眼傻笑。以前,他绝不会想象自己会对一个男人有怜爱之情,可如今心里眼里都是这男人,没有怜爱才怪。
不久,那只母羊生了两只小羊,乳汁广有,想到这羊的用途,杨翼不免脸红,又感慨于柳春山的细心,便自动担负起喂羊的工作,十分快乐。
每日清晨练功毕,柳春山都会对天虔诚一叩首,祈祷杨翼生产顺利。山里的日子每天都像在美梦中,现在他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守家男人,最大的愿望是他们父子平安,全家幸福。从前快意恩仇,无心无情、天地神佛都不在眼里的碧柳庄主再也不会回来了,心中有了牵挂爱恋,做事都留有余地了,拜个老天爷又算得什么。
柳春山不在旁边时,杨翼常常将娃娃的衣服玩具之类翻来覆去摆弄,还会自己动手胡乱做些小玩意,甚至颤抖抖地拿起针线改衣服。
「要吃什么?」柳春山自窗口探进头来,征求午饭菜谱。
杨翼在他的宝贝堆里抬起头来,正要答话,忽然一阵腹痛袭来,他轻叫一声,捂住肚子倒在床上,柳春山从窗子一跃而入,颤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可能是。」杨翼痛得唇都在颤,怎么这么痛,那些女人生孩子也这么痛吗?娘亲生自己时,也经历了这样的痛吗?
柳春山心痛不已,紧张得满头是汗,嘴唇发干,杨翼抓着他袖子,口里叫着春山,企图以此发泄痛苦,他立时警醒,自己是杨翼唯一的依靠,怎能乱了阵脚,当下镇定心神,找出一颗药丸给杨翼服下,输入内力帮他抵抗疼痛,口里不住安慰,过了一会,阵痛稍停,他便急急去厨房点火烧水熬粥,杨翼总要吃些东西才是。
痛了一回,又坐了两净桶,杨翼已汗流浃背,面色惨白,勉强喝了几口粥后,腹痛又起,胎儿在里面激烈冲撞,似乎在寻找出口,杨翼只觉腹内如同有一把钝刀在割、在搅,他在床上翻滚着,口里不住痛骂柳春山,如果不骂,他一定会没出息地惨叫痛哭出来,这哪里是人能忍受的疼痛啊。
柳春山抓住杨翼双脚,大大拉开了,绑在床边,以便肛门扩开,然后开始按压杨翼肚子,希望能帮助小东西出来,杨翼终于惨叫出声,将手在柳春山臂上手上乱抓乱打,一会又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口中狠命咬,柳春山大惊,忙把他的手拉出来,将自己的手送进去,杨翼一口咬住,一双手却紧抓床褥,生生撕破了结结实实的缎褥面。
一个时辰过去,杨翼的叫声已变哑,躺在床上,已无力再抓咬,下面,流出的羊水和鲜血浸透床褥,触目惊心,孩子却仍没有出来。柳春山一把抽掉湿褥子,换上干的,抱住杨翼,一声声安慰。
「鸿飞,娃娃一定能生出来,你用力,用力就行。」语声里带了哽咽,杨翼经过长时间的折腾,已去了半条命,也使这个实际上早已爱情人的男人心力交瘁。
「我会……我会用力。」杨翼哑声说着,人却虚弱得没一丝力气,肚子里的小东西又在乱动了,他却无力得只能把五指合拢,抓了一下柳春山的衣袖,毫无血色的嘴唇张着,两眼散乱无神,想要用力,却只能无力地发出一串不成声的嘶叫,柳春山看得心惊肉跳,握着他的手,不知不觉间竟已泪流满面,杨翼快死了,是他腹中的小东西害的,想到这,他猛地站起。
「鸿飞,你别动,我们不生了,我把这孽种一掌拍死,再想办法拿出来。」
柳春山举起手掌,开始运气,想以隔空掌力震死那个要害死杨翼的小东西。
「不……别!」
本已闭上眼喘息的杨翼猛然睁眼,一声嘶叫,竟抬起身抓住了柳春山的胳膊。
「不要,你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
「他会害死你的,谁也没有你的命重要,放心,我的功夫很好,不会伤到你。」柳春山柔声劝慰,随后往日修罗一样的神情再浮现,拨开杨翼的手,一掌拍下。
杨翼拚尽全身力气,身子猛地一侧,柳春山一掌落空,便一手抓住杨翼,想要再来一。
「我会生出来,我不会死,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死他,如果你打了,我就自尽。」杨翼痛哭失声,抓住柳春山的手,苦苦哀求。柳春山泪如雨下,放手伏在床边,擦干眼泪后,却又站起。
「我不会让他害死你。我也不会让你自尽。」举起手来,望定那个又在乱动的东西,柳春山一脸坚决。
此时,杨翼的身子向上弓起,用上了全身力气,在这种努力下,大张的出口,胎儿的头终于露出了一点。
「帮我……」杨翼叫着,眼神里满是哀求。柳春山心中一软,改打为按,过了一会,一个血糊糊的小肉团终于被挤了出来,柳春山一把接着,放入水盆中。
终于生出来了,杨翼咧开嘴,算作笑容,瘫在床上,再也无力动弹分毫。
小婴儿细弱的嚎哭着,柳春山把他洗干净,包上软巾,抱到杨翼脸旁,欣喜说道:「是个男孩。」
「你轻点抱。」那皱巴巴的小肉团在男人的大手中显得那么弱小,杨翼很担心能一指弹破牛皮的柳春山会碰坏他,他勉强抬手,摸摸婴儿的小皱脸,还有只有几根头发的小脑袋,再捏捏小小的手,笑得开心无比,这可爱的小东西居然是自己生出来的,不可思议。
柳春山终于长出一口气,只觉劫后余生的感慨竟超出了对婴儿出生的喜悦,他把婴儿放在杨翼身旁,开始理余下事情,先给杨翼清洗干净,放进干净的被褥中,再烧掉胎盘脏被褥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去厨房做饭,烧水,正忙得不可开交,婴儿忽然呱呱哭泣起来,此时就算精明强干如碧柳庄主,也不免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了,他跌跌撞撞扑到杨翼床边,二人面面相觑,这小娃娃又怎么了?
过了一会,咕咕叽叽的腹饥鸣声终于提醒了他们,二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他是饿了。」
柳春山急忙端来米汤,小心喂进婴儿口中,只两勺就让小东西停止哭泣,呼呼睡去。二人如释重负,擦擦汗,开始享用迟来的午饭。
夜半,小家伙又醒来嚎哭不止,这二人有了经验,立即哺之以羊奶,小家伙止哭,睡去。以后的很多天,小家伙吃了睡,睡了吃,重复着只知吃喝拉撒睡的幸福生活,只苦了两位父亲大人,柳春山觉得自己有洗不完的尿布,杨翼则常常睡眼朦胧,因为夜里孩子一哭他就醒,另外还觉得儿子太能吃了,羊奶总是短缺,两只小羊瘦了,儿子也瘦了。终于有一天,柳春山采取了行动,到山外拉来一大车软棉布,这样尿布可随用随,再也不用他洗,又牵来一只哺乳期的母羊,顺便悄悄杀了那两只小羊,炖了给杨翼补身子,骗他说这是小牛肉,而小羊们已让他放到山里逍遥吃草去了。杨翼不知就里,吃着所谓的小牛肉,看着两只肥肥的有奶无子母羊,想到儿子以后不必挨饿,便笑得眼睛弯弯,觉得柳春山好生能干。
日子就就这样忙碌碌过去,秋天到了,而小家伙也满了百天。
在柳春山的细心服侍和调理下,杨翼迅速恢复,又是玉树临风的俏书生,与从前相比,更加温厚可人,微笑时的温柔妩媚让柳春山心醉神迷,唯一遗憾的是杨翼常常不是对着他笑,而是对着那小东西。
小东西本已被取名为杨笑,但柳春山考虑到将来他可能会继承碧柳庄,便又给他起名柳慕飞,意思是柳春山爱慕杨鸿飞,杨翼也虑到这一层,又想到无论姓什么,小家伙都是他杨翼生的,便决定大名就是柳慕飞,小名杨笑。小杨笑两个多月大时就已会呵呵笑着取悦人,特别是在杨爹爹怀里时,经常咧着小嘴流着口水笑得简直可以用谄媚来形容。柳春山看了,心里十分不舒服,开始觉得自己错了,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地为杨翼怀了这小东西而兴奋呢?怎么就没有想到,有了孩子,杨翼的时间精力大半要用在孩子身上,自己会被甩在一旁呢。看吧,自从有了这小东西,杨翼的温柔眼神果然就没有一是落在自己身上的,他整个人都被那小东西勾了去,早知如此,当初真该一掌毙了他。
杨翼正抱着小杨笑嘻闹,本能地觉察到旁边柳春山的眼神不善,他急忙以母牛护犊的姿式把杨笑藏进怀里,然后警惕地瞪着柳春山。柳春山也不示弱,默默看着他,原本凌厉的眼神里很有些他自己也未觉察的怨恼,二人僵持了一会,终是杨翼微微一笑,打破了僵局。
「春山,他是你儿子。」杨翼尽量声音轻柔,冷落了柳春山是有些不对,但儿子也是他的儿子啊。
「春水将来也会有儿子。」柳春山以跳跃式思维干巴巴回答,在他看来,有个后代固然好,但也不是非得要有,现在整日围着孩子打转,哪里比得上从前只有两人时能日日抱着杨翼翻滚来得逍遥快乐,况且,这小东西出生时害得杨翼差点死掉,不仅浇灭了他因为杨翼有孕而产生的兴奋,也让他对这小东西下意识地有种排斥。
「慕飞也是我杨家的后代,我自然要疼他。」杨翼恼了,抱着杨笑进屋。不一会,柳春山低着脑袋进来,将一把野菊递到杨翼眼前,权做赔礼。
杨翼十分开心,捧过野柔柔一笑,接受他的赔礼,又把杨笑的小手放到他的大手中,开始诱导:「你看他多可爱,过几个月,他就会说话了,会开口叫你爹爹,你不觉得高兴吗?还有啊,当初你那么盼他快点出来,我生他的时候又那么辛苦,就看这些你都该疼爱他。」
「是很可爱,也多余,还害得你差点死掉。」
柳春山扔掉手里的小胖手,仍僵着脖子看窗外。杨翼放下已熟睡的儿子,看着柳春山笑得灿烂,这人,竟与自己儿子争风吃醋,还理直气壮的,这种事大概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看来现在就该解决这个问题,否则说不定哪天儿子就不见了。他上下看了看穿戴,又摸摸头发,觉得自己甚是齐整,足以色诱某人了,当下红着脸偎过去,拉着柳春山的手,开始灌迷汤。
「春山,你忘了,儿子再可爱,也代替不了你啊,你看,你什么都会做,我什么都不会,一切都要靠你。」
柳春山听得昏乎乎的,但还保持着一丝清醒,心道,就算你一切都靠我,可你把一切都倾到那小东西身上了。
杨翼见一碗不够,只好整个身子都靠到柳春山怀里,笑咪咪继续灌:「等儿子回了碧柳庄,就有人照顾他了,等他再大些,就要读书练武,那时他在你我身边的功夫可就很短了,再大些,就要娶妻生子,自立门户,那时你我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都难,所以啊,孩子总有一天会离开你,过自己的日子,我们俩才是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直到老死,会一直陪着我的,就只有你一个。」
柳春山点点头,杨翼以为他是想通了,刚松了一口气,不料他却忽然道:「这么说,你是愿意和我长久在一起,不再逃了?」
杨翼顿时为之气结,大步走到外面,对着远山咬牙切齿,如果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怎么会一直在碧柳庄老老实实待着,弄得连孩子都有了,甚至还千辛万苦生出来,此人果然是木头,不可教也。
柳春山急忙追出来,加一件披风到他身上,呐呐说道:「我总不放心,就问了一句,毕竟你一个探郎和一个江湖人地位不一样,你先前又总看我不顺眼,而且要你一个读孔孟之书的……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也有点难。」
好险,总算悬崖勒马,把书呆两字换了。
「你现在才醒起我是堂堂探啊,再说,你哪里看到我看你不顺眼了,连刚认识时都亲亲热热叫你大哥。」杨翼越想越气:「一开始是很别扭,后来不就想开了吗,谁让我喜欢……」喜欢上了一个木头加禽兽,后半句杨翼及时咽了回去,
原来是喜欢上了我,终于两情相悦了,柳春山起眼,心怒放地一把抱起杨翼,回屋放到床上,开始上下其手。杨翼却忽然觉得这场架吵得莫名其妙,本来是解决柳木头吃儿子醋的问题,怎么跑到自己愿不愿跟他过日子的问题上了,他一把抓住柳春山的手,瞪起眼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想起问我愿不愿意?」
以前此人一味霸道,做什么根本不会考虑他的意愿,比如要自己留在碧柳庄,声称要娶自己等等,现在孩子都生了,才想起问人家愿不愿意,实是让人气愤。
是啊,我为什么现在才想起问这个呢,柳春山停下动作,皱眉细思,莫非以前对杨翼的喜欢只是对一件可爱东西的喜爱,现在才是把他看作终身伴侣一样的喜欢?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杨翼翻过身开始生闷气。
「想明白了,以前我很霸道,现在我是好相公,知道要问你的意见了。」柳春山老实回答。除了有意瞒骗,他本就习惯在杨翼面前说各种实话,杨翼喜欢听的实话自然说得又简约又动人。
杨翼仍背对着他,眼睛却弯起,嘴巴大大咧开,笑得像偷到腥的猫。
柳春山扳过他身子,先亲上那双初识时就为之迷醉的眼,再亲上他双唇,手底下开始为他宽衣解带。二人已是好久未曾亲热,一番揉搓过后,杨翼也十分情动,微微喘息着搂住身上的情人,正欲张开双腿,却忽然僵住,现在贪着这销魂快活,万一再有了,可怎生是好?
「放心,有我这个名医在,你不会再有。」柳春山已急急侵入他后庭中,按压扩张,杨翼闻言放了心,羞涩一笑,环住柳春山的肩膀,略弓起身承受着他手指的入和抽插,绯红的脸颊,迷蒙的黑眼睛,颤动的腰肢,让人忍不住血脉偾张,柳春山狠狠吸吮着他胸前的红豆,趁着杨翼轻吟颤抖浑身瘫软,分开他双腿,怒胀的分身猛地插入了他体内。
「啊……」杨翼惊叫一声,身子弹起,久未经雨露的蕾因疼痛而紧缩着,本能的想要挣脱钉入体内的庞然大物,柳春山却已不能再等,再一用力,将自己的肉刃全部插了进去,杨翼呻吟着,不住扭腰摆臀,努力适应着体内的火热巨大,眼里因不适而泛起了湿雾,这个禽兽,刚刚还说自己是好相公,现在却如此粗暴。
「你这个……」柳春山咬牙切齿,有那么久没进入这具身体,这一动叫人怎么受得了,他迅速压制住杨翼的四肢,咬他的耳垂,亲他的嘴唇,等着他适应,过了一会,杨翼终于放松下来,却把身上情人的下巴咬了一口,柳春山微微一笑,啄了他几下,身下开始动作,时急时缓的抽插把杨翼折腾得死去活来,腰早已软麻得动不了,二人身体相连那仿佛被火炙,热得液津津,摩擦时一片淫靡之声,一阵阵酥麻从这里传到四肢百骸,教人什么也顾不得,意识里只有这亘古不变的原始律动和抵死缠绵。
良久,床帐有规律的摇动终于停歇,柳春山却仍伏在杨翼身上,舍不得抽出来,身下的人汗湿的黑发散在枕上,有几丝粘在颊上额前,半睁着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被亲得有些肿胀的唇鲜红欲滴,整个人像一朵被雨露沾湿的,柳春山起眼,满足一叹,当初赌命把杨翼追回碧柳庄,真是赌对了。
杨翼浑不知自己云雨后的样子最动人,只无意识地用双手在已被自己抓得满是红印子的背上摸着,笑得满足而慵懒,惹得柳春山情欲又起,立起身查看那朵蕾的情况,想要再来一,正忙碌时,忽听杨翼一声惊叫,十分惊慌,显然不是因为他又忍不住插入那鲜F的小穴中抽动之缘故,扭头一看,原来小杨笑不知何时醒来,正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呆呆看着床上的爹爹们,连塞进口里的小拳头都忘记吮了。
杨翼慌忙踹走柳春山,羞愧得闭眼哼唧,如此丑态被儿子看见了,他不活了。
柳春山愤怒地瞪了一眼儿子,决定明天就回碧柳庄,把这色色的小东西丢给保母。
【第九章】
半个月后,柳春山抱着儿子出现在碧柳庄大厅,身后跟着笑吟吟的杨翼。庄中人反应各异,柳玉林瞪大眼,张大嘴,万没想到庄主失踪了一年,居然就有了个儿子,原来上说要成婚的事是真的,连儿子都这么大了;副管家柳翠翠的尖叫响彻屋内外,她实在想不解风情木头一样的庄主竟能勾搭上女人,这女人居然也愿意给他生儿子;另几位头目管事比较稳重,只在旁边呆立做木头状,一干人中,只有柳春水大大松了一口气,大哥有了儿子,不用担心庄主之位会落到自己身上了,他捏捏侄子的小脸,又钻回自己院内不知在干些什么。
柳春山一扫众人,冷厉威严的眼神成功让柳玉林和柳翠翠合上了嘴。
「柳慕飞,我的儿子。」柳春山举了举手中的杨笑:「他娘已出家为尼,不问世事,任何人不得因他没娘就错待他,杨兄是他干爹,他的话就等于我的话,任何人不得违抗。」
杨翼也是孩子的父亲,却不得不当『干爹』,柳春山看了看杨翼,有些抱歉。杨翼倒是平静立在一旁,微微笑着逗儿子,现在他已想开,一个孩子不能有两个爹,为了儿子的将来,相对弱势的他就只好当『干爹』了,只要儿子以后过得好,叫他什么无所谓。
柳玉林办事麻俐,又最会察言观色,当下一切以小少爷和杨翼为先,令人找乳母,备房间,置办婴儿用物,同时为杨翼置新衣,打扫院落房屋,最后才跑到庄主跟前,捧上一迭信函。
「庄主,你不在时,事情甚多啊,我日夜操劳,马不停蹄……」
「我知道你辛苦,待会有赏,先说最近有什么事?」
杨翼暗笑,为什么冷傲寡言冰山一样的主人会有如此话多且鬼精鬼精的管家呢?只能说别人都被骗了,柳某人的冷傲只是表像,其实骨子里奸坏得很,欺负自己时总是样百出。
「大事只一件,泰山派掌门人张景海派大弟子于阳亲自来碧柳庄送请柬,请庄主参加掌门人继任礼,幸好庄主回来了,要不然咱们可就成众矢之的了。」
泰山派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剑派,掌门人继任典礼自然是江湖中大事,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也都是要去的,柳春山若不去,只怕得罪的不只是一个泰山派。
「典礼在十日后,庄主明后天就得出发了。」
柳玉林的态度是恭敬的,但那神色怎么看都有点幸灾乐祸。两年前,柳春山代父参加在泰山举行的武林大会,技压群雄,一鸣惊人,加之仪表俊美,气度沉稳,令不少姑娘对他一见倾心,大大有名的便有张景海之女张娴娴,红辣椒林婉儿,柳叶刀陈荷等七八位,张娴娴虽表现得不甚明显,但在江湖中少有秘密可言,大家都知道,张景海也非常希望有柳春山这样的女婿,碧柳庄有财有势,又有江湖地位,柳春山则是公认的青年才俊,新一代高手,虽然性子孤傲冷淡了些,但做女婿也不需要他如何活泼,这张景海如此郑重邀请庄主前去,明摆着是要藉此提亲。
然而,庄主竟然抱了个儿子回来,显然是有了情人或老婆,不管有没有出家,总归是有那么一个人在了,这回看庄主如何解决。两位柳管家各自面露神秘微笑,对视了一眼,均觉让他们一向神勇的年轻庄主遇上些难题也好。
柳春山一言不发起身,携杨翼进了饭厅,埋头苦吃,令等着看热闹的两位柳管家十分郁闷,饭后他拖着杨翼回了那个彩色卧房,倒在床上,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终于结束了整日换尿布的悲惨生涯,可怜堂堂碧柳庄主,曾有一段时日,不停的洗尿布换尿布,若是传到外面,谁会相信?
杨翼推推他,问道:「你明日就要走吗?」
他不懂江湖事,但柳玉林说这是一件大事,又看到两个柳管家笑得颇为诡异,他便心里有些不安,暗暗希望柳春山不要去。
「嗯。」柳春山答应一声,握住他手:「只是不能带你去,我会尽快回来。」张景海之意甚明,杨翼是绝不能带去的,自己悄悄解决了便好。
「你走之前,找个人教我练武吧。」杨翼隐隐有些失落,只道柳春山嫌自己不会武,带在身边累赘。
柳春山知他误会了,不由笑道:「乖,这是江湖武人聚在一起,他们大多粗鲁野蛮,我只怕万一照顾不到你,若你有不妥可怎么好,待我回来,我们就去四季如春的岭南避寒,就我们两人,可好?」
杨翼微微红了脸,柳春山一般只有在那个时候会叫他乖或宝贝,现在怎么也叫了,还有他越来越会哄人了,话也明显多了,但愿他不要今日哄了自己,明日又去哄别人,因为男人变坏是很快的,看自己和柳木头就知道了。
柳春山捏捏他脸蛋,拉他躺下,搂到自己怀里,杨翼也顺从地窝进他怀里,把脑袋贴上他厚实的胸膛,笑咪咪的酝酿睡眠。自从有了孩子,二人在一起时更相自然和谐了,自然而然的就有了一种甜蜜气氛,杨翼也安然享受着来自另一人的关爱,而且是如此贪恋这种关爱温暖,甚至压过了他一个正经读书人对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排斥,想他幼时丧父,又无兄长,一直渴望能有人如父如兄的在身边,而柳春山竟十分像个兄长,一点不负初识时自己叫他的一声声大哥,于是,不知不觉间,便与柳春山过起了夫妻生活。
正迷糊间,忽然情潮涌动,原来是一只狼爪在他身上忙碌。
「明日我就要走,现在补离开的份。」柳春山见他睁眼,便再不客气,动作迅速,在杨翼挣扎之前就将他衣服剥光,伏上去熟练挑逗,很快,杨翼除了喘息和在他身下扭动外,已不能做别的反应。
柳春山直到杨翼忍不住主动张开腿求欢,才一寸寸插入他体内,急速抽动。
「春山,慢一点。」杨翼紧抓着身上男人的胳膊,无力呻吟着。这样剧烈的冲撞,如果不抓住点什么,怎么禁受得住?
柳春山低下头,将舌头度入他口中,紧紧吻住,底下开始进入,慢慢抽插,却尽顶在杨翼体内敏感,这下杨翼更被弄得浑身酥软,甜蜜得发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偏偏柳春山习武之人,又正当青春,精力好得吓人,面对的又是心爱的人,每日里需索无度,今日分离在即,更是用尽了手段,除了身下不住顶动,双手又在杨翼身上各摸索,弄得他一欲仙欲死,直至失去意识。
柳春山把昏睡的情人抱下床,清洗一番再抱上去,吹熄灯烛,搂抱着人,却久久未能入睡,末了只好叹息:我要照顾你一生,别的人全部放弃,只是不知你是否如我一般,就认定了一个。
第二日,柳春山被柳玉林和杨翼等人送出庄门,先前他很平静很冷酷地没有回头,最后还是忍不住打马跑回来,将杨翼叫到远,问道:「你不会趁我不在时偷跑吧。」
杨翼无语对苍天,过了一会才有力气回道:「就算我跑了,你也有本事抓我回来,是不是?」
柳春山点点头,对杨翼笑了一笑,飞也似地去了。这书呆以前曾以逃跑为乐,那时自己天天在他身边,抓回容易,后来他又大着肚子,想跑也跑不了,但自己这是出远门,书生的思维和他江湖人的又的确不太一样,万一这书呆哪根筋不对又逃了,抓回可不易,想到这,他又以传音入密对杨翼威胁道:「若我回来时你不在,我就发寻人帖子,说你是我老婆。」
杨翼闻言彻底无语,几点离愁别绪也因之消失殆尽,他耷拉下双肩,抱着杨笑恨恨回了庄,柳春山那混蛋也不想想,儿子在碧柳庄,他能跑到哪里去,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儿子跟着自己一个穷书生颠沛流离,穷苦一生,不过,那禽兽临走时只想着他跑不跑,对儿子不闻不问,看来以后须得培养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了,若柳春山待儿子不好,他再跑不迟。
柳春山到泰山派时正好赶在典礼前一天,泰山派大弟子于阳亲到门口迎接,一进大堂,张景海便自太师椅上站起,捋着胡子笑道:「柳庄主,别来无恙。」
此人声若洪钟,偌大的厅堂也因此起了共鸣,显见是内力浑厚,厅中诸人纷纷露出佩服之色。柳春山面无表情,只躬身一揖道了一声「张掌门」。声音不大,淳厚稳定,不似张景海的张扬,却另有一种气度,加上他身材高挑,眼神凌厉,往那里一站,整个人气势非凡,霎时便成了焦点。一旁的张娴娴早就红了脸,趁机大胆的盯着意中人,心头如鹿撞。
前来观礼的人此时已到了大半,武当掌门鹤翔道长丐帮帮主陈九等人也在座,柳春山团团一揖,算是见礼,归坐后,鹤翔道长便说起一件武林公案,余人或附合焉,或惊奇焉,或提问焉,以各种方式显示了与鹤翔道长的交情和自己的博闻广识及在武林中的地位,唯柳春山默然端坐,他本性就不爱与人交接,也不耐江湖事,听到这些应酬的废话更是厌烦,众人七嘴八舌之际,他就已行功行了一个小周天,然后起身告辞。
「柳庄主,请稍等。」张娴娴急忙追了出来。
柳春山虽冷傲,但也做不到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与已无怨无仇的姑娘难堪,只得停步,只见眼前的姑娘比自己足足矮了两个头,但不失秀美,在武林中绝对算得上一流美女了,若是杨翼瞧见,必直呼好看,然后以书呆子的温柔腼腆骗得人家好感,进而搭上关系,这也是他不放心杨翼的地方,那人虽待,却很吸引人接近,说不定哪天别人有心勾引,他就带着儿子跑了。
张娴娴站在柳春山面前,脸蛋微红,扭绞着垂在胸前的一缕秀发,半晌才道:「听说柳庄主的佩剑是龙泉宝剑,小女子想看一看。」
柳春山解下佩剑递上,既是个女子,不便计较,让她看就是。
张娴娴抽出剑,剑气森然,眼前人一张玉面映在剑上,更见俊美冷然,顿时心跳得更急,剑是什么样一点也没看清。柳春山自是知道姑娘的心思,却一点也不欣喜,若不是这丫头动了别样心思,自己何须跑来此地,还要想办法不伤人家姑娘面子的解决,真是麻烦。
等了半天,不见张娴娴还剑,柳春山只好伸手,一言不发要剑。
张娴娴恋恋不舍把剑递回去,脑中尚在想着别的搭话借口,柳春山已道一声姑娘请便,快速走了,她只好怏怏转回,逼父亲想办法提亲。
典礼当天,江湖豪客云集,礼毕,自然是大宴群雄,柳春山一反常态的没有闷头喝酒,而是向人群中张望,寻找目标,不久,就看到一少妇怀抱几个月大的婴儿坐在右面席中与人谈笑,他眼睛一定,就是这婴儿了,当下装作解手,不经意的走过了少妇身边。
少妇名陈金儿,与夫君李银星合称金银双侠,江湖中颇有名气,也受邀参加典礼,因舍不得丢下刚出生不久的孩儿,于是一沾来,这小婴儿一直十分乖巧,不料酒宴中不知何故,忽然哭闹不止,百般哄不好,李银星夫妇大急,闹了洒席事小,就怕是得了急病,孩子太小,可是不好治。席中也有几个擅医术的,然而看了半天,婴儿仍是大哭,众人束手无策,连张景海等人也被引了过来。
正忙乱间,柳春山越众而出,很熟练地抱过婴儿,拍拍捏捏,又喂了热汤,婴儿哭声渐低,不一会止哭,吮起小手来。这一手一露,众人皆惊,
「柳庄主医术高明,请受在下一拜。」李银星夫妇十分感激,柳春山一摆手,淡淡说道:「无妨,这是小儿胃凉致痛之症,适当穴位按揉再喝点热东西就好,在下犬子也只几个月大,不久前就得了此症,也是此法治好。」
他一语惊四座,众人目瞪口呆,年纪轻轻的碧柳庄主居然有儿子了。
半晌,还是张景海老江湖,很快镇静下来,捋着胡子询问道:「原来柳庄主已喜得贵子,老夫竟未前去道贺,不知庄主何时成的婚?尊夫人又是何方人氏?」
闻言,柳春山一向冰冷的脸上显出愁容,轻叹一声道:「她本是我一个一起长大的丫头,在下从小就对她心存爱慕,但她却嫌在下性子古怪,是以一直未能确定名份,生下犬子后,她越发不能容忍在下,竟落发出家,在下舍不下她,却也不愿强迫她,只得随她去了,今后在下只能全力照看犬子,终身不娶,才算全了对她的心意。」
他话未说完,张娴娴已红着眼眶,扭头跑走。张景海暗暗摇头,女儿好没福气,幸好未曾心急提亲,否则被人当面拒绝,何等丢脸。
柳春山见目的已达,便抬袖装作拭泪,再低头一揖向张景海告辞,满面愁容的匆匆去了。余人欷感叹一番,想不到孤傲冷漠的柳庄主居然是如此重情之人呐,不一会宴席重开,又是筹交错,张娴娴的悲泣,张景海的不快全被掩盖,欢声笑语之际,有一位开镖局的朱灿献上了一份贵重的贺礼──几十枚新鲜玉米。那时玉米仅在极少地方才有种植,味道奇特好吃,与中华古有的稻黍大不相同,是稀罕物。张景海大喜,另人留几枚做种,余下当场煮了,分与主席上诸人。
柳春山远离了众人后,便慢下步子,找到坐骑要回去,分离十日,不知杨翼那书呆有没有磕着碰着,更重要的是,这人没跑掉吧。
这时张景海等人正在煮玉米,阵阵清香飘来,十分诱人,柳春山吃过一这海外来的奇怪物事,抽抽鼻子,知是玉米,这东西美味稀罕,张老头定是在请武当老道少林秃驴享用,他忽然停住脚步,我的杨翼还没吃过呢,我该弄几枚来让他也尝尝才是。
张家管家小心翼翼捧着那几枚玉米种往张景海房中去,这东西少见好吃,自是应放在稳妥地方,掌门人的房间想来不会有人大胆去偷。
柳春山悄悄潜回宴席附近后,窥得管家拿了玉米独自走了,便立即潜下,跟着他走啊走,拐过一假山死角时,四下无人静悄悄,他一记掌刀扫了过去,管家无声倒地,几只玉米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般飞出来,落入柳某大张的怀中。
掌门人的房间不会有人潜入偷东西,而泰山剑派所在地,人来人往的庄院中,光天化日下,公然抢劫自然也是不会有了,而沉稳孤傲的碧柳庄主亲自动手抢劫更是一件谁也不会相信的事,所以,这起发生在不可能发生抢劫的地方的抢劫,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得手后,柳春山以极快的身法悄悄潜出,归心似箭的去了,因为玉米放久了味道会大打折扣,还有一个更真实的原因,他真的很想念他那俊俏可爱的书呆子,书呆吃玉米时一定掩不住饕餮之色,也一定会吃到一半时才想起对自己感激地傻笑,一想象这些,柳春山就忍不住笑意和心里泛上的甜意。
然而,柳春山没想到,在他一心想着让杨翼也尝尝稀罕的玉米时,红辣椒林婉儿小姐已抓狂般从宴席中窜出,打马直奔碧柳庄,他这边一耽搁,差点让抢来的玉米没人吃。
柳春山走那天,杨翼悄悄在一张画上点了个墨点,此后每日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点墨点,仿佛这样算天数就能减轻一点无聊。点完了点,洗漱,吃饭,被柳翠翠揪去练武,看儿子,逗他玩,每天的生活很充实,就是身边没了那个木头,有点空落落的,当然,他很想念柳春山这一点,杨翼死也不愿承认。
点到第九个点时,柳玉林送来一封信,上面大大写着「鸿飞启」,杨翼难掩喜悦,急忙钻进卧房,展开细读,柳春山信上话不多,无非是他一切都好,已经快到泰山了,大约几日后能回,末了又嘱他好吃好睡,等他回来,不要偷跑,杨翼很快看完,又看了一遍,脸上笑意盈盈,这木头,如果怕他跑,就该早些回来,想法子拴住自己。
终于脱离两个男人粗糙抚养的柳慕飞,在保母的精心照顾下,仅用十来天就胖得像个肉球,十分好玩,杨翼有空就抱着他揉来搓去,把儿子变成了玩具。
这天,点完了第十六个点后,杨翼又钻进婴儿房中,此时四下无人,杨翼不疑有它,立即卸下温文外表,尽显「慈父」本色。
「爹爹的小肉球,小乖乖,小宝贝,小心肝……」流着口水,杨翼把狼爪伸向儿子:「来,让爹抱抱。」
「原来你才是这娃娃的爹?」一声突兀的女声响起,吓得杨翼差点把儿子丢到地上。
林婉儿凭着一股气冲到碧柳庄后才发现自己没订个详细计画,柳春山不在,公然求见定会被拒,想偷偷潜入,无奈碧柳庄防卫森严,不得其门而入,最后她柳眉一皱,飞速跑到县上,威逼那里的丐帮堂主找人帮她挖地道,人多力量大,众丐连夜给她从庄外树林中掘了一条地道,直通到碧柳庄的正屋附近,林婉儿小姐仪态万方的钻入,狼狈爬行了一段,又仪态万方的钻出,乘黎明时分人少之际,在庄内搜索婴儿居,可巧柳慕飞正例行他晨起的哭嚎,林婉儿便寻声潜入,快快出手把两个仆妇点倒,塞到厨柜里,又把那个喂奶的胖女人丢到屋外隐敝,不料回来又看到一个臭男人趴在婴儿旁边说胡话,自称「爹爹」,这让林婉儿昏了一下,但她转瞬又想到,难道柳春山是不想与张家结亲,才说自己有了妻儿的?当下按捺不住欢喜。
杨翼站稳了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红衣少女,粉粉桃腮,柳眉朱唇,十分美貌,他大吃一惊,这美女忽然冒出来,难道是狐狸精?
「快说,到底是不是你孩儿?」美丽的狐狸精一点也不柔媚,只用刀指着他喝问。
杨翼紧抱着儿子,蚌一样闭着嘴,狐狸精不知是何目的,说是柳春山的儿子和说是他儿子可能是两种结果。
林婉儿心急,见杨翼不回答,便过来抢婴儿,如果是柳春山的儿子,就拿来做人质,逼柳春山和自己成婚,如果不是,再还给他就是。
杨翼一扭身,使出刚学的柳氏轻功身法,二人开始在屋里转圈,最后,功力太差的杨翼眼见要被抓到,只得大喝道:「这是我儿子,你这丫头休要胡缠。」匆忙间杨翼想到一种可能,这狐狸精可能知道柳春山有儿子了,于是想抓来对柳春山做某种要胁。
「早说嘛。」林婉儿停步,拢拢头发,昂首挺胸,兴奋之下,开始口无遮拦:「既然柳庄主还没有儿子,那我告诉你,我将是柳庄主夫人,要给他生儿子的。」
杨翼闻言大惊,作为饱读诗书的探郎、前县令,第一反应便是这女孩好没廉耻,就算是狐狸精,这么说也太大胆了吧,然后才悟到该狐狸精说了什么,立即浑身一颤,一颗心忽悠着沉到了底,他在情爱方面甚是单纯,人也老实厚道,只道这美丽少女说的是真的,难道柳春山出外几天,就遇到了心仪女子,要把自己这糟糠之夫赶下堂了了吗?
林婉儿不知自己闯了祸,兀自依照一个十八岁女孩简单美好的心思放浪地喋喋不休:「我就觉得柳大哥不可能有儿子嘛,幸好来看了一下,要不然还真被他骗过了,嘻嘻,张娴娴那笨蛋,就知道哭,陈荷更笨,跑回家哭去了……明日我就央人帮我提亲,柳大哥是我的……」说到得意,却忽然见杨翼抱着婴儿走了,急忙跺脚嚷:「喂,不准你告诉柳大哥我来过,要不然,我──我就在你身上划一刀。」
我当然不会去告诉他,我会走,让他娶你好了。杨翼一径回到卧房,踩着椅子拿出放在帐顶的一个小小包裹,这是他很早以前为逃跑偷偷备下的,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一天,柳春山那禽兽,勾搭了一个狐狸精还不够,还有什么张娴娴,陈荷,可怜自己的痴心妄想,说什么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想到这,杨翼又抹一把眼泪,抱着儿子,包袱款款从后门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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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久,巡视的护卫发现了被丢到后院的胖奶娘,急忙冲进婴儿房,林婉儿早已溜走,房内空无一人,这件事非同小可,柳玉林急得两腿发颤,一面封锁全庄,各搜索小少爷,一面令人告诉杨翼,不料一护卫匆匆跑来,说有人见到杨公子抱着小少爷出去了,因他是庄主的结拜兄长,众人也就未拦着。柳玉林放了心,却也奇怪一大早杨翼抱着孩子出去干什么,便又急令大队人马出去寻找杨公子。
不一会,又有人来报说马厩内发现一洞口,疑似地道,柳玉林又大惊,急忙派人探查地道出口,不一会又有人报说庄主回来了,柳玉林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庄里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乱子,庄主还不把他给砍了。
柳春山连夜驰奔,踏着晨雾飞驰回家,满心要给杨翼一个惊喜,不料一进门,柳翠翠拖着要昏倒的柳玉林,冲过来讲了一句话:「两件事,昨夜有人挖地道进庄,点倒胖奶娘,但却是杨公子一早抱着小少爷走了。」
柳春山待住,杨翼真的跑了?一时又担心又愤怒,他为何又跑,难道我待他不够好?想到自己为得到杨翼的身心,用了不知多少心思手腕,连尿布都洗过,于是又怒得拍碎了一张桌子,但柳春山毕竟是柳春山,过一会便冷静下来,开始考虑怎么把人抓回,他把包袱扔到一边,问柳翠翠:「胖奶娘怎样说?」
「偷袭者似乎是女子,她闻到一股脂粉香气。」
「点穴手法是哪派?」
「两指曲点,快狠准但力道不足,似是辽东林家女子所为。」
「地道出口在哪里?」
「正在钻,还不知道。」
杨翼出庄定与偷进庄的人有关,但柳春山不认为杨翼是抱着儿子与一个女性情人私奔,心急之下,等不及人来回报,便奔向马厩亲自钻地道,不一会钻出,施展追踪功夫,一路沿着林婉儿的足迹,直追到了二十里外绿柳镇郊。
林婉儿钻出地道后便一路狂奔,远远望见一大镇横在眼前,才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心道,跑什么啊,她在庄里既未偷更未抢,不会有人追来的。但是,身后的风声是怎么回事。
柳春山看了看林婉儿身上衣服,更加断定她就是钻地道之人,当下剑一指,问道:「你偷进我庄里,做了什么?」问时不免咬牙切齿,天下间唯女子与书呆难养也,因为他完全不懂这两种人的思维。
「柳庄主!」林婉儿惊呼,乍见心仪之人,就算再大胆,也不免脸红心跳,当然柳春山问的话也是她心跳的原因。
「你做了什么?」柳春山剑一递,剑尖在少女白嫩的脖子上刺了一个红点。
林婉儿吓坏了,对方森冷无情的气息令人窒息,她张着嘴,原先的勇气四下飞散,哪里敢说出她是想劫了小庄主要胁对方与自己成婚。见她不说,柳春山眼神一凛,正要使狠手段逼问,哪知这姑娘双眼里忽然流出水来,随后嘴一扁,哇哇大哭,因为不敢抬手擦泪,泪水淌得如同小小溪流一般。
柳春山大为头痛,他到底不是真正的恶人,还不能在一个看起来确实哭得可怜的小姑娘身上来几剑。
随后追来的柳翠翠见状嘻嘻一笑,对付痛哭的小女孩她很拿手,女子的细腻也让她隐约猜到林婉儿想干些什么,她走上前给林婉擦擦泪,笑咪咪道:「我们小庄主不见了,所以才来追你。」
林婉儿顿时哭得更大声,那小娃娃真是柳春山的儿子,呜呜呜……
「姐姐问你,你是不是点倒胖奶娘之后,发现我们小庄主房里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然后你就跟他说了话?」柳翠翠继续笑咪咪。
林婉儿抽噎着点头,脸红起来,柳翠翠把她拉到远,继续问:「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们小庄主是他儿子,我一高兴就说……说我会嫁给柳庄主,也会生,然后就走了,呜呜呜,我什么也没做,没有害你们小庄主,呜呜呜。」林婉儿仍在哭,不明白柳翠翠问这个干什么,她又没伤了那男人和婴儿。
柳翠翠了然,却不解,转身对庄主大人摊摊手,林婉儿说的应是实话,但这与杨翼跑掉有什么关系啊?
柳春山问道:「地道何人所挖?」这姑娘虽笨,但还有点小聪明,居然想出挖地道这一招。
「是县上丐帮张堂主找人帮忙……呜呜呜……」
柳春山实在想佩服女人们一边哭一边说话的本领,现在前后一想,不难知道杨翼是因为什么走掉的了,唉,这女人笨,杨翼更笨,也不想想他出门才几天,怎么可能勾上女人呢。
柳翠翠不待庄主吩咐,就牵起林婉儿的手:「来,咱们现在就去找丐帮的人,让他们帮忙找我们小庄主,如果找不到,妹妹以后可怎么好。」小姑娘经过这一应该懂事了,但吓吓她还是必要的,待会儿再对她略施惩治,如此以后应不会有庄主的爱慕者上门了,嘻嘻。
林婉儿拚命点头,知道自己闯了祸,乖乖寻人去了。柳春山浑身无力的回到庄里,恨恨磨牙,杨翼一定是老天派来克他的,自己一不在他身边就给他出乱子,抓他回来后,定要狠狠惩罚,以后把他十二时辰拴在身边,做一让他两天下不了床。
杨翼出庄后,一路快马狂奔到县上,怀里的柳慕飞哇哇大哭着,实在不明白爹爹干么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抱出来吹冷风饿肚子,杨翼很心疼,但万一儿子以后落到狐狸精手里,还不被折磨死?眼见儿子哭得厉害,显然是饿了,他只得停马到一家饭庄,要了粥和馒头,一点点喂他。店里客人见这小娃娃胖得可爱,乖得可人,杨翼又年轻清俊,顿时议论纷纷。
待柳慕飞吃饱,小半个时辰已过,正要走时,柳慕飞又大哭,原来是尿了,杨翼只得给他换衣服,换好了刚要走,柳慕飞又大哭,焦急伤心之下,杨翼不禁大骂:「都怪你那死父亲,不干好事。」那死木头怎么现在还不来寻他,可恶。
「那你就干好事了,你这个偷娃娃笨贼。」柳春山接到柳翠翠飞鸽传书后就旋风般冲到饭庄,恰听到这句,顿时气怒攻心,暴吼过后一把将吓呆的杨翼连同儿子扛到肩上,飞马回了碧柳庄。
杨翼坐在床上,眼珠随着在屋内走来走去的柳春山转来转去,有些委屈,明明狐狸精都跑到庄里对他示威了,现在怎么变成了自己理亏,虽然他是冲动了些,不该带着儿子冒险,可是,难道他不该生气吗?难道他不该跑一回,以引起柳木头对这种事的注意吗?
柳春山十分郁闷,对杨翼他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事情讲清楚了道理说完了,这书呆撅着嘴没辩解,说明他已明白自己错了,可是他竟不认错,只用黑眼睛小狗一样看着他,好象他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在屋里走了几十个来回后,他只好冲到杨翼面前,扳过他肩膀,恶狠狠威胁道:「再跑我就打你。」
杨翼暗笑,心想要打你早就打了,他拉下柳春山的手,把脸放上去蹭了几下,果见柳春山一脸崩溃的模样,然后一如意料当中,他很快被剥光衣服,压在床上。
「以后我天天这么弄你,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跑。」
把隐忍多时的欲望顶进早为他张开的小穴,柳春山恨恨发誓,不待杨翼反驳,就在那柔软火热的甬道内大力抽插起来,杨翼先还喘息着隐忍,后来便不住尖叫,在男人身下抽搐得像条白鱼,这个禽兽,那么大力气,都要把他弄碎了。
一阵抵死缠绵,柳春山却把热液射在了外面,不想让这东西留在杨翼体内影响下一交合,杨翼趁机趴在床上哼唧,只觉身子像被几头牛踩过一样,看来禽兽以前还是很温柔的。柳春山这时才仔细抚摸他全身,不住亲他,小别重逢,自是比平日甜蜜。
「喂,如果以后还有狐狸精来,我还要跑。」杨翼越想越觉自己也有理。
「你──不可理喻。」柳春山立即在他浑圆紧绷的臀瓣上咬了一口,杨翼啊了一声,抬起身子辩解道:「这种事迟早会有的,因为你这人虽然很坏,很奸诈,可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副正经人样,很多人把你看成金龟婿哩,如果这一没有笨狐狸精跑来,以后也会有各种狐狸精用各种方式对你提亲啊,直接示爱啊,到那时你怎么办,我这逃跑就是为了提醒你,不要拈惹草,不要四留情,还有,不许再有女人跑到庄里来。」
「你放心,不会有了。」柳春山咬牙切齿:也暗自讶异杨翼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现在的杨翼,哪里是以前连句粗话也不会的书呆,分明成了个拈酸吃醋、伶牙俐齿的小男人。不过,这样很好,柳春山眼,像只狡猾的豹,笑对杨翼道:「这事我会解决,但我也有要求,以后呢,我想做几你不得反对,想怎么做你也不能有异议,想什么时候做你得配合,还有,除了我之外,不得对他人温柔,包括那个小鬼头。」
「好色之徒,自私之辈。」杨翼懒懒而笑,翻过身来,用手抚摸赤裸裸的身体,口里嘟哝:「冷。」
其实不是冷,刚经雨露的身体火热得很,只是体内空虚,麻痒仍在,想要有东西再填满它。
十几日不见,杨翼居然连调情也会了,柳春山瞪大眼,只觉世界变化太快,这是他精心调教的结果呢,还是杨翼骨子里其实是个妖精,不是书呆?不管怎样,这也是好事啊,他昏了片刻,便扑上去抱紧杨翼,捏住他下巴狠狠亲了下去,四片唇贴在一起辗揉着,唇舌交缠,亲过了,彼此对看,越发觉得对方可爱,便又亲在一起,仿佛此时才真正进入热恋。
感觉到手指已插进湿润火热的甬道里按揉,杨翼立即缩紧了内里,无声的催促对方,柳春山如何能受得了这种调逗,立即抬高他双腿,一举冲了进去。
虽然刚被进入过,可这样的粗暴还是很疼,杨翼眼里浮上了眼,柳春山见状俯下身,亲去他眼里的泪,贴在他耳边絮絮:「你发誓,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嗯,我一辈子都不离开。」杨翼点点头:「可要是你丢下我,我就一把火烧了你庄子,然后去死。」
「说什么浑话。」柳春山立即堵住他嘴,我怎么会丢下你,丢下了就等于把自己的心丢了,心没了还怎么活?
「我就说。」杨翼用黑眼睛瞪他,十分凶悍。柳春山正享受压在他身上,埋在他身体里的销魂滋味,闻言恍惚地纵容道:「好,好,你说吧。」
他整个人浸在温柔乡里,陶醉于杨翼猫一般的可爱可人,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夫权的逐渐丧失,为以后杨翼说东他就不会向西的情形埋下了祸根。
第二天一早,柳春山为佳人作贼所抢的玉米终于送到了杨翼床前。杨翼正饥肠辘辘,煮玉米也确实新奇好吃,于是耗子一样大口大口啃去,吃到第二只时才想起对柳春山,于是憨憨一笑,拿了另一只给他:「你也吃。」
柳春山正呆呆看他狂啃,没什么比看着心爱的人喜欢更让人欣慰的了,忽见杨翼递过玉米,就又递还给他:「你都吃掉,我已经吃过了。」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杨翼却举着,非要他也吃,柳春山只得接过,眼里掩不住笑意,杨翼变体贴了,自己真是娶到了好老婆。
吃到第三只时杨翼已吃得半饱,开始细嚼漫咽,问起玉米来源,柳春山就把做贼经过讲给他听,杨翼含笑听着,很是开心,看来这木头还是把他放在心上了。幸福甜蜜中,他根本没意识到,若在以前,作为一个饱读孔孟之书的探郎、前县令,他必会出言直斥柳春山强梁,但现在他却把抢劫视作平常,一点也没觉出不对,反而感念这强盗待自己的好,由此感情更炽。
为了答谢柳春山的心意,杨翼决定露一手,于某天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麻婆豆腐。
柳春山惊讶得脸都变形了,但还是接过豆腐,暗自决定就算再难吃也要把它吃了。
「好吃吗?」杨翼睁着黑眼睛,满怀希望地问那个能让他下厨做羹汤的人。当年他在京科考时为省钱便学着自己做菜,只有这麻婆豆腐略有小成,这几天他想来想去,除了它尚能拿得出手外,自己还真没有什么能现出来让柳春山欢喜的。
「好吃。」柳春山风卷残云般把一盘豆腐吃光,抬头望着杨翼,掩不住惊讶喜悦:「你居然会做菜,怎么不早点做给我,以后我就只吃你做的菜了。」
「那你就等着饿死吧。」杨翼咧开嘴:「我又不能天天做,再说,我也只会这一样。」他越说声越小,低下头眼珠乱转的看柳春山的衣角,
「一样也好啊,况且你能做给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柳春山摸摸他肩背,十分感动,以杨翼的笨手笨脚,能学会做一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越来越会哄人了。」杨翼也开始吃饭,瞟了一眼柳春山。
「这叫哄人吗?我只是说实话罢了。」柳春山只觉得杨翼黑睛动人,笑意温柔,发丝柔顺,整个人都好看极了,立即加快了吃饭速度,只想着快点回房与他温存。
这二人如寻常恩爱夫妻一般说话吃饭,顺便谈情说爱,十分的旁若无人,把一旁的柳玉林看得目瞪口呆,庄主和杨公子脉脉含情的对视,肉麻兮兮的对话,这……这像是结拜兄弟吗?他急忙赶走服侍的人,再回头看他们庄主,已是一副要把结拜哥哥吞下肚的模样,他只好抓抓头,自己也悄悄走掉了,看来要和翠翠商量一下,提醒庄主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
若干年后,承天下太平兼武林平静的福,碧柳庄仍是一派柳绿,十分兴旺,每个人都过得快活,但有一人觉得自己是例外,此人便是少庄主柳慕飞,只因他小小年纪就被迫接下庄务,每日不敢说日理万机,可也杂事不少,弄得小少年肝火甚旺,时常叹自己命苦。
这天柳慕飞一大早就被吵醒,下人来报,原来是父亲和干爹回来了。
干爹回来了!柳慕飞大喜,在被窝里就笑出了声,但父亲也同时跟着回来了,却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他总是霸着干爹,寸步不离,干爹回来他必然也跟着,这就是悲喜人生啊,柳慕飞一面感叹一面自被窝里一窜而起,飞速穿衣洗漱,直奔大厅,到了门口,忽地定住身形,整整衣裳,十分沉稳地走了进去。
「飞儿!」杨翼一把搂过儿子,紧抱了一会,再上下打量,感叹不已,半年不见,儿子又长高了,也更俊美了,只是,唉,性子还是与他父亲一样阴沈。
「干爹,父亲。」柳慕飞叫了一声,紧挨着干爹坐下,半年不见的干爹虽然整日在外游荡,风吹日晒,但容颜未改,气度更佳,还是那么的年轻……呃,貌美,还是那么的温和可亲。
看不惯那父子二人相依相偎,彼此欣赏,柳春山咳了一声,向儿子道:「慕飞,吃过饭就去练武,晚上还要考较你那本《本草经》背得怎样。」
「是。」柳慕飞答应一声,态度恭敬,但明显透着疏离,杨翼暗叹,他们父子关系一直不太亲密,这是他生活中的唯一缺憾,怎么才能补救呢?
吃饭时杨翼不停给儿子挟菜,恨不得把粥也喂到儿子嘴里,拚命发挥憋了半年的父爱,柳慕飞一口一个干爹的亲密叫着,终于沉稳不复,显出点符合他年龄的活泼。
「慕飞,你也大了,不要总缠着你干爹。」
不用看,说话者自然是庄主大人。
「你闭嘴,飞儿与我半年不见,就算是缠着也正常,何况现在是我缠着他,走,飞儿,让干爹看看你武功练得怎样了。」杨翼训得某庄主低头不语后,拉着儿子出去,柳慕飞恭顺地低头尾随,心里却笑得如一只吃了几只肥的狐狸,看父亲被干爹训是他最高兴的事,虽说有违孝道,可是霸道冷硬的父亲就该有人训有人管才符合天道啊。
看着在练武场中腾挪飞跃、英气勃勃的儿子,杨翼感慨不已,慕飞都这么大了,可是生他时的情景仿佛就是在昨天,也许幸福快乐的辰光总是过得很快吧。
「他跟我当年比,还差一点。」柳春山在旁边,有些欣慰但更多不屑地说道。
「是,柳神童。」杨翼白了他一眼,此人当年竟想把儿子打死,以后又视儿子为眼中钉,从来都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干爹,怎么样?」柳慕飞舞完了一套飞柳剑法,便急急跑到杨翼面前要夸奖。
「好啊,比你爹当年强多了。」杨翼拍拍他肩背,捏捏儿子的脸,一如当年柳春山教他武功时每日例行的鼓励法,眼前的少年除了嘴巴像他,其它地方无一不酷肖父亲,俊美聪慧,才十五岁就已长得和他一般高,人见人夸,不愧是他杨家的儿子,尽管这是个永远的秘密,但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杨翼越想越得意,不免对儿子的父亲也温柔起来,柔声道:「春山,你也该多待在庄里,指点一下慕飞的剑法内功什么的。」
那也得他愿意让我指点才行,柳春山十分郁闷。柳慕飞也扭头看天边的云,一声不吭,他可不愿意让父亲指点武功,虽然老家伙的武功确实很高。
杨翼大叹一声,如果不是有自己在,这父子两人终日都不会和对方说一句话,让他们交流比让柳翠翠停止唠叨还难。
「慕飞,继续练,让你干爹歇息一会儿。」
姜还是老的辣,眼看柳慕飞要拿刀,柳春山急忙赶在他开口让杨翼看刀法之前拉着杨翼走掉,气得小少年站在场中喃喃:「老不正经,整天缠着干爹,一会都不放。」
回到卧房,杨翼依然在叹气,柳春山不由也叹道:「你放心,我是慕飞的亲爹,怎么会不疼他呢,只是不善表达罢了。」
「是这样吗?」杨翼挑高眉毛,怀疑这头狡猾的豹又在说哄人的话,在一起这么多年,柳春山的奸诈他可是见得太多了。
「你──」柳春山瞪起眼,好生气闷:「就算不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看在是你儿子份上我也会疼他的,当然他也是我儿子,唉,我都让你气胡涂了。」
杨翼怒,抬手给了他一下:「什么叫看在是我儿子的份上,气人的是你。」
「好,好,是我气人。」柳春山忍住笑,一把搂过杨翼,指着窗外桃道:「不用担心慕飞,那小子人小鬼大,跟我斗可是一也没吃过亏,你看外面桃开得多美,一会我们去看吧。」
杨翼奇道:「现在去看不就很好吗,干吗一会去?」十多年来这种没营养的吵架经常发生,转移杨翼的注意力就是停止的良方,柳春山百试不爽,杨翼居然也每都上当。
「现在要做很重要的事。」柳春山一把将杨翼抱到床上,狂亲乱吻之余,又直奔要害一阵揉搓,把他的抗议通通堵住,心中暗道,既然要常留庄里,明日就派臭小子去外面历练,男孩子总要到江湖中走一遭的,鸿飞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哼,臭小子,别想跟我抢人。
杨翼意乱情迷之际,脑中却也在胡想:柳木头也是个长不大的人,和儿子争风吃醋十多年,真是少见。想到这个人仍一如往昔的迷恋自己,他又不免得意和感动,可是自己也同样的痴,多年来生死相随,同喜同悲,就像发了疯的爱他,显然,以后也会一直爱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
演武场中,柳慕飞独自一人,刀光如雪,上下翻飞,桃雨飘落如梦,良久,刀止,少年立在场中开始发呆。春光都这么好了,父亲那老不正经会更加缠着干爹不放,自己显见是没多少机会可以腻在干爹身边,享受他的温柔了,也罢,自己生为男子汉大丈夫,该是出门闯一闯的时候了,想那半路习武弱不禁风的干爹都在江湖上混了个玉书生的名号,自己出去,怎么的也能弄个玉面什么什么的回来,明日就告诉干爹,自己要出外游历锻练,成一个真正大男人。
数日后,杨翼与柳春山为儿子送行。
柳慕飞抱着干爹,依依不舍,但眼角余光瞥见父亲懊恼的神色,又暗笑不止,老不正经先前一定也在想打发自己出去历练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痛快应承,让他小小失望了一回,嘻嘻。
杨翼立在路旁,直到望不见儿子的背影,才与柳春山相携回去,以后少年的生活几乎没有自己参与的份了,只有身旁这家伙,才是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柳春山借着宽大袍袖的掩护,把杨翼的手缠得紧紧的,小鬼头撒着欢儿跑了,去闯属于自己的天地了,这样也好,自己与杨翼的天地没人打扰,从此后地老天荒的在一起,当年天缘巧合,遇到了这一人,又天公作美,他们有了儿子,但儿子总要飞走,只有他,才是永远的。二人恰在此时,又想到了一,于是相视一笑,携手入丛,渐行渐远。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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