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情危机 by晓春
浴池那一场突兀的相遇,在彼此眼中投下刻的一瞥。
一位是商界钜子,一位是天才建筑师,意外的重逢,身份的交叉,合作时的默契带他们一步步迈向未知,同在一个屋檐下,越来越暧昧的情愫将他们重重包围,两人的关系不断陷入微妙的境地。
成功、睿智、圆滑、风度是他们共同的特质,不是相斥却是相吸。如何做到波澜不惊?如何抵御激情的诱惑?如何面对真实背后的灵魂?游走在危险边缘,是放纵还是收敛,是结束还是开始,是占有还是失去。
在感情的较量中,谁输谁赢已经不再重要……
序言
《夺情危机》是两位成功者的故事,我从未写过纯事业型的人物,所以很想尝试一。他们有各自的领地,能够独当一面,我当时想,让这样的两个人朝夕相对,那会擦出怎样热烈的火?这是故事成型的原因。
罗伊是个干脆干净的人,在工作中他是天才,但在遇到欧阳之前,他并不懂得怎么去追求所爱,那种瞬间心动的感觉令他沉沦迷惘。我喜欢他在挣扎时仍保持的那种人格和心态,即使后退也不失尊严。
欧阳是个持重狡滑的男人,他一开始对罗伊只是在一个观望的角度,他会计算会把握会进攻,但当他想尽力忽视内心感受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植入他的心底。罗伊就像一面镜子,融入他的生活也指出他的缺失。
如果爱可以连根拔除,也许彼此都只是一名过客,我庆幸他们最终能走在一起,无论今后如何,这一秒抵过永远。
我是个讲求生活品质但不很浪漫的人,所以,下笔时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创造纯粹的童话,我热爱现实中的互动,热爱职业状态下体现追求的人生。这个平静但积极的故事希望能带给所有朋友一份不一样的眷恋心情,让我们分享甜蜜的点滴。
第一章
在上班族永远厌恶的星期一的上午,在这个永远于交通高峰期的城市,自然只能选择走迷宫般的高架桥以缩短时间提升效率,但那不包括中途遇上一起倒楣的交通事故!
本想在一刻钟前上演一幕“公路飞车党”戏码的方宇明,现在正一脸愁云惨雾地困在车里,虽然自己很幸运地在最后一秒刹住了车,没有成功参演前面的“连环追尾案”,但他也并没有因为逃过一劫而表现得乐观向上。
前方的肇事车跟他只有两米的车距,待他下去找前面那个玩急刹车的老兄算账的时候,自己车屁股上已经不知不觉跟上了一长串车龙,等这位心急火燎准备去机场接机的有为青年骂骂咧咧回到车里时,才发现自己正陷入“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悲惨境地――被吊在高架桥中段进退两难了。
看交警叔叔赶到现场,真如天使从天而降,看似快被解救的方少爷翘首以待,可是漫长的调查取证过程却相当磨人。
望着对面车道一辆辆车顺利飞过去,宇明抓耳挠腮痛苦万分,看看表,离约定时间只有十分钟了,可眼下他的“通天手、掘地脚”完全派不上用场,他是恨不得长副翅膀飞出重围。
直到车窗前,一个蓝制服白手套的交通警一打手势,命他拐弯,方宇明如蒙大赦重获新生,调转车头很技巧地往旁边挤,一开始还小心翼翼随大流前进,一出了叉路口就犹如脱缰野马猛踩油门,在最高限速内左窜右拐,直奔目的地――机场。
想知道是什么大人物让一贯自视甚高、神气活现、受万众追捧的方大少爷如此紧张?答案即将揭晓――
“方宇明,我的车和司机呢?你这人迟到倒是上瘾的。”电话那头,一个懒洋洋但威慑力十足的声音传过来,方少爷汗都下来了。
“Sorry罗伊,你的车我正开过来,而临时司机也就是在下了,路上遇上些小麻烦,你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轰我吧?”好歹也是推了一个重要客商来接他的,要是别人,他甩都不甩。
“再等你十五分钟,否则我叫计程车。”对方说完这句就立即收线。
“喂――伊哥!不是吧……”
话说这罗伊还真是方宇明命中的克星,而且是克得死死的那种,因为方少爷这辈子就只跟两种人交朋友,一种是对自己有用的,一种是自己佩服的。而罗伊是两者兼备,所以不得不服软。
以前在美国,两人曾在德克萨斯州做过一段时期的校友,罗伊早在大学二年级就在商业杂志上发表了不同特色的论文,也算是校内的风云人物,并先后在美国莱斯大学和伯克利加利福尼亚大学建筑系分别获得环境设计学士和建筑硕士学位。
毕业后,他一直在纽约和华盛顿两家建筑设计事务所挑大梁,并在亚、欧、美洲等地举办的国际建筑及艺术展中频频亮相,其间也在一系列国际建筑设计竞赛单元中获奖。去年,这位年轻有为的室内建筑设计师在香港成立了“伊凡建筑工作室”,并开始转战国内,开始了他的新挑战。
这些辉煌的成绩倒不是说明他不好接近,但罗伊确实是有些……古怪,比如有一套自己的世原则,比较艺术家脾气,行踪经常飘忽不定等等,但基本上,做他的朋友是蛮轻松的,因为他为人慷慨,永远给同伴注入动力,使你不会倒退,渐渐产生明确的认知――如果跟不上罗伊前进的脚步,就注定与他无缘。所以方宇明很荣幸做了他三年的朋友,并且还有延续的希望。
其实罗伊中文说不太好,他自小在美国长大,到香港是最近的事,不过他凭着极佳的天赋,加之以前有点基础,现在那一口中文也是讲得有模有样了,要说为什么方宇明会被罗伊这假洋鬼子吸引,不外是他的随意作风和高贵气质,那种参杂在一起的“矛盾的优秀”,令他在大堆同行之间无往不利。
五个月前,罗伊在S市成立了伊凡建筑工作室的分支,所以就成了一季在香港、一季留内地、一季停美国、一季参加会展交流的全年行程安排,四季交替,绝不怠慢。
这一季正好是在S市,而且方氏实业正式与伊凡签约,由罗伊担当总设计师,负责方氏旗下一家四星酒店的二期工程,在香港同时在进行的还有旗银行大厦的参股项目,所以他最近会需要两头跑。
上离开时,他的“座骑”被一个醉鬼撞了,所以就交由方宇明去修,因此这小方也负责接机。
如果不是罗伊的光芒太甚,方宇明肯定没法将自己得意的家世背景压下去,方氏实业经营着市内颇具规模的酒店和汽车俱乐部,也办了几个艺术沙龙和画廊,用罗伊的话概括就是:“一群喜欢附庸风雅、热情有余内蕴不足的生意人。”
方宇明说了这话也有点无奈,平时虽不缺艺术界的朋友,但是这个罗伊却总是有办法使唤他,气势甚强,每都盖过人,让他不服都不行。
飞车到机场,罗大少已在定点恭候,淡蓝色太阳镜片遮住了眼睛,仍可以轻易看出他在男人中应归属于“最英俊”范畴,衣着永远是品味独具干净俐落,浑身仿佛都散发着男人香,修长挺拔的身形随便往哪儿一摆,巨星出动鹤立鸡群的效果立竿见影。从他身边经过的男男女女,没一个不往他的方向瞟一眼的,一般形容,那就叫作“人体磁场”。
“你那什么效率!”本世纪无敌帅哥的第一回眸,就咂过来这么一句,还是很打击人的。
方宇明承认,自己从来没这么低声下气过:“没超过十五分钟吧……”
将简单的行李包往肩上一甩:“送我去工作室。”
“不先回去休息一下?”方氏给罗伊安排了一间宽敞的酒店式公寓,不过对工作狂罗伊来说,他住工作室的时间反倒比待公寓的时间长。
“我要去取些资科。”
“你就不会放松一下?一来就是工作。”
“我可不像某人是皇亲国戚,随时随地潇洒来去。”
“嘿,说话还是一样难听。”方宇明不服气,“我最近为和隆泰集团新的合作项目伤透脑筋,对方负责人突然一丝不苟起来,跟上那趟合作判若两人,上周我才知道,原来是董事长回来主持大局了,难怪下面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那岂不更好?你们方氏也不会吃亏。我就是想不通怎么有那么多公司愿意养着一帮投机取巧之辈,上头人没点威信,根本镇不住。”罗伊像是很随意地提议,“如果你那项目谈下来,记得给我引见一下。”
“隆泰高层?”
“对,我听说最近他们在S市有项地产投资,规模很大,我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如果他们有公开招标,那就更好办些。”
“伊哥,你野心不小啊。”方宇明一方面惊叹罗伊的消息管道,一方面也乐意为他提供方便,“隆泰都是大手笔,东南亚一共加起来有七家分支机构了,赫然已是同业龙头。”
“现在本地的工程项目不是庄成杰在负责了吧?”
“哇,这你都知道?!不得了。”宇明呵呵笑道:“姓庄的本来是跟台商起家的,从金都地产跳过去才两年,已经做到隆泰的工程部经理,董事长一回来,竟然立即被革职了。”
“去年我有跟他打过交道,风评不好,被革是迟早的。”罗伊说话很直接,但一针见血。
“在隆泰恃宠而骄,再得势也没用,顶头上司从新加坡回国后重新统揽大权,庄经理只有靠边站的份。”
罗伊淡淡一笑:“呵,老虎归山了。见过了吗?”
宇明要想一想,不知道如何形容,最后才说:“嗯――是个铁腕人物。”
“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后天吧。”
“噢?”罗伊挑眉,满意地点头,“这效率还差不多。”
“后天晚上七点,我家老头子办了一个庆功酒会,让隆泰看看方氏的排场,也给是对方面子,造出点舆论压力,防止他们中途抽甲板。现在商界的环境太复杂,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稳住对手,什么都得造势。”
“我自从到这儿,就没见过几个正经办事的,全是一群无聊吃干饭的。”罗伊颇清高地总结,“十个有九个拉你去声色场,真怀疑他们还有没有时间做正事?”
“喂喂,看看你眼前这个!还算是纯良努力的吧?别一竿子打翻整船人。”罗伊的光荣事迹有很多,宇明觉得不说上一件不过瘾,“上应付那帮汽车商,你一个不耐烦,就提议饭局过后扑桥牌,结果大家全都溜了。”
“那些人除了捞油水还懂什么?”罗伊冷哼,“我没说玩国际象棋算是客气了。”
罗伊刻薄起来,没几个顶得住的,但他讲的又都是实话,让人很难反驳,而且他极讨厌拐弯抹角,他的固有逻辑里,只有“必须”而没有“大概”,只有“一般”而没有“一定”,他讲究实事求是,不过也因此开罪了不少人,要不是大多人不得不因为他的实力一再忍让,真不知道他如何在恶劣环境立足,于是外界传说的“嚣张的罗伊”就这样塑造成型。
等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宇明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后献宝似地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张磁卡递给罗伊:“喏,这个送你。”
“凯旋门?”罗伊照着卡上的字读了一下,不禁戏谑,“这名字够有格调的啊。”
宇明又不知道为什么总要被罗伊讥诮到脸红:“你别管它叫什么,这可是市内最有品味的推拿会所,这张是钻石贵宾卡,看你平时都没个时间放松精神,特意送你的,够意思吧?”
“你家什么时候开澡堂子了?”
“怎么到你嘴里就没好话?”
“贿赂的后遗症往往是恶性的。”
宇明笑骂:“送你东西你还话多!”
一到工作室,宇明就自觉下车,然后准备到路边叫计程车回去。“谢了。”罗伊干脆地挥了下手,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罗伊是难得才会说“谢”字,所以每说一,都让人乱感动一把的,宇明一下觉得给罗伊付出好像是挺自虐的,可是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把一帮懂得欣赏他的人吸纳在旁边替他效力,而且还从来都是他甩人的份,没有人舍得甩他,说老土一点,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人格魅力”,那种东西本来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在罗伊身上却好像真的存在。
罗伊一踏进工作室,设计部众人一阵欢呼雀跃,不是每个老板都这么受欢迎的。阿立和小乐最近一直在赶工,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现在上司回来,照老规矩,自然会习惯性地为他们分担个别难搞定的客户,实在是件可预见的好事。罗伊从不偷懒或逃避责任,所以在Team中有很高的威望和激励作用。
但罗伊不是超人,他也需要休息,所以一回来就进入工作区还不能迅速投入状态,四个小时后,他决定接受建议,整理完新资料就回公寓睡一觉。
等到醒来,已经是傍晚七点一刻,突然起了兴致,打算不辜负朋友的好意,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华丽的“凯旋门”,这地方离他的住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
一踩入门厅就觉得气派非凡,等他交上“钻石级”卡片,那待遇绝非他之前预料的那么恶俗,跟欧洲的几个浴场虽有差距,但也算颇有档,卡里存着的那几万块消费金额也足够挥霍了。
该庆幸的是,这里几乎有着与度假胜地一般的闲适,这倒使罗伊稍稍讶异了一番,方宇明对公众场所的敏感度一直比他高。罗伊立即决定迅速而彻底地放松,他从来都不排斥任何物质上的奢侈,但也一向觉得对物质享受贪得无厌是很愚蠢的人,随遇而安,所有舒适无非是成功的侧面犒赏,受之无愧就好。
罗伊不大喜欢国内浴场的氛围,放眼看去,只有一帮挺着大肚腩的中年富商来此偷闲,女按摩师如果手艺好的,势必没有火辣的身材和漂亮的容貌,根本没有额外吸引力,罗伊只觉得乏味。
打开躺椅上的液晶显示幕,却发现收不了卫星电视,于是作罢,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向浴池走去。
唯一值得表扬的是这里的人不多,水质极佳,但是有些洁癖的罗伊还是有点抗拒大池,随便往周围一瞟,发现只有隔间的小型浴池似乎只有一个人,所以罗伊毫不犹豫地朝那头走去。
一脚踏入水温适度的池中,全身的细胞都舒展开来,罗伊也渐渐注意起眼前那个男人来――他微仰着头闭目养神,别人无意中闯入似于并未能惊动他,笔挺的鼻和线条分明的唇令他的面部轮廊在水雾中愈加清晰,褐色光滑的皮肤浸在水中,衬得他整个人充满勃发的能量,那种在亚洲人身上很难看得到的标准身型,正透出无穷的张力,强健的手臂搁在水池边缘,漂亮但不夸张的胸肌和结实完美的腹部在水下隐约可见,没有一般男人组糙的表质,他像一头慵懒的成熟的雄狮,在那朦胧而暧昧的氛围中从容地醒转……
四目相交,双方都有一刹那的惊艳,罗伊的心首因为一个陌生人的眼睛而不由震颤,那犀利的询问式的眼神交锋,在这样赤裸的方式下无声地进行,罗伊意识到自己可能在某个地方冒犯了眼前这位,但一时却又读不准确切的资讯,无形的压迫感对一向运筹帷幄的罗伊来说似乎在内心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一名浴场的主管这时向他们匆匆走来,脸上挂着欲言又止的焦急,刚想要开口,却被那个男人抬手阻止了,接着水哗啦一声响,他已经站了起来,矫健的身躯乍现眼前,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那完美的腰身和臀线,使他那原始的男人味更加突显,双腿有力地踩上青磁地砖,接过主管递上来的浴巾随意一围,往贵宾休息区去了。
正待罗伊失神之际,路过的一名按摩师走过来提示他:“这个浴池是欧阳先生包场专用的,您若是有需要,请提前一周预约。”
“呃?”罗伊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表不屑,有钱就能包场?这里谁不是有钱人?弄半天,原来他不但抢了人家的地盘,还中途把人挤走了,真是见鬼了!
按摩师不能得罪客人,正待解释,罗伊已经起身往更衣室走,心里想的是:这里的人都有毛病!还堪称高级会所呢,到哪里都有摆阵仗的人,自我膨胀到极限,外表再出色也不过是副空架子。
一旦觉得扫兴,罗伊立即打算出发,在更衣室刚穿戴完毕却在另一端看见那人走了进来,趿着木屐系着浴炮的他看起来又有了另外一种味道,他抬头也看见了罗伊,第二四目相对,他只装作不认识,大方地从罗伊身边经过,去换衣服。
也许不该这么失礼,如果之前那是无意,那么现在这绝对是故意的了,谁让这个男人太符合他的审美标准,所以罗伊抱着手靠在墙上,一直看着男人脱下浴袍打开立式衣柜,静静欣赏他一系列流畅优雅的动作。
“嫌别人脏就不该来公共浴池。”罗伊忽然开了口。
关上衣柜,男人并不介意再在罗伊面前裸体一,从容不迫地换衣,等扣上腰间的裤扣时,才回头看了看罗伊:“我是没有打算来第二。”
罗伊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但他很自然地笑起来。
转身走出“凯旋门”,他想,自己又何尝想再来一?也许这样的擦身而过,才是最理想的邂逅,罗伊不是个热衷于幻想的人,他不认为事事都需要有结局,一时的感觉好过相互暴露后的失望。
刚才那个男人确实稍微勾起了他某些异样的情绪,久违的欲望有一些失律地蠢动,渐渐掩埋在了平静的外表下。
第二天起,罗伊便重新做回自己,忙碌的工程将他的潜能悉数发挥,他一直是个习惯同自己作战的人。
“伊凡工作室”是他的心血,他要别人几倍的精力去扩张领地,他很清楚,没有任何一项成功可以随随便便获得,要让别人觉得你说话有份量,那就必须先有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罗伊在业内虽已声名鹊起,但他与别人的不同之在于――他珍惜眼前的成功并加倍施力。
为了明晚的酒会,他挑了一套不太张扬的GUCCI简式西服,方宇明已经向他说明中式酒会的话题不会涉及什么香槟产地、珠宝鉴定,充其量也就是生意场上的虚夸客套,罗伊对于不拿手的节目,通常都是选择闭上嘴旁观,再找机会见缝插针,这是最保守安全的做法。
罗伊擅长打理自己的外表,一块方巾就足以突出他的优质格调,不夸张但足够儒雅,可以让人留下刻耐人寻味的印象。
方宇明对于罗伊的出场,从来都是满意的,社交场合有这位得体的朋友出现,多少也会觉得有面子。在宇明看来,罗伊的倨傲和自信是天生的,但从来无损他的风采,反而令他有种非常纯粹的魅力,高洁也能溶于浑浊的现世,罗伊就是极其矛盾的揉合,如一潭有浮游体的溪水,清冽得能映照出别人的不足,但也不掩饰自身沾染的异物,坦荡如初。
在场,凡是未婚女郎,眼睛都朝着罗伊的方向去了,完全身不由己。宇明笑着走过去迎接他:“你还是最准时,一分不差。”
“嗯。”罗伊不着痕迹地巡视全场,“最怕让人逮到说个没完,我先到边上去,没正事别叫我。”
知道罗伊丝毫没有攀谈八卦的习惯,方宇明不敢勉强他:“目标一出现,我就来找你。”
“OK。”走了三步又回头问,“哪儿有白兰地?”
“问B区长桌旁的服务生。”宇明发笑,这个罗伊总是有着常人没有的逻辑。
罗伊在足够隐蔽的地方待足十五分钟,仍有人主动上来向他递名片,他礼貌地接受,淡漠地应酬,再藉机转移阵地。
半小时后,他发现了一个人,当时以为是自己看错,待走近,才确定那不是错觉。难得的,罗伊的心脏再出现异常的鼓动,频率也在加快,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有上前结识一个陌生人的冲动,更要命的是――他们是同一个人。
第二章
一向变不惊的罗伊对自己猛然起念有些不满,但是并没有控制脚步,他正朝那人逼近,在离他的背影只有十米的位置,方老爷子突然上前与那个神秘男人握手示好。罗伊的脚步立即滞住了,正在犹豫之际,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找得我好苦,上哪儿去了你?”
“他是谁?”罗伊答非所问,眼睛牢牢锁住目标。
宇明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噢,这就是隆泰的董事长欧阳敬晖。”
罗伊的胸口又好像被人紧紧抓了一下,表情有些复杂:“他就是欧阳?”
“如假包换。”方宇明并没察觉罗伊的异常,“没看见我爸这么热络地招呼他吗?谁能想到一个三十二岁的青年才俊能获得这样的势力。”
“没打算替我引见一下?”
“我以为你只需要认识新的工程部经理。”
罗伊轻笑一下,没有答话。接着,一个气质和装扮都非常出众的女人走到欧阳敬晖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与宾客一一点头应酬,举止相当得体。
罗伊微皱了皱眉:“他妻子?”
“那是梁梦海,台湾的美女画家,小小一幅油墨值十几万新台币。”宇明对欧阳敬晖的艳福很是欣羡,“人家不是俗人,不追求那点名份,或许是真的喜欢欧阳吧。”
早猜到他是一团火,能够燃烧他人固有的定力。跟着这样的男人,即便没有结果,女人们也甘愿如飞蛾扑火般迎上去,即使精彩如梁梦海也无法免俗。
罗伊突然又觉得镇定了,他公私清分且立场鲜明,所以该想的该做的与不该想的不该做的,他自有尺度与方寸,有的人,只可旁观,一接近也许就会换来幻灭。在亚洲各地游走,罗伊行动很谨慎,有些事错一点都是错。
“我让老头子替你介绍一下。”
一伸胳臂把宇明拉住:“算了,今天用不着。”
罗伊很少改变主意,一旦改变便是有充分理由的,宇明眨眨眼:“那工程部经理呢?”
“先去见经理。”
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认清事实是罗伊的优点,他从来都知道如何避开劣势和不稳定因数,以免遭遇突发状况时来不及反应。
这是他们的第二擦肩而过,甚至没有交换半句台词,但在罗伊心里却投下了一个难以抹去的印迹,他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反覆影响,并屡屡打断他原有的思路,当然,他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无缘无故的吸引,至少,并没有什么是不能靠理智控制住的。
几天后,伊凡工作室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阿立只有一通电话招回正在外面办事的老板,原本不以为然的罗伊一听到“梁梦海”这个名字,终于还是决定中途折返。
美工嘉莉先劫住他,朝他使眼色:“指定要见你哟。”
阿立一脸兴奋:“是美女啊,而且来头不小的样子。”
“她有什么要求?”罗伊总是能快速进入状况。
“云溪别墅的内部设计和周边景观设计,前后面积大概一千方左右。”阿立叹道,“那里的地价不菲,能买下这样的别墅非富则贵。”
嘉莉笑道:“看来是阿立的目标客户了,能来找伊凡的,都有付高额设计费的准备,只要权证齐全,我们一定能拿下。”
罗伊沉吟:“给我一杯热咖啡,我去会会她。”
当罗伊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梁梦海确实吃了一惊,她没想这位享誉室内设计界的新锐是这样俊朗相貌挺拔身材,气质出众得犹如影星,那安静的外表和公事化的作风不但不会让人反感,而且还能对他的严谨心生好感,现在多的是些刻意讨好、急功近利的商家,眼前这个有艺术气质的男子才算是懂得生存之道的。
罗伊将手中的咖啡放到梦海面前:“梁小姐,有什么能为你效劳?”
“有套别墅希望由你们接手,我看中伊凡的品质和信誉,希望你们能够提供一套完美的设计方案给我。”梦海开门见山,“只是有个不情之请,所以一定要亲自找到你。”
“尽管说。”
“我想由罗先生你亲自担纲主设计师,如果你的时间安排不过来,我可以等。”
这就是盛名下的负累了,不过罗伊会看实际情况应允:“我只能答应你我会参与大部分设计稿,也会经常去现场监督,如果要搞个人专案,我可能抽不出太多时间。”
梦海欣赏他的直率:“那就够了,你能把关就好,谢谢。”
“我知道你是位画家,一定对平面设计有独到的见解,欢迎指教。”拉开椅子随意地坐下。
梁梦海一直喜欢聪明俐落的男人,三两句就能理解谈话主旨,只有省时省力的沟通对象才让人舒服:“我希望室内室外有多种元素融合,比如从文化多元等方面入手。”
罗伊的职业敏感度很高:“我们在尽力推行新人性空间意识,展示现代人居的艺术魅力,大致会从自然主义、后现代审美、另类个性、情感空间等内容给予新居全面的诠释,这就看屋主的需要了。如果没有问题,麻烦三天内将房屋资料复印给我,再同我们的设计师沟通细节,订下初步的方案后再具体实施,我们双方都需要有耐性,预计一个月内可以确定设计稿。”
“谢谢你,罗伊。”梁梦海对他的办事效率为嘉许,美丽的脸上挂着友善的笑意,“方先生的介绍果真没错。”
一送走客人,罗伊立即回到独立工作间拨电话给方宇明:“你是怎么回事?!”
宇明大喊冤枉:“我给你介绍客户还不好啊?”
“我很久不接散户了,公装专案都忙不过来,”罗伊极少抱怨,只有真恼火才会发飙。
“嘿,你也不看看是谁,一般人我怎么可能往你这儿推?不是你自己说要结交欧阳敬晖的吗?由他的情人牵线不是更自然吗?”
“真是服了你!稍后再找你算账。”罗伊挂掉电话,坐在那儿郁闷,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
一周后,罗伊开始与梁梦海有了频的接触。梦海自己住一幢小排屋,已经将一半改造成画室,一半住人,那幢新别墅的来历她一直没有交代。
每隔三天,罗伊就会抽空上门看一看工程进度,灵感一来,也会在墙上修改装修图纸,有一还突发奇想,让梦海在屋顶做画,两人弄得满身颜料不亦乐乎。
让罗伊没有想到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他对梦海有了一定的好感,就是人与人相久了,自然会产生的那种感情,可能是寂寞,他们开始有了超出主雇间的友情交往。
加之罗伊每拜访她都会送些鲜和糖果――这是他在国外养成的好习惯,使梦海对这个英俊的设计师不喜欢都难,他的冷漠在她看来只是表面化的,内在的热忱和单纯,还有特有的职业灵气,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更令人想亲近。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绿音阁”别墅开始正式施工。梦海在那个晚上邀请罗伊来住共进晚餐,而且她说要亲自下厨――一个热爱烹饪的女艺术家,真难得。
“我做的清煮鱼丸,很棒的。”梦海充当王婆,自卖自夸竭力推荐。
其实罗伊一直不太习惯中国菜,但还是逐个尝一尝,很有技巧地赞美了几句。
待梦海在他身旁坐下,罗伊突然问她:“你会和他结婚吗?”
稍稍怔了怔,梦海笑道:“为什么问这个?”
“随便问问。”继续低头喝鱼汤。
“结不结婚并不重要。”
“这我同意。”罗伊抬头,侧过身子看着梦海,“可我觉得你好像需要更多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激情。”
“因为我没结婚?”
“不不,是一种感觉。”罗伊重新坐正,“我似乎多嘴了,别介意,我只是――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应该有自主权才对。”
“对女人来说,自主权比不上安全感。”
罗伊不忍再揭她的老底,想通过调侃转移话题:“就算是女画家也这么想?”
“女画家才没用呢。”梦海盯着罗伊漂亮的侧面,不禁叹道,“你这样的男人,会有多少女朋友呢?”
罗伊微扬嘴角:“多到你无法想像。”
“如果欧阳也能这样陪我在这里坐一坐,喝一碗我做的汤,然后拥抱我一下说几句甜言蜜语,我就觉得我既有自主权也有安全感了。”
罗伊一伸手臂,揽住梦海的肩膀,轻轻一用力就将她带进了怀里,虽然表情还是平静无波,但声音却透着股温柔,学着电影上的男主角,肉麻地讲一句:“甜心,谢谢你。”
不是梦海不浪漫不懂维持氛围,实在是目前的状况让她忍俊不禁,她就这样倒在罗伊臂膀中哈哈笑起来。
这时,谁都没注意客厅里走进一个人,他正循着笑声过来,一眼看到这煽情的场面就微微蹙眉,俊男美女的养眼组合确实赏心悦目,但如果其中一个对象不是他女友的话,他会舒服许多。
“敬晖!”梦海首先看到欧阳敬晖走进来,要挣开已经来不及。
罗伊这一回头,真是要多震撼有多震撼,他竟然有种被误解的尴尬,这明明应该是梦海的心情,而绝对不该是自己的。
他摊开手故作无辜地站起身,看向欧阳敬晖,后者似乎对他有印象,微微眯起了幽的双眸,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试探性地询问:“你是谁?”
“敬晖,你别误会,这位是绿音阁别墅的总设计师罗伊。”梦海急着打圆场,“罗伊,这是敬晖。”
罗伊这时大大方方走到他跟前:“幸会,欧阳先生。”
“你就是罗伊?”欧阳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采取更婉转的对话方式,“我是不是需要重新评估你和你的伊凡?”
这是罗伊第三见到他,老实说,情况―比一糟糕。
方宇明要代表方氏去马来西亚公干,可能前后要三周左右,所以临行前,硬拖着罗伊去打网球,可是运动健将当天的状态显然不佳,连连失球,心不在焉很明显,在方宇明眼里,天下就没什么能真正撼动罗伊心神的,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手,能偶尔看他皱眉走神的样子也堪称奇观。
“不是吧,刚才那种球你也丢?!”
“云溪那片地已经由隆泰接手了?”
罗伊主动要谈公事,方宇明不敢怠慢:“是,他们消息藏得很好,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
“除了那些在建的别墅,其余六万平方米地还没有具体规划吧?”
“据我所知是打算建度假式公寓,也可能按地势加一个养生休闲会馆,不过那些都是传言,具体的方案还在制订中。”宇明突然睁大眼睛,“罗伊,你不是想……”
“对,我要去同隆泰谈一谈。”
“要不要方氏――”
“不。”罗伊自有打算,“这个工程我会自己去拿。”
“要帮忙就开口。”宇明并不怀疑罗伊的实力,“但愿我回来的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而另一边,欧阳敬晖已经在着手调查罗伊,他看了绿音阁样板房的设计,充分体现人文精神,景观设计的理念和布局都很有创意,受北欧的简约风潮影响,现代而大胆,空间感极强,整体很大气,一看就知是行家手笔。几个其他公司同时做起来的样板房雏形,一对比,优劣立见。
基于那个男人占了他的浴池、抱了他的女人这两点,本应该毫不犹豫地将他剔除在合作黟伴之外,但本能的惜才和大公无私,令欧阳敬晖改变了初衷。
特别在某个下午,接到伊凡工作室的预约电话,欧阳才感觉到,有意向的不只隆泰这一方,消息灵通的合作对象已经闻讯而动。
那天,欧阳敬晖办完手头的公事返回公司,刚要拐进车库,司机就向后车座上的老大汇报:固定车位被一辆陌生的大家伙给占了。
车库保安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一个劲儿道歉,本来想叫人拖车,却被欧阳阻止,他让司机倒出去找空地泊车。
一回到办公室,秘书就告诉他伊凡工作室的罗先生等了他有一小时了。
这罗伊是有备而来,在他确认绿音阁别墅不过是块探路石,真正的目的是以精装样板房和周边景观设计来确认各家的实力,他立即召集伊凡全体同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了全套的规划方案呈上,以便先发制人,他知道光在规划设计这一块,伊凡一直占有绝对优势。
“我知道同时有多家建筑公司在竞争这个项目,但请相信伊凡是最有诚意的一家。”
欧阳敬晖看着眼前一脸俊秀、表情冷静淡定的男人,似乎无法将他与前几的“邪魅”形象重叠起来,沉稳地思索了片刻他问:“你还准备怎么进一步表达你的诚意?”
“我会亲自将这个项目负责到底,如果必要,还会在云溪临时开辟一个特别工作室,全程督导,以便更高效地控制整个专案的进度。”
“你不是还有方氏中豪酒店的二期在负责吗?”
“已经完成中期作业了,不会再需要我分心。”
“你的成绩有目共睹。”欧阳敬晖笑了笑,站起来伸出右手,“那合作愉快,罗伊。”
“合作愉快。”这一的会面,看来――卓有成效。
“那个……”欧阳敬晖突然问道,“车库里停的那辆CRV越野是你的吧?”
罗伊微微挑眉:“对。有问题吗?”
欧阳为自己直觉默哀:“那车很棒。”
“谢谢。”罗伊随意地点点头,“三天后,我会定下临时工作室的人员名单。”
“如果你不反对,可以住到云溪的晓竹院A座,那幢房子是我自己在住,一楼基本是闲置,你随便用。”说着,欧阳敬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丢给他,“在工程结束之前,你可以不用住酒店公寓。”
罗伊从没想过,还有比他更干脆的实业家,完全没想到。
摇了摇手中的备用钥匙,罗伊还是迟疑了一下:“不会不方便?”
“不,我很少住那里,除了每天清晨有工人上门打扫,里面没其他人。”
“你是说可以把临时工作室搬到你的――住?”罗伊歪了歪头,有趣地总结。
“对,那屋子里应有尽有,方便你们操作。”
罗伊不能不说满意:“谢了,欧阳先生。”
“叫我欧阳好了,那房子在这半年都归伊凡使用。”欧阳敬晖再翻了一下手中的方案书,“你似乎对云溪那块地非常熟悉啊。”
“我经常去现场,而且资料并不难测,但值得信赖的东家却不好找。”
“很好罗伊,你现在找到了。”欧阳很有男人味地点了点桌子,“我会仔细研究这个提案,下周我们聚集人员开整合会,具体讨论方案的可行性,然后订合作书。”
“没问题。”
罗伊承认,直到走出隆泰的电梯,他的嘴角还是弯的,看来,他找对人了,机缘的确不可或缺。
第二天就开始着手搬迁到临时工作室,主力设计阿立、文案安达、策划米拉跟着罗伊过来,全面负责云溪湿地的规划开发,并与省内最强的制作公司联络了制作建筑模型的事项,做好先期的铺垫和准备。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中进行,罗伊不想失掉这个大好机会,他知道,抓住这一就会有第二、第三合作,隆泰是棵大树,这是伊凡工作室在亚洲区域站稳事业脚跟的良机,他不会任由机遇从身边溜掉,罗伊成功的方式就是把现有的资源牢牢抓在手心。
自伊凡搬入晓竹院A座底楼,欧阳敬晖的确没有回来过,所以,罗伊有了一种他根本不会来的错觉。
在一周的筹备期过后,伊凡的设计总监与隆泰高层开了碰头会议,罗伊用幻灯片和档案资料就具体规划构想进行了初步解析,他完美的解说词加上大量丰富的资料和调查报告佐证,得到了在场人士的普遍认可,方案顺利进入审查报送阶段,罗伊对自己的成果颇满意。
可当他将目光扫向长桌首席本该是欧阳敬晖坐的座位,现在却是空荡荡,就不免有些失落,这样重要的场合他居然没有出席。
听说三天前欧阳去澳洲公干,所以即使会议足够重要,他还是没能赶回来。而罗伊在今天也犯了一个极不专业的错误――在阿立作最后总结陈辞的时候走了神,他当时在想,欧阳敬晖会对他的这个规划案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他在场的话,一定不会如此顺利就过关,至少会一番激烈的探讨,而在座的各位也都似乎有静等大老板回来最后定夺的意思。
接着,除了投入工作,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分享罗伊的宝贵时间。白天伊凡的同仁会轮流在晓竹院当班,而他们的老板则一天二十四小时在此驻守,所以偶尔,也会有客人造访。
“嗨,这里就没有人想要下班吗?”梁梦海在晚上六点跨进晓竹院来慰问。
阿立看见这个原本不好应付的漂亮女人,现在变得如此亲切,不知道梦海与罗伊有后续渊源的人都会被这变化给吓到,阿立不禁有点吱吱唔唔:“呃……我们正准备收工。”
梦海把一篮水果递给他:“留着明天吃。”
“噢,谢谢。”阿立受宠若惊,然后到楼上去储备室喊罗伊,然后边跟着罗伊下楼,边小声问道:“女画家都是如此善变的吗?她今天的态度非常……诡异,前后判若两人。”
“哈,诡异?”罗伊轻笑,“我喜欢这个词。”
率先打招呼:“梁小姐,很高兴看到你来。”
“没多少日子不见,我怎么成了梁小姐?”她装作不满。
“OK,梦海,你绝对有实力被称作梁女士。”
“车子经过这里,想到进来看看。进展怎么样?”梦海打量了一下房间,“我喜欢这个Loft,至少比原来的陈设可爱多了。”
“只是屋顶少点颜色,需要你来画一画。”
“行,我已经打算转行做油漆工。”梦海笑起来,过一会儿才问,“敬晖有过来看过吗?”
罗伊去边上倒了―杯现榨果汁给梦海:“如果你是指这个临时工作室,那答案是:没有。”
“嗯,很像他的作风,你永远无法在固定的地方找到他。”
连你也找不到?罗伊想这样问,但还是没有说出来:“生意人都是狡兔三窟。”
“告诉我罗伊,你是生意人吗?”
罗伊拾起桌上的图纸,用英语回答地:“绝对是,没有丝毫值得怀疑的地方。”
“罗伊,你真是个漂亮又风趣的男人。”
“抱歉,你该用英俊。”
“噢。”梦海止不住笑意,“我用形容词的时候总是很冲动。”
“我原谅你,这是人们通常说的画家专属的艺术直觉。”
梦海站起来:“罗伊,隆泰能与你合作是个非常美好的开端。”
“听起来像是官方辞令。”
“不,只是艺术直觉而已。”她从包里取出馨香的请谏,“一周后在起士路,我将举行一场私人画展,希望届时光临。”
罗伊有些意外地接过:“当然,我一定会到场,不过我相信那一天,你一定不缺鲜。”
“那可说定了,我恭候大驾。”梦海笑着告辞。
罗伊把她送到门口:“画展上会出现出售标签吗?”
“已经过了预定期,先生。”
“下我会记得赶早。”
“展后还有场慈善拍卖会。敬晖他今天回来了,我想你应该马上能见到他。”
梦海道别后上车,流畅地驶上公路,而罗伊却不知为何站在原地沉思了许久。
等阿立叫他,他才缓过神回到屋子里。
第三章
“刚才香港的麦克有电话留言给你,可能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一趟。”
“我会回覆他,暂时可能赶不过去。”罗伊揉了揉眉心上楼去,“你先收工吧。”
“行,明天安达过来要跟你讨论一下这个专案的诉求重点,以便文案操作起来可以切中要害,那我先走啦。”阿立一甩门,这幢屋又只剩罗伊一个人。
罗伊并不认为一个人独就是寂寞,他的心灵很充实,被一堆计画、日程、会议、图纸填满,所以他享受个人空间。
一到傍晚,他就会给自己来两个自制三明治、一杯现磨咖啡,然后回到宽畅的阁楼,只开一盏走廊的灯,接着选了唱片架上的勃拉姆斯放入质地极佳的唱机里,他唯一该感谢的是,这幢屋子的主人愿意让别人分享他的CD和书,还有罗伊偏爱的那张柔软的米色沙发,从某种程度上讲,欧阳敬晖有着极好的品味,并没有时下商人身上的铜臭,至少还懂得用巴赫作背景音乐。
罗伊自嘲地笑了一下,半躺在沙发里,放松身体闭目养神,他总得让自己觉得好受,这是成功男人必备的素质。
突然之间,罗伊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控住了,逐渐下沉,只剩一点虚弱的习惯性的竞争意识,慢慢不知身在何,睡意袭脑昏沉入眠……
直到有个什么东西压迫他的身体,接着一股淡淡的柠檬刮胡水的清香钻入鼻腔,罗伊重新睁开眼睛,正对上俯身给他盖毯子的欧阳敬晖,两人均是一怔,透过那双特殊的沉着的黑眸,罗伊看见自己惊诧的倒影,突然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幸亏这时对方已经有些歉意地开口:“没想到你这么容易惊醒。”
音乐还在继续,屋里多开了一盏灯,但光线仍很幽暗,罗伊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身上的毯子有一半滑落到地板上,他突然有些懊恼,因为他不想让合作者看到他这样不设防的一面,特别是欧阳敬晖。
“嗯……我竟然睡着了。”罗伊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钟表,已经九点半。
“对,而且你应该继续睡。”他走到边上关了音响,“我会在这边住几天,和你讨论一下方案。”
罗伊突然放心,觉得对方和自己想像的出入不大,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了,所以当即充当主人,开了他一句小玩笑:“你可以随便挑一个有床的房间睡。”
他倒也幽默:“多谢款待,我会安排好自己的。”
罗伊突然想起现在自己待的卧室正是欧阳敬晖的,所以就叫住了正往浴室走的男人:“嘿,我去客房睡,主卧还给你,我昨天有换过床单。”
欧阳停下来回头,表情有些玩味:“我似乎有了一个有礼貌并且懂得勤换床单的房客。”
“准比你在校舍里遇到过的那些人强。”捡起毯子,罗伊打算回客房,“我不想喧宾夺主,嗯――刚才这个成语用的对吗?”
欧阳敬晖笑而不答,他总觉得罗伊具有一种隐秘的攻击性,当然,这个感想只藏在欧阳心底,并没有述之于口。
他们在住碰头,本是件多少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如果双方都是习惯划分领地的男人又另当别论,公私绝不混淆,而且不善于在私人时间伪装严密,就比如隆泰的董事长也会替人盖条毯子,王牌设计师也会捧着别人的书躺在别人的沙发上睡个熟透。他们基本上是两类人,但本质接近。
罗伊有种预感,除了公事之外,他和欧阳敬晖最好不要再有额外的层的接触,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他还是比较不习惯与一个几乎不了解自己的人主动表示亲近,更何况他对欧阳有种过于特别的感觉。
只要有一点心事,罗伊就会失眠,更何况今天又换了一张床,有点不适应,于是他摸黑出去想喝杯威士卡,刚走到半楼梯,就发现楼下已经有人,昏黄的灯光打在欧阳敬晖右侧脸上,眼睑投下一道神秘的阴暗,也在墙上留下一个完美的人体剪影。他披着色薄棉上衣,独自坐在吧台上看着手提电脑,罗伊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那种久违的忐忑好像一股激流淹没了他原本鲜明的思路轨迹和敏锐判断力。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脚步声,朝这边看过来,罗伊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有打扰到你吗?”
“正在见证你会议上的风采。”欧阳敬晖扭头有些夸张地说,即使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诚意十足,可这样的男人作任何表态均有厚功力作后盾,你并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真是假。
“噢?”罗伊困惑地走近他,一看电脑萤幕才失笑,“想不到我还算上镜。”
“会议的录影资料我让秘书传给我了,我想我应该认真对待每个进展。”
“那――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罗伊在寻找辞藻,“工程方面的。”
欧阳意味长地看了看罗伊,然后却顾左右而言其他:“要来点酒提提神吗?”
罗伊又发现他们之间的一个区别,对方是谙灵活拐弯的人,自己则比较喜欢笔直到底。
双方在之后的一小时里就会议内容交换了想法,整理出一些重点,以备考察,当罗伊在一个意见上冥思苦想时,欧阳敬晖突然合上了手提电脑,这样解释道:“已经破例了,在私人时间谈工作。”
罗伊才意识到,这的确也不是他的风格:“嗯,不过你的那些建议我会认真考虑修改。”
“我知道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
罗伊的心脏又鼓胀起来,清亮的眼睛闪过一丝疲惫,他准备上楼,远离那些莫明其妙的躁动:“我――去休息。”
“我时差还没调过来,再待会儿,你去睡吧。”欧阳敬晖拍了拍罗伊的肩,提起酒杯往厨房去了,在罗伊上楼梯的时候,他又探出身子问,“要来点夜宵吗?”
“不了,谢谢。”
说实在的,罗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欧阳敬晖两个在两极的人物会在半夜促膝长谈,即使谈的是公事,那局面也够可观了。
如果一开始,只是巧合,那在这么多命运的刻意安排下,他不得不承认,他跟这个欧阳敬晖正在产生某种密切的联系,就像他们一开始有些模糊主观的合作意向,不存在谁替谁作主的概念,大家都只要做好自己这一块,并争取取得最大程度的沟通,协调各个阶段的关系。
欧阳敬晖并不像罗伊最初想像的那样不好接近,但是他也绝对是个自我意识极强的人,有着别人无法侵犯的领域,罗伊明白,他们并不想与对方交,所以维持着商场上的规矩与客气,必要时做出相互关心的样子,以获取感情和社交上的援助,不提过节,不提误会,不提那句“你是谁?”,他们都是最最狡猾自律的男人。
依罗伊的条件,在世界各地都不会缺情人,但是他固守一项原则,不惹不该惹的人,不自寻烦恼,把性视作发泄的产物而不是精神力量。罗伊很清楚自己是谁,需要什么,他的双性情结对于他来说是隐患也是生命之源,他需要能够激发他情绪的男女来提供灵感,可现在,他觉察自己对欧阳敬晖有多精神失守的迹象,又都是出自最原始的诱因,这不免令他感觉到一些不安。
如果欧阳在众人面前具有致命吸引力,那对罗伊来说也是一样,但是罗伊又确实不是很普通的,他对美色有欲望,但并不代表他没有驾驭能力。
第二天一早,又发生一件挺难堪的事,罗伊正在淋浴,欧阳敬晖推门进去取牙刷,结果就又撞上了。
这回倒是轮到欧阳低笑:“已经不是第一了。”看来“凯旋门奇遇”对于双方来说印象刻,原本两人都是绝口不提的,但欧阳却突然轻轻松松暗示了一下,“我去用楼下的浴室,Sorry。”
罗伊看欧阳退出去,也叹笑,他们双方都想适当掩饰一下真面目,但显然,在生活上他们的默契欠缺,平时装出再冠冕堂皇的样子都于事无补。相互看对方裸体一,完全出于无意,所以也无法追溯前因后果,但第二、第三的话就是事出有因。
热气蒸腾,闪过一刹那的情色,那具精壮有力的男性躯体又跃入大脑,随着那纠结着氩氲的诱惑向四周围荡漾开来,渐渐再也无法将自己透露的危情掩藏,浑浊的呼吸声起,包裹着最浓的欲望,以最直接的方式蠢动着,手指向目标移去……这是几个月来,罗伊的第一自慰,在毫无准备时被撩拨,又在毫无准备时结束,水流冲散了指间的余温,冲散了一瞬间的意乱情迷。
等罗伊穿戴整齐下楼,却发现整幢房子又只剩他一人,那股柠檬刮胡水的味道已经在空气中消弥。按下刚才那阵不经意的骚动,他终于可以冷静坐下来,边打开电脑边喝杯冰牛奶,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只有罗伊自己知道个中味道。
当天下午,罗伊接到一个来电:“哪位?”
“我是欧阳,晚上有约吗?”
“很遗憾,还没有。”
那边低沉地一笑,声音很好听:“不介意出来吃顿饭吧?想让你见一些投资商,顺便可以听听他们的评论。”
“很好,我会配合,至少今天可以不用再吃夹蛋面包。”
“难怪现在冰箱里只有鸡蛋!这里是中国,你应该尽情享受美食。”他报出时间地点,“一会儿见。”
“嗯,没问题。”挂掉电话,发了五秒钟的呆,罗伊又恢复常态。
那天的欧阳敬晖又重现在公众场合的大气体面,那身西服在他身上看起来是那样熨贴,他的举手投足都是企业领袖的表率,而罗伊是一种坚定的儒雅,夹带着冷漠而沉静的刺探,令人在欣赏他的同时不敢靠他太近,所以,不熟悉他的人都不会轻易出击。
餐桌上如果没有附带着一两个政府官员,那他们谈话间透露的隐性资料和内部预测方面的指标和评判都会更加精确些,探讨也会显得更加有意义,但显然这只是一场“明星见面会”而已,只需要控制好大局,不需要建设性的意见,甚至半句有警戒意味的真心话都不需要。
罗伊虽然直接,但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他知道今天欧阳利用了他,让他出面安抚人心,然后告诉那些只晓得报平安的官员:一切都好,云溪地块的未来欣欣向荣,我们有最优秀的建筑师和工作室倾情配合演出。
那是他个人的舞台,身边每一个人不过是漂亮的装饰,罗伊很识时务地只将嘴用来咀嚼食物,可事实上,他的口味还没有完全习惯南方菜,他从来没有想要为别人做改变,一向都是别人迎合他的需要,因为他出色、常有精辟的结论,多数人尊重他的选择。可是今天,他不用提起任何关于这个项目的任何关节,他只需要看欧阳敬晖的完美表现,他没有损失,只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罢了。
餐后有后续节目不言而喻,对欧阳给那些人的好他不想参与,至少他现在宁愿独自回去享受一顿没营养的自制夜宵,以犒劳自己受油腻摧残的胃。
一回到晓竹院,罗伊踩进浴室对着镜子,捧把水泼到脸上,甩了甩湿发,然后对自己说:也许一开始,就不该抱任何幻想。
现在终于可以知道为什么欧阳敬晖总是能找到地方过夜,而不是在固定的地方侍着,他只是在遵守游戏规则,他需要无数的成功以累积自己更高的人生目标,本性上,罗伊跟他都注重前景,但是罗伊从来没有打算牺牲自己的空间去迎合工作,或是搭上自己的全部自由。
不过,出乎意料的事还是发生了――欧阳敬晖在一小时后也折回了晓竹院。那时,罗伊刚坐在客厅研究图纸,一抬头看见欧阳开门进来,一时没什么反应。
脱了西服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扯掉了那条在车上就已经被主人拉下一半来的领带。欧阳敬晖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似乎不讲究细节又似乎相当讲究,你不能准确地穿透这个男人的真实意图和行为惯性,他扭头看住罗伊:“打发那些人可真不容易。”
已经可以猜到他成功搞定了一切,像以前每做的那样,但是这,他却回来了,这又说明什么?罗伊没敢想下去。
欧阳是相当专业的……商人,不会将自己代入,不会让自己出错,永远视所有人为工具,他需要你时你就必须站出来。嗯,很高杆。
为了使气氛显得再正常不过,罗伊勉强应付一下:“这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不是吗?”
“你还挺看好我。”欧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今天的晚餐不是我的本意。”
这算什么?道歉?委屈的语气几乎要让罗伊误以为对方诚意尚存。
“我已经很感激,至少收到了不下十张名片,而且每一张都有份量。”罗伊边说边将目光收回来重新盯上萤幕,以证明自己并无损失。
欧阳敬晖何其聪明,在第一时间接收暗示之后,他决定避一避,至少别惹恼了这位英俊的设计师,于是打算上楼,结束不愉快的对话,他实在不习惯对谁解释什么或企求谅解。
可当他经过罗伊身边时,脚步突然停下了,不由自主地向罗伊靠过去,站到他身后,双手撑到椅背上,欧阳身上的气息就这样与罗伊相融:“这是云都房产的规划图?”
“对,作为与隆泰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他们那批江景房非常抢手,但是前期的排屋却不怎么乐观。”罗伊尽量平淡地叙述,他得让自己看起来风平浪静。
“你从中得到了什么讯息?”欧阳也开始发挥本性中的犀利,“他们请的建筑院规划不周?还是,你认为我们可以巧妙地避免这种两极分化的尴尬局面?”
罗伊早习惯了客户使用这样的说话方式,所以对欧阳的单刀直入不以为然:“不错,这正是需要我们相互提醒的。”
“我觉得别墅区可以及早圈定,不用再扩展,商务公寓和高层、小高层公寓会更好销,而且节约土地成本,容积率会大大增加。”
“你在会议上并没就这个问题作出详细的说明。”
“可我认为先跟你沟通过会更加顺利。”罗伊转身用清亮的眼睛盯着他,顺利地掩盖一切。
“你现在有思路了?还是说要交一份新报告给我?”
“白天我已经同阿立、米拉他们取得一定的共识,会整理一份比较有说服力的资科,准备下周交给隆泰董事们。”
“看来伊凡的高价服务费与工作效率是成正比的。”
“如果你不满意,我们会重新做一套方案,直到你满意。”
“我欣赏你们的敬业。”欧阳挺了挺背脊,温热的气息随即从罗伊的头顶撤走,“明天晚上可以把你的时间再让给我吗?”
“这是要我允当翻译还是客户执行?”
“都不是,只有我。我想具体听听你关于这个提案的理由。”
“不是说下周会有报告出来吗?”
欧阳转身走上楼:“可我等不及要听,你至少得在我说服董事会那些所谓的专业人士之前先说服我。”
“我尽量。”罗伊扯动唇角,神情略过一抹异样的波动。
最终,欧阳先生兑现了承诺――一个完整的、两个男人之间的公事化对话,纯洁得一点杂质都没有,这都得拜纯洁的事业心所赐,他们在某些方面确实很有天分,总是能赋予别人和自己互动的灵感。
当罗伊从餐厅的洗手间出来返回座位坐下,才发现欧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心情蓦地有些紧张,但还是装作满不在乎地抬头看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不,我只是看见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智慧、逻辑?我不介意听表扬。”罗伊笑了笑,用刀切开牛排,“你刚才有听见我对服务生说要三分熟的吗?可这一块大约快全熟。”
欧阳也有同感,中国牛排馆永远不懂三分熟与七分熟的区别,所以他有义务为同胞开脱:“中国人一向对血淋淋的牛排没什么好感。”
“真是善良的民族,我必须入乡随俗,嗯?”
“你看起来……已经表现得非常完美,几乎没有破绽。”
罗伊心想: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中国人。与欧阳抬杠倒有些乐趣:“你是说我扮中国人成功,还是扮高调的设计师成功?”
欧阳也开始切牛排,再露出那种知悉一切的优雅微笑,没有正面回答罗伊的提问,只是将话题绕回来:“详尽的市场调查和构架全面的方案,这是一对诱人的组合,我喜欢伊凡的权威与效率。”
“伊凡的同仁会非常感谢你这么说,终于有了方向,我们至少可以争取在一个月内协助确定楼书和宣传册的文字内容。”
“下周一,等你们呈上资料,我会乐意协助解说。”欧阳敬晖主动举起酒杯,“合作愉快。”
那天说得有些多了,两个极少说真心话的男人碰到一起,特别是一顿酣畅的全熟的牛排大餐之后,他们回到晓竹院连夜在电脑上开始操作图纸。
“你说过你不随便加工时。”欧阳给罗伊打一记预防针。
“对,在我给图纸加完注解之后,我会立即停下,我可不想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罗伊难得心情轻松地在夜间工作。
欧阳笑着去洗澡,出来时穿着一件灰色浴炮,坐到吧椅上看着罗伊认真专注的侧面:“注解加完了吗?”
空气中又似乎有了股柠檬水的味道,挥之不去,罗伊的眼神随便往他的方向扫了一下:“我正在加句号。为什么你们的句号是空心的?”
“你确定你不是从外星球来的?”
“我确实是。”罗伊再按了保存键然后站起来,人立即转移到沙发,“你有再去过凯旋门吗?”
欧阳叹笑出声,用手撑着脑袋靠在吧台上,更显得友好亲和:“你这人还真是有意思。”
“如果这是称赞,我接受。”
欧阳又倒了一杯干邑,然后到罗伊旁边坐下:“欧洲人送的,除了酒,他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
“我从美国来,难怪更没有东西可带。”罗伊接过一口仰尽,“不错。”
欧阳非常诧异地看着他:“你都是这样喝红酒的?”
“据我的经验,一般像你这样的职业,都有好酒量。”
“有时候经验也不能全信。”
罗伊侧过身把手臂架在沙发靠背上,有点揶揄的意思,“除了葡萄酒,你还有什么经验可以提供给你的合作者借鉴?”
“权利、钻营、牺牲、保持平衡,还有女人。”欧阳用非常随意的语气陈述着人生追求。
“都是不错的项目。”
“你呢,千里迢迢来开拓疆土,积累了多少心得?”
“还像小学生一样,我甚至还不知道成语的正确用法。”
“罗伊,你知道你即使不会说中文,对你的事业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不行,我很怕翻译会辞不达意。”罗伊忽然觉得跟欧阳说话会上瘾,这不是好现象。
“实际上,你做得像一个十足的中国人。”
“我本来就是。”
“噢?”
“我不想谈这个,说你吧。”
欧阳摇头:“我没有好说的,事实上,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和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说话了,甚至还没有谈到钱。”
罗伊感慨地轻笑,脱口而出:“那梁梦海呢?你跟她……”突然住嘴,这样逾越规则之外或探人隐私绝不是他的专长,“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是快修成正果了吗?理应有不少话可以讲。”
欧阳换了个姿势,靠他更近了些:“如果我们要进行男人之间的对话,我可以告诉你,梦海是个好女人,不可多得。”
“这句我能理解。”罗伊点了下头。
“但我暂时没有想过要定下来,我们都还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当然,这样的男人会以追求不同的生活方式为荣,但绝对不会只执著于一种。罗伊觉得他们的交谈已过界,实在不符合自己的风格,所以,他打算把自己拉回来。
第四章
“我们到底是为别人还是在为自己?”罗伊站起来,“我要去睡了,明天见。”
“联赛已经开始,没有兴趣吗?”
“欧洲杯还是NBA?抱歉,我不太研究这些。”
“你的身材很棒,我以为你也热衷运动。”
“去健身房和看英超联赛是否是两回事?”
“噢,我觉得跟你说话就会卷入一个怪圈。”欧阳突然指了指他,“你是谈判高手。”
“我只是凡事都喜欢亲自掌握。”
“包括合作对象的精神状况?”
罗伊快要招架不住,这还是第一个敢与他辩论的对手。罗伊知道,这样莫明其妙的对话将来还会不断重复,直到一方认输为止。不过欧阳敬晖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值得肯定的,比如工作和社交技巧。
第二天欧阳就将前一晚他们的讨论结果回馈给董事会,进行集体磋商,然后等伊凡在周一提供报告。
接着,欧阳又失踪了几日,这本是多么正常的情况,但罗伊的情绪却因此受到了影响,因为在每晚的九点左右,他都会分散点注意力去瞥一眼大门是否会被某个人打开,这实在、实在不是一个好征兆。
所以,当罗伊再与欧阳敬晖碰面时,已适逢周末的讨论会,他们都表现得无懈可击,达到了说服大家的效力,这就是罗伊想要的结果,他告诉自己,除此之外,他不想要更多,如果有,那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可是一日后,欧阳对他发出邀请,希望他能与他去另一个城市参加一个企业家峰会,欧阳手头有两张入场券,他想让罗伊同他去,因为通过这峰会有助于云溪这个专案的推广,也有助于伊凡工作室进一步建立品牌效应,总之是一举两得的事。
罗伊主观上认为该拒绝,但理论上又不得不接受,不过,还是在二天的准备期后,踏上了异乡之旅。
就在企业家高谈阔谈的同时,罗伊也感觉到来对了地方,有的事情是不该太主观,有时候意气用事错过的不只是机遇这么简单,在这个强者至上的世界,无论什么都需要付出双倍的努力去主动争取,否则,机遇会与你擦肩而过,绝不留情。
“感觉怎么样?”经过一整天的会议之后,在去往酒店的途中,欧阳在车上问罗伊,结果罗伊再展示了他的名片夹。
欧阳笑了:“成果不错。”
“至少在完成云溪的项目之后,伊凡可以再撑个把年。”
欧阳知道他说笑:“别太悲观了,伊凡现在可算是无可替代。”
“听隆泰的董事长说这一句,我的信心指数直线上扬。”他们偶尔已经可以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哈,想不想借题发挥一下?”
罗伊不解地歪了下脑袋:“什么意思?”
“酒店里有玩牌骰,你不是刚跟那两个港商认识吗?刚才邀我们上去小赌一把。”
“你作庄?”
“OK,我无所谓。”欧阳的笑有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透着股强劲却也柔韧的气势,令人很难忽视。
那天晚上,输得不多不少,对于玩票性质的事,他们都表现得不是很专注。罗伊和欧阳分别住一个商务套房,几个港商赢了钱有些内疚,于是晚上使了“美人计”。
事情也巧,那天一入夜,罗伊就独自租了酒店的车外出看夜景,这座陌生的城市以一个湖闻名,因此,他想去湖边欣赏一番。在别人眼里,罗伊是个现实主义或实验主义,看他一丝不苟的外表,猜他是个少有浪漫细胞的人,如果再与他说过几句话,更是会彻底打消浪漫印象,但私底下骨子里,罗伊还真是个会吟诗的人,这只是在他独时才会,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点。
所以当他十一点驱车回酒店房间时,却发现自己的地盘已经被人占领,他的惊讶不言而喻:“欧阳?!”
“嗨,不好意思,占你地方了。”欧阳敬晖穿着衬衣靠坐在床边的单座沙发上看英文频道。
“有事找我?”
“没有,我房里有两位热情的小姐在恭候,盛情难却但受之有愧,所以我暂时把地方让给她们了。”
罗伊立即会意,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原来你也会怕这种事?”
“今天中了他们的计,明天他们会双倍讨回来,这是生存规律,我不想坏了规矩。”然后饶有兴味地问他,“你去联系新客源?”
“不,兜风。”罗伊实话实说。
等披着浴衣从浴室走出来,罗伊冒险地提议:“你如果怕有威胁,可以睡我这儿。”
“很荣幸,床够大。”欧阳笑道:“我还从来没跟男人睡一起过。”
罗伊隐约一笑:“那你今天可以尝试一下。”
欧阳逞口舌之快:“如果对象是你,我倒是愿意的。”
罗伊承认,他的心跳从来没有这样失律过,他觉得欧阳有时候说话会失准心,那种特有的挑逗非常直接,但却又似乎很平坦,这让罗伊感觉无所适从。
如果说欧阳是无意的,那只能说他太有天分,如果他是故意的,那这人绝对是天才。
在他们的周遭浮游着一层模糊的光圈,还有些令人恍惚的东西,罗伊的心像被什么抓住了,那微妙的触动令面颊一点点热起来。大多时候,反倒是欧阳敬晖的和煦友善挺具有杀伤力,像一把软剑直刺过来让大多数人无力招架。
欧阳敬晖习惯利用他的风度大刀阔斧劈波斩浪,利用宽容的外表来麻痹对手,其实并不真的将别人放在心上,像现在这样,明明满腹疑窦,罗伊也不会要求他作解答。
在床沿上坐下来,罗伊安静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欧阳,想起第一见到这副身体时的震颤,不禁又紧绷起来。一直以为自己只有在私下接触那些欧洲男模时才会有那么几分性冲动,以为在国内可以完全不必想这一层,但是,聪明的罗伊失策了,这亚洲之行的“最大意外”就是眼前这位极老练的商业伙伴。
那种毫不粘腻的但却隐藏着力量的眼神,在第一眼朝他射过来时,罗伊就知道自己中弹,激动的欲念如同火球在体内狂热地流窜,那潜伏在很的原始力量重新运作起来,换作以前,他会用最直接的方式争取到主动权,可是现在,他却不能跨出这危险的一步。
欧阳对他的那一点好感不过是对势均力敌的对手表达的基本敬意,罗伊还不至于自恋到相信对方与自己在感官上会有同感,他也从来不屑去试探别人,所以注定他与欧阳会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两人的社交形象维持得那样完美,几乎牢不可破,一小部分蠢动都该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虽说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弃,这样的退避也已是罗伊的极限,任意的放逐,于己于人都没有半分好,最终还是以克制为主,欧阳是真不适合他,如果行差踏错,结果会完全背道而驰,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这回轮到欧阳收回在萤幕上的目光转向罗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他们都问过这句话,在不同的场合相同的境遇下,这是否说明他们相互常有不经意的留意对方?是观察、欣赏还是提防?谁都说不清,罗伊在和这个男人独的时候,很容易情绪爆发,夹杂着一丝不确定,而在这之前自己却一向不是个轻易表现激动的人。
罗伊替自己找脱词:“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有时间在明天的飞机上修改周一就要递交的报告。”
“你在怪我没有给你充分的时间?”欧阳望着罗伊清俊的侧脸忽然也觉得赏心悦目。
“现代社会,只有客户的时间才是最宝贵的,操作者没有权利怠慢和抱怨。”
“如果你们需要再斟酌几天……”
罗伊打断他:“不必,会如期完成。”
“你对自己的要求不是一般的严格。”
“见仁见智,也有人觉得我太神经质。”
欧阳仰头无声地笑了笑,有种很特别的成熟感:“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罗伊微微有些吃惊:“你认为我会说实话?”
“至少会肯说一半吧。”他摊摊手,一脸无辜的表情。
“聪明、英俊、家财万贯,手捧生意经无往不利。”
“啧啧,我简直要飞上天,别人讲出来我还真不会领情。”欧阳大呼过瘾,又神秘地将身子倾向罗伊,“不过,幸亏你只讲了一半。”
“多谢你不为难我,有机会我会同你坦白另外一半内容。”
“还是别刺激我比较好。”他倒有自知之明,“罗伊,其实你比我更顽强。”
“噢?”罗伊双脚可还在地面,他不会认为这样的恭维有效。
“这个世界,能白手起家的人不多,你却是其中一个,如果不是有家族产业依傍,我要走到你那一步估计还要费一番周折。”
“谢谢,这话令我感动。”同时,罗伊附上“感动”的一瞥。
罗伊心里倒觉得欧阳有些自虐,他就从来不想听别人对他的评价,爱你的人不客观,恨你的人无价值,所以他宁愿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永远站在世界的一角孤芳自赏,而今天,欧阳告诉他,有人佩服他,这条资讯确实很有潜力可挖,至少可以供他再在未来发挥若干年。
“我不常鼓励人,也没有人需要我的鼓励。”
“的确是。”罗伊站起来掀开被子,“不好意思,先睡了。”套房里不只是卧室有电视,可欧阳偏偏选了卧室这架。
“嗯,说起来还是我打扰到你。”欧阳摆出的随性姿态可看不出有半点内疚的意思,“如果他们可以及时放弃半夜的客房服务,我会很乐意搬回房间。”
罗伊摇头:“你趁早放弃这个念头。”
正说着,房间的电话响起:“先生,请问有什么特别需要吗?”
两人对望一眼,都见怪不怪的样子。现在的买卖无孔不入,连五星酒店也不再纯粹,男人们只要一出门就如同放生,无法无天。这回轮到罗伊表现:“我得问过我男朋友,不过我想他也不会需要。”
电话那头似乎受到惊吓,立即挂断,欧阳在一旁呵呵笑起来。
“你还真有办法。”
“过奖。”罗伊二话不说,躺下睡觉。其实到现在为止,他的心跳还有些不规则,那句“男朋友”他这二十七年来从来没有用过一,即使开玩笑也没有对谁用过,但这回,他是想给出些提示,可事实证明,对待男人间的情事,对方是不及格的门外汉,这也算是罗伊人生中最失败的一进攻吧。
待气息平定,欲望降温,他才开始集中精力想方案中的不足部分,直到睡熟为止。不管是否有暴露心情,不管身边那人是否在观察他的反应,不管是否习惯与亦敌亦友的人同一室,他们的平衡已经快被打破。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右边胳臂有一种沉甸感,罗伊又缓缓睁开眼,室内已经很宁静,只开了一个床头灯。欧阳说得没错,他确是个极易被惊醒的人,任何小动静都有可能影响他的睡眠品质,更何况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宽阔的白色被单被别人占据了一角,欧阳敬晖刚躺下,就感觉一道朦胧温和的视线向他扫过来,他一转头就无奈地叹道:“每被吵醒,你的脾气都不坏。”
罗伊看着他不作声,突然感觉失力,有些懊恼的感觉,对方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坦荡更让他觉得困扰,自己对他有渴望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自己想不想承认。
欧阳虽然装模作样的功夫好,但也是最识相的人,感觉到罗伊不太习惯与人“同床”,自己也意识到有点鲁莽:“我看我还是回……”
话没说完,唇已被热辣地堵截,欧阳整个人惊跳了一下,从未有过的刺激猛地来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就算是身经白战的欧阳敬晖也不禁怔住,那柔韧的舌是极清爽的甘草味,温存又不失力度地狂卷着他的,又里里外外横扫口腔无一遗漏,技巧高超纯熟,如果对方不是罗伊,欧阳肯定自己会把持得住,被他如此主动地需索和挑逗的确冲击力十足。
而此刻的罗伊却也在发抖,搏一搏又如何,他想要知道欧阳的反应,也想反问他:我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就想让欧阳知道他是谁,为谁而放纵。没有酒精纵容,没有糊涂的逻辑,只剩本能的追逐。欧阳有推拒了两,都没能成功,直到一吻结束。
没有恶言相向算是给足面子,但震惊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罗伊你……”
那是一张燃烧着情热的俊逸面庞,微锁着的眉包裹着极度的压抑和决绝,本来,男人受身体躯使而导致行为一时失控倒也不是没有,但却没有一是罗伊冲动在先的,今晚为谁破戒?
室内的灯光很昏浊,上回是欧阳居高临下望着他,现在位置换了,场景、内存、背景音乐也全部撤掉,一切都变得透明赤裸,他们在房间的半边阴影笼罩下,彼此依然能看清对方的表情,可是已经显得有些急躁,罗伊先避开了目光,呼吸后开始专注地下了一个决定。
于是,欧阳敬晖吃惊地目睹着这个一向举止完美、姿态庄重的高贵男人大方地扯掉身上的浴衣,推开被单整个人下滑,呈跪姿靠近白己的……性器,是男人又怎么能抗拒这样的引诱!欧阳看着眼前血脉贲张的一幕,简直有点以为是幻觉。
当温热的掌心探入欧阳黑色的底裤,那个极有威慑力的有着惊人尺寸的下体瞬间勃发,简直是令人膜拜的力量,罗伊感觉扑面的眩晕感,遵从意念的指引,俯首轻吻它,先是口腔轻柔地含下顶部,再由舌尖情色地缠卷安抚,那适度的节奏、热情的引导,直至身体和血液沸腾,越来越度的吞咽逼得双方都狂躁起来。
罗伊极少主动为别人口交,他的洁癖是心理上的而不是生理,他可以让床伴享受极至的性爱,但并不会刻意讨好,如果对象是男人,在过程中他从来都选择Top,而且罗伊的身体和面孔都通常让人率先屈服,可自从遇上欧阳敬晖,什么自持、高傲、冷淡都化成一团火,任其燃尽自己的意志,现在,竟愿意为他牺牲惯常的坚持。
那个散发着柠檬香的男人终于发出一声叹息似的呻吟,手肘撑起了上半身,指尖插入罗伊的黑发,身体循着本能向前挺了挺,抽送得更入更急迫,欧阳的手托住他的后脑,在忘情的充满侵略性的冲刺下,罗伊根本逃不开也躲不掉,频抵入舌根的动作,插入喉的粗暴,令罗伊几乎无法承受,无意识地拥住了在运动中的健壮、肌肉分明的躯体,色光滑的肌肤却紧紧吸住了自己渐渐用力的手指――
在一过于猛烈的攻击下,罗伊挣开了手臂里的温度,独立坐倒在一边痛苦地咳了几下,隐忍的表情、迷离的眼神、潮湿的嘴唇都带着无比的冶艳,一个男人在情欲绽放时的魅力、致命的诱惑和威胁,不能抑制情潮的泛滥,空气都仿佛咸湿,甚至可以闻到海水的味道,清新和苦涩混合,欧阳心神突然一荡,手轻轻探向他,想要得到一些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
欧阳的手心开始攀上他的腰、他的背、他的手臂,指尖在他颈肩和耳垂之间轻柔地徘徊,他像在触摸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但却不知该如何鉴别他的真伪。其实欧阳敬晖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或者要不要继续,但他的抵制确实消失了,这个平日不可能见到的罗伊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过强烈,明明是那样英俊强悍的男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面?甚至包括勾引他上床。
当欧阳再将指尖送到罗伊的唇边时,后者已从不适中恢复过来,缓缓张嘴含住了他,辗转吮吸轻舔。罗伊始终收敛着眼睑,但未交集的视线也擦出明艳的火,两人的气息越来越粗重,然后罗伊猛地拥抱住对方,两人滚到床上翻转了半圈。
如果欧阳此刻不是也跟着他意乱情迷,或许会问一声为什么,但当欲望来袭,两人的坚挺不断地磨擦,完全密合的肢体正显示出不可思议的亲密,那久违的灼烧感恣意凌虐奔腾,终究没有理由再问对方任何问题,一刻的沉沦可作唯一的解答。
唇在欧阳壮实漂亮的胸膛辗转,沿着完美的腹肌线条吮吻,罗伊无法阻止心底极度的渴望,不知不觉抚上那对男人来说太过性感的臀部,手掌随着身体的起伏滑入,随着股沟探索而下――
就在一刹那,欧阳的动作滞住了,身体顷刻僵了僵,几乎在同时,激情嘎然而止,罗伊停下来,有些惊惶地抬头与欧阳对视,意识到自己犯了极大一个错误之后,心里的懊丧无法形容,热度急骤下降,欧阳的神情迅速冰封,眼底渐渐流露后悔和困惑,仿佛不相信目前这复杂的境遇是怎么造成的……
罗伊现在只希望一切来得及挽回,他一向认为不能控制情欲的人,其理性程度绝对不能够混世,想不到今天藉由自己来证实这点,摆了―个如此大的乌笼,不但吓倒欧阳敬晖,更有可能已经严重地得罪他,自己怎么会有立场上他?如果他当真发怒,自己情何以堪?纷乱的头绪接踵而全,根本没有多余时间挽留单纯的初衷,两个人之间的平衡已经被这一场热烈的前戏给打翻。
欧阳之后的反应出乎罗伊的意科,他既没有发作,也没有半途走人,而是做了一个呼吸,抽身转到一边,拉过被单背对罗伊,闭上眼不再有其他动静。
这应该也是一种不良反应……而且似乎程度不轻。对此时的罗伊而言,欧阳的任何举动都已经没有区别,自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并把一切搞砸了,但愿以后不要影响彼此的工作情绪,这就是罗伊目前仅剩的希望。
果然,有些人是动不得的,无论内心如何渴望。罗伊想,输了就要懂得低头,他不是个不知进退的人。
可罗伊也毕竟不是神仙,这―夜,听着欧阳的鼻息,罗伊不但失眠而且脑子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且时常伴有尖锐的刺麻,他想去摸行李袋里的安眠药,但又怕把欧阳弄醒,那就更罪大恶极,所以始终对着一室的黑暗一动不动。
早上六点,罗伊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足足一个小时,也在一时间心无杂念,总结出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放弃,这是个糟糕的误会,所以不能再恶化下去。其实他并不是很了解欧阳的真实面,但是却很有把握对方不会因为晚上的变故而迁怒于公事,在欧阳展现一时的情迷放纵后,罗伊已经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固守陈规的人,偶尔也喜欢来点新鲜的刺激,自己当时不过是一根导火线,现在火熄灭,一切回归平静,他们又必须做回原来的样子,对内对外进行公示,表彰自己的英明。
现实中,无形的面具不是可有可无的。男人的恶劣在于随时将性当作娱乐,即使欧阳是个高贵的人,也无法抗拒对手给予他的额外快感,那是一启发性的探险,从他的反应中罗伊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没有与同性的性经验,在最初的讶异和震撼之后,也不经意地释放了一部分不设防和好奇心,但在罗伊双脚踩过界时,他的男性本能又猛地被召唤,因此,尴尬收场。
罗伊几乎调动了所有的意念去压制蜂拥而出的不安,近年来保持洒脱自如的姿态,甚至是情人圈中有些薄幸淡漠的形象都好像发生了动摇,是他自己破了规矩,致使原则崩塌信心弃失。
“刚才香港的麦克有电话留言给你,可能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一趟。”
“我会回覆他,暂时可能赶不过去。”罗伊揉了揉眉心上楼去,“你先收工吧。”
“行,明天安达过来要跟你讨论一下这个专案的诉求重点,以便文案操作起来可以切中要害,那我先走啦。”阿立一甩门,这幢屋又只剩罗伊一个人。
罗伊并不认为一个人独就是寂寞,他的心灵很充实,被一堆计画、日程、会议、图纸填满,所以他享受个人空间。
一到傍晚,他就会给自己来两个自制三明治、一杯现磨咖啡,然后回到宽畅的阁楼,只开一盏走廊的灯,接着选了唱片架上的勃拉姆斯放入质地极佳的唱机里,他唯一该感谢的是,这幢屋子的主人愿意让别人分享他的CD和书,还有罗伊偏爱的那张柔软的米色沙发,从某种程度上讲,欧阳敬晖有着极好的品味,并没有时下商人身上的铜臭,至少还懂得用巴赫作背景音乐。
罗伊自嘲地笑了一下,半躺在沙发里,放松身体闭目养神,他总得让自己觉得好受,这是成功男人必备的素质。
突然之间,罗伊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控住了,逐渐下沉,只剩一点虚弱的习惯性的竞争意识,慢慢不知身在何,睡意袭脑昏沉入眠……
直到有个什么东西压迫他的身体,接着一股淡淡的柠檬刮胡水的清香钻入鼻腔,罗伊重新睁开眼睛,正对上俯身给他盖毯子的欧阳敬晖,两人均是一怔,透过那双特殊的沉着的黑眸,罗伊看见自己惊诧的倒影,突然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幸亏这时对方已经有些歉意地开口:“没想到你这么容易惊醒。”
音乐还在继续,屋里多开了一盏灯,但光线仍很幽暗,罗伊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身上的毯子有一半滑落到地板上,他突然有些懊恼,因为他不想让合作者看到他这样不设防的一面,特别是欧阳敬晖。
“嗯……我竟然睡着了。”罗伊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钟表,已经九点半。
“对,而且你应该继续睡。”他走到边上关了音响,“我会在这边住几天,和你讨论一下方案。”
罗伊突然放心,觉得对方和自己想像的出入不大,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了,所以当即充当主人,开了他一句小玩笑:“你可以随便挑一个有床的房间睡。”
他倒也幽默:“多谢款待,我会安排好自己的。”
罗伊突然想起现在自己待的卧室正是欧阳敬晖的,所以就叫住了正往浴室走的男人:“嘿,我去客房睡,主卧还给你,我昨天有换过床单。”
欧阳停下来回头,表情有些玩味:“我似乎有了一个有礼貌并且懂得勤换床单的房客。”
“准比你在校舍里遇到过的那些人强。”捡起毯子,罗伊打算回客房,“我不想喧宾夺主,嗯――刚才这个成语用的对吗?”
欧阳敬晖笑而不答,他总觉得罗伊具有一种隐秘的攻击性,当然,这个感想只藏在欧阳心底,并没有述之于口。
他们在住碰头,本是件多少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如果双方都是习惯划分领地的男人又另当别论,公私绝不混淆,而且不善于在私人时间伪装严密,就比如隆泰的董事长也会替人盖条毯子,王牌设计师也会捧着别人的书躺在别人的沙发上睡个熟透。他们基本上是两类人,但本质接近。
罗伊有种预感,除了公事之外,他和欧阳敬晖最好不要再有额外的层的接触,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他还是比较不习惯与一个几乎不了解自己的人主动表示亲近,更何况他对欧阳有种过于特别的感觉。
只要有一点心事,罗伊就会失眠,更何况今天又换了一张床,有点不适应,于是他摸黑出去想喝杯威士卡,刚走到半楼梯,就发现楼下已经有人,昏黄的灯光打在欧阳敬晖右侧脸上,眼睑投下一道神秘的阴暗,也在墙上留下一个完美的人体剪影。他披着色薄棉上衣,独自坐在吧台上看着手提电脑,罗伊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那种久违的忐忑好像一股激流淹没了他原本鲜明的思路轨迹和敏锐判断力。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脚步声,朝这边看过来,罗伊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有打扰到你吗?”
“正在见证你会议上的风采。”欧阳敬晖扭头有些夸张地说,即使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诚意十足,可这样的男人作任何表态均有厚功力作后盾,你并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真是假。
“噢?”罗伊困惑地走近他,一看电脑萤幕才失笑,“想不到我还算上镜。”
“会议的录影资料我让秘书传给我了,我想我应该认真对待每个进展。”
“那――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罗伊在寻找辞藻,“工程方面的。”
欧阳意味长地看了看罗伊,然后却顾左右而言其他:“要来点酒提提神吗?”
罗伊又发现他们之间的一个区别,对方是谙灵活拐弯的人,自己则比较喜欢笔直到底。
双方在之后的一小时里就会议内容交换了想法,整理出一些重点,以备考察,当罗伊在一个意见上冥思苦想时,欧阳敬晖突然合上了手提电脑,这样解释道:“已经破例了,在私人时间谈工作。”
罗伊才意识到,这的确也不是他的风格:“嗯,不过你的那些建议我会认真考虑修改。”
“我知道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
罗伊的心脏又鼓胀起来,清亮的眼睛闪过一丝疲惫,他准备上楼,远离那些莫明其妙的躁动:“我――去休息。”
“我时差还没调过来,再待会儿,你去睡吧。”欧阳敬晖拍了拍罗伊的肩,提起酒杯往厨房去了,在罗伊上楼梯的时候,他又探出身子问,“要来点夜宵吗?”
“不了,谢谢。”
说实在的,罗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欧阳敬晖两个在两极的人物会在半夜促膝长谈,即使谈的是公事,那局面也够可观了。
如果一开始,只是巧合,那在这么多命运的刻意安排下,他不得不承认,他跟这个欧阳敬晖正在产生某种密切的联系,就像他们一开始有些模糊主观的合作意向,不存在谁替谁作主的概念,大家都只要做好自己这一块,并争取取得最大程度的沟通,协调各个阶段的关系。
欧阳敬晖并不像罗伊最初想像的那样不好接近,但是他也绝对是个自我意识极强的人,有着别人无法侵犯的领域,罗伊明白,他们并不想与对方交,所以维持着商场上的规矩与客气,必要时做出相互关心的样子,以获取感情和社交上的援助,不提过节,不提误会,不提那句“你是谁?”,他们都是最最狡猾自律的男人。
依罗伊的条件,在世界各地都不会缺情人,但是他固守一项原则,不惹不该惹的人,不自寻烦恼,把性视作发泄的产物而不是精神力量。罗伊很清楚自己是谁,需要什么,他的双性情结对于他来说是隐患也是生命之源,他需要能够激发他情绪的男女来提供灵感,可现在,他觉察自己对欧阳敬晖有多精神失守的迹象,又都是出自最原始的诱因,这不免令他感觉到一些不安。
如果欧阳在众人面前具有致命吸引力,那对罗伊来说也是一样,但是罗伊又确实不是很普通的,他对美色有欲望,但并不代表他没有驾驭能力。
第二天一早,又发生一件挺难堪的事,罗伊正在淋浴,欧阳敬晖推门进去取牙刷,结果就又撞上了。
这回倒是轮到欧阳低笑:“已经不是第一了。”看来“凯旋门奇遇”对于双方来说印象刻,原本两人都是绝口不提的,但欧阳却突然轻轻松松暗示了一下,“我去用楼下的浴室,Sorry。”
罗伊看欧阳退出去,也叹笑,他们双方都想适当掩饰一下真面目,但显然,在生活上他们的默契欠缺,平时装出再冠冕堂皇的样子都于事无补。相互看对方裸体一,完全出于无意,所以也无法追溯前因后果,但第二、第三的话就是事出有因。
热气蒸腾,闪过一刹那的情色,那具精壮有力的男性躯体又跃入大脑,随着那纠结着氩氲的诱惑向四周围荡漾开来,渐渐再也无法将自己透露的危情掩藏,浑浊的呼吸声起,包裹着最浓的欲望,以最直接的方式蠢动着,手指向目标移去……这是几个月来,罗伊的第一自慰,在毫无准备时被撩拨,又在毫无准备时结束,水流冲散了指间的余温,冲散了一瞬间的意乱情迷。
等罗伊穿戴整齐下楼,却发现整幢房子又只剩他一人,那股柠檬刮胡水的味道已经在空气中消弥。按下刚才那阵不经意的骚动,他终于可以冷静坐下来,边打开电脑边喝杯冰牛奶,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只有罗伊自己知道个中味道。
当天下午,罗伊接到一个来电:“哪位?”
“我是欧阳,晚上有约吗?”
“很遗憾,还没有。”
那边低沉地一笑,声音很好听:“不介意出来吃顿饭吧?想让你见一些投资商,顺便可以听听他们的评论。”
“很好,我会配合,至少今天可以不用再吃夹蛋面包。”
“难怪现在冰箱里只有鸡蛋!这里是中国,你应该尽情享受美食。”他报出时间地点,“一会儿见。”
“嗯,没问题。”挂掉电话,发了五秒钟的呆,罗伊又恢复常态。
那天的欧阳敬晖又重现在公众场合的大气体面,那身西服在他身上看起来是那样熨贴,他的举手投足都是企业领袖的表率,而罗伊是一种坚定的儒雅,夹带着冷漠而沉静的刺探,令人在欣赏他的同时不敢靠他太近,所以,不熟悉他的人都不会轻易出击。
餐桌上如果没有附带着一两个政府官员,那他们谈话间透露的隐性资料和内部预测方面的指标和评判都会更加精确些,探讨也会显得更加有意义,但显然这只是一场“明星见面会”而已,只需要控制好大局,不需要建设性的意见,甚至半句有警戒意味的真心话都不需要。
罗伊虽然直接,但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他知道今天欧阳利用了他,让他出面安抚人心,然后告诉那些只晓得报平安的官员:一切都好,云溪地块的未来欣欣向荣,我们有最优秀的建筑师和工作室倾情配合演出。
那是他个人的舞台,身边每一个人不过是漂亮的装饰,罗伊很识时务地只将嘴用来咀嚼食物,可事实上,他的口味还没有完全习惯南方菜,他从来没有想要为别人做改变,一向都是别人迎合他的需要,因为他出色、常有精辟的结论,多数人尊重他的选择。可是今天,他不用提起任何关于这个项目的任何关节,他只需要看欧阳敬晖的完美表现,他没有损失,只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罢了。
餐后有后续节目不言而喻,对欧阳给那些人的好他不想参与,至少他现在宁愿独自回去享受一顿没营养的自制夜宵,以犒劳自己受油腻摧残的胃。
一回到晓竹院,罗伊踩进浴室对着镜子,捧把水泼到脸上,甩了甩湿发,然后对自己说:也许一开始,就不该抱任何幻想。
现在终于可以知道为什么欧阳敬晖总是能找到地方过夜,而不是在固定的地方侍着,他只是在遵守游戏规则,他需要无数的成功以累积自己更高的人生目标,本性上,罗伊跟他都注重前景,但是罗伊从来没有打算牺牲自己的空间去迎合工作,或是搭上自己的全部自由。
不过,出乎意料的事还是发生了――欧阳敬晖在一小时后也折回了晓竹院。那时,罗伊刚坐在客厅研究图纸,一抬头看见欧阳开门进来,一时没什么反应。
脱了西服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扯掉了那条在车上就已经被主人拉下一半来的领带。欧阳敬晖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似乎不讲究细节又似乎相当讲究,你不能准确地穿透这个男人的真实意图和行为惯性,他扭头看住罗伊:“打发那些人可真不容易。”
已经可以猜到他成功搞定了一切,像以前每做的那样,但是这,他却回来了,这又说明什么?罗伊没敢想下去。
欧阳是相当专业的……商人,不会将自己代入,不会让自己出错,永远视所有人为工具,他需要你时你就必须站出来。嗯,很高杆。
为了使气氛显得再正常不过,罗伊勉强应付一下:“这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不是吗?”
“你还挺看好我。”欧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今天的晚餐不是我的本意。”
这算什么?道歉?委屈的语气几乎要让罗伊误以为对方诚意尚存。
“我已经很感激,至少收到了不下十张名片,而且每一张都有份量。”罗伊边说边将目光收回来重新盯上萤幕,以证明自己并无损失。
欧阳敬晖何其聪明,在第一时间接收暗示之后,他决定避一避,至少别惹恼了这位英俊的设计师,于是打算上楼,结束不愉快的对话,他实在不习惯对谁解释什么或企求谅解。
可当他经过罗伊身边时,脚步突然停下了,不由自主地向罗伊靠过去,站到他身后,双手撑到椅背上,欧阳身上的气息就这样与罗伊相融:“这是云都房产的规划图?”
“对,作为与隆泰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他们那批江景房非常抢手,但是前期的排屋却不怎么乐观。”罗伊尽量平淡地叙述,他得让自己看起来风平浪静。
“你从中得到了什么讯息?”欧阳也开始发挥本性中的犀利,“他们请的建筑院规划不周?还是,你认为我们可以巧妙地避免这种两极分化的尴尬局面?”
罗伊早习惯了客户使用这样的说话方式,所以对欧阳的单刀直入不以为然:“不错,这正是需要我们相互提醒的。”
“我觉得别墅区可以及早圈定,不用再扩展,商务公寓和高层、小高层公寓会更好销,而且节约土地成本,容积率会大大增加。”
“你在会议上并没就这个问题作出详细的说明。”
“可我认为先跟你沟通过会更加顺利。”罗伊转身用清亮的眼睛盯着他,顺利地掩盖一切。
“你现在有思路了?还是说要交一份新报告给我?”
“白天我已经同阿立、米拉他们取得一定的共识,会整理一份比较有说服力的资科,准备下周交给隆泰董事们。”
“看来伊凡的高价服务费与工作效率是成正比的。”
“如果你不满意,我们会重新做一套方案,直到你满意。”
“我欣赏你们的敬业。”欧阳挺了挺背脊,温热的气息随即从罗伊的头顶撤走,“明天晚上可以把你的时间再让给我吗?”
“这是要我允当翻译还是客户执行?”
“都不是,只有我。我想具体听听你关于这个提案的理由。”
“不是说下周会有报告出来吗?”
欧阳转身走上楼:“可我等不及要听,你至少得在我说服董事会那些所谓的专业人士之前先说服我。”
“我尽量。”罗伊扯动唇角,神情略过一抹异样的波动。
最终,欧阳先生兑现了承诺――一个完整的、两个男人之间的公事化对话,纯洁得一点杂质都没有,这都得拜纯洁的事业心所赐,他们在某些方面确实很有天分,总是能赋予别人和自己互动的灵感。
当罗伊从餐厅的洗手间出来返回座位坐下,才发现欧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心情蓦地有些紧张,但还是装作满不在乎地抬头看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不,我只是看见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智慧、逻辑?我不介意听表扬。”罗伊笑了笑,用刀切开牛排,“你刚才有听见我对服务生说要三分熟的吗?可这一块大约快全熟。”
欧阳也有同感,中国牛排馆永远不懂三分熟与七分熟的区别,所以他有义务为同胞开脱:“中国人一向对血淋淋的牛排没什么好感。”
“真是善良的民族,我必须入乡随俗,嗯?”
“你看起来……已经表现得非常完美,几乎没有破绽。”
罗伊心想: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中国人。与欧阳抬杠倒有些乐趣:“你是说我扮中国人成功,还是扮高调的设计师成功?”
欧阳也开始切牛排,再露出那种知悉一切的优雅微笑,没有正面回答罗伊的提问,只是将话题绕回来:“详尽的市场调查和构架全面的方案,这是一对诱人的组合,我喜欢伊凡的权威与效率。”
“伊凡的同仁会非常感谢你这么说,终于有了方向,我们至少可以争取在一个月内协助确定楼书和宣传册的文字内容。”
“下周一,等你们呈上资料,我会乐意协助解说。”欧阳敬晖主动举起酒杯,“合作愉快。”
那天说得有些多了,两个极少说真心话的男人碰到一起,特别是一顿酣畅的全熟的牛排大餐之后,他们回到晓竹院连夜在电脑上开始操作图纸。
“你说过你不随便加工时。”欧阳给罗伊打一记预防针。
“对,在我给图纸加完注解之后,我会立即停下,我可不想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罗伊难得心情轻松地在夜间工作。
欧阳笑着去洗澡,出来时穿着一件灰色浴炮,坐到吧椅上看着罗伊认真专注的侧面:“注解加完了吗?”
空气中又似乎有了股柠檬水的味道,挥之不去,罗伊的眼神随便往他的方向扫了一下:“我正在加句号。为什么你们的句号是空心的?”
“你确定你不是从外星球来的?”
“我确实是。”罗伊再按了保存键然后站起来,人立即转移到沙发,“你有再去过凯旋门吗?”
欧阳叹笑出声,用手撑着脑袋靠在吧台上,更显得友好亲和:“你这人还真是有意思。”
“如果这是称赞,我接受。”
欧阳又倒了一杯干邑,然后到罗伊旁边坐下:“欧洲人送的,除了酒,他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
“我从美国来,难怪更没有东西可带。”罗伊接过一口仰尽,“不错。”
欧阳非常诧异地看着他:“你都是这样喝红酒的?”
“据我的经验,一般像你这样的职业,都有好酒量。”
“有时候经验也不能全信。”
罗伊侧过身把手臂架在沙发靠背上,有点揶揄的意思,“除了葡萄酒,你还有什么经验可以提供给你的合作者借鉴?”
“权利、钻营、牺牲、保持平衡,还有女人。”欧阳用非常随意的语气陈述着人生追求。
“都是不错的项目。”
“你呢,千里迢迢来开拓疆土,积累了多少心得?”
“还像小学生一样,我甚至还不知道成语的正确用法。”
“罗伊,你知道你即使不会说中文,对你的事业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不行,我很怕翻译会辞不达意。”罗伊忽然觉得跟欧阳说话会上瘾,这不是好现象。
“实际上,你做得像一个十足的中国人。”
“我本来就是。”
“噢?”
“我不想谈这个,说你吧。”
欧阳摇头:“我没有好说的,事实上,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和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说话了,甚至还没有谈到钱。”
罗伊感慨地轻笑,脱口而出:“那梁梦海呢?你跟她……”突然住嘴,这样逾越规则之外或探人隐私绝不是他的专长,“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是快修成正果了吗?理应有不少话可以讲。”
欧阳换了个姿势,靠他更近了些:“如果我们要进行男人之间的对话,我可以告诉你,梦海是个好女人,不可多得。”
“这句我能理解。”罗伊点了下头。
“但我暂时没有想过要定下来,我们都还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当然,这样的男人会以追求不同的生活方式为荣,但绝对不会只执著于一种。罗伊觉得他们的交谈已过界,实在不符合自己的风格,所以,他打算把自己拉回来。
第四章
“我们到底是为别人还是在为自己?”罗伊站起来,“我要去睡了,明天见。”
“联赛已经开始,没有兴趣吗?”
“欧洲杯还是NBA?抱歉,我不太研究这些。”
“你的身材很棒,我以为你也热衷运动。”
“去健身房和看英超联赛是否是两回事?”
“噢,我觉得跟你说话就会卷入一个怪圈。”欧阳突然指了指他,“你是谈判高手。”
“我只是凡事都喜欢亲自掌握。”
“包括合作对象的精神状况?”
罗伊快要招架不住,这还是第一个敢与他辩论的对手。罗伊知道,这样莫明其妙的对话将来还会不断重复,直到一方认输为止。不过欧阳敬晖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值得肯定的,比如工作和社交技巧。
第二天欧阳就将前一晚他们的讨论结果回馈给董事会,进行集体磋商,然后等伊凡在周一提供报告。
接着,欧阳又失踪了几日,这本是多么正常的情况,但罗伊的情绪却因此受到了影响,因为在每晚的九点左右,他都会分散点注意力去瞥一眼大门是否会被某个人打开,这实在、实在不是一个好征兆。
所以,当罗伊再与欧阳敬晖碰面时,已适逢周末的讨论会,他们都表现得无懈可击,达到了说服大家的效力,这就是罗伊想要的结果,他告诉自己,除此之外,他不想要更多,如果有,那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可是一日后,欧阳对他发出邀请,希望他能与他去另一个城市参加一个企业家峰会,欧阳手头有两张入场券,他想让罗伊同他去,因为通过这峰会有助于云溪这个专案的推广,也有助于伊凡工作室进一步建立品牌效应,总之是一举两得的事。
罗伊主观上认为该拒绝,但理论上又不得不接受,不过,还是在二天的准备期后,踏上了异乡之旅。
就在企业家高谈阔谈的同时,罗伊也感觉到来对了地方,有的事情是不该太主观,有时候意气用事错过的不只是机遇这么简单,在这个强者至上的世界,无论什么都需要付出双倍的努力去主动争取,否则,机遇会与你擦肩而过,绝不留情。
“感觉怎么样?”经过一整天的会议之后,在去往酒店的途中,欧阳在车上问罗伊,结果罗伊再展示了他的名片夹。
欧阳笑了:“成果不错。”
“至少在完成云溪的项目之后,伊凡可以再撑个把年。”
欧阳知道他说笑:“别太悲观了,伊凡现在可算是无可替代。”
“听隆泰的董事长说这一句,我的信心指数直线上扬。”他们偶尔已经可以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哈,想不想借题发挥一下?”
罗伊不解地歪了下脑袋:“什么意思?”
“酒店里有玩牌骰,你不是刚跟那两个港商认识吗?刚才邀我们上去小赌一把。”
“你作庄?”
“OK,我无所谓。”欧阳的笑有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透着股强劲却也柔韧的气势,令人很难忽视。
那天晚上,输得不多不少,对于玩票性质的事,他们都表现得不是很专注。罗伊和欧阳分别住一个商务套房,几个港商赢了钱有些内疚,于是晚上使了“美人计”。
事情也巧,那天一入夜,罗伊就独自租了酒店的车外出看夜景,这座陌生的城市以一个湖闻名,因此,他想去湖边欣赏一番。在别人眼里,罗伊是个现实主义或实验主义,看他一丝不苟的外表,猜他是个少有浪漫细胞的人,如果再与他说过几句话,更是会彻底打消浪漫印象,但私底下骨子里,罗伊还真是个会吟诗的人,这只是在他独时才会,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点。
所以当他十一点驱车回酒店房间时,却发现自己的地盘已经被人占领,他的惊讶不言而喻:“欧阳?!”
“嗨,不好意思,占你地方了。”欧阳敬晖穿着衬衣靠坐在床边的单座沙发上看英文频道。
“有事找我?”
“没有,我房里有两位热情的小姐在恭候,盛情难却但受之有愧,所以我暂时把地方让给她们了。”
罗伊立即会意,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原来你也会怕这种事?”
“今天中了他们的计,明天他们会双倍讨回来,这是生存规律,我不想坏了规矩。”然后饶有兴味地问他,“你去联系新客源?”
“不,兜风。”罗伊实话实说。
等披着浴衣从浴室走出来,罗伊冒险地提议:“你如果怕有威胁,可以睡我这儿。”
“很荣幸,床够大。”欧阳笑道:“我还从来没跟男人睡一起过。”
罗伊隐约一笑:“那你今天可以尝试一下。”
欧阳逞口舌之快:“如果对象是你,我倒是愿意的。”
罗伊承认,他的心跳从来没有这样失律过,他觉得欧阳有时候说话会失准心,那种特有的挑逗非常直接,但却又似乎很平坦,这让罗伊感觉无所适从。
如果说欧阳是无意的,那只能说他太有天分,如果他是故意的,那这人绝对是天才。
在他们的周遭浮游着一层模糊的光圈,还有些令人恍惚的东西,罗伊的心像被什么抓住了,那微妙的触动令面颊一点点热起来。大多时候,反倒是欧阳敬晖的和煦友善挺具有杀伤力,像一把软剑直刺过来让大多数人无力招架。
欧阳敬晖习惯利用他的风度大刀阔斧劈波斩浪,利用宽容的外表来麻痹对手,其实并不真的将别人放在心上,像现在这样,明明满腹疑窦,罗伊也不会要求他作解答。
在床沿上坐下来,罗伊安静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欧阳,想起第一见到这副身体时的震颤,不禁又紧绷起来。一直以为自己只有在私下接触那些欧洲男模时才会有那么几分性冲动,以为在国内可以完全不必想这一层,但是,聪明的罗伊失策了,这亚洲之行的“最大意外”就是眼前这位极老练的商业伙伴。
那种毫不粘腻的但却隐藏着力量的眼神,在第一眼朝他射过来时,罗伊就知道自己中弹,激动的欲念如同火球在体内狂热地流窜,那潜伏在很的原始力量重新运作起来,换作以前,他会用最直接的方式争取到主动权,可是现在,他却不能跨出这危险的一步。
欧阳对他的那一点好感不过是对势均力敌的对手表达的基本敬意,罗伊还不至于自恋到相信对方与自己在感官上会有同感,他也从来不屑去试探别人,所以注定他与欧阳会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两人的社交形象维持得那样完美,几乎牢不可破,一小部分蠢动都该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虽说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弃,这样的退避也已是罗伊的极限,任意的放逐,于己于人都没有半分好,最终还是以克制为主,欧阳是真不适合他,如果行差踏错,结果会完全背道而驰,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这回轮到欧阳收回在萤幕上的目光转向罗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他们都问过这句话,在不同的场合相同的境遇下,这是否说明他们相互常有不经意的留意对方?是观察、欣赏还是提防?谁都说不清,罗伊在和这个男人独的时候,很容易情绪爆发,夹杂着一丝不确定,而在这之前自己却一向不是个轻易表现激动的人。
罗伊替自己找脱词:“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有时间在明天的飞机上修改周一就要递交的报告。”
“你在怪我没有给你充分的时间?”欧阳望着罗伊清俊的侧脸忽然也觉得赏心悦目。
“现代社会,只有客户的时间才是最宝贵的,操作者没有权利怠慢和抱怨。”
“如果你们需要再斟酌几天……”
罗伊打断他:“不必,会如期完成。”
“你对自己的要求不是一般的严格。”
“见仁见智,也有人觉得我太神经质。”
欧阳仰头无声地笑了笑,有种很特别的成熟感:“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罗伊微微有些吃惊:“你认为我会说实话?”
“至少会肯说一半吧。”他摊摊手,一脸无辜的表情。
“聪明、英俊、家财万贯,手捧生意经无往不利。”
“啧啧,我简直要飞上天,别人讲出来我还真不会领情。”欧阳大呼过瘾,又神秘地将身子倾向罗伊,“不过,幸亏你只讲了一半。”
“多谢你不为难我,有机会我会同你坦白另外一半内容。”
“还是别刺激我比较好。”他倒有自知之明,“罗伊,其实你比我更顽强。”
“噢?”罗伊双脚可还在地面,他不会认为这样的恭维有效。
“这个世界,能白手起家的人不多,你却是其中一个,如果不是有家族产业依傍,我要走到你那一步估计还要费一番周折。”
“谢谢,这话令我感动。”同时,罗伊附上“感动”的一瞥。
罗伊心里倒觉得欧阳有些自虐,他就从来不想听别人对他的评价,爱你的人不客观,恨你的人无价值,所以他宁愿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永远站在世界的一角孤芳自赏,而今天,欧阳告诉他,有人佩服他,这条资讯确实很有潜力可挖,至少可以供他再在未来发挥若干年。
“我不常鼓励人,也没有人需要我的鼓励。”
“的确是。”罗伊站起来掀开被子,“不好意思,先睡了。”套房里不只是卧室有电视,可欧阳偏偏选了卧室这架。
“嗯,说起来还是我打扰到你。”欧阳摆出的随性姿态可看不出有半点内疚的意思,“如果他们可以及时放弃半夜的客房服务,我会很乐意搬回房间。”
罗伊摇头:“你趁早放弃这个念头。”
正说着,房间的电话响起:“先生,请问有什么特别需要吗?”
两人对望一眼,都见怪不怪的样子。现在的买卖无孔不入,连五星酒店也不再纯粹,男人们只要一出门就如同放生,无法无天。这回轮到罗伊表现:“我得问过我男朋友,不过我想他也不会需要。”
电话那头似乎受到惊吓,立即挂断,欧阳在一旁呵呵笑起来。
“你还真有办法。”
“过奖。”罗伊二话不说,躺下睡觉。其实到现在为止,他的心跳还有些不规则,那句“男朋友”他这二十七年来从来没有用过一,即使开玩笑也没有对谁用过,但这回,他是想给出些提示,可事实证明,对待男人间的情事,对方是不及格的门外汉,这也算是罗伊人生中最失败的一进攻吧。
待气息平定,欲望降温,他才开始集中精力想方案中的不足部分,直到睡熟为止。不管是否有暴露心情,不管身边那人是否在观察他的反应,不管是否习惯与亦敌亦友的人同一室,他们的平衡已经快被打破。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右边胳臂有一种沉甸感,罗伊又缓缓睁开眼,室内已经很宁静,只开了一个床头灯。欧阳说得没错,他确是个极易被惊醒的人,任何小动静都有可能影响他的睡眠品质,更何况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宽阔的白色被单被别人占据了一角,欧阳敬晖刚躺下,就感觉一道朦胧温和的视线向他扫过来,他一转头就无奈地叹道:“每被吵醒,你的脾气都不坏。”
罗伊看着他不作声,突然感觉失力,有些懊恼的感觉,对方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坦荡更让他觉得困扰,自己对他有渴望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自己想不想承认。
欧阳虽然装模作样的功夫好,但也是最识相的人,感觉到罗伊不太习惯与人“同床”,自己也意识到有点鲁莽:“我看我还是回……”
话没说完,唇已被热辣地堵截,欧阳整个人惊跳了一下,从未有过的刺激猛地来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就算是身经白战的欧阳敬晖也不禁怔住,那柔韧的舌是极清爽的甘草味,温存又不失力度地狂卷着他的,又里里外外横扫口腔无一遗漏,技巧高超纯熟,如果对方不是罗伊,欧阳肯定自己会把持得住,被他如此主动地需索和挑逗的确冲击力十足。
而此刻的罗伊却也在发抖,搏一搏又如何,他想要知道欧阳的反应,也想反问他:我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就想让欧阳知道他是谁,为谁而放纵。没有酒精纵容,没有糊涂的逻辑,只剩本能的追逐。欧阳有推拒了两,都没能成功,直到一吻结束。
没有恶言相向算是给足面子,但震惊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罗伊你……”
那是一张燃烧着情热的俊逸面庞,微锁着的眉包裹着极度的压抑和决绝,本来,男人受身体躯使而导致行为一时失控倒也不是没有,但却没有一是罗伊冲动在先的,今晚为谁破戒?
室内的灯光很昏浊,上回是欧阳居高临下望着他,现在位置换了,场景、内存、背景音乐也全部撤掉,一切都变得透明赤裸,他们在房间的半边阴影笼罩下,彼此依然能看清对方的表情,可是已经显得有些急躁,罗伊先避开了目光,呼吸后开始专注地下了一个决定。
于是,欧阳敬晖吃惊地目睹着这个一向举止完美、姿态庄重的高贵男人大方地扯掉身上的浴衣,推开被单整个人下滑,呈跪姿靠近白己的……性器,是男人又怎么能抗拒这样的引诱!欧阳看着眼前血脉贲张的一幕,简直有点以为是幻觉。
当温热的掌心探入欧阳黑色的底裤,那个极有威慑力的有着惊人尺寸的下体瞬间勃发,简直是令人膜拜的力量,罗伊感觉扑面的眩晕感,遵从意念的指引,俯首轻吻它,先是口腔轻柔地含下顶部,再由舌尖情色地缠卷安抚,那适度的节奏、热情的引导,直至身体和血液沸腾,越来越度的吞咽逼得双方都狂躁起来。
罗伊极少主动为别人口交,他的洁癖是心理上的而不是生理,他可以让床伴享受极至的性爱,但并不会刻意讨好,如果对象是男人,在过程中他从来都选择Top,而且罗伊的身体和面孔都通常让人率先屈服,可自从遇上欧阳敬晖,什么自持、高傲、冷淡都化成一团火,任其燃尽自己的意志,现在,竟愿意为他牺牲惯常的坚持。
那个散发着柠檬香的男人终于发出一声叹息似的呻吟,手肘撑起了上半身,指尖插入罗伊的黑发,身体循着本能向前挺了挺,抽送得更入更急迫,欧阳的手托住他的后脑,在忘情的充满侵略性的冲刺下,罗伊根本逃不开也躲不掉,频抵入舌根的动作,插入喉的粗暴,令罗伊几乎无法承受,无意识地拥住了在运动中的健壮、肌肉分明的躯体,色光滑的肌肤却紧紧吸住了自己渐渐用力的手指――
在一过于猛烈的攻击下,罗伊挣开了手臂里的温度,独立坐倒在一边痛苦地咳了几下,隐忍的表情、迷离的眼神、潮湿的嘴唇都带着无比的冶艳,一个男人在情欲绽放时的魅力、致命的诱惑和威胁,不能抑制情潮的泛滥,空气都仿佛咸湿,甚至可以闻到海水的味道,清新和苦涩混合,欧阳心神突然一荡,手轻轻探向他,想要得到一些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
欧阳的手心开始攀上他的腰、他的背、他的手臂,指尖在他颈肩和耳垂之间轻柔地徘徊,他像在触摸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但却不知该如何鉴别他的真伪。其实欧阳敬晖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或者要不要继续,但他的抵制确实消失了,这个平日不可能见到的罗伊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过强烈,明明是那样英俊强悍的男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面?甚至包括勾引他上床。
当欧阳再将指尖送到罗伊的唇边时,后者已从不适中恢复过来,缓缓张嘴含住了他,辗转吮吸轻舔。罗伊始终收敛着眼睑,但未交集的视线也擦出明艳的火,两人的气息越来越粗重,然后罗伊猛地拥抱住对方,两人滚到床上翻转了半圈。
如果欧阳此刻不是也跟着他意乱情迷,或许会问一声为什么,但当欲望来袭,两人的坚挺不断地磨擦,完全密合的肢体正显示出不可思议的亲密,那久违的灼烧感恣意凌虐奔腾,终究没有理由再问对方任何问题,一刻的沉沦可作唯一的解答。
唇在欧阳壮实漂亮的胸膛辗转,沿着完美的腹肌线条吮吻,罗伊无法阻止心底极度的渴望,不知不觉抚上那对男人来说太过性感的臀部,手掌随着身体的起伏滑入,随着股沟探索而下――
就在一刹那,欧阳的动作滞住了,身体顷刻僵了僵,几乎在同时,激情嘎然而止,罗伊停下来,有些惊惶地抬头与欧阳对视,意识到自己犯了极大一个错误之后,心里的懊丧无法形容,热度急骤下降,欧阳的神情迅速冰封,眼底渐渐流露后悔和困惑,仿佛不相信目前这复杂的境遇是怎么造成的……
罗伊现在只希望一切来得及挽回,他一向认为不能控制情欲的人,其理性程度绝对不能够混世,想不到今天藉由自己来证实这点,摆了―个如此大的乌笼,不但吓倒欧阳敬晖,更有可能已经严重地得罪他,自己怎么会有立场上他?如果他当真发怒,自己情何以堪?纷乱的头绪接踵而全,根本没有多余时间挽留单纯的初衷,两个人之间的平衡已经被这一场热烈的前戏给打翻。
欧阳之后的反应出乎罗伊的意科,他既没有发作,也没有半途走人,而是做了一个呼吸,抽身转到一边,拉过被单背对罗伊,闭上眼不再有其他动静。
这应该也是一种不良反应……而且似乎程度不轻。对此时的罗伊而言,欧阳的任何举动都已经没有区别,自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并把一切搞砸了,但愿以后不要影响彼此的工作情绪,这就是罗伊目前仅剩的希望。
果然,有些人是动不得的,无论内心如何渴望。罗伊想,输了就要懂得低头,他不是个不知进退的人。
可罗伊也毕竟不是神仙,这―夜,听着欧阳的鼻息,罗伊不但失眠而且脑子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且时常伴有尖锐的刺麻,他想去摸行李袋里的安眠药,但又怕把欧阳弄醒,那就更罪大恶极,所以始终对着一室的黑暗一动不动。
早上六点,罗伊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足足一个小时,也在一时间心无杂念,总结出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放弃,这是个糟糕的误会,所以不能再恶化下去。其实他并不是很了解欧阳的真实面,但是却很有把握对方不会因为晚上的变故而迁怒于公事,在欧阳展现一时的情迷放纵后,罗伊已经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固守陈规的人,偶尔也喜欢来点新鲜的刺激,自己当时不过是一根导火线,现在火熄灭,一切回归平静,他们又必须做回原来的样子,对内对外进行公示,表彰自己的英明。
现实中,无形的面具不是可有可无的。男人的恶劣在于随时将性当作娱乐,即使欧阳是个高贵的人,也无法抗拒对手给予他的额外快感,那是一启发性的探险,从他的反应中罗伊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没有与同性的性经验,在最初的讶异和震撼之后,也不经意地释放了一部分不设防和好奇心,但在罗伊双脚踩过界时,他的男性本能又猛地被召唤,因此,尴尬收场。
罗伊几乎调动了所有的意念去压制蜂拥而出的不安,近年来保持洒脱自如的姿态,甚至是情人圈中有些薄幸淡漠的形象都好像发生了动摇,是他自己破了规矩,致使原则崩塌信心弃失。
第五章
是在凌晨坐起来的,不再管欧阳是醒着还是仍然熟睡,罗伊走到客厅摊开电脑研究新策划案,心情才开始慢慢平复,至少,他已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收场,该怎么给自己定位,或者说如何管好自己,不再把局面搞得更僵。
所以等欧阳洗过澡,穿戴好走进客厅,看到的正是喝着红茶专注盯着电脑萤幕的罗伊,他的脸那样俊朗干净,身型欣长矫健,有一种静态之美,明黄色的孤僻和淡蓝色的优雅在他身上完美统一,那柔和的侧面无辜得完全不像是会在夜里偷袭男人的大胆派,欧阳的思维一时也模糊了。
这一觉睡得不好,昨夜,欧阳就好像经历了一场不真实的梦,看着满室的阳光,看着恬静自适一如往常的合作者,心突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无畏。眼前的人看起来毫无目的又充满暗示,像随时要发起攻击的执著的鹰,欧阳有种预感,在他袭过来时即使自己来得及闪躲也会被挫伤。
罗伊已经习惯了欧阳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种特别的目光,像要挖掘他又像只是轻轻掠过,而今天,只是显得更激烈了些,他故意扬起头看过去,两人心里还是不由地一颤,都有些懊悔自己的肆无忌惮。
欧阳对着那双清冽无波的黑眸,一下也无言以对,最后才说:“下午两点的班机,你准备一下。”
“嗯,刚整理好的资料,要过目吗?”
“回去再看吧。”算很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你还有两天准备期,如果部分资料搜集有困难,可以找项目经理要。”
“嗯。”罗伊的下一句话,把正要转身走的欧阳生生拉住了,“昨晚的事对不起,可能最近压力太大,所以……有些过分了,你别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有特殊的性向?还常找“压力大”这种理由跟别人发生关系?而且是跟合作方的老板上床?甚至不在乎是极短暂的关系……欧阳找不着合适的措辞,明知道答案跟自己无关,也无意探什么内幕,但还是刹不住各类想法的出笼。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向你道歉。”不该把私人情绪代入,不该对不可能的人情动,不该让你察觉我异样的感情,不该的事太多了,每一件都是,换作之前的罗伊是不会这么钝的。
欧阳看他正正经经客客气气地道歉,倒非常不适应了,说什么都显得有些多余,于是轻咳一声走开了。罗伊不容许自己多想,继续伏案修稿。
两个大男人表面似乎又恢复过往的纯粹,其实那一晚就好像已蒸发在空气中的香分,明明还有那阵阵飘渺的余韵,却谁都不敢大力触动这根弦、掀开这张网,也怕真是自己的嗅觉出了毛病产生的幻觉。
但罗伊这两天的思想状况可想而知,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欧阳,并不是他不够大方,而是有些事,还是保持距离得好,免得越了轨却找不个到理由开脱。
罗伊不想做得太明显,但强烈的自尊心作祟,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因此把部分资料搬回原来的工作室,在那里和几位同事开了整整两天的夜车,等方案做到满意,才赖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小憩片刻。
周一和阿立共同赴会,全部新构想和盘托出,终于将新地块的规划推入一个全新的阶段,并将原来划定的别墅区全数改为低层公寓和排屋,从原来的高端客户群过渡到都市白领,休闲会馆、商区、学校都在其蓝图中,这一郑重也极具颠覆性的提议在隆泰掀起一股巨浪,激烈的讨论和解说交叉进行。
罗伊不确定欧阳是否知道他这两天没有回晓竹院的事,今天虽然没有回避欧阳沉着的眼光和那无时无刻不显露非凡智慧的言论,但心里还是会觉得有那么一点被刺到,这是罗伊从来没有过的遭遇,他感觉有点头疼,好像是不慎跌入什么圈套一样,想爬出来却发现早已泥足陷,更可恶的是,猎人的态度却不以为然。
罗伊对欧阳敬晖有了非分之想,这一场失败兼无望到极点的暗恋,对罗伊自己来说也是匪夷所思!有时候感觉来了,挡不掉,只有接招。
欧阳支颌沉思的样子有很特殊的感染力,那种存在感,令全场人士不得不事事都留意他的神色。罗伊没有再像上那样经常性地去看长桌正前方那个座位,因为今天欧阳人就坐在那里睥睨四座,气势夺人,静静地听他人侃侃而谈,然后用一种平静的理性的方式指出方案中的种种疑点,有分歧时,提出的论点犀利但不苛刻,这是实业家的本质,永远不感情用事,永远知道有多少筹码掌握在自己手里,必要时详加利用。
罗伊大多时候不会被感情左右,但因为偶尔沾点艺术家脾气,因此不能做得像欧阳那样收放自如全无漏洞,毕竟这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对于欧阳这类在场面上活动极为流利的人来说,也许根本不会将那晚的事放在心上,但为什么罗伊还是会觉得欧阳的眼中隐藏着令他不解的讯息?
罗伊有些不安,就好像刚咬了一口桌子上的蛋糕,旁人却告诉你这是用来招待重要客人的。有点心虚,又有点不知者不罪的理直气壮,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有多矛盾。
幸好这项目操作时间不长,等一切上正轨,罗伊也会在下半年潇洒飞去别,面对一个始终也无法得到的人,他的反应也是现实而直接的,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光凭理想行事的小鬼。
在整整八小时的车轮战过后,新方案终于被郑重确认,并决定于下月送当局审批,而邻近的一期工程云溪别墅区仍在如期进行,等四分之三房屋结顶前,二期工程正式开工,这将意味着S市规模最大的综合性社区即将诞生。
会后大家鼓掌致意,同时对伊凡工作室的效率赞于绝口,欧阳敬晖也被高层簇拥着出去,罗伊松一口气。
隆泰最让人舒服的作风是会后无饭局,长时间会谈,各自都觉得精神疲惫,如果还要抵抗酒精,那做人也未免太辛苦。
罗伊避开大队人马,顺道去隆泰集团的三楼自助餐厅,随便点了一道蔬菜沙拉和凤梨包作晚餐。然后到楼上收拾完纸图和幻灯片,夹在腋下就到车库去取车。
刚把车倒出来,就看见欧阳敬晖正下车库,又不能装作没看见,心里轻轻一叹,脸上还是若无其事地冲他点点头,可没想到欧阳不但没取车,还朝他走过来。
从容矫健的脚步,淡定轻柔的表情,翩翩风度令人心折,就不知道是真的想与他讲和,还是表面敷衍功夫了得。
“你今天的表现很精彩。”
“多谢肯定。”
“你现在是直接回――晓竹院?”
本来想说不是,但说出来显得小气,只好硬着头皮承认:“嗯。”
“我也准备回去了,搭你的车吧。”
虽然晓竹院的车库总有欧阳敬晖的备用车,也不代表他们该在回家的路上同乘一车,这显然是藉口,只不过罗伊猜不出对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欧阳没有时间留给他用作犹豫,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去。罗伊一时也只得乐观,如果对方真的反感他,根本不会主动上他的车,这至少是个过得去的能够自我安慰的答案,应该知足。
车子开到一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一下低落,连罗伊都感觉过意不去,于是拧开了从来没有工作过的电台广播,随手转了个调频,正好是一个谈话类节目,车内总算有人声了。
先是一个女人说丈夫如何不顾家,一周回来两;接着是一个孩子说父母不够体谅,成天逼他做功课;最后是个男人,一拨电话进去就泣不成声寻死觅活,无非是人家甩了他要去结婚,接受不了事实。
罗伊无法想像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的爱去死,对他来说,爱一个人充其量就是放弃自己的某部分思想、打破以往的行为习惯,这些改变已经够愚蠢,如果再要搭上性命,那真的不比白痴高明多少。而且他最受不了男人哭哭啼啼,这事关尊严。
听得不耐烦,于是不经意地瞥了眼一旁的欧阳敬晖,他的表情倒是一副事不关己、漫不经心的样子。
主持人骂完这个骂那个,正在兴头上,又遇上这个预备狠狠落难的,于是就加倍地信口开河,鼓励他把那甩了他的人丢到外太空,再大胆走出门往四周围看看,哪一个女人不比她强。直到那悲情男主角哽咽地将话锋一转:“我的情人是个男人……”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罗伊迅速看了看欧阳敬晖,而对方也正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罗伊,即使只有一秒钟,也许更短,两人却都感觉到一丝震荡,两颗小石块在空中唯一的一磨擦,甚至来不及激起火星就已各自落入湖心,那细微的涟漪却有着不可言说的温柔和动荡……
但罗伊提醒自己,不要再被对方迷惑,原来的他可的确是能冷静到近乎无情的。
谁知,欧阳在这时开了口:“罗伊你――对男人有感觉?”接着连忙澄清,“我没有任何目的,也不是想要探你隐私,只是要告诉你我并不在意那天晚上的事,没什么,真的。你不需要为此改变对我的态度,我希望我们之间――至少不要有隔阂,这是合作的基础。”
他的眼神在罗伊漂亮的侧脸游移,虽然有在犹豫要不要说完,不过还是说了,他不喜欢这种被吊在半空的感觉,莫名得难受,说明白些会更好。
这才像是欧阳敬晖,拖泥带水从来不是他的风格。罗伊轻轻笑了,有点讥诮味道:“你不必顾忌我对你的态度,这跟工作无关,即使那天你痛骂我,也不会因此影响公事,你大可放心。”罗伊关掉电台,阻断了一切噪音,“还是你觉得我不够公私分明?整件事错在我,但我已经向你道过歉。”
“我不是个耿耿于怀的人,这你知道。”欧阳这时的表情已经有些认真了,他为得罪罗伊而有一丝不快,也因为罗伊的强硬有了另外一丝不快,“我只是不想你有压力,我也不会利用这个为难你。”
“谢谢你的承诺。”那个理智的罗伊重新振作了,“我大概是欠缺一个交代。我会被美丽的女人吸引,虽然我也会和男人做爱,但并不表示我会习惯性产生行为偏差,我对我脑子的决策意识和判断力还是有把握的。”
欧阳一时也觉得无以为继,隔一会儿才答:“你两天没有回晓竹院,如果是我误会,sorry。”
之后陷入长期的沉默,两人就这样撑到目的地。
其实欧阳没有误会,罗伊的确是为躲他才没回去,但事到如今,罗伊已经不打算承认。但另一个认知也随即萌生,欧阳的直觉太过灵敏,如果要从此避免像今天这样的尴尬,他必需学会控制和掩饰,至少要按他的指示――恢复最正常状态,闭上眼都不要想起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原来,就算与情人全垒打,也不至于会牵动罗伊的神经中枢,更别说是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激烈波动了。这下明白,放感情做,就算没有上垒也会觉得无法安全上岸,更何况对方还无意于此,他用比“拒绝”更艺术更文明的理方式打发他,这真是让罗伊丧失自信心,以往的那些假清高像是被人悉数揭露出来一样,让他胸口沉重。
本以为这个庞大的项目会是他人生的另一个转捩点,结果证明,得不偿失,他差点赔上自己的声誉和职业操守,竟然沦落到让欧阳敬晖来提醒他不要感情用事的份上,自己还真是有够失败!
好,到此为止,他认输,欧阳敬晖不是个惹得起和该惹的人,自己为什么要去碰这颗软钉子?出了门口就有大把的美人等着他,自己从来不适合扮痴情种。
看欧阳先进屋子,罗伊甩甩头,一个油门踩下去开进别墅的车库,还撞倒了堆放在角落的塑胶警示牌,再一个急刹车,颓然地把头靠到车座上,脑子突然更乱了。
那一个晚上,欧阳很配合,除了将萧邦开得稍微响了一些外,没有在他眼前晃着继续讲大道理,这让罗伊感觉精神松弛不少。
周二是梁梦海举办个人画展的日子,罗伊之前就将这一天圈定为工作日,前日订好的篮今早肯定已经排在展厅门口。细节示真情,这是所谓上流社会的守则,如果怠慢,即表示会错失很多机会。
罗伊也有一个记录本,专门用来记录各界人士的喜恶,对付生意人这招有百分之几的胜算,对付朋友,那就是百分百的真心了。
现在对梁梦海的感觉已经挺复杂,有些欣赏和怜惜,也有些内疚和抗拒,毕竟她是欧阳敬晖的女人,如果不是牵扯进这一层关系,罗伊肯定是能够坦然自。
早上故意与他错开时间下楼梯,看欧阳敬晖的车驶出去,罗伊才跟着出去。
位于起士路的会展中心对罗伊来说算是不陌生,这源自于他的一点小爱好,对当地艺术展或多或少都有所关注,所以也不是第一来。
梁梦海已经在德国卡塞尔和法国里昂举办过个展,她的画受法国和俄国现实派的影响,而伦勃朗、库尔贝、米勒以及印象派、表现主义某些画家都给她提供了养料,从而融铸成了自己的绘画语言,这的主题是“生存”。罗伊在此前想过梦海可能会有的风格取向,可还是没想到画中的灵魂取自于劳动者。
看着蜂拥而至的媒体,罗伊随人流进入主展厅参观,暂时没有引起梦海的注意。
梦海的油画,看似粗朴实则细腻,明暗变化十分微妙,而且物象的质感异常逼真,常以不同的笔触刀法铸造出画面上多种多样的肌理美,所以她的近似古典派的画风中又含有现代艺术的韵致。
走了大半圈,罗伊已经为之倾倒。突然,他被一张人物肖像吸引,那是一位在北方贫瘠地带的农妇,那脸上有像树皮和岩石一样粗糙的皱褶,生存的无奈与顽强的抵抗聚成一股强大的能量将赏画人的心紧紧纠住。
“这一幅已经被我订下了。”身后有人似乎是不经意地搭讪,眼睛却跟着罗伊盯着画面。
罗伊心里顿时狂跳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有回头,只是尽量以最平静的语调说道:“是很值得收藏。”
“梦海的写实画具有强大的表现力。”
“而且有鲜明的个性。”
欧阳轻声问:“你也喜欢画?”
“最近买过几幅中国的水墨画,不过也没什么研究。”
“我倒有收藏几幅前清大师的真迹,有时间可以到我那里参观。”
“噢?”
“不过放在隆泰顶楼的陈品室里。下来公司,我带你上去。”
接着,两人不再说话,直到半分钟后,罗伊回过头看向欧阳敬晖:“没想到梦海……梁小姐有这样的功力,难怪业内这么推崇。”
“既然说出了,为什么要改口?是怕我多想?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豁达?”欧阳针对他临时修正称谓一事提出异议,继而牵扯到其他问题上,“今早八点都没见你出房间,不会是不想见到我吧?”
罗伊自嘲地笑笑:“看来我还真是容易画蛇添足。”
“你的成语进步很快,罗伊,你只要记住,别在我面前做你不爱做的事,做你自己就可以。”欧阳转身,准备朝前方的两个熟人走去,脸上挂上一抹职业化的微笑,然后用他们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可以将你那些赞美的话告诉梦海,她很重视你的意见,今晚为画展举行的慈善拍卖会,希望你能到场。”说完,脚步已经向那些客商移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以男主人架势里外应酬,并表现出足够的熟络和魄力,这让罗伊进一步认识到自己应该以几倍的力气去抵御这股不祥的牵引力。
“嗨!”梁梦海不知什么时候朝罗伊这边走过来,精干的古韵布衣,气质非凡光彩照人,“感觉怎么样?”
罗伊点点头:“从你的画里,我看到一种――容忍。”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动心贴切的评语。”梦海试图解释画展主旨,“当我们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对于本民族容忍的坚强的性格,应该予以理解和善待,而不是辜负它、轻蔑它,更不可以欺凌它,因为我们曾经以此衍。”
“你已经给予它最高意义的尊重。”
“谢谢你罗伊。”边说边环住他的手臂,引来两个记者上前来拍照,不过罗伊和梦海神情坦荡举止大方,又是一对俊男美女,自然升级为一道风景,“看见敬晖没有?”
罗伊点点头:“他跟两个人刚过去。”
“晚上来我的拍卖会吗?”
“当然,那么大的海报怎么能装作没看见?”
梦海满意:“告诉我,特别喜欢哪一张?”
罗伊指指身后:“这一张《等待》,很有感情和气势。”
“你跟敬晖眼光倒是像,他也最喜欢这张,所以一早就订下了。”
可罗伊没有想到的是,晚上的拍卖会现场竟然会出现那样戏剧性的一幕。欧阳敬晖将这张刚买下的《等待》放上了拍卖台,这自然是他本人的意愿。
这拍卖的款项所得都将赠予慈善总会,而这张已售出的价值六万的油画一放上台,就引来各路人士竞相飙价,坐在后排的罗伊兀自想了一会儿,在价格抬到十万的时候,也举起了竞价牌。
最后场内只剩两个人在竞争,前排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一直在举牌,还时不时回头住罗伊的方向困惑地看一眼,希望他知难而退,结果,五分钟后,罗伊还是以场内最高成交价十八万元得到了那幅画,连梁梦海都一脸意外地看向罗伊。
“罗先生,恭喜你得到《等待》这部优秀的作品,我代表梁小姐和慈善总工会向您的慷慨表示由衷的感谢。”拍卖师热情洋溢地发总结辞。
罗伊一转身正好看见欧阳敬晖端坐在后排靠左角落的座椅上望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但可以肯定他全程观看了罗伊频频举牌与人较劲的积极场面。
等拍卖会一结束,欧阳上前帮梦海理后续,罗伊当即签了―支票,油画要待两日后由专人护送到府上,罗伊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下了晓竹院的地址。
一上车,罗伊又觉得自己有点不值,这画原是欧阳敬晖的,他乐意捐出,自己却高价赎回后再搬往他的住,实在好像是为欧阳敬晖赎回旧物的感觉,十分可笑。
虽然罗伊对外界态度从不热情,但对慈善活动还是非常尽心,出多出少都是一份心意,人家认为你有钱有身份时,你就必须自觉做一些与美好形象相匹配的事,其中最重要的课程就是要学会慷慨解囊。
当欧阳敬晖做完护使者回到晓竹院,发现一楼的灯还亮着,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门一打开,在工作台上枕着手臂已经睡过去的罗伊立即半抬起头,迷离地望向“室友”。
“去休息吧,一天不工作都不行?”欧阳边说边走到他旁边。
罗伊干笑,揉了揉眉心,再抬抬胳膊,不禁觉得肩酸手麻。
“这样躺着怎么会好受?”欧阳这时已站到罗伊身后,口吻像在责怪一个淘气的孩子。
忽然,他将温暖的手掌覆上罗伊的肩膀,接着藉着手腕均匀地使力,节奏舒缓拿捏到位,经手指按压的几穴位引来阵阵沉重的酥麻,并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直袭大脑,肩膀手臂的酸痛立即缓解几分。
欧阳敬晖分明是在――替他按摩!
第六章
罗伊从开始的震惊过度到镇定,再到适应后合上眼睑享受,他不想再多计较什么了,任那手指的力度透过衣料触到皮肤,激起强烈的灼热感。也许肩头留下了他的指印,浅浅的红,如同那晚自己在他身上制造过的那些痕迹……当指腹的一轻推,引来罗伊放松而露骨的一声呻吟,那完全是肢体获得解救后的欢愉鼓舞,唇间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化作一团水蒸气,然后有个磁性的声音在头顶模糊地响起:“感觉舒服点了吗?”
“唔。”慢慢地慢慢地张开眼,抬起左手沉着地按住欧阳放在他肩上的右手,手心可以清晰触到他规则起浮的指关节,用安静得有些喑哑的声音回答,“行了,谢谢。”
“那幅画――”欧阳弯下腰,嘴唇差点贴上罗伊的耳廓,“你真的那么喜欢?”
罗伊身子一震微微前倾,尽量自然地站起来:“为公益事业出力不需要理由吧?”
欧阳也意识到什么,自动退开,看着罗伊俊秀的脸庞透着股矜持和骄傲,他点了点头,转身上楼梯。
刚刚在周围聚积的那点和平的氛围被瞬间打散了,罗伊疲惫地再坐下,对着天板重重呼一口气。
一刻钟过后,罗伊出现在欧阳的房门口,接受对方略有些诧异的目光:“欧阳敬晖,我接受你的建议,一切都不会有变,合作愉快。”然后主动递出右手以示真诚。
似乎每一说“合作愉快”,背景和心情都会不一样,也不知道是谁克制着谁。
欧阳伸出手的同时,神情闪烁了一下:“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说,跟你合作是我的荣幸。”
“不敢当,是我一直将隆泰当作通天梯。”罗伊一旦放下,也就坦率得很了,“我们有一支强大的Team,可以把工程做到最好。”
“要下去喝一杯吗?”
“不了,时间太晚了,明天见。”罗伊退后两步,从容地转身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卧室,虽然没有听见身后有关门声,却也没有打算回头。
接下来的几天,罗伊开始对方氏的酒店二期工程进行专案整合,并在结案前与方氏高层会谈商议,方氏表示已进入媒体广告投放阶段。与隆泰的接触,则都是关于云溪地块方案的细节修改,平时基本上由阿立、小乐、米拉分别负责一块,自己则统筹把关,每隔一日就会去工地勘测和监督前期的进度。
欧阳敬晖将云溪一期的全部别墅内部精装修工程给了伊凡,这使得罗伊不得不动用在国外的分支工作室设计人员共同提案,罗伊本人则掌舵北欧风格的样板房。
在这样快节奏的工作中,罗伊也终于把私情统统抛开,那天的握手言和,不光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是为了真正断绝自己的绮想。想要遇一个人很难,想要与一个人划清界线却也不容易,罗伊只是选择遗忘而已。
那幅《等待》现在挂在罗伊的卧室里,他想过日后离开晓竹院时,将它空运回美国住所。
欧阳不是天天回晓竹院,而且两人的空间非常独立,互不干扰,碰面的机会并不是很频,见了面说的也都是关于工程方面的事,仿佛一切恢复旧轨。罗伊也开始安于现状,最多有点惆怅,并没有再究下去,就当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直到那日米拉一脸无辜地把一个淡紫信封装的请贴交到罗伊手里:“文艺沙龙发过来的,请务必出席。”
罗伊一看是舞会帖,已经在皱眉,再一看主题,知道不能推辞,心中叫苦不迭。潇洒如罗伊,也是有“死穴”的,就是不谙歌舞,一跳舞就四肢僵硬到无药可救,在大学的毕业舞会里出了洋相之后,他就怎么也不肯再自讨苦吃了,对所有舞会帖均是敢而远之。
像方宇明知道他有这个弱点后反倒庆幸,理由如下:“罗伊一出现,全体美人立即趋之若鹜,其他单身汉半点机会都没有了,是社交场最受宠的天才设计师也就罢了,如果再加舞技精湛歌声动人,兄弟们还混什么混!上帝造人,也不该这么偏袒吧。”
而罗伊的答覆是:“我还没想进演艺圈,不会对你有威胁。”
而S市的文艺沙龙是市内颇具威望的文艺界前辈连爱倩女士的交友俱乐部,每季都会在高级会所举办一舞会,邀请城内的新贵和各界名流,进行情感与文化的交流,被邀者无不赏光领情,而作为在S市才待没多久就被连夫人纳入受邀行列的罗伊,是无论如何都不该推托了,而且舞会当天,对于他这样的新人来说,与夫人共舞一支是天经地义。一看舞会日期,居然是三天后。
“米拉,明晚有空吗?”
“想约会我?太迟了,老板,我已名有主。”米拉笑起来,已经看出罗伊的心思。
“噢――”看一直自信过头的老大如此苦恼地坐倒在椅子里仰天长叹一声,是个奇观,连阿立都伸过脑袋来凑热闹。
“怎么了?”
“罗伊要学交谊舞,而我明晚恰好要去见男方家长,后天要带小外甥去游乐园,不能改时间。”
“我跳舞不行,可以再找找别人。”阿立灵机一动,“打电话问问嘉莉,看看她是否有时间。”
罗伊的精神为之一振,正要拨电话,米拉泼了一盆凉水:“嘉莉母亲最近住院,与丈夫轮番守夜,我看她是抽不出这个时间的。”然后笑眯眯地看着罗伊,“罗老板一向冰雪聪明,悟性惊人,跳两步舞不在话下,只是要有高明的老师指点一二,保准能控制场面,不过我说啊,你平时这么懒,也不去学一学,临阵磨枪最要命。”
“我哪里有时间学舞?”罗伊闷闷道。
“看来浪漫的男人越来越少,我男朋友也还没有跟我跳过舞。”
阿立插话:“还说罗伊懒,你那位也没有合格嘛。”
“去!丈夫要是会跳舞,还会不到外面去约会别的女人?还是木讷点好。”
“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罗伊听他们斗嘴,一时陷入沉思当中。
下班时间一到,他想到了梁梦海,可是又拉不下面子,更怕好不容易平息的关系又混乱起来,所以又打消了念头。在傍晚八点的时候,他觉得求人不如求己。买了一片交际舞光碟,回家示范练习,够绝吧?
罗伊自认干的傻事并不多,但这绝对算是一件,而且是最傻的一件。想想一个英俊的男人,在一个本该约会的夜晚,赤着脚踩在宽敞的阁楼地板上,抬着手然后看着电视萤幕的舞者跟着迈出艰难的舞步,这可真是……
“步幅要小,腰力需要上提,你还不够放松。”在一不算成功的半身旋转之后,罗伊对上了欧阳的眼睛,当然也没有忽略他嘴角的浅笑,而那个突兀的发言更令他感觉窘迫到极点。
“我真够蠢的。”罗伊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形容自己的行为,迅速关掉电视,结束了萤幕上传出的让人尴尬的解说词,他刚才竟然专注到有人站在他背后都不知道,等一收拾完光碟就准备开路逃亡,他可受不了在欧阳敬晖面前出丑。
“你的学习态度不错。”如果这也算是表扬,罗伊宁愿他没说。
“就当你没看见,OK?”罗伊漾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这让欧阳觉得有些过瘾,因为太习惯看他自信满满或拒人千里的样子,看他流露真性情,顿时觉得他十分可爱。当一个男人可以用“可爱”形容的时候,或许认识他的立场已经改变。
当罗伊准备回房间“疗伤”的时候,一直站在原地的欧阳突然张开双臂轻轻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问:“为什么不跳了?还是说――没有一位好教练?”
“行了欧阳,你别再挖苦我了,如果说这音乐吵到你,抱歉。”
“挖苦你对我可没好,况且,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说抱歉?”说着,脱了鞋,丢开外套,卷起衬衣袖口,一脚跨上地板,手臂技巧地一揽,已经将罗伊拉进怀里,“来吧,我教你,如果要等自学成材,舞会已经过去。”
“嘿你……”这下罗伊真的慌了,整个人向后仰了仰,“不是来真的吧?”
“我的话就那么不可靠?你难道想整晚对着电视机?”欧阳好整以暇地看着有些紧张的他。
别人如此给面子,如果自己推拒,可就真的不伦不类了。罗伊低下头想了几秒钟,然后抬头直视欧阳敬晖:“如果一会儿我踩到你的脚,那绝对不是故意的。”
欧阳看他同意,于是放开他,到音响架上取出―张慢舞曲的CD,当室内的音乐悠扬响起,当欧阳慢慢踱到罗伊面前,将他的左手握住,手心相对,罗伊不由自主将手臂置于他的左肩胛骨下方,手腕托住他轻卡在自己臂膀的左手臂,罗伊舞跳得不行,但姿势却摆得很漂亮,而欧阳敬晖则体贴地充当女性位。
欧阳早已看出罗伊在初级水准,所以耐性讲解:“只要理好相对位、外侧位、开式位的相互转换,转动步伐,直到尽量流畅为止。”
“那需要多久才行?”罗伊的第一个问题,很实在。
“你有几天时间练习?”
“三天。”
“好吧,没得选了。”
欧阳跳舞罗伊是见识过的,的确是高手,形体线条具备美感品质,移动时自然流畅,配合他高大的身材和投入的表情,几乎所向披靡,况且他还拿手华尔滋。
罗伊并不觉得一个男人必须会跳舞,而且个人魅力完全可以在舞场外发挥,但在某些场合,又不得不去迎合环境,比如――连夫人的沙龙。
有些动作看似普通,做起来却并不自如,在双方身体错位二分之一相对,前腰右侧轻轻相贴,下巴略上扬。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半小时后的按部就班,罗伊的进步非常明显,其实,这样的身型这样的脸,无论如何都是令人心悦诚服的,尚不算太纯熟的迈步和侧转并不会影响他的吸引力。
“你是个聪明的学生,而且动作很协调。”欧阳从未和男人跳过舞,因此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你曾经有教人跳过舞?”罗伊一旦放开自己就开始显露自在的本性。
“不,你是第一个。”欧阳煞有介事地说,“所以,作为关门弟子,你可不能砸我招牌。”
在罗伊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机会和欧阳敬晖这样平和友好、不带目的性地相过,这感觉很微妙,除了矛盾和误解,他们的关系绝非合作伙伴这么简单,是类似于朋友,或者说类似于惺惺相惜的对手,彼此欣赏,又不敢表达过多。
罗伊情不自禁地笑了,完全不设防的一,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天真与魅惑,仿佛抛开了过去堆积的那些不必要的隔阻。罗伊的笑天生有一种海阔天空的放逸和纯粹气息,他很少对人真诚地笑,除非他没有心事又乐于亲近谁的时候,而欧阳敬晖很容易激发他的这种本能。
一直不知道跳舞有这样的乐趣,两人时而相拥时而疏离,用眼睛和肢体交流,不间断的身体磨擦和长期相扣的手指,那源源不绝的温热的情调,带着一些莫明的试探,那是更甚于亲密的暧昧,能够让人甘心这样不停地跳下去。手心开始冒汗,趾尖有时会相触,再避开,近的时候甚至可以汲取对方的呼吸。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总之,目光被衔住了锁牢了,欧阳的一只手掌沿着罗伊的手臂上行到他肩膀,再慢慢下滑直到扶上他的腰,接着一使力,两人的身体便紧贴住了一起,没有留―丝犹豫的缝隙。然后罗伊的手也悄悄犹豫着爬上了对方的后颈和肩膀搂住,两人靠在一起拥舞。
渐渐的,再也分不清是对方的气息还是自己的……当双唇抵舌尖轻触,像一个炸弹猛然引爆,激起的尘硝层层包围住他们,连四周都仿佛掀起一阵飓风,无法脱身,无法转圜,因为已成事实。
老实说,罗伊本已经释怀,虽然了一段时间,但他的确以为自己快将一切彻底摆正,如果没有这场舞,没有这段绵渺的音乐,没有那坚定的手臂传递过来的热量,他的定力绝对不应该这么差,差到连对方一个稍带有意的眼神都拒绝不了。
与欧阳敬晖的每一无声的对视,罗伊就会尽可能地忘掉自己是什么人什么立场,错开时间不让他看见,或是说不敢看见他。从凯旋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开始陷入茫然,一直到现在仍未解脱。有时觉得自己的自作多情非常无知兼无良,他事业成功,外型完美,并且有亲密女友,不需要他的介入,完全不需要。
可能已经将这个人植进心里,自己却不知道,也无法衡量。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欧阳敬晖为罗伊所做的那些让步,和种种算不上恶意的修正,还有时不时的示好与纵容,连同流转正他们之间只有他们才能清晰感觉到的牵引,让罗伊有步骤地沦陷。
而就在现在,他们正做着一些只有情人间才可能会有的亲昵举动,罗伊首觉得喜欢被一个比自己更宽厚结实的胸膛拥抱,喜欢这种一瞬间抵过永远的震撼,这比任何一恋爱都让他感觉惊心。
他们陶醉地接吻,欧阳的唇是他身上最柔软也是最令人难以抗拒的部分,很执著,像他这个人,带着未知的情愫,缠绵地探索,甚至想重温那一晚的热望,恍惚间,想像着被欧阳从身后抱住,那有力的手掌火势惊人地抚上他赤踝的身体,伸进他的腿间……
一声低喘,惊醒了两人,脑中出现的画面与那熊熊的欲火重叠,这下可真是要玩火自焚了。
还是欧阳敬晖先回过神,完蛋了,这是此刻涌上他心头的唯一辞汇,大脑一片空白,而罗伊也意识到,自己的努力原来是白费了。他没能抵挡住欧阳的攻势,他确实爱上了这个男人,而欧阳在最后一刻拉开两人的距离让他体会到比上更的挫败感……
你到底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这句话想问,但却并没有真的问出来。
轻轻退开,刚还在身体上的另一个人的体温骤然消失:“你教得很好,我想……我可以应付得来了,谢谢,晚安。”
欧阳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有一种浓浓的忧郁,这跟平时的他不太一样,可恶的是,这种忧郁非常诚实,令欧阳整张脸看起来异常感性。“罗伊!”这一声喊并不响亮,而且还带着某种程度的安抚,欧阳走上前从背后温柔地抱住了罗伊的胸膛,“告诉我怎么做?”
罗伊自知不是圣人,没有修炼到那么,这一声低柔的询问几乎令他立即想要弃甲投降,吸一口气:“我不想让你……”
昏沉中,感觉到欧阳的唇吻上他的下颚,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吞没。
罗伊偏了偏头,心乱如麻。那吻于是又落在颈间,散落在四周,湿热地牵引出藏在身体的震颤。罗伊顿时觉得境艰难,生理反应是如此激进,而心理反应却在警告他退避三舍,场面顿时混沌成一团。
欧阳含住他的耳垂,罗伊如遭电击般无法动弹,有一失败的前科,他想要立即停止这场玩火的游戏,而欧阳似乎在试探,像一个急欲求知的无赖的孩子。
“罗伊,你不想要我?”欧阳魔魅般地低吟。
这一刻取决于罗伊,如果不怕伤心,不怕再生旁枝末节,就可以孤注一踯赌上一把。如果不是,他持有的筹码显然还不够。
无论欧阳是不是有这种倾向,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场景和氛围中,都可能是唯一可能得到他的机会,欧阳对他有好感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否已经到了该有递进关系的地步?当然不,可能只是一夜情,值得吗?得到以后再失去的感觉他能够坦然承担吗?
“罗伊,告诉我我给你的感觉。”欧阳的话带着执拗,在罗伊耳边刚柔并济地瓦解他的抵御。
欧阳暗示的眼神、亲昵的动作、坚定的进攻,都使罗伊的理性支离破碎。他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当两具火热的胸膛紧紧相拥,压仰已久的欲火凶猛反扑,当唇被堵住,罗伊狠狠闭上了眼,他弃权了,他那超强的意志力已经不再管用。
欧阳的吻有一种很强烈的男性气息,令罗伊沉迷,两人越吻越急,相互胡乱地扯开自己的上衣。
动作越来越激烈,单纯的亲吻已无法满足男人心中的渴求。欧阳在罗伊的身上闻到一股清新的体香,像要宣告占有,将头埋进他的颈侧,又下移到胸前猛力地一记吸吮,罗伊呻吟一声,一时间心醉神迷,用力翻身。将欧阳重重压到沙发上,两人的视线又一狂热地交缠。
欧阳的拥抱如罗伊所想的―样强劲有力,火般的热,让他完全解放枷锁,他被欧阳的大胆激发出了原始的本性,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所有的感官都开始活跃扩张,双方都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紧张如此销魂,那种接近于禁忌的为所欲为的感觉,好像在将自己推进欲望的渊。
快感迅速传遍肉身,每一个抚摸,每一亲吻,都带着一种难言的默契,虽然欧阳敬晖的反应还有些生疏,但却是真正的兴奋与激动。
怀里这个人是那样挺拔帅气,遇事冷静清晰,凛然不可亲近,那眼中的光芒可以扫视全场而无所畏惧,而此时,他却在自己的爱抚下瘫软沉迷。欧阳敬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对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感觉,非常异样的亢奋感。
心中掩藏着的隐隐骚乱随着那个“末完成”的夜晚被挖掘出来,退缩过后的结果是――欧阳有些后悔了。他清楚地知道,要让这样一个内心傲然的男人重复犯错,那几率不到百分之一,而自己要命的并不怎么排斥他的亲近,甚至屡被他偶尔的露骨眼神和紧绷神色吸过去,最近更开始对他数日的刻意回避表不满。
直到今晚,原本不该发生的故事却又重演了一遍,那具优美到不可思议、充满力度的男性躯体任自己肆意抚摸,平日清明的黑眸因激情而染上了一层雾霭,透出浓郁的情欲。
现在的罗伊又性感得不像话,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忘情模样,简直让欧阳惊叹不已。看他在身上制造一波波的热潮,唇吮舌舔一寸寸下行,像在施礼膜拜,淡淡的灯晕轻悄地打在他近乎虔诚的身躯和那线条刚毅又不失柔和的侧脸,整个人像被镀上一层金色,惊现一种很特别的美感。
欧阳其实一直觉得这男人有很多面,有些面更是绝对不肯轻易示人的,自己到底了解他多少?他像隐藏着无数的秘密,等着他去开掘,也许只是好奇,也许只是……找不到更多的理由,只能随着感觉走。
欧阳的性器非常惊人,令男人一致欣羡的尺度,完美的形状与颜色,像他这个人一样拥有致命的诱惑力。罗伊并没有犹豫,即刻亲吻上它,不断轻吮,欧阳终于忍不住撑起上身,加重了喘息。
当罗伊张口真的含住那坚挺的下体,全身最敏感的部位被温湿包裹摩擦,而这,罗伊的技巧更是挑逗至极,灵活的舌尖在或轻或重地嬉戏。欧阳惊喘一声,过于强烈的刺激让他有些失控般的紧张感,他目光有些矛盾,却不愿推开他,气息紊乱地蹙着眉,投入全部的知觉去体验这前所未有的快意,在罗伊制造的情欲狂潮中跌荡。
欧阳欣赏着罗伊的放纵,不禁心旌摇曳,罗伊每每把他逼到极限,又突然放松。欲望加剧积聚,却总不能完全满足,欧阳发出低沉的呻吟,极度渴望更进一步的接触,他不知道怎样做才对,在快乐与痛苦的边缘反覆游走,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罗伊的恶作剧逼疯,他想要的是淋漓的宣泄……
第七章
他用力将罗伊拉起来,一个翻身将他反压在身下,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罗伊,罗伊……”欧阳再经不起任何一点不着边际的挑衅,将赤裸的滚烫的肉体与罗伊厮磨,让汗水在那光滑的皮肤十肆意交融,急欲爆发的下身拼命地想要找到出口。
罗伊其实已被欧阳的攻击弄得神魂颠倒,他不想再惊扰欧阳,所以将手指勉强地探入自己的股间,他虽然对男人有感觉,但始终拒绝让别人插入,而今天,他生出一些坚决来,为欧阳敬晖来一,自己并不觉得不值得,这也是第一他愿意屈于人下。
欧阳一愣,看出是罗伊在向他妥协,莫明一阵感动,蓦地站起来取了些乳液用作润滑。罗伊突然用格外热烈的目光盯着欧阳,并且看着他将手指入自己的身体,在内部小心地扩张伸缩。他非常不适应,但并没有推拒。
欧阳一下丢开瓶子,丝毫没有退让地迎视着罗伊,指尖再猛地插入对方紧窒的体内,那销魂的感觉是极具冲击力的,让他激动不已,可能不是因为性爱本身,而是因为对方是一个极不可思议的存在,在罗伊想上他的时候,他是多么震惊和羞愤,男人被另一个男人上,而且是第一,那感觉一定不怎么样,他甚至有怀疑过罗伊的动机。
但这一,欧阳真的吃惊了,罗伊的主动并不娴熟,他甚至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己的每一步,然后转身趴跪着方便他进入,那姿势极度煽情,他不知道世上还有男子可以用“尤物”形容。明明是这样强悍精明无所不能的天才设计师,却有着与外表不相衬的敏感和柔韧。
从一开始就是疾风骤雨似的掠夺,欧阳立即发现对方的生涩反应和强忍的神情,他居然是……没经验的!这个认知对欧阳的打击不小,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但不敢想下去,而是试着将手探到罗伊身前搓揉着罗伊的火热,随着身体的节奏上下抚慰。
崩溃了,最凌厉的攻势迅速淹没了罗伊的身心,太疼了,但并不后悔。合着对方的手背共舞,销魂蚀骨的快感掩盖了后方不适的痛。不可名状的激热在浑身上下蔓延,罗伊终于开始低声呻吟,眼前一片白茫茫。
罗伊的体内滑润紧绷,极有弹性,如要欧阳点评,绝对是极品的床伴。欧阳换了个体位,将整个胸膛覆上他的后背,争取更入地接壤,偶尔也抑制不住仰头嘶喊,在火热的内部全力挺进,这感觉慑人心魄。
倏地动情,俯首吮吻罗伊的后颈和肩膀,一只手持续地给予他最直接的安抚,他在用自己所有的技巧将罗伊的情欲维持在顶点,好让自己能在这具美妙的身体里更畅快地插抽驰骋。
“啊、啊……罗伊!”下体是更激狂地攻入,直抵中心。
“不行了!欧阳……”罗伊再也支持不了,在他手中全然迸发,浑身微微颤抖,最后将额头压在手臂上,罗伊既感觉欢愉也感觉失落,在尝到了人生中最酣畅淋漓的性爱之后,是否还能够全身而退?
欧阳在下一轮冲击之后被彻底点燃,火焰和热力喷薄而出,全无保留。他们潮湿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手臂交缠,沉重地呼吸。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而阁楼里的浓情还未散去。
在午夜时分,在欧阳的卧室里,情欲又重新交织,他们都不再像刚才一样鲁莽,而是更有技巧地挑起对方的欲火。还于极度敏感的身体,两具同样旺盛的肉体在这样脆弱的时刻,没有任何形势的阻挡,又立即被卷入另一波飓风中,满室的旖旎……
当时钟指向八点,欧阳醒转,他的生理钟一向很准,但昨晚的纵欲令他晚起了半小时,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回头看向右边,凌乱的白色被单自男人的腰下裹着诱人的身体,露出股沟,他趴睡着,头侧向一边,嘴唇微张,鼻息温和地翕合着,宁静而柔和,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在脱离一身世俗之后,也能这样纯美。
欧阳敬晖从未试过在清晨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一个英俊男人的生动睡颜,并且还与他枕着同一个枕头、盖着同一张被单,一整夜的耳鬓厮磨辗转承欢还历历在目,他确定自己没有醉酒,但同样沉迷不已。
脑子觉得一阵恍惚,记忆中,没有过这样疯狂的性爱,他的节制自守似乎统统还原为零,他甚至没有去取安全套!过去的一切回忆纷至e来。
他们开始得有些奇怪,在梦海家中的那偶遇其实双方都有被震到,对象居然是那日在“凯旋门”抢他浴池的男人!那天在浴场的情景,对方那略带侵略性的眼神令他记忆犹新,而当时只装作从未见过面的样子,只是心照不宣。
事后,欧阳立即着手调查这个人,在看过他的工作室过往成功的那些案例,和他本身的杰出专业简历之后,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于是,那种在自己红颜知己餐桌旁看见陌生男子的不满迅速化解,反倒对这个人兴趣倍增,欧阳敬晖一直惜才。罗伊,从那时起,正式成为他要拉拢的目标。
在得知伊凡工作室已被工程部列入了“云溪一期别墅内部精装设计候选”的行列,欧阳与高层开始了为期几日的讨论和研究,并与隆泰房产部负责人对内定的几家设计公司进行图纸和样板房施工效果对比,无论是格调还是实用性,伊凡工作室都以绝对优势胜出。
欧阳喜欢那几张由罗伊执笔的图纸,规划干净俐落内涵丰富,是明显讲求快捷又别出心裁的高手,在暗自欣赏的同时,也快速下决定,正式邀请伊凡工作室承接新专案。可事情就有这么巧,对方竟然在隆泰准备发函的前一日不请自来。
为伊凡灵敏的行业触觉,也为着这份奇妙的灵犀相通,再加上最初那莫明其妙的裸露相遇,欧阳也全不打算做作,毫不犹豫地与他握手签约。
欧阳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与自己合得来,但是却很肯定罗伊可以为他的工程锦上添,创造不可估量的品牌财富。他毅然让出了自己的个人住所,让伊凡在工程开工的先期,能更近距离接触工地,随时发现问题并予以及时解决。而罗伊没有藉故推托,而是欣然接受,这让欧阳觉得相当之舒服,至少双方那是极端敬业的实干家。
回晓竹院看到他在沙发上浅睡,看起来意外的纯真,情不自禁取了毯子给他盖上,他却立即醒了,欧阳很少看见这样美的一双眼睛,黝黑又充满魔力,而且那样直率,对自己的意图没有半分掩饰。
之后,欧阳在与他频的接触和交手中,隐约感觉罗伊的美名与气质相辅相成,他具备青年才俊的超脱与高智商,头脑清晰遇事亦很会观察分析,凡事讲实据,即使在方案初稿的陈述过程中,与欧阳时时会有针锋相对的一幕,但两人却都会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最合理的推断,倾向对方或是为对方提供佐证并不是一件难堪的事,罗伊的职业素质绝对过关。
欧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过度地关注这个男人的,也许只是不知不觉,有时候在白天的会议上见过他,开车时会一路回想起罗伊与众不同的风度与神韵,甚至会在没有应酬的几天回住,期待与他交换意见的那几分钟。
在这之前,欧阳一直对那些徒有漂亮外表的年轻男人不屑一顾,在他看来金絮其外败絮其中是最可怕的事,而罗伊适时地扭转了他固有的观点,当然,也包括扭转某些工程方面的固有想法。
但那双黑眼睛看事情太透彻了,透彻得令欧阳懊恼,他分明看出了自己设的那些小局,在充当了几陪客之后,他的表情开始松动,并浮现责备的讯息,但都容忍下来,略显得倔强。每当看他明明在与人谈笑风生,眼中却闪过一丝凌厉时,欧阳就觉得他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欧阳渐渐开始享受与这个人的相时间,与他品酒畅谈并不时交换会意的眼神,与他在晓竹院的楼梯口擦肩时微微点头示意,与他在客厅里进行一些奇妙的对话,有时他们坐得很近,有时隔得很远,欧阳第―不感觉别人麻烦,也清楚意识到,原来自己也不是不能与人在同一屋檐下相互审视协调,这种相模式令他既觉得新鲜又怕有什么做过头。
明知已将对方看清了半成以上,却都还是慎重地维护着自己的空间,不让他人随意进犯,欧阳觉得他与罗伊很相似,但又完全不同方向。他对罗伊有比对寻常搭档伙伴更多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但并不飘渺。
不是没有感觉到罗伊看向自己的眼神会有那么一点异样,有些轻率有些冒险有些慌张有些执著,虽然经常转移,但始终存在,这让欧阳起了淡淡的虚荣心,好像是对方重视欣赏自己的程度超过自己对他的重视欣赏,这对男人来说是值得骄傲的胜利。
在欧阳隐隐感觉到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事情就真的来了。
那一夜,太刻太激情的记忆,挥之不去抹之不尽,好像被蚕丝线密集地捆绑住了原本自由的身体。当接收到罗伊的真实资讯时,欧阳的震惊可想而知,他曾想过自己与罗伊之间的很多种可能性,却没有一种是会上床的。事后,他有过极矛盾的思量,是不是自己无意中有过太多的暗示?是不是自己真的对罗伊这个人过分地关注了?
当那个充满美感的躯体贴近,甚至俯身亲吻他时,很意外自己竟没有预期的反感,他不知道两个男人也可以有这种程度的接触,事后他为自己瞬间的迷乱和放浪感到有些难堪,但在看到罗伊比他更镇定的表现之后,迅速恢复了应有的姿态。
欧阳一直认为经过这件事,对方比自己更有惊慌的资格,可他没有,他平平常常地向他道歉,平平常常地与他对视,并不心虚。他很好地保住了尊严和立场,好像是在警告,如果欧阳想以“受害者”的角色出场将会显得很狷介。
罗伊像一个挑错东西又将其放回购物架的顽童,将一切发生过的都抹煞掉了,双方的关系退回到起点,甚至连起点都不如。
欧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介意罗伊的所作所为,他两天不回晓竹院,接着形容憔悴头脑清晰地出现在会议桌旁,井井有条头头是道地陈述着新的方案,目光偶有回避,一副打算避嫌的架势,这让欧阳感受到很怪异的心情,准确的形容是“担心”,居然会有些担心他!
当即就下决心把话说清楚,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是如此小家子气的男人,而且,欧阳开始对罗伊的现状产生了了解欲,在车上,他首问出了一些话,谁知越描越黑,他为此感到懊丧。
听了电台上那男人的倾诉,联想到身边那人,他真不想罗伊跟别的男人有类似于与他那晚的接触,可能是他给人的感觉太精粹太纯净了,加上他那身傲骨与气势,欧阳不愿将他与普通的男人划上等号。如果自己都能接受这样的罗伊,别的男人又怎么会拒绝?他不想罗伊因为私生活的事出问题,完全不想。如果硬说这是妒忌,他也认了。
等到晚上,罗伊主动来敲门,前来告之事情已想通,让他不必再为彼此的额外事件伤神,欧阳不知道是要感激他还是要打击他,也会觉得自己拿这个男人莫可奈何。
不想去划分罗伊与别人之间的区别,但区别确是存在的,他们的对话总是充满玄机。
那一幅《等待》是欧阳留给罗伊的,在他知道罗伊对这画有兴趣却凭着自尊绝对不会开口向他要,因此,他将它摆上了拍卖台,如果罗伊不是真的想要,欧阳打算将此画赎回,他事先就请公司的一名经理代为竞价。
想不到罗伊坚持起来这样厉害,直到经理抬手抬到冒汗,并向欧阳发出求救信号,欧阳才点头示意放弃竞价,接着,他笑了,将目光投向了成功者罗伊,每接收他的眼神都乐趣无穷,那是对势均力敌的对手的激赏和支持。
可当欧阳得知罗伊将送画地址填上晓竹院的时候,异样的感觉又回来了。回去看他趴睡在桌子上,纯净疲倦的容颜,伸展时呈完美肌肉曲线的身体,欧阳不禁走过去将手指轻捏他的颈间肩胛,想为他除去疲惫与脆弱,可罗伊的呻吟猛地引起他心底的冲动,俯首耳语,罗伊轻微的颤抖,并先他一步克制住站起身,欧阳第一感觉到惊惶失措,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踏入了危险的境遇。
渐渐,欧阳开始配合罗伊的步伐,两人有了一段时间的回避,他们除了公事之外开始拒绝私人交流。
欧阳在之后也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他对罗伊的反应越来越在乎,明知道他不太喜欢看见自己,却故意频地回晓竹院。若是刚在客厅交换完工作意见,再看罗伊转身时的背影毫不流连客气,欧阳就会回到楼上气闷一会儿。罗伊是个好室友,好到无情,从来不会打扰到隔壁。
欧阳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忽视过,也是首诚心地想接近一个人却遭对方婉转的推托,他的极端令他不舒服,每看罗伊皱眉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一道逐客令。罗伊是个骄傲的人,欧阳更是,所以,他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沦落到故意引人注意的地步,而且他也打算顺对方的意退避到安全距离外,于己于人都是一种解脱。
如果不是昨晚,看他一个人在阁楼上学跳舞,地板上只有一个落寞的影子,并不纯熟的旋转,嘴角偶尔展开一抹无奈的浅笑,耐心的表情、虔诚的目光像是一个好学的孩子,脸上稍有些倦意,但并没有敷衍。
突然之间,欧阳的胸口强烈地涌上一股难言的疼惜,好像是罗伊无意中的软弱与孤独拨动了他的心弦,令他再也不想站在暗旁观,他慢慢走到他身后,隔着三米的距离故作轻松地开口。
满足感,一种非常难解的满足感,当这个漂亮的男人在自己的手臂中旋转微笑,当他用完美的肢体表现一个未知的领域,当他用平和的闪烁着兴奋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时候,一切都仿佛凝固了。
对望、拥抱、接吻、做爱,好像知悉多年的情侣,越来越进入状况,那种到达极致的体验,像巨浪冲刚沙滩,退潮后什么都卷走了,包括一直坚持的一些东西。
欧阳掀开被子起身,罗伊就跟着醒了,侧过身子眯着眼看着对方犹如阿波罗般完美的身影,将头埋入枕中迟迟不肯抬起。
刚起床的欧阳敬晖,凌乱的发微红的眼优雅的举止,形成一派佣懒的性感,罗伊心中百感交集,竟不可抑制地惶惑不安,有一种患得患失的疯狂无序,但现在,他们终于平衡了,不再是单边倾斜的无望负担,他不会再在他面前躲闪,因为不单是自己破戒。
欧阳刚跨入浴室,罗伊也丢开枕头上前拉开移门跟了进去,欧阳正在冲淋,转身时水珠甩湿了镜子,两人就这样赤踝着身体不远不近地相互凝视良久。
“这,我可不打算跟你说抱歉了。”罗伊先移开了眼睛,低头看着防滑地砖。
莲蓬头的水猛地停止洒下,浴室里出奇的安静,欧阳从来不是扭捏的人,这的发展起因在他,他也并没有打算否认。“我也不是一时冲动,我对你……有种特别的感觉,虽然不确定,但你知道……”
“别说了。”罗伊打断他,“我知道。但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你不需要交代什么。”
欧阳敬晖突然有些不高兴了:“你跟别人也这么不在乎?”
也许是真的和欧阳接近了,罗伊不以为然地叹笑:“你以为我滥交?”
想到罗伊身体的反应,欧阳蓦地脸红,他知道罗伊不是这样的人,但他也猜到,罗伊和别的男人也曾有过亲密,这让他微微有些不爽。
欧阳答非所问:“你在美国有情人?”
“有,一打,你又会为我追到美国去?问了也是白问。”罗伊忽然有心思开他的玩笑,边说边往里面走,到欧阳旁边重新开了莲蓬头,水再洒下来。
罗伊的腰侧有一列淡淡的吻痕,走路的动作稍有些滞缓,知道是自己闯的祸,欧阳的脸更红,做得太猛了,两人都有些透支,但罗伊的坦荡无关痛痒的样子反倒让欧阳的心里有了那么一丝牵动,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看着清水从罗伊背部纷纷沿着优美的脊椎滑落至紧结的臀部,修长有力的大腿根部还残留着一些轻浅的血渍,触目惊心,欧阳走上去用手指抚摸了一下,罗伊打了个寒颤转过头:“干什么?”
“你竟然流血了。”
“我不是男,不会要你负责。”
不知好笑还是好气,欧阳一时竟也不晓得如何自,僵在原地,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个在商界叱吒风云的欧阳敬晖也遭遇如此窘境。
欧阳转过身要走,却被罗伊伸手一把拉住:“让我们做一个月的情人。”
“嗯?”欧阳愣怔一下,但还是听清楚了,近距离地看着这个沾着水气眉目如画的潇洒男子对自己提这样的要求,欧阳的脑子首化成浆糊。
“好吗?”语气和眼神一如最初的平静。
“你认为这样的事,是对你公平还是对我公平?”
“都不公平,但我还是想要这一个月。你不是不能接受,是吧?”
“这种游戏并不好玩。”
“如果不是游戏,一个月的时间对你我来说,也已经足够,我不是一个贪婪的人。”
“你能在我身上得到情人的感觉?”这个问题非常稀奇,但欧阳却非常想问。
“有时候会。”
“你让我考虑一天。”说着,便三两步迈出浴室的门。
两个人都算是被逼上梁山,一个是从来不等别人“考虑”的男人,一个是从未有同性交往经验的男人,一时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激情搞得灰头土脸信心大减。
这一天早晨,两人一前一后出门,这是欧阳敬晖几年来第一不守时,今早的董事局晨会,他的发言势必已经推后,而罗伊则需要赶到伊凡工作室与一位新的客户会面,这位原是上在异地建筑交流会上结识的厂商代表。
罗伊在中午与客户用餐洽谈时,手机响起来,低头一看来电便起身离席走到窗台边去接。
欧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异常平稳:“罗伊,我们有一个月时间。”
“好。晚上见,拜拜。”
这简短冷淡到极点的回覆令坐在办公桌边上握听筒的欧阳敬晖呆了一呆,这――算什么?这个罗伊!
尚未从大转折中回过神来,工程部专案经理已经被秘书引入办公室见欧阳,看大老板正蹙眉沉思,表情甚是苦闷,稍有些压力,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隆泰上下都知道欧阳董事长是金钢不坏身,没多少事能让他皱眉头,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所以整个集团都军心稳定,今天一早老板居然错过了展会时间,那一句“对不起各位,我迟到了。”令大家的下巴纷纷掉地,如此状态算是异数,现在竟然连员工进门都没有能引起他的额外注意。
欧阳自然没想到周围人会这样关注他的反应,但好久没有过这般的迷惑,难免因此分神分心,为了那个看似无心无欲的人。
欧阳觉得自己说出那句“一个月”时一定是神经错乱了,因为他以前对所有未知的事情都不会轻易下决定,更何况是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这段时间与梦海冷淡下来,双方都有些预感,所以也没有相互打扰,他们都是得体识趣的人,在感情路上能走多远都心知肚明,画展之后,两人之间几乎只剩普通问候,分歧是从梦海说要去法国进修开始的,有油画协会派专人上门邀请,又有一名特级大师保荐她,梦海动心,但因为不想失去欧阳敬晖而犹豫再三。
欧阳并不想用任何感情上的理由去牵制对方的生活步调,更何况,他与梁梦海这一段情一直太理性太温和,在所有人都认定他们是一对的时候,他们却还没有达到基本共识。
从那日在梦海看见罗伊开始,欧阳突然之间觉得梦海需要的爱人绝对不是自己这一型,她表面宽放实则很期盼家庭生活,这些欧阳一时都给不了。成功的商人和成功的画家,这个组合并不很乐观。
欧阳虽是事业典范,但私生活却不复杂,他不喜欢被同行抓什么把柄,对劈腿寻欢作乐的事毫无兴趣,一向自律自持,唯有这遇上罗伊,整场牌局被打乱,欧阳陷入一种极端的混乱中,他不知道原来要抵制心中的欲念有这么困难。
他绝对没有对男人产生性倾向的地步,但却不能拒绝罗伊,这让他不禁费解和自我厌烦,他极不愿承认自己已进入判断力的休眠期,居然会答应罗伊的提议,谅谁听到都会觉得荒谬吧?可为什么他却能说得这样理所当然,而且听起来还为他预留非常多的空间和自由。
从凯旋门那偶遇以来,这名魅力男子罗伊就这样直接闯进他的生活,然后抢走他的注意力,现在还进入他的私人领地。
第八章
从那天起,罗伊开始经营这段短暂的感情,即使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欧阳敬晖这个人不会属于他,所以就尽量让两人彻底燃烧,再完全熄灭,像以前的几恋爱一样。
也许是共通的默契,让他们只在现有范围内擦出火,对彼此而言,对方都是一个极高难度的挑战。
当晚欧阳开车的时候还有点紧张的,不知道他们的“新关系”会以何种形式开始。当一跨进家门,看到穿着净色家居运动衫的罗伊,异常放松地半倚在楼梯上招呼他,他一下子松懈下来,罗伊还是时时叫他意外。
罗伊有时是个情绪化的人,比如像现在这样,抱着手臂看着自己,然后笑着说:“上来,帮个忙。”
一上楼,就被他拉住了手,再自然不过的样子,然后半跑着引欧阳爬上阁楼,然后后者咦了一声,只见阁楼的地板上摊着―只未完成的战机模型,旁边散落着各类零件。
罗伊直接坐下来摆弄:“你来研究看看,客户送的,可我有几个零件装不上。”
其实欧阳也没装过这个,不过硬着头皮半跪下来:“能飞的?”
“对,有遥控,不过你得先把剩下的放进这东西的腹腔。”
“高智商机械工程。”欧阳下完结论,立即着手接下烂摊子开始逐一检修,重新排列整合。后来越装越投入,不禁寻回点年少时的趣味来。
罗伊下去磨了咖啡豆,将热腾腾的饮科送到欧阳嘴边,然后静静坐下来看拼装过程,一边还指手划脚,搞得欧阳耐性受损。
“不是这样的,三区引擎的螺钉是小号的,”
“没错,是中号。”
“你看图纸没?”
欧阳赌气:“你懂,你自己装。”
罗伊也不争辩,真的伸手取过来,潜心琢磨起来。
欧阳看不过去,半途又抢回去:“我装,你别插嘴。”
“飞不上去,你要负全责。”罗伊说着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不看了,你装好叫我。”
欧阳回到家还来不及洗个澡,就被人强行带到阁楼做手工劳动,那人却优哉地回房间休息去了,欧阳咬牙切齿之余,也不免做了些徒劳的挣扎,这算什么?“情人”间的过关考试?
四十分钟后,大功告成,站起来时脚有些麻了,也不能确定这东西能不能升空,反正零件都进肚子了。他去罗伊的房间喊人,看门留了一条缝所以就推门进去了,这是欧阳自罗伊入住晓竹院以来第一进入他的房间,这个客卧简单得可怕,除了床和衣柜,什么都没有,唯一值钱的是墙上那幅《等待》。
打盹的罗伊听到人声就又醒了,他蒙胧着眼爬下床询问:“好了?这么快?”
欧阳却反问:“怎么不开冷气?”
“坏了。”
“到我那儿睡吧。”
“你不介意?”
“只是不想看你虐待自己。”
“不是你赶我出主卧的吗?”
欧阳气结,无奈地边走出去边说:“出去试飞,我负全责。”
罗伊笑了,但两秒钟后又默默低下了头。一个月,罗伊,你准备好了吗?然后用力甩了甩脑袋,换上鞋子跟出去。
到楼下的草坪,欧阳在门口开了几盏照明灯,然后将充了电的控制器交到罗伊手里,自己手举机身,折腾了大约五分钟,终于有了起色。当机翼伸展,嗡一声冲上半空时,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似地在原地叫好。
“哇噢――”罗伊感觉刺激了,加大马力。
欧阳抗议:“只有三百米可飞,你别忘乎所以。”
“怕什么!跌到外天空我也可以找得回来,”这样稚气的誓言在十几年前倒可能说过。
操纵了二十分钟,两人轮流过足瘾,不过飞机并没有安全着陆,而是在迫降之后直接栽入了草丛,欧阳正准备过去捡,却被罗伊扯住手臂,然后另一只手臂猛地圈住他的脖子,接着来了一个热辣辣的吻,欧阳背脊僵直,从来没有和人在户外纵情接吻过,一时不知所措,直到舌尖在唇齿间不可思议地翻卷密合,他才喘息着反击,辗转轻咬,罗伊激烈地回应,像要把对方吞进肚里,透着股急躁的试探和沉迷。
欧阳不清楚看似冷静的罗伊怎么会常常有激情四溢的一面,让他感觉时光倒流,回到没有理智的热恋期,整日只知道偷着去约会,原来自己年少时也曾有过这一段时光,可随着阅历的增长,在透视人心之后,爱情这一块渐渐降温。可是如今罗伊的种种举动又真的令他觉得找回了刺激,周身常常弥漫着浓浓紧张气息的冲动和热烈,好像整个人都快要被改造了一样。
这一场模型沟通非常有效,罗伊为双方消除了入门时的不适,他们的独已经不用战战兢兢,而是以极自然的状态进入正题。
这一,站在走廊等罗伊从浴室出来。刚才他们在楼下的吧台喝了点白兰地,闲闲地聊了些专案的事,然后就扯到些私人话题,罗伊说了自己的事,比如在美国的一些经历,对行业的黑暗内幕并不隐瞒,并提醒欧阳在日后与其余客商合作时多加堤防。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欧阳仰颈喝下最后半杯酒。
“你不知道?”
这一句轻巧的反问欧阳却真不知道如何接应,有些窘地转了转手中的空酒杯没有作声。
此刻,欧阳倍感盲目,他现在这样算是接受了罗伊,可是他们的感情基础在哪里?是前几的商业交锋擦出的火还是单纯的相互激赏?既然无从分辨,又怎么会贸然应和?他,欧阳敬晖,独身这么久,还不知道自己会在事业成功应有尽有之时和一个男人产生共鸣,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这真是个不经意的矛盾的转折。
在欧阳人神交战时,罗伊从浴室走了出来。他这没有披浴袍,白色的浴巾围在腰间,赤裸的上身非常有震撼力,强健有致的肌肉均匀地分布,常去工地所以皮肤晒黑了些,带着水气的棕色皮肤光泽饱满,在灯光的柔和照射下闪动着细腻的曲线。
欧阳知道罗伊和自己差不多身高,两人的衣服也几乎可以混穿,但风格有些不同,罗伊喜欢简约的款式,色系偏浅,清爽而直接,飘逸但不做作。欧阳的骨架更强壮些,有宽厚结实的胸膛,和一个很男人味的嘴角,罗伊第一眼看到他心就为之一颤,感觉自己被牢牢吸住了,其实原因不明,这样纯粹的男色吸引对罗伊来说也是头一,之前都是他先被别人注意到。
在没有和欧阳有亲密接触之前,他就不止一地想像自己被这具身体拥抱的感觉,让他无所遁形,令人心悸的欲望,常常刺激得罗伊在夜里自慰,终于在那个酒店之夜,他大胆地将所思所想付诸行动。虽然转了很大的弯,但是比自己预料的要安慰得多,至少欧阳敬晖愿意给他一个月,足够了,他不想贪得无厌,特别是感情方面。
罗伊朝欧阳走去,酒气加上热水,蒸得他的脸有―层红晕,异常真切,他轻声道:“欧阳,再陪我坐一会儿,听一段音乐好个好?”
“《西贡女郎》吧,非常热闹。”
“好啊,好过听巴赫。”
欧阳不得不笑,转入阁楼的沙发,两人并排坐着,并没有表现得更亲昵,就只是这样靠坐着,灯光调得很暗,周围很安静,也许已经是凌晨了,可谁都没有去看背后的挂钟,也没有谁去选CD。
从这一天起,欧阳敬晖便感觉到生活中无形的变化,每从睡梦中醒来,身边多了一张安静的脸,这感觉非常新奇,但也有些视觉冲击。罗伊从不窝在他的胸口或枕着他的手臂,但却喜欢侧睡,有时两人会轻贴着,姿势更暧昧。有时清晨醒来,两个大男人也会感觉到生理冲动。
欧阳最受不了罗伊的挑逗,外表看这么清高冷静的一个人,在床上真是十足的野性,每一回合都会让两人觉得没有更好的了。欧阳其实没有为罗伊做到尽,始终没有为他口交,对被插入也仍拒绝,即使有时候已经感觉到罗伊在非常冲动的时刻也没有再勉强更进一步的占有,这使欧阳隐隐感觉到异样的歉疚感,他原本不是个放不开的人,但还是在罗伊面前有所保留。
两人相的时间一加长,罗伊渐渐发现了欧阳的一些习惯,比如早上有点起床气,基本上是裸睡,喜欢用柠檬香的刮胡水,对内衣和鞋子尤其讲究,比较在意走廊里的那两盆植物,睡前偶尔喝一点红酒,失眠时会翻看床头边的金融杂志,每隔一天会亲自去干洗店一趟,会关注电影但不热衷爱情片,乐意自己整理卧室而不是依赖钟点工,讨厌一切复杂的家俱摆设,当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下手会很快,但凡事会经过酝酿才发表意见,很重视外界口碑但从不患得患失。
不论自己看透了几分,罗伊对欧阳的所有习惯都没有额外意见,他也在尝试习惯他的那些习惯。
欧阳现在没有符殊情况都会回晓竹院,两个都是大忙人,只有晚上十点之后的时间才是属于自己的,他们互诉衷肠,说话越来越直接,甚至开始不再加修饰词。
欧阳有时会有点犹豫,因为他觉得和罗伊有一种惊人的默契和理解,在大多时候只能掩饰真心实意的社交场,相互的这份支持更显得珍贵,他怕自己到时候恢复不了以前的关系,也不能准确定义如果任事态发展下去,他们会走到哪一步。
方宇明在马来西亚拖延了两个多礼拜才回国,万分痛苦的一趟公差。回到S市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兴致勃勃地打电话向好友报平安,可万万没想到,罗伊居然主动约他吃饭,搞得方少爷爱宠若惊悲喜相交,直叹自己这段友谊算是熬出了头。虽然罗伊付款一向很慷慨,但从来都是别人约他,从来没有他没事约人的事,基本上,这是有纪念意义的突破性事件。
在市南比较僻静的一间西餐厅,罗伊优雅地用着刀叉,只听着面前的方宇明兴奋地说个不停,都是这段时间在大马公干的经历,想要获得罗伊的一点的意见,今天的罗伊有点不同往常,竟然让方宇明觉得多了点……人情味,也有给他一些建议,心里一边暗爽一边困惑:这罗伊不是有什么个对劲吧?
等该汇报的汇报完毕,方宇明终于问出来:“今天约我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罗伊顿时抬起眼睛清淡地看看他,这让方宇明越发紧张,忍不住脱口而出:“不是酒店的工程出纰漏了吧?!”
罗伊失笑,一脸同情地望着他,好像他是智障一样:“看来,你一出城,真的完全不再关心家族产业。”
方宇明脸红着撑面子:“可见我不受父辈荫庇,是真正的有为青年。”
“这话倒也是不假。”
听不出罗伊是真夸他还是嘲讽他,看他表情像是真心话,但罗伊是从来不会表扬他的,所以方宇明更奇怪,盯着他帅气的脸,想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你干嘛?”罗伊轻笑。
方宇明其实算是很了解他,他现在的表现分明是心情很好,万分容忍他人的态度,与之前已经很不一样,而且他变得爱笑了,虽然笑得极淡,但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魅力,连方宇明也看得一时忘了要说话。
“去了趟马来西亚,人傻了一半。”
方宇明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你最近怎样?和隆泰的合作都还顺利吧?”
“嗯。”不愿多说的样子。
“你在香港的工程应该也要完工了,什么时候准备过去看看?”
“下个月吧。”罗伊说完这句,突然停下手里的餐具,坦白地望着表情略有些不解的朋友,“宇明,如果你爱上一个人,而对方给你的爱却有期限,是不是不该再沉下去?”
方宇明吃了一惊,然后叹口气:“想不到你这辈子第一认真请教我的问题居然是关于这方面的。”
“你不是自诩为爱情专家吗?”
“你才是无敌情圣吧,你那些情人个个出众,我又不是没看见过。”突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盯住他,“这是有夫之妇?”
罗伊摇摇头,神情有些无奈。
“那……是男人?”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出来的。
“嗯。”
知道罗伊的双性倾向是在大学时代,当时有个金发帅哥整日缠着罗伊,才让方宇明开了眼界,更进一步了解到罗伊的魅力无远弗届,他当时并不很意外,因为在他看来,任何发生在罗伊身上的事就都不叫意外。
罗伊一直对私生活避而不谈,并且人前也都偕女伴,方宇明一时也将此记忆淡化,时至今日,罗伊却突然转变态度,向他坦率,看来真是爱惨了对方,实在无计可拖,才会想到找他这狗头军师出谋划策。
一时不知如何问起:“那他……”
“可能只是一时迷惑,受我影响,扩大了好感欣赏的成分,他不是真的喜欢男人,所以,我想我跟他不会有结果。”罗伊先做出交代。
“情况并不乐观,罗伊,你应该及早抽身。”方宇明收起平时的玩世不恭,决定实话实说。
“我知道。”罗伊低下头看了看指尖,稍有些尴尬,“其实,我还是第一对一个人这么有感觉,原来还真的有‘爱’这一回事。”
方宇明看罗伊的样子,突然有些心酸,他心目中像风一般自由的男人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所以忍不住开了他一句玩笑:“对方一定有三头六臂。”
罗伊苦笑,收敛起平时的意气风发,并没有否认。
“这个收服野马的幸运家伙是谁?”
“这我不会告诉你。”
方宇明已经猜到端倪:“此君是业内人士?”看罗伊默认,更觉得担心,“你知道这样最犯忌,会出问题的。”
“我明白,所以不会再放任自己了。”轻叹一声,“宇明,谢谢你的忠告,我知道该怎么做。”
“别太勉强了罗伊,有些事是不可抗力,你对其他把握得再好,在感情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天才知道,你的口才不坏。”
“不敢班门弄斧,我是要谢谢你信任我。”
“你是我在国内唯一的朋友。”
“拜托!别说这么煽情的话好不好?明知道人家心灵脆弱不堪一击。”方宇明捧着心作激动状,脑子在想:今晚可能要为朋友失眠了。
罗伊说出来,感觉舒服多了,他没办法带着这个秘密独自走完全程,他也是人也会痛,七情六欲即使不挂在脸上,却不表示他没有弱点。
一踏进晓竹院,一切烦恼暂时当作不存在,在欧阳那里,罗伊绝口不提其他,而在接到梁梦海的电话时,他也是安之若素,看不出什么情绪波澜。这样一个像是会随时失去,回头时又随时在身边的人,令欧阳渐渐产生一丝不安的牵念,怕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享受起有他的日子。
昨晚,他们又在阁楼共舞,经过连夫人的沙龙一役,罗伊的舞技算是初战告捷,全伊凡工作室的人都叹为观止逼问罗伊是哪位严师所授,罗伊笑而不语,弄得众人心痒难安。
欧阳觉得罗伊最让他喜欢的一点是永远知道什么场合做什么事,也从不因为他们有特殊关系而在工作中有丝毫怠慢,在工程部的碰头会议上看到的罗伊又恢复场外的精明干练和睿智从容,欧阳不禁有些松弛,不知他们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会议结束时,众人退出,欧阳刻意放慢脚步走到后头,等着罗伊跟上来。
“今晚有工作吗?”
欧阳从未在办公楼里与罗伊就私事搭讪,有些诧异道:“怎么?有事?”
“我在银素餐厅订了座,晚上八点可以吗?”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欧阳突然约自己在外用餐,但心底还是会觉得满足,从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容易就满足。
银素餐厅在S市颇有名气,也随时可能在此遇上相熟的人,但欧阳并不避嫌,订了双人桌子,点了冰镇香槟等罗伊到场。
罗伊因为被客户拖住,迟到了二十分钟,欧阳倒不介意,表情依然轻松愉快。
“你今天有点反常。”罗伊忍俊不禁地指出。
“是吗?”他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只是想再和你出来吃顿饭,我们的晚餐时间几乎全都贡献给公司。”
“这算是怨言吗?”
“我并不打算否认。”欧阳轻挥袖口,“我只想庆祝一下。”
“庆祝我们相安无事十八天?”
“不只这一件。”
罗伊的眼光突然变得灼热:“庆祝我们匆忙相遇,庆祝你接受我,无论时间长短,我都已经得到过你。”
欧阳轻轻回避了罗伊的视线:“今天是我生日。”
罗伊的眼神转为惊讶:“不是要下个月吗?”
“那个是应酬用的,阴历是初九,就是今天,我只跟特别的人一起度过。”
“往年是谁?”罗伊并不存有幻想。
“没有谁,这个日子是我留给自己的。”
罗伊不想高估自己:“我没有要占据和改变你的生活,而只是想自我陶醉一下,毕竟你是我第一个想要主动的人。”
“你会想要知道我的全部?”
“不,现在不会,因为一个月的时间不够交换全部。”罗伊神秘地一笑,“我有准备生日礼物。”
“哪里?难道你未卜先知?”
“跟我来。”说着,已经拉开椅子往走道行去。
欧阳敬晖没有踌躇,起身跟上,在人流稀疏的角落,罗伊突然执起欧阳的左手,脚步越来越快,拉着他奔到露台的白玉石圆柱后面,阻挡了外界的一切,重重将他压在冰凉的石柱上,但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罗伊火热的唇舌,温柔中带着韧性,缓慢中蕴含着一股力道,就这样稳稳地抵在欧阳因惊异而微张的口,封住了他的疑问,让最真实的感官冲击来说明一切,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体验,无须再有什么额外支持。
“这就是我的礼物,喜欢吗?”罗伊紧紧盯着欧阳,直到双唇重新相贴。当呼吸逐渐紊乱,当舌尖情动地扫过每一敏感,勾起体内熟悉的潮热,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原有的意识,两人迅速沉入海底……
一阵托盘相击发出的脆响打断了他们的缠绵,一个无意中到露台来收杯子的服务生被右侧这对情人的举动吓到了,托盘差点脱手,脸涨得通红,他从没看过两个高大的男人吻得如火如荼浑然忘我,当两人回过头看到他时,他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是这样英挺刚劲无懈可击的一对,他们靠在一起,一黑一白,像天生的模特,又像被贬人间的堕落天使,有着足以吸引众人的魅力,而身边的位置却只为对方而留。
“对……对不起。”服务生结巴地后退。
两个男人只用了两秒钟便恢愎常态达成共识,对望一眼,镇定地从他身边侧身而过,表情却同样的坦荡,甚至周遭人也可以感觉到来自于他们身上特有的强劲气流。
银素餐厅的服务生素质极佳,绝对不会对客人评头论足或私议,因此罗伊和欧阳照例是从容用餐,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扫兴,欧阳只觉得罗伊带给他的刺激常常超出他的预期范围,有时会觉得自己都快不像自己。
夜里还是由罗伊开车兜风,两人都不喜爱酒吧,因此驱车到市内的一家水族馆参观,他们赶到时离闭馆时间还有十分钟,但两人仍兴致勃勃地买票进去看鲨鱼,直到守门人在门外叫唤,两人才大笑着出来。
第九章
车子驶回晓竹院的路上,罗伊突然在超级市场门口停车,冲进去买了几瓶啤酒,然后上车取出两罐,把剩余的丢到车后座。
“香槟之后更需要啤酒。”
“这点心思我喜欢。”欧阳扯开拉环,啤酒从出口涌出来,沾湿了他的手背。
罗伊突然低头舔了舔欧阳的手指,使他微微怔住,罗伊却仿佛非常自然地评价道:“再证明我不喜欢德国黑啤,这个味就好多了。”
欧阳一直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非常非常不一样,倏地伸出手臂搂过他的脖子,身子倾斜吻住了他,这个吻不也不长,但蕴味长。欧阳迅速恢复坐姿,若无其事道:“这个味更好。”
罗伊扭头看向车窗外,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再回头看看欧阳松开领口卷起袖口的轻松模样,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纠结了片刻,罗伊重新踩下油门,回到只属于彼此的空间:晓竹院。
出了车库,罗伊很自然地牵住欧阳的手说笑着绕到正门,当他在门外发现正要转身的梁梦海时条件反射似地松开了手,欧阳也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过去,正对上美人的眼睛。
梁梦海有此疲倦地笑了笑:“呀,看来运气还不算坏,在屋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以为你们不会回来刚打算走。”
罗伊冲她点点头,欧阳率先迎上去:“这么晚,有急事找我为什么不打电话?”
梦海熟门熟路地从盆后面取出备用钥匙开门进去:“你一定没检查你的手机,电量不足,我不知道你同罗伊在一起,本来倒可以找得到。”
罗伊猜到梁梦海有要事找欧阳商议,他这外人应该识相地退避三舍,从进门起就不再看欧阳,并主动道晚安:“你们聊吧,我先去休息了,明早要去城北的建材交易中心。”
“晚安,罗伊。”梦海拍拍他的肩膀,直到他消失在楼梯尽头,她才笑道,“他真是完美。”
欧阳的目光也执意追随着那道落寞的背影,胸口蓦地有些胀痛,一时竟也分辨不清自己的感受,有种莫明的情绪在滋生,他开始在乎这个人的感觉了,为什么会有想要讨好他般的心虚?为什么会有些怕他从明天起又不再像今天这样与他亲密无间?为什么要为几个小动作、几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交会左右了思想?只因为他是罗伊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答案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这一边,梁梦海已经打断他的冥想:“敬晖,我今天也并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只是想见见你。”
欧阳忽然感到惭愧,又不知道该不该道歉,所以只是在梦海旁边坐下来。
“敬晖,画展前后,你已经多少日子没有来看我?还是说,我们的冷战还在继续?”
他与梦海的确是在冷战,爱情转淡成为恩义结,两人都不愿事先去解开,所以都非常犹豫不决。“我也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其实真正拥有彼此的时间又有多少?你从来没有陪我看过落日逛过海滩,你送我的最有品味,但并不是出于你的精心挑选,你是成功的领导人,是个高贵的实用主义者,但却不是个浪漫知心的爱人。大概这是为再印证为什么搞艺术的不要找商人做伴侣的原因。”梦海已打算开诚布公。
原以为浪漫这些东西只有女人稀罕,但欧阳这些日子倒已有所体会,罗伊就是个懂得生活情趣的人,如果是女伴,应该早已为他神魂俱失,只是他偏要将一切浪费在自己身上。
“你是需要一个答案吗?梦海。”
“对,就是现在,我要听你的回答。”虽然心中不忍,但还是不得不逼迫他,这个自己爱了几年的男人,这个睥睨群雄风度非凡的男人,这个随时随地都能成为全场焦点的男人,原本是她的梦想她的憧憬她规划未来生活中最精彩的部分,此刻,她却要逼着他说出决绝的言论,阻断自己全部不切实际的臆想重新回归自我。
“我以为我们还能再等。”
“我等过了,我从来都是在等,可能就是这样,才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我不会反对你去法国,如果这是你的真实需要。”
从欧阳敬晖平静的语气中梦海已经猜到,对方对她的现状并不是不了解,甚至比她先―步看到了问题所在,所以才更加不愿主动出击,他早已退出,只是在等她自找台阶下而已。
“你……已经知道了?”
“两人如果从事同一行业往往弊大于利,凡事不要为争一口气。他或许是个天才画家,但并不是个天才的伴侣,如果到了欧洲,千万不要事事以那个人为重,不要再为别人牺牲了,即使你爱他。”
这时的梦海再也无法维持那张理性的面具,掩面轻轻啜泣起来,记忆中,欧阳很少与她讲这样的话,临了,她还能从他身上汲取些温暖的支持,欧阳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倒在自己宽阔的怀里。
无论欧阳敬晖是不是合恪的情人,但他慷慨大度内敛强壮,每时每刻都令她有安心感,只是慢慢的,他对她却不再是爱情了,他们就像最亲密的朋友,分享成绩而不是感情。然后,在画展上她遇上了命运为她安排的另一个男人,一个来自法国的优秀画者,热烈地邀她与他定居异乡周游列国,对一颗寂寞的女人心,这个诱惑是巨大的。于是她给了欧阳最后一个转机,但他并没有接受,双方都开始放任自由,最后不得不以分手作结。
“我过去从来不相信我会主动要求离开你。”梦海突然破涕为笑,面容伤感地靠在欧阳怀里抬头看他。
“所以,你赢了,你应该开始享受新生。”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要让对方相信是真诚的,确实不容易,但欧阳敬晖却还是办到了。
“来,再吻我一,让我知道你会一辈子怀念梁梦海。”女人的最后一个要求,在欧阳看来实在不算过分。
感情的事双方都有不同程度的自私自利,但没有绝对的对错,只要心底不失公允,其他因素已经是要的了。
殊不知就在这时,罗伊因为―通来自美国的电话而情绪激动,正准备下楼看一眼梦海是否仍在,想跟欧阳商议私事的计画就因那一个吻而搁浅。比起三分钟前的电话内容,这一幕的冲击似乎更加强烈,原以为欧阳敬晖与一夜情的差别不会距离万丈,但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
曾几何时,罗伊便开始有了不该有的奢望,所以提出了那一个月的约定,即使一直在努力缩小这种奢望,可实际做的却是让事态不断地恶化,现在甚至将自己完全投入了进去,连对方与别人接吻这样一个他根本没资格在意的举动都被自己视作伤害,这真是要不得的独占欲。
罗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程刻不容缓,本来是想下楼与欧阳商议之后,说明提前道别的来龙去脉,可还来不及说明一切,便满心伤感地换来眼前这一场戏,他承认自己也会被打败,也会在勇往直前时胆怯。
眼看着要过完他们作为情人的第三个星期,当每一天都是纪念日,珍贵的平常的淡薄的热烈的,全部值得一再回味。他本来认为自己足够坚强洒脱,可实际上在感情方面,他只到中学生的水准。
在欧阳敬晖与梁海梦潇洒说再见的时候,罗伊已经退回到卧室,重重地倒在床上将头埋入枕心,几乎窒息时才抬起头大口喘气。直到惊觉后狼狈地回头看去,欧阳正靠在门槛上好笑地看着他:“怎么?鸵鸟埋沙?”
“差不多。”罗伊庆幸自己还能发挥伪装的本领,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我跟梦海……”
“这是你们的事。”罗伊截住了他的话头,坚决地说,“没必要告诉我。”
欧阳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个笑,表情颇有些感慨地说:“当局者迷,人一旦失去方向就很容易走弯路,等到再回到原路,已经发现走不到终点。”
罗伊只当他这些话是对自己说的,心一沉,脸色微变。欧阳何等聪明,察言观色的功夫并不亚于罗伊,看这个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有这样的反应,不禁有些紧张。
“罗伊,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有时候,真的不过是期待他说这几句关心话,而现在听到了,却又更觉得酸楚,罗伊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晚上吹了凉风。太晚了,休息吧。”
之前制造的氛围全被几个事件打断,罗伊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电话里的消息,还有与欧阳的这段关系,像拉锯战一般扯得他头皮发麻。而欧阳也因为刚与梦海分道扬镳而分外伤怀,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几乎是个不眠夜。
考虑到云溪地块的设计图都已经送上有关部门进行终审,不会再有变数,因此在施工前,他都可能交由工作室的成员来埋日常事务。那二天,罗伊就将需要交代的工作全部移交阿立他们,上午就亲自订了去另一个城市的机票,而原定于下个月去香港的行程也会准备提前两周,这就表示罗伊的下一季旅程正式启动。
伊凡工作室的所有人都以为罗伊去了香港,其实他登上的却是一班飞往美国的航班,而他的目的地是科罗拉多州的丹佛市,那个电话便是关于恩人的消息。
昏暗的阁楼只亮了一盏灯,浅色的光晕因为没有那个人在而显得不再那么泛着暧昧的诗意,欧阳并不嗜烟,只有在极郁闷的时候才会甘心让自己被弥漫的烟雾缠绕不休。
一向没有感觉到这幢屋子会有这么清冷,只有电话的重拨键声音在空气中单调地回荡,只听见一个平板的声音重覆答道:“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啪一声拉下电话线,随手将身边的几本杂志甩了出去,并重重砸在了墙上。欧阳敬晖很少暴躁,而这一更是怒得不知为何而怒。他的脸色不大好,微红的双眼盯着音响架上的那只飞机模型久久没有移开。
罗伊居然一声不吭地打包走人了!就算是住宿舍也不该这么失礼兼无情吧。本以为他是有工作而晚归,哪知到十二点还是音讯全无。怕有意外,当欧阳再也憋不住打他手机,可仍然联络不上。
欧阳很是不安,夜里醒了几,一直到早上出门,他都是说不出的难受。早上又拨电话到伊凡工作室,结果果然让他大吃一惊,那头的设计人员说老板昨天去了香港,欧阳听到这个消息,也沉不住气了,再打电话给罗伊的助理工程师阿立,对方的说法也是一样。
欧阳觉得无法接受,他不知道为什么罗伊会不告而别,于是立即让秘书查了昨天下午去香港的所有航班,事实上根本就没有罗伊的名字,这个答案令他相当沮丧,他知道罗伊瞒过了所有的人,一个人去了别的地方。等查到罗伊直飞华盛顿的线索已经是一天后。
这个男人就在竭尽所能赢得他的感情之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甚至还没有满一个月的约定!他去华盛帕绝对不是因为公事,也不会是回家,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身上还有多少不解之谜……
欧阳没法控制自己的各种猜测,除了猜疑与愠怒,更多的是忧虑。
一想到那个人可能就此从自己的视线退出,欧阳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理智了,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地接近过,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痛快地甩开过,而且是一声不响,像龙卷风一样,刮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秩序和原则,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戒,然后当事人却悄然隐退。
他如果想放弃或是离开,大可以跟他欧阳敬晖说个清楚明白,为什么要躲开他?想起前一日的缠绵亲昵,欧阳更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百味杂陈,一时不知道是罗伊疯狂,还是自己更疯狂。
欧阳突然感觉到连找他的立场都没有,那个约定是罗伊提出的,搞得自己完全像是被动,甚至在床上,他也没有那么放得开。他明明知道罗伊是那么独立骄傲、自我意识极强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却一面辛苦地维持着自尊,一面继续扮演好社会角色。
对于罗伊眼里透露的情,欧阳不是看不懂,只是不愿承认。罗伊现在必定是想通了,看穿了他,所以一走了之,连招呼都不屑打一个,万里之外的事都比眼前这个人重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如果自己还想回头找他理论,那真是国际笑话了。
不过一天的工夫,他的男女情人都离他而去,欧阳不是不失落的,他感觉这是对他自大的惩罚。
其实在罗伊明确进攻时,包括他们这段时间自然和谐的生活,每一眼神交流、言语对垒,无不充满无穷的乐趣,闪现交融时的火星,刹那间点亮双方的创意,使潜能无限发挥。
当两人互通工作意见时,一旦有分歧仍能够有商有量,在对方可能犯错时及时指出,这是最难能可贵的过程,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合作伙伴,还有更多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关系在影响着他们的判断和行为,也许是太融合的缘故,竟感觉不到大幅度的改变,只是会在工作完结后放弃其他应酬而回到晓竹院,如果对方还没有回到家,也不会着急,因为过不久就可以看见他推门进来。
通常都是罗伊早归,有时甚至晚餐时,他都没有出去,一天都留在晓竹院,他吃得很简单,有时咖啡面包也能打发,偶尔打电话叫披萨,只有一,他们在厨房里做三文鱼和通心粉。
欧阳并不是不会下厨,但厨艺不精,西餐更是少做,那为罗伊勉为其难试一试,还被强行套上了怪趣的紫色围裙,罗伊在一旁指点,然后向欧阳展示他的杰作:木瓜沙律,还从客厅边上的吧台里取出淡味的黑比诺葡萄酒,专门用来配通心粉,有时候罗伊的才智并不只表现在事业上,做他的同伴同样是一件极享受的事情。
他们也常在阁楼跳慢舞,欧阳想教他跳华尔滋,结果罗伊连连笑场,只得作罢,他只有在某些时候才会笑得毫无顾忌,平时那笑都只是淡淡的,但很有味道,从不虚假。
他喜欢飘逸舒适的衣料,钟意一些大师的设计,曾经见他在园里穿过一条“裙子”,其实不是真的裙子,是围在腰上一块竖条纹的白布,里面有宽松的衬裤相连,左侧有一排很特别的扣子,罗伊本来就高,那条“裙子”衬得他整个人更修长挺拔,配上他那清爽英气的睑,简直是天衣无缝,如同王子。
罗伊外表冷淡,其实充满尝试精神,他敢作敢为,与欧阳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曾靠在一起看惊悚片,并且对那些差劲的扮相非常不满;他们出游过一,那是去大青山观赏极限运动,罗伊坚持要试试高空弹跳,欧阳舍命陪君子;在超市里,罗伊常挑别人不敢买的食品,比如顶级的辣椒酱;在走廊、浴室、吧台边、沙发、卧室的地板,他们都曾缠绵相拥,激情似火。
欧阳永远记得第一得到他时那眩晕般的快感,几乎灭顶的疯狂,他强忍着疼痛,即使是那么不适应还是用鼓励的眼神回头看着自己,那双眸子就好像两池清澈的潭,强悍迷人,能将对方的灵魂紧紧地吸附进去,也许在那一刻,情势被改变。
罗伊离开后,才知道他的好。
那天晚上,欧阳陪一个北方商人饮酒,他平时很节制,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却失了控,客人要他留住酒店,他却坚持要同家,叫了计程车回到晓竹院,洗了热水澡才有些清醒起来,对着镜子苦笑了一下。
早晨为梦海送行,但现在的伤心却不是为了她,欧阳并不知道一个人失去另一个人会有这样大的影响,短短的日子,竟然就被罗伊俘虏,即使不想承认自己爱上了―个男人,但真相就是如此,无论这爱够不够强大,他都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不是错觉,也不是一时迷惑,而是共鸣,真正的共鸣。
感情需要的是呼应,在之前他错过了呼应罗伊,现在罗伊也不想再回覆他,但一切本不该就这样烟消云散。
披了件浴衣在罗伊常坐的沙发上疲倦地躺下来,回想着他第一替罗伊盖被时,他那种明明惊讶但又强作镇定的神态,不禁轻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将手心贴向额头渐渐盖住眼睑,压抑住因酒精而引发的阵阵头疼。
不该这么想念的,也不该这么后悔的,可是事与愿违……
欧阳受不了这种难耐的寂静,想着明天开始是不是不用再回来,反正那个人已经撤退,不再留恋,自己也不该继续自扰。犹豫间却已经拨通香港一位同业界好友的电话,对方有些意外,问他什么事,欧阳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回答:“下个礼拜,旗银行大厦如果有庆典前的相关报导,提前告诉我,我有可能会过来一趟。”
从那一天起,欧阳又重新振作,也知道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
云溪二期的专案审核在三天后就会有结果,当局已经提前传达好的祝愿,相信不会有任何差错。至于那位一统全局的工程师却仍不知所踪,欧阳决定要去入地挎掘罗伊这个人,他不想开始得莫明其妙又结束得莫明其妙,他还是想要一个解答,现在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可有可无了。
派人通过媒体收集到罗伊的各类个人资讯,资料中甚至包括他在学校的单项奖学金数额,但还是有一件事令他吃惊了――罗伊是领养儿。
该篇报导如实印证他的离奇身世,罗伊虽然不回避这个敏感话题,但他的好强和努力还是说明他非常在乎,他从来不想失败。罗伊是道地的中国人,在七岁的时候被一对美国教授夫妻收养,这就是为什么他黑发黑眼却有一对褐发蓝眼的父母。
欧阳敬晖这才感觉到无力,自己对罗伊的过去知之甚少,罗伊却已经与他分享人生最丰富的―面,从来不把自己所受的挫折不掩饰地表现出来,总是显得那么坚强固执,又带着少许的神经质,敏感睿智几乎成为他的标志。
不知道他在七岁前是否仍有记忆?又不知那时他为什么会成为孤儿?这简直像一部都市传奇,让欧阳觉得有几分失真般的感伤,关于罗伊,又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呢?包括这趟出走。
欧阳又开始住进酒店的专用套房里,第一天挪地方,突然觉得不习惯了,手臂空空,什么温暖都没抓住。
那一个晚上,欧阳发梦,看见罗伊泡在浴池里向他走过来,虽是头一见面,却一点比不陌生。
他潮润的发丝贴在额头和鬓角,露出水面的濡湿而诱惑的上半身,那健康的麦色皮肤,流畅的锁骨,均匀完美的腹肌,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的眼神似迷离又似清明,像要揭穿彼此的秘密,当那轮廓分明的薄唇向他重压过来时,欧阳的全身都已经起了反应,接着苏醒过来,不知身在何,胸口却似灌入了―猎猎的劲风。
而此时,罗伊却刚风尘仆仆抵达香港,下榻港岛的一家五星酒店。离开S市已经整整十二天,这本是一个月约定的最后一日,可能他却选择了提前解约,因为不再有继续的必要。
可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却仍断绝不了对欧阳敬晖的想念,当夜幕降临,独自睡在陌生的酒店客房,热烈的需求排山倒海袭来,经常令罗伊无法忍耐,海潮般汹涌的渴望占据了全身,微微颤抖的手指握住了自己正无助寻觅解脱的下体,狂乱想像着那人的利刀入体内的触感,那敏锐猛烈的接触……
逐渐加速了抚弄,脑子里全是欧阳的身影,他赤裸时性感的身体,那时而邃凛冽时而温柔情热的眼光――没多久,绷得像弓弦一样的欲望在狂热的节奏中激射而出,当淡色的床单被浸染,当性器不可抑制地轻微抽搐,当四肢酸软地仰面倒下,过去不久的一切记忆,好的坏的承认的否定的都被一一挑起,再一向脆弱的神经发起新一轮的攻击。终于,罗伊掩面失声轻呼:“敬晖――”
如果真心确实能换来灵犀和感应,双方都可以就此放下犹疑与煎熬,有时候,承认真心相当于承担风险,那是那么不容易的事。
第十章
之后的几天,罗伊为工作四奔忙,无暇顾及其他,但只要一个人静下来,在皇后像广场闲逛,与结队的菲佣擦肩而过,就会觉得自己又恢复了独来独往的习性,大概也只有那个人是适合与自己结伴而行的吧,可那一段已经过去,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
直到银行大厦新工程投入使用前的庆典日,官方人士和金融界龙头人物都应邀出席了晚上在酒店宴会厅举行的舞会,而这一,做为工程参与者之一,罗伊还是选择远远退到人后,他没有什么心情被拉上台发表三分钟演讲,不过有杂志记者认出了他,并一直追着他采访。
不得已,只得停下来任他们拍照,再回答了若干关于工程功能全面性的问题,正待应付下一个,眼光却被前方一道出众的身影牢牢锁住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哽在喉咙,身体像被施了定身术,只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朝他越走越近英姿勃发的男人,居然……是他!怎么会?!
当他用那双异常执著又带着点无奈的眼眸看着他,并且伸手扣住他的肩膀,手臂技巧地挡开围在一旁的记者,用沉有力的声音逐客:“借过,我有事想先和罗先生谈。”
竟然真的没有一个记者追上来,大家也被他的霸道气势镇住了,然后人群后方有人惊呼:“是隆泰的董事长!”
“你是说那个欧阳?”
“今年商界的十大杰出人物?”
“欧阳先生!想请教一些问题,请问您――”
后方重新骚动起来,正待他们赶上来,欧阳已经架住罗伊拖上二楼的宾客休息室。
啪一下关上门,转身就直捣主题:“谁准你提前解除约定的?”
“你会在乎我毁约?”
“我不该在乎?还是说你已经做好牺牲的打算?你认为我只是利用你做一人生尝试?”
这些问题令罗伊一时招架不住,心思全乱了,只得反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参与你的专案庆功宴,分享你的喜悦,你不高兴我来?”
“你想我怎样?继续痴缠你,直到你厌恶为止?”
“我这来,只是想告诉你――约定的期限已被无限延长。”看罗伊一脸错愕地瞪着他,欧阳补充一句,“你不想再履约?”
罗伊这才反应过来,推开欧阳靠得他很近的身体,往后走了几步,转身看皮椅旁的立式灯管,脑子蒙了,耳边嗡嗡直响,皱着眉想了很久才重新将目光聚焦到欧阳脸上:“你……确定你说的不是一时兴起?”
“我像吗?”
“没可能的,你根本就――”叹了口气,都告诉过自己几不要再抱希望了,为什么当他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免疫力,“根本就不知道这话的意义,你是欧阳敬晖,怎么可能陪着我一起疯。”
欧阳想起这些日子混合着纠结与歉疚的思念,不觉有些酸涩,语调也压低了许多:“我只是习惯了你在身边,我需要……这种感觉。”
“还有别的人能给你同样的感觉。”
“梦海已经与我分手去了欧洲。”看到罗伊惊骇而略有些茫然的表情,欧阳立即解释,“不是因为你,只是感情枯竭,无以为继。”
“所以你来找我?”说这句话时,罗伊咬着下辱,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转过身去掩饰自己突然涌上来的眼泪,他真的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哭过,也不想让这个人看穿。
欧阳没有心软,而是持续穷追猛打:“罗伊,你怎么会以为自己是候补?怎么会以为我欧阳敬晖坐飞机来香港找你回去是为寻开心?怎么会以为我会将男人女人爱情友情全数混淆?你就是这样评估我的?”
“我只是不能信任你的感情,欧阳,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听到你的肯定答覆,但却不想你日后后悔,所以需要一点时间考虑的是我。”罗伊给了自己冷静的理由,他需要有承受能力去面对日后的种种。
“我现在就走,直到你愿意回S市见我。”欧阳上前几步,从背后拥住罗伊,手臂越收越紧,“对待感情,我并不儿戏,你应该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有勇气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还认为我不可信,我也无话可说。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更不会企求一个人为我而调转方向,你跟我是同一类人,永远把自尊放在第一位,其实,真心比自尊重要,这是你走后我才体会到的。如果有谁能有你身上的一半特质,也许我都不会回头找你,我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坚硬。”
心上一下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压迫感:“一直没发现,你几乎可以够格当心理辅导师。”
“你开始讽刺我了,这可不好。”说着,已对着罗伊的脖子咬下去,惹得他痛呼一声,“要记得在这个齿印消失前回来找我。”
罗伊边摸伤口边狠狠道:“要不要赌赌看?”
“我不跟你赌,赌博有输赢,我不想你输。”
“你这个自大的男人。”
两人拥抱缠吻,顷刻间热情似火,呼吸胶在一块儿,难舍难离,那熟悉的触电感觉再浮现,两人心头再度一震,欧阳小心地推开罗伊,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我先走了,再侍下去要出事了。”
“那就让它出吧。”罗伊猛地上前拉住他,随手带上锁,将欧阳压到门板上。
欧阳伸出手抚着自己在他颈侧留下的清晰齿印,用拇指轻轻摩挲,凑过去再将唇贴了过去,罗伊也恣意地探舌回应,在欧阳的领地为所欲为,不断卷缠吸吮,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隙,甚至有些专制蛮横。
“唔……”双方都忍不住逸出低沉的呻吟。
随着激烈的动作,银丝从双唇中牵出,无比迷乱。现任的局面已不容选择,罗伊只觉得自己的口鼻喉,都被强行灌注了属于欧阳敬晖特有的男性气息,感觉腹部仿佛有股热流在窜烧……
两人脱掉外套丢到皮椅上,感觉欧阳的手一路往下滑来到他腰际,罗伊也伸手探入对方的裤腰,将他的拉链缓慢地扯下,并解开他的衬衣,挑逗的舌一寸寸划过欧阳的敏感点,逐步来到令男人自惭形秽的腹肌上,罗伊的舌一直停滞徘徊,令欧阳的情潮更为汹涌澎湃。
“嘿,别折磨人。”他轻声催促,手心抚上他的后脑,体会着发丝缠绕指间的触觉。
“不行了,嗯?”罗伊调侃他,暗自解开男人腰间的束缚,隔着底裤在那已明显有了反应的部位用唇细腻地摩擦描绘,那贲张的尺寸还是叫他吃了一惊。
“你越来越棒了……”罗伊的声音略带着一丝暗哑,叹息般地赞叹道。
光用想像就觉得头脑阵阵晕眩,下颚突然被抬高,欧阳俯身将他拉起,双唇迅速再密合,吻了好长时间,欧阳才换了个角度,将罗伊压到墙上,身体被热源强烈地进攻着,罗伊微皱起眉仰起了头粗喘,一切刺激才刚刚开始,所有抵挡宣告无效。
接着,罗伊惊喘一声,看着欧阳的动作,看他的手指进入腰下的私撩拨,手掌触及中心的律动。罗伊虽情欲旺盛,却从未失控到在宴会间隔来休息室偷欢,可这却是轻易被挑起,每与欧阳的交锋,都带着极度的兴奋。
这时,欧阳做出了令罗伊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半跪下来,只迟疑了两秒钟,像是克服了心理障碍,伏身慢慢吻上那轻颤的性器,罗伊浑身都战栗了,已经完全超出感官的极限,那种满足和刺激不可言喻,全身细胞都被调动,敏感中心微微抽搐,当他将其含入时,生涩的上齿触疼了罗伊,但比起眼前这不可思议的转变,罗伊简直亢奋得站立不稳。
越来越娴熟的舌持续爱抚着,巨大的浪头冲刷了罗伊,将十指插入欧阳的发丝,弯下腰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激情,欧阳这时猛地起身,挤入罗伊的双腿间,将自己快要爆裂的部位与他的相磨擦,在艰难的尝试之后,欧阳慢慢挺入罗伊的身体,空气中逐渐传出破碎隐忍的呻吟。
“啊!啊……”
“罗伊――呃!”时急时缓的冲刺,罗伊抬高双臂搂住他的颈背,欧阳进入两腿间的柔软地带,昂扬的欲望长驱直入,双方都失声嘶喊。
罗伊将脸紧埋在对方肩头,抑制随着撞击不断升级的快感与痛感,几乎无暇喘息。前后都受到夹击,饱含情欲的呢喃与鼓励,几乎快要悬空的身体,令人抓狂的挺进与撤退,只有欧阳敬晖才可以给他最完美的高潮。
敞开的衣际,迷乱的眼神,放浪形骸挥汗如雨,欧阳紧拥住怀里与他拥有非凡默契的情人,更加剧了身下冲刺的速度及力度,那性感而低沉的急喘,削弱了他的坚毅防备和不合时宜的犹豫不决。厚厚的木门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却掩不住越来越浓的情味……
“在你抢走了我的生活之后,我怎么还舍得放你走?”这是欧阳离开香港时,对他说的道别语。
其实,一切都已被改变,在不知不觉中,当初的两个男人都在努力放下自己的身段,为对方的需要而彻底修正自己的人生,克服重重障碍。
从欧阳敬晖回到S市起,他每到晚上入睡前,都会主动打电话骚扰罗伊,现在,是他紧张罗伊多一些,谁让他于待定席呢。
“下周三是云溪二期的开工奠基仪式,你能赶得回来吗?我希望你能到场。”常常这样拐着弯诱骗爱人回来。
“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两星朗,会展中心有个文化交流会,我任活动的艺术总监。”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长袖善舞,该收手时就应该学会休假。”
“这话你应该对自己说。”
有时,也不过是些废话,但两人乐此不疲。但有件事,欧阳却一直没有提,就是罗伊的突然离开是否另有隐情,他不问,是因为他想等罗伊自己想说的时候。
终于在第五天,罗伊开始交代了:“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那天一声不吭地离开。”
“对,你这招真是很准快,攻得我措手不及。”
“你这样说,我更觉得我做得对。”
欧阳觉得头痛了,这个……看来就是他未来最长久的对手了。
“我到科罗拉多州拜访一个人。”罗伊娓娓道来,并不见欧阳打断他,“是位陈女士,她虽年迈,但仍在国际中华儿童服务中心工作,那是全球最大的非营利性对华儿童收养组织。”欧阳恍然大悟,将罗伊的身世与之对上了号,“陈女士曾在国内的儿童福利协会担当副职,我的生父是重刑犯,生母弃我而去,是陈女士接收了我两年,教我识字、音乐、手工制作,也是她后来将我托付给我现在的养父母,那时我七岁,已经懂事,但却很少感觉快乐。之前,我从来没过过生日,在离开中国的时候,陈女士为我布置了人生当中的第一个生日会,还把她亲手折的纸质皇冠戴在我头上,然后对我说:你会幸福的。所以我一生感激她,如果没有她,我根本不可能成为今天的我。”
欧阳忽觉心疼,庆幸对方看不见自己伤感的表情,罗伊是怎样的坚强,才能这样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世:“你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直到有确切消息,就迫不及待飞去见她。”
“对,她嫁了美籍华人,改了夫姓,所以,我一直没能找到她,这回国,是托国内的相关机构协助寻找资科,才得知她就在丹佛市。”
“你不只是去见她这么简单吧?”
“嗯,我以陈女工的名义成立了儿童慈善基金,所以在那里逗留了一段时间。”
“你的生日跟我相差一星期。”
“你发现了?”
“当然了,我偷看过你的护照。”
罗伊哈哈大笑,像是想不到欧阳也会做这样的事。
“罗伊。”欧阳这时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
“你幸福吗?”
罗伊笑出来:“你问过去还是现在?”
“现在。”
“我是个知足的人。”他的情人就是这样狡猾,“你怎么好像听我的事一点都不惊讶?”
欧阳暗自发虚,知道太镇定也是破绽:“我该惊讶吗?”
“你是不是派人查过我了?”
欧阳甚至可以通过远目看到千里之外,罗伊站住酒店的视窗边,托着听筒半眯着双眸,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危险表情。欧阳也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没事别惹到他。
罗伊结束会展中心的各项工作,回S市的时候,已经是盛夏,太阳炙烤地面,他戴上墨镜出了机场,这没有叫任何人接,直接叫了计程车回晓竹院。
阿立他们自云溪二期开工起,已经搬回原工作室,所以白天这里没有人。重归旧地,心里有种难言的感动,他拍拍脑袋,好像在笑自己怎么一下子也学别人多愁善感起来。
房间的格局一点没有变,自己喜欢的摆设和葡萄酒也都在原来的位置。熟练地到冰箱取饮科喝了几口,将行李到楼上放好,然后开始沐浴,经过走廊时,还转到阁楼看了看那架飞机模型,然后回卧室的那张KingSize大床上睡了足足四个钟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为什么这么匆忙回来?当然是有原因的,今天是欧阳敬晖的生日,不能不给隆泰上下全体同仁一献殷勤的机会,欧阳禁止员工送礼,但秘书小姐还是争先恐后送薰香的精品礼盒给他,难怪欧阳说阳历的生日不是属于自己的。
罗伊只是想在午夜前向欧阳道一声生日快乐,而这一回,他也准备了礼物――一支皇氏限量版派克签字笔,至少灾每天签收档时可以用到。
直到十一点一刻,还不见欧阳回来,罗伊猜到他可能被人拖住了,于是终于忍不住拨了电话。
结果手机铃声却在楼下响起,罗伊捧着电话起身冲下楼,刚进门的欧阳敬晖猛抬眼看向楼梯口一身清爽的罗伊,心脏砰然狂跳,一脸惊喜地盯着他,仿佛怕他会消失一般,然后呵地一声笑了,从容地按下接听键。
“怎么回来连我都不告诉?”
“生日快乐。”
“今天这句话听得耳朵起茧。”
“月月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哪里学来的老土腔调?”
“你到底想听什么?”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两人越走越近,直到只隔了一个台阶。
罗伊低头轻声道:“敬晖,我爱你。”然后轻轻吻了听筒一下。不知为何,罗伊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动作不但不做作,还异常拨动心弦。欧阳胸膛轰地一热,按掉电话,紧紧拥住了眼前这个让他意乱情迷的人,两人就这样边吻边拉扯着上楼去了……
这一周的日子过得飞快,当欧阳敬晖和罗伊完全抛开顾忌,大胆的灵魂就呈现了热恋的各类症状,冲昏头脑的两个大男人成天溺毙在原本被他们视作不存在的“爱河”中,并且越来越向居家型靠近。
整个伊凡工作室的人都看出端倪,一个强烈而爆炸性的信号在急闪――老板在恋爱!这是嘉莉爆的科,因为发现罗伊自从这出差回来,心情靓得不得了,几乎不再提倡开夜车,一到晚餐时间,鸟枪都打不到他,昨日在某豪华餐厅门口看见罗伊的车,虽然没有八卦到上去探个究竟,但对于罗伊最近忙于约会的消息无疑是最有力的佐证。
这信号弹一旦放出,即刻碎了几颗少女心,同时也引起一个新话题――罗老板的情人是哪位幸运儿?
“今天老大穿的那件衣服明显不是他的风格。”对于罗伊今天身上的色暗纹衬衣,小乐表疑惑。
“我觉得很好看呀。”米拉边笑边插嘴,“啧啧!走近看更不得了,范思哲的精典新款,看来这位神秘女朋友不但体贴兼有品味,而且还有钱。”
“你们难道没发现罗伊前天开始戴表了吗?”明显不是他自己买的。
嘉莉欲言又止,惹得众人抗议,最后她才红着脸招供:“昨天罗伊脖子上有吻痕,我问他,他还不承认。”
“哇!这么猛?!”阿立摇头晃脑,“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老板的新生活过得如此有滋有味。”
罗伊并不知道自己偶尔混穿一欧阳的衣服,会引来这一连串的爆炸性总结。
其实伊凡工作室众人并不喜欢闲嗑牙,只是上上下下打成一片,不避讳任何话题,午间大家喜欢相互调侃一下,有时直接当着罗伊的面揭他老底,这回纯粹是事情太蹊跷,连一向鲜少参与讨论的米拉都没忍住不开腔,可见罗伊的新趣味已引起全工作室同事高度热烈的关注,以往透明的一个男人现在变得充满神秘感,当然立即沦为众矢之的。
人人却感到恋爱后的罗伊变得更可爱,放松的时候就放松,不像以往那样时时维持备战状态,他现在也会大笑,也会发呆,如此“人性化”,自然更人见人爱。
另一个收到强烈红色信号的是老友方宇明,他是唯一一个明确知道罗伊有情人的人,但苦恼的是,他至今不知道那个惊天动地的“他”是谁。从上一的沟通推测,那位老兄占到上风,罗伊跌入了漩涡中,他是一直觉得罗伊应该会同那人分手了,可是近来的风声证明――形势逆转,他们言归于好。
这无疑是调动方宇明所有脑细胞都无法理解的事,两个男人怎么会……他为了调整心态,做了一个无理的假设,如果罗伊向他方宇明示爱,他是否会严词拒绝,痛斥荒谬?假设题的答案很失败――方宇明竟然觉得自己没什么理由拒绝……如果对方是罗伊,也许真的会动心……要命要命!方宇明为这个假设而面红耳赤,几乎有点恨起罗伊这个人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事长这么帅又那么有人格魅力干嘛?真是蓝颜祸水啊。
方宇明暗自下了一个决定,要为罗伊办一生日会,他组织了伊凡工作室的那些已经十分相熟的人马共商大计,大家都知道宇明是个爱玩爱闹样十足的人,是罗伊少数的“有意思”的朋友,所以都竭力附议精心筹备。
在嘉莉和阿立的旁敲侧击下得知,罗伊并不重视什么生日,更不会大张旗鼓惊动任何人。于是,在方宇明的提议下,生日会搬到晓竹院举行,这样最保险最安全,可以吃准那天罗伊不会在外逗留太久,大不了守株待兔一回。
结果那一天,阿立动用了紧急备用钥匙进入已不再是工作室的私宅,众人不敢造,只在一楼客厅布置庆祝会现场。方宇明还兴致勃勃地在中午到晓竹院视察了准备工作,并叫了特级厨师为大家备了丰富的自助式晚餐。
罗伊和欧阳是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抓包。
在罗伊的提议下,他们去超级市场买了材料打算在家下厨,欧阳还想在晚餐后为他展示自己的重量级礼物――一顶纸质王冠和两张北欧双程旅行机票,他想真正与罗伊抽出个时间去度假,工作是做不完的。本想送戒指,又怕太唐突,有些事尽量自然就好,两个人都不拘小节,生活讲求随性自在,实际上却都极有担当,心意相同后凡事都能更进一步。
那天说也好笑,走了一趟超级市场,一回到住,罗伊右手提着食物袋,欧阳左手拎着―些日常用品,两人十指相缠横穿园,罗伊取出钥匙开了房门进去,欧阳边去按开关准备亮灯边已经习惯性地与罗伊拥吻在一起。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整个客厅通明,接着彩纸飞射而出,一群人斜刺出来,本来排练好大叫:“Big surprise!Happy birthday!”只怪这两队人马太没默契,所以导致无法挽回的悲惨局面――全场人统统凝固,形成一幅诡异的对峙场面。
所有眼睛都直愣愣地盯着刚刚才表演完激吻目前一脸震惊的两位英俊的男主角,众人不等反应过来均已是面红心跳,不知如何收场,罪魁方宇明原本该是首当其冲,这时却已经缩到原点窝到小角落,心灵受到极严重的震荡,也根本没想到谜底会在这种情况下揭晓,而且万万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欧阳敬晖!
阿立还非常无耻地当场仰面倒地,急成一团的嘉莉准备掐他人中;米拉的眼镜从鼻梁上掉下来半寸,嘴张得可以放进鸵鸟蛋;安达手中正准备拉线的彩带筒已经滚到地上,面部升温像煮过的龙虾;小乐和新来的阿明几乎是相互搀着才能立正不失态。
方宇明大叹今天犯太岁,出师不利,这下好了,现在整个伊凡工作室的人都知道这层关系了,看罗伊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妙,只怕明天开始,方宇明这个人就会遭罗伊封杀。
抓抓头皮身先士卒,方宇明咬了咬牙,带着滴血的心冲上去当炮灰:“罗伊,都在等你呢!”
这一句话好像救了大家的命,全体像解了咒的一群木头人又重新鲜活起来,虽然笑容都有些僵,但态度还是比较自然的,显然,对两个本世纪最优秀的黄金单身汉的选择,大家表痛惜,这意味着世间男女又少了两绝好的机会。
众人因为窥探了这个层的隐私,又都有些莫明的雀跃和亢奋,人类还真是复杂的动物啊。
欧阳与罗伊对望―眼,双双叹了―口气,今后有得乱了……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是幸福的吧。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