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怨》
安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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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情动京华
第一节 偶遇.惊为天人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嘉庆三年,国运昌隆,九世安居。当今皇上传承诸位先皇遗训,秉承满汉一家亲,乃至全国上下民心安稳,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烟三月下扬州,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阳春三、四月的扬州成了无数文人骚客争相踏访之地。轻飘柳叶,微风淡扰一池春水,阵阵涟漪印衬两岸廖红,这景这色似乎也真是适应人吟诗作对之。
扬州城内今日格外热闹,一年一度的百节早已成了这儿百姓们不成文的规定。春日,万齐放;景美,美,朴实善良的百姓更美。这时节的扬州又岂是一个“美”字可以形容的。
清风楼是扬州城内最大的酒楼,追究历史也算是很久了。恰逢今日佳节,清风楼里更是高朋满座,小二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很清楚能做在这的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喁璇一袭白衫,只身端坐于其中,靠窗的位置能将街上的景色一览无遗;早就听说这扬州城一旦逢上节日热闹不输京城,今日一见的确不同凡响。听着一旁说书人歌颂着大清历代皇帝的丰功伟业,他忍不住檎着笑轻了口手中的酒。国泰民安,嘉庆盛世?若真那么好,现在他就不会出现在这了吧!
表面的安定骗的了无知的百姓,但若也能骗的了他多好。嘉庆帝继位后,清王朝的阶级矛盾日渐尖锐,各地起义更是不断,前些年刚剿灭白莲教的余孽,后又有广东博罗天地会到滋事,朝廷全力打压,终将其逼上绝路,但狗急了势必会跳墙。
这他来扬州也是因为得到密报,天地会的余党最近在扬州出没,目标是舒甯儿,朝廷又怎会放过这能一举剿灭乱党的大好时机呢!
想的正入神,大街上的喧哗声突然引起他的注意。长年身危险之中的他早已练就一颗比常人更敏锐的警觉心,他立刻警惕的望下楼下大街。
扬州城内最华的大街上,今日本就人群聚集,现在突然都窝到一堆,但又有秩序的排成两排,使中间空出一条刚好供轿子通过的小道。一顶绛红色的轿子随即出现,他忍不住好奇的探出头想看个究竟。轿子突然停下,一旁的俾女轻巧熟练的掀起轿帘,从中只走出一名女子,锦衣华服,再看身旁排列有序的侍卫,这女子因该不是普通人。
收回视线后,喁璇重重的咳了声,引起酒楼里所有人的注意,突然自嘲的觉得还真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错觉,随即轻抬左手示意小二过来。
从钱袋中取去一锭银子,交到小二的手中,他才清冷的开口:“那女子是谁?”他不明白一介女流何以能引起整间酒楼客倌的眷顾。
“回公子,那位便是那拉将军的千金。”见对方出手如此阔绰,小二谙他必不是普通人士,殷勤的回答完后,谄媚的继续道:“公子,还要不要叫些吃的,本店有很多招牌菜定能让公子一饱口腹之欲。”
喁璇轻摇头算是回应,那拉将军!两朝皇帝都很重用的超一品武官,长年来一直驻扎在西藏一带,以防外敌侵扰。因妻女与儿子喜欢扬州故将府邸安定于此,近几年来终于远离塞漠可以与亲人团聚。嘉庆帝特在京城为他精挑福地,兴建府邸,他都宛然谢绝了,只是将那定做别馆,偶尔会去小住。这个顾家到如斯地步的传奇人物,他早有耳闻。但就算如此,见到他的千金也不需如此吧!
无奈的一笑后他举杯一口饮尽,却发现周围似乎变的有些异样。随着人们的目光望去,方才那华衣女子端坐于角落,幽雅的端起茶盅浅酌,俏脸上的无聊之情明显易见。头顶只梳了简单的髻,没有多余的宝细钗,剩下的乌黑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却也打理的柔顺分明,纵然没有刻意修饰,但仍掩不住那绝世惊颜。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终于明白何以她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心中默叹:果真是凝霜明眸皓齿颜,雪肤透砌灵巧面。
感受到一道过分放肆的目光,那拉凝雪忍不住放下茶盅抬头,与其对视。这一抬眸更使喁璇惊艳。凝雪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邻桌的男子,俊逸非凡的脸加上全身上下散发出的贵族气质,一定有很多少女为他脸红吧。他是她唯一见过能和燕大哥相媲美的男子,但吸引凝雪的却不是他那张脸,虽说她走到哪都是人们关注的目标,但象他如此大胆探视的却是第一个。
这男子很令她佩服啊!客气的淡然点头一笑后,她低下头忽略掉那抹仍旧盯着她不放的目光,旁若无人的享受着眼前的美食。果腹后无聊的情绪却更加凝重,该死的燕承傲,说好陪她逛百节的,这会却连踪影都没有。她的确是气疯了,连如此不雅的语句都说出口了。
呼吸后终于平复了心中少许怒气,在众目睽睽下起身,对身旁的俾女吩咐到:“走了,回将军府。”
目送倩影渐渐消失于楼梯角,喁璇才回神感叹的笑。回想起方才那淡淡的眼神交流,她巧笑嫣然,眼波流转,美人还真的是怎样都漂亮。古人说的的确有道理:扬州出美女;一个舒甯儿让他将信将疑,现在又遇见个那拉凝雪,他终于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先知。但是汉人的话也不是每句都准,至少他现在很肯定,漂亮的女子从来不会出现在灯火阑珊,因为她们走到哪灯火就会跟到哪。
饮尽杯中酒后,他也起身离开。毕竟这远行是为了办正事的,回头想想还真有好多事等真他安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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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东有座豪华的大宅,平日是这儿百姓最好奇的地方。这里原本只是个荒废的府邸,好似曾是某个林姓县官居住的地方,几年前嘉庆帝刚继位便开始应付内患,听说一举革除很多无心为国为民的臣,特别是一些前朝大臣和的党羽,而这位县官便是其中之一。一夜间曾经的门庭若市迅速消失,嘉庆的这一举措也成功的努获了不少民心,在当时可为大快人心之举。
却在去年这里突然就又恢复成往日的景象,打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住着谁,自然这里曾一时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各种奇怪的揣测都有。
但这却依旧影响不了舒甯儿,没错她便是这栋宅子的主人。平日里她向来居简出,即使迫不得已的出门妆容上也一切从简,至此即便有人见过她也只把她当成这宅子里的丫环。
静静的站在园的长廊边,侧倚在栏杆上,甯儿仰头看着天。虽已入春时节,但天气仍旧时好时坏,冷热难定。今日的风刮的有些猛,没多久天便下起绵绵雨丝,想是近黄梅了吧!江南本就是雨水丰沛的地域,只是这雨来的太过突然,空气中透着浓浓的凉意让人忍不住打颤。
远远站着的随侍俾女,早已看着这幅美人图看傻了。虽从小读的书不多,但她也知道中国四大美女的传说。想必那四人定是没见过她家主子,不然连她们也会黯然失色的。
看出主子已冷的有些颤抖,她立刻伶俐的替她披上披风,继续安静的待在一旁,欣赏这唯美的一幕。直到远有个丫头跑来,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后,她才万分不忍的上前轻扶甯儿道:“主子,外边天凉了还是进屋吧。喁璇主子已在大厅恭候多时了。”
闻言,甯儿什么都没说只在俾女的搀扶下往大厅走去,心里叹道:怕是她想错了,空气中透着的不是凉意,而是凄凉,今夜她觉得格外的凄凉。
来到大厅后她略微欠了欠身向喁璇表示礼貌,就算眼前男子曾不止一告诉过她,不用对他那么客气,但是在她心里觉得仍是需要。
他们两没有多话,或者说今夜的气氛根本不适合把酒言欢,此刻无声更胜有声。喁璇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甯儿则依旧习惯性的抚琴来打发这无聊的等待。
休闲的坐在椅子上品着香茗,听着一旁甯儿清悠的琴声。她是当今圣上的女人,进不了宫的女人。却也成了那群乱党觊觎的对向、孤注一掷的目标,道不清她这一生是悠是喜。
爱上那样一个男人,江山美人全数在握。却悲呛到不能守在自己最爱的女子身边。只是君若要怜你,又何须朝朝暮暮,拨栋大宅、给你一生的荣华富贵,总好过留在宫尔虞我诈。
人或许能骗的了别人,但是琴音不会,此刻她的弦外之音清楚的说明,现在她的脑中只有思没有怕。就算敌人随时会出现要了她的命,又有何惧,她这一生能守那个男人多久?倒不如一了百了,反倒落个贞洁的美名。
既然她都不怕,喁璇又何惧之有。这里四周他都设了无数精兵把守,怕是连虫子都难进来。纵然他解不了她的相思,只起码能保她周全;他不是能给她幸福的人,但至少能让她逍遥度日。
他不明白自己对舒甯儿的感情,究竟是爱是怜?明知自己得不到她,却也甘心以命守候。从初见的那一刹那,看她为思念那远在京华万民景仰的男子,黛眉敛、任是风吹不散;他便终于明白为何这汉人女子能如此享尽君宠。她爱的到却守不到让他怜,她的清美容颜、惠质兰心让他爱。到头来,却也只能叹这样的女子除了人中之龙,又有谁能亵渎。
忍不住感叹命运,叹他的错爱、甯儿的错爱、皇上的错爱。
“主子,外边有动静。”随身侍卫桑格突然走入大厅一改平时的镇静,慌忙的开口。简约的一句话,瞬间瓦解了一室的风清淡悠。
刹时,房内安静无声。甯儿的琴声也嘎然而止,静静的等待命运的下文。知道有喁璇在她不用担心,但即使已有再过淡漠的心境,紧张仍是人知常情。
“什么动静。”喁璇开口,语气似不带任何情绪。
“回主子,张锦秀的确出现了,只是……还抓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称是舒主子,要我们投降。”
抓住甯儿!疑惑的皱起剑眉,只片刻忧郁后起身命令道:“把所有兵力都调回来保护舒主子,我出去看看!”
“王爷……”闻言,甯儿慌乱开口。明知可能是调虎离山,她不明白他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喁璇停下脚步,回以甯儿傲然一笑,自信的道:“本王是爱新觉罗喁璇,当今朝庭的仪亲王,天下间没人能伤的了本王。”只除了你和当今圣上,当然这句话他只是默默的在心中补充。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舒甯儿随即宽慰的翘起唇角。这男人自是不会放过任何意图伤害她的人,纵然明知山中有虎。喁璇对她的感情,她有岂会不知,无奈命运弄人,她的心早就许给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爱新觉罗喁琰。
第二节 偶遇.缘生缘落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细雨轻飘,为这多事之夜更添凝重。渌水街因那栋神秘的大宅,平时就鲜少有人问津,此刻这情景自然亦更显诡异。
喁璇傲慢的立于宅前,仍旧那一袭白衣,不紧不乱的看着眼前这群近日来不断滋事的乱党。
看着被张锦秀手持利器抵住咽喉的女子,他很庆幸这不是调虎离山,至少此刻甯儿是安全的。但他更不明白为何这女子会突然被他们所挟持,难道他们敢闯入将军府抓人吗?可是抓到她又如何?
“清狗,你们那狗皇帝最心疼的女人已经在我手上,不如投降,把江山还给我们汉人,我定会放她条生路。”张锦秀厉声开口,若非走到绝路他决不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但既已走出这一步,他就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喁璇只觉得好笑,也毫不吝啬的笑出声。不明白这群汉人,连自己要抓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居然也敢这样拿命来赌:“你抓错人了,她根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当我们那么好骗!”完全不为他所动,张锦秀继续道:“传说那女人长的国色天香,不是她还有谁?”
“你真的抓错人了,我跟皇上没有任何关系。”一直不发声响的凝雪,在大致搞清楚状况后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过分镇静、淡然,让喁璇及张锦秀等人都愕然良久。
也许是英雄惜英雄吧,这女子从被他抓来至今态度就平静的让人匪夷所思,让他忍不住对她另眼相看,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柔了:“是吗?那好,告诉我你是谁?”
“叶赫那拉凝雪,那拉将军的千金。我连当今皇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听闻她毫不隐瞒的自报家门,喁璇只能扼腕叹息,这女子空有美貌,却连一点点仅有的智慧都没有。她这样的供认不讳不是在寻死是什么?果然……
“哈……”张锦秀难以自制的笑出声,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笑声中居然没有狂妄,而是真心欣赏的笑,没错!他是真心欣赏眼前这胆识过人的女子:“凝雪小姐,张某抱歉了,谁让你也是满人。你的价值决不小于我们原本要抓的那女人。”
凝雪闭上眼不置可否,她不是蠢到没脑子,她只是在赌,用自己的命在赌,赌眼前这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是否如她所料,真是朝廷中人。
“江山跟自己最爱的红颜相比,也许有些性情中的君王会选择美人。但若跟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相比,你认为当今圣上会选择哪样?”喁璇完全不留情面的道出眼前局势,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莫不是他冷血,而是身为人臣他要保的只有大清江山,以及皇上要他保的人。也许即便现在那拉将军在此,也无能为力。要稳固江山,牺牲无辜的人再所难免,即使她是满人,她姓叶赫那拉,结局也一样。
听闻此话,凝雪仍旧闭着眼,只是脸上平添了惨淡一笑。从来,男人政权下的牺牲品都是女人,她又岂能选择岂能怨,就算今日她真的命丧于此,至少也能保全叶赫那拉一族从此丰衣足食、飞黄腾达,她甚至该感谢老天给她这个机会为家族奉献,不是吗?
那一笑蕴涵了太多惆怅,却也依旧美的不象话。连喁璇都为之汗颜,但此刻却更信那句“红颜薄命”,也许她太美,美到上天都妒忌,都喜欢,恨不得速速招回身边;又也许她原本就是仙女,偷逃来人间玩一遭而已。
他的话也着实刺中了张锦秀的要害,但是聪明如他又岂会不知如何脱身呢:“只要我能安全离开扬州城,我决不会伤害这姑娘一分一毫。”
他只希望满人还有那一点点的人性。若今日放了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挽回一条自己族人的性命。此刻真不知是他的命贵,还是这倾城佳人的命贵。
事实告诉他,他这一棋走对了。屹立于对面的喁璇纵有再多不甘,也只好无奈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走吧。”
张锦秀得意一笑,拉起默不做声的凝雪立刻后退,用最快的速度将她推上马车,等兄弟们都跟上后扬长而去。
一阵马蹄声划破长空,渌水街已恢复以往的平静。喁璇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主子,难道就真的这样放他们走。那女子究竟是不是那拉大将军的千金,我们都不确定!”一旁的侍卫出声询问,这些时日来他们守株待兔,今日终于等到这群乱党自投罗网,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从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她真的是将军之女。”侍卫的这番话,终于让喁璇明白,为何她会那么不顾忌的坦言自己的身份与名字。她只是再尽自己最后一丝力量来保住自己的命,在用那么委婉却又光明正大的办法告诉他,她是将军之女,有机会一定要救。这女子远远不似他表面见到的那么简单,“进去帮我叫桑格带两名侍卫出来,备马,他们交给我来办。其余的人吩咐下去都给我尽心尽力的保护舒主子。”
“是,主子。”一声回答后,那侍卫立刻风行雷电般跑回里屋。
片刻后,四匹马一致的仰天长啸后,齐齐奔驰离去。喁璇伴随着黑夜与雨丝,冷冷的扬笑。他又怎么可能看到手的肥肉就这样飞走呢,那从来不是他的作风。他更想看看当他赶到的时候,那拉凝雪那小女子是否还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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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越来越暗,雨渐渐停了,只是路上的泥泞仍不方便将马车驶的太快。沿途的颠簸让凝雪想闭眼小息一下都难,只能无所事事的睁着眼,看车帘外熟悉的风景慢慢倒退。
“都是这娘们坏事,出了城我一定杀了她。”早已忍耐多时的罗凌毅,终于忍无可忍的破骂出口。他恨这女人坏了他们多日来的计划,更恨自己居然也会对她产生不舍之情。
“不准杀,我们汉人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过会放她一条活路。”张锦秀闻言,厉声训斥。双手也将凝雪挟持的更紧,说是挟持不如说是温柔的拥抱,他只是将她抱的更紧。
这一细小的动作又怎能瞒的过一向在会里身居军师的秦怀城,他无奈的开口提醒:“张大哥,红颜必会祸水,收住自己的心,别忘了当年我们大明怎么会亡国的。”
“放心,反清复明我不会忘,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业。”一语惊醒梦中人,张锦秀不着痕迹的放开怀中人开口道,语气更像是在承诺。
“谁做皇帝真的那么重要吗?”差点被忽略为哑巴的凝雪突然开口。
“如果现在天下是汉人的,谁是皇帝对我们而言一点都不重要。”窝在角落始终保持严肃的彪型大汉突然开口回答,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是现在天下是你们满人的。”
凝雪温婉一笑道:“天下从来不是汉人的,也不是满人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而国不可一日无君,爱新觉罗一脉只是尽力让百姓过的更好,是在为天下的黎民苍生而努力。”
“让百姓过的更好!你们历代的狗皇帝大兴文字狱,捕杀异己者,颁布禁海令,闭关锁国,将我们汉人定为四等人。这些举措哪一样是在为百姓?”罗凌毅难以自制的开口辩驳。
“都是些昏君,凭什么成为一国之君!”连张锦秀也抑制不住开口。
昏君!她从来没想过大清历代君主是昏君还是明君,在她眼中这些都该留给后人去评判,现在下断言似乎言之过早。但若这样就算昏君的话,那……“你们大明的朱元璋也一样如此,多年来欺压蒙古人,让他们没有一日能吃饱。甚至还焚烧人家祖先忽必烈的骸骨和苏鲁锭,这些难道不是不义之举吗?而你们自己也很清楚,一个陈圆圆让你们的君王不惜连江山都拱手相让,难道不算昏君吗?改朝换代本就是有能者居之,先圣先贤说的是天下大同,并非一家一姓的天下。”
她的一席话,简单明了。让马车上的这些乱党们顿时哑口无言,莫不对这女子暗暗佩服。相较而言汉人的女子除了会相夫教子又会什么,难怪当日努尔哈赤会得天下,这就是差距吧!
见所有人不语,凝雪继续道:“我知道从来都是官逼民反,你们一定也是忍无可忍才会这样。但古人云用兵的最终目的是制止无序之乱,督促外敌远循,建立太平盛世,确保国泰民安。而你们这样卤莽行事,到最后只会有更多受苦受难的百姓,收手吧!”
“姑娘,若我们早认识一些时日,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了。只是现在,木已成舟,我们都回不去了。”
本就是一介书生出生,这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又怎能使秦怀城不动容呢!
“怎么会呢……”
“没用的,你们大清朝的皇帝和狗官们,早已视我们为异己,除之而后快。今日也许是我们第一见面,也会是最后一。但凝雪姑娘你放心,我张锦秀以及在座的每一位兄弟,一定会尽最后的绵力保你周全。”承诺完,他抬头看了眼兄弟们,几乎用吼的问道:“是不是?”
出乎凝雪意料之外,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称是,连看似对她最有敌意的罗凌毅也不例外。这一切让她无奈的含笑,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为了她还是只要是张锦秀说的他们都会同意。
没心思考虑他们的话中到底有几分真伪,她现在的境压根就不适合想这些不是吗?她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沧桑的一笑,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选在今日去渌水街看甯儿……
第三节 独.寸寸柔肠
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车内的气氛也渐渐降至冰点。没有人在说话,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凝雪轻靠在车壁上,她不担心自己的命,生也好死也好,并不是她在乎的。这一生荣华富贵都享过了,又有什么遗憾了,只是……若今日她真的没命回去了,那阿玛、额娘还有哥哥会怎样的伤心呢?死了的人从不可怜,可怜的是那些活着的亲人啊,想到这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叹息中的哀鸣她隐藏的太过完美,所有人只当她是累了。
张锦秀独自一人看着窗外许久,终于放下车帘,似做了某种决定,呼吸后开口:“一会儿出了城你们几个先走,剩下的我来应付。”他早知今日逃不掉,若是身边的女子似一般大小姐般刁蛮任性,他或许会把她当作最后的保命符,但现在他做不到。要求出扬州城无非是想为兄弟们留条活路,为他们拼最后一线生机而已。
“张大哥,我们不会走,不会扔下你。这条路我们誓死都陪你走到最后。”罗凌毅一反暴躁坚毅的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谁都可以留下。怀城,你一定要走。你是书生出生,以后不怕没路走。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替我们这些兄弟活。”一旁沉默了些许时候的虬髯大汉突然开口。
他们都是一介武夫,死不足惜。但怀城不同。进天地会前,他还有远大的报复,怎能就这样死了。
凝雪看着眼前的虬髯大汉,她始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其他人从他们的谈话中都大致知道了,只有他。他习惯了沉默,关键时候才会说一两句话。但是每句话却都蕴涵着很的分量,怕是这群人里也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吧。
其余人听了纷纷点头,秦怀城不解的看着这群平日里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你们不走我也不会走。”
张锦秀无奈的闭目,看来他选择提前讨论这个问题是对了。若是出了城,等他们讨论出结果后,怕是追兵早就到了:“怀城,听张大哥一句话。你一定要走,这是命令。活着出人头地,完成我们的理想,去考科举,为百姓谋福。”
一语道中要害,让秦怀城不得不点头,无奈的做了这个贪生怕死之辈。
“你们也必须走。”张锦秀刻不容缓的说出他最后的决定。
见所有人纷纷求情无效,凝雪忍不住开口:“让他们留下吧,你现在赶他们走,这辈子他们也不会活的安心。何况靠你一人之力又怎能保我周全呢。”
听似柔弱的劝说,却比任何话都有效,张锦秀无奈只好点头答应。见秦怀城也欲开口,他立刻冷然的阻止了他的想法:“你必须走,不容商量。”
见到这般情景,凝雪忍不住感叹。虽她无法把他们当真正的朋友,虽她方才所说的每句话都是权宜之计而已,但他仍不得不佩服这群人的兄弟之情,满人中又有几人能做到。
随着天色逐渐转亮,马车也越来越靠近城门。车内的静溢更甚方才,即便知道今日一劫再所难逃,但他们却没有半分惧怕之心。只愿他们的血,能提醒当今皇上更加善待百姓。
已近五更天,天色有些微亮了,他们一行人很顺利的离开了扬州,出了城门所有人都知道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好事。
张锦秀的瞥了眼一旁的女子,似想将她永远隽刻于心。她的那番话的确撼动了他原本的信念,只是这女子出现的太晚,正如怀城说的那样他们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他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在保证凝雪安全的情况下,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兄弟们逃脱,就算拼上这条命,对他来说也值了。
果然出了城门才没多久,便见喁璇一行三人稳稳的坐在马上,就象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般,骄傲的扬笑看他们靠近。
见情景,驾车的男子猛的勒住马缰,刹住马车,用来提醒车内的兄弟们外边的情况。待车停妥后张锦秀温柔的拉起凝雪的手默不作声的下车,其他人也跟随而下。在别人看来张锦秀只是在挟持她,但是那般的温柔凝雪又怎会感受不到,而如今她也只能无奈的一笑。
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三人,张锦秀不怒反笑。幸好凝雪提议让怀城在城内下车,等过两天风声没那么紧了立刻出城,不然恐怕他们无一能幸免了。而眼前这个男人虽是朝廷中人,却也算是个君子。他答应过让他们安全出扬州,现在他们光明正大的出来了,他的承诺也兑现了吧!
“你们以为抓住这个女人就真的能逃的了吗?”见到他刺目的笑容后,喁璇侧翻跳下马,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连这句话都是从唇间迸出来的,这一切足以证明他此时的心情有多糟。
随着他话音方落,后方一枝银色的箭以最快的速度离弦而出,快到没有任何人来的及反映。箭不偏不倚的直射凝雪,所有人屏息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
电光火石之间,张锦秀唯一来得及反映的便是立刻推开身边的女子,却也还是迟了半步。凝雪默默受了这一箭,痛的弯下身,却也倔强的没有喊出任何声音,只是仍冷汗渗透全身。感觉到张锦秀关键时刻的那一推,耳边回想着那句“我定会保你周全!”。这一刻她反而笑了,这是她自昨夜以来最真诚、最开心的一笑。
喁璇皱眉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他除了站在一旁什么都做不了,她那抹笑容美到让他难以抑制的埋怨起自己的疏忽。
待反映过一切后,张锦秀阴森的眯起眼看向喁璇,用冷到谷底的声音开口:“满人果真是冷血,我们不会反抗,会跟你们走,死也好、活也好任凭置,但你必须救她,保住她的命。”
一直于恍惚中的喁璇听闻此言更是愕然不已。他懒得解释,他不明白一向视满人为莫大仇人的他们,为什么会不惜牺牲自己,只为保一个满人女子呢,难道只仅仅因为她这张祸水的脸。
纵然如此他也维持骄傲的开口:“你以为你现在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吗?桑格,把他们带到衙门去守好,顺便告诉舒主子,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去看她了。”向桑格吩咐完后,他阴霾的转头看向方才射箭的侍卫,继续道:“顺便把他也带回去,不用等我回来直接斩了。”
“主子……”完全不明就理的桑格正开口想要劝解,却在见到主子回头时冷冽的表情后立刻B声,乖乖的上马带人离开。
临走时,张锦秀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凝雪,转向喁璇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承诺。”猜到喁璇不是故意伤她后,他着实放心了不少,道完心中最后的牵挂后,依然的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喁璇无奈的摇头,所谓的“冲灌一怒为红颜”,他今天算是见识了。他上前抱起痛的已蜷缩在地的凝雪,走进先前张锦秀等人乘坐的马车,拉开车帘向始终株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侍卫吼道:“过来驾车回清竹苑,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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喁璇坐在椅子上遥看着床上睡的正香的美人儿,幸好他这出来办事,皇兄怕有意外,让他带了御医随行,才不至于让她耽误太久疗伤的时间。是他事先没有安排好,没有向手下交代好她的身份,才会害她受伤;对她,他充满了愧疚之心。
想到方才御医的话,他再松了口气。幸好她的救治及时,幸好她没事,幸好那箭射偏了。
“水……水……”
想的正入神,凝雪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没有多做犹豫,他立刻起身为了她斟了杯茶,走至床边温柔的撑起她,缓缓的将水倒入她口中。
“大夫……有说我多久会好吗?”喝完水后她也渐渐的记起所有的事,忍着痛虚弱的问道。
“虽然伤的不,也不严重,但也需要调理,你不必着急。你已经派人把你府里的贴身丫环找来了,现在正煮药呢,你阿玛那一会你可以交代去通报一下,你安心养伤就好。”猜出她的顾虑后,喁璇体贴的安慰。
凝雪淡淡一笑,幸好他没有直接把她扔回将军府让他家人来照料,“谢谢!”
“我伤了你,不怨吗?”对于她的道谢,反而让他更显不自在。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伤我的那个侍卫不……不知道我的身份而已,况且……危难时又幸好有人救了我。”话虽这么说,但伤口的疼痛仍是让她忍不住皱眉,说话更显得虚弱无力。
喁璇心疼的看着这女子,他因她的骄傲而差点忽略了那一箭的威力,虽只伤及肩侧,但她毕竟也是个女儿身,怕也是从小被将军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终究还是个矜贵女子啊!
“你休息一下,好好养伤吧!我就待在隔壁的清园里,有事的话可以派人来找我,随叫随到!”喁璇边说道边帮她躺回床上,体贴的替她盖好被子后,给了她温柔一笑算是安抚,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凝雪无奈的闭起眼,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多到她根本没时间一件件去理清。没时间去探究这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没时间去理会怎么跟阿玛交代。她的心好乱,全因那个他口中的“舒主子”。她不笨,整个禄水街能有几个姓舒的呢!她一直知道甯儿瞒了她好多,只是她不说身为朋友的她也不便去逼问,却没想到她惹上的那个男人居然是皇上,这些日子来甯儿的痛与累似乎她终于明了了。
可是她这个做朋友的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不是吗?就算现在知道了一切,往后的日子她依旧只有无能为力的看她在等待中煎熬,哀怨的叹了声后,她的思绪越飘越远,直至因为疲累而沉沉睡去……
第四节 独.悠悠君思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又是个雨天,最近的雨下的特别频,难怪古人会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呢!清明了,凄凉之意也随之而来。凝雪卸下窗边的水晶帘,转身躺在了椅子上。
虽已入春了,但天气还是凉凉的,怕影响她伤口的复原,喁璇特命人在她常坐的椅上安放了许多毛皮,坐起来不但感觉软多了,也暖多了。对于他的这份细心,凝雪不敢多想,她明白他只是内疚而已。
“还真是玲珑望春雨,卸下水晶帘呢!”在门外将一切尽手眼底的喁璇边叹道边轻身走进里屋。
“见笑了,今日没事忙吗?”见来人凝雪起身欠了欠又继续坐下,她对他总还是客气居多,本来他们就不熟络不是吗,“你不用天天都来我的,有琉璃侍侯着我不会有事的。”
“我只是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有什么事能比你的伤更重要呢,药吃了没?”喁璇在她身旁坐下,接下琉璃递来的香茗品了口后,关心的询问。
“恩,吃过了。你天天都来这,天天都命人送好多凤梨酥来,这份关心还真让凝雪受宠若惊呢!”其实她不过是想告诉他,不要对她那么好,再这样下去她真怕自己会难以自拔的爱上他。
而喁璇却对她话中的意思浑然不觉,这些日子他早把她当妹妹般疼着,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她爱吃凤梨酥他就命人天天都做,她爱水晶他就命人特意打造了这水晶帘子替她挂上。只盼她的伤能快些好起来,也算是弥补了些他的愧疚。
揉了揉她那满头乌丝,他笑道:“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宠你也没什么好惊的啊,外边有多少女子想我宠盼都盼不来呢。”
“呵呵……”闻言凝雪娇笑出声,却也是虚假的成分居多,这话她听了怎么能真诚笑呢,“那我岂不是还该感谢你的这份厚爱了,还是免了吧,说不定我大难不死,结果哪天出门因为你的疼爱被某个不知名的女子就这么杀了,那不是太冤枉了。”
“哈哈……真拿你没办法。”她的话让喁璇爽朗的大笑。跟她在一起他从来都是自在的,她不像甯儿那般总是和他保持着距离,她的感觉就象春风,抚过却也舒服。
也许是因为爱吧,在甯儿面前他总是尽力维持自己最完美的那一面,难免会累。
聊了片刻后,喁璇不舍的起身,时辰差不多了,他该去办事了,只能告辞:“休息下吧,我还有事,你若有什么事吩咐琉璃就好,可千万别自己动手哦,伤口要紧。”
“恩……去忙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待喁璇走后,凝雪原充满笑意的脸立刻被愁容取代。她的心思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懂吗?哎……不懂也好,懂了又能如何,他们的将来本就不该有牵扯的。她是将军之女,婚姻大事连阿玛都做不了主,又何况她自己呢。而他……喁璇,这个名字已经把他的身份道的再清楚不过了吧。
“琉璃,我交代的事都办了吗?”此刻她不想再想太多,还是分些心思做别的事会好些。
想要静下心来养伤,可她放不下的又何只甯儿一个,还有她那阿玛,她无端的失踪定是为家中添了不少麻烦,哥哥他们也一定急死了。幸好张锦秀等乱党的事也够阿玛忙了,想是未必会分太多心来里她,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好了。
而此刻她的伤不便让甯儿知道,她会担心。除了燕大哥她还真的找不到任何人帮忙了。
“小姐,燕公子他已经去将军府和夫人说了,说是你突然玩心大起想去各地游玩一阵子,临行前托他向夫人交代声,夫人还托燕公子前来保护你呢,该是信了,不用多滤了。甯小姐那边也一切还好,生活跟以前没两样,关于你的事我没跟她多说……而你要找的人,燕公子派了好多人找遍了扬州城都没有音讯。”一旁的琉璃必恭必敬的回道。
对于小姐无端受伤,她也担心也好奇,只是这其中原由又岂是她一介下人可以问过的,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小姐交代的每件事,让她安心养伤。
闻言凝雪终于稍稍安下了心,没有音讯因该是好事吧,至少证明怀城他可能已经离开扬州了。张锦秀等人怕是过段时日就要斩了,要是这时候他还在扬州定会出来闹事,到时候他们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只是小姐……燕公子放心不下你,说是办了手中的事就要让我带他来接你,纵然你不可以回将军府,也不便打扰外人,可以到他那儿养伤。”
“罢了,待他忙完想必我的伤也该好的差不多了,他若真要来接我,倒也正好顺了那谎言,我也好跟他一起回将军府。”
到那时也是她该向喁璇辞行的时候了吧,被他扰乱的一池春水,若真是这一别后用不再见,时间也足以冲淡一切了吧。
∷∷
夜了,窗外只有一轮静溢的明月。这阴晴不定的天气,能有一轮月亮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更惶论是星星呢。
在床上折腾了好久,凝雪仍是毫无一丝睡意。最后她终于决定放弃,起身随意的拿了件披风,走出房间。
这清竹苑她虽住了良久,却一直没有时间好好逛,今晚倒也正好,反正睡不着。这儿地扬州的近郊,平日她很少来的地方,难怪她会一直不知道这边还有个如此雅致的大宅,想必因该是喁璇在这边的别馆吧。
这边有皇上的女人,他因该常来这替那君王照顾甯儿,所以才会在扬州设了别馆。呵……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啊,什么都有,却连自己的女人都要别人来照料,这是何等的可怜呢。
只是相较之下,他的可怜又怎能和甯儿相比,红墙琉璃瓦的紫禁城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又怎会觉得寂寞。而甯儿,这一生怕是要全都给了他了,最后又有谁知道会换来什么。
园突然传来的叹息,让凝雪皱眉走近。都那么晚了,这边还会有谁呢。
走近才发现,原来这园里居然还有个如此典雅的亭子,喁璇坐在大理石凳上安静的独酌,那份莫名散发的孤寂让她好奇。不似白日里见到的他,总是意气风发,此时的他格外的冷清,好似任何人都靠近不了。
抬眸发现了亭外的凝雪,喁璇没有任何表情,不怒也不笑,片刻后才开口:“那么晚了还不睡,过来坐坐吧。”
闻言凝雪莲步轻移,松了口气,说不清为什么这样的喁璇让她有些惧怕,方才还真怕自己打扰了他,会惹他发怒呢。
“凝雪,有没有发现今晚的夜特别容易寂寞?”待凝雪入坐后,他为她倒了杯酒,轻声问道。
看了眼桌上酒,她没有拒绝,尽管从来她都是不好杯中物的女子,但也不排斥,优雅的拿起酒杯,犹豫了片刻后她才道:“夜不寂寞,寂寞的怕是你的心。”
这样的夜以前每晚她都过,只是今夜连她都觉得寂寞。凝雪很清楚因为她爱了,寂寞是为了思念产生的,既然她如此那喁璇自也不会例外吧,有个女子在被他思念着。想到这她的心忍不住阵阵绞痛,在他的世界中,她还是来晚了……
被一语道破心事,喁璇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看出。许久后,才淡淡的笑了笑,笑容中没有快乐过多的是惆怅:“我想她真的想的那么明显吗?”
自己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若不是坚强可能此时她的眼早就溢满了泪吧。那个她还真是幸福呢!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男子要任何女人都会轻而易举,没想到也会有求而不得的。”她选择用嘲讽来掩饰自己语气中的酸味,不想让那味道太过明显,连自己都怕。
“求而不得!”喁璇呆呆的看着远方开口,更象是在自言自语:“可能她连我爱她都不知道,又怎求而不得之说呢。何况她的身份,我连求都不敢,更别说是得了。”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他们两朝夕相,触及内心的谈话却甚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轻松的,今晚的确格外的沉重。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而凝雪聪明、却对所有事一无所知,自然成了他最好的倾诉对象。
如他所料,凝雪没有多话,只是不解的看向他。她想知那女子是谁,至少她有权知道输给了怎样的人。
“她是当今皇帝的女人,一个爱的比我更苦的女子。我这来扬州也是奉命保护她的,张锦秀的目标原本是她,你却无缘无故的做了替罪羔羊,所以对你我充满了愧疚。”喁璇将原委徐徐道来,替自己惋惜,也替甯儿惋惜。
是甯儿,没想到最终她爱的人居然爱的是甯儿。她败的毫无反击的余力,不是自卑到以为自己争不过,而是就算她死也绝不会跟甯儿争任何东西。
凝雪努力让自己置身世外,冷静的开口:“爱一个人未必是要拥有,让她选择自己所爱,即便在你看来她很苦,但是也许对她来说是幸福的。只要她能幸福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得到呢!”她开始连自己都佩服起自己的冷静,这番话她是说给喁璇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女孩……她让喁璇一的惊讶,想必在爱中她也曾煎熬过,这些话没有经历过的人又岂能道的如此清明。
是啊,若是甯儿幸福不就好了,他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慢慢的放宽心,似乎也好受了好多。转头看向凝雪用力的一笑,像是为了告诉她,他已经没事了:“谢谢,对了,你伤口也快好的差不多了,有没有哪里逛逛的,我这几天都没什么事,陪你去啊。”
逛!整个扬州她从小逛到大,早就腻了,还有什么好逛的,思考了很久,她才突然开口:“听琉璃说市集上已帖出皇榜,过几日你们就要就地决张锦秀他们了,明儿能带我去见见他吗?在怎么说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她的要求着实让他惊讶,原以为她会要求逛市集之类的,却未想到居然会开口要求见那群乱党。只是她的话也不无道理,点滴之恩都当还以涌泉相报了,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呢,他又有何理由拒绝她这情理之中的要求。点了点头算是答应,随后有想到什么的开口:“但你现在必须回房好好休息,夜了,这样待在外边久了会着凉的,谢谢你陪我聊了那么久,我好受多了,送你回回房吧。”
凝雪没有拒绝起身和他一起离开,他好受多了了,而她呢……心就像被撕碎一样的疼。既然已经有了心仪的人,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他知不知道这层不经意的好要让她痛苦多久。
第五节 离思.情根种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数。乱上出水涟漪,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恨,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正午时分凝雪已坐在前往衙门的马车中,经过昨夜似乎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她无法在坦然的面对这个男人,每见他一心就会跟着痛一。虽他们早晚都会分开,各奔东西也许老死不相往来;那甯儿呢,她逃的了她吗?
摸着身下的裘皮毛毯她无奈的嗤笑,喁璇的细心和体贴依旧一如既往,怕因为这沿路的颠簸影响她的伤,命人在马车内按放在藤椅铺上了毛毯。
清晨他便出门了,考虑到昨晚她睡的比较晚,为了让她多休息会,没有吵醒她。只是在正午时安排了马车前来接她。凝雪感受着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这车里充满了他的气味,却没想到仅这样也能让她脸红。
到了分开的那天她真的可以释怀吗?每她都想对着他大喊――不要对我那么温柔;只是她的家教不允许,她的自尊不允许。
一旁的琉璃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您的伤快好了,燕公子前些日子已经捎信来说他忙完了,您也是时候该回府,再这样下去怕是夫人那儿会瞒不住了。何况这样徒劳的煎熬下去对谁都不好!”
“哈……到底是从小侍侯我到大的琉璃啊,我的心事从来瞒不过你的眼。”幽幽的叹了声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明早替我捎信给燕大哥,让他来接我吧!”
“是,小姐!”稍稍欠腰应允后,她忍住叹息看向她家小姐。
虽小姐从小待她如家人般,但身为下人她的事她从不过问。这若非她实在看不下去,也决不会逾越身份道出这番话。
“凝雪小姐,已经到了,请下车吧!”停妥马车后,桑格跳下驾车位,掀开车帘恭敬的道。
凝雪优雅的下车,琉璃尾随而上。待走到牢房门口后,她突然停步吩咐道:“琉璃,在这等我就好,不要进去了。”
说完后,她独自走入牢房污秽的霉味让她皱眉,却也没有丝毫厌恶。她只想活生生的站在张锦秀面前,让他放下心里最后的牵挂安然上路。她不是善心大发,却也不是善恶不分,对于这群看似残忍的乱党,她不但提不起恨,反而还有道不尽的谢。
“来了?”见到凝雪的身影后,喁璇立刻迎上前招呼。担忧她的安全,所以他坚持在这等她来,他始终放心不下让她独自面对张锦秀等人。
“喁璇,我能单独和他们聊一会吗?”看了眼笼中的张锦秀,她转头请求道。
“这……”纵然他曾经救过她,但知道自己将死,又有几人还能保持曾经的理智呢!他放不下心,无法在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她再受伤了。
看出他的犹豫,她紧跟着开口,眼神异常的坚毅:“我坚持!”
拗不过她,喁璇无奈只好转身离去。却也不敢走的太远,只能和琉璃一起守在牢房门口。
“张大哥,你还好吧!”
“恩……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张锦秀转身轻声回答,语气中的关心显而易见。
“我很好,这不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了。我派人调查过整个扬州都找不到秦大哥,想必他因该是离开了。”凝雪以最低的声音开口,担心隔墙有耳。
“那就好!”闻言,他松了口气:“你和怀城都没事,我也能放心上路了。”
听出他口中的绝望后,凝雪第一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你……还有什么话要托我吗?”
“我希望日后若你还有机会遇见怀城,一定要助他考取功名,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看着他的眼神,凝雪忍不住惋惜。即使到了今时今日已轮为阶下囚的他,傲慢的眼神依旧不改,为他人着想的心思依旧不变。这样的男子,若不是民族界限,她定为将他定义为英雄。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到。”
“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久留的地方。我行刑那天你不要来,答应我。”最后的看了她一眼后,张锦秀忍住心痛转身,靠墙蹲下闭起双眼。
明白他的骄傲,凝雪也没有再多言,毅然离开。默默在心中对自己许诺:假以时日,若她有能力一定助秦大哥一生幸福。
假以时日!真有那日吗?她不知道,也许这个承诺只是许下让自己心里好过点吧。除了这样她还能为张锦秀做什么呢……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张锦秀异常无奈。为什么老天偏偏要在这时候让这女子出现呢,倘若这一生都不认识凝雪,也许他会真的死的了无牵挂。
“我喜欢你……”他淡淡的对着已走远的凝雪低喃,从第一眼见到那绝美的容颜后,他便知道自己爱上了。只是这逾越不了的身份……来生,他们还会在见吗?下辈子她该是能好好的还他这段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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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凝雪始终保持沉默,她不知道能开口说什么。车内的气氛自然沉闷,因为喁璇要与他们一同回去,琉璃因为主仆有别,自觉的和桑格一起坐在了马车外。
看着凝雪,喁璇突然觉得尴尬。今日的她有些不同,异常的沉静,这一点都不像她,这样封锁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她,让他有些不自在。
良久后,凝雪终于打破沉默:“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过些时日因该会有人来接我了?”
“你要走了,怎么突然那么急?”她突然吐出口的话,让他震撼,心中有种道不清的不舍,许是日夜相了一段时日,已习惯彼此了吧,但终究他们还是要分开的,早点离开也未尝不好:“也好,我正好收到密报有些乱党余孽在罗浮山出现,过段日子我也该动身了。”
对于他的毫不挽留,纵然已在她意料之中,但也还是伤了她,掩住心中的痛,她绝望道:“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那是没办法,多留一个活口对大清江山就多一份威胁。”
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凝雪无力叹息。这样的纷争还是才会停止,她好累,难道朝廷不累吗?江山,那是用多少人的血换来的;难道这样稳住了,就真的能前年不变了吗?
她恨透了这一切,恨透了这满人的旗籍,只是再多恨又能如何,她不过是个女人,除了在这边恨,还能做什么呢?
见她这种表情喁璇也不再多话。其实这样不停的打斗他又何尝不累,即使争取到了一切,他仍是争不到哪个他最爱的女人。不知道甯儿最近好吗,自从凝雪受伤后为了照顾她,他一直分不了身去看她。料她也定会自得其乐,不见也好,见了也只是徒增他的相思罢了。
马车载着各怀心事的两人直奔清竹苑,未来没人知道会怎样,只是此刻的一团乱已经够人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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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竹苑前一黑衣男子,手执折扇,悠闲的看着宅内。那张美到比女人更胜一筹的脸上失踪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仿佛天塌下来自有高人在顶。
“公子,请问你找哪位?”侍卫观察良久后,终于上前询问。这男人可是比起他家主子一点都不逊色呢!
“通报进去,我是来接那拉凝雪的。”挥开折扇,他帅气的摆弄,仍旧笑容满面的开口。
侍卫听闻后,立刻进屋通传;片刻后再返回,恭敬的带那男子进入宅内:“凝雪小姐就在前面的竹园内,我们这些下人不便踏入,公子自便吧。”
不理会那侍卫过分的关注,他早就习惯了成为别人注目的焦点。他向来知道自己这张脸有男女通吃的本事,收起折扇,径自往被称为竹园的地方走去。
“燕大哥!”
原本正在和喁璇聊天的凝雪,在见到出现在园口的那方人影后,立刻绽开笑颜。兴奋的冲过去,不顾礼数的抱住眼前的男子。
“我说呢,我那小娘子怎么最近就那么安静;原来是惹出了更大的麻烦,居然还把自己搞伤了。你看我最近太空了,就不安心是不是?”宠爱的摸着她的长发,依旧是一脸的笑,眼神却充满温柔的开口:“伤好些了吗?我已派人捎信给你额娘说是我们今日会回家了。”
“好啊,琉璃正在里边收拾呢,等她好了,我们就能走了。”甜蜜的笑容似乎从燕承傲出现后,就没从她脸上消失过。
她那刺目的笑、那男子口中的称呼――小娘子,喁璇莫名的觉得不舒服。
片刻后,凝雪才鼓足勇气,转身道:“喁璇公子,我要走了,这段日子多些您的照顾,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在见面。”
这一声“喁璇公子”让闲置在一旁良久,本就有些不爽的喁璇忍不住皱起眉,从初识到现在她一直都直呼他名字,此刻在这陌生男子前露出的见外,让他很不好受。
“你是叶赫那拉一族的人?”喁璇上前询问道,这男子美艳的不象男人,和凝雪站在一起倒还出奇的相配,这点让他很不爽。
“不是,我是汉人,我和雪儿只是朋友。”解释完后燕承傲便不再开口说话。
直至琉璃打点完一切后,他才挽住凝雪,一贯微笑的再开口:“多谢公子多日来对雪儿的照顾,给你添麻烦了。”
转头看了眼喁璇后,凝雪藏住眼中的眷恋,冷漠道:“告辞了,公子保重!”
随后便随燕承傲离开,倚在自己熟悉的人怀中,她终于抑制不住流下泪。忍了那么久,今日终于可以大胆的哭了,她低着头不想让承傲看见她的泪。只是这又怎么瞒的住呢,不问原由,承傲只是体贴的将她搂如怀,她的泪从来只有他一人配看。她那一脸的委屈瞒不了他,她爱上了那男子,他不明白自己哪里输了那男人。
看着他们相偕离开的背影,喁璇用力咬牙紧握双拳。他决定了,他要开始讨厌那个一天笑到晚的男人,说不清理由的讨厌。讨厌他对凝雪那专制的宠,这些时日来疼凝雪向来是他的事啊。
一个人在在竹园一下午后,直到天色渐暗,他才挥衣离去,并向一直尾随在旁的桑格吩咐:“明早启程,去罗浮山。”
这地方怎么突然就让他有待不下去的感觉呢……比起那晚更寂寞。
一个月后,天地会被彻底剿灭的消息传遍全国。起义的两位主要领袖――张锦秀在扬州被立地斩,翌月初五日,又报陈烂屐四于罗浮山战死。起义波及博罗、石龙、增城、归善、龙门、河源、永安等地区,两广总督吉庆以疏防罪,被当今仪亲王亲自下令著免协办大学土,革总督职,后自杀。博罗天地会起义就此瓦解……
第六节 离思.离别依依
江南春尽离肠断,O满汀州人未归。
一年后
又一个春,一切还似往日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人的心在经历了一切之后还能没有任何改变吗?怕是很难。下午时分,春日将尽的暖意让人变得分外庸懒,将军府中的雪园内传出阵阵琴声,满是惆怅,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哀叹。
琴音的主人正是凝雪,琉璃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家小姐,今日的小姐格外的忧愁,想是人见了都会想抹去那满面愁容。
拍手的声音随即传来,打破了这宁静午后。琴音立刻停止,凝雪抬眸静静看着眼前男子。似受过千万种伤后突然遇见亲人,脸上的委屈之情愈发明显,那双明眸好似只要再一眨就能挤出水般。
“你的琴弹的越来越好了,真让人想象不出当年这丫头听闻要上琴课就会哭的淅沥哗啦!”燕承傲手执折扇,仍旧习惯的一袭黑衣,缓缓走近凝雪。
听闻他的话后,凝雪非但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更像是极力忍住眼泪。她是坚强的,这些年来她一直告诉自己,身为将军之女不能轻易落泪。只是在燕大哥面前,她从来掩饰不住自己的脆弱,终究她不过是个女子啊!对她来说他是不同的,比亲哥哥还要亲的那种。
“小娘子,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见她那表情,燕承傲难得的收起笑容担忧的开口,从来能打破他那面具的也只有眼前这女子啊。
“你进来的时候没发觉今日的将军府格外热闹吗?”凝雪起身,走至她最爱的梅树旁轻抚,天暖了,这梅怕是也熬不了多久了:“阿玛昨天接到圣旨,三年一度的选秀开始了,十日之后我便要随京城来的人,一起动身启程了。”
“傻瓜,多少女子盼的就是这一天,有什么好伤心的。”尽管他的伤心绝不亚于她,燕承傲还是笑笑的开口。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完全没有预警的快。
他对凝雪的感情从来只需要他自己承受就好,没有必要告诉她徒增她的烦恼。1岁被将军收养,今日他的成就全是将军给的,只要能让叶赫那拉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他什么都肯做。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爱,自己的终生幸福。
“可是燕大哥……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那个男人即使能给我任何女人所渴求的东西我都不稀罕,那个鸟笼若要我待一辈子我宁愿不要这叶赫那拉的姓。他已经有了甯儿不是吗,一个女人都还没守住,他凭什么还要选秀。”
鸟笼!多好的形容啊,紫禁城的确只是个过分华丽的鸟笼。承傲看着她的伤心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开始怀疑这些年来默默的守侯真的是正确的吗?无奈下他只有轻抚她道:“别那么看的起自己了,天下红颜何其多,秀女中要脱颖而出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皇上未必会看上你……”看了眼她的俏脸,连他自己都发现说着说着这话越来越没可信度,这张脸若皇上看不上怕是瞎了眼了,只有改口:“若真成了定数,我也不会让你孤单。到那时,我就归顺朝廷定居京城,一样可以伴你左右。”
“燕大哥……”
听闻此言,凝雪感动道不知说什么好。这些年来燕大哥凭借一已之力为朝廷立下无数大功,皇帝多想纳他为已用,奈何他是汉人,民族芥蒂厚,始终不肯归顺。皇帝看他为朝廷尽心尽力,绝无二心也就此做罢。却也没想到,他为她连汉人的身份都肯抛,就为了这些年来阿玛对他的养育之恩,值得吗?
“好了,别拿那张脸看着我,小心我会吻你哦!”
这话终于让凝雪开怀的笑了,对于承傲的这种调侃她早就习惯。正如他喜欢叫她“小娘子”那般的习惯,那是他们从小到大的默契吧。
“准备什么时候去和甯儿话别?”想到甯儿,承傲叹了声。多矛盾的两个女人啊,一个想尽办法想挤进皇宫,另一个则对这样的命运哀叹不已。
甯儿!是啊,她该怎么跟甯儿交代。她无意去争,只是最后这结局注定了她要趟这浑水。
犹记得半年前的那一夜,甯儿醉到不醒人事。她和燕大哥因为担心连夜赶去,却也第一那么真切的听见她坦言自己的心酸。
“我爱他,我爱的只是喁琰,不是他的皇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能陪在我身边,像普通夫妻一样。即使最后我必然要和别人分享他,我也认了……雪儿,你找到我有多羡慕你的旗籍吗?”
这句几乎让在场所有撕心裂肺的话言犹在耳,这世界的事果真如此的难以预料。她爱的男人爱上了甯儿,而她几日之后却要去京城,陪在那个甯儿日思夜想的男人身边。
此时除了叹气她还能做什么,转头看向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承傲,“燕大哥,我该怎么开口去向甯儿辞行?”
想了一下,他才开口回答:“别去了,甯儿那我来应付,如果从你口中亲口说出这段事实可能更残忍些。”
悠然点头,人生第一她没了自己的主见。也许进了紫禁城也未必是坏事,这一生她为自己活了太多。是该为阿玛、额娘,为叶赫那拉这个姓而活了吧。她该帮甯儿,该完成自己曾经的诺言,为怀城铺路;而这一切没有权势又怎么行,也许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乖,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东西若是命里注定的,想逃也逃不了。身为将军之女,虽不能像你哥哥那样陪你阿玛征战沙场,但要记住宫好比战场,一定要勇敢面对一切,不能让家人担心,要保护住自己,开心的过每一天。”虽还是一贯的笑,但承傲说这番话的语气再认真不过,“好了,进去换件衣服,我陪你去逛扬州……”
闻言,凝雪突然一扫阴霾兴奋的大叫:“好啊,今日我要逛遍整个扬州城!”
笑看着她的背影,承傲忍不住惋惜。他一直守护着的女孩长大了;其实从一年前,把她从清竹苑接回来时,看她那流泪不止的脸,他便已意识到她真的长大了,懂爱了,只是终究爱错了对象。
收起心思,他告诉自己,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他依旧会像从前那样陪着她,就像现在,她要玩遍整个扬州城,他不管有多累都会陪着她……
十日之后
今日的凝雪格外的美丽,额间有着蝶型的细;檀色的唇脂,傅了淡淡的粉,纤细的月眉。承傲看着眼前这美的不可思意的女子,他从来都知道凝雪很美,只是从未想过略施粉黛的她可以如此迷人。
将军夫妇怕这离别的场面,所以不敢来送行。他自然担起了这责任,今日他是在把自己最爱的女子送进别的男人手中,那份凄凉谁能理解。
城门在即,看着城门口已恭候在旁的马车,凝雪回头露出艳丽一笑,“燕大哥,我到了,送到这就好了。以后的路雪儿会自己坚强的走下去,回头让阿玛和额娘不要担心我,还有哥哥,总有一天他会替我娶个格格嫂子回来的。”
闻言燕承傲潇洒一笑,翻身下马,走至她的马边伸出手,轻柔的将她拉下马,安放在地。顺手伸进衣兜内,摸了良久取出个精致的香囊。
“不准笑,这么俗的女人家玩意绝不会是我送你的。”见凝雪慢慢露出的那抹嘲笑,他立刻解释,“甯儿知道你要走,这是她托我转送给你的。她说她和你额娘一样,最怕这分离的场面,就不亲自来送你了。希望这香囊一生都伴着你……”
颤抖着手,接过香囊。那么轻巧的玩意,今日拿在手中似有千斤重般。这是甯儿的情,寓意了这十几年来她们的友情永远不变,她感动的想哭,却还是忍住了泪,抬头看向承傲:“燕大哥,代我转达,让甯儿保重自己。他日若我有能力一定会让她进宫的……”
“恩,放心上路吧!甯儿那有我,在京城等我们,过段日子理这边的事,我就带一起上京找你,想是以我们俩的身份要在京城弄栋豪宅都不是问题,倒是你别让我们担心。那地方的女人们,不好应付啊!”
感受到他的担心与期望,凝雪抿嘴一笑,用力点头。她长大了,以后的人生注定要独自面对。
最后的看了他一眼,蕴涵着无限亲情的一眼。傲然的转身向马车走去,未来等待她的是什么……等到未来到来的那一天必定就能知道了,何苦要猜呢……
而远的茶观内,甯儿双眼死死的盯着这离别的一幕。她不是怕了这离别的场面,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控制住这快要崩溃的情绪。
没人知道她有多恨,从来凝雪就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子,而她呢……这一切她都可以认,可是要她怎么认了这命。为什么拥有这一切的偏偏是凝雪不是她。
“雪儿对你有说不出的愧疚,所有这事也只有我能代她转达了。那宫从来不是她愿意去的,那皇上也若非她愿意爱的,只是无奈这命运,这满人的旗籍,希望看在那么多年朋友的份上,你能谅了她这份无奈。”
这便是当日燕承傲唯一给她的安慰,他以为这安慰能抵的了她心里的痛吗?雪儿的无奈,雪儿的苦,有无数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那她的呢?
那美艳异常的女子啊,她到底以后该怎么面对她,是朋友还是情敌。她要陪的那男人有权有势又有貌,雪儿真能顾念到她们那么多年的友情不心动吗?呵……怕是爱情来了谁也没个准。
“这就是命吧,注定了我没那凤命!”她自嘲的一笑,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但到底能不能就这么认了所谓的命数,她……还没有答案。
“你该庆幸的,那宫中不是你那种淡然的个性能熬下去的,今日这般既自在既能得到那君王的宠,该知足了。”想的正入身,燕承傲的声音突然从头顶飘来。
她早料到了,如他这般的习武之人,又怎么忽略了她这在一旁窥视良久的人呢,“是吗?在你们看来真的这样吗。他的身边从不少女人,等见了雪儿这般的绝色后,他还会记得扬州城内的舒甯儿吗?何况……那么出色的男人,你真的保证雪儿不会爱吗?”
“不会爱,雪儿的心里早有仪亲王,皇上又怎能入的了她的眼。至于皇上那你大可以放心,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了,紫禁城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他要变心又何苦等到现在。”燕承傲在她身边坐下,脸上虽还是一贯的笑,口气却平静到了极点。
那是他始终不明白的,自己到底哪里输了那男子。
“仪亲王!”听闻那答案甯儿颇为惊讶,随即无奈的一笑,这命还安排的真蹊跷呢:“那……”
“我已跟雪儿说了,过些日子我会带你一起上京定居。你可以拒绝的,但若真放不了那心……就跟我一起去吧,反正扬州城内也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不是吗?”有些匆忙的打断了她的话,今日他实在不想说太多的话,只想好好的一个人静静。
考虑了片刻后,甯儿才下定决心的开口:“那……你起程时通知我就好。”
明白他的心情,甯儿说完后便率先离开了。纵然雪儿再聪慧国人,在爱上似乎永远少了那么跟筋。燕承傲的爱那么明显,那么强烈,她居然会浑然不知。想到这她微仰唇角,该拿她怎么办好,那份天真总让人狠不下心去恨、去责。希望入宫后她能一切安好吧……
第七节 残梦.盈盈粉泪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选秀的过程是琐的,几乎让人累到不行。先是要排车,等排车结束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凝雪闭目听着同车的女子们不停的抱怨声,她懒得插话,她明白这些女子的心只在皇上那,他们着急的目的不同于她。她只是想快些沐浴、更衣、好好的睡一觉;而她们……只在乎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上――他们未来的夫君。
选秀的女子太多,多到这一天来她耳边听到的只有女子的嘈杂声,公公的吆喝声,以及麽麽们严厉的训斥声。除了她们这些新进的秀女,还有一些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这来复选的女子。
看着如此盛况她嘲讽一笑,这般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怕是挑也有的挑了。见过那么多红颜后,那万民之上的男子是否还会记得,扬州城内的舒甯儿……她开始怀疑这些年来的照顾究竟是那皇上的主意,还是喁璇私自的决定。
待一切烦琐的程序终于忙完后,她们终于可以回到暂定的居所里休息。
“喂……你阿玛是做什么的?”
终于忙完一切,刚想上床的凝雪,却被已在一旁关注她良久的女子拦住。
“将军。”她淡淡的回道,那女子脸上的跋扈让她不想交。即使她知道这种态度很有可能得罪人,但也无所谓,最好她们用计把她给赶出这秀女阵营,反倒落的轻松自在。
“呵呵……我说呢,原来是一介武夫之女啊,这样也想来跟我们争!”那女子轻笑离去,似乎已不在把她当作敌人。
真没想到她堂堂的满洲镶黄旗之后,都能被她如此哼之以鼻;可想而之这所谓的选秀无非是在选家事。将军……难道这女子不知道,不是所有将军的待遇都一样的吗?至少叶赫那拉这个姓就足以够她嚣张一阵子,只是她无意和他们叫喧而已。
看着其他人三三两两的聊着天,脸上尽上那美丽善良的笑,却个个虚伪到了骨子了,不再理会其他人,独自走到床边盖上被子,闭目梦周公去也!她们有满腔的活力,不嫌累,并不代表她也是……
接下来的这半年,便是秀女们学习宫中礼仪的半年。姑姑们把自己所有会的东西全都倾囊相受,这是她们的职责。但是宫中那么多年,她们也是会看脸色做事的人。明白有些人的身份以及样貌很有可能成了她们未来的主子,便和蔼到及至,不会得罪。而有些人的命运可能就会差的比较远了,宫中的势利这半年来她算是见的透彻了。
凝雪明白自己这张脸,足以为她带来一切,包括灾难。这半年是秀女们用尽心计存活的时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没有人肯让步。她也曾无数被陷害过,若要害到她无能力去争她毫无怨言反而求之不得;只是若要害到她的命,她又怎么会依呢……她答应过燕大哥要保住自己的命等到他和甯儿来京城的不是吗?
再过三天便是万寿宴,皇上的生日。也是她们这群人进宫以来第一见皇上,关系着她们以后的命运。万寿宴结束后的第二天便要在她们之中选出若干的答应和常在,所以这段日子所有人斗的特别凶。
“凝雪,你说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正在上刺绣课,她们都在为过些时日的宴准备绣品,开口的是坐在凝雪身旁的女子。
一样的才貌出众,一样的家世雄厚。却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懒得和任何人做那些虚伪的朋友,习惯和凝雪一起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除了自卫什么都不做。
这是凝雪在秀女中唯一的一个朋友,她的性格她喜欢,就那么简单,所以她们成了朋友。她是一品大学士之女,郭布罗.沐阑,她们俩几乎是相同的,唯一的不同只在于沐阑的目的是皇上,尽管如此却也没有加害任何人之心。
“管她们呢,反正弄不死我们俩就好。若真要猜想必该会是依晴吧,前些日子湘妃娘娘不是才招她去那儿做客吗,这不是害她难道还真是决定找个那么漂亮的女子陪她一起侍侯皇上来着。”凝雪认真的绣着眼前的东西,却也能分神回答沐阑的话。
既然她把沐阑当了朋友,又明白了她的心思,这些时日除了帮她成就她想要的一切凝雪什么事都不做。她在争,只是在帮沐阑争;她们两的才智合在一起,一个能保全对方的妃命,另一个用心保全对方的性命;这毫不冲突的友情两人到也享受的很。反正宫中岁月无聊居多,彼此陪伴也不是坏事。
“幸好前些日子去湘妃娘娘那参观,你要我和你一起称病,不然这她们的目标想必不是你,就是我。”这宫中的斗争有时候还真好玩呢,幸好有凝雪在,不然她就算想的到却也未必能做的到。
“呵……留着命等到万寿宴那天你要怎么炫都可以;到时候做了答应还怕争不到宠!”
“凝雪,其实这秀女中你是我最大的敌人。即便你无意去争,为了保命一样要抢。但你放心,若他日跟我分享皇上的人是你,我毫无意见。”这是沐阑最真诚的话,凝雪帮了她那么多,即使最后的结局是这样,她也觉得未常不可。
放下针线,凝雪动作轻微的松了松胫骨,好笑的看向她:“难道你就不怕我害你?”
“不怕,我太了解你了。就算皇上先看中的人是你,你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也看上我!”
这话一出,让两个女子毫无顾及的笑开了。在这样充斥着尔虞我诈的地方,能找到有这份默契的朋友实属不易啊。
∷∷
万寿宴如期举行,宫中的嫔妃和一些王公贵臣都来了。这热闹的景象自上不必多说。随伴皇上左右的皇后,以及最近较为得宠的湘妃,高台下坐在最前面的是皇上最喜欢的几个大臣,接着就是一些九卿们。而她们这些秀女是没有高椅可坐的,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凝雪和其他秀女一样低着头,无聊的看着脚上的盆鞋。听着耳边的琴声,以及阵阵传来的喝彩声。这场合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啊,进来时她终于轻轻的扫了湘妃一眼,皇上还没来,她一个人独坐高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另一边的凤椅,怕是她想坐这椅子想疯了吧。
普通是她唯一能给那女子的评价,说穿了至少她认为她根本没办法和甯儿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待皇上出来后,所有人行完理她依旧还是无聊的看着脚底。直到身旁响起沐阑的声音。
“凝雪,快抬头看。皇上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呢!”
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这话倒有让凝雪大胆的抬起头看向那高台上的男子。正如沐阑所说,他很完美,剑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很是帅气,再加上龙袍加身,更显他的威气逼人。果然他有让甯儿那么痛不欲生的本领。
回过神后,她才发现身旁的女子们早就已经不顾礼仪的看向那男子,想必若是情况允许她们早就口水都流了一地了。
“皇上,请先赐酒吧!”一旁的太监恭敬的端来一壶上好的佳酿恭敬道。
这酒的确是好酒啊,连站那么远凝雪都能闻到那溢出的淡淡酒香。
皇上接起酒杯,扫了一眼下面的重臣,思考了片刻,朗声笑道:“这第一杯酒香当然要赐给仪亲王咯!”
“谢龙恩。”
伴随着这两句话,只见一男子傲然起身,接过太监递过的酒一仰而尽。
闻声,凝雪再惊讶的抬起头。这熟悉的声音,这男人……她一直知道他不简单,身份高贵;却从未想到他居然是当今的仪亲王。她看傻了,真的是傻了,一年的离别依然将他的摸样刻在了她的心中,他还是一样的出众,即便是在皇上面前也毫不逊色。
她猜她此时的表情和那群秀女的蠢样没区别了,正想低下头理清心思,却见喁璇喝完酒后突然则脸朝她调侃的一笑。那一笑差点让她脚软到站不住,他早就看见她了,不是吗?那也不需要这样疯啊,他那一笑要是让别人看到,随时会给她个勾搭仪亲王的罪名……
幸好那群要事的秀女眼光全在一人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交流。只是她的幸好来的太早,这一切早就落入了皇上的眼。
随着仪亲王的视线望去,他看见了那女子,美的不像人间的仙子。摇了摇头,他无法置信的继续看向方才那方向,当他确认凝雪是真实的存在后,露出了笑容,一股真心的笑,没有参杂任何的男女之情。
这女子的美他欣赏,却也见到了她和喁璇那眉目传情。可能他的选秀误了一桩姻缘啊……终于,他能看到他那从不被女色所迷的弟弟,动了春心,怎能不开心呢,也许稍后他该找喁璇好好谈谈了。
而本就玩心居多的喁璇,见凝雪那慌忙的低头摸样,更是一副奸计得逞后畅快淋漓的笑。万寿宴对他来说是无聊的,看着那些透尽虚伪的嘴脸,每年都是如此,他曾无数佩服过皇兄那过人的忍耐力。
评选谁笑的最虚伪一直是每年今日他和皇兄唯一的消遣活动。只是今日当他环顾四周时看到那熟悉的红颜后,那抹无聊开始淡了,她的美经过了宫中姑姑们的巧手修饰越发惊艳四座。那低头间的无聊像极了扬州时初见的她。一年前的记忆让他玩心大起,那故意的一笑,只是想打破她一贯的冷静而已。他……一直喜欢看她那表情变换的脸。
“凝雪,你看皇上对我笑来……”完全不明白其中状况的沐阑见到这龙颜一笑,立刻兴奋的拉住身旁的女子,高兴的想大喊。
这一叫也将凝雪拉回了现实,她以为她忘了,却没想到再重遇,这份相思愈发沉重。感觉到其他秀女的眼光因为沐阑的一句话,迅速聚集到她们身上,她才感觉大事不妙,压低声音道:“你不想活拉,轻点啦,这样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
经提醒,沐阑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明日就要选答应和常在了,她可不想今日就没命了,原本笑逐颜开的脸立刻挎了下来,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语气不爽的道:“看错了啦,原来皇上是在对你笑。好啦,你命好啊。说不定明天皇上会免了那些琐的过程直接封你为妃呢!”
她的话让所有人立刻转移了视线,怕是这女子活不过今晚了。凝雪无奈的腻人笑叹,这丫头还真是拿她没辙,关键时刻嫁祸他人这方法她都想的到,替她庆幸之余却也忍不住替那女子惋惜。
转念一想到初进宫时那女子的嚣张跋扈,凝雪反而坏心眼的有些开心。沐阑这无意的举措,却也为她报了仇,不是吗?算她活该,哪不好站非要站在她们身旁。
宴会结束后,她们便随姑姑回到暂住宫中的居所。打点完一切后,便入睡。今晚是个不平凡的夜,却与她无关,外人只知这宫中的奢华,却有几人知道在这宫之中想眠一宿其实也是种奢望……
第八节 残梦.千秋岁月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别时容易见时难。
酒饱饭足,也是该散的时候了,待所有人走的差不多后,嘉庆直宣喁璇乾清宫内见驾。两人就这么站在空旷的殿内对视许久,谁也没能猜出对方的心事。
最后喁璇终于器械投降,拿着酒无聊的靠在柱子上,语气不耐的道:“你是刚才还没喝够吗,非要找我来这继续陪你,我很忙哦。”
他们兄弟两在无人时说话向来只用这口气,太过的拘束反而让人不舒服。
“忙什么,忙着……去幽会方才那秀女,看来我是太纵容你了,纵容到你连朕将来的女人都敢勾搭。”嘉庆不理会他的暴躁,换上阴霾的表情,严厉道。
“我认识她是很早的事了,只是朋友而已,你别乱想哦,别动不动就把人家那样年华的女子死哦!”听他这么一说,喁璇才意识到他这皇兄可能还真生气了。
“呵……朋友而已,那她死也好、活也好,你担心个什么劲。”嘉庆依旧表情严肃的道,他可不舍得放弃任何玩弄喁璇的机会,“既然你们只是朋友,那也防碍不了朕明日将她封为答应的决定吧。凭那张脸或者过些日子朕就会封她个贵人做做,你没意见吧!”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光。都进了这紫禁城早晚是你的人,说不定她正在求着呢。”喁璇老实的道出心中的感觉,酸总是免不了的,但毕竟看自己当日救到的女孩有朝一日做了贵人,也算是件好事,“只要你觉得对得起甯儿就好。”
这最后一句话,却也触到了嘉庆的心事。甯儿,如果这群秀女里有她在多好,纵然方才那女子美艳绝伦,却总也替代不了甯儿的那股淡雅。
“放心我不会忘,燕承傲终于肯归顺朝廷了,下个月便要进京定居,明儿帮朕去选块福地建个府邸赐他。不对……是选两块,他说他预备帮朕把甯儿也一并带来。”嘉庆坐回龙椅,认真的道,等甯儿来了京城他就可以天天找机会去看她了。
“是,皇弟明天一早就去办。”喁璇恭敬的欠身,却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燕承傲是谁?”
这名字他隐约中听过,但此时听闻他和甯儿在一起,他总有说不出的妒忌。照顾甯儿从来是他的事,这姓燕的什么时候顶上了这活,莫非是皇兄察觉什么了,不象啊!
“我跟你提过他啊,一个汉人,却也为朝廷立了不少功劳。当年的白莲教和天地会能那么快的剿灭,他做了不少贡献。朕跟他谈过好几,他都不肯来真正为朝廷办事,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捎信跟我说他决定答应我了。”虽对于燕承傲这突然的决定,他也于茫然当中,但能纳得如此贤才该是件好事啊。
“哦,那明天就去办。没什么事的话,我走咯。”
“我明天真的决定封那女子为答应咯,你不后悔?”趁他临走前,嘉庆最后询问了一。
喁璇坚决的摇头,能看凝雪飞黄腾达他开心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反对。
“那最好,朕也很喜欢她呢!”最后这句话他是冲着喁璇的背影喊出的,哎……真是损坏了他这皇帝的一世英名,跟个亲王讲话居然还只能对着他屁股喊。
看来这小子是不刺激不行了,他决定了,明儿就封,立刻封,过几天就给她个贵人,看那小子还不急。
想象着有着一日,喁璇满怀哀求的开口跟他要人,他就觉得开心。终于有天不在朝堂之上,他也可以胜气凌人的看他了。
∷∷
清晨,格外的忙碌。或者说这本就是个与众不同的清晨,所有人都忙着打扮,用尽自己浑身的解数。姑姑们也在帮着,当然她们从来不帮没用的人。
唯一空闲着的怕只有凝雪了吧,她静静的站在床边,还有两个时辰,够她化个足以见人的妆了吧。此刻,她居然开始心疼起那躺在床上始终没人理会的秀女。
她便是昨夜被沐阑陷害的女子,此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只需有个人替她叫一声太医,相信她就能活了,只是所有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没人有空里她,也许更因该说没人想里她。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种心情让她很不好受,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心软了,这女子不曾也害过无数秀女吗?今日这般光景是报应吧。
“凝雪,想想当日刚进秀女营时,她的目中无人。倘若今日你救了她,那曾经被她害死的那些秀女,岂不更冤!”看出了凝雪眼中的犹豫,沐阑突然上前提醒道。
可以说她歹毒吧,只是昨晚是自己害了她。若是今日她侥幸逃过一劫,那他日逃不过的怕会是自己了吧。
“我不会救她,我曾亲眼看着那些女子活泼泼的进来,横躺着出去都没有动了那恻隐之心,更惶若今日换成了她。”这番话凝雪说的极轻,她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不明白这日子怎会把自己磨练的如此冷血。
曾经在扬州,她和甯儿见了受伤的兔子都会流泪。何况这些日子来从她眼前抬走的,是一个个如似玉的姑娘的啊。
“你没有错,这些人的命你没有这权也没有这势去改变;倘若你管了这闲事,你就保不了你自己命,没办法见你那些个即将来京城的亲人了。我们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并没有象他们那样动手加害他人啊……”
说着说着,连沐阑自己都流下了泪。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只为了一朝能享尽君宠吗?
凝雪转头看了眼身旁梨带泪的俏人儿,收起悲鸣,安慰道:“好了,别哭了,都成了泪人儿了,一会见了皇上不漂亮了,不就前功尽弃了。他日若正成了妃记得千万不能使心眼,尤其是对新进的秀女,别忘了有多人是被湘妃害死的;更不能忘了,这些日子我们能存活至今是何等的辛苦。”
“凝雪,贵人也好,妃子也好,一辈子的答应也好。你对我的好,我永远不会忘;你今日说的话,我也永远会记得。”这是她的承诺,进了这宫后,她许下过无数承诺。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但对凝雪许下的每一句话她都用了心。
“呦!两位小主,你们这是干嘛呢,这时辰紧的很,怎么还在哭哭涕涕的。”一旁的姑姑实在看不下去,眼见这公公就要来召见了,赶忙招呼,“凝雪小主,快坐好,姑姑我亲自来帮你上妆,保证你比平日还美上百倍,让咱万岁爷瞧的龙心大悦。娆苒,你赶紧去替沐阑小主补妆。哎……姑姑这都急死了,你们还那么悠闲,手脚都给我利落些啊!”
随着姑姑的一阵咋呼,这秀女营立刻又开始忙的不可开交。对于她们这些在宫中的姑姑来说,虽做事也习惯了看人情,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但今日,看着这群丫头们就要被挑选册封了,总有种嫁了女儿的心酸。哎,每年几乎都如此,可是她们的心酸又能抵个什么呢,有几个主子飞黄腾达之后还会记得她们当日耳边的提点。
养心殿内,嘉庆端坐于龙椅之上。静静的,傲视着那些芸芸秀女。随坐的还有皇后――济而济吉特.紫惜,这选妃的事就算皇后再怎么不理世事还是不肯让湘妃越了这份。
待秀女们全都到齐排列整齐后,紫惜将手中的茶盅安放于随侍的宫女手中,提起精神打量起这批秀女。
眼神转了圈后,她突然勾唇一笑。这万千粉黛,总有那么一两个能对上了龙眼,假以时日或许也能让龙心大悦。防……任湘妃在怎么防又能防到几时。与其日夜算计到不如宽了心,看这群小辈自个儿去斗个天翻地覆。
一旁的嘉庆端坐于龙椅上,将着群秀女端视了良久。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他违不了,但至少能挑一两个自己看了顺眼的吧。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凝雪,他想看透那面无表情的女子眼底究竟藏了多少心事。
“唯呈,开始吧!”慵懒的吩咐完身旁的太监后,他斜靠在龙椅上,准备看这群女子怎样个显神通,这性感的姿态早就让底下的女子看傻了。恐怕让他们趋之若隅的不仅仅是他那皇位,更是他那张脸吧。
随着呈公公的命令后,秀女们开始一一介绍。说话那档儿,眼神却总用尽柔媚。看着这一个个拼命的挤眉弄眼的,喁琰突然心情大好的一笑。
终于轮到她了,喁琰挑眉看她柔软起身,轻移至殿下,酥软至极的声音开口道:“奴婢乃叶赫那拉氏凝雪,满州镶黄旗,阿玛为超一品大将军。”
至始至终她都低着头,不似其他女子般的谄媚,语带俏,反而似越简洁越好。她的态度让皇后都忍不住挑眉,暗叹:又是一个早在宫外便已动了春心的女子。
“朕的脸有那么让你不想见吗?”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的冷然,喁琰更是戏觎的开口,他就不信打不破她那一脸的平静淡然,她是第一个见到他没有惊叹没有流连的女子,这一点让他很不好受。难道朕那张脸还比不上喁璇那小子诱人吗?
闻言,凝雪轻抬头,却也只抬了七分。宫中女子哪个没有妒忌,她不想因为这张脸而引起皇后过分的关注,“回皇上,奴婢不敢。皇上贵为
九五至尊,皇后又是人中凤凰,奴婢仅是个卑微秀女,怎敢如此大胆的探视龙凤之颜。”
呵,好一个避重就轻的答案。一箭双雕的阿谀奉承,到了她嘴里却也没了那股子令人厌恶的谄媚味。轻轻一笑,喁琰收起了自己的过分关注,恢复严谨淡漠道:“宣下一个。”
见过所有的秀女后,太监恭敬的递名册,供皇上挑选。怕是选谁筛谁,这万岁爷心里早有了数目。
结果也的确跟众人猜的不远,凝雪自是逃不掉的,沐阑也一样。这皆大欢喜的结局让沐阑兴奋的想大叫。终于……她又可以和凝雪为伴了。
而凝雪只是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结果,纵然在来之前她心中已猜到几分答案,但当现实如此的无情的摆于眼前,她仍免不了悲叹,叹这现实的残。
耳边回荡着无数的恭喜声,几个真心几个假意她已经不想理会。封了答应跟着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呢……贵人?她不要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这幽幽宫待了半年她就想逃,怎么待一生。
还有那仪亲王,以后她该怎么用这皇帝女人的身份去面对他。即使这情从头至尾只是她在一厢情愿,可是到了今天这身份,她居然还能觉得自己背叛了,背叛了自己一直信守着的爱,那份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爱,原本她想一直守下去的啊。若再也遇不见,也许会更好;只是如今既然遇见了,要怎么才能忘呢……
整个下午她就于这种茫茫然的状态下,茫然的被沐阑牵着到逛她们的新家,茫然的接受了这事实。
直至晚上她才方知这不是梦,她逃不掉了,望向满天的星,她骄傲的拭去滑落的泪,轻声道:“甯儿,我不是故意负你。若老天见怜,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能跟你换个身份生存下去吗?至少你能得到他的爱……”
这一幕落入了沐阑的眼,她在远静静看着不敢打扰。虽听不见她的话,但她知道她一定都不开心。是她一直缺了心眼,她早该猜到凝雪心中已有其他人,侍奉皇上对她来说诚如背叛。暗暗在心中许诺:若有一天我有能力,定会求皇上还你自由。
第九节 宫怨.此情谁见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枕上潜垂泪,间暗愁肠。
秋日将尽,但今日的天色却格外的怡人。凝雪斜靠在凉亭的长椅上,任微暖的秋风吹散她的发丝。沐阑则坐在离她不远的石凳上,品着眼前的美酒。
一旁随侍的宫女傻傻的看着这美人图,有幸服侍本届秀女中最被看好的两大美人,对她们来说就是他日屈居人上最好的途径。阑主子的美恬静淡雅,此刻微醉的她更显娇态可人,手托腮的俏模样很是美丽。而凝主子更是不必多说,最是低头间的温柔,美艳的胜似这宫中任何一个女子。
凝雪侧过头,看着独自饮酒的沐阑。这琼瑶玉露、这轻松写意是践踏在多少无辜丧命的尸体之上啊。
“凝雪,好好享受这酒、这景,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手执玉杯,沐阑带着醉意开口。这佳酿是皇上赐的。终于争到了今日的地位,难得不应该一醉方休吗?
“你醉了,少喝些!”凝雪起身,走至她身旁,轻柔的扶着。
听闻这酒若是心情不好时喝,更是容易醉。然此刻沐阑终于如愿做了答应,她该开心的不是吗,为什么总觉得她这隐隐的愁完全不下于自己呢。
沐阑甜笑,放下酒杯。醉了吗?也许吧,她该开心的,该向其他秀女一样忙着去嘲弄那些曾经嚣张一时,如今却落了选的秀女。只是,凝雪这每日锁的眉头,让她感同身受的痛。甚至此刻她开始怀疑起,这些时日来她的追求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我们得到了这一切又如何,就算他日为妃就真的能凤舞九天了吗?”
“凤舞九天!”闻言,凝雪脸上突现凄凉一笑,更添愁容:“怕是连当今皇后都未必够的上这词儿,这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无话凄凉,得到皇上的独宠,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好一个无话凄凉,难道朕就真的这么亏待了自己的女人吗?”
“臣妾叩见皇上。”一见来人,凝雪连忙拉起一旁已摊倒了的沐阑,起身行礼。这君王的性情太多变,她拿捏不准。更何况方才那番言论本是不该在这地方说的啊。
“起来吧!”喁琰扶起凝雪后,随意的在她们身旁坐下。开始庆幸还好自己把随侍都留在了大厅,不然今日这番话不知会为眼前这女子带来多少麻烦,“朕方才见了其他答应,个个都忙着梳妆打扮,晋见各位嫔妃的。你们两兴致倒好,居然躲在这儿把酒言欢。”
安置好沐阑后,凝雪娇笑开口,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笑用的男人身上无非是最好的武器:“回皇上,臣妾知罪。全因今日臣妾身体微恙,沐阑她又放心不下我,实在分不出身去向嫔妃们行礼。”
喁琰玩味的侧头看着身旁这娇艳欲滴的美人儿:“微恙!凝雪,很多事躲的了今日躲不了明日。你放心,纵然你有绝世红颜,但以你这种与世无争的个性,她们还不至于太过为难你。”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的龙心龙眼。凝雪明白了,明儿起一定每天晨昏定醒,皇上不必太记挂。”
“朕不是怪你,朕只是怕你这样一来反倒给了她们机会刁难你。罢了,如你这般聪慧总有法子应付。朕还有事要忙,你好好照顾沐阑,让宫女替她去拿碗醒酒茶来,这般模样要是被人见了无非是凭添麻烦。”说罢,喁琰便起身正要离去。
“饿……皇上要走啦!臣妾恭送皇上。”沐阑突然起身送道。
这摇晃的身影顿时让凝雪和一旁的宫女们措手不及,赶忙上去扶住。一阵慌乱后,终于稳住阵脚,凝雪只能无奈微笑摇头轻叹。
喁琰的视线却刹时被她怀里掉落的香囊吸引,弯下身拾起后,他忍不住皱起眉,片刻后问道:“这东西是你还是沐阑的。”
“我的!”瞥见他手中的香囊后,凝雪早就忘了礼数,伸手抢过。这情景也让一旁的宫女们吓的倒抽凉气。
喁琰将手凑进鼻间,轻嗅。这香味……这囊角的“甯”字。也许他错了,凝雪并不似他想象中那么脱俗。微眯双眼,紧抿嘴角愤然的转身离去。
回程的路上耳边突然回想起喁璇曾说的那句话“进了这紫禁城早晚是你的人,也许她正求之不得呢!”
终于他下定决心向身后的唯呈吩咐道:“一会儿传令下去,今晚朕要凝雪侍寝。”
“喳!”唯呈低头欠身,看来这凝主子早晚是贵人的命。
留在原地的凝雪疑惑的思索了片刻,怕是这香囊让他想到了甯儿吧,只是他这思念的表情也太过奇特了吧。
“真够阴险,居然连香囊诱惑这么俗的办法都使上了。”在一旁窥视良久的另一答应,终于忍不住鄙夷的开口。
凝雪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削的一眼,随后便协同宫女扶起沐阑,打算进屋休息。她不想跟她们辩驳,想怎么认为是她们的事,碍不了她。
∷∷∷
凝雪呆呆的坐在房内,仍由宫女们七手八脚的替她化着妆容。当方才唯呈公公宣读完那圣旨后,她几乎是傻了。那样的掩饰,那样的推委,为什么她还是成了那皇上的目标。
不需多说,那一刻她成了所有人羡慕妒忌的焦点。那些眼神似要把她鞭策无数才能解了那心头恨。他明知道她与世无争的啊,却为什么要陷她于如此境界。
“别想了。既然事已成了定局,就只能接受。也许这就是你的命。”沐阑把玩着手中的玉钗柔柔的安慰着。
香囊诱惑的谣言让她成了所有答应嫉恨的目标。唯一还能信她的怕只有身边这女子了吧。
凝雪转头,问道:“你不认为她们说的是实话,或许我真的拿香囊诱惑了皇上。”
“若真如此我也无怨,他是至高无尚的皇啊,与人分享他是必然的事。如今这个人是你,总好过是其他人吧。何况……我知道你没那心。”凝雪的聪慧她从不否认,只是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她的心从不在皇上那。既然如此,又哪来的诱惑之说呢。
“沐阑,侍寝……是不是就代表,过了今晚我就成了皇上的女人,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摸着她那一头秀发,沐阑好笑的开口。“其实做了这答应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你是皇上的女人了,转圜的余地早就没了。忘了你心中的那个他吧,怪只怪你们今生无缘,命里的事很多不是人改变的。”
命……她从来都不信。若是有一日甯儿知道了这一切,也会如沐阑这般宽待的原谅她吗?心中那男人,她早就没了奢望。他是仪亲王不是吗?若他对自己有情,只需开口说不定皇上也就让了。只是他什么都没说,那晚万寿宴上戏觎的眼神,他从来只是把她当做朋友而已啊!如今甯儿是她唯一的担忧。
“姑姑,御辇已在门口恭候了,呈公公说让您快些,怕是让皇上等久了就不好了。”门外的宫女匆匆走入,打断了凝雪的遐想。
“恩,行了。侍侯凝主子上辇吧!”姑姑放下手中的东西,用毯子包裹住凝雪赤裸的娇躯后,确认无误,便再开了口,“凝主子,关于这今晚要做的事,想必进宫前您额娘一定已经对您说了。他朝是否成的了凤全看今晚了。要好好把握哦!”
凝雪茫然的点头,额娘的确早就说了。在她15岁的成人礼后,就说了。今晚她就要成了真正的女人,从此以后要穿旗装梳标准的旗头,忘了那男人了。
一路上,她紧闭双目。不想看这眼前的景色,想到日后每日都要伴着这景直至香消玉陨,她第一感到了怕。是真的怕,即便那日被张锦秀等人挟持也不曾如此的怕过啊。
到了乾清宫,便由公公背着她进入皇上的龙榻,这也是宫中熟称的d宫。
躺在床上,凝雪睁着眼看着乾清宫的每一物。皇上还没来,她可以放松的呼吸,放松的缅怀自己这女儿身。
没让她悠闲多久,喁琰便在宫女的陪同下进来了。看了眼床上的女子,他转身向正欲为他更衣的宫女吩咐道:“通通都下去吧,有凝雪在就好了。”
闻言,所有人不敢多话,全数退下。瞬间,硕大的乾清宫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瞥了眼凝雪,喁琰故意刁难的开口,“过来,帮朕更衣。”
“可是皇上……”她没穿衣服啊,怎么过来。
“怎么,都已经进了这门了何必还要故作矜持呢。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对于她虚伪的推委,让喁琰很是不舒服。她还真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让他求而不得的确是个好办法,足够勾起任何男人的胃口。
可是她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这世界没有他想要而要不到的女人。他跨步上前,扯下她唯一可以用来蔽体的金丝被褥。看着眼前的美景,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她心机再重,仍是个可以呼风唤雨的美人啊。若是没有甯儿的存在,怕是今日他也就这样被她迷了。
“不要!”几乎是用吼的,此刻什么君臣之别早被她抛到脑后,她只想誓死捍卫自己的贞操。
阿玛、额娘原谅她的自私吧!她试过,试过容忍,试过认命。可是她做不到,她违不了自己的心啊。
一把抢过被褥,继续遮盖住自己的身躯,她抬头骄傲的开口,完全忽略了眼前男子那不可逾越的身份:“你可以赐我一死,但是却绝不可以碰我。”
“很好,如果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很高兴的告诉你,你成功的勾起了朕的征服欲。”完全不将她的傲慢看在眼中,喁琰眯起双眼阴霾的开口。
终于,她搞清楚了一切。他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这一切是她的故意诱惑。这男人枉为一国之君,却也这样不用大脑的轻信了谗言,她冷冷开口:“若你今日要我要定了,凝雪唯有一死以示我从来没有那诱惑之心。我死了不打紧,能苟活到今日我已觉得是奇迹了。只要你觉得对得起那在扬州苦苦守你的舒甯儿。”
这一语终于撼动了他的心,对于她知道甯儿的存在,他从不惊讶。她认识喁璇不是吗,怕是喁璇早就跟她说了自己和甯儿之间的事。也惟有如此她才能那么准确的对上了他的胃啊,过了今日她便没有疑问的成了贵人。他不解,为何眼看着自己快要成功了,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她会提起甯儿,来增加他的愧疚之心呢。
看着凝雪那努力维持骄傲的脸,他犹豫了。骄傲……有哪个女子会在他面前为了自己的清白,而露出那表情呢?
秋风习习,吹起这乾清宫内的纱帐。凝雪蜷缩在床上,纵然心里有再多害怕,她仍旧倔强的抬头与喁琰对视。这两人就这样的对峙着,完全不似君王与臣妾间的对峙着。
喁琰看着眼前这一幕,被纱帐包围的凝雪,美的更像出尘的仙子。那一脸的坚决……敛起怒颜,喁琰意识到,也许这一切是他误会了。随手拿起一旁宫女们事先为凝雪准备的衣服,放置在床上,转过身看向窗外,道:“把衣服穿上,也许朕对你的了解太少了,我们聊聊吧!”
闻言,凝雪明显的松了口气。起身迅速穿起衣服,这一切是不是意味着今晚她保住了自己的贞洁。呵呵……多可笑啊,居然在君王面前保自己的贞洁,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无非又是种欲迎还拒的手段吧。
“过来,坐下吧!”估算时间她因该打理的差不多了,喁琰径自离开寝宫,往园走去,随意找了张大理石椅坐下。
凝雪整理好妆容,噤声尾随而上。暗暗吸了口气,佩服起方才自己的勇气,看来她对喁璇的爱远不止自己想象的这点啊。
“说说你的故事,进宫前的事,还有……和喁璇之间的事。”
一句话让凝雪渐渐平复的心继续翻绞,“你知道我和喁璇认识……”
意识到自己一再的无礼,凝雪止住了话端,喁琰反而淡淡一笑:“还是用你刚刚那口气吧,反而让朕觉得自在,朕许你以后私下里不用那么讲究宫中的礼数。”那样洒脱自然的凝雪,反而让他更容易接受。
凝雪淡然一笑,放下心后,她反而玩心大起:“你想知道的怕是只有甯儿的事吧!”
被她那么一逗,喁琰也开始放松心情,爽朗的笑道:“你知道吗?你是朕见过最大胆的女子,就凭你方才那样我可以杀了你的,不是吗?我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你那么大的信念,命都可以不要!”
“为了甯儿。”又一的语不惊人誓不休,见喁琰挑起的眉,凝雪继续道,“那香囊是进京选秀临行前甯儿送给我的,我和甯儿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如姐妹。眼见她爱的那么苦,为了跟你在一起,她把自己这几年最宝贵的青春都赔上了,我怎么能抢了她的爱人。”
“你和甯儿是朋友!呵……朕早该猜到的,那拉将军长年来定居扬州的啊。哎……是朕误了你,不过幸好你够坚定,既然已经坐了那御辇,朕会给你个名分。”
“凝雪无所谓,那名那份不过是个虚无的东西而已。但希望你能给沐阑个名分……”
“皇上,仪亲王求见,现在正在养心殿那侯着呢!”
呈公公突来的禀报,让凝雪瞬间煞白了脸,手中的杯子应声滑落。这突然而又刺耳的破碎声,让喁琰饶有兴致的邪笑:“摆驾,朕这就去!”
待公公应声走后,他起身继续道:“怕是你拒绝朕的理由不只是是甯儿吧!”说罢后,他转身离开,留下凝雪呆滞的望着这一地的碎片。
这碎了的玉杯好似她的心。喁璇这名的触了她的心,她为他誓死守住的这一切,他会明了吗?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傻,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伸手抚去颊边滑落的泪,她恨透了自己的脆弱,恨透了这所谓的命。
第十节 宫怨.残月落
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宫。
喁璇撇下所有人,只带了唯呈一人踏入养心殿。这宫中人多嘴杂,惟有唯呈这从小便侍侯着他的公公才能让他视做心腹。想到喁璇,他嘲讽一笑。今晚求见,这小子还真会挑时间呢,平日里晚上要他来他都不来的,非要他用上这皇帝的身份,他才肯就范。今日倒好,竟主动送上门了。
凝雪是他在这班秀女中宠幸的第一个,这消息怕是早被那些个宫女太监传的紫禁城内外皆知了,而他这堂堂的仪亲王又怎会不知。
既然如此,还会选在此时来面圣,难道这就是他口口声声说的无情吗?倘若真是无情,又何必打扰他这一夜春宵!无奈的摇头,这人世间的情似乎不经历些百转千回,总不能终成眷属啊!
“皇兄……那么快就来了!”见到来人,喁璇迅速起身,他还真怕他那皇兄不肯来呢。
睨了他一眼后,喁琰淡淡点头,脸上有的只是怒气,心中却暗暗的佩服起自己,看来以他现在这功力,以后也能去戏台上演一出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明儿早朝不能说吗?非要选在今晚。”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拉,但明儿倒是的确不能说。”喁璇拿起方才被自己放置于桌上的酒,嬉笑开口,“昨儿我突然从酒窖中找到前些年西藏特使进贡的好酒。也是到了该开封的时日,所以就来找您豪饮一番咯,您说这事明儿早朝要怎么说啊!”
其实连他自己都知道这理由着实牵强,只是今晚他实在是无心睡眠。闭上眼浮现的都是凝雪曾在扬州时那无邪的笑颜,紧跟着心就会隐隐的痛。这感觉他太熟悉,那是曾经对甯儿才会有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同是扬州人的缘故,才总会把她视作甯儿吧!
“这酒……难得只有今晚能饮吗?”喁琰阴柔的开口,他就不信逼不出那小子讲真话。
“这女人……难道只有今夜能宠吗?”明白皇兄的不高兴由何而来,他也不绕圈子,直言不讳。
“哈……”他的毫不相让惹的喁琰大笑,“既然知道,那又何必劳师动众的现在进宫面圣。即便朕今晚宠不了她,明日一样可以。只要她还待在朕身边,她的子之身就永远有危险。”
喁璇充耳未闻,径自替喁琰倒了杯酒。他不怕,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了。明日甯儿便要抵达京城,到时候就能一解他和皇兄的相思之情。这相思也会治好他们近日来的荒唐,让他们遗忘凝雪的存在。
接过酒杯,喁琰一口仰尽后,忍不住赞道:“的确是好酒啊,如此好酒就我们俩在这独饮糟蹋了。唯呈……替朕去养心殿把凝雪招来,美人美酒才不枉这宫中的美景。”
唯呈听命后立刻直奔养心殿,不敢耽误片刻。心中暗忖:看来那湘妃的好日子是快尽了,此刻他们万岁爷居然连见仪亲王都要招凝主子。要知道皇上在单独面见朝中大臣时可从不招宫中女眷的啊。
许久后,凝雪便尾随唯呈踏入养心殿。那一池被扰乱的春水早已被她收拾妥当。她知道瞒不过万岁爷那明眼人,刻意的掩饰无非是告诉他,她心底的那个人就是仪亲王。但至少她能瞒过那无心人。
“臣妾叩见皇上,叩见仪亲王!”
“凝雪,不必多礼。这仪亲王是自个儿人,那些君啊臣啊的礼,在他面前就免了。”边说着边将凝雪拉至他身旁坐下,那亲昵之举让喁璇看的紧皱双眉。他却乐在其中,若无其事的开口:“仪亲王今日带了坛好酒来,朕想招你一块来享受。能和朕这仪亲王一起把酒言欢,可是这京城无数女子的梦想,今日你得以一尝也算是件幸事了。”
“呵……皇兄说笑了,我和凝主子早在扬州就对酒当歌过无数,怕是她早已不再稀罕了。”
这话出口,在场的人都噤了声,包括他自己。这话里明显的酸味,说的自己好似个妒夫般,喁璇惊讶,自己什么时候那么没了自制力。而一旁的喁琰则听的兴味十足,这浓浓醋劲,他很是喜欢啊!
凝雪拿起桌上的酒独饮,不理会眼前这各怀心事的两个男子。她连自己的心思都快掩不了了,又怎会有空去探测他们的。
“凝雪,别喝太急了。长夜漫漫,反正朕今日也睡不着,怕皇弟也一样睡不着,咱们聊聊吧。”
闻言,凝雪放下手中的酒,抬头:“好啊,皇上要聊,凝雪自是奉陪,只是凝雪才学疏浅,不知能不能对上皇上的话题。”
“哈哈……谦虚了。聊诗吧,朕问你,知不知道‘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后两句是什么?”喁琰放下酒杯状似疑惑的问道,虽是问凝雪,眼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喁璇。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凝雪淡淡接上,她又怎会不知皇上的意,他在帮她。纵然方才她不肯定,此刻让她说出这句诗,她该是再明白不过了。
此言一出,喁璇颇为尴尬的放下酒杯,他还真没料到皇兄居然会用上这招。难道他至今都不愿相信他和凝雪是清白的吗?
“好一句‘道是无晴却有晴啊’,天都会那么矛盾,更何况是人呢!喁璇,你说是不是。”
对于他的故意询问,喁璇只是一笑,这话题让他紧张,没由来的紧张,眼始终不敢直视凝雪,只能转移话题,“皇兄什么时候喜欢研究起了这诗词……明日甯儿便要来京了,您这是在舒解自己思念之情吗?”
呵……这小子,话题转的还真顺畅。连他都不得不佩服,真不明白他这一再的逃避是为何,忌讳于凝雪是他的女人吗?
“甯儿明天来京城了吗?那燕大哥呢,跟她一起来吗?”这话突然让凝雪来了兴致,有些激动的看向喁璇问道,这也是她今晚第一直视喁璇。盼了那么久,她几乎都要以为当初燕大哥说要来京城只是安慰她而已,却没想到终于还是盼来了。
“原来那时候来接你的燕大哥就是燕承傲,他们明天一起来京了,难怪皇兄说燕承傲会突然答应归顺朝廷了……”突然冒出的燕承傲让喁璇心里更不好受,这女子果真还是祸水红颜啊。
“你认识燕承傲?‘那时候来你的燕大哥!’似乎朕错过了很多你们之间精彩的片段啊。”此时此刻,喁琰突然羡慕起喁璇那身份,傲游天下,惊心动魄;而他呢,只能身居宫,永远的身不由已。
“恩,燕大哥认识甯儿,而我也认识,这之间关系猜也因该猜的到吧。”凝雪转头,一脸的笑,证明了她此刻心情有多好,“皇上,明日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见他们,我真的好想甯儿,好想燕大哥;我有好多好多事想跟他们说。”
“朕今晚招你侍寝,明儿你就可能成了这宫中无数人注意的目标。明日你实在不便和我们一起出宫。但……过几日朕就要在宫中举行延臣宴,到时承傲也在朕的邀请之内,熬到那时你便可以见他了。至于甯儿,等到那日朕会让承傲想法子把她一起带进宫。”这份纵容是喁琰给她的补偿,也是给甯儿的补偿。想必到了那日甯儿和承傲见到凝雪,一定会很开心吧。
闻言,凝雪开心的娇笑。想到再过几日就能见到甯儿,见到燕大哥,她就心情大好。这些时日来受的委屈,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了,这是她第一进了宫以后,居然开始期待起那些所谓的宴会的到来。
相较于她的开心,喁璇早就没了那好心情,她居然还认识甯儿,似乎她对他的隐瞒不止一点点吧。那……那夜他和她说的话,说他爱甯儿的话……想必她不是多嘴的女子,但说不清为什么,他的心就是不安。见她那越来越灿的笑,喁璇隐隐皱眉,他开始觉得自己始终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在她面前似乎是完全透明的人,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而她呢,依旧是个迷一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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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喁琰来说今天是他自登基以来最为开心的一天了。虽昨晚和凝雪、喁璇聊了一整夜,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累。上完早朝后,他便直接封了凝雪和沐阑为贵人,那他能为她做的唯一的补偿。其实只要喁璇开口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凝雪给了她,只是那小子似乎永远明白不了自己的心,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他懂,只要喁璇一天不开口,他便永远不会把凝雪给了他去受冷落。
打点完一切后,他便换了衣服只带了唯呈一人出宫。坐在马车上,想到一会儿便能见到甯儿了,他难得的心情大好,见喁璇始终坐在那低头不语,他忍不住开口:“今日这刮的到底是什么风,朕这仪亲王安静的有些异常哦!”
闻言后,喁璇抬头勉强一笑。他也知道今日他这莫名的坏心情来的有些突然,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参不透。甯儿来京了,以他以前的个性因该是再开心不过了,可是……是因为甯儿来京后,他便再也没有理由一直那么肆无忌惮的照顾她了吗?
“你对朕今日那么着急的封了凝雪有什么看法?”明白他始终明白不了自己的心,喁琰反倒乐意为他点破。他能为他这弟弟做的,他都做了,最后能不能看透这一切靠的怕也只有他自己了吧。
“的确是着急了点,昨夜宠幸,今日就封贵,这一点都不像皇兄的性格。怕是如此一来,凝雪以后在宫中的日子一定是不会好过了,皇嫂的高高在上,湘妃娘娘的毒辣,皇兄以为凝雪这淡薄的个性应付的了吗?”对于皇兄内宫中的事从来不是他这仪亲王的身份能管的了的,只是对于凝雪他总还是放不了那心,那份关心似乎从扬州一别之后以在他心中成了习惯了。
呵……到底是心中有爱,他的关心比他周到多了:“凝雪的个性是淡薄了些,那眼里透着的意蕴,就似心中已无所扰,只想半世逍遥。朕却因那一念之差将她拖入了这浑水中,但她的聪明想必你该比朕更明了,宫中女子那些小伎俩相信她不会放在眼中。朕担心的是她和甯儿的友情,怕负了甯儿也误了她。”
“既然如此又何苦将这一切急在一时呢?”这一点喁璇始终不明白。
“过了昨夜朕有义务保住她的名节,封贵是唯一能给她的补偿,也是早晚的事,那又何必再拖呢,早日封了有些事也能早日想好对策去面对啊!”更何况朕想看看你会不会急啊,当然这层想法他可不打算说出口。
了解了一切后,喁璇继续低头思索,不再多言。甯儿、凝雪,这两个矛盾的女子,以后等着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命运呢。他的心情好乱,说不清是在为凝雪担忧还是在为甯儿可惜,也许两样都有吧!
许是了解这万岁爷的心思,唯呈将马车驾的很快。没多久便已到了燕承傲的将军府。下车后,喁琰在燕承傲的带领下直接去见甯儿。此刻唯一能牵的了他的心的,也许只有舒甯儿了。
看着那凉亭边倚栏赏的女子,喁琰几乎快克制不住自己想立刻冲上前抱她入怀的念头。一年多的相思,今日终于见到了,他却不知干什么好。忍不住耻笑起自己的卤莽,纵然是景仰的天子,仍然总有那么一个女子能的扰乱他的心,将他化为平凡人啊。
意识到了那道热烈熟悉的目光,甯儿缓缓的转过头,含笑看着眼前这手足无措的男子,她甚至开始分不清这一切是梦还是现实。她终于等到了吗,此刻她开始庆幸自己答应承傲随他一起来京,这一切是不是代表以后他们可以常常见面了,再也不会受那相思的煎熬了。
“喁琰,真的是你吗?”
“看来朕是太久没见你,让你连朕的相貌都快忘了。”见她那慢慢泛湿的眼眶,喁琰不舍的将她拥入怀中,轻柔的开口,“放心,以后不会。以后只要一有空闲,朕就会来见你。”
“甯儿无怨无悔,就算那些时日过的再苦。今日总算还是把你盼来了,我怎还能记得那些怨。纵然我来京了,但你毕竟还是皇上,国事为先,不用一直抽空来。现在能离你如此之近,甯儿已觉得足够了。”那怀里熟悉的温度,让她不敢在奢求太多。现在这样她真的已觉得足了。
看他们如此温存,燕承傲知自己不便在打扰。安静的退下,原来天子也有这些不足向外人道的惆怅。叹只能叹,命运弄人啊。
见燕承傲踏入大厅的身影后,喁璇将手中的茶盅搁置在一旁,浅笑开口:“恭喜燕将军,在满人的朝堂中能被功封为镇国将军实属不易。”不明白皇兄为何会如此礼遇这汗人,镇国公也算是官居正二品,有多少满人都未必能求的来。
“多谢仪亲王,卑职不才,全赖皇上的提点,以后定将为朝廷尽心尽力。”燕承傲仍旧那一脸不变的笑,疏远的开口。
“为朝廷尽心尽力!那么多年皇兄求了你无数,现在才答应归顺朝廷,真的是打算为我们这满人的江山来尽心吗?还是……为了那宫中的女子?”这刻薄的话一出口,连喁璇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何时开始他变的那么不可理喻了。
完全不将他的刻意排挤放在眼中,虽然答应归顺朝廷,但并不代表他愿意放弃自己那一身傲气,就这么屈居人下,低声下气;这世上除了那拉将军一家,没有任何人是他会放在眼中的,哪怕是皇上,抬起头,他更加骄傲的开口:“凝雪还好吧!”
“很好,今早刚被皇兄封了贵人。怕是以后你再也不能那么肆无忌惮的叫她‘小娘子’了。想必以今时今日凝雪的身份,也未必需要燕将军那么大动干戈的特意来京守护着了吧!”他讨厌那男子怎么也打不破的笑,讨厌他对凝雪的那层不该有的关心。
“那是卑职和凝贵人之间的事,不劳王爷费心。”道完后,他冷峻的转声,脸上的笑也越发让人觉得刺眼:“王爷请自便吧,卑职还有很多事要理,恕不奉陪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喁璇紧皱双眉。那男人爱凝雪,从初见的第一眼他便看出来了,只是不明白这爱怎么会那么厚,强烈到连紫禁城那厚厚的宫墙都挡不住。他的那份执着让他妒忌,若他也能有那丝坚毅,怕就不会爱的那么苦了吧。天知道他有多想带甯儿离开这一切的纷争,只是他始终连说爱的勇气都没有……
第十一节 缘聚.幽幽宫闱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慵懒午后,景仁宫内飘满撩人琴音。宫女们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侍侯着,却也无法不被这动人的琴声所迷,不得不佩服这凝贵人的才貌双全,以她如今的受宠程度,怕是假以时日定能与湘妃娘娘并驾齐驱吧!
寻音而来的沐阑看着那满脸微笑的抚琴人,也受感染的娇灿一笑,莲步上前,不舍的出声打扰道:“那么快就醒了,我以为你要睡一天呢!”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阑贵人单独聊聊!”停下手中的动作,凝雪转头柔声吩咐,待宫女们都走完后,她才继续开口:“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能睡。何况……昨晚我和皇上什么事都没做,只是一起和仪亲王聊了一夜,倒也不至于太累。”
“什么,你说你们只是聊了一整夜!”听闻凝雪说完这一夜的遭遇后,沐阑难以置信的大叫,早就没了平日里大家闺秀的温婉。
“如你所听到的。”相较于她的惊讶,凝雪倒是平和很多,甚至心里还在不断的暗暗窃喜。
“这该死的仪亲王,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选在昨晚面圣。”
听到此后,凝雪开始庆幸起自己的先见之明,还好她把宫女们都支走了:“沐阑,注意你的措词,要让那些有心人听见了,又要惹来一堆的麻烦,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境,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看着。”
“算了,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可能是求之不得吧,还真好奇怎样的男人这么牵住我们凝贵人的心。”说到这沐阑还真不得不佩服起皇上的细心,知道将这一夜的荒唐隐了下来是最好的方法,甚至连落红这女儿家该考虑的细节都考虑进去了,以至于现在宫中上下所有人都以为凝贵人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凝雪,谢谢你。今日这阑贵人的身份是你给的,这恩我郭布罗.沐阑不会忘。”
“言重了,共同进退是我们早就是彼此心领神会的诺言了啊。”
“奴婢惶恐,打扰了阑贵人和凝贵人的雅兴。禀凝贵人,皇后娘娘那有请!”宫女在无奈之下只好打扰通传,相较而言皇后那儿可要比凝贵人更得罪不起啊。
闻言后,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对视一样。谁都明了有些事是注定了的,逃不了。凝雪起身给了沐阑个不用担心的笑,在外人看来,皇上无非是把她宠上天了,此时此刻又有谁敢对她轻举妄动呢!
随宫女一起踏入坤宁宫时,皇后已端坐在那恭候。凝雪欠身行礼,这皇后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相较于湘妃的确更有那气势母仪天下。
“起身吧,今日招妹妹来只是想聊聊。入宫那么多时日了,也一直没机会单独和你聊天。”亲自拉她起身后,紫惜亲切的将她拉至身旁一起坐下,“坐吧,这儿的宫女都不是擅长多嘴的人,不用太拘谨。”
这女子让她想到了当日的自己,让她打心底里欣赏。回想自己为夺下这凤位放弃了太多,甚至是那心底的真爱也一并随时间埋了。自那日养心殿后她便一直记得她,那坦然的眼神,那漂浮在宫外的心。
“谢皇后,能陪皇后娘娘聊天是凝雪的福气,只要皇后不嫌弃凝雪随时都愿意作陪。”那皇后的心是真的亲切,没有半丝虚伪,感受到这点,凝雪倒也乐意敞开心扉。
“在所有人眼中你和阑贵人一样承蒙恩宠,知道我为什么唯独只找你来吗?”见凝雪疑惑的眼神,她继续道:“那日养心殿本宫随驾挑选答应时就注意到了你。在你面前本宫也不必拐弯抹角的说话了,让我记忆犹新的不是你那绝世容颜,自座上这凤位以来,红颜我见多了,早不放在心上了,让我惊讶的是你的心,进了这宫你心底就不该在藏着宫外的那段情,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闻言凝雪惊讶,是自己表露的太明显,还是这宫里的明眼人太多了。既然如此,她便无心在隐瞒,直觉告诉她眼前这和蔼端庄的女子并未有加害之心,“回皇后,有些情又岂是这宫墙能困住的。”
哀叹一声,这一切她早猜到了,这女子本就不是安稳于宿命的棋子:“故乡三千里,宫二十年。是这宫中女子共同的哀,无论你多强势,最终仍免不了要这样的叹。若不甘心就此认命,那就拿出行动来跟天斗,像你这般娇俏可人的女子,的确不该就这样被囚禁在这红墙中。若你需要本宫随时可以给你帮助!”
终于明白方才那句劝无非是试探,探她是否有那驰骋内宫的野心,能坐上这凤位的女子,的确不简单,纵然是跟自己口口声声说欣赏的女子谈话,都不忘步步为营,这日子难道她们都不嫌累吗?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凝雪也不在刻意的婉转:“这明里我们是情敌,今日这番话足够让皇后娘娘陷凝雪于不义,为何反倒还要大费周章的帮我?”
“湘妃那些肤浅的勾心斗角本宫从不放在眼中,可是你不同,美貌睿智集于一身,继续留在宫中,对本宫无疑是最大的威胁,这点想必你也参透了。只是说三道四、用谣言来杀人这种下乘的方法,即便赢了你本宫也会觉得不耻。”紧握住凝雪的手,证明了她话中的诚意,“本宫喜欢你,所以无意置你于死地,既然命运这样安排,倒也乐得用这两全其美的法子。”
“凝雪懂了,若有那机会定会毫不客气的求助于皇后。这恩,凝雪铭记于心。”
呵……这宫中的尔虞我诈啊!又有多少人能有皇后这般的慧眼,知悉她有多想置身世外。既然接了这人情,帮助皇后稳住凤位自成了她推不掉的责任。这套是她心甘情愿钻进去的,为了自由,还是为了仪亲王,这答案早在她心中再明了不过了。
皇后的话敲醒了她,是要选择埋葬自己如傀儡般在宫中终老一生;还是放开手与天命抗衡。纵然从前有再多的犹豫,此刻也有了答案。她不想如眼前这聪慧过人的女子一样,为了存活舍弃了一切,既然爱了她便决定不在放手,下定决心后她抬头看想紫惜坚定的一笑。
那一笑也让紫惜宽慰不少,这样的女子与其为敌不如收为已用。在这地方斗了那么多年她早就将一切看透彻了,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帮凝雪逃脱这牢笼为爱而活,也算是完成了她的遗憾。
∷∷∷
今日这宫中格外的热闹,虽然才过中午,但宫女们早就为了晚上那奉三无私殿的延臣宴忙得不可开交了。唯一最空闲的怕就只有那景仁宫了,当朝皇上最宠爱的两大贵人都居住于此,这里的宫女也自然没人敢差谴调度了。
“雪儿,我这一路走来也就你这最安静了。”看向凝雪恬静的笑颜,甯儿也玩笑的开口。
她以燕承傲随身婢女的身份一起随他入宫赴宴,按燕承傲这朝堂新贵的身份自然也没有人敢拦她。见到今日这越发美丽的凝雪,她心里总有道不出的矛盾。如今她再也不是扬州城内那天真的女孩了,而是凝贵人。究竟她是该为她喜,还是该为自己忧呢!
“哪儿的话,这叫做冷清,我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怕与那些虚伪的人打交道,所以我这景仁宫形同冷宫,才会那么安静。”凝雪一如既往的握住甯儿的手,这感觉让她想到了曾经扬州城内的彼此,亲如姐妹,很多事都在变,幸好她们的友情没变。
她撒了谎,这景仁宫其实平日是那些女人们塌访最多的地方,送礼奉承什么都有。若说这里是冷宫,恐怕无数人都会自个儿求着进冷宫了吧!只是如今拥有的这一切,总让她觉得愧对了甯儿,让她怎么把这真话说出口。
“只要看你一切都好,我就觉得够了也放心了,记住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别让任何人伤了你。”温柔的一笑,甯儿平静的道。这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伪,连她自己都茫然了。
“我很好,你呢?见到了皇上,心有没砰砰地跳?”
“呵呵……就如你见了仪亲王一样。”甯儿红着脸娇羞的低下头,却也不肯相让的回道。提到那男人,她心里总会免不了泛起阵阵的甜;如果能永远被他那么专制的爱着,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俩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如果不是这场景不同,倒还真让人误以为一切都没有变,她仍旧是那普通的将军之女那拉凝雪。今日这久别的重逢,让凝雪更加坚定了心里的决定。总有一天她一定要离开这地方,她要做回原来的自己,不愿再做这没了思想的玩偶。
直到沐阑的催促声传来,凝雪才意识到是时间该走了,“甯儿,我们不便一起离开,你先走吧,稍后我和沐阑一起走。”
甯儿应声点头,随后便起身离开,见到了凝雪,她该是开心的,却不明白为什么心总无法跟着脸一起笑。
看着甯儿那略显凄凉的背影,沐阑总觉得有些隐隐的不按。也许是她多心了,以凝雪的头脑又怎会识错人呢!收起心思后她调侃的开口:“哎……真没戏,没想到你那么辛苦的等了半年多,原来只为等个绝色美人啊!”
“说什么呢,还真当我没办法制你是不是。”凝雪玩皮的起身,开心的和她嬉笑打闹着。
那难得的笑容,足以证明今日她心情有多好。女人的世界里未必只有男人,能影响她心情的也未必只有那仪亲王。
∷∷∷
延臣宴的热闹丝毫不输前段时间那万寿宴,同样的奢华,却也同样的无聊。甯儿看着这盛况,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她甚至开始有些不敢相信,这男人真的是喁琰吗?这是她第一看他穿龙袍,那君临天下的气势,似乎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穿那身衣服,坐那张龙椅。这样的喁琰让她更爱,那爱似乎已浓烈到足够让她忘了自己。
她的美虽不及凝雪那般风华绝代,但也始终不是适合扮婢女的料。瞧那不断投来的一双双怀疑的眼光就知道了,这地方待久了让她有窒息的感觉。嘱咐完承傲后,她便趁没人注意偷偷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气。
看着园内的一景一物,她突然有说不出的感慨。终于她见识到了他从小居住的地方,终于她对喁琰的了解又更了一层。这宫里的每一物都奢迷至极,他们之间存在的差异真的很大,她开始怀疑喁琰是真的爱她吗,还是只是因为新鲜而已,她不同于那么宫中光鲜亮丽的女人们。
想到正入神,园隐隐的交谈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听到了凝雪的名字,不露声色的渐渐靠近,则耳倾听。
“你瞧她那神气的样,好似以为自己就是皇后了。湘妃都没她那么得意呢,一整晚不停的卖弄风骚,笑个没完。”其实一女子拼命的摇着手中的扇子,像是在泄愤,口中的抱怨不停的倾泻而出。
“哼……可别这么说,人家现在再怎么也是凝贵人,说不定哪日得罪了她,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沐阑那丫头到是聪明,一进宫就找了凝雪那好个靠山,现在也就这么跟着平步青云了。真搞不懂,这两个人有什么好的,弄的皇上现在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另一女子也随势附和着。
“是啊,还不都是靠了那香囊才诱惑进了咱万岁爷的心。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也真亏她用的出来;听说她连囊角的‘凝’字都绣错了,连自己名字都绣不来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贵人。”
两个女子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埋怨着,似乎早忘了每天早晨她们也是跟着去景仁宫奉承的人。良久后,园内突然传出的微微声响,让她们意识到这地方可远远不止她们两个人,立刻识相的噤了声,开始寻找那声音的来源。今日这话若是真传到了凝雪的耳里,她们可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你是哪宫的人,知不知道偷听答应谈话,是什么罪。”终于发现了躲在一旁宫女的打扮的甯儿后,其中一女子嚣张的开口,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是个宫女。
“我……”
“我什么我,今日不给点颜色,你还真尊卑不分了,‘奴婢’这两字都不会说了吗?”
只见那女子边说着边扬起手,眼看着就要打向甯儿的俏脸。突然被人猛的伸手拦住。
甩开那答应的手后,喁璇微眯双眼,危险的气息让那两个女子忍不住屏息,“是谁尊卑不分了,教顺奴婢也该看看本王这主人的脸色吧,连仪亲王府的人都敢动,你们是活的太累想早点超生吗?”
闻言,那两个答应连忙谢罪。见仪亲王始终低着头不语,赶紧相偕离开。今日这事若追究起来,方才她们那断话势必会被拿到人前来说,一样还是没命,还不如趁那仪亲王还没改变主意时识相的离开。
“没事吧?”见来离开后,喁璇立刻转身担心的询问道。
甯儿不语,只是一个劲的低垂着头。她伤心的不是那些答应对她的卤莽,而是……凝雪的欺骗。她负了她,明知皇上对她的情,她居然利用那香囊来诱惑皇上,是她错信了她。
见甯儿梨带泪的眼,喁璇顿时手足无措。看来那两个答应他不能就那么轻易的饶过了,“甯儿,别哭了,没有人能伤的了你。”
边说着边温柔的将她搂入怀中,不断的柔声安慰着。他不想见她那孤单的泪,好似全世界都遗弃了她。他不舍,不舍她总是这样躲在暗偷偷低泣,为什么始终不肯放手呢,皇兄能给她的他一样能给啊。
远冷冷看着这一幕的凝雪,无奈的咬牙呼吸后,紧闭双眼。她是跟着喁璇出来的,原本想和他单独谈谈,只要他心中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在乎,她都有勇气斗下去;只是如今这情景,她该如何在坚定自己那为爱出宫的决心,纵然真的出去了她又为了什么?宫里宫外此刻对她来说有什么不同吗,一样都是甯儿的替身。这纠葛的情啊,老天到底要玩到几时才肯罢手呢,她默默的转身继续踏入那热闹的宫殿中,喧嚣声更甚方才,只是她的心空了,真的突然好空,皇上果然说对了,她不该跟出去的,见到的、听到的,都不是她想要的,原来那料事如神的万岁爷早把一切看透了……
第十二节 缘聚.回首成非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延臣宴也算到了高潮。看着眼前的君臣同乐,凝雪撇唇轻笑,这般的盛况少了她因该也没什么大碍吧。向皇上声称身体微恙后,她便悄然退下。现在才发现,自己与这热闹似乎格格不入,也许自己从来不适合坐在这被人仰望的位置。
逛到御园后,她便命宫女们先行回宫。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这往后的路该怎么走。虽一直都知道,这份情从始至终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却末想过亲眼见到那一幕心会这样的疼。她想离宫,从与皇后那番谈话之后她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呵……就算对那仪亲王来说她根本是个不该有的包袱,但那有怎样。离宫之后,她的天由她自己选择,不是吗?
“那奉三殿的虚伪就让我这小娘子如此难以忍受吗,居然狠心到连燕大哥都来不及见就退下了。”燕承傲站在暗,注视着那抹倩影良久,终究还是抵不住那心底的思念,上前打扰。
闻声,凝雪翩然转身。是啊,这寂寞的夜,就算所有人忽视了她,至少还有燕大哥在,任光阴再怎么变迁又怎能改变这份独一无二的兄妹之情呢!敛起愁容,她开心的一笑,孩子气的道:“瞧我,都被那些奉承的笑脸弄昏了头,连燕大哥都忘了,小娘子这厢有礼了。”
“真好……这宫中的奢华居然没让你改变一分一毫,这些时日一个人在这还好把,有没有……想我。”犹豫了许久,他还是问出那句话,没人知道这半年来他熬的有多苦,这份守护怕会永远是他无怨无悔的眷恋。
“我很好,看我现在这锦衣玉食的,你大可以放宽心。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能把你和甯儿盼来,所以任何人都别想伤了我一分一毫,我要把自己毫发无伤的带来给你们看。”尽管一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但那熟悉的温柔仍旧让她无法抑制的哽咽开口,过往受的那些委屈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
那梨带泪的眼,配上那样的容月貌,问世间有多少人能抵住呢。承傲心疼的轻搂她入怀,他们之间从来就这么随意惯了,此刻见了她的泪颜,他更是忍不住,早忘了这宫中该有的礼节和忌讳。
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有燕大哥帮你挡着。”
那指间熟悉的温度,那一如既往的包容,反倒让凝雪更觉委屈,却也始终坚强的忍着不肯掉泪,她早就在心里下了决心,决不能在这宫中流一滴泪。她没有那些人想象的那么坚强,这些年来她到底还是被阿玛等捧在手心里如珍珠般呵护大的啊。那坚强的外表下藏着的依旧是那颗易碎的心,只是她希望能怜取她的那个人浑然不觉。
“呵……真没想到当朝的凝贵人所谓的身体微恙,居然就是躲在这跟燕将军私会。”毫不客气的嘲讽声从身后飘来,打扰了叙旧的两人。
放开怀中女子,承傲恢复为一贯的笑脸,只是那笑冷到了极点,阴冷的开口:“王爷还真是好兴致啊,刚抱完美人还要抽空来这御园替皇上捉奸。哈……还真不知,你我二人犯下的这罪皇上更难受的是什么,不如我们这就一起去禀报皇上,让他来定夺好了。”
“你……”那风清云淡的口气差点让喁璇为之气结,稳住情绪后他淡然的开口:“我还真不知道原来燕将军有躲在暗偷窥的习惯。”
“王爷你不也是,我们彼此彼此。”
看着眼前这两个不相上下的男子,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凝雪无奈的皱眉,原来燕大哥也看见了,这宫中到都长满了眼,躲在暗的说不定远不止他们两。看着喁璇紧抿唇角,就这么傲视着燕大哥,她突然不知道此刻她究竟还能干什么了。
他不该出现的,她完全还没有理好心思,想好该怎么面对他。难道他们两就准备这样对视一夜吗?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打这圆场,却没料喁璇率先开了口。
“皇兄招你去,说是叙旧也该叙完了,该谈谈国事了。”
他不明白皇兄为何就能那么纵容凝雪和那小子,而他只要轻轻的瞥凝雪一眼都会被他念个没完。而那该死的女人……居然就能那么随心所欲的一在他面前投入那男人的怀抱。
“雪儿……”
“你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回景仁宫就好,国事重要。”看出承傲眼底的担心,凝雪反倒坦然的安慰道。尽管夜有些了,但这宫里她比他还熟悉,能遇上什么危险!
微微点头后,他仍是不放心的看了眼凝雪,无奈下只好转身离去。皇上已经很厚待他了不是吗,明知道他是出来找凝雪的却也不加以阻拦,甚至还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叙旧。
待燕承傲走后,凝雪看向喁璇幽雅欠身:“仪亲王,夜了,我也该回宫休息了,告辞了。”
“等等!”不想看她似躲瘟神般的躲着他,他冲动的伸手拉住凝雪,“见了他就这么完全忘了身份的投怀送抱,见了我需要这样逃吗,我有那么可怕吗?”
“王爷,我想你误会了。燕大哥对我来说是亲人,试问我一个弱女子独自一人在宫中待了半年,终于见到故乡的亲人,怎么可能不投怀送抱。”甩开他们交缠的双手后,她抬起头继续道,“至于王爷,按辈分上说你算是我小叔,当然要忌讳。”
“是吗?你行事还真小心翼翼啊,看来你还真是满享受这贵人的身份呢!”手上突然消失的温度,让他心情更坏,难道她非得那么距他离千里之外吗?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见了他就想逃。扬州时一切不是还好好的吗,万寿宴时还能像朋友般的微笑,前几日还能那样侃侃而谈的聊了一夜,今夜的她变了。
“你错了,我一点都不享受!”终于,她忍不住喊出心底的话,这郁结压的她快喘不过气了,他可以不爱她,却决不可以辱灭她的人格:“只要有机会,我随时都可以抛开这一切的荣华富贵,甚至是这贵人的名分,我要的是一生的自由,是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如粉雕玉砌的玩偶般一辈子被人摆弄。”
说罢后,她毅然的转身离去。她无法让自己在他面前泄露更多的情绪,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这些是她唯一能留给自己的骄傲,他爱甯儿她没意见,终究这爱情的坟是她自己亲手掘的,那些妒忌也可以因为和甯儿的友情而强吞下,这些伤她可以一个人傲然的背起,却决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崩溃。
而被她就这么仍下的喁璇呆呆的站在原地,紧握双拳。她再等机会离宫,这想法很有可能会让她丧命!用命去赌,是什么给了她那么大的勇气,燕承傲吗?那他在她心底算什么,曾经在扬州有过片面之缘的过路人吗;那皇兄呢,一晌欢愉的男人吗?
这女子的勇气让他惊讶,她和燕承傲还真是绝配啊;一个不畏皇权,誓死的护着那心底的爱人,另一个为了爱连命都可以不要,只求能换取自由之身。他若有这勇气,是不是早就把甯儿带走了,她也不用卷进这混乱的漩涡中了,他始终没有那胆量和皇兄杠上啊。
嘴角翘起嘲讽一笑,若当日额娘不是被人陷害了,今日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该是他吧,那这一切的煎熬也会随之消失了。这么多年了,他始终还是忘不了额娘临死时那惨绝的眼神啊……
∷∷∷
秋日已,枫红的叶印衬的这庭院分外的美丽。这里的一景一物丝毫不输那皇宫,甚至更要美上几分。甯儿端坐在池旁,嘴角始终带着嘲讽的笑,看着眼前这每一物。皇上的确待她不薄,听喁璇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出自宫中的巧匠之手,可是拥有了这一切真的就能弥补的了她心中的伤了吗?这些时日来,皇上常来这看他,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几乎是一有空就来,然身边却也从来不会少了凝雪。
这她更忘不了那日在宫中听到的话。没想过自己的担忧终究还是成了事实,犹记得在扬州的茶馆里,承傲那么自信满满的告诉她,雪儿爱的是喁璇,爱是那么容易就能转移的吗?若雪儿的爱始终没有没有变,又怎么会用她赠的那香囊去诱惑皇上,名利、地位到底还是让她迷了心智,背叛了她们这十几年来的感情。
她有机会问她的,但是她却没有问。若今日换做是她,说不定她也如凝雪这般的绝情就这么做了。哪个女人能抗的了这些诱惑,何况那自己要相伴一生的君王又是如此的完美。皇上对凝贵人的宠早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无论到哪都会带着她,却也总能放下君王的架势,对她礼遇有加,这些她早就看在了眼里,疼在了心里,“自古君王多风流”这话果然一点都不假,该是狠下心行动的时候了吧。
“舒主子,王爷来了!”
听见禀报声后,甯儿幽然起身往大厅走去,嘴角弯出一抹勾魂的笑。既美又妖,一旁的婢女几乎是看傻了;说不清为什么,自从舒主子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总觉得变了好多,那份美上添了一份浓重的妖邪,看的她们有时候都会觉得怕。
见到喁璇后,甯儿安静的坐上,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打扰任何都不准进来。”
待所有人走后,喁璇的疑惑更了一层,甯儿今日会主动找他来已足够让他惊讶了,此刻居然禀退了所有的人,“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有些事不方便让太多人知道。”几乎是片刻,她那原本充满危险的表情立刻被一贯的温柔取代,酥软的开口,这声音更是媚惑居多,“王爷怎么看那宫中的女人和生活?”
“那里面的人没有心,有的只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那生活更乏味。”虽不明白她何出此言,他还是老实的回答的,对甯儿他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他都会说。
“那王爷觉得如果一白莲生长在那地方,还有没有可能出淤泥而不染。”见喁璇皱眉,她反而轻笑,这问题她本就没想过要他回答,只是一句劝慰而已,“像雪儿这样清澈女子根本不适合在宫中长住,甯儿只想问一句王爷有没有这心要了她?”
喁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这话说的太过明了,长年相的人多是虚伪居多,说的话也大多拐弯抹角,然今日甯儿这番话却说的太过直白,这女子……是他认识了那么多年的舒甯儿吗?
“为什么是我?”凝雪想离宫,这决定他早就知道,让甯儿来做说客,这说法也完全说的过去。只是这番话她更因该去和燕承傲说不是吗?
“因为雪儿爱的人是你,这天下间除了你没人能让她舍得离开那奢华的鸟笼,离开皇上。或者我该更直白些,我希望你帮我,皇上对雪儿的宠已超过我能承受的界限,那么完美女人若一直待在他身边日夜陪着,他早晚会动了那不该动的心,雪儿必须离开他,否则……我会败的毫无反击之力,她到底我朋友。”甯儿索性直言不讳的道出心中的想法。事到如今,喁璇这些年来对她的这份情成了她最好的武器,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来说这也是唯一的武器。
这话让喁璇完全于茫然状态,凝雪爱的人是他!这是真的吗?甯儿说的不无道理,如凝雪这般女子,相久了定会有感情,只是到了如今皇兄肯放人吗?若真舍得放,他又怎会封凝雪为贵人。
“有些事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那些事不是你需要担心的,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犹豫了片刻后,喁璇坚定的点头。他想拒绝的,明知道她已被爱迷了心智,只是她那伤心的眼神那哀求的口吻,怕是纵然要他去死他也会就这么去了。
见甯儿终于露出柔柔一笑,他忍不住感叹。单纯、冷冽、哀怨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犹记得扬州时那女子纯净的笑,在无情的秋风中被吹散了。只要她开了口,他又怎么有勇气拒绝呢,只能亲手替她打造幸福,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幸福堕落在谷,即便如此他的爱仍无法就此打住。他该制止她的,只是终究她不过是耍耍小聪明,并没有危害到凝雪的性命啊。
此刻的紫禁城内也同样的风起云涌,秋日的御园里今日更是美不胜收。皇后因闲来无事,便邀了一大群后宫中的妃嫔与贵人在这御园里齐聚一堂。说是一起聊聊,品品茶而已,对于这群女人来说,无非又是一个互相斗艳的机会。表面平和客气的聊着天,每一句里却都带着骨头刺着彼此。
看她们斗的轰轰烈烈的,凝雪与沐阑相视一笑。争了半天无非是想争宠,然此刻皇上又不在,真不明白她们在斗些什么,许是斗了那多年了,一切早已成习惯。
皇后倒乐的清闲,无视这些妃嫔们的针峰相对,今日邀来这些人本就是给她们个机会彼此结怨,日后好把多余的时间都用在对方身上,这样的借刀杀人,才能让她不至于太多担忧自己的凤位。
“皇后娘娘,今日把我们大家都招来一起品茶是有喜事吗,该不会是您有喜了吧!”湘妃端起茶边说着边灿如枝般的笑着,那些妃嫔们嚣张一时,搓搓她们的锐气自是需要,但她也不舍得就这么看皇后置身世外的旁观着,“哎……进宫那么多年了,您也是该像我这般替皇上添一个龙子了,不然万一哪天龙颜大怒了,您这位置恐怕是岌岌可危啊!”
“湘妃娘娘言重了,以皇后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母凭子贵这招怕是已经不削用了吧。”未等皇后做出反映,凝雪反倒一反低调冷冷的开口。
这话让所有人吓的都噤了声,湘妃如今这地位是靠那龙子争取来的,谁都知道,只是这宫的人大多敢怒不敢言。今日这凝贵人就这么毫不忌讳的道了出来,莫不让人为她捏把汗的。
沐阑和皇后更是不解的看向她,以凝雪的个性这番不经过大脑的话不像是她会道出的啊,如此恃宠而娇一点都不像她。
怕是把事情闹大了,皇后赶紧开口打了圆场:“本宫这不就是看妹妹们平日里闷的慌,大家一起来聚聚嘛。光是品茶也怪无聊的,不如我们也来学学男儿家喝酒时的玩意,对对联吧,若是对的好本宫重重有赏”
“好啊,那皇后出上联,我们来对。”意会了皇后的意思,沐阑赶紧接口附和。见一旁的湘妃渐渐收起怒容,她终于放宽了心,真不明白这凝雪今日是怎么着了。
“那本宫就在各位妹妹面前献丑了。”闭目想了片刻后,她才开口道:“咱们满人的老祖宗是骑在马背上打到的天下,那就说句跟马有关的上联吧,恩……风吹马尾千条线。”
闻言后,其他妃嫔考虑了片刻后,都纷纷接上,一句比一句精彩,到了湘妃她自是不肯落后,思索了半天,得意的开口:“雨打羊毛一片帧!
“呵呵……这湘妃娘娘的才情果然不一般,对的工整不算,又有气势。本宫都甘拜下风呢!”
皇后的赞赏一出口,其他人自也跟着附和。这皇后的马屁要拍,湘妃的更要拍,得罪了她以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凝雪,到你了。”
闻言,凝雪抬起头,直视湘妃,唇角尽是挑衅的笑,看的人又是一把冷汗:“日照龙粼万点金。”
这下联中高高在上的气势让所有人不得不慑服,更让皇后懊恼的闭目摇头。这丫头今日这是怎么了,尽把麻烦惹上身的,方才她是为了帮她,避不了倒也就罢了,然此时这刻意的挑衅怕是人都能感觉到,以湘妃这个性又怎会就此罢休。
果不其然,瞧她那咬牙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幽雅而忍住怒气的模样便也能猜到了。今日怕是她要和这凝贵人就这么扛上了,以往总忌讳皇上对她的宠爱,不便招惹,这一再的退让倒反而让她以为她这湘妃只是虚有其位了。
“凝贵人果然聪慧过人啊,难怪皇上会赏识你呢。”皇后淡淡的道出这话,想做最后的挽救,搬上皇上这名分那湘妃总会忌讳几分吧,“今日就到这,凝雪你跟本宫来,本宫方才说过重重有赏的。”
说罢后,她径自起身,凝雪则毫不在意那众目睽睽尾随而上。今日这局是她搅的,皇后要说什么话她当然能猜到。既然选择了正面交锋,这天下间就没有她叶赫那拉凝雪会怕的事。
第二卷:天命难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延臣宴也算到了高潮。看着眼前的君臣同乐,凝雪撇唇轻笑,这般的盛况少了她因该也没什么大碍吧。向皇上声称身体微恙后,她便悄然退下。现在才发现,自己与这热闹似乎格格不入,也许自己从来不适合坐在这被人仰望的位置。
逛到御园后,她便命宫女们先行回宫。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这往后的路该怎么走。虽一直都知道,这份情从始至终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却末想过亲眼见到那一幕心会这样的疼。她想离宫,从与皇后那番谈话之后她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呵……就算对那仪亲王来说她根本是个不该有的包袱,但那有怎样。离宫之后,她的天由她自己选择,不是吗?
“那奉三殿的虚伪就让我这小娘子如此难以忍受吗,居然狠心到连燕大哥都来不及见就退下了。”燕承傲站在暗,注视着那抹倩影良久,终究还是抵不住那心底的思念,上前打扰。
闻声,凝雪翩然转身。是啊,这寂寞的夜,就算所有人忽视了她,至少还有燕大哥在,任光阴再怎么变迁又怎能改变这份独一无二的兄妹之情呢!敛起愁容,她开心的一笑,孩子气的道:“瞧我,都被那些奉承的笑脸弄昏了头,连燕大哥都忘了,小娘子这厢有礼了。”
“真好……这宫中的奢华居然没让你改变一分一毫,这些时日一个人在这还好把,有没有……想我。”犹豫了许久,他还是问出那句话,没人知道这半年来他熬的有多苦,这份守护怕会永远是他无怨无悔的眷恋。
“我很好,看我现在这锦衣玉食的,你大可以放宽心。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能把你和甯儿盼来,所以任何人都别想伤了我一分一毫,我要把自己毫发无伤的带来给你们看。”尽管一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但那熟悉的温柔仍旧让她无法抑制的哽咽开口,过往受的那些委屈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
那梨带泪的眼,配上那样的容月貌,问世间有多少人能抵住呢。承傲心疼的轻搂她入怀,他们之间从来就这么随意惯了,此刻见了她的泪颜,他更是忍不住,早忘了这宫中该有的礼节和忌讳。
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有燕大哥帮你挡着。”
那指间熟悉的温度,那一如既往的包容,反倒让凝雪更觉委屈,却也始终坚强的忍着不肯掉泪,她早就在心里下了决心,决不能在这宫中流一滴泪。她没有那些人想象的那么坚强,这些年来她到底还是被阿玛等捧在手心里如珍珠般呵护大的啊。那坚强的外表下藏着的依旧是那颗易碎的心,只是她希望能怜取她的那个人浑然不觉。
“呵……真没想到当朝的凝贵人所谓的身体微恙,居然就是躲在这跟燕将军私会。”毫不客气的嘲讽声从身后飘来,打扰了叙旧的两人。
放开怀中女子,承傲恢复为一贯的笑脸,只是那笑冷到了极点,阴冷的开口:“王爷还真是好兴致啊,刚抱完美人还要抽空来这御园替皇上捉奸。哈……还真不知,你我二人犯下的这罪皇上更难受的是什么,不如我们这就一起去禀报皇上,让他来定夺好了。”
“你……”那风清云淡的口气差点让喁璇为之气结,稳住情绪后他淡然的开口:“我还真不知道原来燕将军有躲在暗偷窥的习惯。”
“王爷你不也是,我们彼此彼此。”
看着眼前这两个不相上下的男子,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凝雪无奈的皱眉,原来燕大哥也看见了,这宫中到都长满了眼,躲在暗的说不定远不止他们两。看着喁璇紧抿唇角,就这么傲视着燕大哥,她突然不知道此刻她究竟还能干什么了。
他不该出现的,她完全还没有理好心思,想好该怎么面对他。难道他们两就准备这样对视一夜吗?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打这圆场,却没料喁璇率先开了口。
“皇兄招你去,说是叙旧也该叙完了,该谈谈国事了。”
他不明白皇兄为何就能那么纵容凝雪和那小子,而他只要轻轻的瞥凝雪一眼都会被他念个没完。而那该死的女人……居然就能那么随心所欲的一在他面前投入那男人的怀抱。
“雪儿……”
“你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回景仁宫就好,国事重要。”看出承傲眼底的担心,凝雪反倒坦然的安慰道。尽管夜有些了,但这宫里她比他还熟悉,能遇上什么危险!
微微点头后,他仍是不放心的看了眼凝雪,无奈下只好转身离去。皇上已经很厚待他了不是吗,明知道他是出来找凝雪的却也不加以阻拦,甚至还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叙旧。
待燕承傲走后,凝雪看向喁璇幽雅欠身:“仪亲王,夜了,我也该回宫休息了,告辞了。”
“等等!”不想看她似躲瘟神般的躲着他,他冲动的伸手拉住凝雪,“见了他就这么完全忘了身份的投怀送抱,见了我需要这样逃吗,我有那么可怕吗?”
“王爷,我想你误会了。燕大哥对我来说是亲人,试问我一个弱女子独自一人在宫中待了半年,终于见到故乡的亲人,怎么可能不投怀送抱。”甩开他们交缠的双手后,她抬起头继续道,“至于王爷,按辈分上说你算是我小叔,当然要忌讳。”
“是吗?你行事还真小心翼翼啊,看来你还真是满享受这贵人的身份呢!”手上突然消失的温度,让他心情更坏,难道她非得那么距他离千里之外吗?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见了他就想逃。扬州时一切不是还好好的吗,万寿宴时还能像朋友般的微笑,前几日还能那样侃侃而谈的聊了一夜,今夜的她变了。
“你错了,我一点都不享受!”终于,她忍不住喊出心底的话,这郁结压的她快喘不过气了,他可以不爱她,却决不可以辱灭她的人格:“只要有机会,我随时都可以抛开这一切的荣华富贵,甚至是这贵人的名分,我要的是一生的自由,是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如粉雕玉砌的玩偶般一辈子被人摆弄。”
说罢后,她毅然的转身离去。她无法让自己在他面前泄露更多的情绪,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这些是她唯一能留给自己的骄傲,他爱甯儿她没意见,终究这爱情的坟是她自己亲手掘的,那些妒忌也可以因为和甯儿的友情而强吞下,这些伤她可以一个人傲然的背起,却决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崩溃。
而被她就这么仍下的喁璇呆呆的站在原地,紧握双拳。她再等机会离宫,这想法很有可能会让她丧命!用命去赌,是什么给了她那么大的勇气,燕承傲吗?那他在她心底算什么,曾经在扬州有过片面之缘的过路人吗;那皇兄呢,一晌欢愉的男人吗?
这女子的勇气让他惊讶,她和燕承傲还真是绝配啊;一个不畏皇权,誓死的护着那心底的爱人,另一个为了爱连命都可以不要,只求能换取自由之身。他若有这勇气,是不是早就把甯儿带走了,她也不用卷进这混乱的漩涡中了,他始终没有那胆量和皇兄杠上啊。
嘴角翘起嘲讽一笑,若当日额娘不是被人陷害了,今日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该是他吧,那这一切的煎熬也会随之消失了。这么多年了,他始终还是忘不了额娘临死时那惨绝的眼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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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已,枫红的叶印衬的这庭院分外的美丽。这里的一景一物丝毫不输那皇宫,甚至更要美上几分。甯儿端坐在池旁,嘴角始终带着嘲讽的笑,看着眼前这每一物。皇上的确待她不薄,听喁璇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出自宫中的巧匠之手,可是拥有了这一切真的就能弥补的了她心中的伤了吗?这些时日来,皇上常来这看他,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几乎是一有空就来,然身边却也从来不会少了凝雪。
这她更忘不了那日在宫中听到的话。没想过自己的担忧终究还是成了事实,犹记得在扬州的茶馆里,承傲那么自信满满的告诉她,雪儿爱的是喁璇,爱是那么容易就能转移的吗?若雪儿的爱始终没有没有变,又怎么会用她赠的那香囊去诱惑皇上,名利、地位到底还是让她迷了心智,背叛了她们这十几年来的感情。
她有机会问她的,但是她却没有问。若今日换做是她,说不定她也如凝雪这般的绝情就这么做了。哪个女人能抗的了这些诱惑,何况那自己要相伴一生的君王又是如此的完美。皇上对凝贵人的宠早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无论到哪都会带着她,却也总能放下君王的架势,对她礼遇有加,这些她早就看在了眼里,疼在了心里,“自古君王多风流”这话果然一点都不假,该是狠下心行动的时候了吧。
“舒主子,王爷来了!”
听见禀报声后,甯儿幽然起身往大厅走去,嘴角弯出一抹勾魂的笑。既美又妖,一旁的婢女几乎是看傻了;说不清为什么,自从舒主子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总觉得变了好多,那份美上添了一份浓重的妖邪,看的她们有时候都会觉得怕。
见到喁璇后,甯儿安静的坐上,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打扰任何都不准进来。”
待所有人走后,喁璇的疑惑更了一层,甯儿今日会主动找他来已足够让他惊讶了,此刻居然禀退了所有的人,“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有些事不方便让太多人知道。”几乎是片刻,她那原本充满危险的表情立刻被一贯的温柔取代,酥软的开口,这声音更是媚惑居多,“王爷怎么看那宫中的女人和生活?”
“那里面的人没有心,有的只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那生活更乏味。”虽不明白她何出此言,他还是老实的回答的,对甯儿他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他都会说。
“那王爷觉得如果一白莲生长在那地方,还有没有可能出淤泥而不染。”见喁璇皱眉,她反而轻笑,这问题她本就没想过要他回答,只是一句劝慰而已,“像雪儿这样清澈女子根本不适合在宫中长住,甯儿只想问一句王爷有没有这心要了她?”
喁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这话说的太过明了,长年相的人多是虚伪居多,说的话也大多拐弯抹角,然今日甯儿这番话却说的太过直白,这女子……是他认识了那么多年的舒甯儿吗?
“为什么是我?”凝雪想离宫,这决定他早就知道,让甯儿来做说客,这说法也完全说的过去。只是这番话她更因该去和燕承傲说不是吗?
“因为雪儿爱的人是你,这天下间除了你没人能让她舍得离开那奢华的鸟笼,离开皇上。或者我该更直白些,我希望你帮我,皇上对雪儿的宠已超过我能承受的界限,那么完美女人若一直待在他身边日夜陪着,他早晚会动了那不该动的心,雪儿必须离开他,否则……我会败的毫无反击之力,她到底我朋友。”甯儿索性直言不讳的道出心中的想法。事到如今,喁璇这些年来对她的这份情成了她最好的武器,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来说这也是唯一的武器。
这话让喁璇完全于茫然状态,凝雪爱的人是他!这是真的吗?甯儿说的不无道理,如凝雪这般女子,相久了定会有感情,只是到了如今皇兄肯放人吗?若真舍得放,他又怎会封凝雪为贵人。
“有些事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那些事不是你需要担心的,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犹豫了片刻后,喁璇坚定的点头。他想拒绝的,明知道她已被爱迷了心智,只是她那伤心的眼神那哀求的口吻,怕是纵然要他去死他也会就这么去了。
见甯儿终于露出柔柔一笑,他忍不住感叹。单纯、冷冽、哀怨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犹记得扬州时那女子纯净的笑,在无情的秋风中被吹散了。只要她开了口,他又怎么有勇气拒绝呢,只能亲手替她打造幸福,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幸福堕落在谷,即便如此他的爱仍无法就此打住。他该制止她的,只是终究她不过是耍耍小聪明,并没有危害到凝雪的性命啊。
此刻的紫禁城内也同样的风起云涌,秋日的御园里今日更是美不胜收。皇后因闲来无事,便邀了一大群后宫中的妃嫔与贵人在这御园里齐聚一堂。说是一起聊聊,品品茶而已,对于这群女人来说,无非又是一个互相斗艳的机会。表面平和客气的聊着天,每一句里却都带着骨头刺着彼此。
看她们斗的轰轰烈烈的,凝雪与沐阑相视一笑。争了半天无非是想争宠,然此刻皇上又不在,真不明白她们在斗些什么,许是斗了那多年了,一切早已成习惯。
皇后倒乐的清闲,无视这些妃嫔们的针峰相对,今日邀来这些人本就是给她们个机会彼此结怨,日后好把多余的时间都用在对方身上,这样的借刀杀人,才能让她不至于太多担忧自己的凤位。
“皇后娘娘,今日把我们大家都招来一起品茶是有喜事吗,该不会是您有喜了吧!”湘妃端起茶边说着边灿如枝般的笑着,那些妃嫔们嚣张一时,搓搓她们的锐气自是需要,但她也不舍得就这么看皇后置身世外的旁观着,“哎……进宫那么多年了,您也是该像我这般替皇上添一个龙子了,不然万一哪天龙颜大怒了,您这位置恐怕是岌岌可危啊!”
“湘妃娘娘言重了,以皇后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母凭子贵这招怕是已经不削用了吧。”未等皇后做出反映,凝雪反倒一反低调冷冷的开口。
这话让所有人吓的都噤了声,湘妃如今这地位是靠那龙子争取来的,谁都知道,只是这宫的人大多敢怒不敢言。今日这凝贵人就这么毫不忌讳的道了出来,莫不让人为她捏把汗的。
沐阑和皇后更是不解的看向她,以凝雪的个性这番不经过大脑的话不像是她会道出的啊,如此恃宠而娇一点都不像她。
怕是把事情闹大了,皇后赶紧开口打了圆场:“本宫这不就是看妹妹们平日里闷的慌,大家一起来聚聚嘛。光是品茶也怪无聊的,不如我们也来学学男儿家喝酒时的玩意,对对联吧,若是对的好本宫重重有赏”
“好啊,那皇后出上联,我们来对。”意会了皇后的意思,沐阑赶紧接口附和。见一旁的湘妃渐渐收起怒容,她终于放宽了心,真不明白这凝雪今日是怎么着了。
“那本宫就在各位妹妹面前献丑了。”闭目想了片刻后,她才开口道:“咱们满人的老祖宗是骑在马背上打到的天下,那就说句跟马有关的上联吧,恩……风吹马尾千条线。”
闻言后,其他妃嫔考虑了片刻后,都纷纷接上,一句比一句精彩,到了湘妃她自是不肯落后,思索了半天,得意的开口:“雨打羊毛一片帧!
“呵呵……这湘妃娘娘的才情果然不一般,对的工整不算,又有气势。本宫都甘拜下风呢!”
皇后的赞赏一出口,其他人自也跟着附和。这皇后的马屁要拍,湘妃的更要拍,得罪了她以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凝雪,到你了。”
闻言,凝雪抬起头,直视湘妃,唇角尽是挑衅的笑,看的人又是一把冷汗:“日照龙粼万点金。”
这下联中高高在上的气势让所有人不得不慑服,更让皇后懊恼的闭目摇头。这丫头今日这是怎么了,尽把麻烦惹上身的,方才她是为了帮她,避不了倒也就罢了,然此时这刻意的挑衅怕是人都能感觉到,以湘妃这个性又怎会就此罢休。
果不其然,瞧她那咬牙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幽雅而忍住怒气的模样便也能猜到了。今日怕是她要和这凝贵人就这么扛上了,以往总忌讳皇上对她的宠爱,不便招惹,这一再的退让倒反而让她以为她这湘妃只是虚有其位了。
“凝贵人果然聪慧过人啊,难怪皇上会赏识你呢。”皇后淡淡的道出这话,想做最后的挽救,搬上皇上这名分那湘妃总会忌讳几分吧,“今日就到这,凝雪你跟本宫来,本宫方才说过重重有赏的。”
说罢后,她径自起身,凝雪则毫不在意那众目睽睽尾随而上。今日这局是她搅的,皇后要说什么话她当然能猜到。既然选择了正面交锋,这天下间就没有她叶赫那拉凝雪会怕的事。
第一节 销愁.华一梦
坤宁宫内,此时的气氛格外沉闷。一进门,皇后就禀退了所有宫女,沐阑应实在放不下心,便也一起跟来了。这平日里总充斥着人影的大厅,现下只见三位娇俏女子闷不坑声的坐着。
凝雪轻抬头,见皇后和沐阑那快气炸的脸,一点不似平日里的端庄。沐阑她倒是看惯了,却没想到那母仪天下的紫惜皇后也有今日这模样,忍俊不住的娇笑出声。
“你还笑的出来,我都为你这日后的日子担心死了。”这一笑,更让沐阑气到不行,说话都差点没了伦。
“是啊,你这丫头今日究竟是怎么着,招你来之前还真该宣太医来看看。明知这湘妃早就将你视为眼中盯,还偏要和她撞上。这关键时刻,你平日里的冰雪聪明这都跑哪去了,这样一来你往后这日子不是过的更辛苦吗?”被沐阑那么一说,皇后也实在忍不住的发问。
相较于这两人的激动,凝雪反倒悠闲的品着手中的好茶,“皇后您不也希望我尽快离宫嘛,这往后的日子越是难过,不也越是坚定了我离宫的信念。”
“话虽如此,可相了这些时日本宫不想你有任何危险,湘妃的毒辣人尽皆知,不置你于死地她又怎么解的了今日这心头怨。”
“是啊,到时候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出宫啊。”对于皇后和凝雪间的约定,沐阑自是知晓。纵然舍不得,却也更不舍她就这么迷失了自我在宫中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思索了片刻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到底是不够成熟的孩子啊,总有一时气极,卤莽的时候,此刻她只能抱着侥幸的开口:“罢了,表面上皇上近日把你宠的紧,想必湘妃也未必有那胆动了你的命。”即便真有什么不测,她至少还能用这皇后的身份护她一段时日。
“错了,锥之在囊,锋芒必然外露。在湘妃眼中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在宫里赢尽人心,锋芒必露,对她而言那等同威胁,是一种逾越了本分的野心。我的命她一定会要,只是要等那机会,而我也会伺机给她那机会。”见那两人已被她急的快不行了,凝雪决定不再卖这关子。
“此话怎说。”这话倒让皇后越听越犯了糊涂。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贵人,正大光明未必出的了宫,就算出去了,我也形同逃犯,不能以真面目视人,苟且偷生,这不是我要的。唯有……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凝贵人死了,而以我在这宫中的人脉,任何人下手都不如湘妃来的真实。”
看着眼前这侃侃而谈的女子,紫惜心里顿时有说不出的惆怅,这女子该是在宫外驰骋天地的,原就不该被这样困着,“这破釜沉舟的法子你都用上了,看来你出宫的决定是早已下定了。只是这法子固然好,还得有个万全之策,皇上那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待他和燕将军谈完国事,本宫便去见他,若皇上答应了一切便好办多了。”
闻言,凝雪不语。皇上会答应吗,这段时日的相让她没了准,那宠爱让她开始心惊。今日这决定算是让所有人骑虎难下,这出宫的决定誓在必行。
然沐阑此刻仍是矛盾居多,凝雪今日这一切挑衅的行为,无非是在逼着她们不得不成全她。可她仍旧不舍啊,昔日共同进退的誓言犹言在耳,今日让她就怎么就这样亲眼送她走,那始终没有表态的仪亲王不配啊,只是她不想看凝雪活的痛苦,只要她高兴,她什么都能成全。
∷∷∷
夜阑人静,秋的天越来越冷,叶落了,谢了,紧跟着的似乎只有凄凉之意。空气中充斥着的寒冷,几乎不难想象这紫禁城的冬天是怎样的白雪皑皑。入秋之后,这宫里的人气似乎淡了好多,尤其是这时分,内内外外行走着的只有奉命办事的奴才们。
神武门的城墙上,喁琰只着单衣就这么迎风而立,双手置于背后交握着,傲视着这脚下的无限江山,君临天下的气势,浑然天成,让一旁的护卫们莫不被其慑服。
“万岁爷,天色寒了,还是早早回宫歇着吧。”虽身着厚衣,但唯呈仍冷的瑟缩,可想而知这皇上娇贵的龙体怎么能承受的住。
不理会身后唯呈的叨唠,他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透着凌厉的双眸早已没了平日里惯有的平和。创业容易守业难,是代代相传的名言。老祖宗努尔哈赤辛苦打下的大清江山,祖父们创下的康乾盛世,到了此刻在他看来已分不清是好是坏。接手时那固若金汤的天下,无疑是在无形中给了他更多的压力。即便创不下祖先的辉煌,却也不能让它就此亡了,如今国内国外异己者不断的蠢蠢欲动,燕承傲陆续带来的消息,让他已被这国事扰的无力。
那儿女私情不该是他此时可以肖想的,无奈老天偏偏在这个时候赐给了他甯儿和……凝雪。被国事所扰是他身为皇帝推卸不掉的责任,那家事呢?这些年来后宫中的争斗他向来都看在眼里,只是嘴上不说罢了。然方才皇后的劝慰和前几日甯儿的提点让他不得不面对,他该放凝雪走吗?
早在初见她时,他不是已下定决心要成全她和喁璇的吗?为何到了此时,他居然开始犹豫了。那样的女子,是男人都会想留在身边的吧。他该留吗,可以留吗,关于凝雪和湘妃间结下的梁子,今日在皇后那他已有所耳闻,她在逼他下决心,用命在逼。
凝雪的坚强他从来不怀疑,这宫里的争斗对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让她值得去斗。若今日把他换成喁璇,怕是她早就把这后宫搅的天翻地覆了吧。
“皇上,天色冷了,怎么不回宫呢,加件衣裳吧!”伴随着轻柔的声音,凝雪的身影飘然而至。熟练的将手中的外衣替皇上披上后,她也学他一样立着。
方才呈公公着急的命人把她找来,说是皇上就这么立在城墙边三个时辰了,没有动过,谁的劝都听不见。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她找来,只是……替他披件衣服的能耐她还是有的,若要劝他回去休息,怕这世间也唯独只有甯儿一人有这本事了。
“朕想在待会,不用担心。”将凝雪替他披上的衣服收紧后,他淡漠的出声,不着痕迹的嗅着那外衣上淡雅独特的清香,似乎自己越来越隐不住那心底越来越浓的眷恋了。
闻言,凝雪自是识相,跟着皇上的这些时日虽不算多,但对于他们两来说也算是交浅言了,皇上的心思她向来揣测不准,但此刻至少她知道该怎么做:“那凝雪就不打扰,先退下,皇上您还是要小心龙体。”
“你不要走!”喁琰突然转身有些激动的开口,这样的他连身旁服侍了那么多年的唯呈都觉得惊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了声掩饰了过去,继续道:“陪朕聊聊吧,一个人怪寂寞的。”
寂寞!这词让凝雪颇为吃惊,她从没意识到这什么都不缺的皇上也会有寂寞之时。这样的夜,这样的萧条背影,让她忍不住想到扬州那夜的喁璇。到底是兄弟啊,连寂寞时的感觉都那么相似,连……寂寞的理由都相似。
“不是为了甯儿,朕是一国之君,一个女人就算朕再爱她,也注定了不能牵拌我一生。”看出她的心思后,喁璇解释道。他不想让她误会。
“那是为了国事?”对于他能那么准确的猜出她的心思,凝雪一点都不惊讶。在喁璇面前她没有那习惯掩饰,也没有那必要。
“帘外雨潺潺,春意门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春去也,天上人间。”没有理会她,喁琰自顾自的吟道。
“李后主的诗,皇上怎么突然有了那么悲呛的感悟。锦绣山河,尽收眼底,莫非王土;有那么多忠臣誓死辅佐着,皇上又有那经天纬地之才。纵然现下局势比起前些年的确有些动荡,但也不是坏事,身为君王终于有了担当总好过在太平盛世下浑浑噩噩的安享一辈子。”凝雪谙这番话不是她这身份该说的,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内宫不得插手朝政。但眼见喁琰那沧桑的身影,她仍是说了。
“你还真是能让我一的惊讶,这后宫中的女人若是都有你这头脑,可以在旁辅佐朕成为一代明君,而不是只知道争宠的话,朕可能会轻松许多。”转过头,他直直的盯着凝雪,好奇这女子脑中究竟装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挣扎了许久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凝雪,朕的家真的让你那么难以忍受一定要走吗?”
家!他居然会把这紫禁城说成家,那话语里的挽留之意,再清楚不过。她该坚决的,坚决的为了自己的爱而努力。只是他那悲凉的口气,让她犹豫了。紫禁城内是否真的会有家的感觉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这男人真的是给了她如平民般丈夫的感觉。
“凝雪……皇上也常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只是朕的脆弱不是对任何人都能开的了这口的,唯独你让朕有轻松的感觉。宁做寻常百姓,也不愿生在帝王家,王公贵胄不似你们想象的那么轻松,朕只是想身边能有一两个可以交心的女人。对你,是爱是敬还是欣赏,此刻朕自己都模糊了,朕只知道朕不想你走,突然就不想把你这么双手奉送给仪亲王。”
这话是出自圣口霸道的命令,还是一般男人的倾诉。凝雪自己都分不清了,话中的诚恳与无奈让她心酸。要出宫,皇上是她最重要的棋子,此刻他却不舍了,皇上的金口一开,她的命这一生似乎是注定了。
然她违不了自己的心,更不想负了甯儿,虽然额娘常说嫁人就是嫁给了命运,但她偏跟天剧理力争,那是她骨子里的叛逆与骄傲,“皇上,若你放凝雪走,凝雪自是感激不尽,但若你执意要这么阻拦,凝雪也不会就这样退缩了,即便你要了我的命我也要走。”
说罢后,她立刻转身离去。她不想看他的眼,那眼里的受伤她可想而知,怕那眼神会动摇自己原本坚定不移的爱。是的,她动摇了,她开始怀疑自己拼了命的要离开这皇宫究竟是因为喁璇,还是应了自己那不服输的个性。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真的伤了喁琰,不是因为男人骄傲的征服欲与该死的自尊。而是一种被彻底否决了的无奈,她明知道他不舍要了她的命,偏偏每都要用这来威胁。他到底哪里输给了喁璇,那暧昧不清的爱真的是凝雪想要的吗,那小子甚至连说爱她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就能那么轻松的得了她的爱。他也同样不会就那么认输,甯儿这些年来的苦守于情于理,他不会负。但是对凝雪的那份眷恋他也不会放。
“唯呈,明天早朝一完,替朕宣仪亲王御园等候。”
第二节 销愁.心碎难逢
幽幽宫伴月,破红尘万丈,终彼情伤。
此时此刻,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来者不善,善不来了。自从皇兄有了燕承傲之后,需要他去操劳的国事少了好多。现下这邀请,无非是私事,看皇兄那阴霾至极的脸,他也大概猜到了几分,甯儿该是已开了那口。
“皇兄,这时辰招我这皇弟进宫,不会就是看你那像要杀人的表情吧。”忍了良久,喁璇还是受不了这郁抑的气氛,率先开了口。
喁琰转身,冷冷的看着他这弟弟。自己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他不会忘,所以对喁璇他一直纵容着,娇惯着,向来无论他犯多大的错误他都可以当作视而不见,然而此刻看他那玩世不恭的笑脸,他突然觉得万分刺眼。
“朕今日没这心情跟你饶弯子,只想一句,你爱不爱凝雪。”
这问题虽抛的突然,但喁璇也不觉惊讶,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是甯儿太过自信了吧,凝雪的魅力压根不容小瞧,就此时这情景看来,皇兄早被她迷了,不是吗?
既然话已说到了这份了,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假了,索性把话讲直了:“我和凝雪只是朋友,既然甯儿开口求了我,凝雪想要出宫我只能义不容辞的帮……”
“朕不会让她跟你走,你不配,连爱都软弱的说不口,你简直侮辱了爱新觉罗这个姓。若是今日燕承傲开口问朕要了凝雪,朕宁愿忍痛割爱,至少他能勇敢说出希望朕好好待她,而你呢……”
知道他会拒绝,却没想过这拒绝会那么坚定。爱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皇兄真的以为自己能看穿世事吗,真的那么伟大为了兄弟之情什么都会让吗?那甯儿呢,他爱了甯儿那么多年他为什么不让。
“你觉得这样公平吗?一边楼着甯儿不放,另一边又这样困着凝雪;你想过甯儿是什么感受吗,她和凝雪是朋友啊,若不是忍无可忍她会跟你开了这口吗?”
平复了些许怒气后,喁琰淡淡的回道:“我知道不公平,若是有朝一日凝雪找到了那个值得她托付的人,我会放手。”
“呵……你指的燕承傲吗,我看你都快忘了究竟谁是你弟弟了。”
“喁璇,别意气用事,我要凝雪幸福,就算有天忍痛放她走了,也是希望带走她的那个人能给她我给不了的幸福。你能给她什么吗,你心底爱的究竟是谁连你自己都拿捏不准。”叹了口气,他终于决定吐出这些年来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呵……难道你戒的掉对甯儿的照顾吗?”
“皇兄……”他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这些年来习惯了睁一眼闭一眼。这是在给甯儿补偿,还是在给他补偿!“既然洞悉了一切,为什么不肯放了甯儿,明知道我这些年爱她爱的那么苦,为什么不成全。”
这话他几乎是用吼的,煎熬了那么久才发现从头到尾自己一直被人玩弄与股掌之间,那感觉怎么会好受。
“朕若是因为照顾不了她,就这么把她扔给了你,跟始乱终弃有什么区别。何况……甯儿也不会答应。”叹了口气后,喁琰疲倦的闭上双眼,“今日就到这吧,朕好累,你先下去吧,朕不想让这儿女情长的事坏了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
见皇兄已没继续谈下去的意思,喁璇也只好无奈退下。这些时日连他都觉得好累,他开始怀疑若是方才他说爱凝雪结果会怎样,皇兄真的会把凝雪让给他吗,但即使得到了凝雪又怎样,除了把她留在身边他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啊。他放不下甯儿,始终放不下……
怔怔的看着喁璇走远的身影,凝雪茫然了。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也染上了喜欢偷听的坏习惯。她听到,她听到了这原本她最不想去面对的话。这每一字每一句犹如利刃般刺入她的心扉。原本只是想和沐阑来这逛逛的,这宫里有她和喁璇回忆的地方不多,除了养心殿只有这御园。
再听到这番话之前她至少还有勇气自欺欺人的坚守着心底的信念,然此刻她这一切已荡然无存了。本不是轻易能被任何人左右的心,现下却应为这男人的一句否认彻底动摇了,这么久以来她才发现她的爱是那么悲凉与可笑。
他不是如皇上说的那般真的懦弱,至少他还能勇敢的说出他爱甯儿,他对她只是真的不爱罢了。甯儿……没想到想让她离开皇上的人远远不止皇后,居然还有甯儿。那已开始摇摇欲坠的友情更是让她惶恐。甯儿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信不过的究竟是她这朋友,还是那她爱的男人。
“凝雪,放弃吧。你曾那么渴望离宫,为的是这个男人,为的是你所谓的亲如姐妹的朋友,为的是自由。而如今的局势,皇上舍不得你,你爱的人又犹豫不决,舒甯儿又背叛了你。即便你出去了也要不到你原本想要一切。留下吧,至少待在宫里你还有我,还有皇上,还有燕承傲。若你厌倦的是这勾心斗角的生活,我可以陪你每日待在景仁宫不谙世事。”沐阑忍不住柔声劝慰。
她不懂凝雪聪明一世,为何唯独在爱上犯了糊涂。皇上、承傲哪个不能爱,却偏偏选择那个如此懦弱的男人。
“凝雪!”身后传来的说话声,终于让喁琰意识到了她们的存在。他是怎么了,平日里的警觉都到哪去了,两个大活人就站在那听了半天,他居然方才知晓。
“皇上,天凉了,臣妾的身子怕是受不住,先退下了。”冷静的欠身后,她自顾自的离开。
她不能脆弱,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的脆弱。都已经这样孤注一掷了,却换来这样的结果,那是她自己闯下的祸,她只能抬头面对。面对这失策,面对这失心。既然他不要她,她一样可以找个人要,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个男人后悔,亲口对她说爱,总有那么一天……
∷∷∷
春秋似乎总是最短暂的两个季节,天已开始刮起了寒风。似乎只在一夜之间,这天冷了许多。宫里的人已纷纷添了冬衣,紫禁城位于北方,这初冬的风更是清冷异常。
凝雪安静的待在景仁宫里看着书,这些时日来她如所有人料想的一般安静了许多,出宫之时也不再多谈。皇后因为她的不动声色,招她去了几,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而只能无奈的叹气。幸好她已设了万全之策,即便凝雪最后离不了宫至少也敬着她,怎么斗也斗不到她。
因为前段日子和湘妃结下的怨,这几日的景仁宫异常的冷清。几乎没有任何人敢来塌访,就怕是和凝雪过于亲近惹的湘妃不高兴,除了沐阑和承傲之外凝雪基本已不在和任何人说话,连皇上来了几都被她拒之门外。恃宠而骄,成了这宫里人对她唯一的评价;呵……是啊,连皇上都敢一拒绝的除了她还有谁呢。
这后宫里的局势已逐渐分明,谁都知道凝贵人和湘妃不对盘。如近几日来的安静,待久的人都知道越是平静越是象征着风雨欲来。
“奴婢叩见凝贵人,饿……湘妃娘娘那有请。”
宫女的宣传声,让她终于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唇角露出诱人一笑,终于来了吗,等了那么久她还以为自己高估了湘妃的小心眼呢。
“替我加件衣裳,我这就去。”搁置好手中的书后,她微笑起身,一如既往的亲切开口。
“可是……凝贵人一个人去吗?奴婢派去宣皇上吧,说是让贵人主子您去陪她吃个饭,可是只怕这宴是鸿门宴,凶多吉少啊。”侍侯了凝雪那么多时日,这主子的平易待人她甚是了解,完全不似外人传言的那般骄傲,对她们这些宫女都向来客客气气,连阑贵人也如是,能在这景仁宫当差无非是个福分。
“不错嘛,跟了我才没多久学到不少,连鸿门宴都知道了。放心吧,以湘妃那点伎俩还没那能耐设鸿门宴。皇上是一国之君,要理是国事而非家事,千万别去叨唠他。”能在此时还有开玩笑的心情,怕世间也无几人了。
瞧这景仁宫里里外外一见湘妃派来的麽麽腿都软了。这几日她们人人都提心吊胆着,连阑贵人都不例外,怕的就是这天。这凝贵人倒好,真是贵人不急,急死奴婢。
见阻拦不下,梦铃也没了法子只好紧跟而上,随身侍侯着。
“呦!盼了半天可算把妹妹给盼来了,我还以为你连皇上都拒绝,我这身份你不会放在眼里呢。”侧躺在贵妃塌上的湘妃一见来人,立刻的讪笑开口。
行完礼后,凝雪抬头眼神中一如几日前的骄傲,“湘妃娘娘自谦了,您这龙子饶膝的,谁敢不把您眼里啊。这失礼于您不就等于失礼了大阿哥,那不就等于失礼了皇上失礼了大清江山;试问这满朝上下谁有那胆啊。”
若是所有人以为这些时日她的闭不出门是在躲难,是在忏悔前几日对湘妃的不敬。听到了今日这番话,那想法也早就没了。她那拉凝雪从小受的教育里,就没有“认输”这个词,她要的男人一定会要到手,而若惹她的人她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你……”这话让湘妃气的乱了方寸,明里奉承暗里却是嘲讽,连想公然的罚她都没法子,“你是真要跟我扛上了?”
“湘妃娘娘这话打哪说起啊,妹妹我说的这是实话啊。”凝雪继续淡笑道。明知道这轻描淡写的话无非是踩了湘妃的痛,她却仍是一脸的无辜。
既然打算留在这宫,她就不会让自己的日子太过清闲。若是从没结下这怨到也算了,既然事已成定局她就不会允许自己退缩。这几日湘妃对沐阑的百般刁难她看在眼里,曾经对秀女们毫不留情的毒辣她记在心里。不如趁这机会一起算了这帐,若是那女子有那胆冲着她来,她倒也会在心里暗暗佩服这敌人几分,然如今她会让她知道惹了她身边的人代价是什么。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话给挑明了。叶赫那拉凝雪,我会让你知道我这当朝皇贵妃的位置不是只靠一个阿哥得来的,这宫里的争斗我比你熟的多。被本宫斗垮的冤魂怕是比你吃的盐还多。”往日皇上对她的纵容总让她忌讳着几分,所以那心头的怨气也向来只敢对着她身边的人;然如今她一再的挑衅无非是在置疑她的能耐,她会让这不知轻重的丫头知道得罪了她后果是什么。
“拭目以待,若您今日招凝雪特意前来只是为如娃儿打架般象我宣战,没其他事的话,那容凝雪先退下了。”欠身后,她撇了眼梦铃示意她可以离开了,然后又突然勾起邪魅一笑,突然开口补充道:“哦对了,忘了提醒您,趁您还能待在大阿哥身边,能抱就多抱抱吧,怕是以后没了那机会。”
这有如来自地狱的邪笑,那毫不忌讳的警告,让所有人都吓的快窒息了。自湘妃坐上这位置以来还真是第一有人敢这样大胆的跟她讲话,平日里连皇后都要忌着她三分呢。待宫女太监们回神时,凝雪早没了踪影,只见湘妃那气的已扭曲的脸,他们只好识相的噤声低头做事,怕是自己成了那受气包。
然此刻梦铃大气都不敢喘的紧跟着凝雪回景仁宫,她还真是第一知道这向来好脾气的贵人主子居然还有这一面,那气势,那笑容,那眼神,这样的女人莫不谈皇上,怕是连同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折服了呢……
第三节 宫斗.流光成伤
心似坦原直明了,机关算尽灵巧嵌。
“梦铃,你下去吧!我今个儿有些累,想好好补下眠,你也回去歇会吧,不用在一旁侍侯着,晚点我还有事交代你呢。”回到景仁宫后凝雪便径自坐下,一贯平柔的开口。
这一切恢复的太快,让梦铃几乎以为方才自己所见的一切只是错觉。然凝贵人从踏进湘妃那时便始终挂在脸上的邪肆笑容,却告诉她这一切再真实不过了,猜想这贵人主子此刻心情定是不会太轻松,她也不敢出声,听话的退下。
刚路过园便被其他宫女团团围住,追问个不停,她们一个个方才只能目送凝贵人离开,明知此行凶多吉少,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待在这景仁宫里干着急,此刻终于把这主仆俩给盼回来了,见凝贵人毫发无伤心是宽了不少,但紧跟着的好奇也冒了出来。
“梦铃,快说说,刚才到底怎么样,湘妃有没有难为凝贵人!”
“是啊,说说,我们都担心死了,阑贵人来亲自去找皇上了呢!”
被围的密不透风的梦铃得意的一笑,骄傲的开口:“到底是谁难为谁还不知道呢,你们都没看见刚才凝贵人那气势,皇后娘娘都露不出呢,就那样风清云淡的几句话,就把湘妃气得连宫里的礼数都忘了,往日的犀利和手段都没了,就那么跳起来直接下了战书……”
“战书!”跟着梦铃一起骄傲得意了一阵子,听闻了这两字,宫女们集体瞪大了眼,异口同声的重复着。
“梦铃,你说什么!”沐阑紧张的声音从人群后飘来。梦铃骄傲的大声嚷嚷,再加上那群宫女的重复她的确听的再清楚不过了,她只是无法想象,凝雪难道是疯了吗?原以为她决定留下来后,会选择清幽的声后,如今却为何要把自己置于这样的风口浪尖。
闻声后,宫女们立刻都安静了下来,转过头看清来人后更是紧张不已,整齐的欠身道:“奴婢叩见皇上,叩见阑贵人、燕将军。未能迎接圣驾,奴婢们知罪。”
“平身吧,你们凝贵人呢?”喁琰此刻心里能念着的只有凝雪,哪还有空治这群宫女的罪。
原本正在上书房和燕承傲以及朝中几个重要大臣商量平定边疆叛乱的事,当听到沐阑的通报后,他居然也做了个要红颜不要江山的昏君,就这么撇下大臣们冲了出来,到湘妃那时见不到凝雪他更是心惊。额娘和珍妃间曾经斗的你死我亡的回忆再浮现。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凝雪爱的那么沉重,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有事,不能让她在自己的保护下受伤。
“回皇上,凝贵人说她累了,正在房里歇着呢……”
未等梦铃说完,喁琰早已转身直奔凝雪的寝宫,片刻后才想到似的回头开口:“承傲,要不要随朕一起去看看她?”纵然方才自己差点没了理智,但仍是无法忽略承傲那一脸不下于他的焦虑,想必此刻他想见凝雪的心更胜于他。
“不必了,皇上好好照顾凝贵人,微臣去稳住那些大臣们,否则怕是明天会传出更多不利于凝贵人的传闻。”纵然想见,但此刻需要他善后的事也不少,何况他看的出皇上是真的关心雪儿,把雪儿交给他要比交给仪亲王来的放心多。
闻言后,喁琰只是稍点头,便不再有片刻犹豫转身离开。也许这些年他的纵容真的让湘妃太过放肆了。后宫的事他从来不理,她们喜欢斗他便也由着她们,他分不出那么多的心。但此刻他没办法再如过往般漠视。“战书!”这湘妃害死过多少人,他不是不知,然此刻她的下一个目标居然是凝雪,呵……最起码也该问下他允不允吧,看来他有必要给她安个罪名,直接扔给宗人府发落。
待所有人离去后,沐阑直接把梦铃招走,她实在想知道凝雪今日又做了什么惊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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喁琰忍住呼吸,安静的看着眼前抱膝坐着的女子。安静的宛如谷幽兰般耐的住寂寞。冷冷看着窗外的她,浑身透着一缕缕情愁、一丝丝惆怅,却又傲如凌霜,这是他见过最矛盾的女子,温柔的时候恰如其份,偶尔又骄傲到如厮地步,连为自己叫屈都不会。她该是被男人捧在手里宠着的,他该放下甯儿吗,这相逢恨晚的孽缘啊。
“不是和梦铃说累了吗,怎么不歇着,那么冷的天穿得那么单薄坐着,想什么呢?”
“我决定留在宫里了。”闻声后,凝雪并未转头,只低声喃语,“哎……既然和湘妃斗上了,那总该想个法子治她吧。我可不想那些向来崇拜我的宫女们认为我是冲动的人,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就逞一时口舌之快,只能胡诌个理由咯!”
虽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但并不表示此时不能开玩笑吧。瞧这气氛紧张的她都快受不住了。
“这些事不需要你来烦恼,既然答应了朕留下来,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这件事交给我来理。”喁琰在她身旁坐下后,霸道的开口。明知道她的留下无非是因为心碎了,他却仍选择了这种掩耳盗铃的说法。
御园一别后,凝雪始终不肯见他。今日见了才发现短短几天她清瘦了不少,让他也隐隐的跟着痛了下。这一切是他的错,他不该逼喁璇说出那番话。让所有人都犯着糊涂陷入这暧昧的爱中其实也未尝不好啊,总比这如今的互相折磨好多了。
“不必了,这是我自己惹下的祸。是我当日自作聪明偏要选择和她起了冲突。这几日来她怎么对沐阑我忘不了,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了我身边的人。”对于他的提议,凝雪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从来不是依附男人而生存的女人:“皇上日理万机,何苦再要您分心理这些小事呢,这后宫是女人的天下,不是皇上该插手的。何况我那拉凝雪要除的人从不需要假手于他人。”
“既然如此朕就不再插手,只是……你要答应我,别逞强,必要时我和承傲随时都能帮你,千万不能让自己伤着了。”知道她的个性,喁琰谙怎么劝都没用,倒不如顺了她的意,何况这样的凝雪才更是他欣赏的。
“凝雪只想要皇上一句话,是不是我怎么做都可以,甚至要了她的命或是让您的尊严受了伤害?”
“只要能保全你自己的安全,做什么都可以,湘妃这几年来的横行霸道也该是受到报应了。至于朕的尊严没有任何人敢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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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托腮,凝雪与沐阑就那样不发一言的待在屋里,看窗外飘着的冬雨,两张俏脸此刻都带着同样的表情――无聊。眼也同时直直望着同一个方向,而被这两大美人如此注视着的当事人,却若无其事的研究着眼前的棋局。
终于忍不住的沐阑娇斥开口:“皇上您不无聊吗?天天来这找凝雪下棋。”
“只有天下太平了朕才有这闲功夫,难道你希望天下乱一点,让朕忙的焦头烂额吗?”喁琰挑眉回道,仍旧没有抬头。
“你明知沐阑没这意思。”见沐阑被损,凝雪只能对他翻白眼。
这皇上说是不插手,放手让她去斗,结果呢……事发隔天就封了她皇贵妃,辅佐皇后一起掌管六宫,权利远在湘妃之上;还每天准时来这报道,实在抽不出空便让燕大哥来,有必要把她当傻瓜般呵护着吗?抱怨过几,见没有用她也放弃了,却也让她更加郁闷,自然和他说话已没了往日那客气的耐心,再加上越来越熟悉的关系,让她明白这皇帝理公事时果断霸道,平日里却也似一般人容易亲近,继续可以陌生的拘谨着,连她自己都觉得娇柔造作。
“一直待在宫里闷了吧,正好朕和仪亲王打算过几天去看甯儿,你也一切随行吧!”也该是带她出去偷偷气了,否则怕是这日日重复的日子又会让她萌生了离开他的念头。
甯儿吗?是啊,她都快忘了他还有那宫外的眷恋,至于喁璇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他,何况她还有很多事要忙呢:“我不想去!”若没有甯儿和喁璇也许他们俩的性格会互相吸引,甚至会幸福吧!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可笑的想法,她无奈的摇头轻笑。
“如果你不想见喁璇,我们可以自己去。”她果断的坚决让他误以为是为了逃避那心酸的爱,“至于甯儿……”
“我不怪甯儿,她是为了爱你,也算是为了成全我。只是想让我们四人各归其位罢了。”知道喁琰想说什么,她立刻开口解释,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是这么小心眼的女人,何况连她自己都觉得愧对了甯儿,又怎么舍得怪她呢!
“皇上,你还是饶了凝雪吧!等她整理好心情,自然会自己提出要出去逛逛的。“见凝雪推委,沐阑也在一旁劝道。
喁琰不再多言,轻点头算是答应。把凝雪一个人独留在紫禁城里他有怎么放心,看来明日又要麻烦承傲了,好在关于凝雪的事承傲从来都是毫无怨言的去办,虽他们之间存在了那么一丝情敌的味道,但他仍是忍不住欣赏那男人。
第四节 宫斗.茫茫百感
惊起低回头,有恨无人省!
安排完一切后,喁琰便换了便装出宫,这一路上心却仍记挂着那宫中女子,她会出事吗?没有他在身边这一天她会忙些什么呢?承傲会陪她干些什么呢?甚至是……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念他?这些想法在他脑中就这么一直不停的盘旋着。
不需要任何人的提点,他的心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变了,对甯儿的爱渐渐淡了,只是凝雪说的没错,甯儿为了这份爱付出太多,甚至是这几年最宝贵的青春,他又怎能随意负了呢。甯儿的命总让他忍不住想起皇额娘,若当日不是皇阿玛的坚持,额娘可能这一生不过是个终生埋没在香雪海的普通汉人女子,又怎会有如今这“清龙汉凤”的唯美传说。
他若就这么应了自己心里的爱,负了甯儿又怎么对不起这良心。他是一国之君啊,爱和责任相比他永远只能选择责任,正如凝雪所说的身为君王就要有那为自己犯下的错去负责的担当。所以如果有天命运逼着他要选择,可能他最终只能凝雪走,紫禁城外天高海阔,该是她肆意遨游的,他又凭什么禁锢了她的一生呢。
似乎每他来看甯儿,唯呈总将马车驾的特别快。这不,才片刻便已到了目的地,没有让任何人进去通报,他直直的朝里屋走去。进屋后,他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两个人。甯儿抚着琴,喁璇安静的待在一旁聆听着。
“皇兄,你终于来了,甯儿等到你现在。”撇到一旁突然出现的喁琰后,喁璇连忙起身招呼,他的出现也意味着甯儿那始终紧锁的眉终于能展开了,“你们聊吧,皇额娘今早刚好招我进宫,我先走了。”
到喁璇走远后,喁琰不动声色的往身旁的椅子坐下,淡笑的开口:“甯儿的琴越弹越精了呢!”
“那又怎么样。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闻声后,甯儿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想眼前的男子,那凌厉的眼神,似想要在这刹那间就把他看透彻了,“我的琴可比的上雪儿?我们可是出自同一个师傅呢!”
“哦!原来凝雪也会弹琴?”看来今日回去他得让她奏上一曲了。他以为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女孩,更擅长的会是行兵谋略,却没想到这那拉将军对她的教育还真是一样不少。
“怎么,你不知道吗?这些天连来看我都免了,日夜守在那景仁宫里,我还以为你和雪儿已经熟到不分彼此了呢!”这话中的埋怨之意太过明显,事已至此,她总该有发泄一下的权利吧!
原本这周详的计划,是在两全其美不过的了。既帮了雪儿,也帮了自己;只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这男人对她的爱竟是如此经不起诱惑。那日她建议皇上让雪儿出宫时,他已把拒绝之意说的在明显不过了,她只能把这一切计划暂时搁浅。怨只能怨自己,一子错满盘皆输。
她来的太晚了,这半年来没有她的日子。有雪儿天天伴着他,又极尽诱惑,她早该把这出乎众人之料的意外算进去的啊!
“朕从未对你有任何隐瞒,到了此刻自是也不会。你和凝雪的感情那么好,最不该和她计较的人就是你了。”喁琰直直的看向甯儿,毫不忌讳的开口,早猜到仪亲王会将他近日来的动向告诉甯儿,“如今雪儿已被喁璇的暧昧害苦了,为了能得到自由之身让喁璇放开心的去爱她,连一贯的冷静都失了,就这么得罪湘妃,朕守着她是因该的,朕不舍得看她出任何事,但也不代表会就此遗忘了你。然凝雪如今已弄到这厮地步,你实不该让她在腹背受敌。”
她知道自己那些嫉妒的小伎俩瞒不过他,但她不也如雪儿一样为了爱才失了这方寸,她的寂寞与委屈却从来没有人会关心。纵然耍了手段,但她也仍旧没有加害于雪儿:“甯儿只想问皇上一句,不舍得放雪儿走,不舍得看她受伤,这些个不舍得……是因为爱了吗?”
“朕怜她,怜她那倔强外表下不为人知的脆弱;敬她,敬她那永不认输的个性……也爱她,爱她对朋友的宽容对敌人的狠绝。”他勇敢的说出心底的话,这一切甯儿有权知道,尽管残忍,但总比欺骗来的好:“纵然如此,还是那句老话,朕不会亏待了你,早晚会补偿你。”
这承诺,她该感动吗?毕竟历代君王中如此念着旧情的的确不多。可是他仍旧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妒忌心;太高估她和雪儿的友情了,从雪儿决定利用了她那香囊的那刻起,她早就无法在把她当朋友了。那为了出宫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法子而已,若不如此又怎么会换得皇上这日夜守护呢!
呵……她不会像王宝钏那般痴傻,苦守寒窗十八年,最后得了那几日的名分便含笑而终。既然皇上对她存着愧疚之新,她就有把握有朝一日能让这君王再的对她难舍难分,这原本便属于她的一切,她有资格抢回。
收起心思后,她温柔的一笑:“早知道皇上动了情,甯儿就不会在这自作主张了。皇上放心吧,我又何尝舍得让雪儿受伤,只要她能开心,我也就觉得值了。”
要赢到最后,无非就是让所有人以为你压根没那争胜之心,这道理是雪儿曾教她的,却没想到有一天用在了她身上。
感动于他的善解人意,喁琰更添了愧疚之心。情关弄人啊,若非凝雪的出现,这辈子他怕是永远不会有二心了吧……凝雪,不知她现在好吗?
很明显皇上的担心无非是多滤了,这紫禁城里也许每天的风起云涌是必然的,生生死死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但却并不代表人人都会诚惶诚恐的活着,至少凝雪不会。
瞧她此刻那悠闲的摸样,支着头品着点心听宫女们七嘴八舌的聊着家乡的趣事。今日难得皇上没来,倒是这一天到晚喜欢调侃人的燕将军来了。凝妃和燕将军聊扬州,聊着聊着来了兴致,突然间问起了她们的,这娘娘要听,她们自是乐意。瞧那一些些平日里的琐碎就把这主子逗得笑开了怀,大伙更是得意的忘了形。
“自那日跌入河里后,奴婢的娘亲就再也不许奴婢随哥哥们去河边嬉水了……真是的,人家不过当时年纪小错把浮萍当草地嘛!”
听闻宫女讲完后,凝雪又上一阵娇笑。这些丫头们啊,进宫前也一样是被长辈们宠的紧,若不是无奈也不会送进宫。这一双双怀念的眼神,可怜了这些如似玉女,就这么一生葬送在了紫禁城里。
见她的笑渐渐被惋惜取代,凝眸有添了道新愁,燕承傲真希望自己有那身份上前抚平这紧拧的眉头,最后却也只好无奈的开口:“你们都下去吧,凝妃娘娘也累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要是让人见了这景仁宫里奴才主子乐成一团的,怕是你们有要受苦了。”自凝雪和湘妃那日挑明了话后,景仁宫里的丫头们就无一能幸免,苦不用说自是受了不少,若不是凝雪平日里的厚待,怕是她们早就怨声四起了。
谁都知道燕将军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的,他一发话宫女们也就如听闻圣意般乖乖退下。
“聊了那么久,从她们的话里也打听到了不少湘妃在这宫里的恶行吧,你这举动知道多少人跟着揪心吗?”照顾了她那么久,承傲又怎么不明白她这些举动的用意呢!湘妃的事,明着问宫里没有一个人敢言,也只能如此随意的在闲聊间收集点滴。这丫头的聪慧他从不怀疑,但尽管如此,这宫里的一切她也只是初经历,湘妃这些年能在宫里立足,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就这么明斗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这斗都斗上,现在说这些都迟了。这些恶行只让我更清楚,湘妃用的实在是些不够高明的手段。”凝雪实在不明白,和这种没脑子的女人闹上,有必要让大家那么担心吗,何况现在这形势压根就轮不到她选择应战还是退缩:“燕大哥你明知我是那种爱恨分明的女子,如今沐阑还因为我躺在床上,可怜了那些宫女,最近哪个没在她那儿受过气,你认为我会轻饶她吗?”
她没想到前些日子沐阑会在不支会她的情况下,只身去湘妃那为她求情。而那女人就这么认为她怕了,更是胆大妄为,连私刑都这么动用上了。去接回沐阑那一刻她便下定了决心,她会让这湘妃死了都不好过。
“沐阑太冲动了,那些刑连粗生粗养的宫女们都受不住。”想起方才见沐阑那卧床的样子,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勉强的笑,看来她是真把和凝雪间的友情看重了:“真不明白,这事和皇上说了,倒也好治了湘妃的罪,你何必替着她隐瞒呢,她又不会谢你。”
“私用宫刑,这罪能大到那儿去,她到底还是个皇贵妃啊,这宫里没有人会看见她用了私刑,即便看见了说不定她还会替沐阑安个罪名。”就那么轻易了事,那沐阑这伤也受的太不值了,“最近她在忙些什么?”
“派人去了扬州,不过放心,我已调派人手去护着扬州将军府了。何况以义父如今的地位,手握兵权,谁敢伤得了他分毫!”承傲原本想将这事隐了下来,却还是在她面前说不出半句谎言。
“呵……只怕明抢易躲,暗箭难防!幸好有燕大哥在,我也能安心不少。”敢动她阿玛和额娘,看来她是不行动不行了,转头看向梦铃,柔声唤道:“湘妃和恭亲王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回凝妃娘娘,还是一样靠书信来往着,见面少了。但以湘妃这被困在宫里的身子,如燕将军所言的那些举动,怕也多半是恭亲王在代劳。”梦铃认真的回着这些日子来打探到的消息,生怕漏了一样便会坏了主子大事。
“恭亲王?”承傲疑惑的问着,什么时候关起恭亲王的事了。那家伙虽然阴毒,但也向来只和仪亲王有些过节,犯不着牵扯进凝雪吧。
看着承傲那表情,凝雪抑制不出的笑出声,她这燕大哥那一脸的笑还真是千年不变,连好奇时的表情都不忘加上阴笑,无意卖关子,她解惑道:“宫里人人都传言说湘妃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靠的是大阿哥,可单单一个阿哥人人都能生,身为女人不会傻到这地步以为有了龙子就有了永久的王牌吧。皇宫里最多的便是女人,皇上能一个个眷顾下来吗,何况从我进这紫禁城起就从没见过他怎么宠过湘妃,甚至连临幸都没有。寂寞是必然的,这宫里的女人没有不寂寞的,但有些人奈的住,有些奈不住。湘妃偏偏就是那种奈不住的人,找个有势力的男人一举两得。”
她也曾好奇过那个能这样左右后宫的男人是谁,恭亲王这名是喁璇托人稍来的。她不认为他这举动纯粹是在帮她,总有那么点私心是为了自己吧。人人都知道,从太子之位,斗到现在,大局已定,皇位是没了希望,但谁更能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了他们现在斗的目的。这消息的确能帮她除了湘妃,可是更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借她之手除了恭亲王吧。
这男人,到底要伤她的心伤到什么程度才够。就这么把她置身于危险之中,不闻不问,甚至还要加以利用。她该是死心了,但扬州的点点滴滴却让她忘不了,怀念那关心,怀念那与世无争的日子。她不容许自己成了那些见异思迁的女子,始终坚持着的是着最初的爱。纵然沐阑不停的说她傻,那就傻吧,傻总比应了这命运,和甯儿正面交锋的好吧。
“那现在打算怎么做?”佩服之余,承傲更是好奇他这小娘子还有什么惊人之举。
“釜底抽薪!要赢无非就要除了使敌人强大的根源。要斗跨一个女人,死是不够的,要让她在死之前看着自己就这么失去原本最引以为傲的一切。”凝雪缓缓道出,脸上妖艳的笑让人留恋,“凝雪唯一求燕大哥的,就是到时记得更要好好保护我阿玛和额娘。”
“那是自然,放手去做吧,这地方不似你从小生长的环境。对敌人有一丝仁慈,就是等于亲手送了自己的命。”
分明知道她的下一步必是恨辣至极,却也让承傲无法想到歹毒二字,反而还有一丝丝庆幸她的反击,若湘妃不死怕是这死的就是她了。这骄傲的阴美,没人比她更合适;被逼急的女人没有不可怕的,却也没有人能像她可怕的那么美。
第五节 宫斗.兵行险着
景仁宫里今日格外的安静。那几乎天天都会来的皇上只派人捎了话说有事理,也没再派承傲来。是厌倦了吗?她本就不该对这君王有太多奢想的,不是吗?这样倒也好,无求无爱反而不会让自己的一生活的太累。
这悠闲她倒也乐的享受,端着汤药亲手喂着沐阑,看着眼前这原本活泼泼的女子,现在就这么卧床不起,太医说过几日便会好,可是这伤总也不能白白受吧。她不能再心软不能在犹豫了,明知道危险就这么一步步的逼近,若在不动手,苦了的又何止沐阑;还有那远在扬州,最想安稳度日的阿玛和额娘啊。
“凝雪,想什么?”见凝雪始终只顾着喂药,一直低头不语,沐阑好奇的问道:“我这点伤不碍事,你别再去惹那湘妃了,不如息事宁人算了。”
“坦白说,我也想过化干戈为玉帛,本来的目的就不想弄的大家两败俱伤的。但目前形势,你觉得呢。我这一再的忍让,付出代价是我身边每一个人的性命和安危啊。”凝雪看向沐阑,眼神中有的只是无奈。
她是真的无奈,受制于人。想过要做的决绝一点,却又不忍伤了皇上,但除了那法子她实在还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这么的赶尽杀绝。
“她最近的一举一动我也有所耳闻,若你真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那就放手去做。你珍视身边每一个人,但那些人也同样珍视你。”沐阑这话说的有些激动,只要能让凝雪安然的留在宫里,陪着她一起熬,受了今日这点伤又算什么呢。所有人中,恐怕真不想凝雪走的也只有自己和皇帝了:“对了,今日皇帝没来吗?”
“恩,呈公公捎话来说皇上今个儿有事。”
“那承傲也没来吗?”沐阑问的有些警觉,直觉告诉她皇上不会就这么扔下凝雪,就算自己抽不了身,总会派承傲来顾着吧,万一这湘妃那有了什么动静怎么办。
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凝雪也疑惑的皱眉,的确没理由啊,就算皇帝不来,燕大哥总也放心不下吧,若事朝中大事需要他们一起商议的话,也总该会传出点风声。
越想越不对劲,犹豫了片刻她将手中的碗交给身旁的宫女,起身道:“侍侯阑贵人把药喝了。我去皇上那看看,沐阑,要是有什么事立刻让宫女到乾清宫来通传,别在瞒着我一个人自作主张了。”
见沐阑点头后,她终于放心的离开。想到方才呈公公那迟疑的口气,突然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凝妃娘娘,皇上说今日不接见任何人。”
这乾清宫外的戒备森严,更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见她,就算皇上对她失了那耐心也不会选择闭门不见。
“好,我不见。你也不用通传说我要来求见,我不会让你为难。去告诉皇上,今日这天一点儿都不冷,凝妃穿的厚实的很,又突然迷恋上了这乾清宫的风景,想看看到了晚上这冬日的风会不会越刮越猛,要不要出来陪我欣赏全由着他。”斜睨了眼那满脸无奈的侍卫,凝雪若无其事的开口。
那淡若清风的话突然飘出,更让侍卫无奈。瞧这凝妃那一身单薄的衣裳分明是从景仁宫里急急忙忙的出来,连披件衣裳的功夫都没有。这皇上平日把凝妃宠的紧,要是这一耽误让她身子受了寒,又岂是他这条命赔的起的。踌躇了半天,只好进屋通传。
“凝妃娘娘,皇上有请。”
片刻后,侍卫恭敬的迎来。凝雪随手摘下头上的金钗,放入他手中,算是打赏,这行动的确让他两难了。随后便径自跨入乾清宫。心里的担心愈加浓烈。
喁琰斜靠在椅上,挑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是越来越大胆了,威胁当今天子,试问这满朝上下谁有那能耐。而他偏偏就是那么不争气,无法想象她那单薄的身子就那么立在风里。看她那薄如蝉丝的衣裳他有些气愤的皱眉,这景仁宫到乾清宫路程也不算短,她就这么一路走过来,未免也太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了吧。
“过来。”逼视了良久后,他只淡淡吐出两字。边说着边将桌案上的暖炉移近她身旁。
没兴趣跟他在这种问题上争辩,凝雪乖乖的走到他身边坐下,仍由他呵着气搓着她的双手取暖,虽这种亲密是第一出现在他们之间,但此刻她实在无意理会这是否不妥:“为什么不见我?”
“哪儿的话,朕是不见任何人,近日来国事扰的我无力,实在没心思打发那些人。不是针对你。”喁琰认真的重复着手中的动作,对她的回话,却只是避重就轻的回着。
“皇上该是知道凝雪没那么好打发,我不希望你有事瞒我。”若真是国事,他的确不会瞒她,那后宫不得参与朝政的规矩,在他们俩之间从不存在。既然如此,这有心的隐瞒一定和她有关。
见她那就坚定的眼神,喁琰无奈一叹,这些时日与凝雪的相才算是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爱。不似从前对甯儿般一味的疼,一味的宠,而是跟着她的喜而喜,跟着她的忧而忧,纵然手握整个天下,人人见了他都怕,但他仍然拿这女子没法子,如此才算爱吧。
“从前朕并不是瞒不了你任何事,而是任何事都不想瞒你。其实今日这事你该知道,但是朕担心你意气用事。要知道朕也好、承傲也好、那拉将军夫妇也好包括沐阑,这所有人都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看你受任何伤。”
“我阿玛他们出事了?湘妃做的?”这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如果她再参不透皇上的意思,她又怎么能在这宫里存活呢。
今日特意不去看她,就是怕自己会在她面前泄了这事。此刻既已无心隐瞒,喁琰索性直言:“你阿玛没事,幸好朕的人接应的快。只是承傲受了些伤,现在在扬州将军府养伤呢。至于那群痛下杀手的人,朕的人全将他们逮捕归案了,只是半路都一个接一个自刎了……”
“意思就是我们明知是湘妃的人干的,却一点证据都拿不出。燕大哥若是伤的不重,一定会日夜兼程赶回京,拼了命也会在我面前把这事给隐了,如今却只能身在扬州养伤,这伤怕是没有一月半月不会轻易养好吧。连燕大哥都会伤的如此之重,她派的到底是怎样的高手。”
看着凝雪突然失了往日的冷静,泪已盈满眼眶却还骄傲的忍着。喁琰不舍,却也只能如兄长般轻搂她,不敢造,在她面前他总像是刚触爱的小毛孩子,“不会没办法制她的,就算没有证据,朕一样有法子。你阿玛那,我派了人日夜守着。湘妃的事,朕会尽快想办法办了她。”
“办!皇上你若是真办的了,以你对凝雪的关心程度怕是早办了吧,湘妃是太上皇钦点的皇贵妃,只要太上皇还健在又怎是说办就能办的。”凝雪闭目道出这人人都知道的事实,这皇位受制于人自然事事也受制于人,片刻后她幽幽开口,似终于下了决心:“皇上,交给臣妾吧,只要你信我,事关你和皇室的尊严只要你不在乎,凝雪就能放手一搏。我不能让沐阑和燕大哥白白受伤,不能害阿玛在扬州日夜为我担心。”
喁琰看着眼前的女子,淡淡点头。尊严又怎样,留住这可笑的尊严却失了自己爱的女子,这代价太大了。此刻的凝雪让他更爱、更怜,就好似浴火后的凤凰,娇灿美艳的让人惊叹,“朕早说过朕的尊严没有人敢置疑,待事办完了,朕就亲自陪你去扬州看望你阿玛还有承傲,到时就算是太上皇也拦不住我们。”
闻言凝雪回以他感激一笑,这男人啊若不是万民之上的皇帝,若不是那么晚才出现该多好。这话中的肯定与鼓励让她知道自己终究不是在孤军奋战,这后盾如此强大更让她有勇气斗下去,不是吗?
虽此刻不适宜,但她不得不想,她那原本一再用命去坚定的爱是不是太可笑了。为了那男人她曾经连命都不顾,为了逼出他的爱让他放心的爱自作聪明的得罪了湘妃,他却只是懦弱的躲在暗,陪着甯儿,就这么把她一个人置于这水火热之中不闻不问倒也罢了,居然还要加以利用。他真的配拥有她那么刻那么坚定的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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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的诗说“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果不其然,凝雪看着眼前这朵朵早开的傲梅,犹记得当年离开扬州时,也正是这梅开的最灿之时,转眼刹那芳华,已一年了。这短短一年胜过她在扬州的数十载光景,怕是这用尽心机的日子再消几个年头,猛然照铜镜就会发现那早生的华发了。
扬州的气候比这北方的天怡人多了,却也的确不适应孕育这本该迎风而绽的梅。如今这景她该是欣喜的。皇上命人制的水晶帘,新载的梅树,全都是应了她的喜好,呵……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纵有千种风情,又能与谁诉?那万民之上的皇上,一再的屈尊降贵迎合她,不是感觉不到,而是不敢感觉啊!
“奴婢叩见凝妃娘娘,恭亲王来了。”
闻言后,凝雪收起愁绪转身回大厅,只傲然吐出一字:“宣!”真没想到,这宫里的痴情人还真的比比皆是呢。明知是仇人相邀,为了一个“爱”却也能赴汤蹈火的来赴此行。
看来她是赌对了,湘妃的生死对于恭亲王来说比自己还重要。他们怕是相爱的吧,这宫墙啊,挡住的是多少痴男怨女啊。
“微臣叩见凝妃娘娘。”见门口突现的俏丽身影,恭亲王赶忙弯身行礼。虽不知道这凝妃怎么会突然找来他,但一举一动慎是小心总不会有错了。
“恭亲王请起吧,凝雪不过是个皇贵妃而已,行如此大礼不是要折了我的寿吗?何况……想必您在湘妃面前不会那么拘谨吧。”在梦铃的搀扶下,随意找了张椅子后,柔声开口。
闻言,恭亲王惊讶的抬头,这女子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查出他和湘妃的事,这敌人不容小瞧。看着凝雪挑眉淡笑的脸,又是一阵惊赞,早听闻这凝妃美艳过人,才进宫没多久就得皇兄宠爱,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阿娜多姿的体态,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身着一套淡粉色的旗装,云鬓高耸,流苏飘逸,高贵素净中含着艳美绝伦的余韵。
轻扫了眼这早已看傻了的仪亲王,这男人的确不是做君王的料,有皇室代代相传的风流,却没有那本事隐藏,比起喁琰真的是差远了:“明人面前我不说暗话了,我和湘妃间的过节怕是恭亲王早有所耳闻了,今日招您前来实在是有些话不适宜当众挑明。凝雪愚钝,无意中得罪了湘妃娘娘,现在只怕是亡羊补牢做什么都补救不了了。又在不经意间得知了,湘妃和恭亲王间的关系,所以……想请王爷替凝雪在湘妃那美言几句,好让她大人不计小人过。当然,无功不受禄;凝雪也不会白白让王爷帮了这忙。”
“哦!那凝妃的意思是……”不会是想以身相许吧。
“呵……王爷您想什么呢,依皇上现在对我的宠爱程度,王爷您有那胆吗?”看穿他的心思后,凝雪直接点破,也好让他断了那完全不可能的想法;想碰她,总也该掂量下自己的分量吧,“我能助王爷除了仪亲王,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要翻就大家一起翻,到不如联手除了那些共同的敌人。”
“喁璇?为什么要帮我除了他?”失望之余倒也让他起了几分警觉之心,这女子句句话中有意,招招都能识透,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
凝雪转头望向远方,眼中的哀怨顿时浮现,幽幽的开口:“情越切,恨越。既然得不到他,不如毁了他。王爷您信也好不信也好,凝雪就是这么小心眼,我不可能看着我爱的男人,却得不到,还要在未来的某一天看着他拥着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爷不会还以为凝雪有心欺瞒什么吧,我们现在都捏着对方的把柄,您只需跟皇上说了,就能置我于死地。若不是真怕了湘妃,又谙与其为敌不如为盟的道理,凝雪又何需如此对王爷推心置腹。”
“哈哈……那家伙也许这辈子都没想过他会败在一个爱她的女人身上,这交易我应了,凝妃希望我怎么做?”这么好的机会,任何人都不会错过吧。凝妃不简单,若甜湘选择与她敌对,没有胜算,而如今既能化了这恩怨,又能除了喁璇这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呢?
“凝雪的诚心王爷您是看见了,但湘妃娘娘没有。至于能不能让娘娘相信,就看王爷您的功夫了,凝雪相信相爱那么多年,王爷您这点功夫总该有吧。”凝雪侧头看向他,暧昧的娇笑开口:“至于详细的计划要好好筹谋,需要王爷宫外的势力,也需要我和湘妃宫内的接应,所以湘妃的帮助必不可少,五日后皇上便会去接太上皇回宫养病,我们三人就约在八旗街的珍香楼吧,也好掩人耳目。”
“好,就这么定了。湘妃那交给我,我会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那本事。这段时日,我们三人之间的联系就靠书信来往吧;免得让人起了疑心。现在我也不好多留,先告退了。”
凝雪轻点头,算是应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漾起阴魅一笑,成败在此一举。湘妃到底有多少头脑,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这恭亲王她到是陌生的很,但照他今日这表现看来也不过如此。这乱世里,若没有慧眼又要怎么存活呢。
轻微的松松身上的筋骨,她缓缓起身回房。随手写了封信,确认无误后,便开口唤道:“梦铃,亲手把这信交到仪亲王手上,你记住所有过程全部亲力亲为,千万不要让这信落入他人之手。速去速回。”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接过信后,梦铃立刻谨慎的将它揣入衣兜内,乖巧的应允后边转身离开。
第六节 宫斗.相顾无言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昨晚终于迎来了这冬日第一场雪,今日这雨雪dd,曰消,景色煞是迷人。又逢终于能在皇上的庇护下难得的出宫一,凝雪的心情又怎会不好呢。
避了那么多时日,凝雪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她总不能就这么避甯儿和喁璇一辈子吧,所以出宫是她提议的。她想见甯儿,终究是那么多年的友情,在多的事见了面聊两句总该能冰释了吧。
“下车吧。”搀扶下凝雪后,喁琰转头吩咐道:“唯呈,在这等我们,办完事我们自然会回来,别跟着了。”
凝雪不发一言,安静的跟着喁琰,任由他牵着她的手,如普通百姓般逛着市集。说实话,来京城那么久了,这市集的热闹她还是第一有幸见识呢。也许是远离扬州孤苦无依,也许是太多的郁结,又也许是心碎时总有他靠着,总之对于他的好她已经不再抗拒甚至是习惯,这男人终究是她丈夫啊。
从小额娘就一直教导她,女人无才便是德,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记住“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些话虽是真理,但她从不接受。早在刚进紫禁城时,她就有了打算了,若是抗争不过这时代,抗争不过这命运,若是命中注定她的悲哀,她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毁灭自己。
然直至最近她动摇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天下间关心她的人那么多,又岂是说毁就能毁的。皇上和燕大哥的宠爱无非是在替她坚定自己的价值。就算那男人从未把她放在心上,那又怎样。她可以顺了他的意,安心的做着凝妃娘娘,安心的陪在真正需要她的人身边。
“我和甯儿他们约好在前面的酒楼里见面,现在时辰还早,我们逛逛吧。好不容易出宫,就这么消磨了多不值。”
“此刻,是不是连你也羡慕起了这些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百姓?”注意到喁琰开口时那渴望的眼神,凝雪感叹的问道。这些年也苦了他了,纵有雄才伟略,却也无发挥,每一步都在太上皇的掌控下,做个如此的皇帝,倒不如做个寻常百姓来的逍遥自在。
闻言,喁琰反倒温润的一笑:“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吗?也许在旁人看来这紫禁城内外,我从不缺女人。但能让我如此卸下防备,坦然面对的却只有你一个。起初我以为这不过是欣赏,欣赏你的聪慧,欣赏你的与众不同。知道我意识到,只要我一点头,你就随时会离开我,才发现早在不经意间我就爱上了。所以才会想自私的把你留下,就算你怪我怨我,总比把你亲手送给喁璇好,何况……他不配。”
“你明知道我心底只有喁璇,说的通俗些留的住人留不住心啊,这样真的会开心吗?”
“只要你肯放下那最初的爱,就像我慢慢放下甯儿一样,我就有信心,能让你如爱喁璇般爱上我。”边说着边用力握紧手中的柔胰,不容许她在逃避:“这手上传来的温度才是真真切切的啊,凝雪,聪明如你,为何唯独参不透这道理呢?与其追求那些虚无飘渺的爱,不如……握住手中的幸福,珍惜眼前人啊。”
凝雪愕然,与其说这话让她感动不如说惊讶。向来喁琰的心思是她最捉摸不透的,然此时他居然就把自己那么真切的曝露在她面前,这话更似一种震撼,撼动了她的心。他正在慢慢放下甯儿……那是不是代表,他也会如历代的君王一样风流,最终负了甯儿。这样的喁琰是她根本不可能接受的,她宁愿他勇敢的扛下这责任,也不愿意他有这种“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心态。
刚想开口,路边突然跑过一群孩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手握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路过,原是在正常不过的,但口中齐声念着的诗,却足以为他们惹来杀生之祸:“五月龙孩喜落地,普天同庆闹欢颜,血脉相连宠上天,红杏长进别家院,幸好一样同根生。”
凝雪恍若未闻般直视着喁琰,想从他的每一个动作中猜出他的喜怒哀乐。不得不承认自己越来越在乎他的感受,但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切还不足以称之为爱,见他只是擒着笑目送着那群孩子离开,反倒让凝雪觉得不自在:“你不生气吗?在这热闹市集里,公然念这种诗?”
“不气,都跟你说了好几了,我的尊严没人敢置疑。”转头看向她,坚定的道。他就是能这么的宠她,宠到明知这事会搅的天下大乱,却也只能无奈的由着她来,甚至还忍不住暗暗的佩服:“我只是惊讶,我这才华横溢的妻子,居然也能编出这种低俗的打油诗!”
“吼……你认为要在坊间流传的诗,编的太过奥会有人懂吗?”既然知道他早已看穿一切,凝雪也无意隐瞒,好心情的跟他开着玩笑。
“哈哈,是啊是啊,你还真会为百姓着想,看来我要考虑下,赶明儿回去之后是不是该赏一下你这爱民如子的凝妃娘娘……”
还能这般轻松的和她嬉笑着,看来这万岁爷是当真由着她胡来了。这男人的气度的确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一直以为身为一国之主最在乎的无非就是那些尊严,若是哪日这诗里“歌颂”的人物换成她而不是湘妃,他也真能那么一笑置之吗?
两人就这么如孩子般逛了良久,对于这两个整天只能在皇宫里消磨时日的人来说,这难得的逍遥的确该好好把握。瞧他们两手这满载而归的欣喜摸样,恐怕早就都忘了现下的局势。
逛着逛着就这么忘了时间,到达和甯儿他们相约的酒楼时,已见喁璇和甯儿端坐在那儿。原本的好心情在见到喁璇的那一刹那都没了,有时候不得的承认时间真的是种疗伤的良药。若是日后便再也不见那男子,也许这心底里的伤真会就这么随光阴掩埋了,或是真能如喁琰所说的抓住他这近在咫尺的幸福。
感受到凝雪开始紊乱的心绪,喁琰体贴的轻搂她,带笑的入坐:“难得出宫一,这丫头居然就逛上了瘾,所以才来晚了,没叫吃的吗?”
“呵……你们不来,我们哪敢叫啊。”眼前这画面,纵然甯儿一再隐忍,出口的话却还是酸到了极点,他们俩的关系似乎已经好的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嗅到这淡淡的火药味,怕凝雪为难,喁琰赶忙转移话题:“凝雪,既然甯儿看不到你就没了食欲,不如你来叫吧。这边可算的上是京城最出名的扬州菜馆,怕你想家了,所以特地和他们约在这儿。”
“皇上还真体贴呢,知道甯儿离开扬州那么多时日了,会想家。”看着甯儿已气的不行的脸,凝雪淡笑着出口补充,也好提醒喁琰别疏忽了甯儿,这步步为营的场面真没想到会出现在自己和甯儿之间,无意在周旋她转头看向已在一旁恭候多时的小二,想到那家乡的美食,她也难得的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开口道:“五丁包,蟹粉狮子头,翡翠烧卖,鸡包鱼翅,肴肉,将军过桥,三套鸭,千层油糕,扬州炒饭。恩……就先拿这些吧。”
这道道菜无非是更勾起了她思乡的情结,皇宫里的厨子总煮不出地道的扬州味,徐徐道完后,突然又响起什么似的叫道:“哦,还有……”
“凤梨酥!”
“凤梨酥。”
出自两兄弟这异口同声的补充声,让在场四人顿时愣住。若不是场合不对,凝雪真的会笑出声。皇上的关心从那日突然开口留下她后,便一直没有隐瞒,如此的肆无忌惮贯了。这仪亲王到了这时候来搅和什么,是嫌这场面不够混乱吗?在瞧甯儿那紧握的双拳,这局面连她都应付不来啊。
片刻后,喁琰挑眉扬起唇角,看向喁璇。到了现在这局势才想到要来争,未免太晚了吧。顾念过兄弟情,他曾经试图让过,直到最近他才发现,爱不同于其他任何东西决不能相让。他不想落得和承傲一样只能苦苦守护的下场。但那并不代表他喜欢这种胜之不武的结果,他要喁璇争,拿出本事来争,他要凝雪好好的选择一,而不是心碎了才无奈的做这最后的抉择。所以此刻喁璇这话反倒让他开心,身为大清的仪亲王这是最起码的勇气,不是吗?
喁璇侧头,故意避开皇兄那挪揄的眼光,那么久不见他早该意识到,她的身边即使没了他,一样不乏悉心照顾她的人,为了消除尴尬只能转过话题:“凝雪,之前你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好了,真的有用吗?”
犹记得那日刚收到凝雪的信时,那惊讶的瞬间。他没想到这女子会如此的大胆,知道他会犹豫,她还特意在信里嘱咐道,保他周全。直觉告诉他这一步无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他还是做了,究竟是为了自己、为了甯儿、还是为了凝雪他不知道,也不想去计较,总之这种能一劳永逸的事换了谁都会去做吧。
“我知道,方才在大街上已经听到好多孩子在念那诗了。”凝雪淡笑回道。这男人总能一的让她失望,此刻连自己都开始怀疑,她到底是爱上了他什么,扬州时的霸气与温柔早已荡然无存,她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她不会甘于被任何人利用,即便是她爱的男人,要她帮忙除了恭亲王,她乐意效劳,但也决不允许他置身世外。趁她还有最后那一丝耐心,他没勇气没担当,她就替她坚定,她决不能接受自己爱上的男人懦弱。
“难怪这所有矛头都直指喁璇呢,原来这压根也是你们俩事先商量好的,这事势必会闹大,过几天皇阿码就要回宫了,到时候打算怎么替喁璇圆呢?”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的确早猜到这一切是凝雪的杰作,一直以来都以为喁璇被蒙在鼓里,却不知道这一切的阴谋完全是串通好的。
此刻的他说是怔惊,倒不如说是妒。似乎他们俩之间他不知道的秘密太多了,错过的事也太多了。
“为了什么呢?你们这样做只会让喁琰丢尽颜面而已。”甯儿无奈的问道。这诗的内容近来也听的不少,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她实在不懂皇上为何连这种事都会任由着凝雪任性妄为,他对凝雪的爱未免也来的太突然太猛烈了吧。凝雪真的变了,为了名利不牺诱惑皇上;为了保全地位,甚至拿那么多条人命做赌注。
“若我没猜错,是为了引起恭亲王的敌心,让他们俩好下定决心立刻行动铲除喁璇吧,这套你还真设的环环相扣呢,只是你不该连我都瞒着。”
“喁璇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他有事,湘妃那么痛下杀手,都能毁灭证据,我也可以,况且我才太上皇压根不会彻底追查此事。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担心,不是有心隐瞒。”明知道他不过是孩子气的在妒忌,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甯儿,任何人都可以误会我,我不计较,但是你不行。喁琰是你爱的男人,我不会拿他的一切开玩笑,走到这步真的是无奈。”
甯儿紧握住她的手,安慰的一笑:“别介意,我是激动了点,一直不了解你在宫里的日子有多辛苦,才会这样。不管怎样,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一定要除了湘妃,至于我们是永远朋友,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既然她喜欢虚伪,她自然乐意奉陪。
听着这些对话,喁琰转头眼神复杂的看着窗外。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女子的爱就能如此坚定不移,宁愿在这一厢情愿的爱中将自己的寸寸柔肠练成钢,却总不愿意停下脚步看看身边这些同样为她所苦的人。无奈的叹气,他不该逼她的,早就想好只要是她的选择,即便最后不是自己,也只能尊重的放手:“那下步打算怎么走?”
“既然湘妃是太上皇钦点的,那要除了她只有让太上皇亲眼目睹她的荒唐。身为后宫妃嫔,这一生能服侍的男人只能皇上,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该有二心的。若真有了,轻则打入冷宫,重则交给宗人府发落,到时候就连太上皇也莫可奈何。”凝雪诡异娇笑,耸肩若无其事的道。
这突然飘来的话,对喁琰而言更似天籁。清描淡写间之毒在“阴柔”二字,可谓杀人不见血。然湘妃的死活他不在乎,此刻他居然还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感动:“你真的这么看,身后后宫妃嫔这一生能服侍的男人只有皇上?”
这话问出口后,在场三人的目光全都聚向她,这答案似乎关系了无数人今后的命运,她不得不的承认有那么一刹那她的确是那么想,她倔强叛逆,却也同样是个女人,这些不过是女人的使命啊,纵有再多不甘,她真的能挣扎掉吗:“贵贱命生成,凝雪也许未必真有那命做一辈子的皇贵妃。”
虽是避重就轻的回答,却也让人所有噤了声。她本是个不信命的女子啊,决意抗争到底的原因,所有人都清楚爱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正的纠结无非就是不愿意一生任天摆布。然此刻这句“贵贱命生成”无非是在宣誓,她向命运妥协了。
相较于喁琰的轻松,喁璇和甯儿只能紧皱双眉,说不清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无视于他们的各怀心思,凝雪只是悠闲的品着眼前陆续出现的佳肴,争不争又怎样,她的命运和想法从来只需要她自己做主,不关任何人的事。既然未来的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如让所有人都放下了警戒心,这摸棱两可的答案无非是最安全的了。
第七节 宫斗.料敌制胜
“凝妃娘娘,湘妃那派人捎信来。”自从那日主子和皇上出宫回来之后心情就一直大好,这不,和阑贵人聊着聊着居然也能笑的那么灿烂,这样敞开心扉的笑可是梦铃第一在她脸上见到。
虽不知道主子最近和湘妃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敌还是友,这不断的书信来往让她犯了糊涂,纵有再多好奇,主子间的事总不是她这奴婢能过问的,而且只要是凝妃做的每件事,她相信一定有其目的。
“给我吧。”接过信,凝雪倚靠在沐阑身上,安静的看着。片刻后,只见她越发炫人的扬笑。
“信里说什么?”见她那开心的摸样,沐阑忍不住问道。被凝雪还有皇上逼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却没想到那煞风景的湘妃会在此时派人捎信来,原本还真怕她会打扰凝雪这难得的好心情,见她看完信后的笑容,她又怎能不惊讶呢。
凝雪不发一言,只是将信交至沐阑手中,她们之间没有秘密。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早已对沐阑交了心,又有什么事是需要隐瞒的呢。
看完信后,沐阑也随之绽出笑容,忍不住赞赏道:“你果然赌对了,这下皇上、承傲还有皇后也该放下心了。”
“是啊,没想到这宫里的人有那么多被前缘所误的。以前一直以为以湘妃的性子,恭亲王只是被她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现在看来,要一个女人动心太容易了,真正做了棋子的不过是她而已。突然间还真的有那么一丝的心软,撇开那些自我保护的恶行不说,她也不过可悲可叹的女人啊。”凝雪望向远方,悠然的道。她是为湘妃的情所动吧,懂得痴情的女子能坏到哪去呢。
“局都设好了,现在他们那儿又捎信来答应你复约了,皇后那儿你也都商量好了,一切都无法在挽留了,怪只怪她自己之前做的太绝,才会比你逼成这样。我只是在想,他们那么容易就信了你,会不会有阴谋?”
“不会。”凝雪转头,给了沐阑坚定的答案,“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之前让喁璇传遍大街小巷的那首诗,其实不单单只是为了坚定恭亲王对喁璇的敌心,更是为了让他们骑虎难下。要么选择与我为盟,一起斗垮喁璇,不但保全自己的命更能瞒住他们这不可告人的关系;要么选择不信我,那势必是准备要为他们之前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而我又很有可能随时会与喁璇为盟,何况太上皇回宫在即。若是你,这二选其一,你会赌哪个?”
要斗垮敌人,光是计谋远远不够,知己知彼,才能保证赢到最后。这点道理她当然懂。此刻她才明白燕大哥曾经说的话,后宫如战场,的确啊,这兵书上说的事居然有天也让她用上了。
“难怪你等那么久才行动,一直以为你是在犹豫,原来更多是因为在等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不愧为将军之女,你阿玛一定很懊恼为何要把你生做女儿身,不能代他征战沙场,不然一定能为那拉一族屡建功绩。”沐阑赞的眉飞色舞,这样的女人啊,生在世上无非就是种危险,同为女人要么就是妒到恨不得要了她的命,要么就是也会爱上,“凝雪,千万别因为湘妃这一激,而激起了你的野心,我不想你这宫闱里失了自己的本性。”
凝雪握住她的手,回以她安慰一笑,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担心,人之初,性本善,现在的这些被人视做毒辣的女人,哪个没有天真浪漫过:“你放心,我会这样是因为我阿玛,因为燕大哥,因为你……也因为喁璇;这是我第一出手伤人,也会是最后一。今后甯儿也好,皇后也好,就算她们动了歹念,我也一定能避则避,若真避不了,也只能以命相抵,对她们我下不了手。”
这就是凝雪,就算她一再的把脆弱化做坚强,她一样也不过是个脆弱的女子,需要人呵护,需要人疼爱。她的善良、心软,会为她带来无数危机,却也会让无数人对她欲罢不能。
沐阑矛盾的看着眼前这美到不方物的女子,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希望她会看见皇上的爱,也希望皇上会放下舒甯儿一心一意的怜取眼前人。可是却更希望……她能回头看看身后这些为了爱她不惜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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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是太上皇回宫之日,紫禁城上下更是热闹非凡。对于很多老臣子来说,心里真正的皇帝永远只有乾隆而已,喁琰在他们心里只不过是个被高宗皇帝摆布的傀儡罢了。只不过这傀儡远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早在被立储君之时,喁琰就早已视和绅为眼中盯,无奈太上皇还健在一直动不了他,只能对着他的那些党羽下手。这一连串的动作也苦了这些奸臣们,人人岌岌可危。现下终于把太上皇盼回来了,等于是把保命符盼来了,怎能不高兴呢。
只是他们也许谁都没想到,这所谓的“长寿老人”此行非但没把身子养好,反而是越养越差。
太上皇回宫自然有皇上亲自去接,百姓们更是围观凑着热闹。老一辈的人更是爱戴这高宗皇帝,尽管他晚年重用权臣做了不少糊涂事,但仍是掩不掉他曾用心创下的“乾隆盛世”,此番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太上皇拒绝了独坐龙轿,而是与喁琰共坐一顶。既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更该为自己亲手所立的储君在百姓前立下威性。此刻的屈尊降贵,无非是想让围观的百姓以后如同爱戴他一般爱戴嘉庆。
“皇阿玛出宫养病那么久,果然面色好了很多。喁琰还在想再消十几年怎么为您庆贺百岁大寿呢。”看着闭目假寐的皇阿玛喁琰带笑的开口。对这阿玛他始终说不清该恨该爱,他始终想不明白当日皇阿玛会选他为储君,到底是真爱皇额娘,还是因为当时他那与世无争的个性比较容易摆布。
“瞧你那小嘴甜的,跟你皇额娘一个样。”乾隆没有睁眼,有些虚弱的夸道:“我知道自己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大清能不能代代相传还看你们这些后辈啊。别让我太失望了,当日为了那储君之位兄弟几个争的头破血流的,现在江山鹿死谁手也已经定了,该是时候兄弟同心好好为大清的将来。”
“是,皇儿谨遵皇阿玛的教诲。”
“谨遵?”闻言,乾隆非但没有绽开笑颜,反而有些不满的挑眉:“五月龙孩喜落地,普天同庆闹欢颜,血脉相连宠上天,红杏长进别家院,幸好一样同跟生?你的众多妃子里,只有甜湘那丫头生了阿哥吧,紫惜是怎么掌管后宫的,竟然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我就琢磨着这粗俗的打油诗也不像是喁璇的杰作,怎么偏偏矛头就都指向他呢?”
“回皇阿玛,很多事的确不能看表面。想必若是仪亲王真做了那事也不敢大肆宣扬吧,只怕是有人故意张扬好掩人耳目。让我们把目光都放在了这幕后操纵者,而忽略了这诗本来的意思。”
“本来的意思!喁琰啊,记住空穴来风,必有其音,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虽然那丫头是我钦点的,但是眼下这诗已几乎传的人人皆知了,身为皇上只能杀一警百,不能让百姓笑你懦弱无能。”乾隆若无其事的说着,这背后真正的操纵者怕也是皇室血脉,所以这事他无意在追查下去,杀了一个甜湘也好平息了这风波,不然这事只怕会越闹越大。
喁琰浅浅扬笑点头,怕是凝雪绝不会料到太上皇会有这意思,这样一拉事情自然好办多了。“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呵……这就是皇阿玛晚年的治国之道吗,难怪大清江山会渐渐走向衰败。
然此刻的珍香楼也一样的热闹,八旗街每一家店铺的幕后老板本就是一些满州八旗的子嗣,能出入这里的自然也都是些达官显贵。所以这样的场所清幽淡雅自是不言而喻。
“掌柜的,这些银子通通都给你,从现在开始我把这包了,没有我婢女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踏入。除了那边两位,麻烦你把其他人都请出去,他们今日的膳食费我也全替他们付了。”
幽幽的声音传来,掌柜有些茫然的抬头。见了这桌面上的银子更是陪着笑脸谄媚开口:“是,是,小的这就去办,姑娘您请便。”
闻言,凝雪回以他清雅一笑。随后便直接朝已端坐在那的湘妃走去。
恭亲王挑眉带笑的看着缓缓朝他们莲步移近的女子,这般的魄力实非等闲之辈,幸好她没有选择与喁璇为盟。却也不得不赞这女子的出众,以月为貌,以鸟为声,以柳为态,以雪为肤,难怪甜湘说皇兄对她爱不释手呢,这样的女子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抵住呢。
“湘妃和恭亲王还真是心急呢,那么早就到了,都是凝雪不好让你们久等了。”入坐后,凝雪儒雅的品了口茶,盈笑开口。
“哪里,是我们来早了。”到了此刻湘妃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事关她和恭亲王的命,继续一味的骄傲又有什么意义呢,“之前多有得罪,甜湘在这向你赔礼了,只要你能保住恭亲王的地位和我的命,此番恩情甜湘自会放在心中。”
“怎么,湘妃娘娘以为曾经的赶尽杀绝就这么一句赔礼,凝雪就该原谅你吗?”实在讨厌近日来虚伪的自己,凝雪索性收起笑脸,冷冷看想湘妃。
“你若不是原谅甜湘,又怎会选择与我们为盟?”凝雪这一脸的表情,终于让恭亲王起了几分警觉心,今日这事也许远没他所想象的那么单纯。
凝雪靠向椅背,慵懒的开口:“你因该是想错了,选择与你一起对付喁璇压根只是权宜之计,并不代表除了喁璇之后我不会对你们下手,何况这表面上的相互利用,究竟是真还是假,你们不一直也在猜忌吗?”
“你……”
“皇后娘娘驾到!”梦铃突如其来的通传声,打断了湘妃的反驳。
此刻这皇后的出现意味着何事,纵然她再笨也该是猜到了。她真没想到凝雪这表面的温善之下,居然藏着那么歹毒的心,“利用自己的爱人,利用别人的信任,这就是你所谓手段?”
这绝望的指责让凝雪无奈的抬头,极力的隐藏着心底的思绪,“怪只怪你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身为皇上女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那其中的苦楚,是你注定要付出的代价。”
“呵呵……你这话是讲给自己听的吧。”恭亲王眯起双眼,一语点破她的心酸:“你和湘妃一起在这地方出现,我大可以说我是跟你有约,却碰巧被湘妃撞见。”
“我是辅佐皇后掌管后宫的,皇后娘娘她自然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比如现下,不就派凝雪来请两位回去了嘛。”道完后,凝雪率先起身离开,这后事皇后自然会料理,她实在不想在这地方久留,看湘妃那哀怨的眼神。
此刻,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原这事他大可以隐了下来,一样有法子靠那首诗便能置湘妃于死地。这样的赶尽杀绝,离恭亲王也不放过,也真的是歹毒至极啊,就为了那男人,她何苦要把自己变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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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上皇亲自回宫主持大局,这事情会闹大是必然的,也早在凝雪的预料之中。念在同是皇族血脉,恭亲王只是被除去亲王之职,说是调派西藏管理,实则说白了,不过是发配边疆。
至于湘妃,知情人事都极力主张交给宗人府发落,这无非就是要了她的命,甚至无数人连大阿哥都不放过,完全不纯正的血脉,也难怪会人人得而诸之。
“今日这都是自家人,说话自是不用避讳,先不谈甜湘那事,让我好好瞧瞧我这皇儿新封的皇贵妃。”乾隆豪不顾忌的端坐于养心殿的龙椅上,俯视着凝雪。
虽说也让出皇位快四年了,但单瞧他如今的举止,就可以想象他对这大清江山有多恋恋不舍。也难怪,喁琰会一直认为自己这皇帝不过是有名无实。
“凝雪叩见太上皇,承蒙太上皇今日特意召见,凝雪真是受宠若惊。”凝雪欠身道,一举一行间的高贵典雅自是流露透彻。
看着这美的让人心颤的女子,乾隆也不得不欣赏。只是历代江山皆是败于红颜之手,这女子对大清来说是福是祸全看她是否又这野心了,“都说了别拘谨了,听说湘妃的事是你奉皇后懿旨去查办的,那这事就更该你来拿主意,对湘妃和大阿哥近来连民间都怨声四起,我想看看你有什么意见?”
“回太上皇帝,湘妃杀不得,若是公然按照众意交给宗人府发落,无非是在向天下的黎民百姓宣布,她和恭亲王爷之间的确有私情,那岂不是让情况更糟糕。所以凝雪斗胆提议,只需把她打入冷宫以示惩戒就好。”凝雪抬起头开口,到了这最后的一步,没想到自己还是心软了,到底还是个样年华至情至性的女子啊,“至于大阿哥,只要想法子向那些觐见的大臣们证实了他的确是皇上的血脉,不就能堵了天下悠悠之口,至于这法子,也许皇上可以试试民间的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乾隆习惯性的挑眉,这法子的确很可笑,但她说对了,要堵住百姓的口,无非就只能用他们最相信的法子。这女子到底还是会心软,会心软的女人纵是绝色红颜也绝祸不了国,更是睿智过人,若是嘉庆懂得好生疼爱,善加利用,假以时日也定能为江山尽些绵力,“好,就按这丫头说的办。这后宫的是非自然还是要紫惜你来理。至于凝雪和皇儿……皇儿也向我提议过,想去扬州逛逛,顺道去看看那拉将军,他也算是辅佐两代君王的忠臣,皇儿有这心,我很是高兴,所以准了。至于这国家大事,自然也不能不办,这段日子就由我这皇阿玛代劳,喁璇你也好生看着,以后好好的辅佐你皇兄。”
“是,喁璇遵旨。”
“紫惜遵旨!”
凝雪扬笑看了眼,始终站在一旁沉默着的喁琰。感激之情喻于言表,他果然是个君子,答应她的每件事都会用心去办。想到这事终于告一段落,又能回家看阿玛、额娘、哥哥还有燕大哥,她就心情大好。
感受到她的注视,喁琰也抬头默契的朝她露出一笑。这也是他走进这养心殿来第一个笑容,这女子的确有感染他心情的能力。这般的眉目传情看在乾隆眼里,自是欣喜。然看在喁璇眼里只能将那不该有的隐隐的妒吞下。呵……皇兄这一走,他更该好好安慰她不是吗,又怎能有这些情绪呢。
第八节 闲思.寤寐思服
脉脉此情谁诉,难赋旧情。
明日便要动身去扬州了,最近这景仁宫里自是热闹非凡。自从凝雪和皇后联手一举除掉湘妃后,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她这凝妃娘娘已成了这宫里第二个湘妃,人人传言说凝妃娘娘行事狠辣、刁钻,自然怕了她的人不再少数,只是这里的人越是怕你就越是会奉承,对于这些她也只能无奈的一笑而过。
皇后今日特意亲临景仁宫替她送行,大大小小的礼命人送来无数。凝雪看着这些金钗首饰的奢华之物,忍不住娇笑出声。
“哎呀,妹妹你也真是的。我也知道这些东西华而不实,压根不适合远行的时候带上,可本宫那儿除了这些也没别的好相送的,你就挑几件精致的带回扬州孝敬一下你额娘,也好赠几样给扬州那些昔日金兰嘛!”明白凝雪的笑意何在,紫惜娇开口。这丫头玩命似的除了湘妃,让她好置身世外坐收渔翁之利,也着实让她打心底里感动。
昔日金兰!这话无非是触了她的心底,不知甯儿可好,听到皇上要亲自陪她回扬州,她心底一定不好受吧。
“还真承蒙姐姐有这心呢,凝雪从小被阿玛养在闺的,哪来什么金兰姐妹,到是进了宫认识您和沐阑,不过带几样孝敬额娘到是因该的,还是姐姐想的周到。”
紫惜温柔的伸出手,疼爱的替凝雪打理着有些紊乱的发丝,羡慕道:“年轻真好,想我打从进这宫以来,就没离过这京华,哪像你得太上皇亲允让皇上亲自陪你回娘家。明日就要动身了,该是很欣喜吧。”
“凝雪也不过只是承蒙太上皇错爱,姐姐身为六宫之主求仁得仁的,怎么到了此刻居然羡慕起凝雪来了,就算他日在怎样,姐姐大可以放心,凝雪的心一定向着你。”凝雪敛眉,乖巧的开口。皇后的心她有岂会不明白,只是她是真没想过与她为敌,纵有一天这事必然会发生,她也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置身世外。
“瞧你那嘴甜的。”能将凝雪收为已用,对于紫惜来说,无非是用最好的法子解了心头大患。湘妃那冲动付出的代价也算是给了她警戒,犯不着与她为敌,如此这般和平共才算做人之道。
“禀凝妃娘娘,仪亲王求见。”
“让他在厅堂等我吧!”凝雪皱眉,真没想到他还真会来,在她即将遗忘他的时候出现,天意弄人吗:“姐姐,恕妹妹不能奉陪了。”
“去忙吧,我也正好去找阑丫头聊聊。”皇后体贴的回道。凝雪和喁璇间的关系她无意究,纵是知道不简单,但以凝雪那事事谨慎的性子来说,她也究不出个什么来。
看着凝雪远离的背影,她怨叹一声。怕是拿了她心的人,不是喁璇便是燕承傲,也苦了这丫头了,明明心上人近在咫尺,却无法拥有,他们这些女人的命运终究还是一样受制于男人,就算凝雪再出众,也一样逃不过这劫。这纠葛的爱,也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明白各中苦涩,可怜了这娇艳似玉女,无奈身在官宦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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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叩见凝妃娘娘,一直没能来得及恭喜娘娘被封了皇贵妃呢!”见到凝雪的身影后,喁璇赶忙起身行礼。这些时日不见,眼前这女子如今高高在上的身份,玉钗金缕衣的,突然让他开始陌生了。
凝雪愁眸看着眼前这男子,在这都是自己人的景仁宫里行君臣之礼,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有了那么的芥蒂。皇贵妃,他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她要的,“仪亲王快请起,这宫里最不该向我行如此大礼的就是您了,想我这凝妃的身份还不完全是拜你所赐!”
“凝妃言重了,为人臣下有所为、有所不为。一朝为妃,您就是皇兄的人,又岂是我这区区的仪亲王可以肖想的。”知道自己这些时日来的暧昧不清,已将他推入这水火热中。既然明知没结果,何不干脆了然的拒绝。一个甯儿已经让他甘愿被拖累一生,他实在没有这能耐继续负担凝雪的幸福,他没这勇气。
呵……有所为,有所不为!爱便爱,不爱便是不爱,如此的冠冕堂皇又何必呢。他爱上甯儿时,怎不想到这君臣之别,无意在跟他饶着这话题转,无非是为自己徒增伤心罢了,凝雪叹了口气,转过话题:“仪亲王今日求见有什么事吗?”
“听说了你最近的已连串动作,甯儿怕会留下后患,所以总放不下心,让我来探望下你,顺道……”
“顺道让你来向我游说下,看能不能此扬州之行也带上她?探望!怕是你们真正担心的不过是我有没有把你们的眼中盯除干净。对你们而言无非是想借我之手除了那些障碍,好保你今后的仕途,甯儿的独霸君宠。这场仗只要是赢了,我是生是死你们真的会关心吗,我在你们手中和一枚棋子有差别吗?”这番话她本不该如此直言不讳的,只是既然已经看穿了一切又能忍在心里多久,她可以替他们瞒着任何人,却总有权利在当事人面前点穿吧。
“凝妃多滤了,不管事实是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至少除了湘妃的确是对大家都有好,何况难道你就不想帮甯儿吗?”不得不承认她说对了几分,但她的生死并不是没有人关心,这场仗一定要赢的彻底,但同时她也不能出任何事。
“你错了,甯儿的事、你的事我都会帮,而且会毫无怨言的为你们付出,因为甯儿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最爱的男人,我不想在把这些话放在心底,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不妨放在台面上说;我只是不想被任何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即便那个人是你。”凝雪挑眉,冷的异常的开口,“我只是替你惋惜……”
她是真的爱他,这话让喁璇傻了。尽管他知道甯儿的话八九不离十,但如今她亲口说出,仍是让他震撼。震撼于她的勇气,她的倔强。那是那又如此,他们不能爱不是吗,他不想在平白无故的惹了一身腥,就算有那一点点的心动,他也只能藏了,但是那后话让他疑惑:“惋惜?”
“替你惋惜,替太上皇惋惜。你是大清的仪亲王啊,不是舒甯儿一个人的喁璇;朝内的纷争你要假手他人,国事的动荡你不帮着皇上去平定,枉为你身上流的居然还是爱新觉罗的血脉,难怪当日太上皇没把储君之位给你和恭亲王”想到皇上每日为国事所扰皱紧的眉,她忍不住替他抱怨,话说的有多重她心里清楚,可是身为男儿不更因该志在四方吗?
太上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些所谓的亲王们本该在这时候为大清尽力,辅佐皇上,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啊!可是眼观现下,居然都这么只顾着儿女情长与内斗。眼睁睁的看皇上操劳成那样,难道他们都不觉得有些许汗颜吗?
“你……很多事不知道的话,就别太早轻易下断言。当日储君之位究竟是谁的,你大可以好好去问问你现在的夫君。”喁璇突然一反平日里的温和,双手紧掐凝雪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向自己,阴霾的开口,这丫头还真会找人的痛踩。
凝雪不慌不忙的甩开他的手,得意的一笑,终于她又在这男人的身上看到当日扬州时的霸气,“那是你们之间的争斗我不感兴趣,至少就我现在看来,他比你更适合当皇上。天下是抢来的是争来的,我不认为他有任何错。君临天下要的是那份勇气,那种果断,那双慧眼,但是偏偏这些你都没有。至少他爱了或不爱了都能敢于承认,而你呢,不管是对我还是甯儿就这么暧昧着。虽然曾经劝过你默默守护,可是现在这局势,是该拿出勇气亲自带给自己爱的女人幸福了,那才是身为男人的样子。”
“既然把他说的那么完美,天下有地下无的,为什么还要选择我呢。”
“呵……你该是知道,爱是别的选择的,任你再聪慧也只能傻傻的跟着心走。”凝雪无奈道,如果真能选择她又怎会让自己卷入这两难的纷争中:“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也是最后一问你。愿不愿意放下甯儿,放下这仪亲王的身份带我走?”
“凝雪,怪只怪我们相见恨晚。此刻皇兄对你如此的恋恋不舍。若我们就这样走了,这一生都只能再逃亡中苟且。何况没了仪亲王的身份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否认也许早在扬州已对你动了心,但这身份的悬殊,命运的弄人,我们只能认命。你该好好的陪这皇兄,而对甯儿我也始终不能放下,我们的任性和天真,随时可能会颠覆了整个天下,想必这不会是你愿意见的吧,也许今生我们真的无缘!”喁璇懊恼闭目,若是当日在扬州他们就能象现在那样坦言,也许很多事就会不同了吧。可是能怨谁呢,这到底是场难逃的宿命。
“你真的很懦弱,选择爱上你才让我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多蠢,这一切会带来什么后果,我知道,即便如此我仍有勇气去面对,你却没有……好可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执着了那么久,害自己那么辛苦居然只是徒劳。”无力的靠向身后的宫柱,她含着凄凉的笑点穿。何苦要把自己的胆小和心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呢。
她是无力,却也没有想象中的心痛。这些时日来,一直坚持着心底的信仰,靠着它在努力在这混乱中不惜违背原则存活,现下,这信仰就这么可笑的碎了,怎能不无力。
“对不起,如果累了就放手吧!别在执着了,就算行尸走肉的生活,至少还能保住对方的命。这些原本就是我们该埋了的往日情。”
凝雪好笑的看着眼前这男子,如此决绝的话为何还要含着泪说呢?这般的懦弱,这般的无能,如此的爱就算他不拒绝,她也已无力再坚持:“贵妃的寝宫不适合王爷久留,不然又会无端替你添了麻烦,王爷还是走吧,好好呵护甯儿,替我转告她扬州之行是太上皇的旨意,我做不了主。今日这些话出了口,我就不希望你再后悔,也不会再有那机会,珍重,希望我们都能幸福!”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样的犹豫不决更坚定了自己要忘了他的决心,这样的男人压根就不值得啊。骄傲的伸手抹去滴落的泪,笑容取而代之。这一年来她顾及了太多,只因那份最初的心动,长年受的教育额娘说女人要忠贞不二,所以连她都愚蠢的以为最初即是最后。一直不断的逼着自己认定他,然此刻有了释怀的感觉,也许皇上说对了,她该抓住眼前的幸福。
女人穷极一生要的无非是那份安稳,如今着奢华的景仁宫,万人景仰的皇贵妃身份,够她过一生了。没有爱,也许会苍白,但又也许不失为一种单纯的幸福。她累了,也不想再争了,或者说这天下间就没人值得她去争,随波逐流到老,也许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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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雅的庭院,鳞栉比,雕栏画槛,丝幛绮窗,奢丽极时之穷。甯儿不发一言的靠栏端坐,凝雪除了湘妃,这消息前几日她便从喁璇那儿得知了,自然也清楚明日皇上和凝雪便要动身去扬州了。他是真得很在乎她的喜好,从前对她纵是百般宠爱,却也不至于到这千依百顺的地步。
明知道此行她压根不可能跟去,她还是开口求了皇上,求了喁璇。只知道不能在让这两人单独相了,不然这一生恐怕她永远只能落的被喁琰藏在宫外眷养的命。这不是她要的,她只是想守在自己爱的男人身边,即便是妾,她也心甘情愿。只是无法忍受自己最好的朋友抢了她原本该拥有的一切,甚至是利用她在抢。
“大冬天的,怎么一个人坐外面不进屋呢,小心冻坏了身子。”刚从宫里出来,喁璇便直奔甯儿的住,始终对她还是放不下心。
闻声后,甯儿猛的转头,激动的问道:“怎么样,雪儿怎么说,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真的好想念扬州,想念皇上为我造的别苑。”那里也是至今唯一可供她回忆的地方。
“甯儿,他们此行实在不方便带上你,不然想必不用你说凝雪也会想到你。”喁璇低身与她齐坐,柔声劝慰:“如果真想扬州,等他们回来了,我可以亲自陪你去,现在皇阿玛在,我抽不了身。”
“你和喁琰不同,你陪我去又怎样,你根本代替不了他。谢谢你这段日子来对我的照顾,若从头到尾,我爱上的人是你,也许今日我们也不会都活的那么煎熬了吧。”
原来她早将他的爱看穿了,也罢,事已至此本就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这话让他自嘲的一笑,一天之内接连被两个喜欢的女人否认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比不上喁琰,凝雪是,甯儿是,连皇阿玛亦是如此,他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我想进宫,我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地方。喁璇,想办法让我进宫好吗,我要待在他身边,这样才有资格和凝雪争,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甯儿,你冷静点。若进宫那么轻易,皇兄早在不认识凝雪时就想法子让你进去了。何况凝雪压根就没想过跟你争,过些时日等她回来,我们找她出来商量下看有没有法子把你弄进去,现在先冷静点好吗?”喁璇伸手稳住眼前已乱了方寸的女子,他不明白,她怎么会以为凝雪要跟她争呢。若是凝雪真有那心恐怕到了今日甯儿才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
“呵……我知道,连你也爱上她了不是吗?她的脸的确足够迷倒所有男人,那些伪装的善良也足够你们认为她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女人。”冷静下来后,甯儿盈着泪,几乎是哭喊着道:“可是我呢,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明明看着自己爱的男人在眼前,却只能就这么看着,看他和自己的朋友就这么天天出双入对的,我的伤心和心酸,有多少人知道。”
“甯儿……”
“我不想和凝雪为敌的,真的不想。可是见她能那么得意的陪在喁琰身边,我真的好恨,好妒。做出来的事,脑子里的想法,压根就不受自己控制。我真的不想在受这种折磨了,也许只要能让我陪在他身边,一切都会好的。”完全不理喁璇的阻止,甯儿难以控制的大叫。
一把搂住身旁的女子,除了这法子喁璇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控制住此刻的疯狂。低语道:“别哭了,放心有我在,还有凝雪在。我们都会帮你的,只要凝雪一回来我马上去找她,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进宫的。”
这话终于让甯儿平复了些许,她该信他吗,还能信雪儿吗?可是现下,除了他们还有谁愿意帮她。皇上的心思全系在了雪儿身上,怕是早忘了她的存在。燕承傲!更不需多说,天下间除了雪儿的事能牵动他的心绪,别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去理会吧。
闭上眼,默默的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一定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等进了宫她一定会变回原来的舒甯儿,不会在动歹念,更不会在加害雪儿,一切都会好的……
第九节 闲思.红尘扬笑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无芳草。
终于熬到了动身的日子,这一大早远比凝雪想象的忙碌。在宫中无论你的势力有多庞大,那些必要的礼节总还是免不了的。比如向太上皇和皇后叩别,也许是她多心了,总觉得太上皇对她的喜爱虚假的很。纵然是如此又怎样,在那地方谁又不是互相利用着。
掀开车帘,看向窗外扬雪的天,凝雪乐在心头的漾开甜笑,既然出来就该好好的放松,何必还要为那些事所恼呢!能暂时离开那地方,即使不过短短的一个月,也够她整理自己这反复的心绪。虽没有足够的自信能放下喁璇,只是人生能经受几番这样的折腾和离合,片刻后当你真的领悟说不定已经迟暮乐。既然同心结不成,也没必要翻就相思苦。又有谁规定女人一定要选个男人依附才能轰烈一生呢,男人的天下可以是江山,可是没有女人,她也一样可以。
看了眼从上车起便不发一言,闭目小寝的喁琰,也没心思多做打扰,虽不明白为何近日来他总是紧缩双眉,但也没这空闲理会。无聊之余,也只好学他小寐一会儿。
只是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料到,放下烦心事后的睡眠会那么香甜。待她悠悠转醒时,已置身于陌生的环境。一时反映不过来,睁着大眼看向四周,最后满坏疑惑的目光落向一旁侍侯着的梦铃身上。
“主子,你醒啦!这边是客栈,唯呈马车还驾的真快,说是天黑前一定有客栈让我们歇息,果不其然。万岁爷见你睡的正香,便直接将你抱进了房,吩咐我们谁都不准打扰。”难得出宫一梦铃的情绪明显还于兴奋中,见凝雪醒了立刻叽里呱啦讲个没完。
呵……到底不过是个比自己还小了一岁的女娃,凝雪好看的睨了眼这讲的眉飞色舞的女子,径自掀开被子下床,接过她递来的罩衣披上。
“睡了一天了,主子也饿了吧。爷命人准备了晚膳不过也冷了,待梦铃端去让麻烦店家热一下。”见凝雪起身,她边熟练的侍侯着边继续着自己的滔滔不绝。
“瞧你那兴奋样。”轻点了下梦铃的鼻尖,柔斥着:“那汤还冒着热气呢,想必你已经麻烦了店家好多了,不用热了,我也真饿了,将就着用吧。”
怕梦铃为了她的身子坚持,她索性直接坐下,捧起碗筷用起膳。
“您还真是我见过最好侍侯的主子呢,若是那宫墙里的女子都能如主子这般的贴心,怕是咱爷此刻也不会被那么多烦心事所恼了吧!”
“他怎么了,不开心吗?”被梦铃这么一提,凝雪才想起这几日来喁琰的反常,平日总是温和事,笑脸迎人的他,最近似乎是真的有不少烦心事。
“恩,难得出宫一也不见爷开心,连今日晚膳都没用,就这么一人独坐在园里,唯呈怎么劝都没用,来找了主子好几了,想让您去看看,但是看您还睡着又不便打扰……”
“还真没想到他还能如孩子般的耍脾气,真不明了这火到底事冲着谁来的。”闻言,凝雪只吐出淡漠一句,身为君王压力重是难免的,可是转念想压力又何尝不是一种动力呢,只有万民对你有所期盼,才会有所要求,这话虽是责怪的口气,心却总不免不了要为他担,“去准备点东西,一会儿我亲自替他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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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落叶愁满楼,世事变迁谁捉弄;多少事,欲说还休。凝雪立于远静静看着园里认真看书的喁琰,眼在身在心不在,又何必呢。
哀叹一声,她举步靠近他,放下手中的晚膳,打扰道:“吃点东西再看吧,别饿坏了身子。”
“你吃过了吗?”放下手中的兵书,看向凝雪体贴的问道。
闻言,她盈笑轻点头。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乐意装傻。皇上的心意始终是不要别人知道他的心意,自古君主讲究的是法术势,不想臣下任何人能触摸其心意,那臣下自然会戒慎戒恐,不敢稍有差池。这一切她心里自是清楚,做为女人更是该进退得宜,她只是在等着他自己说。
“所有人都以为我有美相伴,天下可忘,不明白还有什么不开心的是吗?”她的贴心一直是最吸引他的地方,本就无意隐瞒她,喁琰边吃着她亲手端来的东西,边选择了自我调侃的开场白,见她侧头,他继续道:“有没有觉得我这皇帝做的颇为窝囊?”
“窝囊!是指受制于太上皇吗?来日方长,坐上这龙椅难道还怕没有机会一展拳脚吗?只要你是真正的全心为大清,为黎民百姓,又何必急在一时呢!你也好,太上皇也好谁掌主权不都一样,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民为重、社稷为、君为轻才是为明君之道。”纵然从前再多的懵懂,近日来太上皇回宫后的种种事端也终让她看出了端倪,只是站再百姓的立场看,谁是皇帝未必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温饱。
“这话自是有理,可是以皇阿玛现在的性子,重用权臣,袒护着,百姓哪来的好日子。何况……此行明着是皇阿玛体恤我们,实则无非是趁机重新掌理主权。”这层意思他早就明白,只是想到凝雪一直厌恶被人利用,所以一直选择不说。现在,也无需隐瞒了,且以她的机敏怕是早就参出了些。
他气的只是那么多年了,为何迟迟得不到皇阿玛得全心信任。在他面前,他总会觉得难以自,进退失了距。那一直威风八面、高高在上的男人,纵是一直对他宠爱有加,却总给不了他如阿玛般的亲切。
“难怪近日来你一直郁郁寡欢。”这男人明知太上皇的目的,却又仍旧执意履行自己的诺言,陪她赴此行。或者说早在他向她许诺时,便早已做好准备暂时放下江山。虽是感动于心,但她也只是带着隐隐的笑继续劝慰:“恕凝雪直言,凡事总有两面,换言之,等到他日太上皇百年之后,那些权臣就算苟活于世,也无非事让你杀之灭之,奸臣一除皇上自然会成为民心所向,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道理皇帝总该意会吧!”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说的简单,只是近日来我越来越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侃侃而谈他也会,只是现下的局势仍是让他觉无奈。
看着眼前颓废的男子,凝雪突然恨起自己不能身为男儿身,为自己族人的江山效命。如今她唯一能尽的绵力便是陪在他身便,纵不能如老祖宗孝庄皇后那般辅佐三代明君,留名万世,但至少她也算尽力了:“皇上实不该太过自责,你我都知道大清如今这逐渐的腐败压根不是出自你手,凝雪愿献上有生之年力所能及陪皇上挽救。”
“你愿意一生陪着我?”喁琰无法置信的确认着:“一生被困于宫墙内,无怨无悔的做这皇贵妃?”
“恩,江山和儿女情长比起来重多了。虽曾想过要遨游天下,但总该先帮皇上定天下吧。如此一来,待在皇宫里也似乎不如凝雪之前料想的那么坏。何况……说到底你终究是我的丈夫啊,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嘛!”
这般媚眼灿笑的凝雪,似乎放下了一切,淡漠于世,又似乎找到了更重要的生存目的。他不明白什么时候她把一切看的那么开了,这话的意义虽庸俗,从她口中说出却婉如天籁。她一直坚守着的爱情呢,就这样放弃了嘛?为了什么,江山还是单纯的“丈夫”二字。不管究竟为何,此刻他只更坚定了原本的想法,她果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那拉将军打小到底给你灌输了怎样的教育,美得如此惹人怜爱的外表下居然藏了颗那么刚毅的心。”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双眼迷离柔声轻喃。
“呵……试问天下有谁打小就能那么坚强。若遇到了对的人,凝雪何尝不想放下一切化成饶指柔,只是这局势这命运注定了纵然你再百媚千娇,若要活的精彩而非碌碌无为一生就要忘却一切置身火场。”对于喁琰的亲昵,她早已显得不以为意,说是习惯倒不如说是懒得挣扎了,如今挣扎已没有了任何理由。也许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坚强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信了,只是一旦被人触了柔软,她才惊觉自己原来也是个偶尔会怨天尤人的女子,逃不过平凡的宿命:“凝雪都尚且这样,皇上不是更该勇敢。”
“谢谢,哎……真不知如果没有你,我会不会一再的一厥不振,我是不是很懦弱很无能。一直明白你的矛盾与煎熬,却仍是自私的想永远把你留下,人生苦短,与其虚伪不如忠于自己的感情自私一回。所以,凝雪我只想最后确认一,答应我静心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好吗?”
“皇上多虑了,您的身边纵没有凝雪也一样会有其他人。还有,能承认自己懦弱无能的人,通常都是勇敢的。不过凝雪答应你,只要不影响我和甯儿的感情,我这一辈子都懒得在走了,才发现离家太远我也会累。”
的确,她答应了,而且是万分坚定的答应了。是为了替皇上坚定自己的信心,更是为了自己。心中有怨的女人没没有不可怕的,虽她已一再隐忍让自己不至于毒到伤害他人,但这种悲凉的清醒足够让她愿赌服输了,宁愿安分的守着这名义上的丈夫,看着自己的爱情堕落直至荡然无存。
这承诺一出,喁琰难以抑制的抱住她,这亲密虽在他们之间是第一,但那浑然天成的契合让他欣喜。感觉到她的柔顺不反抗,不想究其因,只想感动于心,不知道这是否算终于得到了,但至少此刻他真得拥有了。守护她直至白发齐眉……是他在心里暗暗向自己许下的承诺,君无戏言,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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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u的月光柔和的泄进扬州将军府内,夜了,整个府邸安静的很,只有风刮动檐下灯笼传来阵阵的响声回荡于耳。
燕承傲一人坐在园里独酌,凛冽的寒风却丝毫没让他皱眉,一贯玩味的调笑,孤寂的感觉却更显淋漓。昨日京里稍信来说凝雪将在皇上的陪同下回扬州探亲,闻讯后将军府上下热闹非凡。也许此刻他该庆幸自己所托非人,皇上对凝雪的宠的确是爱之及至才会这样吧!只是这酒入愁肠,却为何仍旧只能化作相思情。
“酒乃穿肠之物,喝多了只会伤身,喝下这杯茶吧,凝神静气。”那拉凝谦实在看不下去,自顾自的打扰入坐后,示意随侍放下茶盅,劝解道。这小子,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养好就这样出来吹风受凉倒也罢了,多多活动也好,只是这酒多喝对伤口总没好吧。
“最近边疆没什么事吗?什么时候起谦将军也那么爱管闲事了。”虽话语充斥着挑衅,但他仍事放下手中酒,听话的端起茶盅轻饮。那拉一家对他的养育之恩,他始终铭记于心,与凝谦的兄弟之情更是不言而喻,而这种方式也向来是他们表达感情的方法。
“难得有机会见雪儿一面,我怎么舍得走呢,在重要的事也想暂时放下。阿玛近日来不断的为你物色妻子,这行为虽颇为突兀,但背后藏着的用心良苦,想你也该是能谅解吧!你也已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是时候……放下雪儿为自己挑选个合适的人过下半辈子了,命既如此,任谁都莫可奈何。”承傲对他那妹妹的爱,任是过来人皆能体会,也难怪阿玛会把这一切的动作进行的那么匆忙。那么浓烈的爱,真不明白为何惟独雪儿会一直不自知,或者压根她就是在装傻,聪明如她,又怎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成家之年!承傲忍不住感叹,他也明白自己早晚会娶一名女子共度余生,而那人绝不会是雪儿。只是未见她真正幸福,他始终放不下这心,即便真娶了也无非是误了另一个女子的一生。
“哎……孽缘啊!明知不会有回应,不会被祝福的爱,也只有你有那勇气独自承担那么多年。你那一脸泰山崩于前都打不散的笑容,也只有提及‘雪儿’二字,你才象个常人。”凝谦轻拍他的肩,感慨着,“背负皇贵妃的名,又得皇上怜取,她该是幸福的,你的守护也该停了。”
“也许换做别人会幸福会满足,可别忘了你妹妹向来不同于常人。何况千秋妃子怨,只缘蒙君宠。我担心的正是这致命的君宠。”湘妃的事已让他担心了个半死,现下直觉又告诉他有甯儿在蠢蠢欲动,嫉妒的女人总离不开毒,凝雪的命始终还是悬着,他又怎能停。
“你自己也说了她不同于常人,纵风云变换她总又法子应付,该相信那个她选择的男人,以当今圣上的能力足够保护雪儿了。”
“凝谦,那么多年了,如果真是你们几句劝慰几番心思就能化了这爱,如此简单的话,承傲早放了。替我转告干爹,我不会让他老人家为难,也不会忘了他对我的苦心栽培,更不会让他担心。等雪儿真的想通一切,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后,我自会乖乖的成家了了他老人家的心愿。”也许天下间真没几人能理解那骄傲女子背后的酸楚,她要的她选择的压根就不是皇上,如今这一切又怎会让她快乐呢!
面对着那满脸浅笑的男子,凝谦坚定的点头。他信他,为了这些年的兄弟情,也相信他不会做任何伤害雪儿以及阿玛的事。这么无奈苦涩的爱,也真是累透了他,但愿最终会有个女子抚平他心里的伤。
第十节 琢玉.瞬息万变
无可奈何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在唯呈的快马兼程下,他们一行短短五日便已抵达济南,照这样的速度,只需再过两天即能进入江苏境内,扬州似已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可想而知,这几日凝雪的心情自然是大好,每日都甜笑在脸,不仅感染了身边每个人,连老天似乎都不例外,最近的天出奇的好,冬日的暖阳毫不吝啬的眷洒大地。
济南也算的上是个大城,这里的热闹程度当然不输京城,甚至更添了几分快意。客栈内,凝雪怡然的透过窗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多好的一派生机啊,虽已是傍晚时分,真想置身于其中,做一回平常百姓,品一粗茶淡饭。
褪去烦琐严谨的旗装,一身桃红色汉服的她,更显娇嫩。虽这衣服色泽亮丽,可着在她身上却丝毫不露招摇。没有过多的修饰,这一路来她简单惯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供她梳妆打扮,现下她有的只是似箭的归心。
“主子,仪亲王派人从京里梢信来,指明了是写给您的,唯呈怕误了什么事,方才便把信给了奴婢。”梦铃边说着边谨慎的递过手中信。
千里迢迢派人送信来,从京城赶往扬州有那么多路,那么家客栈,他居然还要劳师动众的只为送封信来。凝雪好奇的皱眉,难道是京里发生了大事,非要在此刻解决不可。而指明要她理的,莫非……是甯儿事?
想到这,她没再做片刻的耽误,赶紧拆开信,屏息阅读。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造成什么不可挽留的局面。
片刻后,只见她缓缓放下手中的信。疲惫的闭眼,他们是真把她当个无血无肉的布娃娃看了吗?在那男人眼中,果然她的痛苦酸涩从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甯儿。而她无非就这么被他们一的利用,甚至还要为了这利用而强颜欢笑,明知她最注重的是自己和甯儿的友情,而他们就这么用这感情将她死死的牵制住了,她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罢了,就当是把这一切还给甯儿,何况她也没有任何损失,只是更加看清了那个男人而已,也算是件好事吧。
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这无奈的遐想。
凝雪无意遮掩,只是随意的将信置于一旁的桌上,示意梦铃去开门,自己则继续倚靠在椅子上,慵懒的姿态,无意间更显妩媚。
“梦铃,先下去吧,我和你主子有事聊。”
“是,爷!”
梦铃乖巧的退下后,喁琰大跨步走进房内,顺手关上了房门。径自选了张离凝雪最近的椅子坐下。见她仍是呆呆的看着窗外,自己的出现丝毫没有影响她。轻撇了眼桌上的信,唯呈一拿到信后就向他请示,他无意窥视太多她和喁璇间的事,纵然他在想知道,他仍是该让她保留属于她自己的秘密,所以如果她无意说他也不会问。
“看看喜欢吗?”顺手伸进衣兜,掏出个锦盒置于她手中,溺爱的询问。
这真实的触感终于让凝雪转回视线,凝视了锦盒良久,才慢慢的打开。躺于盒内的,是一双小小月牙耳饰,似是白玉的材料通体雪白,却又隐隐散着紫色的淡光,换个角度看那淡光又会变成粉色。拿在手里,端详了许久,不得不叹这的确是个妙美的人间绝品,只是却未必能哄得她开心,反而只闻她无奈的怨道:“又是耳饰?”
她从未要求过喁琰给她任何礼物,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是她在乎的,可是自从出京起,几乎每到一个城镇喁琰都会让唯呈陪同亲自去市集挑选精致的东西送给她,也不得不承认他每挑选的东西的确是精致到独一无二,然他每送的却都是耳饰,绝无其他东西。
“这小东西我一眼见到就觉得适合你,我和唯呈两磨了老板良久他才肯卖给我们,怎么你不喜欢?”对于她的口气,喁琰反而一脸无辜的应对。
“皇上都这么说了,凝雪又岂敢不喜欢呢。这小东西也的确精致,我只是怕皇上太累了,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亲自去挑选,太费神了。仅你现在送凝雪的这些,也已够我享用了,何况凝雪日后会在宫里待一辈子,到时难道还愁没有耳饰带吗?”她知要阻止他这近乎癫狂的举动,这承诺无非是最有效的了。只是心中难掩的怒气,难免让这话听起来略带了几分嘲讽。
自从那日他们在客栈园夜谈过之后,皇上对她的占有欲越发明显,甚至已强烈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他怕失去她,这道理她明;她气的只是他这不该的举止,耳饰这东西最早是怕妇女有二心,来回顾盼的时候连带晃动耳饰以做提点之用,如今他这行为无非是证明了他不信她,“皇上,凝雪不是那种会一时冲动的女子,也不是那种会摇摆不定的女子,既然答应了您留下来,就代表我认定您是我丈夫,若无意外这一生一定会与你甘甜共享,而您近日来的举动我会倍觉侮辱。”
“我决不是存心辱你,只是爱上你之后我就会做什么事都乱了方寸,如十几岁的小毛孩子一样。也始终忘不了,我第一临幸你时,你那坚决顽抗的眼神,忘不了你心中爱着的始终是喁璇。我承认我是被妒忌冲昏头脑,但这一切仅是因为我不能没有你,爱到想真正的占有,只是怕说明了你会想逃,才用了这愚钝的法子。”他慌忙的解释,脸上却始终带着自嘲的笑。想他这九无至尊,遇到了爱一样也会如此狼狈,后宫众多嫔妃有二心的决不在少数,但他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凝雪,只因这女子才是他真正唯一的爱。
“皇上的厚爱,到了今时今日凝雪又岂会不自知呢。只是,我们之间的芥蒂远不止仪亲王。时间会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但时间也会让这爱淡化。我唯一牵挂的,放不下的,不敢对不起是甯儿;我不能容忍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和你的障碍。”这样的出发点,纵是他干了在弑恶不赦的事,她也狠不下心怪他,何况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已注定,一直在背叛的那个人的确是她,“凝雪只求皇上让甯儿进宫,给她个名分,这是你该尽的责任,也好化了我心底的愧疚,才有勇气尝试……去爱!”
是的,她妥协了,不是向命运低头,也不是被这男人的情所动。她只是向自己妥协了,一个聪明的女人,如果不想下半辈子过的太凄凉,是该找个真心爱她、又有勇气爱她的男人依靠;而选择皇上,无非是避免了许多麻烦。呵……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冷血与可笑,她连爱一个人都要这样的计较得失,她的爱远比不上皇上的、甯儿的,又有什么权利夺了甯儿的一切呢。
“进宫为妃的女子个个都是上三旗的后代,若甯儿的事有那么好办,我早就办了,又怎会等到今日?”对于甯儿,他现在能有的只是万分无奈与愧对,如果有办法他又何尝不想如凝雪所想给她个名分呢。
“如果甯儿是燕大哥的妹妹,靠着你赐给燕大哥那汉军八旗的旗籍呢?燕大哥生性浪荡,突然归顺朝廷仗着的是之前替大清朝建下的功勋,所以皇上才会破格封了个汉人将军,而且是没有旗籍的汉人将军。对于他的一切,满朝文武后宫嫔妃始终不渗了解,自然也就忌着三分不敢究,所以让他帮忙无非是最好的人选。”
“这话是有理,但是汉人要入主满人的后宫不会是简单的事。何况还有皇阿玛在,当年皇额娘被选入宫跟着抬旗封后,争议不断,至尽难以信服我这‘清龙汉凤根’的也大有人在,皇阿玛又怎会允许此事再度发生呢?”无意泼她冷水,但凝雪完全不了解这宫的种种内幕,也只有由他一一替她点破好想出更好的法子。只是她这突然其来的想法,和这突如其来的信似乎也太巧合了吧,终于搞清一切,喁琰突然阴霾了脸,看向她:“那么绞尽脑汁,为的是要帮甯儿入宫还她一切,更是为了这不情之请是喁璇开的口吧?”
这话点出了凝雪的心事,无言的愣在当场。的确明知自己再一在被利用,但她仍是拒绝不了。纵是一再的告诉自己该放下了,这男人不值得,可她仍旧无法在刹那之间坚定。这一生也许她最大的败笔就是心软与痴心,注定了她要被自己最亲的朋友玩弄于股掌之间,就算明明识破了一切,却也只能咬牙装傻,盼她能早点醒悟。
“始终忘不了他,真的很不明白,我这痴心的守侯哪点比不上他的懦弱!”轻抚凝雪的脸颊,阴邪的开口,他这浑身突然散发出来的森冷让人心惊。
道完后,他无奈一笑,不再多做逗留起身离开。留下凝雪独自对着他的背影皱眉,这样的喁琰是她所陌生的,也是她第一见到的。谈不上惧怕,反而那似是傲骋天下的霸气,让她心跳,那已经不陌生的指间接触,惟独这却让她红了脸。介于温柔、仁义与邪肆之间,他却能驾御的那么完美,变换的那么莫测,比起喁璇的清澈透明,这男人更让她想追根究底,这……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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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对于凝雪和喁琰来说自是不会好眠,紧闭着的房门皆是俏无声息,里面的人各怀着心思,叹是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拢啊。
唯呈不敢进屋叨扰,万岁爷那满脸的风雨欲来之色又让他担心,不敢退下。只好守在房门外静侯差谴。
转角突然出现的身影让他起了警觉之心,这整个楼道他全都包下了,就是怕打扰了两位主子歇息,此刻又怎会有外人在这出没呢:“站住!是谁允许到这里来的?”
“回这位小爷,是掌柜的看天色冷了,怕怠慢了几位贵客,才命小的抱些新鲜的碳,来给几位加上,好让你们安整到天明。”一旁的小二被这么一喝,吓的有些哆嗦,紧张的回道。
也对,算算这碳炉也该烧的差不多了是该加了,“进去吧,动作利索点,别扰了我家主子歇息。”
“是。”应声后,小二伶俐的打开房门,轻声轻脚的走入,转身关上门。
睨了眼那背影,唯呈不疑有它,无聊的靠在墙边,把玩着自己的辫子。琢磨着,万岁爷和凝妃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家主子那么让人胆寒的表情他还真是好几年没见过了;可千万别又要发生大事了,这一路盯着他们的眼线远不止那两个御前侍卫那么简单,要是这事出在凝妃身上,以太上皇拧枉勿纵的性子,娘娘回宫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正研究着,房内突然传来的打斗声,让他吓的没有时间再犹豫,立刻冲了进去,连敲门禀报的礼仪都懒得顾及了。
进屋后,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本能的惊叫出声。只见万岁爷与方才那小二互不退让的厮打着,冷静下来后,才发现那柔弱的小二压根就不是他家主子的对手。片刻后,只见那男子已被皇上稳稳的踩在脚下,逼人的凝视着。
而与此同时那异样的声响,也让身旁间的凝雪暗叫不妙。夜都那么了,没理由皇上的房内会传出这种声音啊:“梦铃,去皇上那瞧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同样在为这声音纳闷着的梦铃,听命后,立刻机警的奔出房内,去探个究竟。几乎只是刹那她急促的脚步声再传来,伴随着焦急的通报声:“回主子,皇上那儿有刺客!”
“刺客!那皇主子有没有事?”听闻这消息后,她忍不住这揪心,顾不得外头那寒冷的空气,边问着边跨步走出房门。
“皇上该是没有大碍,不过似乎受了点轻伤,那刺客也已经抓住了。”
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梦铃的回话,她的整个心都悬在了房内那男子身上。看着眼前的情景,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唯呈龇牙咧嘴的绑着这所谓的刺客,而事端的主角却象个没事人一样,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品着酒。
“为什么要杀我?”故意忽视掉正举步进屋的凝雪,他自顾自的问着。
“我要你的血祭我千千万万枉死的兄弟,奠这原本就属于我们汉人的江山。如你这般的昏君根本没有资格一统这汉人的江山。”虽已就擒,但那刺客的傲气却丝毫不减,会做出今日这卤莽的举动,本就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
“你还真有一身傲骨,都走到了这尽头也不肯开口求饶,信不信朕随时会杀了你?”他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仇大恨能让这汉人连理智都没了,明明是个文弱书生却执意放笔拿刀做出这刺帝的行为。
一旁的始终沉默着的凝雪突然皱眉,这熟悉的声音……口口声声的汉人江山,枉死的兄弟,让她有些激动的冲到那人跟前。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她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些失了分寸的开口斥道:“当日你答应过我,会放下这反清复明的大业;答应过张大哥和你那些所谓的兄弟,会考取功名,为了他们好好的活着,为何又要做出今日这寻死的举动。”
“我已恨透了当日所有许下的誓言,做了这贪生怕死之辈,听了你的劝。可结果呢……结果我只能亲眼看着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被行刑,而你却什么忙也没有帮上,枉费张大哥对你一片痴心,枉费我们这些兄弟对你的敬重。”秦怀城抬头,满脸怒容的反喝,一反当日的温文。这些时日来的苟且偷生,隐姓埋名为了就是要替兄弟们报仇。
收到消息后,他立刻快马兼程赶赴扬州,却没想到会在这半路上遇见。此时不动手,等到了扬州戒备森严他更是难以下手,连一丝丝的胜算都没了。当看到那狗皇帝身边的女人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曾经也不过是被这女子把玩于手中的人偶,她到底是个满人,到底还是日夜与他们的仇人共枕,她怎么对得起张大哥的以命相救。
“你们认识?”喁琰挑眉听着他们两这莫名的对白,唯一可以下的结论也只有这句话,“还真没想到朕的妃子居然和要刺杀朕的刺客认识,而且还挺相熟的。”
“皇上,不管你怎么想凝雪,我只想求你放过秦大哥,这是我当日许下的承诺,决不可以让他轻易丧命。若今日这事一定要有个人承担,你就把凝雪的命拿去吧。”凝雪转头,坚毅的开口,语气中的义气傲然,全不象一个女子。
这反而让喁琰更是对她揣测不断,曾经她为了对喁璇的贞而以命相抵了无数。现下,又是什么让她再拿出当日的勇气,难道……是那个他们口中的张大哥?刚想开口,门外的动静让他皱了眉,赶紧吩咐道:“唯呈,去把那两个侍卫打发走,决不能让他们知道今日这事。”
“是,小的这就去。”
唯呈办事永远都能让他那么放心,继续转回视线看向眼前这混乱的局面,不再想究凝雪和眼前这男子的关系,他该是信她的,“朕不会杀你,但是也不会放你走。以后你跟在朕的身边,朕要你亲眼看到真正心服,朕从来没有视汉人为敌,朕也有足够的能力做这一国之主。算是君子协定,一年之后,若是你还觉得朕不够资格胜任这帝位的话,朕的命和江山任你杀之夺之。”
这大度的胸怀,骄傲自信公平的协定,让怀城恢复理智,思索良久,终于抬头开口:“好,我应了你,一年为期。”
凝雪看着眼前的局势,不知该喜该忧。他的那份自信让她都为之信服,只是这短短的一年之期,他真有这能耐磨了秦大哥这满腔的恨意吗?何况宫里的主权压根就不在他手啊……
第十一节 琢玉.浓烟晴雨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这一夜即是所有人心不在眠,天刚露白,他们一行人便带着怀城起程赶路了。对于怀城的突然出现只能归就于燕将军担心此行皇上的安危,特派人来接应。虽未必瞒得了那两名侍卫,但至少也算是平息了这场风波,暂时不会被添油加醋的传入太上皇耳中。
怀城执意要独自骑马,也不愿与喁琰和凝雪共坐一车。马车内此刻自是安静的很,梦铃坐在马车外无奈的睨了眼车内,真搞不懂这两人,一个忙着冷战,一个懒得搭理,还真是第一见的他们这般如娃儿似的摸样。
良久之后,喁琰终究还是忍不住,原本想好好补下眠,可闭上眼满脑全是凝雪,拗不过自己的心,只好扯下脸,率先开口,不然依她的性子再倔下去,他们这辈子都别想讲话了:“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下,为什么会和天地会的余党认识?”本是无意知道太多,怎么认识他压根就不关心,对凝雪他纵容惯了,只是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打这圆场,这辈子也恐怕只有她能让他一再的狼狈了。
“进宫前的事了。”见他主动找台阶下,她也乐得配合,沉默寡言的喁琰也着实让她不自在:“你该知道的,当日他们想抓甯儿用来威胁你,结果我成替罪羔羊。秦大哥是那时我能力范围内唯一能保住的人,却没想到让他对我误会那么。现在回头想来,若没有那一夜,我也就不会认识喁璇,也许会是个自在的皇贵妃。”
凝视着她低头哀喃的侧脸,才发现这般惆怅的表情似是在她脸上出现的最多的,这女子连笑都充斥着沧桑,他多想这一生能让她永远开心的笑,真心的笑。如果真没有那一夜,她会爱上他吗,如爱喁璇般的爱,而非是这无奈的抉择:“天意如此,谁也违不了……我只是好奇,短短半个多月,怎能让你爱他如此之?”
“皇上,‘情’之一字,没有理的。也许是前世欠下的缘,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打小阿玛、额娘就把我呵护的紧……燕大哥更是一生以宠我为己任。可我就是抵不了他的温柔,他每对我细心一,我对他的爱就多陷一分。笑天意弄人吧,如果‘爱’能控制,世间哪来那么痴男怨女。”第一她主动伸手握住喁琰的,宽慰抿笑,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我提他,但我还是要说,因为有些事你必须知道。临行前一天他来找过我,让我断了对他的情,好好的做这皇贵妃。他无意跟你争,所以你根本无需介怀,国事未定,你们兄弟间不该存有这样的芥蒂,更不因该是为了一个女人。何况凝雪绝不会留恋回头草的味道,选择陪在你身边并不是因为他不要我,如果我坚持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只是我累了,丝萝终将托乔木,聪明女子该是择良木而栖,凝雪在也不会笨到跟自己的幸福过不去。”
“难道你不怕我也不过是个风流君王,有一天我也会对你生厌了,在你心目中我真的是个良木?”他开始越来越庆幸自己做出的这扬州之行的决定,止于此刻他更坚定了心里的承诺,这女子他要定了,纵是有一日刀山火海,背负千古昏君骂名他也要定了。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但对凝雪而言向来是‘命之我宰’,我知道我不会是你唯一的女人,我也不会大度到说我不在乎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只是既然选择了,我就不容许自己后悔,我愿意赌,赌我将会是你心中永远的唯一。”也许连她自己此刻都模糊了,选择喁琰究竟是为了大局着想真为那单纯的幸福,还是为了报复,为了看那男人有天后悔的嘴脸,或是根本就是应了心底那刹那的心动……
反握住她的手,他骄傲的挥笑,抓住了这辈子还会放吗?也许未必有人信,但凝雪在他心里早已渐渐成了唯一,没人知道他多想自私的放心江山,只带着他什么都不理,遨游天下,只是他知道凝雪不会允,而他不愿自己爱的女子背负“红颜祸国”的名:“不在乎与甯儿为敌了?”
“我不阻止你给她名分,甚至会帮她,这是我欠她的,还清之后我跟她之间便已没有怨了。若是朋友该是能互谅,如我和沐阑般不也能相融洽吗,她该是知道自己选择的男人注定了不能独享的。若是她执意认为是我抢走了你的爱,非要与我敌,我会隐忍,直至极限,但也不会做了那砧上肉,任意被人宰之。”
这一夜她想了太多,秦大哥对她的误会,以及甯儿和喁璇对她的利用。突然才悟明白,她那些自以为是的善良对别人而言也许是莫大的残忍,更是一步步把自己逼入绝,而且是逢不了生的绝。她珍惜和甯儿间的姐妹之情,如同珍惜自己的生命一般,但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逃出皇宫吗?难如登天不说,以皇上现在对她的爱,若是她走了,她相信他会抛下江山,天涯海角也会追到她。何况直至此刻,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相久了会有感情,而这淡淡的犹如亲人般相赖的情,至少能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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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辉,轻柔融雪,今日傍晚的扬州将军府内甚为热闹,眼见着眼前这华衣俏丽女子,越发浓郁的美,感叹着这份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身为人父又怎能不高兴呢。宫中贵妃荣锦返乡探亲,又逢皇上亲自陪同,此等殊荣,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享。
循廊往南,拾阶而上,嶙峋雄l的假山傲立于临水出,婉若天际飘落的一朵霞云般清魅,山至顶峰矗立着一座秀丽亭阁,高为两层,飞檐出俏,四面肖窗,阁楣上悬着朱红墨字“赏景阁”匾额,亭边装点的卉更是集天地之灵。喁琰独自立于亭边,感叹着这将军府虽小却山水卓著,这引流为沼,挖池叠山,建堂选亭怕是也废了那拉将军不少功夫。仰视着“赏景阁”内屹立着的男子,这些纷争中唯一让他觉得愧疚的也许就是这男子,他该是有足够的能力拥有凝雪,护着她一生,却为了不要让自己爱的女人再凭添捆饶,一再的隐着这情,独自担着,燕承傲――这男人让他打心底里佩服。
挥衣而入,轻咳了声才走进亭内,以便引起承傲的注意。见他回头依旧的笑,他也不禁受感染默契扬笑,伸手轻扶起准备行君臣大礼的承傲,帅气的侧过肩膀轻撞其肩,如朋友闲聊似的开口问候道:“伤没什么大碍了吧。”
“恩,该是算好了吧。你呢,没被那刺客弄伤吧?”对于皇上那撞肩之举他甚是惊讶,却也仍旧是那一脸不变的坏笑,玩世不恭的调侃着对方。这礼,向来只是朝中平辈大臣,以表友谊不变才会行的,看来天下间真正理解了他的人,不是义父,不是凝谦,而是眼前这高高在上的男子。
“一介文弱书生,纯粹的一时冲动,怎么会伤的了我。若我这么不堪一击,你还舍得那么放心的把你最珍视的‘小娘子’交托给我吗?”身为君王,一生中能交心的朋友几乎不存在,即便是兄弟之间也依旧会尔虞我诈的暗自较劲。认识承傲之后,他便知道这男人足够和他朋友相称,经历了那么多事,此刻更是完全忘了他们之间该有的忌讳,反而只有那英雄惜英雄的友谊:“雪儿当日许诺过,一定要保秦怀城不死,我才选择不杀他,但是他终究是以刺客身份出现的,不便知道雪儿对我的影响力如此之大,否则怕是以后为她带来危险。所以才和他定下了一年之约,但始终不方便带他进宫,所以我决定把他安插在你身边。”
“恩,关于那约定雪儿在信中有提过,我也觉得放在我身边是最好法子,至于那两个侍卫,怕是早晚会参出些名堂,到时恐怕会牵扯雪儿之前和天地会建下的关系,被有心人烙下口舌,这两个人绝对不能留。”承傲冷笑着开口,他是自私的吧,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子,就这么无视掉了这两条人命,只是官场如战场,做了侍卫的那天起他们就该清楚,命早就不由己了。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那两个人我已派人理了,天下间也惟有死人才不会说三道四。怪只怪他们投错主了吧。”举手轻拍承傲的肩,示意着他们的爱同样的浓烈。
这话反倒让承傲更思了一层,喁琰是太上皇当日亲立的储君,如此聪明的君王怎又会不懂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呢,何况若是不放心喁琰这皇帝,当然又怎会主动提出出宫养病,放心的将大权交于他手。很明显这刻意的布人监视,目标是雪儿,太上皇忌讳着的是雪儿,而非喁琰。可是又为何呢……
“这事我也想过,唯一能做的合理解释,就是雪儿那绝伦的红颜,前朝历史可谏,皇阿玛他该是用多了心,怕这红颜稍有差池就会祸国!”猜出了承傲心中的想法,喁琰娓娓道出心中的猜测。
承傲点头,算是意会,只是这两个男人心里皆清楚,以太上皇那专制霸道,宁枉勿纵的性子,若是真怀疑一个女人会有毁国的危险,大可以搬个罪名杀之,没理由用尽心机边拉拢着边监视着。雪儿至于他该是有不同的意义。
“为何祸国之罪尽归天下红颜。”身后飘来那熟悉软儒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心绪。凝雪提衣举步而上,幽幽开口,心中免不了叹,叹世人的迂腐,叹历代史官的愚钝之笔。
“呵……怎么来了,不是该陪着将军他们的吗?”见心底那挥饶不去的身影突然出现,喁琰上前体贴的搀扶着,边柔滑的转过话题。
见他们这如普通夫妻般恩爱的小动作,承傲难得开心的扬唇,皇上该是个值得雪儿托付一生的男人,贵为帝王有多少人能放下身段只为个女人呢。
“阿玛说,嫁出去的女儿就该好好的陪在夫君身边,那是责任。还说一朝选在君王侧是前世修来的福,若不好好珍惜侍侯皇上,连天都会怒的。”许是因为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今日她的心情格外的好,故意模仿着阿玛的口气,配着那染上夕阳的笑,那笑意第一真心的直达眼底,逗的身旁两人也不禁染上了快意。
早知那么简单就能让她如此开心的笑开,他早就想办法带她回来了,那也许也就不会发生湘妃的事。她也不会始终愧疚于当日自己的冲动:“记得回宫提醒我好好赏赐那拉将军,实在教女有方,你也是该好好听你阿玛的话,不然可是连天都会怒了。”
话出口后,没有预料中她伶俐的反击,倒是突然煞红了脸,娇嫩的更加欲滴,默不作声的往最近的椅子走去,眼神不自然的飘向远方。
这样的雪儿莫不是喁琰和承傲第一见到的,喁琰疑惑看向身旁同样茫然的男子,是自己说错话了吗,原本甚好的气氛,没人理解怎么突然变这样了,虽莫名至极,但他仍是无奈的认命,继续这第无数的低头认错:“雪儿,我说错话了吗,还是你不希望给人留下话柄说你阿玛是靠着你这女儿,我只是随便开开玩笑,那拉将军辅佐两代君王,所有功劳本就得之有理……”
“好了!别说了啦,我去琉璃,想死她了,你们自己慢慢聊吧!”急着打断了喁琰的话,顶着一张仍旧红透了的脸,连一贯的典雅都舍弃了,跨步离开,更似落慌而逃。
搞的喁琰更是紧张不已,她不会真就因为那么一句话生了他的气吧,没理由啊。
片刻后,一旁沉默思忖了良久的承傲,才突然暴出一笑,悠然吐出:“若不好好珍惜侍侯皇上,连天都会怒!”真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小女儿般娇羞的摸样,说是该妒忌,到不如说此刻他是真正为她高兴,高兴她终于放了下心中的枷锁,对值得的人敞开心扉。
闻言,喁琰终于理清了头绪,脸也突然难得的羞红。男女间交欢的时,虽是他早就不陌生,可是一想到对象是雪儿,他仍是免不了心都跟着一颤,想到那旖C的画面,忍不住硬吞口水,因爱而结合终究还是不同的吧。想到自己居然突现这邪恶的想法,他无奈的撇嘴摇头。
“皇上,你很逊色哦,居然也会跟着那丫头一起脸红。”对于喁琰那如初经事的小男孩似的表情,把承傲逗的笑的更加猖狂,难得逮住机会能好好觊觎一下这平日里总是镇定淡然异常的两个人,玩性如他又怎能放弃呢。
这笑里夹杂了更多真心的祝福,也许未必人人能理解,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找到适合倚托一生的人,那种幸福有时胜过自己得到她。他的性子压根就不适合安居于室,更多时候飘泊不定惯了,他没有那么自信能真正给雪儿如此凝重的幸福,也没有足够的自信雪儿是否真的适合陪他遨游天下……
第十二节 琢玉.情义储心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妆欢,瞒!瞒!瞒!
凝雪柔媚的抚着琴,偶尔抬眸勾唇睇视着不远潇洒挥剑的男子,眼波流转,雪媚般的溢彩。放着偌大的将军府不待,喁琰偏要选择在“清竹苑”留宿,是想逼着她面对吗,面对那她拼命试图遗忘的回忆。时隔两年重回故地,心已没了当初那份灵纯的悸动,物事人非,扯开伤疤却没有她料想中那似撒盐般的痛楚。
世人常说没有比较,永远不会知道谁是茫茫人海中最适合与你携手的人。这些时日和喁琰朝夕相,已让她渐渐明白心底的声音。她该自私了,隐忍藏情未必能让甯儿理解她的苦心,何不彼此坦言,她不想在逼着自己伟大,伟大的从一而终,伟大的连爱都要相让,既已无心思,她索性停下手中的动作,自在的托腮认真的看着承傲。
“在想什么呢?”闻琴声嘎止,承傲也随之放下手中剑,举步上前问道。
“容易动情的女子似是一生便注定了悲,甯儿如是,我也如是。”悠然的回着心里的感慨,“不过她比我好多了,至少她有勇气坚守着自己的爱,从始至终,即便喁琰背叛了,她仍是坚持着。”
“她究竟爱着的是喁琰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王,我们又怎会得知。何况,聪慧的女子该是明白适时止情,情动于值。”生于当世,无论是否会为情所困,太过聪明便注定了悲剧。如果她可是单纯些懵懂些世故些,也许就不会活的那么辛苦了。
“该是吧,甯儿真能理解吗,如果有天我们注定为敌,我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该交给你选择的男人,相信皇上他是个有承担的人!”
立于暗听着他们的对话,本无意偷听,却仍掩不住心底的好奇。喁琰无奈的闭眼,不想多做打扰,黯然离去。承傲说对了,这是他该理的事,执意留下雪儿他就该让她幸福一生,该为自己曾经的一时的冲动负责,这残局他又岂回让雪儿承担呢!无论她多聪慧,多与众不同,在他心底,她仍时需要他呵护的普通女子。
“皇上……”终于找到了皇上的身影,唯呈快步上前卤莽的拦住,努力的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脸上却又始终带这欲言又止的仓皇。
喁琰停住脚步,侧首,眼神柔和,示意他有事但说无妨。
“京里传来太上皇的口谕,说是皇后有了弄樟之喜,让您办完事就赶紧回去,以便让皇后娘娘能安下心来养胎。”本是喜事,一国之母怀了龙胎该是举国同庆。可侍侯主子那么久,他又岂会不懂他的心,和凝妃娘娘的感情刚稳定,此时这消息谁能断言究竟是好是坏。
“行了,我知道了。去打理下,后天便起程。”撂下话后,他抬步离开,不再多言,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江山他能抛下多久。
呼吸后,他反倒迷人的一笑,是时候该露出那君王之风范了,他要向凝雪证明,她的选择错不了。
∷∷∷∷
清丽竹园内,喁琰双手背后含笑看着眼前的那面珠帘。也许是直至入住清竹苑后,惊见这面出自巧匠之手的珠帘后,他才明白为何当日雪儿会倾心于喁璇,他的细心曾及一时果然是无微不至。偶露顽皮的轻伸手指,拨弄着那晶莹的珠子,故意弄出声响惊扰着帘边认真看着兵书的女子,见她终于放书疑惑的抬头,故意玩味的开口:“住在这会不会睹物思人?”
“思谁,喁璇吗?一席普通的帘子,景仁宫里也又,没什么特别的。”轻抚去颊边飘落的发丝,随意的盘膝侧靠坐于竹塌上,这珠帘之于她的确也没了以前的意义,不理眼前男子的故意刁难,凝雪淡若清风的回道。
“呵……景仁宫的又怎能与之相比呢。”同样淡淡的质疑,不露声色,他知道雪儿不会在意他这偶尔任性的孩子气。拨开帘子举步跨入,肆意的在她背后坐下,边说这边亲自伸手体贴的替她理这微显凌乱的秀发。
“景仁宫里的一景一物都源于夫君的心思,又岂会不能于之相比呢,之于雪儿那是一份更真的关心,比起这玩味的打造沉多了。”边说这边顺势靠入身后的怀中,让他更觉安心。
许是承傲的那句“适时止情,情动于值”云入了她的心,这是她第一对喁琰如此不顾及的亲密。犹如她突改的那不合礼数的称谓,她打心底里认了这“夫君”,又何需在娇柔的故作矜持呢。前些日子额娘那夜半无人私语时的叮咛,已让她定了决心,早晚她会把自己完整的交给他,用以坚定自己的情动。
娇嫩盈躯在怀,若不一再的隐忍谁能抵得住这诱惑。明了她只是坦率得有用行动示心,但他仍是坚持不会那么草率的要了她,一反平日的事冷静自持,极力稳住自己那紊乱的心跳,故作自在的搂紧怀中女子,未免暴露太多心事,转移话端道:“我已吩咐唯呈打点一切,后日我们便要动身回京了,御医诊出紫惜的喜脉,皇阿玛传来口谕急召我们回宫,好让她安心养胎。”话刚出口,感受到怀中雪儿突然一僵的身子,他便开始懊悔自己的语无伦。
“哦,好啊。那我稍后让梦铃替我打点下,明日去和阿玛、额娘话别。”犹豫了片刻,她仍是盈笑无事般的应允。
那份体贴反倒让喁琰惊讶,这贞烈的女子不该在这事上如此无心的啊:“不介意吗?”
“在宫里那么久,皇后娘娘对雪儿的照顾不算少,何况做为皇上为大清延续血脉,那是情理之事,高不胜寒,雪儿不想独霸皇上到如此地步,无端为自己凭添麻烦。”她不会那么傻,傻到被爱冲昏了头脑,成了别人除之而后快的目标,何况……“何况你急着回宫原因压根不在紫惜,亦不是她肚里的龙胎。太上皇突然急召,这事想必只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如果该是有更重要的事却不能对世人言,事关大清,雪儿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绊住皇上。”
要男人动心是易事,可要留住男人的心实属不易,何况她要留的是君王之心,光是这空有美貌又抵个什么用,美人终会迟暮,何时该收何时该放,才是良策。
“能得到你,真该抿恩谢天,行之大礼都不为过。”他的确该谢,谢老天在他这无奈的一生里赐给他如此女子,“得之我幸”这话该由他来言吧,更加激动得抱紧她,妄图让她能更真切得感受他的心,柔喃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负尽天下人我也不会负你,君无戏言。”
闻言,凝雪乖顺点头。呵……心中这茫茫百感,他无需知道,他只要知道她的选择即可。纵是动了情,认定了他,她也决不会让自己被动的依附他生存。喁璇也好,他也好,天下间没有任何认能让她甘心沦为尘俗之人。她会在他需要的时候贤惠婉雅的做尽为妻之责,却仍是会活出自我,她决不会因为爱就这么做了紫禁城里无心无肉的傀儡贵妃。
窗外寒风飘雪,南方微暖的气候,让其落地化水;晶亮白雪,任其多为脱俗,却始终会变为一摊平凡至极的清水,连天都莫可奈何。此等终动柔情,牵扯出的万般无奈与凄凉,苍天一样莫可奈何。天造凝雪,惊世容颜,万千宠爱集于一生,事暗透灵巧,却终不明究竟是悲是喜;情归帝王,又究竟会是流传后世的一曲佳话,或是……又为人间多添惋惜一叹。
∷∷∷∷
越入越的秋,让此刻这立北方的紫禁城内早已白雪皑皑,沉厚积雪覆盖了金碧辉煌的黄瓦,纵是这景美煞世人,仍是无法掩去宫内苑里浓浓的凄凉。若是能闭上眼只享这人间富贵之最,倒也能求得几分逍遥;但却又有几人能在这抱持着如此清风淡若之心。
沐阑百无聊赖的逛着,懒得离开景仁宫与外边的人多说话,这里早已无形中成了她困住自己的世界,若让她选择宁愿一生只留在这与凝雪朝夕相伴,抚琴吟诗,总好过虚伪着脸僵硬的笑着。
柔柔的伸手摸着凝雪用过的每一件东西,妆台上的篦箕至今还留着她的发丝,凝雪刚走她便吩咐宫女们这里不用打扫了,她要这里永远保持着凝雪在时的温暖,不然她会觉得好冷,房里仍是充斥着她独有的淡雅清香,闭上眼呼吸遐尔一笑,没想到这没有凝雪的景仁宫尽能冷到如此地步。许是她平时淡漠的性子,宫里她没有任何朋友,除了凝雪,而她一走后,她的生活着实寂寞的很,皇后娘娘偶尔会来探望。现下听闻她怀了龙胎,更多的心思早已放在了这未出世的孩子上,又哪还会记得她。
不想再多缅怀,今日她心情格外的好,只因收到凝雪已在返程路上的消息,她……终于回来了。晃着晃着居然也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晃到了门口,安静的杵在那看着门口那抹徘徊了良久的身影,脸上渐露嘲讽之色,看来这京城里想念凝雪,盼着凝雪的又何止她一个。
实在忍不住,她雅步上前,讪讪的开口讽着:“仪亲王这是怎么了,大冬天的,热呼呼的王爷府不待,软香柔玉的舒甯儿不伴,反倒来了这无人问津的景仁宫,是想凭吊些什么吗?”
“阑贵人吉祥,怕是误会了吧,本王只是路过而已。”许是他太多心了,总觉得这女子从初见面时就对他充斥着敌意,说话自是小心着。
“是吗,沐阑在那儿站了快半个时辰了,仪亲王您这路过还真久呢。”没了平日里一贯的圆滑,此刻的沐阑句句带刺,似换了个人般的尖锐。她不笨,若真是笨又怎能活到今日呢,只是有凝雪在,无需她再徒劳的搬弄自己的聪慧,然并不表示她什么都不明白。瞧他这浓浓的思念之情,能掩的了谁,这宫里谁不是有心人。
看出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凌厉,喁璇也流利的转开话题,无意让她知道太多他的心思,既已想好隐藏一切又何必要表露太多呢,“阑贵人是有什么事想说吗,没的话本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有!”看不惯他的犹豫不决,她索性开口直言:“我希望凝雪幸福,所以既然聪明的选择隐了心底的情就请掩的彻底些,你配不上她的完美……”
冷挑傲眉,敛目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似是要努力抓住方才那一刹那的表情,他不会看错,那一闪而逝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爱意;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沐阑,虽交情不,每见面这女子总是淡淡的出现,安静的离开。但她那谈及凝雪时惊现的表情,他决不会认错,那眼神像极了自己,他又怎会忽略呢,充斥着无奈、挣扎与怜惜。原来她压根不是与世无争,只是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爱根本无法拿出来争,只能平静的守着凝雪,过一天就幸福一天,如此即够。
“呵……那是我和凝雪之间的事,容不得你来插手。纵然有天她背叛了皇兄跟着我走了,也总好过与你在这宫陷入那不伦之恋来的好。”
“你……我不容许你污蔑我的爱,更不许你污蔑凝雪。”眼中透着仓皇与不安,更多的却是这无奈的坚持,她又怎会不知道这是错,注定没有结果的错,但既已陷了若能轻易挣脱也不会沦为今日这惨淡地步了吧。
“我无心辱你,只是想提醒你。宫里懂情的人太多,似如方才那眼神,最好别轻易流露,尤其是在凝雪面前。她的聪慧又怎会不明这意思,你不会想她厌恶你吧。”没有了方才的激烈,他反倒平下心来柔声劝着,心底里仍是不免为这女子惋叹。
本也是个貌美似,青春大好的女子,怎就这么糊涂了。该是怨凝雪太过完美,还是怨这丫头太过痴傻。到了此刻,既已知道了那么多,与其站在世人通俗的角度看她,还不如善加利用笼络,也许哪天她会帮上他大忙呢!
“那就请仪亲王守着这秘密,你不说,沐阑自是会感恩在心。”的确他说对了,这爱又怎能让凝雪知道,也许他们之间会连朋友都没的做啊!她贪的不多,只愿如从前般以朋友的身份朝夕守着她就好,也许哪天凝雪会看透一切,世间没有一个男子值得出尘如仙子般的她动了凡心,唯有她的爱才是最真最恒的。
第三卷:天若有情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妆欢,瞒!瞒!瞒!
凝雪柔媚的抚着琴,偶尔抬眸勾唇睇视着不远潇洒挥剑的男子,眼波流转,雪媚般的溢彩。放着偌大的将军府不待,喁琰偏要选择在“清竹苑”留宿,是想逼着她面对吗,面对那她拼命试图遗忘的回忆。时隔两年重回故地,心已没了当初那份灵纯的悸动,物事人非,扯开伤疤却没有她料想中那似撒盐般的痛楚。
世人常说没有比较,永远不会知道谁是茫茫人海中最适合与你携手的人。这些时日和喁琰朝夕相,已让她渐渐明白心底的声音。她该自私了,隐忍藏情未必能让甯儿理解她的苦心,何不彼此坦言,她不想在逼着自己伟大,伟大的从一而终,伟大的连爱都要相让,既已无心思,她索性停下手中的动作,自在的托腮认真的看着承傲。
“在想什么呢?”闻琴声嘎止,承傲也随之放下手中剑,举步上前问道。
“容易动情的女子似是一生便注定了悲,甯儿如是,我也如是。”悠然的回着心里的感慨,“不过她比我好多了,至少她有勇气坚守着自己的爱,从始至终,即便喁琰背叛了,她仍是坚持着。”
“她究竟爱着的是喁琰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王,我们又怎会得知。何况,聪慧的女子该是明白适时止情,情动于值。”生于当世,无论是否会为情所困,太过聪明便注定了悲剧。如果她可是单纯些懵懂些世故些,也许就不会活的那么辛苦了。
“该是吧,甯儿真能理解吗,如果有天我们注定为敌,我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该交给你选择的男人,相信皇上他是个有承担的人!”
立于暗听着他们的对话,本无意偷听,却仍掩不住心底的好奇。喁琰无奈的闭眼,不想多做打扰,黯然离去。承傲说对了,这是他该理的事,执意留下雪儿他就该让她幸福一生,该为自己曾经的一时的冲动负责,这残局他又岂回让雪儿承担呢!无论她多聪慧,多与众不同,在他心底,她仍时需要他呵护的普通女子。
“皇上……”终于找到了皇上的身影,唯呈快步上前卤莽的拦住,努力的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脸上却又始终带这欲言又止的仓皇。
喁琰停住脚步,侧首,眼神柔和,示意他有事但说无妨。
“京里传来太上皇的口谕,说是皇后有了弄樟之喜,让您办完事就赶紧回去,以便让皇后娘娘能安下心来养胎。”本是喜事,一国之母怀了龙胎该是举国同庆。可侍侯主子那么久,他又岂会不懂他的心,和凝妃娘娘的感情刚稳定,此时这消息谁能断言究竟是好是坏。
“行了,我知道了。去打理下,后天便起程。”撂下话后,他抬步离开,不再多言,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江山他能抛下多久。
呼吸后,他反倒迷人的一笑,是时候该露出那君王之风范了,他要向凝雪证明,她的选择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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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丽竹园内,喁琰双手背后含笑看着眼前的那面珠帘。也许是直至入住清竹苑后,惊见这面出自巧匠之手的珠帘后,他才明白为何当日雪儿会倾心于喁璇,他的细心曾及一时果然是无微不至。偶露顽皮的轻伸手指,拨弄着那晶莹的珠子,故意弄出声响惊扰着帘边认真看着兵书的女子,见她终于放书疑惑的抬头,故意玩味的开口:“住在这会不会睹物思人?”
“思谁,喁璇吗?一席普通的帘子,景仁宫里也又,没什么特别的。”轻抚去颊边飘落的发丝,随意的盘膝侧靠坐于竹塌上,这珠帘之于她的确也没了以前的意义,不理眼前男子的故意刁难,凝雪淡若清风的回道。
“呵……景仁宫的又怎能与之相比呢。”同样淡淡的质疑,不露声色,他知道雪儿不会在意他这偶尔任性的孩子气。拨开帘子举步跨入,肆意的在她背后坐下,边说这边亲自伸手体贴的替她理这微显凌乱的秀发。
“景仁宫里的一景一物都源于夫君的心思,又岂会不能于之相比呢,之于雪儿那是一份更真的关心,比起这玩味的打造沉多了。”边说这边顺势靠入身后的怀中,让他更觉安心。
许是承傲的那句“适时止情,情动于值”云入了她的心,这是她第一对喁琰如此不顾及的亲密。犹如她突改的那不合礼数的称谓,她打心底里认了这“夫君”,又何需在娇柔的故作矜持呢。前些日子额娘那夜半无人私语时的叮咛,已让她定了决心,早晚她会把自己完整的交给他,用以坚定自己的情动。
娇嫩盈躯在怀,若不一再的隐忍谁能抵得住这诱惑。明了她只是坦率得有用行动示心,但他仍是坚持不会那么草率的要了她,一反平日的事冷静自持,极力稳住自己那紊乱的心跳,故作自在的搂紧怀中女子,未免暴露太多心事,转移话端道:“我已吩咐唯呈打点一切,后日我们便要动身回京了,御医诊出紫惜的喜脉,皇阿玛传来口谕急召我们回宫,好让她安心养胎。”话刚出口,感受到怀中雪儿突然一僵的身子,他便开始懊悔自己的语无伦。
“哦,好啊。那我稍后让梦铃替我打点下,明日去和阿玛、额娘话别。”犹豫了片刻,她仍是盈笑无事般的应允。
那份体贴反倒让喁琰惊讶,这贞烈的女子不该在这事上如此无心的啊:“不介意吗?”
“在宫里那么久,皇后娘娘对雪儿的照顾不算少,何况做为皇上为大清延续血脉,那是情理之事,高不胜寒,雪儿不想独霸皇上到如此地步,无端为自己凭添麻烦。”她不会那么傻,傻到被爱冲昏了头脑,成了别人除之而后快的目标,何况……“何况你急着回宫原因压根不在紫惜,亦不是她肚里的龙胎。太上皇突然急召,这事想必只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如果该是有更重要的事却不能对世人言,事关大清,雪儿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绊住皇上。”
要男人动心是易事,可要留住男人的心实属不易,何况她要留的是君王之心,光是这空有美貌又抵个什么用,美人终会迟暮,何时该收何时该放,才是良策。
“能得到你,真该抿恩谢天,行之大礼都不为过。”他的确该谢,谢老天在他这无奈的一生里赐给他如此女子,“得之我幸”这话该由他来言吧,更加激动得抱紧她,妄图让她能更真切得感受他的心,柔喃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负尽天下人我也不会负你,君无戏言。”
闻言,凝雪乖顺点头。呵……心中这茫茫百感,他无需知道,他只要知道她的选择即可。纵是动了情,认定了他,她也决不会让自己被动的依附他生存。喁璇也好,他也好,天下间没有任何认能让她甘心沦为尘俗之人。她会在他需要的时候贤惠婉雅的做尽为妻之责,却仍是会活出自我,她决不会因为爱就这么做了紫禁城里无心无肉的傀儡贵妃。
窗外寒风飘雪,南方微暖的气候,让其落地化水;晶亮白雪,任其多为脱俗,却始终会变为一摊平凡至极的清水,连天都莫可奈何。此等终动柔情,牵扯出的万般无奈与凄凉,苍天一样莫可奈何。天造凝雪,惊世容颜,万千宠爱集于一生,事暗透灵巧,却终不明究竟是悲是喜;情归帝王,又究竟会是流传后世的一曲佳话,或是……又为人间多添惋惜一叹。
∷∷∷∷
越入越的秋,让此刻这立北方的紫禁城内早已白雪皑皑,沉厚积雪覆盖了金碧辉煌的黄瓦,纵是这景美煞世人,仍是无法掩去宫内苑里浓浓的凄凉。若是能闭上眼只享这人间富贵之最,倒也能求得几分逍遥;但却又有几人能在这抱持着如此清风淡若之心。
沐阑百无聊赖的逛着,懒得离开景仁宫与外边的人多说话,这里早已无形中成了她困住自己的世界,若让她选择宁愿一生只留在这与凝雪朝夕相伴,抚琴吟诗,总好过虚伪着脸僵硬的笑着。
柔柔的伸手摸着凝雪用过的每一件东西,妆台上的篦箕至今还留着她的发丝,凝雪刚走她便吩咐宫女们这里不用打扫了,她要这里永远保持着凝雪在时的温暖,不然她会觉得好冷,房里仍是充斥着她独有的淡雅清香,闭上眼呼吸遐尔一笑,没想到这没有凝雪的景仁宫尽能冷到如此地步。许是她平时淡漠的性子,宫里她没有任何朋友,除了凝雪,而她一走后,她的生活着实寂寞的很,皇后娘娘偶尔会来探望。现下听闻她怀了龙胎,更多的心思早已放在了这未出世的孩子上,又哪还会记得她。
不想再多缅怀,今日她心情格外的好,只因收到凝雪已在返程路上的消息,她……终于回来了。晃着晃着居然也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晃到了门口,安静的杵在那看着门口那抹徘徊了良久的身影,脸上渐露嘲讽之色,看来这京城里想念凝雪,盼着凝雪的又何止她一个。
实在忍不住,她雅步上前,讪讪的开口讽着:“仪亲王这是怎么了,大冬天的,热呼呼的王爷府不待,软香柔玉的舒甯儿不伴,反倒来了这无人问津的景仁宫,是想凭吊些什么吗?”
“阑贵人吉祥,怕是误会了吧,本王只是路过而已。”许是他太多心了,总觉得这女子从初见面时就对他充斥着敌意,说话自是小心着。
“是吗,沐阑在那儿站了快半个时辰了,仪亲王您这路过还真久呢。”没了平日里一贯的圆滑,此刻的沐阑句句带刺,似换了个人般的尖锐。她不笨,若真是笨又怎能活到今日呢,只是有凝雪在,无需她再徒劳的搬弄自己的聪慧,然并不表示她什么都不明白。瞧他这浓浓的思念之情,能掩的了谁,这宫里谁不是有心人。
看出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凌厉,喁璇也流利的转开话题,无意让她知道太多他的心思,既已想好隐藏一切又何必要表露太多呢,“阑贵人是有什么事想说吗,没的话本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有!”看不惯他的犹豫不决,她索性开口直言:“我希望凝雪幸福,所以既然聪明的选择隐了心底的情就请掩的彻底些,你配不上她的完美……”
冷挑傲眉,敛目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似是要努力抓住方才那一刹那的表情,他不会看错,那一闪而逝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爱意;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沐阑,虽交情不,每见面这女子总是淡淡的出现,安静的离开。但她那谈及凝雪时惊现的表情,他决不会认错,那眼神像极了自己,他又怎会忽略呢,充斥着无奈、挣扎与怜惜。原来她压根不是与世无争,只是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爱根本无法拿出来争,只能平静的守着凝雪,过一天就幸福一天,如此即够。
“呵……那是我和凝雪之间的事,容不得你来插手。纵然有天她背叛了皇兄跟着我走了,也总好过与你在这宫陷入那不伦之恋来的好。”
“你……我不容许你污蔑我的爱,更不许你污蔑凝雪。”眼中透着仓皇与不安,更多的却是这无奈的坚持,她又怎会不知道这是错,注定没有结果的错,但既已陷了若能轻易挣脱也不会沦为今日这惨淡地步了吧。
“我无心辱你,只是想提醒你。宫里懂情的人太多,似如方才那眼神,最好别轻易流露,尤其是在凝雪面前。她的聪慧又怎会不明这意思,你不会想她厌恶你吧。”没有了方才的激烈,他反倒平下心来柔声劝着,心底里仍是不免为这女子惋叹。
本也是个貌美似,青春大好的女子,怎就这么糊涂了。该是怨凝雪太过完美,还是怨这丫头太过痴傻。到了此刻,既已知道了那么多,与其站在世人通俗的角度看她,还不如善加利用笼络,也许哪天她会帮上他大忙呢!
“那就请仪亲王守着这秘密,你不说,沐阑自是会感恩在心。”的确他说对了,这爱又怎能让凝雪知道,也许他们之间会连朋友都没的做啊!她贪的不多,只愿如从前般以朋友的身份朝夕守着她就好,也许哪天凝雪会看透一切,世间没有一个男子值得出尘如仙子般的她动了凡心,唯有她的爱才是最真最恒的。
第一节 君情.佳期如梦
呵手试梅妆,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
银银白雪裹皇城,一别数日却也没了往日的无奈,反倒让人凭添了几分温暖,是家的味道吧!因为这里有她选择的男人,有他的亲人,不知不觉间动情于一个人,也会不知不觉间接受了所有他的一切。纵是幽幽宫千秋岁,前途许是步步艰辛,但她信了身后总会有喁琰伴着,不再如往昔般孤单。
瞧着这久别的皇宫,一景一物却如意料之外的亲切,凝雪如是叹着。曾几何时,她也沦为害怕寂寞的女人。该是这北方的冬冻的人寒颤吧,才会特别想有个人陪着;又或是那双手的炙热温度连她也开始眷恋了。
回宫也已数日了,喁琰总是每天皱紧着眉,常在养心殿和太上皇议事便要议到天亮,紧接着还要故作精神奕奕的上早朝。陪她的时间自然也少了许多,这些辛劳她都看在眼里也着实心疼,却也明知这些事不是她该管的。直觉告诉她那精力过分的充沛的太上皇该是熬不了多久了,难怪会急召喁琰回宫。
“梦铃,你先下去,我和凝妃有些事要说。”
“是。”
过分紧张的吩咐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沐阑轻声推门而入。失了往日的优雅,快步走至凝雪跟前,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好让接下来的话说的流畅些。
好笑的看了眼那仓皇的丫头,体贴的将案上的茶盅替上,好让她舒服些,见她那鲜少的紧张神色,凝雪才意识到不会或许是真出了什么大事,疑惑的开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有没有怀疑太上皇是回光返照?”这些时日来太上皇一反常态,精神倍好,似是回到了从前。常在养心殿批阅奏折与皇上亲王大臣们议事直至天亮,着实可疑。
“这话放在心里就好,这地方人多口杂若真是那么回事,被人听到了这话,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这现象代表的意义人人都明于心,却不多说,平日里象来不问世事的沐阑今个儿怎么就反了常态:“你那么匆忙来找我该不会是为了说这事吧。”
“当然不是,人到了这会儿说的话总是关键之言。方才想去看皇后,却见坤宁宫里今日奇异的很,宫女和侍卫们全都集在门外守着,我一时好奇就想办法溜进去了,才听到了皇上和皇后的谈话。”拜托她哪有那么无聊,把这人人都知道的事当作大事来讲。
“许久不见你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明摆着派了那么多人守自是有秘密要说,你却偷偷跑进去偷听,要是被人发现了还不一样是死罪……”
“好了,先别念我了。原来太上皇最近不断的在皇上还有皇后的耳边重复着,要他们千万小心你……”
这话反倒让凝雪听了犯了糊涂,小心她,若真怕她有那么野心颠覆大清,太上皇大可以给她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办了啊,何苦要这样小心提防着:“为何?”
“因为你姓叶赫那拉,当日老祖宗太祖皇帝建堂时,曾在地下挖出石碑,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灭建州叶赫那拉者’,后又有喇嘛预言,叶赫那拉氏能将大清历代基业毁之,但也一样能助大清平天下,得传百年。所以老祖宗遗训大清历来选妃最忌这姓,代代相传到了太上皇那儿也都快忘了这遗训了,你的出现却让他老人家不得不防。但那句‘一样能助大清平天下,得传百年’却也一样管用,所以对你到底该杀该善待,都还在犹豫着……”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堆话,沐阑赶紧找了个空闲继续喝茶。她怕的是,皇上为了江山一念之差真动了杀凝雪的念头,或是用了皇后的主意废妃贬为平民;无论用了哪一招她都不乐见,她要凝雪幸福,要凝雪永远陪着自己。
呵……几句预言,到底是世人的捉弄还是真正的天命都没个准头,就这么忧心忧滤着,需要吗?事已至今,他们太高估她了,她不过是个女子,要的不过是单纯的爱,沉重的江山她又怎么背负的起:“放心,不会有事。若真有性命之危,早出事了。他老人家怕的就是激怒了叶赫那拉的族人应了当日石碑上的文,若是我没那野心他们也不会对我怎样。何况……我信喁琰,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相信他都会护着我。”
是那份互相信任吧,她知道喁琰一定会信她没有那传说中的野心,而她也信他不会是个如此没有主张的昏君。
“那为什么皇上要瞒着你呢,他大可以明着跟你说啊,也好让你有对策嘛。”她始终无法相信男人的爱会真,何况一年之前那皇上心底还只存了舒甯儿,如此容易变心的男人值得吗?谁有能肯定,若干年后,凝雪不会是第二个舒甯儿呢。
“他该是不想让我想太多,认为这事是他因该替我承担的……”
话到一半突然而至的丧钟声犹如晴空霹雳般,让两人相视无言呆坐着。虽一切早在意料之中,但此刻这消息仍是来的太过突兀,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假。
愣了片刻,那不断回响在紫禁城里的沉重的钟声,让她终不得不信这事实。顾不得身后沐阑担心的叫喊声,她几乎是没有时间多做任何思考的直冲出景仁宫。
拉住匆匆路过的小太监,问道:“太上皇在哪?”
“回娘娘,养心殿……”
话音未落,只见那秀丽倩影早已转身离开。一袭华丽的白色裘毛旗装,衬托的这凝妃娘娘更是美的华实有余,只是那迈步奔跑的仓皇样浑不似外表般的恬静,幸好太上皇驾崩人人都诚惶诚恐着,也没心思去留意她的异样。
直达养心殿后,看着里面乱成一堆的摸样,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向她请安。唯一注意到她这突然出现的,怕也只有喁琰了,他转身不发一言的凝着她,那眼神的无奈显而易见。斜靠在养心殿外的宫柱上,颓废的让人心疼。稳住步伐后,凝雪幽幽的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安静的就这么陪着这男子立着。第一她发现,他的手也会如此寒冷,也会需要人给他温暖。
片刻后,太上皇就这么被太监们恭敬的抬出养心殿。一代君王英明一世,临死都要守着那龙椅,对于男人而言权利真的那么重要吗?侧头看着身旁始终静默着的男子,没有泪,但她明显感觉的到他的伤心,或是早猜到了他会难过,所以她才不顾寒冷与礼节的就这么狂奔而来,她只是希望在他最不开心的时候能陪着他,纵不能感同身受他的痛,但至少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孤单。
“冷吗?陪我回乾清宫吧。”没有任何的话语,只在见凝雪轻点头后,他便拉着她的手那么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他压根不在乎世人怎么说他,说他不孝也好,不敬也好。他只想离开那地方,有那么多亲王守着,又何必在乎少了他一个人呢。
到了乾清宫后,见喁琰不想多语,她也乖巧的不多问,只径自看着这宫里的摆设。身为当今皇贵妃,这皇帝的寝宫她却只来过一,现在回头想来,皇上的确是纵容了她不少。天下间能有几人是带着子之身坐上贵妃之位的。
“那么冷的天,出来凑什么热闹?”虽太上皇驾崩实属大事,却也不需她这皇贵妃特地前来的吧。这最后一程原就该是芸芸子嗣以及皇后该送的,她的突然出现让他颇为惊讶。
“猜你心里头会不好过,所以想来陪陪你,不想让你觉得孤单。”凝雪反倒不做任何隐瞒,道出心底的担忧。她一定要说,要让他真真切切的知道,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她也会一路陪着他走直至最后。
有些感怀的沧桑一笑,这回宫连他自己都觉得老了好多。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向凝雪,示意她过来。柔夷在握后,他顺势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抱着。嗅着她的发香,感受着她的真实存在。
“别想太多了,雪儿不会安慰人。只是事已至此,你更该勇敢站起来,为太上皇,为大清历代先皇辛苦创下的江山贡献一已之力。才能让他们安心的闭目。”边说着边轻柔的回抱着他,受伤的男人有如孩子啊。
“你知道那种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去时的感觉吗?先是视朕如已出的淑嘉皇贵妃,后又是皇额娘,现在又是皇阿玛;朕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孤家寡人’啊。”
闻言,凝雪转过身坚定的看向他,“虽不能和老祖宗们相提并论,但是我还是要说,你还有我。”
“是啊,幸好还有你。”这是一种眷恋吧,到了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爱已到这样的地步,若有一天那个躺在他面前永远闭上眼的人是凝雪,他该会是如何的痛不欲生啊,“今晚留在乾清宫陪朕,哪都别去,别扔下朕一个人。”
这请求让她震惊,犹豫了片刻却人是应允了。明知今夜她留下一定会为皇上带来重情寡孝的罪名,可她仍是答应了,爱果真会让人失了理智。
∷∷∷∷
初月五日,太上皇于养心殿驾崩,全国举丧带孝。相较而言这依旧沉醉于一夜欢愉的皇上自是引起了不少的争议,无奈何所有人也皆是敢怒莫敢言。
天刚骤亮皇上便起身梳洗,直奔养心殿与众亲王们商量太上皇大葬事宜。凝雪转醒时身旁已空无一人,只有宫女们静静的侯着,和衣打理后,便回了景仁宫。一路上隐隐约约听见的言论已不少,呵……又有谁会相信他们这一夜的单纯呢,只是互相陪伴而已,没有任何他们所想象的苟且之事。是他们把君王设想的太伟大了吧,他也会是个怕寂寞的人啊,也会有极度伤心需要人安慰之时。
行经御园,眼前这熟悉的身影让她停了脚步,看着眼前这男子。不似路过,更似是在此恭候多时。
“微臣向凝妃娘娘请安。”终盼到来人,喁璇未露太多声色,颇为见外的行着礼。
“仪亲王多礼了,一大清早的该是和皇上刚刚议完事吧,怎么不回王府歇息呢,反倒兴致大好来逛御园。”没有任何情绪,她只是静默的开口,对着男人她早已不抱任何的期望了。
“呵……微臣的兴致哪有皇上那么好,皇阿玛驾崩还有那心思招您侍寝。”
这话里的刻薄与不敬让凝雪微微挑眉,她不会看错他那眼里对喁琰的敌意,似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而那眉宇间隐约透着的野心更是让人不敢小瞧,该是要提醒他一下自己那身份吧,“什么时候起,王爷居然都敢管起皇上的后宫私事了,还望王爷谨记自己的身份别越了太多。”
“别越了太多!曾经有人想让我越更多呢,别想到现在反倒这样的劝我。”女人心果然是天下转变至快之物,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知道这事到底轮不轮的到他来管。现下不适宜在这女子面前表露太多:“甯儿想见你。”
“为了要进宫的事吗?若是这样我不便特意前去相见,劳烦王爷代为相传就好。宫里出了这样的事,连民间都要把所有婚庆移后,更何况这宫里,让她暂时别急等上一段日子吧,早晚会佳期如梦的。太上皇这事,就甯儿而言也不算坏事吧!”总觉得今日的喁璇似与以往有些不同,一言一举中仿如透着让人胆寒的野心与突来的暧昧。这样的他,让她不想时间多应酬,尽快把该说的话说完了,倒也省事:“若没其他事,凝雪先行告辞了,免得为王爷带了些不该有的闲言闲语。”
“才数日不见,凝妃娘娘何需这样的躲着我,连和微臣说几话如往日般聊聊的时间都没了吗?”见她急着要走,他颇觉不舒服,连礼数都忘了直接伸手拦住。
“国事忙,王爷该忙的那个人是你。等着你去替皇上分忧的事多着呢,实在不该在这浪费时间……”
“是呢,看来朕对这皇弟太纵容了,让他天天悠闲无聊的很啊。以后该是多分些事让你忙着,才不至于一天到晚来这御园缠着朕的爱妃聊天。”苍劲霸道的声音突然而至,双手更是不着痕迹的拨开喁璇的。当初既然是他自己的放弃的,到了今日就别想在后悔,眼神直直的盯着喁璇,示意他把握住分寸别让他真动了火。
待凝雪回神时已安稳的靠在他怀中,见场面有些过分的冷然,也只能僵硬的开口:“皇上,走吧,想必仪亲王因该还有其他事要忙吧。”
明白她的意思,喁琰也不再多做刁难,牵起她的手转身离开。终究他们是兄弟,而自己欠他的一直甚多,不到万不得以也不至于与他拉下了脸。
相较于这平心静气,淡若清风的两人。喁璇的心情可没那么平静,微眯的双眼透着有如鹰隼的厉光,他……真以为他会甘心吗?
第二节 君情.执手相守
今生今世,别再放手;千年一世,长驻相守。
光阴飞逝如昨,转眼太上皇驾崩已半年光景。留不住的是情,而唯一留的住的也是这款款情。帝王之情贵在相守相伴,一个女子能伴他熬过人生最失意的岁月,能辅他真正登上万民称颂的帝王之位,又怎能不被君王爱怜呢。
幸得如此贤妻,该是感抿天恩,穷极今生倍加呵护。紫惜身怀龙胎,不便操劳,这一年来后宫大小事宜全都由凝雪一人包办了。得嘉庆如此宠幸,权利在手,却也不见她恃宠而骄,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之余,还不忘为万民贡献一己绵力。后宫本是不得参与朝政,于她而言却早已抛开了这忌讳,献计白绫半匹灭了和,杀鸡敬猴,替皇上除了眼中盯亦打了如此漂亮的一仗。让满朝文武再也不敢对这“清龙汉凤”根有任何意见,知情者更是对“叶赫那拉灭建州”一事绝口不提,甚至皇上分不出身之余朝中大臣有事还会暗暗的找这凝贵妃商量。
她是万民仰赖的一代贵妃,民间百姓爱戴她正如爱戴他们的君王一样,但她仍是克守本分不会越矩。她没有野心,她要的只是助自己爱的男人成功,看他不再锁双眉,便已足了。时至今日,她无法在忽略这一天天加的爱,她爱他的霸气,眷恋他的疼宠。刹那心动与日久生出的情,其实她早分出了轻重。对于喁璇她现在有的更多的是陌生,陌生于他眼中那越来越明显的野心。从太上皇驾崩那日起,这仪亲王似已变的与往日不同了,他看喁琰的眼神没了曾经心甘情愿的臣服,有的是妒忌与恨。
今日是二阿哥满月,宫里上下热闹的很。宫女们忙里忙外的筹备着晚上的宴会,而她也不似往日般偷着闲了。皇后还在月子里,所有烦琐的事宜全由她办了,跟着忙里忙外甚至有时候还要亲力亲为,生怕出了纰漏,传出不祥之说,这宫里的人迷信的很对于这龙子妒恨觊觎着的也大有人在。幸好还有沐阑一路助着她,不然她是真的快疯了。
忙了一上午,终于也算是把事情告一段落了。写意的与沐阑躲在景仁宫里喝着茶,任由梦铃体贴的替她捶着背,这舒爽让她忍不住赞叹出声:“你这丫头手是越来越巧了。”
“哪里是娘娘好侍侯,对我们这些下人万般体恤,奴婢才能真心的服侍着,娘娘也自然能感受到奴婢这心,才会倍觉舒服。”跟了凝妃那么久,她的嘴也算是越练越巧了。这主子非但事事纵容着她们,空闲时更是教了她不少这宫里的为人事之道,让她想不敬都不行。
“得了,在凝妃这奉承个什么劲。留着你那张甜的腻人的小嘴来奉承我吧,你家主子不吃这套我可吃着呢。”不见其人已闻其声,如此的玩味不拘小节,除了燕承傲还能有谁。
不需回头看,凝雪都能猜出来者何人,今日忙成这般光景,还能如此闲着的也就只有他:“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最近很空吗?”
“哦,能把我吹来的八成是阴风。这不就想来看看那些烦琐的事有没有把我家的‘小娘子’累坏嘛,皇上分不出身让我来瞧瞧有什么事能帮上什么忙的。”许是最近平静久了,国事平了不少,贪官们一个个被打的无所遁行,还活着的也都不敢在造了。他的性子也跟着懒散不少,或是说在等下一更严峻的挑战养精蓄锐着。
“是这事吗?为了这宴会不要让我太操劳,皇上拨给我的人手已不算少了吧,现在居然还拨个将军过来,会不会太严重了些。”她可没兴趣跟他饶着弯子讲话,承傲这些年对她的关心她都看在眼里,天涯之大总会有个女子代她偿还,他也一定会幸福。既然彼此都知道他们的宿命终究不会有牵扯何苦还把话都挑明了,如此做了朋友倒也坦然。
“还不是某个人吵着闹着要过来,没法子咯,我只好跟皇上请示说找个借口带他来咯。”说话那当口,眼神更是不停的飘向始终在一旁沉默着的秦怀城,看他腼腆的低下头,不想多谈此事,才知道自己这玩笑开的有些过火,转了话题:“仪亲王早上来找我,说是想让我晚上把甯儿也带了,让她以我妹妹的身份进宫一,也让大伙认识下,为以后铺路,我想来问下你的意见。”
“我也正有此意,甯儿进宫的事也该办了。皇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让甯儿就这么守在宫外一辈子,何况既已负了这也是我们能给她唯一的补偿。关于她的旗籍,估计皇上也派人办的差不多了,仪亲王才会有这意思。晚些再替她做个碟子交给内务府,算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撇了眼一旁的怀城,她感叹于心,为了他这错爱。这话题既然当事的两人都不想多谈,她也识相的饶过,直接谈正事。
话都无数被承傲挑的那么明了,沐阑又怎会不懂,故意不去多看怀城一眼,刻意的冷淡只是想让他死了心。莫不谈她心有所属,即便没有她也已经是皇上的人,他们之间注定了没这可能。怪只怪她福薄,天注定了要她如此惨淡一生她也没的选,她没有凝雪那般的勇气,也没她那及时悔爱的睿智,死了心眼她都无法改变自己早已认定了的东西。
反倒是凝雪的决定让她担忧,说不上为什么对于舒甯儿她始终无法接纳,虽只见过一面但总觉得那女子眼里透着的不正让人惶恐:“雪儿,既然皇上已经不爱甯儿了,你们想方设法让她进来也不过是多误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倒不如把话挑明了让她死了这心,在宫外至少还有机会结识其他更好的良人。”
“进宫是甯儿自己的选择,我和承傲也劝过她无数,只是她自己说对了,一个早已不是完壁之身的女子,还能奢望什么好人家会要她,唯有认定最初的,至少给了她这么个名分也能让她荣华富贵一生。”见这难得的搭话机会,怀城又怎会错过,抢着代替凝雪解释着。
跟着皇上也已快一年了,依稀记得当日的君子协定。这一年来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喁琰是个让他心服口服的皇帝。同样流着一半汉人的血,尽心尽力为的不是保住自己的地位,而是让百姓过的过好。再加上一旁凝雪全力的辅助,若是真让汉人做了皇帝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是否会比他更成功。对凝雪的误会也随着慢慢的熟悉冰释了,其实心愿已了,一直不肯离去全是为了沐阑,那个仅一面便已让他动了心的女子。明知要得到他几乎不可能,许是受了承傲的影响,他选择了和他一样的方式,默默的守护,只盼她能幸福,余愿已足。
“可是我总觉得她不单纯,我怕若真让她进了宫她会对雪儿不利。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的皇上压根就离不开雪儿,疼宠的很,似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都未必觉得够。皇后是个明理的人,知道利害关系也懒得争,反正她已有二阿哥能帮她永远保住皇后的位置。其他嫔妃也不敢争。但是甯儿不同,我怕她会仗着和雪儿之间过往的友谊肆无忌惮。”这是她隐在心中多日的忧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说,怕雪儿误会她是小人心,但如今不说都不行,万一真酿成大错就来不及了。
凝雪静默,沐阑的话她有何尝不知,近日来随着她对皇上越来越坚定的爱,以及这越来越稳固的贵妃之位,甯儿对她的刁难早已明显的很了,似是绵里针一有机会便刺着她,而这痛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就算是容许她自私一吧,她不想自己背负着愧疚之心一生,何况……“她爱皇上那么,若多加阻拦不让她进宫说不定反倒把她给逼急了,到时候反而更有可能做出不义之举。现下,我们顺了她的意,希望能化了她心里的怨吧。”
“恩,沐阑别在担心了。宫里有你有皇上守着,宫外又有我和承傲接应着,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凝雪有事的。”这是他的承诺,他明白沐阑极为珍视和凝雪间的友情,似是珍惜自己的生命一般,他又怎会让她伤心呢。
而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还能如沐阑这般死守友情的女子几乎已不存在了。又让他怎能不打心底里疼惜呢,他爱她,也紧跟着爱上了她的一切,她珍惜凝雪,他也会跟着珍惜。
“好了,那我也不打扰了,去甯儿那让她打点一下,顺便教下她晚上的应付说辞,免得露了马脚。”挥衣潇洒的起身,正如怀城说的那样,甯儿的进宫他也曾担心过,但他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雪儿受任何伤,他相信皇上会誓死守护着,而他也不会甘于静观,睨了眼身旁依依不舍的男子,有些受不了的开口:“怀城,你是要走,还是要留下来继续看?”
这答案不需多说,看他红着脸紧跟着承傲离去的仓皇背影便已知晓。凝着那当日清澈如水的男子,如今连爱了也一样清澈如水,凝雪不免感怀,天为何偏偏喜欢这样玩弄人呢。派来如此一个男子,来扰乱沐阑这一池春水,“如果真喜欢就该争取,也许皇上会成全你们。”
“纵是皇上想成全,也未必堵的了天下悠悠之口,何况这路会的走的很累。秦大哥是个好人,但我对他的情就犹如你对承傲那般,我们都自信他们会找到更适合的人,执手相守一生,何苦要耽误人家呢。”她的无奈不需隐藏,纵是凝雪再聪明也不会明白她这无奈打哪儿来,她叹的是自己这注定没有结果的错爱,而这些如她会永远埋了,除非连皇上都负了她,她不希望让自己喜欢的人随她一起成了天下人所瞧不起的那一类。
宁愿辛苦自己,她也要让凝雪做了那流芳百世的一代贵妃,不容许自己给她的生活带来任何污点。这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堪,又怎能让她陪着承受呢。
∷∷∷∷
夕阳刚落,紫禁城里便已华灯初上,歌舞升平,这热闹难得让凝雪不排斥,反倒有几分兴奋,许是因为这宴会虽是借着二阿哥满月之名,实则是为了庆祝一举革除的那些贪官。看百官们真诚的笑与祝贺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迟了些时间她才翩然入席,安静的很没有生怕打扰了所有人的雅兴,本就不是今夜的主角何苦要过分招摇,连打扮都清廉的很,宫里那么多女人,唯有皇后和沐阑是让她真正心悦诚服的,纵使皇后一直防着她,但当日权利独霸却也不见她对自己有加害之意,即使有私心却也总想着用更好的方法留着她的命,这淡淡的恩她又怎能忽视呢。所以今夜她自是不会多做打扮抢了皇后的风头,免得为彼此结下芥蒂。
“很忙吗?怎么那么晚才来。”应付了半天,始终在人群中找寻她的身影,那抹清丽身影他现在可是依赖的很。见她终于出现,更是忍不住好奇的问。
“是啊,妹妹不在本宫连个说话都没有,朝中的事又插不上嘴,我都派人找了你半天呢。”紫惜也接着皇上的话端问着,这些时日凝雪对她的照顾的确是发自肺腑,她嘴上不说心里明了的很,宫里那么多嫔妃也只有她才是真正欢迎这阿哥的到来,许是最近相惯了,连她都开始有些粘着她,也终于明白为何皇上宁愿违背老祖宗的遗训也不舍让她离开。
“还好,也没什么可忙的,皇后娘娘宫里那些个宫女手脚利落的很,也着实不需要凝雪去忙什么。”拿起茶盅轻喝了口,平了些许急促呼吸,她才继续开口:“雪儿只是去放了个孔明灯想为二阿哥祈福所以才来晚了。宫里的人最近都忙的很,这些细节也跟着耽误了,虽没人记得但这事总不能不做吧。我也是临开席前经燕将军的妹妹提点了下才想起来,幸亏她心思慎密,早前已派人做好了灯带进宫,又不便打扰大家的雅兴,所以雪儿才自做主张自个儿去放了。”
也许别人未必明白,可他又怎会不明白这丫头的心思呢,用这种方法把甯儿引见给皇后才算真正的方寸得宜,该是赞叹她的缜密,但一想到她难道真的就那么不在乎让出他与别人分享,口气难免骄冲了些:“你还真有心呢。”
“哦,早前就听你不断跟我提起过燕将军那妹妹,说她灵巧识趣的很,今日这事还果然跟你说的出入不大,让他们男人去聊吧,你带我去见见那丫头,也让我当面谢谢她这心思。”完全不明白皇上这话里真正的意思,只以为他是真心的在赞凝雪,而她的心思也只在那丫头上,能如此有心实属不易啊。
“恩好,我去叫她,让她来您这行礼。”懒得理会皇上那突来的怒气,最近每谈到这事他总阴晴不定的,君王的心思果然不同于常人。
片刻后,凝雪紧拉着甯儿往皇后那走来,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宫里的礼数。若是得了皇后的喜欢进宫的事自然容易许多,这六宫到底还是皇后说了算。只要皇后一句“许了”,下头的人自然也不会多查什么。
同为女人她自然明白,要皇后再多接受个出色的女子来陪伴皇上无疑是让她自掘坟墓,唯有谦和有加,柔弱让觉得容易操纵才会让事好办些。
“甯儿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喜皇后娘娘生了个那么讨喜的阿哥,乃大清皇上之福也。”甯儿谦虚的低着头乖巧的开口,没人知道这话她在家练了多少,宫她是进定了,唯有如此她才能有把握要回属于她的一切。
她该是感谢凝雪近日来的精心安排吗?可这暖床舒椅,金樽玉琼,还有眼前那高高在上霸气出众的男子本就是她的啊。
“起身吧,不必如此拘礼,今日这场合本就是君臣同乐的。本宫还真要谢谢你那孔明灯呢,稍后随我去坤宁宫该是好好赏你的。”惊见那丫头不下于凝雪的出众容颜,心不免又是一荡,轻扫了眼身旁完全于世外的皇上,幸好他无心。但这样的女子既存与世早晚还是会出事,不如趁早拉拢了。
“是,奴婢先谢过皇后娘娘。”端庄的谢礼后她继续道,“今日人人都带来了贺礼,甯儿斟酌了好些时日,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礼才能配的上皇后娘娘。所以决定亲自为在坐各位舞上一曲,也算是让娘娘尽兴。”
“好啊,看这么个水灵的丫头跳舞的确能让本宫赏心悦目不少,去准备下吧。”见她如此乖巧懂事全无野心,她自然也乐的开心,何况这丫头又是凝雪引见的,如不得宜她又怎么会带来呢。
闻声,甯儿悄然退下。直觉告诉她,自己已成功了大半。太上皇死了,整个皇宫里唯一还能阻挠她进宫的也惟有这凤舞九天的女子。如今得了她的赏识,又有凝雪相助日后平步青云自是指日可待。
片刻后,悠扬琴声骤起。甯儿身着飘逸舞装,翠绿的衣裳更显得她如雨后荷叶般娇艳逼人。水袖善舞,惹得在场的人莫不看傻了眼,过真应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古话。
相较于那群亲王大臣们,反倒是身旁的喁琰冷静淡漠到让她惊讶。难道这昔日情就能在透彻的从他心底抹灭,她看的出今日的甯儿是在背水一战,使尽浑身本领博得皇后的嘉许,更是为了唤回皇上的情。
轻端起酒盅掩着嘴,细声开口,免得引来皇后的侧目:“这样的美人儿任是男人莫不心动,难道你看了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或者你可以去问问承傲为什么一样没有感觉。”低着头邪扬唇角答非所问的开口,至尽他才明白往日对甯儿的感觉未必是爱,如今心底存了一个人,任是再好的风景他都无心侧目,这样才称的上爱吧。反倒这似是无心的女子让他都快气极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今夜就这么留下她,好让你了了心头事?”
“不是,若是容的上雪儿撒娇,我宁愿朝朝享尽君王宠。”
这话里肆意的任性终于让喁琰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这样的凝雪才让他更觉得象个爱中的女人。撇了眼底下全都注视着甯儿的众臣们,他突然看向身旁淡定的女子,露出让她心底一紧的邪肆笑容,旁若无人的吻上她的唇,看她惊恐的睁大双眼,心情更是大好,他偏偏就想看她只为他一人失了平日了总维持着的优雅方寸。
眷恋了片刻才离开,这吻并为入更似是惩罚般的轻点,见她久未回神才懒懒的开口:“宴会完了去乾清宫等我。”
“恩!”恢复自若后,她迟疑了片刻仍是应了,既然得了今生她就不会在放手了。而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分,她也愿意为这男人尽现。
这毫不忌讳的两人,到也乐的逍遥。却始终忘了分神留意底下的人。盈着笑看着这一幕的承傲,心底酸甜交缠,却仍是为他们真心祝福。差点乱了舞步的甯儿,以及那暗透着浓浓恨意的喁璇,他恨这男子为何什么也不用做却得到了他所渴望的一切,甯儿的主动献情,凝雪的娇柔温柔以及……皇位。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
第三节 君情.欲说还休
夜夜长留明月照,朝朝消受白云磨。
天阶夜色凉如水,歇起纱帐呈朦胧。热闹余后,留下的只是更空洞的寂寞,凝雪一人独坐乾清宫,手握苏州绢扇若有似无的晃着,初秋的天泛着的凉意让她很是享受,只是那空气中充斥着的凄凉之意却也容不得她忽视。
宴会完了,她先行回宫等着,留着要皇上善后的事似乎还多着呢,那些亲王们以及……甯儿。那么多日未见,甯儿该是对皇上有说不完的话,她不想去打扰忍着无奈自私的逼自己做最后一的圣人。谁让她偏偏会在不知不觉间倾心于那么个注定到留情的君王呢。爱本无理,又怎能有智。
原是做好了准备,这一夜不等到天蒙亮别想见着喁琰。却不料,才在宫女的侍侯下更完衣,坐着没多久他便突然而至。
“小心身子,穿那么单薄居然还有心情摇扇子。”
“秋老虎热的很呢。”淡漠的解释着,才发现这声音出自谁口,轻然转头,惊讶的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这是朕的寝宫,朕不在这还能在哪?”颇觉好笑的口气,忙完了自然该回宫休息了,难道还得守在那儿一夜看空空如许的厅堂吗?
“可是……甯儿难得进宫一,你不该好好陪陪她吗?”她不明白,却也万分矛盾着。曾经那般的眷宠如今在他心底就连一点余温都没了吗;但若真有了,自己心里会好受吗?爱果然能将人的心智一点点蚕食了。
“来日方长,今夜着实不适宜。”他又怎会不明皇后那明理的表象下暗藏着的妒心,若是今夜见了甯儿,怕是会为她进宫之事多生了事端。他承认自己负甯儿在先,万事只要她想要他都会尽力满足,诚如名分:“朕只是在养心殿和仪亲王聊了几句。”
“喁璇!”这陌生又熟悉的名啊,原以为自己彻底淡漠了,却仍是能为之一震。
震的已非是昔日的情,而是今日的仪亲王让她觉得危险。这般浑身上下充斥着野心的男子是她所陌生的,那么久以来他给她的感觉总是淡薄名利,一心臣服于皇上,纵是千般懦弱,却也不至于让人生惧。
而如今的他……紧揽芊眉,依稀觉得这样的喁璇她曾见过。那日景仁宫,他曾一反常态的捏着她的下额,危险的道“当日储君之位究竟是谁的,你大可以去问下你夫君。”这逐渐清晰的记忆让她煞白了脸,他要的不是甯儿,不是自己,而是喁琰的帝王之位。
“别想太多了,只是闲聊罢了。”看出她的心绪,他故做无事的劝着。他和喁璇间的事有太多道不明,而皇族之争却也未必是能端上来说的,然这些事不该由雪儿来烦恼,他要她的生活尽享清幽。
“恩!”乖巧的饶过这话题,她要知道的事又何须劳烦他人之口。任由喁璇怎样她都懒得插手,往昔的款款情促使自己别搭理这男人的战争,她但绝不容许他利用了自己以及甯儿,陷喁琰于水火热。
见喁琰落坐,她体贴的起身替他揉捏着筋骨,应酬了一天也够他累的了,恬静中带着几分婉约。这如普通夫妻间的相辅相成她倒乐意的很,纵不能归于平淡,但总该好好享受下这难得的逍遥吧。
舒服的闭上眼享受着,那柔嫩的触感,由发于心的体贴总能让他忘却了诸多烦恼。雪儿的爱很淡,却总能恰如其分的淡入他的心坎里,随意找了个话题庸懒的开口:“方才去见过二阿哥了?”
“恩,虎额剑眉的,很是讨喜,难怪皇后一抱上就舍不得放呢。”想到那纯净如春水的娃,她忍不住心情大好。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倘若他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注定了以后要在这尔虞我诈中度过,还能那么开心吗?
“那是为人母的天性,九月怀胎痛出来的娃谁能不怜。等到有一日,你也做了母亲就懂那滋味了。”原是不经意的话,为挑起了无限春色。
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不自在的侧坐看向窗外。她明白这一日总要来,忍了那么久对个君王来说以属上限。后宫女子常挂在嘴边说求而不得乃是留住君心最好的筹码,然聪明女人又何需用身体做这爱的赌注。
“若是有一天我不在是皇上,我们淡隐于市,对你而言是不是才算真正的幸福?”不想让她太过尴尬,他反倒主题转了话题。以君王的身份伴着这么个出水芙蓉,连他自己都觉得不配。
纵是再大度的女子,也总无法跟别人分享爱吧,何况如雪儿这般的纯净漠然,除非她对他的压根就不是爱,而是天长日久渐渐延伸出的眷恋。
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酒味,凝雪抬头挑眉,惊讶于他这突来的想法,该不会真和喁璇聊了什么吧,“皇上今夜是喝多了吧,雪儿不要名不要利,比起这锦衣玉食的清冷的确更希望粗茶淡饭享天伦。然放眼所有亲王,若有人更适合造福于百姓,当日太上皇也不会在千挑万选之下立你为储君了。做了皇帝容不得你叫苦叫累,更容不得我们为了这儿女情长,抛家舍国。雪儿不能让叶赫那拉一族背负这亡国的罪名。”
“我的老祖宗们定是在底下为我为大清修了无数福祉,老天才会把你赐给了我。”他不懂此刻到底是该叹她的可贵还是叹她的痴傻,百姓能修来这样的贵妃何不是一种福气,心思缜密灵巧暗嵌,却从不为自己,为了“责任”二字她背负了太多。
望向那坚定异常的眼神,透着的勇气连他都会被慑服。似是天塌下了,她也会再造个天继续活。一扫方才抑郁,有雪儿伴着总觉得即使穷途末路,他也该为自己爱的女人而逞强着。既然此刻得意且就尽享逍遥吧,这初秋漫漫凉夜就这么糟蹋了岂不是不值:“你说的很有理啊,那似乎我们也该造英雄,让他子承父业,要为百姓谋福这是必然的。”
见她垂头腼腆的伸舌添唇,他更是朗声大笑。许是她自己不知道,此刻的她青丝半掩脸,妩媚风姿尽显,天下间有几人能把持的住这般诱惑。轻抬其脸,印上这充斥爱意的吻,不同于方才的蜻蜓点水,他要让她的唇上永远只独留他的味,他要让这吻至其心烙印上这一夜的缠绵与这付之行动的承诺。
没有预料中的推委与矜持,她反倒主动迎上。伸手与他缠握,预示着她的决心。她是那拉凝雪,爱了便要刻骨铭心,决不容许自己再有片刻犹豫,柔闭双眼,她要用这一晌欢愉来替自己坚定永不弃他的决心。毁了她的守宫砂,便是注定要与她白发齐眉之人,这是她给自己的誓言,命由她宰,情由己付,容不得自己也容不得他再有退缩。
宫再难熬,仍能有良人相伴。君王之情再难捉摸,她也要颠覆这浓浓妃子怨。
乾清宫里缠绵满室,宫外的人又有几人能有心睡眠。这夜注定了不眠。一行四人提着明纱宫灯各执心事的走着,马车已在不远恭候,他们的步伐却仍旧慢的很。
这一夜于甯儿来说更如一梦,华一梦,往日的路该怎么走连她自己都迷了方向。宫灯再亮,却也只能照着眼前。
这路再长还是要走到尽头,立于马车前,听着怀城的催促,她不舍的再看向乾清宫的方向。明知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这茫茫漆黑,却仍是忍不住猜想他们在干什么?那个他就真的早已忘了当日扬州苦守着的舒甯儿了吗,新人笑该惜难道旧人哭就不该怜了吗?
“走吧,今夜你表现的很好,再过几日让雪儿去皇后那游说一番,这儿便也能成了你的家。”见她那感怀的眼神,透着的脆弱也着实让人心疼。承傲轻拍她的肩,慰着。
许是因为雪儿,他和皇上都把甯儿的伤忽视了太多。如喁璇所说,她也一样是个在爱中煎熬着的女子,隐忍坚强并不代表她无伤可言,“情”之一字,果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上车吧。”终于拉回视线,她无奈的开口,纵有再多不舍又能怎样,见不着他来相送,她还迟迟留在此又有何意义。
一路上,没人有心情插话。这一夜消耗掉他们太多的精神,心都又念着那乾清宫内随时会玩出火的两人,谁还有心情伴着这秋风扬笑的。
甯儿敛眉掀帘望向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皇宫,似是离她越来越远的喁琰。原本充斥的哀愁的眼,渐渐的被阴郁取代,既然扬州城内的清风遐尔他已不在留恋,那她又怎能独立一人留在原地等着,追不上也要追,龙在天涯,心便在天涯,谁说只有满族女子才配享受这荣华富贵。
“甯儿,今个儿你也累了,以皇后的态度看来对你还算欣赏,若是日后凝雪再一提,怕是大大小小的召见是免不了了,好好回去歇歇,以后这路还有的你走呢。”看了眼身旁的女子,喁璇体贴的嘱咐着。
甯儿一定要进宫,不然于他而言便是前功尽弃。这条条路铺设的如此辛苦,又怎能再毁于一旦。
闻言,甯儿轻点头。这一路也只有喁璇才是真心伴着她,此等恩情似海,无法用心回报,自也只能用行动与言语报之。何况比起凝雪而言,喁璇是她唯一还能永远握着的靠山,否则她压根没办法争。
完全不明这两人暗藏着的心思,此刻的承傲反倒突然对这仪亲王有了另眼相看的感觉。亲手送自己爱的女人进宫,一路扶持着伴她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也许他比任何人都能明白他心底的无奈与道不清的酸楚吧。
既然已各归其位,怀城又无心在反清复明,也许过些时日他也该离开了,官场始终不适合他久留。宁可逍遥于天下,既然雪儿已幸福,又有皇上万般的保护着,他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始终他没有那名正言顺的身份继续再守着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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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六年,国事似已平定不少,当年刚继位时的动荡已改善良许。甯儿如愿进了宫,被封贵人,为了与凝贵妃区分,宫女们更习惯称她为燕贵人。
进了宫,一切至于她是一个新的开始。换了个环境,换了个身份,换不掉的事心底永远爱着的人。这些时日来,她尽守本分,每日晨昏定醒向凝妃和皇后请安,皇上赐了她延禧宫,平日闲暇无事之余她也几乎是足不离宫,安静的待着,偶尔与皇后聊聊,投其宠爱自是必然的。
而皇上几乎夜夜离不开凝妃,不召见她的日子,也总是带着她待在养心殿里忙着公事。这些她识相的不去多做计较,明知情势不利于自己,何况要自寻死路。
今日的养心殿气氛格外的消沉,空荡荡的殿里只有喁琰与承傲两个各持一方立着,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各自揣着心事凝着对方。
良久后,喁琰才终于开口,语气里颇是不舍:“一定要走吗,这些年来朕赖了你那么多事,你若真走了还是不习惯啊。何况还有雪儿,你真舍得仍下她,她若知道你走了定会伤心。”虽她这伤心会让他更伤心。
这是挽留,出自君王之口拉不下脸的挽留,承傲又怎会不懂。然终究没有什么事能绊他一生:“雪儿有你我自是放心,国事已定,也已没什么大事用的着承傲的。若他日真有,天涯海角承傲也会赶来继续辅佐皇上,现在就请容臣去逍遥一段日子吧。”
“准了吧,只是记得就算没事也多回来看看,京城的将军府永远是朕替你留着的家。”说是离别愁肠,此刻他倒更羡慕承傲能想抛就想抛,厌倦了便能走,玩便天涯。若是命运许可,他有多想就这么带着凝雪,也抛下一切为自己而活。这大清的担子着实压的他喘不过气啊,若不是有雪儿伴着怕是他早逃了。
“皇上答应微臣好好待雪儿,若有一日你负了她,让她伤了心,即便是压上君臣之别承傲也不会轻易饶了你。”
这话没让喁琰动怒,得如此男子珍视是雪儿的福气。明摆着的退让之爱让他欣赏,至少他没这般勇气,也许改天他也该学学。这天下间敢如此跟他讲话的人能有几人,承傲一走,怕是以后这朝堂就显空洞寂寞,还能让他如此坦率直言真心话的人还有几个?
“恩,放心吧,说句肉麻的,我会连同你那份爱一起雪儿,我要让做最幸福的女人。”
了然于心的一笑,如他们这样的情敌世上也算少见了。卸下身份局限的枷锁,如朋友般轻拍了下他的肩,仍是那惯有不变的笑容,未免太过伤感,他坚决不再回头的离开。抛下一切的轻松更让他扩扬唇角。
紫禁城于那些宫女人们是个牢笼,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步步的离这纷争越行越远,直至马车扬起的尘土中再也不见那辉煌。
只是纵是他千算万算都不会算到,这一切他抛的太早,这心他也放的太早。这眼中盯一走,紧跟着蠢蠢欲动的人又何止一个,那帅性而扬的尘土预示着的更是一场腥风血雨,只是他却再也无法如往日般守着他的“小娘子”。
第四节 君情.雪清甯淡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承傲真的走了吗?”
甯儿摇着前些日子皇后刚赐她的新会葵扇,手握着景仁宫里独有的水晶帘把玩着,状似无意的开口,心却因为这面亮晃晃的帘子荡至谷底。
没有多做回应,对于她的问话凝雪只是柔笑着点头,慵懒的斜靠在贵妃塌上,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淡的似是春风般怡人。
“别不开心了,我想承傲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不会,若他还有放不下的就不会走了。燕大哥是男儿志在四方,他属于天下不属于这朝堂更不属于雪儿一人。”依旧淡漠的回着,脸上有着客气的笑,话里却步步为营。
“难得今日燕贵人有空来景仁宫坐坐,何必谈这些让人离肠寸断的事。”受不了她的虚伪,沐阑放下茶盅讪讪的开口,起声热络的拉她至身旁坐下,满脸堆笑的招呼着:“来尝尝这凤梨酥吧,皇上知道雪儿爱吃,特地命人送来的,既然雪儿爱吃我猜你也一定爱吃。”
“不必了,昨个儿皇上往我那送了好多扬州特产,最近都有些吃厌了,我只是怕雪儿寂寞来陪陪她而已。”论笑里藏刀她又怎会输人呢。
无奈的睨了这针锋相对着的两人,有些事该来的注定逃不了,也许进宫那一日起便注定了她和甯儿再也回不到往昔了,甯儿和她不同,她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依附给了喁琰,这男人早已是她的全部,而自己无非是夺了她的所有,毁了她的整个世界,怎能让她宽容一笑置之一切呢。
“皇后不是说了让我们今个儿陪她一起看戏嘛,现在时辰也差不多了。甯儿快回宫打理下,换身衣服免得失了礼仪。”清柔的声音终于劝住了那争个不休的两人,在这么吵下去心都烦了。
“是,甯儿谨遵凝贵妃的吩咐,这就退下。”撇了眼心有不甘的沐阑,她迷媚一笑,乖巧的回着,语气中的嘲讽却不容忽略。
望着她风姿婉约的背影,沐阑突然不顾形象的谩骂出口,瞧见凝雪责怪的眼神,她也只能闭嘴,懊恼的猛拍额头,她怎么会中了她的套失了形象。受不了雪儿一再的暗忍她不得不开口提醒:“皇上不能没有你,你已经不再是凝雪了。你是大清的那拉凝雪,是皇上的凝贵妃,是承傲的‘小娘子’,不为自己珍惜也该为这些人珍惜自己的生命,她这样一再的陷害你,早已把过往的友情抛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怨不得她,娥贵人的死是咎由自取,是她自己先瞧不起甯儿那汉人出生,把她逼急了才会这样。要在这宫里保命那是必然的,当初我不也一样除了湘妃,怎就不见你们说我卑鄙来着。”这些年来对于这种明着暗着的争斗她早就看惯了,孰是孰非无须评论,往往活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王者,甯儿的举动为的是保住自己的命不假他人之手,何错之有?
“可是她嫁祸你啊,害的现在皇后防你似防贼般的,那晚还找你却盘问了半天,我真怕她会一时冲动对你用了私刑,要知道身为皇后最难忍受的就是你权力在她之上,野心也在她之上,当初湘妃对我用的那刑,那痛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意识到这话题的敏感,随时会勾起雪儿的愧疚心,她赶紧转了话端:“幸亏皇上赶到了。”
“那不就行了,有皇上始终信我就够了。让她去玩吧,玩久了恨泄了也就罢了,本就欠了她的,算是偿还吧。”
“哪还有欠啊,她一句话你就用尽心机的把她弄进宫,纯粹的引狼入室嘛!承傲走了,她胆子更大了,仗着皇上负了她存着愧心就肆意妄为,你在不反击早晚连命都赔上,何况……我担心她会和仪亲王连手。”
感慨一笑,原来友情和爱情一样由不地时间论浅的,紧握住沐阑的手,一反平时淡然神情,眼露坚定:“沐阑,答应我不管甯儿再对我做了什么都别轻举妄动,千万别象对付湘妃时那样,一定要信我。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不想让怀城再伤心。”
“如果我出事了,除了怀城……你会伤心吗?”
“当然会!”
虽明白这回答是源于友情,但仍让沐阑由心甜笑。能这么伴在雪儿身边,守着她生死与共其实已经足够了,她不会放弃,不会如承傲般舍她而去,这条路她会走到最后,如她不能幸福她也会亲手把幸福带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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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一派祥和。喁琰放下手中的奏折,体贴的替凝雪揉搓着冰冷的双手。又是一年冬,光阴纵逝,美人依旧,他该庆幸了,后宫的日趋明显激烈,却未能让她改变一分一毫,她仍是那个眼波灵动慑人的那拉凝雪。
眼染幸福的一笑,看了眼殿外的皑皑白雪,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经历了那么多,才发现这静静的爱,细水流长万般珍贵,无须太多的言语来诉这衷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将着爱诠释完整,比起这幽幽宫闱中的万般情结,她是幸福的吧:“今个儿突然召见雪儿有事吗?”
“高不胜寒”的道理近来她算是悟透了,养心殿若无事她已很少跨足,免得徒增了敌人。皇上也算是将一切了然于心,没有重要之事多半很少再让她来这了,今日这召见的确突兀。
“恩,有件事急着想问下你的意见。”喁琰好心情的开口,不管发生了什么看她那幽兰般的淡笑总觉得欣慰不少:“蒙古那边有意送来公主和亲,朕想问你觉得谁比较适合。”
能配公主的只有王公贵胄,本是属意要将公主许进宫的,然他实在无福消受,便也说是这样委屈了公主婉意谢绝了。但总不能失礼于人前,这人选定要仔细定夺。
“皇上您心底该是有了决定,何苦还要来问雪儿的意见,这是臣妾插不了嘴。”无聊的把玩着自己的青丝,不经意的回着,心却仍免不了一震。有些事原以为自己淡忘了,其实只是因为伤才刻意埋在了心底,她是自私的,也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勇敢。当日选择喁琰,只是选了一种唾手可得的幸福罢了,到底有没有真正放了喁璇,她一直未曾真正的面对过。
“朕想了很久,除了喁璇这尊贵的仪亲王身份,没有更适合的了。其他亲王要么已经婚配,要么便是压根不适合。”他不得不承认选择喁璇更是一种表面权利的压制。
“那皇上就下圣旨吧!仪亲王也的确到了该婚配的年龄,娶了公主贵为蒙古驸马我想是再适合他不过了。”清风般的回答,不带任何情绪或是隐藏的太过完美。
可悲的是这红墙中的情,连血浓于水的兄弟都要这样设法防着,正如他曾经说的那样,身为皇帝的确要比别人寂寞,在他身边还有谁是真正可以相信的。
“朕是无奈,不过放心权宜之计只会用来对付那些威胁到大清的人,诚如你所言替祖先守住百年基业是朕卸不掉的责任。这些事你无需担心,你只要静静的爱朕,全心全意的做这凝贵妃便好,朕不会放过任何意图加害你的人。”
呵……她该为这承诺高兴吗?所有人个个野心憧憧,皇上又岂是能欺之辈,这预意的无非是一场避免不了的无烟之战。而她此刻似乎已是被人忽略了的角色,心中有爱的女人还有几个能存着慧眼,或是在他们这些男人的眼中再聪慧的女子也仍旧是个不足为奇的女人。
她无意颠覆大清,但她势必会颠覆这个朝代为女人下的定义。当日她放弃了选择,应了皇上的爱,却并不代表她选择了放弃,叶赫那拉家的女人不会甘于做这弱水三千,就算做不了他只取的那一瓢,也要永远存着那一瓢的独特,让他铭记一生。
柔情无限的偎进喁琰的怀中,妩媚的脸轻扬的笑,毫不掩饰的幸福。让喁琰也随只感染的浅漾笑容,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一生究竟是为了大清还是为了怀中这女子,为了她坚持保住这帝位,他要自己有足够的身份配得上这倾国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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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公主随父兄造访京师,三年一度的秀女选拔又恰逢此时,大宴小宴自是不断,今日这紫禁城的热闹可想而知。
正大光明殿内,蒙古亲藩宴从一早便开始举行,由一、二品大臣坐陪,豪华铺张程度自是不会一般。凝雪一身粉紫色的宫装,双手交叠腿上不发一言的端坐着凝着底下的欢腾。今日这宴邀请的多半是蒙古藩王,那乱七八糟的语言她压根就听不懂,只能一个劲的陪着笑,偶尔听他们露出的那蹩脚满语,已经让她庆幸不少了。
相较与她的安静,今日的沐阑倒是活跃不少,她只是个贵人没必要为了大清刻意的扮这瓶,端庄着。睨了眼一旁低头整齐立着的秀女们,突然敛眉无限感怀,附至凝雪耳边,轻声问道:“看着这些丫头有什么想法?”
被她这么一提,凝雪才微微转头看着那群娇艳的女子,看的出都是经过了番精心的装扮,美的慑人的不是那些容颜,而是那可叹的单纯青春!有几人到最后还会留着那双明眸中的清澈:“那洋溢的青春真够逼人的,依稀见到了那日延臣宴的情景,哎……回不去的是那流沙般的芳华,转眼一眨已是三年了。”
“三年而已,你依旧美的艳冠群芳,岁月打磨着的不是你的红颜而是你那寸寸柔肠。”见皇上、皇后起身招呼着蒙古亲藩们,她也不再低声窃语,大方的提高音量赞着,她知道这些奉承雪儿不爱听,然有些人对她们这话里的内容在意的很。
明白她的用意,场合上她也懒得阻止,不明白这沐阑对甯儿的仇怎就会结的如此之,注意到梦铃站在角落不停的冲自己猛眨眼,疑惑了片刻才向一旁的沐阑嘱咐着:“皇上问起就说这边太闷,我出去透下气便进来,有事吩咐梦铃办就好。”
见她点头后,才放心的起身离席,莲步寸移至梦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谨慎的撇了眼周围,确定无人注意后,她才开口回道:“仪亲王府的小厮传话给奴婢,说是仪亲王在后头的万岁山上等您,奴婢琢磨了半天该不该和主子说,又怕耽误了什么事,只能硬着头皮来禀报了。”
“行了,你在这候着,看阑贵人有何吩咐你便照办,皇上问起就说我出去透气一会儿便回来。”
确认无误后便转头离去。该来的总要来,他选择让她前去,总比选择甯儿好,早知他不会乖乖应了这和亲的圣旨,却没想到那么快便按柰不住,是她高估了这男人的忍耐力。
原以为她这悄然的退席无人会注意,却忽略了这地方多的便是有心人。那一双双炙热的眼,寓意着的究竟是好是坏没人知道,百密仍是会有一疏,人定真的胜的过天意吗?
第五节 惊变.乱渐清
人不在,千世万轮任阴霾,终不解,爱已飞烟灭。
许是今个儿人都聚集到了光明殿,又许是喁璇早已事先安排好一切,以免人多口杂,一路走来凝雪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安静的异常。
冬日的天昼短夜长,太阳方落山便已华灯初上。凝雪停步,抬眸看着眼前那不发一语默默立着的男子,双手背后,挺拔的背影,双眼却一眨都不眨的盯着身边的那棵歪脖子树。那傲气,一如当年渌水街边的白衣男子,成竹在胸,似是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放弃。
疑惑着,始终无法将眼前的喁璇与心目中那已根蒂固的懦弱印象牵扯起来。究竟是隐藏的太,还是一切改变的太快。
“今个儿怎么说仪亲王也是个主角,怎么反倒一个人跑这来了。”蒙古公主美的如画,初见时连她都叹:天下红颜何其多。既得不到甯儿,拥有这样的女子也始终算不上委屈,可想他近来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嘴角那呼之欲出的隐忍让人不敢漠视。
“我该开心吗,该谢这皇恩浩荡吗?这没有爱的婚姻是什么味,难道凝贵妃不知吗?”微微转身,冷冷的开口。语气中有的只是自信,眉宇间的霸道嚣张更是毫不隐藏。
故意不去看那让自己心寒的眼神,凝雪反倒若无其事的回着:“天下间的夫妻有多少是开始就存着爱的,更何况您这王爷身份。就算原本不爱,但天长日久的相只要你用心了,总有天会觉得已习惯了对方,那爱才是真正恒久的,这一点上凝雪是过来人。”
这话,让一直冷然着的喁璇突然大笑出声,片刻后才止住笑,转身步步朝凝雪逼近,鹰隼般的眼紧盯着她,伸手怜惜的柔抚着这美煞世人的脸,低语道:“好一张美的出奇的脸,好一颗善变的心。后宫里多就是女人,又有哪个女人不漂亮的,瞧瞧新来秀女,可赞的慑人芳华啊。往后会有更多这样的女子不断的被送进宫,凝贵妃早晚是会迟暮的,君王的爱能撑多久,枉你聪明一世,到头来居然连‘色衰而爱驰’的道理都参不透。”
“呵……”拍开他的手,她依旧一脸的笑,让人猜不透是虚伪还是真实的笑,媚声道:“君王的爱能撑多久,凝雪的确没有那份自信拿捏;但这君王的义能撑多久,近日来凝雪是看透了,即便到最后失了君宠,在这后宫里我仍会是那个人人敬着的凝贵妃。以你那脑筋该知道,如凝雪这样的女人追求着的未必是一个男人坚贞不移的爱,而是一个男人对我永远不变的敬重。他爱着,未必会屈尊降贵;但若是他敬着,就一定会连自己是皇上都忘了般的宠着,这宠即便没了爱也都有了习惯。或是哪天……遭了奸人陷害,身陷牢狱或冷宫,你也该知道,以凝雪的性子也定会在这无尽等死的岁月中偷得半生闲。”
“是吗,若这真是你的真心话,当日就不会对我动情了吧,这宫里的岁月对于你,根本就是度日如年。幸的是,现在你有皇上撑着,若有一日他弃了你,我看以你的性子反倒会一死了之,也不愿在这宫闱里虚度余生。”皇兄很聪明用这仅存的权利压制着他,他若真娶了蒙古公主自然多半时间会待在蒙古,可他们却忘了,这么做更有可能把他逼急了。
“人是会变的,一如我已经变了的心,曾经是你对我说让我忘了这情,我自然会识相的另择良人。选择皇上是因为我累了,认了这命了,天下间的纷争我已不想再去理会,凝雪变了,已经不在从前那个壮志雄心,事事都想尽一己之力的女子,我的世界现在只有我爱着的那个男人,慧心也早已被爱蒙了,所以别对我期望太高。”淡淡的话,淡淡的笑,依旧让人琢磨不透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喁璇凝着眸,努力的想将这女子看透彻了。近日来,他的确不断的帮甯儿出点子,陷害凝雪,招招都只是试探,他不舍得伤了她,却也着实不希望她会插手往后的纷争。面对甯儿那一连串的小动作,她通通置之不理,每日只是静静的陪着皇兄,是真的想远离这些是非了吗?
那曾经如此坚定的爱呢,也是真的变了吗,而非已是无奈下的抉择了吗?纵然如此,他依旧还是会夺回这原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目光继续转回那歪脖子树,没有预警的转了话题:“知道老祖宗们为何要特地在这种棵歪脖子树吗?”
见她疑惑摇头他继续道:“这地方原本就有这么棵树,后来没了,入关之后老祖宗们又种上去了,因为这地方曾是朱由检自刎的地方,老祖宗要我们世代都记住,不要步上前朝亡国的后尘。大清的江山能定的那么稳和睿亲王多尔衮脱不了关系,但他这一生都没能如愿做上皇帝,知道为什么吗?虽不该对老祖宗们不敬,但我仍是要说,他这一生就毁在了爱上,所以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在不该的时候爱上不该爱的人。但是你们这决定是真的把我逼急了,跟我出宫好不好,离开这皇宫,离开那个你根本就不爱的男人,现在就走好吗?”
“你疯了,我早已是皇上的人了,怎么可能跟你走。何况要出宫谈何容易,我们走了皇上怎么办,甯儿怎么办?”震惊之余,现在他们之间有的更多的还是彼此算计吧。
“这些责任压的你还不够累吗,你没欠甯儿的,这地方更不适合你。曾经那个敢于追求幸福的凝雪哪去了,难道你真要亲眼看着我娶了那蒙古公主才觉得幸福吗?出宫的事我早就安排好,不会出纰漏的。”喁璇转身紧握住她的双肩劝着,事已到了这地步该说的都说开了,他又怎能放弃。
“对不起,我不能出来太久,皇上会找我的。”
“凝雪,你扪心自问,真的把我忘的一干二净了吗,就真的那么快便爱上了皇上吗……”
原想尽最后的努力,却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立于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怀城突然恭敬的开口,“微臣叩见凝妃娘娘,叩见仪亲王。回娘娘,皇上那找了您好多了,梦铃见实在快瞒不下去了,便派微臣前来知会娘娘声。”
“行了,我们这就走。”她又怎会不知道怀城这特意的解围,找了机会当然赶紧离开。无奈的扫了眼那满眼伤心的男人,此刻她真的开始困惑了,当猜到他有那颠覆的野心后,她才明白除了在扬州外,宫里的喁璇从头至尾便是个充满伪装的男人,而这伪装太太可怕,到了今日他真的还有值得她相信的地方吗?
丛林遮月,景山位于身后仍旧奇秀屹立着,蜿蜒而下,凝雪坚持着没有再回头,这日日都能见着的山头今日却让她觉得想逃避。
怀城一路的默默跟在她身后,不敢多言,他只是受沐阑的托,才来这替她解围的。然今晚的凝雪,淡淡的愁,参不透的心莫不让周围人都替她捏着汗。一切似要开始了,她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忍不住疑惑,他还是开口问了:“为什么不跟他走,轮到他主动开口,是个不错的机会不是吗?”
“时机未到,徒惹怀疑。”紧抿的唇间只蹦出这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近日这热闹喧嚣,分外的平静的宫闱,底下藏着的却是颗颗蠢蠢欲动的异心,这场仗究竟谁能笑至最后连她都没了把握,尽管如此她也决不愿做了别人手中的棋,这主动权她又怎可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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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魅晚,月郎星稀,在这绵绵冬日里也称得上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天了。当凝雪回到光明殿时,原先的热闹早已失了大半,仪亲王以身子微恙为由,这一整天也只露了一小会儿面;皇上和燕贵人又因醉的厉害先退下了,留下的这残局也只有她和皇后来收拾。
“皇上今个儿怕是会在延禧宫过夜,妹妹这儿就交给本宫来忙吧,你去吩咐下去,明儿一早让四执库的人将皇上的朝服送至延禧宫,免得耽误了早朝。”见凝雪终于出现,皇后忙着吩咐。
这丫头原先的确是让她喜的紧,然皇上那渐渐微露的专宠,让她不敢忽视。她知道娥贵人的事跟凝雪无关,只是这后宫六苑万万忌讳的便是一人享尽三千宠爱,那对她来说是种威胁,万怕的更是应了太上皇当日的交代,刺入心头的是那句“灭建州者叶赫那拉”。今日甯儿受临幸这事,确是她一手安排的,难得的机会灌醉了皇上一切都好办。她要的从来不是凝雪的命,只是想权衡了这六宫女人的权。
“是,妹妹这就去吩咐。”凝雪俯身乖巧的应着,皇后这心思她有岂会不知,只是她们都错了,她压根便是懒得争宠的女子,对于皇上那浓浓的亲情胜过款款的爱,潺潺的感动亦强过那刹那的心动,她要的只是那一份安稳,如此便好。
没有再多话,她便翩然离去,只吩咐了梦铃去四执库捎了话,今夜的她心乱的很,那表里的奉承赔笑,已快让她僵了脸。
禀退了后头那群寸步不移尾随着的宫女,她独自一人提着宫灯,漫走在这长长的宫廊上,似是没有尽头的路,前头一片漆黑,何日才能走完?平日里宫里规矩慎严,夜里除了巡视的侍卫和皇上谁都别想这么随意逛着,难得现下有机会,可以偷得几分闲。
真不知道如此这般的安稳还能享受多久,更不知道延禧宫内此刻会是怎样的春光迤俪。摇头轻笑,都劝了自己别想别在意,明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难得的逍遥更该珍惜每日悠闲的丹青绘事、怡情自乐,有何不好吗?
“微臣参见皇贵妃,愿吾朝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着实让凝雪吓的不轻,稳住心神后疑惑的转身,轻柔的举高宫灯,试图照清眼前的人。那似是熟悉却有陌生的脸,不禁让她更是凝紧了眉,困惑染眸。
“皇妃娘娘,微臣是随队亲送公主进宫的旭郡王,方才吓着娘娘失礼了。”男子微抬头,眼里的傲慢与那谦卑的口气完全搭不上调,飞扬的笑更似是轻浮的调侃。
闻言,凝雪才舒展眉头,打量着他。一袭蓝色的皮长袍,同色系的毡靴,英气分明的脸颊,是她糊涂了,瞧这打扮也该猜到是这随队来京的外藩蒙古八旗,既明了身份之前的戒防也减了些,客气着:“旭郡王多礼了,实在是近来接见了太多人,凝雪才会把您给忘了。这一路过来,周车劳顿,皇上今日特意为你们设的这宴还满意吧,若有不周之还请见谅,实是因为凝雪实在不太懂得蒙古的习俗。”
表里的客气总还是免不了的,大清入关以后蒙古各族虽已一一归顺,但仍是不能多得罪,那股草原上的势力依旧不容小瞧了。
回以儒雅一笑,这阳光般的笑似是照亮了这凄寂的夜,却和他那高大的身型怎么也符不上,旭砾难得抛下往日里的不拘小节,恭敬的柔着声开口:“娘娘多滤了,如此的醇酒、佳人,旭砾哪还会有不满足的地方。”
“佳人?”不解的重复着,是指那些献舞的女子们吗?
“旭砾打小起便在蒙古与中原间奔波,观尽天下红颜,却仍旧无一人能与今日高台上那姿色潋滟动人的凝皇妃相比,如同是天下万见了牡丹都会失了色。”瞧出她心里的疑窦,他毫不吝啬也不避讳的解释着,他们蒙人向来是有话就说遮遮掩掩只会让自己徒添烦恼。
所以今日这巧遇,自也是他制造的,她是当今皇上的妃子,但那仍旧拦不住他对她的那种怦然心动,他只是想跟心底景仰着的女子攀上几句话罢了。
这般直率的坦言,硬是让凝雪狠狠的震了下,紧握住手中的灯杆,一脸的不动声色,心下却暗暗的佩服起这男子的勇气。皇上也好,仪亲王也罢,若有他这一半的勇气,他们这些人至于落入今日这浑水吗:“牡丹自是中之王,但天下之大能与牡丹比之的也多的是,旭郡王谬赞了。凝雪不过是皇上后宫里一个小小的妃子,不入人眼,今后让您叹的女子也多的是了。”
四两博千斤的化了他突兀告白的尴尬,却也让旭砾更是饶有兴致的挑眉,难怪那仪亲王连公主都看不上眼,硬是连命都不惜赌上也要带她出宫,如此的女子谁能不要呢:“娘娘过谦了,微臣实在不该在这夜打扰了娘娘回宫歇息,还忘娘娘别把这事儿放在心头,微臣先告退了。”怕自己太过急进会吓着她,掌握了分寸,旭砾不再多言,安静的退下。
凝雪立于原地,睨着那略显稚嫩的背影,这旭亲王怕也不过才十八九岁,一脸丝毫不掩饰的张狂与傲然,不经历些事的男子是学不来成稳与暗忍的吧。怡然浅笑,摇着头,虽与自己差不了多远的年纪,但那男孩儿眼里的纯真与坦率却让她惊羡。他的爱只是情窦初开的兴奋,伤不了大雅也入不了她的心,让她慌着的却是这突然出现的旭砾究竟会不会让这已纷乱的情势变的更不堪。
怕的便是那天地不入眼的张扬青春啊!
第六节 惊变.红颜生泪
鸳鸯枕上鸳鸯梦,梦断寒宵已隔年。
蒙亮天色,雪飘宫,洁白的婉顺,人间数年变化万千,始终不变的也只有这天,这么肆意的把玩着人间的一切,看这风起云涌,都不会有任何不舍。延禧宫内,甯儿盈泪仰头笑看苍天,无语责问,这人去楼空,徒留下的只是满室的遗憾与唤不回的记忆,然这一切仍旧只是浓浓默默的妾叹,君又怎会见这美丽娇灿背后的流泪滴血心。
那原本该是让人无限遐想的一夜,于她却诚如地狱。心不在了果然什么都没了,即便她主动献上自己入了他的眼也不过只是一堆血肉,他可以为了凝雪坚定意志狠心的将她推开;那当年呢,他可曾为了舒甯儿推开过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他真的曾爱过她吗?呵……他说君无戏言,当日的承诺会一一兑现,给了她荣华与富贵,却不知道这一切她压根不稀罕,她要的只是当日说爱她的喁琰,这男人善变的誓言就这么轻易毁了她的一生,贵为天子既然天不舍得罚他,她又怎么会轻易善罢,她要让那拉凝雪和这男人永世不得快乐。
他们想执尔之手、与尔偕老,她就偏不让他们如愿,昨夜的羞辱她会一并讨回来。嘴角诡魅的笑,阴霾的脸,这一刻她已决意颠覆自己的本性。
“燕贵人,奴婢已吩咐膳房做了早膳,您现在要用吗?”一旁的宫女小心翼翼的开口,这燕贵人的性子阴郁的很,虽不得皇上宠爱,却亦有皇后撑着,于她们这些奴婢来说着实进退两难,不敢得罪也不敢奉承。
“不用,替我更衣,我要去冷宫。”冷艳异常的脸,只幽幽的吐出那么一句。
“冷宫!燕贵人,那地方寒气重的很……”原想劝,在撇见燕贵人那警告的眼神后,她立刻识相的闭了嘴,主子们的事的确不该是她们该管的。都怪自己之前早景仁宫待久了,才被拨来这,紧着以前那些姑姑的耳提叮咛也都忽略了。
乖巧的低下头,只管做事不再多说话,这宫里做奴才的本就该时刻谨记多做事少说话来着。
良久后,立于冷宫前。甯儿忍不住拉紧围脖,猛打了个寒颤,寂静的只有侍卫们巡逻的脚步声,以及隐隐传来的低泣声,这里的女子谁曾经没有梦。这样下去,有一日她会不会也就这么置身其中,每日只活在自己在自己编织的灿烂里。
“你们在这等我就好,我稍后便出来。”犹豫了片刻,她才转头向身后的宫女们吩咐着,随即便呼吸,踏入这宫中的女人最惧怕的地方。
提着衣摆步步维艰的走着,这厚厚的积雪没人打理,就任它这么自生自灭,似是这里面的每一个女人,病了死了都未必会有人理。穿过回廊,在宫女的带领下直达西宫,禀退了宫女后她便未直接踏入,反倒透过那虚掩的门缝打量着里面。
这里相较其他地方要干净整洁的多,想是皇上也的确是个重义之人,即便不要了也不至于太过亏待。房内一女子身着单薄的秋衣,一身素净的雪白,隐隐的透着几分清秀之气,踌躇了会儿才推门而入,一改之前对宫女们那嚣张的气焰,突然恭敬的开口:“妹妹向湘妃娘娘请安。”
闻言,原本低着头认真绣着手帕的女子突然一颤,针也就这么狠狠的插进肉中,不经意的痛叫出声。“湘妃”,这称呼似是已与她有几世之隔,如今再闻心怎能不荡。
静静的凝视着眼前这陌生女子,瞧那打扮该是个贵人,雍容华美、艳丽有些刺眼,努力收寻记忆却仍想不起自己何时认识过这么个娇人儿,疑惑的开口:“你是?”
“我叫燕甯儿,是皇上新封的贵人,但这些对姐姐来说不重要,您只要记住我是恭亲王的人便好。”甯儿乖巧的开口,暗藏着的心机也是露了分毫,总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太笨会太聪明,这分寸自然也掌握得当。
“恭亲王!他还好吧,大阿哥还好吗?”
“回娘娘,恭亲王爷到底还是皇族子嗣,即便去了西藏也不会受什么苦,你就安了心吧;至于大阿哥,皇上倒也疼爱的紧,这些都不是娘娘该担心的。恭亲王让我进宫只是为了替娘娘平反,要回原本便属于一切。”
出乎意料,甜湘非但没有高兴,只是温柔的一笑,她是失足了进了冷宫,但之前能在宫里立足那么久又岂是等闲之辈,和凝雪的那一仗起码已教会她任何人都不可信:“我跟了恭亲王那么多年,倒还真从没见过你;何况妹妹该是凝皇妃引见进宫的吧,何时就成了我的人。这地方纵是清冷却也未尝不好,这么些年来我也争累了,是该好好歇息了。”这地方多的便是没有心没有口没有耳的疯子,宫女们在这不用侍侯,只用小心看着,众多谣言在这儿本就没有秘密可言,所有人全已不当她们是人了。
“娘娘,朝堂上的事不是你想那么简单,也不似后宫中的争斗明里暗里都那么几招,恭亲王又岂是如此容易认输的人,妹妹是早前便已被安排在凝皇妃身边的人,只有博了她的信任才能博了所有人的信任。”甯儿不急不慢的解释着,“甯儿只想要娘娘一句话,是否真甘心在这地方终老一生。”
边说着,甯儿边逛着她这摆设简单的闺房,随身替她抚去妆台上厚积的灰尘,无奈嗤笑,这地方真是人待的吗?
犹豫了片刻,甜湘才坚毅点头。事已至此何不放手一博,若赢了她仍旧会是那个人人胆寒的湘妃,若输了也不过是赔上性命,如今这日子活着和死了真有区别吧。
见她点头,甯儿才舒缓的娇笑,赞道:“不愧是我们恭亲王看上的女人,永不认输,这样才配的上我们王爷那煞费的苦心嘛。”
她的好坏此刻自己已经懒的去计较了,既得不到想要的爱空留一颗赤心给谁看呢,何况今日这般的舒甯儿还不是他们一手造就的,要怨就该怨这纠缠不清的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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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此刻的景仁宫内却依旧如往日般的清闲,骤冷的天,常坐着不动反倒是越坐越冷,那些看似豪华的暖炉现下也顶不了什么用,凝雪难得兴致大好,怕大伙都冻坏了,命人随手扎了个毽子。可想而知,如今这主子奴才乐成一团的样子,倒也真是热了几分。宫里的岁月无聊居多,能把玩的也就这些不惊动人的小玩意儿了。
梦铃仓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看着阑贵人与凝妃那悠闲,她更是急坏了,无奈下只好上前扰了主子们的雅兴,来不及行礼,附耳在凝雪的耳边低喃报告着。
闻言,凝雪才敛起笑容,开口道:“你们自个儿玩吧,梦铃我们进去说。”
见她们那仓皇的摸样,沐阑也赶紧担心跟上。依雪儿的性子,能有什么事会让她失了平静。
“这消息哪儿听来的。”见沐阑灵巧的关上门,凝雪才皱眉问着。
“回娘娘,奴婢方才去辛者库想看看娘娘换洗的衣服好了没,才听到仪亲王和旭郡王的谈话,怕是滋事体大就赶紧回来向娘娘禀报了。”梦铃缓着气,原本煞白的脸终回复了几丝血色,继续道:“而且方才听延禧宫的宫女说,昨夜皇上压根就没宠幸燕贵人,就这么在那儿睡了一夜,天一亮便走了,奴婢猜啊皇上昨夜压根就没醉,只是随意想堵了皇后娘娘那口。而且奇怪的是,您早些日子调去延禧宫侍侯燕贵人的嫣婵刚跑来说燕贵人今儿一早起床饭都没吃就去了冷宫,奴婢琢磨这燕贵人去那儿做什么?”
“难怪那么多宫女可以用,你还偏要把嫣婵拨过去给她了。”沐阑松了口气,扬笑开口,她一直以为雪儿会任着甯儿乱来,原来所有的一切她早就都安排好了:“没有什么好琢磨的,定是去找湘妃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以你家凝妃的性子事向来圆滑,这宫里头真正能够的上敌人的也就只有湘妃一个了。”
“呼……那倒还好,湘妃都去了冷宫也不怕再也什么作为了,倒是娘娘,仪亲王那事……”
凝雪双手搓着暖炉取着暖,脸上的表情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清雅:“这事儿先瞒着,万万不能让皇上知道,让他烦的事儿已经够多了。”患难与共,做了他这糟糠之妻就该为他分忧不是吗,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意图威胁到她的夫君,即便是赔上了性命也愿了。
是时候该有所动作了吧,她不能总让那些敌人立在暗,“梦铃,我最近总觉得身子骨有些不舒服,你帮我去太医院把风太医宣来,记住只要风太医。”
“是,奴婢这就去办。”虽不明白娘娘为何非要指定让风太医来把脉,但她仍是乖巧的立刻去办,就怕误了娘娘的身子。
见梦铃离去,沐阑才会心的赞道:“是嘛,早该有所行动了,与其事事于被动,随时都会遭敌人的当头一棒,还不如让那些人快些个按柰不住。”
遥看向那面灵动的珠帘,凝雪悠扬的开口:“只要能替他保住大清江山,稳住帝位,牺牲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纵是连我都牺牲了,在他最爱的时候走了,也能让他心底存在那个永远绝代芳华的凝雪,也能为叶赫那拉一脉吐气杨眉。”
那哀婉决绝的语气,透着的是何等的壮烈,决议用自己的血去为大清的百年基业扎根,即便她真有什么不测相信那个执意颠覆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而她,也会随着她一起去了,早已决定生死都会伴着凝雪不是吗?
这幽幽宫闱,纷争朝堂,那些权和名就这么硬生生的把无数有缘人分到了天下的两边,真不知道这样的争斗几时才可以修呢……
当晚的景仁宫似是已成了这寂静宫中最为热闹的地方,络绎不绝的宫中嫔妃们争相来送礼,皇后亦亲自前来恭喜,皇上更是守在这寸步都不想离,一切只因这原本便集聚三千宠爱于一生的凝皇妃怀了龙种,如此一来她便更成了没人敢得罪了,连皇后都不得不忌了三分。
整晚都扬着笑的喁琰,直至此刻笑容仍是不减,温柔的揉着雪儿。早已不是第一常识做阿玛的感觉了,然这却是让他真正欣喜的,想着她的肚子里孕育着的是他们相爱的证明,怎能让他不开心呢。
凝着那笑的如孩子般开心的男子,凝雪的心免不了一酸,那浓浓的愧疚感让她恨透了自己,对喁琰她总是狠不下心有任何欺骗,然此刻她相信他终会体谅她这万不得已:“瞧你高兴的,宫里阿哥、格格多的是,怎么就还能兴奋成那样?”
“那不同,爱屋及屋嘛”收紧双后,加了这拥抱,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突然哑着继续开口:“答应朕,以后别在见喁璇了,朕可不想在听见有蒙古郡王跟朕说,听见朕心爱的臣弟正筹划着带朕最爱的女人,离宫私奔!”
不经意的语气,让凝雪微微一震,还真没想到那个旭郡王尽是如此多嘴的人,到底还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皇上想太多了,只要雪儿的性命无忧,又怎舍得离开皇上。若有人威胁到臣妾的命,想必皇上也未必舍得让雪儿继续留在这任人宰割吧。”
“除非连朕的能力都保不了你,否则决不放你走。”她这话里的意思他自是清楚不过,难道这么久了喁璇仍是根蒂固的存于她的心底吗?能牵扯到她的斗争也无非是那些后宫之斗,他又怎会为了这些可笑的理由让她离开。
“总会有那么一天,连皇上都未必保得了臣妾。但仍希望皇上记住臣妾今日的每一句话,以后即便是天涯相隔也好、阴阳两隔也罢,雪儿的心和身在那夜都许给了皇上,从此后织情编意,日日只为君系,永不负你。”雪儿回首,字字清晰的道。
盈着泪的眼,这是她除了承傲之外第一在一个男人面前坦诚内心的软弱,亦是第一如此坚定的道出誓言,到了此刻原是可以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却毅然的选择辅他,这爱远比她原本想象的要许多,强烈到连她自己都惊讶,对一个帝王对了真情结局会怎样她不能预料,能做的只是用患难夫妻之名保住他一世眷恋。
“恩,放心朕不似你想象的那般无能庸碌,没有慧眼明心怎么可能当日在众阿哥中争得这帝位,朕会保住自己保住大清,更会保住你,一样的永世不负。”
帝王的誓言在所有人眼里似如玩笑,但他相信雪儿会信,一如信守他们的爱般信。所有事了然于心,他只是不动声色,并不代表会任喁璇胡来,当日他可以立于暗得到想要的一切,今日一样可以保住这一切。于他而言什么都能失,决不能失了凝雪。
第七节 惊变.星月轮转
水梦幻似真,金兰相契徒惹恨,犹记相偕笑语浓,一入宫参商动。
宫闱之事,瞬息万变,一句低语,龙颜展笑,皆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原是适宜按兵不动,多加隐忍的。然刺激凝妃怀了龙胎,朝朝受尽君王宠,锦衣玉食、琼瑶玉露自是早已享尽,霸了三千宠爱后,又怎能不遭人妒。
睇视着铜镜中已不似当年娇嫩的容颜,紫惜悲叹,本是想用这足够母仪天下的大度,留住了君恩亦留住了这中宫之位。现下,这愈来愈让她恐慌的危机感,让她再也不敢事事置身世外。
“甯儿,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每晚独守着空枕,闭上眼依稀还能记得当日嫁给皇上时的情形。多好的少艾年华啊,一转眼光阴过了什么都没了,男人的心若走了还真是留不住,或者本宫压根就从未得到过他的心。”紫惜抬首,抚着指端当日皇上御赐的玳瑁嵌珠宝蝶指套,掩着心底真正的忧,似是认命的开口。
闻语,甯儿轻笑,媚的不真实,亲手接过宫女手中的梳子乖巧的替皇后打理着万千青丝。若是如皇后般从头至尾便未得到过那心,她倒也认了,可偏偏这霸者之宠曾是她独有的啊,要她怎么息事:“皇后娘娘哪儿的话,女儿家从来就是一个年纪一种风韵,别人想学都未必能学的来。何况皇后贵为人中之凤,又岂是常人能超越的,怎可万事都这么认了。”
“呵……是吗,依你看皇上这心还分的到本宫这吗,哪怕是要他奢侈小小一杯羹,好让本宫以后能在这寂寞里赖以生存,他都会觉得愧对了雪儿,你觉得本宫还该争吗,又该拿什么再去争?”她想认吗,在这地方立了那么久,明争暗斗了那么久,这一她真的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了。
“容甯儿直言,历代为君王者必谙知人善用,一个英名的主子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他只需要一种才干,就是量才用人。官场如战场,后宫亦如此,皇后娘娘也同样没必要事事都非得自己出手,若是成功倒也罢了,若是不成反倒徒惹皇上生厌。”说话那当口,她倒早已麻利的替皇后梳完发髻,认真的选了个凤钗插上后,才满意的继续道:“梳好了,皇后娘娘还满意吧。”
撇了眼镜中,那似是骤然年轻了几岁的容颜,紫惜才漾起梨笑,今日才方知,这鲜艳的红色流苏经甯儿那巧手一拨弄,不但不显得的艳俗,配上那“大拉翅”后反倒更相得益彰:“好一双巧手,难怪当日雪儿会向本宫引见你呢,这髻不似本宫平日里梳的,甚是出彩,有名堂吗?”
“回皇后娘娘,那是甯儿平日里待在延禧宫无聊时才专研出来的,暂时就替它取个名字叫‘浴火’吧。”
这状似无意玩笑一语,终让紫惜开始紧紧凝视着眼前这芙蓉般的女子,女儿家果然是牵扯到了“情”后,千般万般的恩都能抛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今个儿兴致好,想和燕贵人好好聊聊,别在这儿杵着了,怪难受的。”
此话一出,宫女们立刻识相的退下,主子们要密谋着的事本就不适宜她们多听,免得为自己惹了一身腥味。
见人全都走完后,紫惜才讪讪的开口:“没有雪儿,就没有你今个儿这燕贵人的身份,这恩你倒是抛的爽快;若干年之后,倘若你命格子硬,坐上了燕贵妃的位置,是不是连本宫近日来不断的提携之恩也打算一并给抛了?”
“回皇后娘娘,甯儿哪敢啊,哪些人对甯儿是恩哪些又是讽,甯儿自个儿心头清楚的很。况且到了今日恕甯儿斗胆高抬了自己,我们也不过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若是再事事姑且,怕是往日我们也都只能高高仰望着今日这凝贵妃。凭借一人之力何不干脆明了目标,一起斗!”甯儿惶恐的欠身,吐出的话却字字直刺要害,暗兵不动了那么久,若是今日一举败了的话,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往后的日子。
进宫这么些时日,她做的不过都是些小动作、无伤大雅,余上的精力全用在了讨好皇后上,若不是凝雪偏在这时怀了孩子,她的胜算会更大。
犹豫着没有回话,雪儿不是可以轻易搞跨的敌人,何况于心而言她是真不希望她有事,如能选择她只想要她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威胁的好好活着。皇上的宠是她致命的伤,也是这地方的女人最容不进眼里的沙,从昔日的惺惺相惜演变至今日,又有谁看到了她心底那掩之至的悲悸。
“本宫的目的只在她肚子里的龙胎,这一点上我们共事。但若越了这范围,本宫决不允,说白了就是不许你危害到她的命。”这是她唯一容许自己阴毒的程度了,毁了她的孩子至少也能减了几分威胁,让她少了些筹码,这份亦敌亦友的情啊,才是让她挣扎至今不想有所行动的根源。
“好,凝贵妃再怎么说也曾是甯儿的朋友,甯儿又怎舍得看她死呢。”边说着,她边用力捏紧双手,直至指关节泛白,才终于隐了眼里的恨。她不懂,真的不懂,雪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天下人都甘愿牺牲一切护她,本以为对皇后而言她的独霸恩宠无非是犯了女子心头的大忌,却没想到连皇后都会狠不下心除了她。
呵……就算所有人都帮她又怎样,承傲走了,皇上到时候怕也会是爱莫能助,何况……她还有仪亲王这颗关键的棋子,总有一天她要亲眼看着她失了一起。
眼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所设想的目标跨进,到了此际她却突然笑不出声了,扬州的点点滴滴历历浮现,硬吞下眼眶渐渐浮出的泪,咬牙,暗暗告诉自己:只需一闭眼,心便能硬了,是他们自私的爱毁了她的一生,到最后却还在她面前装宽容,究竟错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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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梅白雪相印照,更配上御园的曲径通幽,这景虽已不是第一见了,但此刻凝雪仍是难得的如孩子般开心的娇笑,只有把身边的事物皆当作是新鲜的,才能让每天都过的开心些吧。
顽皮的跟着不知名的脚印一步步的走着,这脚印甚是宽大,该是哪个太监留下的吧,提着裙摆认真的低着头,坚持着每一步非要踏进那脚印内。直至玩够了,才舍得抬起头。
“燕贵人那儿最近有什么动静吗?”悠然的开口,明知自己在惹火上身,明可以关了景仁宫的门任局势去发展,却总放不下那心底下的牵挂,受了他那么多,她该为他付出些了不是吗,纵然这代价似是大了些,然她愿意。
“回主子,昨个儿嫣婵传了话后便失了踪,奴婢派了好些人暗暗的找,都没了消息,怕该已是凶多吉少了。”梦铃无奈的回着,心里哀叹着,原是个大好年华的女子啊,前不久凝妃还说着等到她年龄到了出宫后,便找人替她许个好人家嫁了,现下却……
“罢了,想法子在宫外替她弄个衣冠冢,把我这个月的俸禄全都送去她家乡,是我没能保护好她。”凝雪敛眉,其实早已知道此去难一脱身,她只是庆幸的以为甯儿该会是还存着理智,不至于太过为难了那些宫女,是她赌输了,然这一切也终于让她清楚明白,和甯儿拉下脸似已是必然的事了。
诚如沐阑所言,欠她的也都该还的差不多了,以她那脑筋也该能做个宫中存活下去,她能帮的都帮完了。
“是,奴婢一会儿让那些太监们想想法子。主子您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嫣婵的死更是一种警告,也好让我们有所防范,为主子而死对于我们奴婢来说是种福气。”
“是吗,那我宁愿你们没那福气。”她随手抡起一旁的梅树,用力折断,好让自己也能狠下心别去记挂这些不开心的事,却发现一切仍是徒劳,自己亲手断送了个姑娘的命,这双手从此往后还会染上多少血,努力沉下气,转了话题:“仪亲王那儿呢,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吗?”
“皇上今个儿下了诏,把仪亲王的大婚定在了下月中。早朝完了后,他便找了朝堂中手握兵权的那些个大臣将军们去了府邸,说是庆贺,皇上也没多言,睁一眼闭一眼的,害唯呈都担心了个半死。”梦铃犹豫着,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开了口:“主子,奴婢斗胆,我们怕皇上会为了您,明着放弃了皇位,离开这紫禁城。江山突然易主,民心势必会动荡啊。”
这话让凝雪无奈的闭上眼,片刻后才一脸熟悉的淡色笑容,柔慰着:“放心,他不会。他是我们大清的皇上,我想他比谁都更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我信他是可以把江山美人兼顾好的明君,他不会辜负我。”
虽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但单凭他那晚的那句话,便能猜到关于她的心事他就算不全知,也起码是略知一二了,又怎会舍得让她白忙一场呢。若是知道她连命都肯抛,只为替他守住江山,他真舍得辜负吗?
刹那的恍惚走神,突然被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与轻絮的交谈声唤回,好奇的转身想看清来人,在这地方果然该是步步小心着的。待看清来人后,她才终于松了气。
“微臣叩见凝妃娘娘。”
“缇倪叩见凝妃娘娘,娘娘金安。”
忽略了那早已打过照面的旭郡王,凝雪直直的看着眼前一身艳丽红蒙古长袍的女子,隐隐晃动着的活力让她恍了神,不算完美的容颜,却在这寒冷冬日里能暖的如太阳般逼人。
直至梦铃的轻声提醒,她才回神,含笑轻扶她起身:“起身吧,这儿没外人,公主不必如此多礼。”
“回娘娘,那是因该的,这一路来他们都逼着拼命的学这些宫礼,说是以后嫁给了仪亲王就该入乡随俗,您就让我多用用吧,也不枉费缇倪学了那么久的功夫。”缇倪起身,一点都没有初见的陌生,口若悬河的说着,把一旁的梦铃都逗的忍不住扑哧一笑。
多好呀,有谁知道她曾也多渴望能像她这般怀揣着童真,肆意的骑着马,驰骋大漠。
“凝妃娘娘,这紫禁城还那么大,没想到我们又遇上了,还真是有缘不是吗?”对于凝雪的刻意忽视,着是让旭砾不舒服,忍不住插嘴道。
“紫禁城在大,大的过大清国土吗?大清那么大的江山我们都能认识了,如今在这小小皇宫里遇见,实非在正常不过的事了。”她淡定的回着,没有更多的情绪,说不上喜亦谈不上恶。
“娘娘都说了别见外了,怎么对着微臣就偏偏非要拒于三千里呢,是否嫌微臣的身份太卑微,不配和娘娘说话来着。”掩饰不住冲人的口气,想起那晚她和仪亲王时的情景,想起她也能如温顺的猫偎着皇上,却唯独对他见外的客气着,就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旭郡王多心了,凝雪还愁着一直没机会找您单独聊聊呢,既然现在遇上了,那就相请不如偶遇,找个地方说说话儿吧。”既然他喜欢看她媚人的笑,她也自是不会吝啬,对这旭郡王若不是太多的忌讳存在,她也还真想把他当弟弟般看待着,只是他们之间从认识起便注定了立于不同立场。
“好啊!”几乎是立刻的,没有多做任何犹豫,旭砾便脱口而出应了这邀请。
对于他这孩子气的表情,差点让一旁的缇倪看傻了眼,这真的是在蒙古傲的出名的旭郡王吗?看他那一脸满足的笑,她几乎都以为自己了眼了。
没他们那么好的闲情逸致,缇倪向这一直被她视做哥哥的男子撒着娇:“旭砾,你陪娘娘就好了嘛,让我去找仪亲王好不好,什么女儿家矜持嘛,我们蒙古的女孩哪有那么矜持的,我只是想见见他,跟我这未来夫君聊聊嘛!”
“哪有你那么不害臊的女孩啊,去吧,别扰了人家谈正事。”此刻对于他而言,早已是有美相伴,天下可忘了。哪还记得那仪亲王特地交代要他留住缇倪,别让她去烦他的交代。
看那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凝雪好笑的摇头,要在这皇宫里看女子用这种步伐走路,还着实不容易呢。
“为什么要帮仪亲王谋反,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明白在送死而已。”沉没了良久后,凝雪索性开门见山的直言。
本就已经在暗地了,偷偷揽了不少兵权的喁璇,如今又有了这手握蒙古重兵的旭郡王肯协助,却是如虎添翼。她疑惑着的只是,那日初见面,他虽年少气傲、语出轻佻,却也不至于到有谋反之心,更不至于到毫无大脑,怎么就会应了喁璇的要求,也难怪那日梦铃偷听了之后会脸色大变,连她都忍不住慌。
“因为你。”大胆的伸手替凝雪抚去斗篷上的落雪后,他继续道:“没有一个女子会如这般让我着迷,让我想得到。如你所想,我自然不会甘心被利用,我和他之间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凝雪愕然,这男子果是事事如她所料般的大胆,连皇上的女人有敢垂涎,甚至动了这念头。各取所需!呵……他只是不明到头来他依旧是在被那男人利用着,在喁璇身边有谁不是被利用着的,纵然是她也一样……总有那么一天他会让他尝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味。他会善加利用出现的每一个人,她亦会。
第八节 惊变.且惜残状
天变色,雷鸣风暴骤起时;心不惊,面不改色观云变。
“若一个男人连江山和自己爱的女人都保不住,他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旭砾不解,如凝雪这般完美的女人是该被全心全意爱着的,可是那后宫三千的帝王能给她这样的爱吗,亲藩宴上还不是丢下她,独自楼着别的女人走了,难道这般博大的爱她能忍受吗?
凝雪转首温婉柔笑,是他还小吧,不知道一个女人若是好不容易坚定了的爱,怎么可能轻易移了:“我不在乎他是否能保住江山保住我,就算有一日他没了一切,仍是我当日选择的男人。项羽风光一世,到头来也不过只留一个女人肯陪他生死与共;若真到了那日,他败了,我亦会如虞姬般留在他身边共度奈何桥。”
旭砾凝眉,他不懂她和皇上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可以让她的爱那么真,真的让人眩目,却又让他不得不迷惑,若心底真的只有皇上,那么那晚对仪亲王……“缇倪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一旦认定了便是一生,她很中意仪亲王,所以我很担心,那晚你和仪亲王间的暧昧,不似是君臣间该有的相方式。”
“暧昧,初进宫那会儿更暧昧呢!”她低首,喃喃自语着,心阵阵悸着,“仪亲王曾是一个少艾女孩心底头的梦,犹如镜中,看着喜着珍着却摸不着,虚幻的让人心痛;那一年春,跨过了钟粹宫的门槛,才发现原来人心的丑陋是无极限可言的,这地方有足够的能耐把曾经烂漫的女孩磨练成女人,而皇上则是那个女人心底最后残着一丝希望,对幸福最后的诠释,这份爱细水常流却沉重的很,它载了太多。”
看着眼前男子终于隐隐透着成熟男人的无奈,她感慨一笑,说不上为什么,旭砾给她的那份亲切感让她不想对他有任何隐瞒,那份熟悉的亲切,那脸永远灿着的笑就似……燕大哥。
直至这一刻,旭砾才发现自己对她的爱有多孩子气,有多浅薄,她有着太多他不了解,没来的及参与的过往,自私的为了得到她,而去破坏她最后认定了的那份幸福,是不是错了。
幽叹着呼吸后,凝雪沉着气,突然转头问道:“愿意帮我吗?”她在赌,赌自己没有看错他眼底的赤心,那份我们都已经失了的心。
没有回答,旭砾只是惊讶的看向她。内心的无奈的挣扎着,许是这京城之行让他看明白了太多,又让他迷惘了太多。他该帮吗,帮自己爱的女人,亲手看把她送往别人的怀抱一生一世,而他则至此之后只能远远的观望着……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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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声幽幽,坤宁宫里,紫惜难得的放下身段,与甯儿就这么坐在榻上促膝长谈着,如这般的情景这宫里亦属忌讳,无论何等的情况下尊卑之分在这总是越不了的鸿沟。然此刻,她不再是个皇后,只是个同样会寂寞的女人,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聊遣度日。
于甯儿,只是有着类似的寂寞,她们爱着同一个人却也被同一个人所负,若自己对雪儿能似当日对其他人一般狠的下心,许是一切都会好些了吧。
“姐姐,今个儿怎么突然找妹妹来了,是有要事要交代吗?”甯儿侧着头,客套的问着,慵懒的姿态掩不住点点风韵,亦掩不住那蠢蠢欲动的异心。
“没什么事儿,本宫只是觉得一个人怪寂寞的,就想叫你来聊聊。”紫惜抬首抚去颊边散落的发丝,继续着:“本宫会想法子今晚让皇上翻了你的绿头牌,是否留的住就靠你自个儿好好珍惜了。”
“甯儿叩谢皇后娘娘提携之恩,一定好好把握,替娘娘握住龙心。”她弯唇浅笑,扬州城的舒甯儿可以魅惑住他,今日的燕甯儿又有何不可。
相较于她的欢喜,紫惜反倒淡淡的凝眉,这眼底透着的野心她不会看错,这样的眼她曾看过无数,然这却让她开始心痛,这高高的墙究竟摧毁了多少纯真童心啊:“甯儿,本宫想知道你和雪儿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让雪儿一再的隐忍着不反击,如她那般的睿心又怎么会不明一切。
闻言,甯儿一僵,往昔历历在目,那段单纯的岁月,她们总喜欢窝在同一个被窝里天南地北的聊,她们曾在扬州承傲的嘲笑声中指天为誓情义永在,润红了的眼眶拼命的忍着泪,暗告着自己不能哭,她没有路在回头了:“我和大哥是当日一起被那拉将军收养的,我们三人就这么从小一块儿长大,曾经我还以为雪儿会成了我大嫂,没想到命运弄人,到头来我们居然落到共事一夫的下场。”
她瞒了皇后,太多事是她必须隐瞒的。那拉将军一家,以及雪儿对她的恩又岂止抚养而已,但即便如此仗着这恩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夺了她唯一的幸福吗?
那拉凝雪,从小便集所有宠爱于一生,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几乎所有人都会把她当珍宝般呵护着。难道就只因为她是满人,而自己是汉人吗?
“是吗?儿时的伙伴,在这宫里又能继续相伴,放宽心想想是何等的幸福啊,聊了有人陪着说说话,喜了又有人伴着同分享,该是好好珍惜的,若不是皇上一时情错,你们还真会是一生一世的朋友吧。怨只怨,在这宫里除了争斗任何东西都已经容不下了。”紫惜扼腕,的确啊,这地方多的是孤魂野鬼,却惟独缺了人情味,似是再亮的宫灯都照不亮前路,暗里的萧条又有几人知。
“呵……姐姐别尽聊些让自己伤感的事,谈些开心的吧。”怕自己再也忍不住,甯儿顷刻转了话端:“听闻,仪亲王大婚的日子定了,咱们这儿要办喜事了,该会是很热闹吧。”
那蒙古公主很美,美的似太阳,看他幸得如此良妻也算解下了心头的愧疚,却不明白人生既已如此得意,为何近来见到的喁璇仍是每日紧锁着眉,那不似为情爱所迷惑,隐在他心头的更似是她压根想不到的大事。
是愧疚吧,那么长久以来喁璇是唯一让她真的觉得愧对了的人。原以为他心底或多或少对雪儿藏着情,然近来却总帮她想着法子任她至雪儿于死地,这意味着什么她自是再清楚不过了。她无法还他那份情,却还要利用着,怎能不愧……
“是啊,但愿他能放下心里那该放下的人,这样总算还能见着幸福一对。”皇后回着,漠然的口气,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柔闭凤眼,掩不住那越来越阴郁的心,这般纷争纠葛着的日子到底要到几时才能休,她多想狠下心,抛了一切就这么闭着眼一辈子:“行了,你回宫准备下吧,本宫去见皇上,保准你今晚能正式的坐上那御辇。”
“是,甯儿告退。”扬着笑离开,得皇后力挺她还愁着什么呢,何况等着她办的事还多着呢。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紫惜无奈一笑,这地方到底有几个人笑里能不藏着刀的。暗问自己,今生到底求些什么,皇后之位坐的在稳又如何,辉煌过灿烂过也罢了,盼只盼能在他心底留下个永远贴心的喜塔蜡.紫惜。
离开坤宁宫后,甯儿直奔冷宫,利用一个已被所有人忽略了的弃妃来传话自是在安全不过了。有谁有还记得这地方有个曾辉煌半世的湘妃呢,凝雪怕也早忘了自己曾为了一已之私所加害过的女人了吧。
“总算来了,后头没人跟吧!”见甯儿娇丽的身影终于出现,甜湘才松了口气,真怕这些事早被皇后揭穿了,到时她的妃梦没成反而先丧了命。
“怕什么,我做事难道你还不放心?”阴霾的音调传来,完全不似初见时那谦卑柔顺的甯儿。
于甜湘来说,这样阴晴不定的甯儿她早已习惯,不需惊讶了,如今事事都得靠着她,论谦卑也能是自己了,沉着气依旧陪着笑,将刚刚那宫女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着:“春晓说,皇后到底还是不信任你,怕你是凝雪怕去探她的,今日她让你去坤宁宫只是故意拖着你,让你没机会察觉,私底下派了春晓去宫外拿了藏红,你们……是要除了凝雪肚里的孩子吗?”
“这些事你不需过问,你只要安心的替我办事,总有一天能飞出这冷宫。春晓的话你我知道便好,决不能有第三个,不然我会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再多嘴。”甯儿不语冷冷的回着。
终于她明白了皇后为何会突然想法子让皇上宠幸她,原来一切只是为了让她抿记这恩,真正的归顺。枉费她做了皇后那么些时日,又许是她太高估了凝雪,低估了她舒甯儿。纵春晓是她的亲信又如何,缺了钱救济家人的宫女,只需给她白的银子,还怕不着道的?
她的此刻的心并不在凝雪,要除凝雪又岂是容易之事,她要除的只是那空有其位,却无其权的皇后。
甜湘不语,看着那仿如来自地狱般的笑,妖邪的让人直打寒颤。若不是有恭亲王的亲笔书信,她始终都无法相信这女子是来帮她的,直至今日她都觉得自己只是无辜的被利用着,被牵扯进一场原本无关她的腥风血雨中。然利用也罢,只要最后能出了这冷宫,亲手再抱抱大阿哥,再看眼那让她始终牵挂着的男人便好……
与此同时,坤宁宫里也同样没歇着,嫣婵急促的脚步声,让始终假寐着的皇后缓缓睁眼,看着眼前的丫头,静静的候着下文。
“回皇后娘娘,春姑姑回宫后便直去了冷宫,接着才去了御药房替您办事。冷宫这地方侍卫森严的很,奴婢没银子疏通也就没法跟进去,不知姑姑去找了谁,说了些什么,是奴婢无能,请皇后娘娘治罪。”嫣婵喘着气,却也努力清晰的吐着话,她知这事对于皇后和凝妃来说有多严重,丝毫都不敢耽搁。
“起身吧,何罪之有。为了你家凝主子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奴才,本宫惜的很呢。过段日子等风声息了,事也完了,本宫就想法子让你光明正大的重回景仁宫。”紫惜柔声慰着,言里毫无责怪之意,若不是这丫头坚毅,为了凝雪连眉都不皱的喝了那“毒药”,她又上哪去找个“鬼”去洞悉这一切呢,呵……是她把春晓宠坏了吧,还真没想到自己一直视做亲信的宫女,居然包藏祸心。
“能为主子奔命是奴婢福,何况身后又有皇后娘娘救着,奴婢一点都不怕。”嫣婵老实的回着,没疑过自己到底该不该做,只知道凝主子平日里待她好的很,如今有用的着她的地方,又怎能拒绝。
“景仁宫里出来的宫女,还真跟那两个主子似的很,小嘴都能甜到人心坎里头。好了,只能在委屈你几天,现在回本宫替你安置的地方躲起来。路上小心些,算算时辰春晓也该回来了,别让她瞧见了。本宫也该去乾清宫面圣了,自个儿机灵些。”
“是,奴婢这就退下,静候皇后娘娘的差谴。”
紫惜点头算是应允,随后缓缓起身任由身旁宫女们替她更衣,幸好这满屋的丫头没人敢多嘴,幸好她身边还有那么几个可以信的过的人在啊。
她能帮雪儿的也只有这些了,她和甯儿间有从小到大的情,她却没有。她不动,静着,她却忍不住,往后的日子全靠她自求多福了。
第九节 哀岁.金殿容
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君意。
落日余晖已消,清冷的夜徒伴满屋苍凉。凝雪静坐一旁,看着宫女们收拾着残余的晚膳,何为食不知味,再好的美食亦如同嚼蜡,今日她算是体会了。身是淡在景仁宫,心却又飞去了哪儿?曾告诉过自己无数,不该介意的,那御辇上抬的本就永远不会是同一个人。哀叹着,无情好过多情苦,再出尘的女人一旦触了爱,一样会闭紧了心眼吗?
“凝主子,皇后娘娘来了。”梦铃通报着,声音轻巧,主子那一脸人见皆怜的愁,看的着实让她心痛。猜也知道皇后定是来多加嘲弄的,这宫里头能踩的时候,还不都是人人都会聚过来,然她这小小宫女却又档不住。
凝雪抬眸,一扫方才那难得露出的软弱,轻笑着:“赶紧替我更衣吧,我去迎。”
梦铃无奈,只好上前替主子更衣,亦不再多言。
“凝雪叩见皇后娘娘金安,不知您会光临,没能出来迎接是妹妹不好。”恭谨疏远的口气在前,眼神中的意却仍是如曾经般的尊重。这是她在紫禁城里真正尊重着的女人,亦如她的身份,能有几人比她更适合母仪天下。
“雪儿起身吧,本宫只是来跟你聊聊。”轻扶起凝雪,她傲着身往主位上坐去,犀利的道:“你们都出去吧,下去替本宫好好侍侯着你们的春晓姑姑。”
闻言,凝雪皱着眉看宫女们个个心领神会的离开,看春晓那一脸莫名的仓皇。嗅出了端倪,却仍是勾着唇不动声色的往身旁的椅子上坐去,她一切的纷争原于她本就是可以明哲保身的,时至今日她才发现是自己太笨,这地方本就不适合露太多的锋芒,一切祸端亦会因此接踵而来。
“心坎里有些许的痛吧,呵……要伴君一生这些事必该要习惯了,君心现下里只容你,可我们谁都担保不了他这一生都能只容得下你,若真如此他亦不会执意纳甯儿为贵人了。本宫只希望,不管日后如何,即便有一日失了宠,你能永远留着今日这般喜怒皆不露于形的淡定,一如当日养心殿里那朵清新淡幽的雪莲。”紫惜率先打破沉默,说着叮嘱,亦是在这宫里待久了的女人最后定会失了的那份最初。
“雪儿明白亦会受教。”没有太多话,只是谦卑着,今个儿的皇后让她倍觉凄悸。
“今儿甯儿侍寝的事是本宫和皇上商定的,亦是本宫的主意,所以你也别太往心底里痛了,若不是为了你皇上决不会翻了甯儿的绿头牌。宫里人多口杂,再过些时候便是到了宫禁的时辰了,本宫也不饶弯子,我们长话短说吧。”
见雪儿不解的凝眉,她轻笑,又有谁会想到她会选择帮她呢。打心底里欣赏这丫头倒也早就是其,应是再喜欢她们也注定是该为敌。这些个年头下来,太多的事她早已琢磨透了,如现下这般的局势,即便除了雪儿,于皇上而言只会倍加心痛着,这份情自亦会永远置于他的心底,任是谁都取代不了。何况若这丫头当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现下已混乱不堪的局势,岂不更是难以把握。
“过些时日本宫会想法子在你的药里头放藏红,到时候本宫会让嫣婵来告诉你,那日弄死嫣婵的药是本宫给甯儿的,所以那丫头至今还活着,你亦不需太内疚。本宫知道你不是那种好名利的女子,虽不知你为何突然谎称自己怀了孕,但这事瞒不了多久,本宫是过来人你那一举一止有心人一看便能穿了绑。早日让那‘孩子’夭折了也好泄了甯儿心里头的恨,本宫的用意不在帮你,只是想让你帮皇上保住江山。”她是喁琰的皇后,是当日十五阿哥的大福晋,为了这个向来被她视为天的男人,让她牺牲一切都值得。
“雪儿自是有心想帮,却有太多事是一介女儿身,一个后宫妃子所能插手的,何况皇上又怎会让我去犯这险,而这局势又岂是雪儿可以控制的。”她淡语,惊讶着。这女子似是不闻不看,整颗心只有皇上,私底下的心却明的惊人。
皇宫里敌我无需分的太过清晰,因为人人都有可能随时成了你的敌人。所以对着紫惜纵有再多欣赏,再多心悦诚服,她却仍是掩着,悄无声息里知道了那么多,若不是太多耳目,便是压根她就参与了其中,无论哪种情况皆让凝雪不得不防。
“本宫可以帮你,只愿这些时日的浩荡皇恩,以及……太多人的牺牲你千万莫忘了。无数横刀在手皆有半数是为了红颜,解铃还需系铃人,想法子替皇上的江山化了这劫吧!”愁染双眸,她知道仪亲王那恨虽已早是暗藏多年,然太上皇的驾崩以及雪儿对皇上那浓浓的爱是至使一切的导火线,有太多事她不明了,但她相信凝雪这丫头定能成竹在胸。
在这般的爱面前,凝雪顿觉自己的渺小,已为了这男人付出了一生的锦瑟年华,到头来除了那无关紧要的名利却什么也没得到,至今仍能无怨无悔,“即便微不足道雪儿也定当用尽自己的全力,献这一世为大清为皇上。”
满室静默,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就这么惺惺相惜的凝着对方。江山是于她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于她们的夫君而言却关乎了一生的成败荣辱,她纵未必能让喁琰成了人人称颂的皇上,却也不忍让他留下任何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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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午时,原该是个轻松小歇的时分,然此刻的养心殿内气氛甚为凝重。喁琰安坐在龙椅上,单手支着头,紧拧的眉宣示着他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睨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仅留下的零星几个忠臣,皆不约而同的参了仪亲王。昔日的兄弟情,儿时的惺惺相惜,到了现下,只消一步便即刻兵戎相向,那些惋惜与心痛何人会知。
立于臣下,喁璇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已懒得掩饰那与生具来的嚣张气焰,这些奏折不用猜也知道所言何事,诸如此类的晋言近来早已在朝堂上闹的沸沸扬扬,而他这皇兄却只是收着听着忍着,皆是暂搁不表,着实让他拿捏不准。
“皇兄今日特招臣弟来,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吗?”相持良久,仍是喁璇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
“你以为呢?”依旧支着头,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不答反问着。见他挑眉,喁琰才继续道:“一下子集了满族六旗的帅印,操了那么多的兵,累吗?”
见他已直言不讳,喁璇便也懒得在卖关子,虚伪臣服,忍了那么多年只为了这一仗,自是势在必行,要拉破脸也已是早晚的事,又有何惧:“为了皇兄身下这椅子,为了让万民臣服,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何累之有。顺便规劝下皇兄,有的累便多累些,不然日后就再也没那机会操劳国事了。”
“是吗?的确啊,两黄旗亲兵对抗满州其余六旗似是没有胜算可言,只是难为了这些随时便预备着同僚相残的士兵们。朕的皇位和江山对于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不惜背上谋权弑兄夺位的骂名吗?”他淡淡的开口,却完全泄露不出一缕的情绪。
这般的阴晴难定,似假幻真,听不出语气中究竟是甘心认输或是成竹在胸,反倒让喁璇迟迟不敢行动,古语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这敌人太难掌握,阴郁的很:“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何况关于皇上的持政之道亦能捏造。我额娘的仇我不会忘,不顾兄弟之情先夺位的那个人是你。许是我们这一生便注定了要争到一方致死才罢休,从储君之位到甯儿再到凝雪,为什么只要是我要的东西你都要抢。这些年来忍辱负重,不代表我就甘心做这仪亲王,做这蒙古驸马。公主的情,蒙古的大权我不稀罕,我要的是凝雪是大清江山!”
“凝雪!我又何尝不是忍痛割爱相让过,是你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喁琰无奈轻笑,对于他这番说辞着实觉得好笑,是自己的不珍惜才导致今日的结果,却还言之凿凿的来质问他。忍辱负重,堂堂的仪亲王享尽齐人之福,又不需为江山社稷苦恼,何来的忍和负。
轻浅叹气,心痛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继续道:“若不是你当日的不珍惜,她又怎会给了我机会,没有这机会又怎会演变成今日这舍不掉的爱,这一切要怨只能怨你自个儿。关于储君之位,是皇阿玛早已定下的诏命,长年来藏在正大光明额扁后的锦盒中,谁都看不到,这些你我皆知,不是我想夺便夺的了的。”
“那你暗参的那一本怎么解释,无心夺位却又做了这有心人才会做的事?”他冷笑质疑着。
“不管怎样,这一切是你我间男人的争斗,我绝不允许你将雪儿牵扯入内,亦不希望你像如今这般利用甯儿。你这步步棋皆是将雪儿曝露在危险之中,难道你就舍得看她受伤吗?”事至如今,对喁琰而言最放不下的牵挂便是凝雪,江山可以失,血可以流,命可以付,但却一定要保自己心爱的女人周全。
“你放心,我夺了天下凝雪自是母仪天下的命,我不会让她出任何事,这点跟你无关,无需你操心。”凭凝雪看他时那满负惆怅的眼,他便相信,亦有那信心,她心底定还存着他,也定只有自己才能给她幸福。
“呵……是你始终没了解雪儿那骨子里难掩的忠贞。”他相信若有一天自己丧了命,雪儿也不会苟且的独活,所以他绝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危险。这份是他才惟有的了解,他们的爱虽淡,能跨越的却太多。
“你……”刚想开口驳了他眼底那让自己厌恶的坚定,却被匆匆入内的唯呈毫不忌讳的打断。好歹他仍是个亲王,这小小的总管太监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想训斥,唯呈紧跟出的慌乱禀报却让他也煞白了脸。
“禀万岁爷,凝妃娘娘突然小产,风太医说情况危急,怕是……皇后娘娘派人来禀报,奴才不敢耽搁,才斗胆扰了……”
话还未完,便见皇上和仪亲王早已默契的跨门槛而出。这近日来总弥漫着硝烟的两人,难得的行动一致,纳闷了片刻,唯呈才恍回了神,赶紧跟上万岁主子的步伐,准备随时听命侍侯着。
第十节 哀岁.万斛愁肠
前景茫茫兮无知,宫闱兮无尽。
偌大的景仁宫,此刻却显得拥挤不堪,喁琰背着手,默不作声的踱着步,紧绷着的脸已泄露了太多情绪,偶尔才会停下往里屋顾盼,却也只见着了不停奔进奔出的太监宫女们。一旁的喁璇亦没闲着,坐立不是,紧拧着的眉却流着浓浓的恨,却没人猜着这到底是心在狠着谁。
迟疑了许久,紫惜终于还是忍不住规劝着:“皇上,您就放宽了心吧,妹妹她吉人自有天象,准会没事儿的。”
“没事儿……这倒说的好听没事儿,那现在出的这是什么事儿。”喁琰回身,终于停了步伐,难以抑制的咆哮,心里明知道这错不在紫惜却忍不住这迁怒:“这怎么就搁着好好的会小产了呢!”
“回皇上,妹妹她把这肚里的娃儿看的比自个儿的命都重,就这么着小产了,她比您更伤心,无奈有些个事儿是就算硬挡亦挡不住的。”听似无奈的话,其中的意却点到为止,万岁爷的事儿她管不了,但即便如此却还忍不住劝,就算觉得亏欠了万事的忍耐总得有个度。
“朕担心的压根就不是她肚里的娃儿,是她的命。呵……后宫六苑,朕怕的不是无子嗣,怕的是失了雪儿!”一字一句吐的清晰,亦是他第一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的泄了这爱中不见底的浓。
他没的选择了,从发现自己不舍得雪儿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没的选择了,明知道强留她在身边,会把她害的更苦,如同今日的水火热亦是预料中的事儿,却不知道这担心会如此噬心。他注定做不到祖先那般的英名,因为这一生他早已心甘情愿的为红颜所拌,万事皆以让她安全为先。
紫惜说对了,该办的人迟早都要办,那些纵容已够了,负了甯儿是他的错,却不关雪儿的事,何必牵扯……
始终待在一旁徘徊难定,默不作声的喁璇,在终于撇见风太医的身影后,立刻不毫不避嫌的迎上去。
未等他开口,喁琰早已插在了前头,立于人前他决不能让他越了矩:“凝贵妃怎样了?”
“回万岁爷,幸得皇上龙体庇佑,凝贵妃现在已无大碍,只需好好静养便好,切忌别吹着风,别太劳累了。只是……肚里的龙胎没能保住,是微臣失职,还请皇上赐罪。”恭敬的答到,原是事事于世外的他,却也在这不知不觉间卷入了纷争,只为了燕将军临走时的那句交代,救命之恩,也只能如此回报。
“行了起身吧,能替朕保住凝贵妃便好,明儿朕有赏,凝贵妃的药能用多好的药材便用多好的。”亲自扶起风太医,终于放宽了心,浅笑道,这如同失而复得的心情,怎能让他开心。
没再多言,便直接进了里屋,心里头系的全是凝雪的影,那始终淡淡得宜的笑,真实存在的温度,能让他放了所有的事。
而喁璇只是静静的闻着一切,此刻他没那身份奔到她的身边嘘寒问暖,但总有一天他会让这资格只属于他。悄无声息的退开,直奔延禧宫,他有必要知道她为何违背了诺言,危急了凝雪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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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亲王,您总得等奴婢通报了再进去……”
“闪开,什么时候起连本王的路都敢碍了。”
“可是……”就这么一路阻挠着一路走着,却也就进了延禧宫,见再档也晚了,小太监只好低着头,认这燕贵人置,心里头暗盼着,但愿她今个儿心情不错,自个儿也能逃过一劫。
“下去吧,去门口守着。”放下手中的暖炉,甯儿柔声着开口,恬静的笑着。
听闻此言,小太监赶紧退下,似闻特赦令般的开心。这主子着实难侍侯,永远拿捏不准的心,让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纵使再聪慧,也猜不出个端倪来。
睨着眼前这一脸怒容的喁璇,她此刻心底头倒倍觉好笑,何为“冲冠一怒为红颜”今个儿她算是瞧着了,也终于参明白他心底的人儿究竟是谁。早已无怨可言了,被凝雪抢走了一切,于她而言已习惯了那委屈。皇上也好,喁璇也罢,真有人是曾属于她的吗?
但她更知自个儿没错,沐阑说凝雪今日的一切是她应得的,那是她努力争取幸福的结果,那难道这幸福她就不能争取吗……便如同是紫禁城上空的神鸦般,受人尊敬奉养,看似快乐,那日日盘旋着悲悸的哀鸣又有几人听闻。
“仪亲王都是快要大婚的人了,怎么就敢如此大胆的闯了后宫禁地,难道连你都已经不把我这废弃的贵人放入眼中了吗?”
大婚!这两字着实的触了他的心结,娶个如樽般的女人,真值得开心吗?不想泄露太多的情绪,掩了心事,厉声质问着:“为什么要害凝雪小产,当日不是说好了绝不会危及她的命吗?”
“雪儿不好好的活下来了嘛,危及的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你真希望她诞下那孩子,为你的夺位大业更添阻挠吗?何况是你说让我想法子让雪儿动了想离开这的念头,我这也不是在帮你吗,帮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着你也该谢谢我这恩,而不是来这边质问我吧!”她讪讪的开口,对于这欲加之罪压根就不急着解释。
两机会,皇上都只是静静的与她同床共眠,连碰她一下都懒得,单凭这些她便早已明白了,男人的心走了;你温柔如水也好,毒辣如蝎也好,于他们看来皆一样,因为那眼底压根已容不下你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根青丝。
“即便如此,我亦从未想到要用凝雪的命去赌……”
“那凝雪和江山你究竟要哪一样,名利桃不可能样样皆收。”爱江山惜美人的男人,有几个是能成功的。
初闻喁璇志在帝位时,她惊讶过、犹豫过、彷徨过,但却仍是帮了。她要他赢,因为只有他赢了皇上才会输,也只有他输了才会知道危难时始终对他不离不弃的那个人是谁,也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独霸了他的爱。
“我都要,一个都不会放,所以如果你要赢就给我好好斟酌了在行动,要知道如果此刻凝雪死了,留在皇兄心里的永远会是那个最完美的她,你这一生都取代不了。我让你帮忙办的事儿,你也抓紧了办,大婚后一切势在必行。”冷冷的吐着,毫不掩饰的诏告着自己的野心。
吸着气,告戒自己一定要冷静,这一仗他败不起。额娘被废后时说:要替我夺回皇后的位,为我昭雪。额娘曾经在佛堂前说:菩萨说了,你是皇帝的命,这帝位是你的,你一定要拿回来。额娘在闭眼前说了:那锦盒里原该写着永璇的名,额娘败了,你也败了,额娘没机会争了,但你有。字字句句印记在心,看永琰登基的那一刻他便告诉自己,君子能忍则胜,招招布局用尽心思,甚至连自个儿心底头的爱都舍了,只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与心甘情愿的臣服。这些代价太大,怎能不一并讨回来。
甯儿无奈,逼自己不去看他越来越血腥的眼,这情已够纠葛为何偏偏还要扯上利。她不在乎天下是谁的,总逃不过爱新觉罗一脉,她在乎的只是她的夫君是谁,然这一仗必会比他想象中的难,躲在暗的人太多:“雪儿的事不是我干的,我猜是皇后,目的究竟是为了除雪儿亦或其他不得而知,但你不得不防。”踌躇着,还是说了,喁璇说对了此刻的凝雪不能死,她要她活着,她要喁琰眼睁睁看着一腔爱意付诸东流,看着她背叛,伤过了才会知什么才是最好的!
闻言,喁璇凝眉,此刻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甯儿不会骗他,看来该除的人还有很多,无论皇后的目的是凝雪也好是帮皇兄也罢,都一样是他的敌人,然这事压根就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女人间的事儿我不会插手,皇上的存在对你始终是种威胁,这你该清楚,是否要除全由着你。”
甯儿不语径自浅笑着,吾心欲碎,还有什么事儿是如今的她狠不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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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儿轻倚在窗边,用着金钗拨弄着窗棂上厚厚的积雪,延禧宫静的象是从未有人住过般。天子一句,即日起禁足延禧宫,不得麦出宫门一步,她便真正的成了囚鸟,这原本就冷清的地方更是无人问津,徒留一盏红颜,仇隐宫闱。
没有吵,没有闹,她知道这些无济于事,反倒会让他更厌恶了自己。柔笑着接了圣诏,听了圣命,却不代表她心底也服了这错判。不问不审,便认定是她害了凝雪,幸好没证据,若是皇后再捏了个证据出来,怕是他便会直接把她扔给了宗人府,是生是死,是荣是娼,从此后即与他没了瓜葛。
男人的情究竟怎会绝到如此的地步,颊边还依稀余着权倾天下的掌温;闭上眼便还能清楚的记得那夜的扬州,缠绵的纱帐内,他用眼神许诺的今生今世。转眼间,梦落残,只留了这伶仃宫角,用以证明他们的确曾经相爱过。
是她低估了皇后,芸芸粉黛中能凤飞于天,岂是泛泛之辈,轻了敌,屠了心。她曾说过怎么也不会动了凝雪的命,那眼神的真是模仿不来的,可又怎么会率先动了手,只为了嫁祸于她吗?凭皇后那缜密的心思,该是会串出一系列的证据,干脆至她于死地才不会有机会反驳啊。
越想越蹊跷的事端,让她皱了桃面,除非皇后压根就没加害凝雪,那藏红再厉害亦不至于只服了一剂便小产了,难道……凝雪压根就没怀孕!从亲藩宴那日皇上临幸了她后,景仁宫便消沉了数日,紧跟着便传来弄樟之喜,宫里女子争宠用的也无非是这几招,呵……没想到的是,她那拉凝雪骄傲清高一世,到最后却也不免入俗。
冥想了片刻,她走至案边斟了杯茶轻柔的用手蘸着往自个儿脸上涂去,在走至床边翻乱了被褥,随意的躺下,扭曲了脸,突然吃痛的惨叫出声。
直至宫女们闻声,慌乱的跑了进来。纵是已被万岁爷禁足,但这宫里头的是瞬息万变,今个儿还是弃妇,赶明儿说不定会突然成凤谁都没个准,没进冷宫便都不敢怠慢着,纵使真进了冷宫也该进退得宜了。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仓皇的询问声,伴着无数混乱的脚步声传来。
“我不知道,快,快去帮我宣太医,记得找风太医……我向来让她诊惯了,他最熟悉我的病情,记住,别……耽误了!”陷这宫里,既然她哪都去不了,只能把人往这里面招了,她不能就这样轻易的败了,只要还留着这条命,便是留着丁点的希望了。
“是,奴婢记紧了,这就去!”欠身后,宫女赶紧奔出宫,的确是丝毫不敢耽搁了,万一皇上哪天兴起了怪罪了下来,她们这些奴婢哪受得住,何况还有凝妃娘娘的那句“千万善待”。
撇了眼那越走越远的宫女,甯儿仍不忘若有似无的呻吟着,心底头却盘算着,怎么才能撬开了风太医那嘴。若凝雪的确是假怀孕,肯不惜冒着丢了命的风险,替她一路瞒着的,定和她有着不浅的交情,如何挖来己用!
第十一节 霾云.梦逐扬
该是宫妃子怨,光阴徒转浪拍岸。
“恕微臣技拙,依燕贵人的脉象看的确无什么大病,该是偶感风寒,待微臣稍后替贵人主子开两副药按时服用,别再受了凉,定是不会有大碍了……”
甯儿阴凉着脸,睨着眼前这滔滔不绝的太医,只能在心底暗骂自己的天真。如此欺君大罪,依凝雪的心思当然会瞒的天衣无缝。宫女的一句“风太医已突然辞官,离了宫”,即已判了她死刑,唯一的有可能的最后一线生机都断了,她还能靠谁?
湘妃?呵……自身都难保,还束手无策的等着她想法子救她脱困!仪亲王?如今的自己于他而言早已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了,他还会用这力来救她吗?
天下男人皆无心,苍凉如今,她是见识够了。惟不甘心的只是就这么败了,她几乎还没来得及用力,便已败了……
“若燕贵人没其他事儿,微臣就先行告退了。”见她久久没有回应,太医低头开了口,对他而言这宫里头更让他觉得难侍侯的反倒是这些阴晴难定的后宫主子们。
“等等!”甯儿抬首,突然出声唤停了那正欲离去的背影,挑眉看向一旁的随侍们,示意他们退下,随后才娇嫩的挥笑,媚声道:“在这宫里头想要出人头地不容易但也不难,要的是互相扶持。你做了太医难道就不想坐上院判的位置?正如我坐了这贵人就想要成凤一样。我能帮你,你也一样能帮我,只是看你愿不愿了,是机会便该斟酌了决定!”
“回燕贵人,微臣福薄德浅,怕是永远够不上做院判的命,贵人主子抬爱了。”如她所言,他日究竟谁才会伴君一生没个准头,此时也惟独只有明哲保身才算明智。为官多年,他又岂会不知燕贵人言下的意思,至少就现在的情势而言皇后比她更得罪不起。
她不语,握紧双手恨着他的不识抬举,“退下吧!”厉声出口,犹如咆哮。
待屋内静的只有自个儿的呼吸声后,她终于将隐忍着的泪倾泄而出。一切皆是她太自以为是,以为可以唤回喁琰的心,却不奈最终守着这人去楼空的延禧宫,坐愁红颜老;以为败的再惨,至少还是抓住喁璇的情,却不料自己的每一步皆是他的冷眼安排;以为与凝雪相交多年,学尽了她的斗术,却不知自己永远学不会她的左右逢源、得人心,帮着她的人多,自己就这么孤军斗着岂有胜算可言。
泄愤似的摔碎遍了皇上赐的每一样东西,她更想一把火把这儿也烧了。情都走了,留着这空无的一切抵个什么用,缅怀吗?那她宁愿回到扬州,念他那曾经为她沸腾的怀抱。
泪洗的残妆,空留的恨,她一定要走出这地方,她不能就这么认了,她要世人知道汉人女子一样可以颠覆大清后宫。此刻她要的是死的代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此这般的活着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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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一角,凝雪禀退了所有人,自在的端坐于玉阶上。灵动的眼欣赏着眼前的典雅布局,小巧玲珑不失大气,曲折幽,潺潺的水隐隐透着江南的古朴婉约。这偌大的皇宫,每一的景都美的让人心漾涟漪,若是如此待在这儿一辈子也不失为人生之写意;厌的是那争斗……三年了,看惯了苦笑泪流人情无暖,真想放下一切坚强,软弱的叹一声:人与人的真心几时有!
旭砾立于一旁,彷徨难安的有如孩子般,注视着玉阶上的女子,不敢出声打扰。瞬变的表情让人惊讶,爱恨痴_全如昙一现,双眼那一张一u间透着的清灵更是讨人怜,直至此刻才惊觉为何芸芸锦瑟中,惟独这女子亮了他的眼,女人长的漂亮远远不够,要的是活的漂亮。
“怎么不说话,特地来只为了看我发呆吗?”意料之外,凝雪居然率先沉不住气开了口,声音淡漠,似是紫禁城前些日子来所有的风起云涌皆与她无关。
不是置身世外的脱俗,亦不是运筹帷幄的淡定,交杂着的味儿教人难以琢磨。
“只是太多的事儿不知道从何说起,仪亲王府那儿近来正筹备着大婚,燕贵人又被皇上禁了足,所有的事似都平息了,突然没了事做。”旭砾开口,难掩的落寞。凝雪也许不知她那粉饰的梨窝浅笑有多慑人,尽管她将满腔的愁瞒的极,但他还是察觉了,他真的好想那张脸永远持着媚灿。
这话倒让凝雪挑了眉,赶情他也已经斗惯了吗,此刻居然不得闲了,诸不知每一刻的清幽于她而言皆似得了宝贝般的珍惜:“是啊,近来好平静,热热闹闹,火红喜庆的冬,暖暖的。只是这地方平静的越久要迎来的风暴便更大,未雨前的绸缪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而曾几何时骄傲着冷眼看平了一切的那拉凝雪,也成了他们中的一个。是一枚棋,还是一个执棋人,全都不得而知。”扼首低语,轻轻浅浅,更多的心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旭郡王,有机会的话就聪明的做个观棋的便好,不言不语沉默着看,累了便能走,回大草原吧,这地方会毁了你!”
“不要,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你比我更因该离开这儿;何况我不怕被毁了,就这么个人,能被毁成什么样……”
闻着那些孩子气的抱怨,她喜欢他、喜欢缇倪是因为他们眼里有着她最倾羡的清诚,一如当年的甯儿、当年的她、以及那个她一直看错了的喁璇。他们都无可避免的被这浮华毁了,毁的体无完肤。
“你没错,若你真的失了本性便不会为了皇上那么煞费苦心了,甚至牺牲自己。“他有些激动的开口扰了她的想法。凝雪是个将自己隐的极的女人,让他如此轻易的看出了她的心事,是她的故意,至少在她心里是真的对他坦了心。
“呵……可是我此刻在毁的正是皇上心底里的凝雪,一点点的毁了,你说如此不堪让他失望心碎的凝雪,还会在他心底留下位置吗,或者我也不过是第二个燕甯儿……”
“凝雪,我去找皇上,去拦了沐阑和皇后。这万里江山千均担不是你一个女人该挑的,那是丈夫的肩该挑起的责任,如他连这些都要你来挑你来承担,凭什么招惹了你这聪颖绝色。”越发激动不敬的言。
凝雪反倒笑看,再这么下去多大逆不道的言他怕是都能云出了,安然起身如同傲梅,字字清晰的吐出:“他是我的丈夫,我的肩亦是他的肩,当他挑满了挑不动了,便是我该回报这齐眉白发之诺浩荡皇恩之时,纵使我阿玛都拦不住!”
是她错了,原以为他会如燕大哥一般,了解她的性顺了她的意,不做任何阻拦安然退去。然这男孩有的是天地不怕的心,倾慕的莽撞,初生之牛犊皆是如此吧!
相较于御园里的风清云淡片片相思,此刻的乾清宫里肃穆冷然到似是地狱,沐阑倒抽着气莫敢多言,皇后只是静静的坐在右侧的凤椅上,双手端放于膝上,端庄得宜,分寸尽显。龙颜若怒,聪明人便该沉了声,静候下文。
“是嫌朕该担的事儿还不够多吗,阑贵人胡闹着,怎么你也就跟着胡闹了,皇后之礼是学的不够透彻吗?”喁琰低首,沙哑的音显着日日熬夜的疲累,右手轻抚着微痛的太阳穴,漠道。
“回皇上,臣妾从十四岁进了这紫禁城,一路陪同皇上从阿哥登基至今日的高高在上,可有失了礼的地方,辅佐之心天可怜见。奉先皇之命掌管后宫,这六苑出了任何事皆是臣妾卸不掉的责任,如今这事儿,臣妾和皇上一样心寒,然证据凿凿任我们不信也得信,纵是沐阑了再多的银两,风太医也不敢认了这杀头之罪啊。”紫惜轻言规劝着,进退之间确是无可挑剔,哀叹一声无奈的道:“皇上,该是明察之时了,宠多必骄啊!”
“你也说了‘宠多必骄’,朕几乎将所有的宠爱全都给了雪儿,她什么都不缺了,她的性子朕清楚的很,从无争宠之心,纵是人心变了现下里有了,她也得的够多了,有何必要撒这弥天大谎?”他不明白这群丫头到底在绸缪些什么,逼着他骑虎难下,却又做的不够彻底,这棋是要下的连他都犯了迷糊吗?
沐阑突然轻笑,微扬的唇角有着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诡异,讪讪的口气更是让人意外:“皇上,这女儿家的心事您未必真能清楚的很,沐阑自踏进紫禁城以来就从未和凝雪分开过,臣妾对她的了解要比您更。您该知道凝雪她贞烈的很,一旦爱了誓会一生一世,亦誓要朝朝暮暮,您那些个依旧博大的皇恩,对于凝雪而言伶仃的可怜。”
凝雪是否假怀孕,他不曾关心,沐阑的话是真的刺了他的心。他又何尝不想给她一生一世、朝朝暮暮,为她舍了天下都不觉惋惜,然这一切是她亲口说不要的。
这叨叨絮絮的规劝,一口一个先皇的,压的他心力交瘁,皇阿玛驾崩恰巧快一年了吧,却不料正是他和喁璇即将水火交锋之时,双方兵力已齐,缺的皆是万全的策略,雪儿怎么偏偏就在此时捅了篓子来参合呢!
“行了,都退下吧,若事儿是真的朕自会理,由不得你们来献计,有那心思尔虞我诈该学的事儿还多着呢!”喁琰皱眉轻吐敢客之言,明知恶言一句六月寒的,却还是说了。这心底的紊乱不过是找了个人撒气罢了,觉了理亏,亦不会低头。
谁让那总是清风遐尔、淡若秋菊的女子占了他太多的心思,常年的争斗让他轻易便能看穿了世人的心,是敌是友片刻即分,唯一错漏的便是喁璇与凝雪。对喁璇更多的是早明了却不多言,愧疚太多欠下的总该还,盼的是消了他心底的怨;然凝雪于他……永远是个猜不透的迷,该探的太多,永生永世都用上了怕也嫌不够,这爱似是熏香淡淡的不易察觉,却早已于不知不觉间倾入了人的心肝脾肺肾,若想忘了,除非自个儿死了。
静坐了一下午,脑中晃过的皆是昔日的画面。初见时那誓死捍卫着自己的凝雪,小心翼翼,这宫里没一人能让她敞开了心,无人知道,那夜乾清宫突碎的茶盅敲碎了她的心,亦碎了他的,尝试着验证,尝试着放手,最终仍是越不过自个儿的心;扬州时那终于为他一展笑颜的凝雪,灿若枝头,娉婷娇颜为他尽显,终于感动了那颗心,又有谁知道他倾付了多少;紫禁城里朝朝相伴的凝雪,笑隐纷争,予君富贵同老,曾以为便能这么阂眼同穴,在地亦做连理枝。
至了今日,那让他越来越难把握的凝雪,一放手,一转身,似是天涯永隔,这地方如此淡薄人情,连他都待不下去了,她若真走了还会回来吗?与承傲驰骋江山,与喁璇恩爱携手、惟爱是卿,怎么着都好过伴着他,与人分享一生的好。
犹豫着、沉默着、斟酌着,整整一个下午才仰首勉强一笑,开口唤道:“唯呈,替朕去景仁宫把凝贵妃接来。”
该是时候让她知道他的决定了,他们太象都把彼此隐藏的太,习惯了防备着所有人,静静观着一切,悄悄安排的每一布局,真能同衾一生吗……
第十二节 霾云.红颜渐落
寒如明月凝如雪,暗算杀伐叹寻常,皇恩今朝无奈断,莫话凄凉话天凉。
同衾一生……他知于他这般的君王而言徒似梦,却始终不愿放弃这最后一丝渴求,留住了她呵住了她便也够了,往后的日子无人拿捏的准,瞬息万变,但这些险他不能让她去犯。彼时,他还真渴望凝雪不过是他眷养在宫不谙世事的女子罢了,见不着这些亲人间的杀伐,许是那双皓眸不会变得如此刻般冷漠……
“朕要你一句话,怀孕之事究竟是真是假?”喁琰凝着眸,没有怒气,淡然的让人诧异,更像是在闲话家常。
“欺君之罪,臣妾随着皇上置!”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酥软之声,闻进了他的耳里不禁打了寒颤,冷却的是心,她终究还是信不过他的能耐。罢了,这便是凝雪,迷了他七魂六魄的女子,她的独特在于那句“我从不假手于他人”,那是他爱她的初衷,又怎么忍心让她变了。
“明日起,搬至翊坤宫,没朕的命令不准踏出一步。”走下高台,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平视着这诡丽芳容,轻抬起她始终低垂着的头,宣誓般的道:“朕偏不会让你如了愿,紧记着,朕同你一样任何事不会假手于他人,更不会牺牲吾妻,待这事儿完了自会解了你的禁。翊坤宫那儿也不错,到底也是个贵妃了,不该和沐阑在同住一宫,理儿上也说不过去。”
凝雪紧皱俏眉,原来他心底早已明了一切,只是硬忍着不说,不怨反笑,庆幸自己在百转千回后选择了对的人。却是那一句“吾妻”让她想悲叹,后宫之大,他有多少妻,不想牺牲的真的永远仅是她一个吗?纵然如此却只更坚定了她的决心,乱世中至少还护紧她,而她不就更应该辅佐着吗?不愠不火,行了大礼,柔声谢恩,“皇上若无其他事,臣妾退下了。”
“等等,让朕看看你。”他出手紧拉只她,生怕一放手便没了踪影,双眸更是连眨一下都不舍得,他知道自个儿压根改变不了她的想法,纵是禁于宫她也一定会想到法子替自己找个完美到及至的台阶,华丽退场。亦不否认这诡道的确能让他在这场战役上增加胜算,他想赢,却不是赢的那么没有尊严:“朕怎么就会那么的怜你,这是一搏,亦是朕对你最后的放纵与妥协,输也好赢也罢,若失了你朕怕会是无法独活!”
“臣妾不会让您失了任何。皇上要臣妾的爱,臣妾便给了,这是雪儿唯一爱人的方式,倾尽吾泪,不如倾尽吾心来得真挚。”轻吐云之,黯然欠身退去。心似坦原,不求任何人明了,求的只是轻化恩怨,望传诵于后人唇间的大清不会太过不堪。
那纤细的背影挑起的责任,绞痛了喁琰的心。直至此刻才惊觉自己有多无能,若当日放她而去,托付给承傲,是否她会活的更精彩,咬牙握紧双拳,这一仗他一定要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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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似乎来的特别长,连绵不尽的雪寒入人心,沐谰裹紧云肩,叹看着眼前的残景,少了凝雪的陪伴分外的凄糜,弯身柔黄纤手曼妙的挽起冷雪,傻傻的睨着,久久连哀都叹不出。
开始后悔顺了凝雪的意,替她完成这局,时至今日她都不懂凝雪这步步的算计究竟为了什么,她只是盲目的尊从着,为了自己喜欢的人,雪儿只需柔声开口不用哀求不用命令,淡漠至极她也会做了,却没想到害她入了这般的境界。皇后说,不用担心这压根就是她自个儿要的结果,然独自空守翊坤宫她真的能习惯吗?
“怎么,没去看你的好姐妹?”甯儿阴冷的声音突然传来,刻薄的让人难以忍受。若非凝雪开口,她以为她真出的了延禧宫吗?
一教训,原是想告诉她,凝雪可以轻易的让她进这人间天堂,亦可以轻易的让她入了地狱,该惜福了,却没想到反倒将她残冷的性子逼了出来。
“呵……还轮的到我去吗,还有必要去吗?就这么被禁了有几人还能如燕贵人般翻身的,何况有皇上日日惦记着去翊坤宫探望,哪还需要沐阑的假情假意。”沐阑起身,学着她的眼神,学着她的声音,一切照着凝雪的意,把自己逼的似个妒妇般,却始终学不了甯儿那心。
纵她们一样都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然她却放宽了心,看着她幸福便好,恨只会让自己更加度日如年,这不是她希望的,亦不是凝雪会喜欢的沐阑。
是她们都太过忽略了她,隐笑宫闱为的是伴着凝雪,却并不代表她不会勾心斗角。若没有这些本事,又怎么能撑到现在,没人知道懂得隐暗亦是一种高明的斗法。
“也许凝雪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最终让她败的居然是你,她这一生对人太好,好到残忍。才会让曾经最交心的两个朋友都选择了背叛。”她曾经以为沐阑对凝雪的友情是什么都打不烂的,却没想到一切皆是虚伪,真心!这宫里头惟独缺的便是这字眼:“不管怎样,我能那么顺利的出了延禧宫还得谢谢你和皇后娘娘的帮助,往后的日子还得相互扶持着。”
“燕贵人言重了,此刻也许我们目标一致,若真彻底斗垮了凝雪后,我们一样是敌人。”唇间溢出的毒辣,让甯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女子,也许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太多。
见她不语,沐阑轻笑,这满心都在想尽法子搏君宠的女子,原本有着的那些些小智慧全被抹灭了,她压根就不配被凝雪当敌人看,没多露声色,她继续道:“好了,那也是往后的事儿,至少现下里我们是朋友,照着现在的形势看,凝雪还是那个享尽君宠的凝妃,我和皇后除了把你救了出来压根就没得到什么多大的利益,这场仗根本就没有胜……”
“那就让她死!”没有迟疑,甯儿直接出口断了她的话,语出惊人,表情却没有任何的起伏。
这些日子她早已想了个透彻,凝雪不死,那往后要死的人便是她,这里压根没有朋友,只有敌人,而如今她眼里最容不下的沙便是凝雪,她一定要死。
“要让凝雪死哪有那么轻易,只怕是事儿倒没办成反倒把自个儿的命赔上了,还是……你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若真如此,需要沐阑帮忙的话大可开口。”
“哪有什么万全之策,我也不过是给大家伙提个醒,甯儿不过刚从延禧宫放了出来,能有什么能耐,往后要倚靠的还是姐姐和皇后娘娘那儿呢!”趁这即将要来的乱世,要杀了一个人而不着痕迹太容易了。但沐阑的长驱直入反而让她突生疑窦,湘妃的事儿,自个儿前些日子的事儿,至少已教会了她决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步步算计着都能出了差错,要是不算早晚会死无全尸。
看她那虚无的眼神,沐阑知道自个儿并未得了她的信任,到如凝雪所言这事不急,想当日她能在扬州霸了皇上那么久,自是不会一般,“谦虚了,纵然凝雪她再聪慧,我就不信合我们三人之力都斗不垮她。”
眼神坚定,偶露凶残,就凭她那一句要凝雪死,就足以让她郭布罗.沐阑下了狠心。她可以不理世事,却惟独不能让凝雪出了事儿,凡是对她有异心的人,便是她的敌人。
甯儿不语,只是沉默着。眼前的女子藏着的心,到底是敌是友她压根看不透。那眼眸里的恨意是伪装不出来的,心底里却告诉自己不得不防,她不能在着了任何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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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六年初月,仪亲王筹兵谋反之事早已不是秘密,朝堂上两派人马亦分至清明,只要一声命令,随时便都准备着兵戎相向。仪亲王大婚在即,又逢年关,漫天步地的喜庆之色却仍掩不住这剑拔弩张的硝烟,人人了于心,差的便是明于言罢了。
原是想趁着婚期,养精蓄锐些时日,然太多事偏偏不随人愿。喁琰支着头,翻着近日来纷纷而至的奏折,当后宫的争斗波及到了朝堂上,连他这皇帝都会乱了阵角。
堂下跪着不起的将领们,更是让他心烦。静默的气氛持续了良久,终于健锐营都统忍不住开了口:“皇上,后宫之事原是微臣们不该过问的,然此事已是到了不得不办之时,流言说多了自然都已被人奉为了事实,若是在姑息下去,只怕会乱了军心,和仪亲王一战在即,到时怕是我们会少了好多的胜算!”
喁琰抬首,重重的将奏折摔于案上,沉住气努力维持着镇定,厉声喝道:“是朕平日里太放纵你们了吗,还是说你们怕朕太过昏庸无道牵扯上了‘红颜祸国’的骂名!”
“臣惶恐!”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这时候军心对他来说太过重要,若不办他何止是少了胜算,而是压根一丁点儿的胜算都没了。他纵容的不是这些将领,而是那群后宫的女人们,这些年的睁一眼闭一眼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大难当前,没有体恤,没有辅佐,反倒给他添尽了麻烦。
“罢了,罢了,都退下吧。这事儿朕会尽快理,权宜轻重自会拿捏,还由不着你们来这儿联名觐见。”他疲倦的开口。
他心底清楚的很,暂时劝退了这些人,却并不代表真平了这风波。这事儿他越是拖损失的便越多,多到他不敢去计算。被逼至这地步他还能怎样,“叶赫那拉亡建州”,多可笑的说法,只因那是太上皇临终前的交代,便被他们誓死的遵从着,这般的迷信迂腐,而他却反不了,只能跟着无奈。
这事儿满朝上下也惟有他和紫惜才知晓,如今这传的人尽皆知,不用猜也能知道出自谁口。只为了争宠,就偏偏忘了衡量轻重,怎能让他不怒:“唯呈,替朕把皇后找来,立刻!”
“是,奴才这就去办。”听命后,唯呈立刻离开,不敢耽误片刻。
龙颜大怒果还抵个几分用的,片刻后,紫惜便端庄依旧的立于堂下,优雅行礼,安静的立着不再出声,全看不出那眼神里有任何心虚的神态,难道她就不觉自个儿错了吗?
“为何非要如此赶尽杀绝,雪儿她已经待在翊坤宫足不出户,日日修身养性,还有什么可以引以为惧的,犯得着让你们用上这法子来斗!”咆哮着开口,到了此刻,他是真的失了理智,亦痛了心。
自己的枕边人居然个个都能可怕到这程度,曾经的冰雪锦瑟,到了如今不留分毫倒也罢了,可这妒摧延出的蛇蝎之心让人胆寒啊。
“回皇上,臣妾只是遵循太上皇的话儿,如今仪亲王谋反之心人尽皆知,这表里是为了报他额娘的仇,往里看您该比谁都清楚,他更想从你手中夺了凝雪。都到了此番景象,‘叶赫那拉亡建州’一说,我们都不得不信了!”紫惜抬首,没有害怕,眼神中的坚定似是宣誓着她的一举一动并无任何错可言。
“信!原来你们全都是为了大清,为了朕啊!那是不是朕明个儿还该一个个赏你们。”讽笑着,对紫惜他向来敬重着,全源于她的温柔善解。古人皆云:忠言逆耳利于行,然这番的“忠言”他全看不出有任何利于行的,只是把他逼入死谷,无奈黯然却又无计可施。
“臣妾知罪,任凭皇上置!”她不辩解,不多言,只是行了大礼,讨了罚。自答应凝雪走上这一步后,她便从未想过要功成身退,即便皇上不治了她,她亦会自行了结了。
任凭置!话儿已收不回,轻描淡写的一句倒还逼的他在人前自惭形秽。这时候治了紫惜岂不是让局面便的更复杂,明知他莫可奈何,何必谦卑。不再多言,他傲然的起身离开,留她一人独偌大的养心殿,失了宠于这宫里的女人而言不是最大的悲剧;惹了皇上的厌,才是永别想翻身。
他崩紧着脸,直奔翊坤宫,盛怒下的龙颜无人敢窥视,而向来事以中庸为上道的皇上,如今个儿这般的怒还真是头一遭,自更是人人屏息不多言,只管侍侯着。
连通报都免了,他直直踏入翊坤宫。到了今日他没的选择,与其让她被喁璇夺了,还不如天高海阔任她遨游,言不准哪日许能再获幸福。而现下,他只想见她,的将那张倾国红颜融于身中。既不能囚她于身边,但只求能囚她于心一生一世。
妃塌上,凝雪侧坐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凝脂双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窗边的珠帘,这不管到哪都自会有人替她按放着的东西,历经多年总还是清澈透明着,着实让她倾羡。
玉容轻转,才惊觉身后的喁琰。方想起身行礼,却被他伸手阻拦。
没有多言,凝了她良久,他才突然吻上那张娇嫩依旧的唇,放肆着霸道着,再淡柔的爱被逼至此刻亦早已浓烈的诧人。原想洒脱些,让她忘了便也好,至少如是这般她能开心些,只要自己能将她烙于心底即够。然见着的那一刻,便抛了那想法,他宁愿自私些,至少自个儿心坎儿里头会好过些。他要她记住紫禁城里的喁琰,记住他这倾付一生爱意的吻,他自信这一生决不会有第二个男人能如此真挚的吻着她,即便是承傲亦无法做到。
唯呈在一旁识相的垂首,鼻腔里的酸涩亦是浓重,意会了万岁爷这样强烈的情,连他都觉惋惜。世人只知道逼着他们的皇上创下丰功伟业,得以万世传颂;却都忘了这万岁爷亦是人,亦有凡人之爱,让他割舍,同样情酸!
第十三节 霾云.忘私为君
悠悠红尘,几点泪痕,于无情须断魂。
没有推拒,亦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这撕心裂肺的爱,沉重的让她难舍。他是个君王啊,沉载的是百姓的一生,大清的兴衰荣辱,怎可一为了她放下姿态,这罪人之名她必须扛,亦扛的甘之如饴。
良久,他才舍得放开她,抚眉侧首,却不知道如何道出心里头这断恩之决。凝雪不语,心痛的皱眉,她知道自己不该用这法子逼他的,然事急从权,莫可奈何、甘肠寸断的又何止他。无须装傻,这谣言早已在宫中留遍了,见他那愁容,她才体贴的开口:“皇上不必觉得有任何对不起臣妾的地方,君王之爱已经没人能比臣妾感受的更了,此生已足。既已至此,雷霆露泽,皆是皇恩,臣妾安心谢恩便是了。”
“怎么可以如此冷静!”喁琰悲悸的看着那一脸仍旧淡定的脸,天下间难道真没什么可以让她痛吗,包括他亦一样揉不进她的心吗:“真不知是该赞你的慎思明辩,还是该恨你这负心薄幸。”
“重要吗?只要皇上记着雪儿曾说过的每句话,若还明不了雪儿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雪儿认了!”抛开矜持所说出每一句话如她而言形同誓言,那些坦诚娇羞亦只为他一人绽放过,她自信他能懂。
“是啊,不重要不是吗?你总能那么轻淡的几句就慰了朕的彷徨,是朕委屈了你,人前显赫,人后受罪,这些他们都瞧不见。杀了你朕不舍,亦办不到;许是放了你会更好,往后的路朕由着你去选,觅着幸福时就放下了心里头的坚持,朕不怪你!”喁琰伸手抚上那柔嫩娇颜,将掌心的温度印烫其上。心里暗讽,真能不怪吗,只是没了资格怪罢了!
见她只是不语,垂首闭眼,唇角扬笑,眷恋着掌温。他不忍的转声,逼着自己不看,开口云道:“叶赫那拉氏凝雪,为妃之时,擅用权术,欺君瞒下,特此贬为庶民,即日起离宫,以儆效尤。”
“凝雪谢主龙恩。”
淡漠两句,皇恩尽断。那声里的沧桑让凝雪不敢正视,几番折腾,他似老了好多岁。龙颜俊傲依旧,绝望染色的双眸却透尽了凄凉。她走了,他会消沉吗,若是一蹶不振,这些日子来的努力岂不付之东流!
没再多做停留,怕自己宁愿舍国也断不了这叠叠相思,喁琰挥衣而去。她若执傲的等,过了这一切纷争,即便背上千古恒传的骂名,他也要把她轰轰烈烈的接进宫,这翊坤宫亦会永远为她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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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浮华下的皇宫,今日里热闹非凡,庆的是仪亲王明日里的大婚,宴的主人却不在堂下,或许从这婚约定下以来,他就从未真正的露过面,表过喜好。喁琰冷冷的睨着身边的空位,底下的热闹完全融不进他的心,转眼恍神似就能见着凝雪绰约之影,含笑端坐其上,柔柔一唤“皇上!”,点星回忆让他忍痛闭目,慰着自个儿,她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她说过“不求安逸荣华,只求永伴君侧的。”
今晚是她离宫的日子,没有派任何人去相送,告别了这华一梦,踏出神武门,那背影蕴涵的凄涩几乎可以想象。他见不得,见着了便会毁了一切,怕会毫不犹豫的褪下这龙袍,心底头更明白,没有担当的喁琰不会是凝雪所钟爱的。然绞的却是,喁璇今晚这凑巧的缺席,此刻伴在她身边言语柔慰的会是他吗……
神武门边,凝雪迎风傲立了,她知道他不会来相送,亦不希望他来,裾傲的站着只是想缅怀些刹那。寒风吹起莹绿色的汉装,飘飘衣角卷起离哀,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淡漠堪怜,看的身后的两人忘了言语。
站了良久,喁璇才上前出声催促,他不能让她在这时候悔了,眼看着便要随他而去的人儿:“走吧,他就是寡情,你该认了,这地方已经容不下你,但早晚我会夺下它送给你,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回来的。”
旭砾牵来马车,无奈的接口:“凝雪上车吧,立久了会受了寒。仪亲王您还是去参宴吧,别让皇上起了疑,也别让缇霓寒了心,我会把凝雪带到我们先前约定的地方安顿好,放心吧!”
“恩,靠你了!”喁璇伸手拍向他的肩,是一种交托,随后看向身旁的女子,继续道:“千万别让她出了任何事儿!”
睨了眼两人,凝雪不语,弓身上了车,静静的坐着,等他们寒暄完了自是会起程。透着车帘瞧着喁璇的背影,交集着的情绪,这男人原是她心底的梦啊,这番情景要是早来个几年,现下里她许是会甜笑的腻死人。然此刻,有的却都是算计,那夜的暗商筹谋,她惊讶着他的野心,惊讶着他的残忍,这步步计谋全是他献上的。他要的她做枚断了主见与睿智的棋子,她便做了,可他却忘了她是那拉凝雪,不是舒甯儿!
片刻后,马车飞奔而去,扬起的尘土模糊了她的眼,眼不见前头辉煌的金殿,心不见君王一腔爱思。喁璇言对了,有一天她一定会回来,她不容许自己背了曾许下的每一句誓言。
“他对你是真的有情,谈及利用,还不如说是想跟你一起携手创他希冀的共同未来。”旭砾难解的开口,这些时日的步步惊心,他才隐约明了当初凝雪的那句“这地方会毁了你。”如此而言才会让他更不懂……
凝雪轻笑,杏手指向前方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紫禁城,沉沉道:“他要的未来是高高在上的待在那里面,坐着殿里的龙椅。我和甯儿于他而言全都一样,不过是枚棋,只不过价值不同罢了,甯儿是卒,而我是车,当日他可以弃卒保车,日后如若必要亦一样会弃车保帅,没有不同!”
是看透世事的苍凉,让旭砾无语,也无从反驳。他们的纷争他不懂,原也可以不要参与,然是仪亲王的那句“我可以助你得了凝雪”,将他卷入了这局。她说对了,何尝,他又不是的确在利用她;又是凝雪的那一句“愿不愿帮我!”,让他心甘情愿的抽不了身了,对凝雪而言,他亦是棋,但他无怨,只因他喜欢瞧她要运筹帷幄的一言一笑。
顺水推舟,一箭数雕,却是让他佩服。初时的倾慕到了此刻早是化做推崇,就如一个孩子年幼时渴望成为的人,凝雪于他而言以模糊了性别,是如神般被他信奉着,得不到亦不舍毁,学着她的淡定,学着她的绸缪,学着她的忘私,终有一天他会修会一切。
相较于身边这表情丰富的男子,她倒是平静的多,独挑了这些骂名只愿君明了惜取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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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雪挽着衣,步步轻漫的瞧着这院落里的景致,唯美的精细。这便是甯儿曾住过的地方啊,呵……人生百般际遇,偶回首,确是不禁啼笑皆非。宫里宫外,她们总是错开,终于逢着了,却非要敌我相对,往昔的友情原就这么不堪一击,粉碎了也需男人的一句话,一份宠,着实可笑。
许是压根没人会想着,他们两会把她安排来这,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呢。原以为会是个隐秘至极的地方,却没想到招摇的如此境遇。
低首凝着手中的一纸信件,字字句句终让她真心的笑开了颜,随后便缓缓撕碎了它揉捏在手中,良久只是支头不语。喁璇忙着婚事没空来探望他,旭砾身为蒙古郡王自是亦忙的无空,这突然的清幽倒让她觉得舒爽的很。
独坐了许久,随着天色骤晚,外头的喜庆声传遍京城,她才翩然起身,走至门外。侍女们端看她,不敢出声阻拦,只能静静的尾随其后。凝雪靠着门边,看着眼前浩荡的队伍,连绵不绝,直至街尾。围观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仪亲王爷大婚的确算的上是大事了吧。
看着马背上那气宇轩昂的男子,曾几何时,她也曾期盼过那喜轿内端坐着的会是自己,蒙着喜帕,揣着待嫁女儿心,娉婷的年华出阁的娇羞。然至此刻心里头人去人来,顾盼着的早已不是那份世羡的幸福,有的全是喁琰的影,一怒一笑皆让她思念。
那紫禁城里头,他该是也在念着她吧,梦回玉枕边,他的软哝爱语依稀在耳,一缕寒风一丝叹,没在多言转身如入屋,哀怨的惆怅反让侍女们错以为是看着自个儿爱的人另娶,只能跟着悲叹。洞房烛于今夜良宵,然这盏红颜却只能暗自苦守至天明,造化弄人之悲啊!
没有侍女们想象中的垂泪晨曦,她反倒早早便入了房歇下了,她们不知她要见的男人压根不在那马上,于此刻只有闭了眼陷于痴梦中许是还能携手,她又怎能奢侈的浪费了这魅晚。
几转梦回,醒来时周围静默的很,只有烛灯悄悄燃着相伴。没能如愿,她连逼着自个儿入梦都见不着他,楚涩的眼已在不知不觉间盈满了泪,她真的撑的好苦,到了现下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平凡女流,爱亦能左右她的一切。满腹辛酸凄忍,惟只有背人垂累离索。
门外匆匆的脚步声,隐隐透着一丝欣喜,让她警觉的擦干泪,一贯默然的候着下文。果然不出多久,侍女敲门而入,颇带兴奋的开口:“凝主子,王爷来了!”
这一语,破了她的冷静,空滞的眼徒然瞪大,泄着惊讶。他是故意的吗,用这种法子宣泄着他有多不满这受人牵制的婚姻,亦昭示着他的谋反之心。
见王爷已迫不及待的进房,侍女立刻欠身识相的退下,只留凝雪愣愣的看着眼前这连一身喜服都来不及换下的男子,急促着的呼吸证明了他这一路前来有多赶,惟能想到的念头便是出了事儿,而惟独担心着的便喁琰。他不会提早行动了吧,没理由啊,她压根没收到任何的风声,可那俊扬的笑却让她心惊。
踌躇了许久,她才出声问道:“怎么了,那么晚来是有事儿吗?”
心里头暗叫着:不要!举兵相向是过些时日的事儿,她付出了那么多若还得不了他的信任,岂能泄了愤!
“我……只是今晚特别想见你。”喁璇出声,出人意料的言。他想见她,如此而已,尝试过却总不能昧着心搂着另一个女子入眠,更无法忽略迎亲时夹杂在人群中的那哀怨眼神。
为了大业,他已经让她牺牲痛苦了太久,心被伤久了早晚会凉,他不能让她凉了,不能!
“见我!”这回答让她松了气,却被那任性弄的迷糊:“你是疯了吗?今夜是良宵是洞房啊,你就这么弃公主而去你得罪的是蒙古八旗,毁的是夺位的大业。”
柔声规劝,话里的虚伪让她自个儿都愕然,天知道她多希望他就这么放弃了一切,权和利只会蚀了人心。
“我让旭砾替我稳着了,只是想来见见你,一会便走。”
这一语,寒凉至心,方才那一刹那的心软皆没了。原以为许是他心底真的有情,然这事实只能证明他够贪心,想要样样皆收又怎能不付出代价。
“放心吧,我没事!你该知道我向来不是不明事理的女人,何况为了这所谓的大业,你对我的决绝已不是第一,现下无须特意前来安抚,凝雪惯了。”她出声有些娇纵,早对自己说过温柔也好,体贴也罢,永远只为喁琰一人尽现。他……没那份!
“凝雪,当日之事我是迫于无奈,你该知道的,不决绝于你又怎能取信于所有人。太多事我会给你交代的,等着我。”匆忙道完后,他依恋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他不能任性,不能犹豫,今晚留下了只会前功尽弃。不但暴露了凝雪的行踪,仪毁了所有的计划,由不得他在此刻耍性子。
没有留他,或者说她压根就希望他走。凝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突然出现,突然离开,盘算着往后的路究竟怎么走,她要怎么才能不路痕迹的面对他,假装的刻意与虚伪几乎让她自己都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她想念的只是那股熟悉的掌温,这些偏偏他永远给不了……
第十四节 霾云.咽泪君后
谁言奴家心中绪,寸寸涟漪寸寸波。
良宵别后,于缇霓而言便是日日独守空闺,瞧着雪积雪融,盼着早春的暖。她那所谓的夫君只是给了她一夜欢愉,刹那幸福。她没的怨,亦无诉苦,人前更要强忍欢笑,看着近来王府川流不息的贵客以及她的那些亲人们,她知道他们在密谋大事……男儿家的事,而她这盈弱女子只有在旁眨着天真大眼瞧着的份。暗底里从不停的慰着自个儿,他只是最近比较忙才会疏忽了她罢了……
皇上前些日子带着零星人马去祭祖了,过些时日便是先皇的死祭,守孝自当因该。然无主的京城却闹翻了天,后宫少了那美艳动人、亲和有嘉的凝妃姐姐,自是一片紊乱;朝堂上更是如沸腾的水,这些全都无需她刻意去打听,是人皆嗅着了几分端倪。
旭砾不语,看着眼前那渐渐褪了色的女子,她褪去的是曾有的无限天真,愁色染了眸叫人心疼,曾经那个骑在马背上驰骋大漠肆意挥笑的缇霓不见了,如凝雪所言这地方毁了她。
“在想什么呢,旭哥哥来了都不见你招呼。”旭砾上前,不顾忌的伸手抚向她的发丝,满怀疼爱的,她是他们蒙古的公主啊,曾被他们就这么捧在手心里呵护到大了的,怎能见得她此刻的哀怨。
掌下女子明显因为那突来的触碰一惊,见着眼前人才放了心,勉强扯笑,故作无事般道:“没呢,刚来京城初为人妇事事都不习惯,只是在想往后该怎么做个好妻子,侍奉好了王爷!”
“是吗?别给自个儿太多压力了,往后的日子还有哥哥们在身边呢,不会由着他欺负你的。”旭砾感怀,大婚以来她的确是倍受冷落,亲人们忙的忙走的走,这千金之躯早已没入了人的视线,大好的女子缝了乱世,寄情错爱,还有谁人想着疼惜呢:“近来他只是比较忙,等忙过了这纷乱,往后自会多的是时间陪你。”
“是啊,最近也够他忙了。依稀听那些个人说皇上将大权暂时交给了王爷代国事,现在局面又这么混乱,他该是辛苦的,缇霓不该怨该好好体贴是吗?”
到底还是个孩子,亲人的一袭关怀便轻易扫了她的阴霾,粉嫩的脸颊仰抬,柔柔的问。
旭砾睨着良久才发话:“是啊。”一样的强颜欢笑,一样的悲鸣,过了这纷乱仪亲王还会回来吗。凝雪、燕贵人个个都出落的娇人,一个是最初的动心,一个是最的爱,若真有了权他还会记得这王府内唯一的结发妻子吗?
“旭哥哥您去忙吧,不用留在这陪缇霓,去帮王爷分下忧也好。”缇霓开口,她才十五岁,做不来妻子参不了商动,于她而言的体贴便是静默着委屈罢了。
这一言倒让旭砾想起了事先约好的议事,淡淡点头,临走时亦只意味长的望了她一眼,寻思着这么好个女子,老天该不舍得她惨淡收场的吧。片刻后,没在犹豫,转身离开,直奔城郊凝雪的住。
赶到时,一室的静默,无人出声说话。仪亲王侧坐着不发言语,皇上突然把大权交给他,自个儿远离京城这步步棋着实走的他难以参透,亦迟迟不赶发兵。
“仪亲王,别犹豫了,我们如今兵力充足,难道还怕他不成。我看他不过是在故弄玄虚罢了。”镶白旗都统终于忍不住吼出声,他不过是一介莽夫,行军打仗还从未败过,于他而言只要懂得用兵便好,何必还要苦苦算计。
“是啊,凝妃一走他消沉的很,怕也很难有什么大作为,仪亲王这步旗已经走的如此之妙,还有何惧,现下那女人在我们手上,若败了还可以加以利用,还有什么好怕的。”
“利用!是谁跟你说本王把凝雪接来是利用的,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是男人就做大丈夫该做的事,静静的候着本王的命令,出兵之后给我好好的打,别尽把心思放到一介女流身上,她若是有任何差池,你们谁都逃不了罪。”怒口一开,终于断了底下人的妄想,他利用凝雪的还算少吗,怎么着亦做不到这卑鄙的最后一步,利用她来威胁喁琰,得来的皇位连他自个儿都觉得不齿。
这一语倒的确让旭砾开始从新估量起眼前的男人,许是那日他算计出来的流言,言的确是他心底头真正的想法,为额娘夺帝位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底子里头真正的原因是为了那红颜。他利用凝雪的地方是不少,但凝雪于他而言是棋子,却是要保到最后与自个儿功存亡的棋子。
“旭砾,我们手上现在有多少兵力?”喁璇出声问道,亦盘算着是不是该动手了。
“回王爷,满州六旗,外加微臣手上的蒙古三旗。他此去祭祖该是想远离京城与你绝一胜负,好让百姓们不要太过慌张,亦仅仅只带了两黄旗亲兵,论兵力上而言,我们只会胜不会败。”旭砾言道,自信满满。其实谁赢谁败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会入这局是为了凝雪,继续留下来拨弄亦是为了凝雪,她要的结果便是他要的。
“呵……”喁璇轻笑,既然如此他便顺了他的意,决一胜负,既然他要故弄玄虚将大权交于他,他便会让他知道何为拥兵自重,一棋错满盘皆输:“回去筹备军粮,明日起程,我让他连安心祭祖的份都没有,更要当着太上皇的面生擒了他,让他老人家知道当日负了我额娘,错立了储君的代价。”
“是!”见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底下的将士们更是士气大振,异口同声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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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暮色刚退,凝雪便仅着便装随着大队人马出征,看的出那些将领们对她的排斥,若不是喁璇坚持可能他们早就发话了。确是啊,行兵打仗却要带着女流之辈,本就有诸多不便,亦难怪他们会郁结在心头却不敢言之。
一路来,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车内,在喁璇的嘘寒问暖下偶尔会回应几句,却也不多问。他们的所有行踪她了若指掌的很,压根就无需再问,反倒乐得背个体贴之名。
“怎么不问我去哪?”隐忍了多时,喁璇还是出口问道。他知道她不喜欢理这些事,但太过的静默反倒让他觉了蹊跷。
“你若想说自会说,若不想说到了那儿凝雪一样会知道,又何需多问。”轻柔回之,她的心只在接下的那场仗上,压根容不下其他东西。以寡敌少,纵然有她通风报信,然之中的悬殊仍是改变不了,他真能保的了自己吗?
“对你没什么可隐瞒的,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喁璇开口,握着那双久违的手,感受着她的纤细。对她,他负了太多,亦瞒了太多,如今只想着好好疼惜罢了:“我们是去热河行宫,他去那儿祭祖了,随行的是两黄旗亲兵,还有……甯儿。”
“甯儿!”她愕然,有些惊讶的重复着,为什么偏偏是她,言犹在耳是誓言他忘了吗,那信里头的字字相思难道全是假的!还是……他也在盘算着什么?呵……这始终让她猜不透的男人啊,猜不透他为何在这时选择放权,猜不透明明懂了她的意图为何不带着沐阑或者皇后,偏偏将甯儿带来随行,但是她该信他的不是吗……该信的!
相较于她的惊讶,喁璇只是淡漠点头,心却寒了大半,她还爱着喁琰,不然不会听了这名还能如此激动,一切似水真的已经无痕了吗?
“为什么要选择将热河作为战场,哪里是祭祖之地啊!”她不解,终于还是不解这两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一个退居那儿,无非是想逼着另一个去那儿举兵。
若是不想扰乱民心,多的是地方可以退守,原何惟独选择了那庄严之地。虽是隔绝了百姓,却也隔绝了自己,救兵无法闻讯,败了亦无可逃,至了今日是偏要两虎死其一,抛开生死吗?
“许是正是因为那是祭祖之地吧,一切皆是老祖宗们留下的孽,自该当着他们的面了结了。”见凝雪愈加困惑,他继续解释着:“我皇额娘做了半生的皇后,一心辅佐皇阿玛,权衡六宫,尽心尽力,绝无私心。却永远得不了宠,又只因一句规劝之言,断送一生,终被废黜,老死坤宁宫,就连死后她都只是被按照皇贵妃的礼数葬了,那哀怨的眼神,我永远忘不了。皇额娘败了,跟着令妃便起了,若不是喁琰当日暗参的我那一句玩笑之言,那锦盒内的名会是我,是他额娘还有他暗地里夺了我的一切……”
“玩笑之言?”凝雪不解,仅一言便种下这千万祸端,真有如此之重吗?
“御园里,和其他阿哥们说笑,说是我早晚能以‘朕’自居,到时我会追封了我皇额娘的皇后之名。呵……话是说重了,但对于一个才十五岁的孩子,你能让他有多少自制。”他低首,往日情景历历浮现,无色的眸渐渐染上血腥:“若不是永w暗自告诉我,也许我还永远学不会乖,学不会隐忍,更学不会筹谋。”
“恭亲王永w!你是说,其实你们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路的,从来都没有互相争霸的局面出现过,压根这也不过是伪装?”她不敢置信的开口确认着。
直到看他点头,才讽笑不语,原来她也不过如此而已,就这么被人捏在手中把玩了良久,才发现一切皆是骗局。他说当日拒绝她,是不想被情拖累,坏了大计,那又何必事事都还要瞒着她呢,如是坦言了他们几个压根进不了今日的困局啊!
没在多言,她想了解的事亦皆解透了,闭上眸假寐着,她会让他知道她从来就不是想爱就爱,想利用便利用的女人;她会让他知道自古以来祸水般的红颜,不是空有貌而无颠覆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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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几日颠簸,算是到了。大军只是驻扎在热河不远,并未急着攻入,筹划了那些多年自是不会急在一时,观望着总比莽撞着好。重要的将领们都在议着事,商讨良策,凝雪静静的坐在河边看着皑皑白雪。
这时分的热河内一定比外面更冷上几分,他会记得添衣吗?片刻后,又突然发笑,他比较还是皇上啊,这些小事哪由得她去记挂,何况还有甯儿在他身边。
收起心思认真的瞧着手中的信笺,随后重复着多日来做惯的动作,撕碎毁之。他们的犹豫坚持不了几天,不消多日这边便会成了战场,他……能赶到吗?
若真赶不到,这局喁琰能破吗?以寡胜多,传言着的著名战役多的是,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善加利用了。许是马车上那一个偶露的眼神,让喁璇对她起了些许的怀疑,没有明言,近日来却也盯的紧。继续和喁琰保持通信是不可能了,惟能靠的便是那份信任,至少能丝毫减了自个儿心里头的担心,他会胜的,他是她选择的男人啊。
“怎么一个人在这,现下里危机,该小心着,瞧那条河隔开了两个世界,里面外面都有你的敌人,身边总该留一两个人伴着。”旭砾凝视着那抹背影良久,实在放不下心才出声打扰提醒着。
“你们都在忙嘛,才一个人出来散散心的,我会自己多加小心的。”凝雪回首,给了他了然的一笑。
自是明白那话里隐含着的意思,没得了风声他又怎会突然出了此言。里面外面,指的是甯儿的嫉恨以及喁璇隐隐的猜忌吗?
“天色寒了,还是入帐吧,仪亲王让人熏放了好些个暖炉热的很。”客套言之,这时候到都长着眼和耳,说什么都该小心着点,只盼这句句隐言,凝雪能明之:“睨着这番景象,你这军中倩影还真能让我想到了那虞姬。”
抛出话后,他便转身离去。思惑片刻,凝雪才展颜,紧随跟上。如今能游奔于京城和热河间,她可以信任的自由身怕也只有旭砾了。终于明白皇上为何留下沐阑和怀城驻守京城;虞姬!呵,闻了这名自能想到项羽,又怎能忽略到堪称经典的破釜沉舟呢,他会赢,运筹帷幄,暗算于心,喁璇压根就及不上他。
此刻几番周折,只为让人替她梢来这么一计,是怕她过多的担心吧,君思君爱淡在这只字片语里,亦淡入她的心扉,幸得良人守护,才让她方觉一切值得,有时转身突见的爱,未必比不上一直坚持着的信仰,她便是最好的证明,若当日她坚持了那遥不可及,她又何尝不会变做第二个舒甯儿。
强收起心思,轻漾粉笑的脸低身穿入帐内。安心的等着几日后惊响的战角,心里头有几丝轻盼,一切都会完的,她亦能像从前那样永伴君侧,若真败数即定,亦会有良军后援,此战何来担心之说呢。
第十五节 拨雾.御征妾随
化雷开云天惊变,拨云见日,霾云分两边,不惧天谴,道义二字在心间。
夕照余辉,分外醉人,锤峰落照亭里喁琰双手背后遥遥看着远方那层林浸染的美,晚霞印衬下更是叫人留恋,历来君王到了这热河行宫皆是抱了玩乐消遣的姿态,谁能如他这般窝囊的皱眉。不言亦不语,他只是痴痴的立着,想着那山脚下不远此刻的凝雪在做什么?这一仗他能有多少胜算,兵力悬殊,敌暗我明,他无非只是为自己爱的女人搏了;人生得一红粉知己,同生死,共玉碎,已是死而无憾。
治国许是他有道,但若谈用兵他的确比不过喁璇,御驾亲征、破釜沉舟,也不过是效仿古人之法,想一振士兵们的作气罢了,这一行他只带了半月的军粮,不敢挥霍,士兵们吃什么他也跟着吃什么,抛尊降贵,要的是他们能为他为大清而卖命,半月之内若杀不出去,他们亦只有死在这儿的份。
甯儿安静的站在一旁伴着,不敢出声惊饶,傍晚的骤寒冷了她的身,但这静谥与君相携的瞬间却热了她的心。不断迫近的危险她不想理会,那些纷争不是她能关心的,她的天下只有喁琰,再也沉载不下任何东西了,小到连她自个儿都无奈。
“甯儿,你说这一切算不算天谴,扬州城里是朕荒唐无道负了你,此后便误了你一生;紫禁城里,又是朕贪心有余,亦误了雪儿的一生。朕就这么亲手毁了两个如此美好的女子,如此暴殄天物,是该报应啊!”他突然开口,语焉感叹,却更似自言自语。
若是没有当日的错爱,今个儿的甯儿许是能自由自在的待在扬州的天空下,觅嫁良人,侍夫教子,他就算死上个一千也回不起这情,他能给的纵容都给了,却仍卸不了这女子心头的恨,没有如此刻的爱又岂来这如此之的怨啊!而雪儿……是他无能,偏让她扯进了这纷争,这本有人愿意用命去呵护的女子,是他用霸道强抢来的吧,却保护不了她,让她看尽了这人间的丑陋。
“回皇上,天意如何臣妾不知,只是到了如今皇上是悔了吗,后悔对雪儿动了情吗?当日若是您肯放手,秀女分配给亲王落个美名,许是也不至于演变至今日的局面……”
“人之一生,无悔可言!若是用心爱的女人换来的江山和美名,朕不屑。”他开口,平淡的打断了她的话,不在乎话里的意是否伤了她的心,既然心底没了她,他便不能在耽误,让彼此都明了总好过还糊里糊涂的奢望,他终究已经给不了她要的了。
“呵……”甯儿径自冷笑,其实早掂量清了自个儿在他心底头的分量,只是迟迟不肯认输罢了,君王之爱能持多久,她清楚的很,纵然此刻他爱凝雪再,能跨越的了生死吗:“既然无悔,那皇上也就没什么该多想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贵贱命生成,听天由命便是了。”
喁琰转身,一脸的轻松,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女子:“是不是一直不知道到底为何会输给了雪儿?”见她低头不语,哀怨的表情亦是值得人疼惜,这问题也着实捆饶了他许久,不明为何那爱能如此惨痛,如此铭心,于此刻他终于有了结论:“与出生贵贱无关,朕从来都不嫌弃你这汉人身份,江南的汉人女子委婉多情,的确能占了男人整颗心,然雪儿的独特就在于她活的贞烈,‘命’这一字对她而言除了她自个儿无人能操纵,纵使高贵如朕这般的九五至尊,亦无法左右了她的一生。”
“皇上,您那爱是因为求而不得吧,纵然凝雪日夜与君相伴,您却总觉得并未真正得到过她,若有一日凝雪顺了您的爱,娇嫩到一如平凡女子,视您为天,您还会象此刻这般珍视吗?”她无奈的开口,不顾忌的点穿这爱里的造作,她从不否认凝雪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的独特只在于睿智的很,于生活,于爱,都充斥着手段,而这些手段是她所学不来的。凝雪曾说于男人而言最珍惜的便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不会,她只知爱他,便要给他所有,这也错了吗?
“此刻朕驳不了你,这爱啊……也只有爱着的人方能理解……”念着,他转身离开,不在乎甯儿会如世人一般对她的误解,他的爱能信任的成分的确少的可怜,天下间他不求任何人懂,只要凝雪一人便够,只要她信他便够了。
睨着那背影,甯儿轻笑,笑里尽是凄凉,他还真是毫不在乎她的感觉,伤也好,痛也罢,完全已入不了他的眼,到了此刻她还能有什么不忍吗,凝雪若死了,足够他万念俱灰了不是吗?因他的宠爱,而害死了他,她要他这一生都不敢在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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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里,一干人等全都肃着脸,静听皇上安排。仪亲王大军已蓄事待发,此战虽都没个准头,但此刻恰逢年关,士兵们归心似箭,的确是个好时机,端看皇上如何用兵了,若巧的话亦有胜算可云。
喁琰默坐着,看着手中一封封信笺,面无表情,叫人猜不透的沉。打从凝妃离开后,皇上的脸多半是阴霾着,似是运筹在握,又似是乱无头绪,这一切究竟是防还是攻着实诡异的很。
放下信笺,他抬手抚眉思忖了许久,才言道:“介时,兵分两路,朕会亲率五千精兵亲自开路探敌,剩下的交给蔚都统带领,今晚来朕的寝宫,如何突破朕会交代你。若无意外,仪亲王会从北山而上,直冲寒林,那地方虽然易守难攻,但断不可轻敌,地势的优劣全看我们如何利用,这是第一仗只能赢不能输,一旦败了,便昭示着我们输了军心,往后的仗毫无胜算可言!”
“皇上,请三思啊!”闻言,一旁将领们的脸瞬间变色,齐声觐言。
“舍于利而动,不舍于利而止,派精兵探路的确是个可行之法。然敌人手握的是满州六旗的兵力啊,吾方若只派五千精兵怕是有去无回,何况皇上您还要亲率,将领一败,军心难免涣散啊!”
“是啊,我等本就兵力不多,于此刻更忌讳分兵行事……”
“好了,这些年朕纵是养尊优惯了,却也还不至于对兵法一窍不通,如此之法,自有其因。朕绝不会拿自己亲兵的命去开玩笑,听命便是,朕又何尝会想败了自个儿的江山!”他突然开口,断了将士们的话。仪亲王筹划此战多时,而他又怎可能一直静默着等候呢,他们比的压根就不是谁的兵多,而是谁绸缪的,用兵打仗,他更信的是“非利不得,非得不用”,没有胜算他不会退来这热河行宫,暂让大权,且看他拥兵自重,是他们都太低估了他。
见底下终于静了,他勉强一笑,给予他们更多的信心,此刻敌我难分,众人之前他实在不便明言太多,心臣于他的人自是会信了他的所有决断:“就这么定了,下去吧,好生安排,随时待命!”
众人伏首后,安静的退下,满人的江山是马背上征出来的,这君王到底还是流着爱新觉罗的血脉,他们无以争辩,宁择信任。
待周围静谥的骇人后,喁琰才微露愁容,唯他自己才知道这一仗纵是赢了,也是用凝雪的妩媚换来的啊,若早知她安排一切意在此,当日他宁愿彼此了断,共赴黄泉,反倒心安。低首看着手中的信笺,娟秀熟悉的字迹,清楚的写着:风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敌分我突,首尾不应,难成大气。
短短几字,言的是用兵之事,他却能嗅到了思情,仅是见她百转千回稍来的几字,他都能扫霾漾笑,这噬心之爱啊!如何用兵乃军中密事,她都能探晓,甚能想方设法替他稍来,以让他知敌知己,呵……究竟是如何献谄奉媚,才能搏得喁璇如此倾心信任呢。他不敢多想,亦不允许自个儿多想,甯儿言错了,在凝雪心中他早就是她唯一的天,然她爱人的方式是让是一般女子所惭秽的,他并非从未真正得到凝雪,相反他得的已太多太多,多到此生来世他都还不起。
是夜,冷然的静,致爽阁内房门紧闭,喁琰沉着声交代这一切,亦只能长话短说,征战之音随时都可能响起,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在来推算此计究竟是否可行,前途再险,亦唯有一搏。
甯儿则安静的待在寝宫内,庸懒的斜靠在墙上,闭着眼,心却紊乱的很。沐阑已派人捎信来,说一切准备就绪,这一战她学乖了,隐晦极,无论成败与否,她都不能让自己再受任何波及,上头有皇后和沐阑挡着,她只是出谋划策罢了,无凭无据,躲在阴暗角落里总比一切冲在前头的好。只是没想到,关键刹那犹豫的那个人居然是她,于此刻她无法不念及那拉将军的养育之恩,无他们的施舍确无今日的舒甯儿啊。
罢了,那恩情等她成就了一切之后自然会还,起身咬牙,暗暗的告戒自己不能悔,有凝雪存在就永无她的出头之日,不趁乱杀之,以后便再也没了机会了,这一切怪不得她,要怪只能怪那君王负心寡情,只能怪芸芸众生她偏要爱上她爱的男人。
奋笔疾书草草写下只字片语,差了人连夜送出,这一路来她向来是以这方法和紫禁城里取得联系,喁琰究竟是知还是不知,她完全拿不准。此刻的皇上早已不是她当日所熟悉的男人,阴郁的很,她压根就拿不准他心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原想给喁璇一些消息,可他近来平静的很,似是生死毫不在乎,没见他操兵,亦没见他和将士们多做协商,他究竟打算如何取胜这一役,她浑然不知。
既然如此她便无心关心,江山谁主她奈何不了,她在乎的只是是否能趁乱铲除了一直以来的障碍罢了。
然至此刻,紫禁城里亦同样硝烟四起,无主之宫自添几分凌乱。紫惜端坐在塌上始终静不下心,仓皇之情显露清脉,蒙古郡王传来消息,大战在即,她自也跟着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只盼凝雪那儿能多探点消息,好让皇上多得几分胜算。
“皇后娘娘,您就别急了,那儿的事太远,我们顾不着。相信雪儿,纵是已无法化干戈为玉帛,但她该是有法子助皇上的。倒是这恭亲王的事儿,绝不能让他带兵去了热河,兵力一增,士气自然也增了,到时候这仗只会更水火热,雪儿那明显已经分不了身在来顾及这个了,全靠我们了,所以您一定要冷静,这皇宫里头暂无正主,您这皇后娘娘的身份,说的话儿还是能压的住几分的。”沐阑淡定的接过宫女手中的茶,亲自递给皇后,柔声劝着,这时候最忌讳的便是乱了阵角,整个紫禁城他们是凝雪和皇后唯一的接应了,自然该沉住了气儿。
闻言,紫惜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想将所有烦恼叹掉,沐阑所言甚是啊,这时候她怎么能乱了,皇上的意没人清楚,他究竟在筹划什么她们都拿不准,但至少她们辩清了雪儿的意,能帮则帮,恭亲王的事也的确该理啊:“本宫虽是皇后,但自入宫以来一直久居宫,理的斗的也都是些女人们,这时候能找谁帮忙去。”
“靠怀城,那是燕将军当日留给我们的最后筹码,我想他一定猜到了事情还没完,所以才刻意的把怀城留下了,这时候他是我们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沐阑冷静的道,的确是可以信赖的人啊,必要的时候让她牺牲了自己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雪儿想保住的一切便好。
“怀城那孩子对你钟情的很,的确可以善加利用,但是所有兵力都被皇上和仪亲王抽调走了,那些余下的汉军八旗压根不会听我们的命,现下的紫禁城只是个空城,难道靠他一人之力能挡的住恭亲王吗?”
“他们可以利用的人,我们也可以,仪亲王最大的败笔就是利用尽了所有身边的人,不管是自己爱的还是爱他的,结果却都没能抚恤好,我们正好可以利用。”阴下眼睑,她沉沉的到,算计人人都会,只是往日的她要到了一切懒得去争,然此刻他们连她这恬淡的小幸福都要破坏,自是怪她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用湘妃?”紫惜低问,见她点头,才展眉舒笑,暗叹这女子果然亦不是泛泛之辈啊,只是从前她们都忽略了,只有凝雪握紧了:“不失为良策,于男人而言很有可能一个心爱的女子,便抵过千军万马,那咱们就分头行事,本宫去找些人办了甯儿所拖之事,让她暂时放下除凝雪之心,好让她全力助皇上。湘妃和怀城那儿就端看你的能耐了。”
吩咐完后,两人默契一笑,宫里的女人会斗是家常便饭,看的却是用在何,要斗跨后宫里的女人压根就不希奇,凝雪能一人独揽君宠许就是因为她的心向的是大清,斗法的狠绝亦只用在官场,才不会失了高贵的格调,当日湘妃一战虽是胜了,却胜的不够漂亮,原来一切皆是韬光养晦,为的是锋芒暂藏,才不至于太惹祸端,呵……这女子啊,连她都不得不服,她比她更具统御六宫之实,纷乱完后,她不过是个空有其名的皇后,这辈子许是都未必能让皇上再回顾半分,纵是凝雪替她说再多好言,亦改不了她晚年悲悸的命运,唯一要长留君心让他永愧的方法……只有一死。
三日之后,午时方过,热河行宫外已突然响起战号,震动朝野一战至此袒露人前,宫闱中夺位之丑,牵扯的是乾隆、嘉庆两帝的一生英名,亦怕后人众说纷纭,史官们对此一战只字未提,却终未能改变这震撼一役真实存在的影响力。
第十六节 拨雾.情丝萦绕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刀出鞘,箭上弦,喁璇领着精兵倨傲的坐在马背上,俯瞰着山下烟雾萦绕的树林,这地方实在不适宜大队人马强行进攻,商量了许久唯一的法子便是将军队一分为九,分别垫后,突破,防守,首尾相应,令敌方措手不及,无暇照应。
然他不得不承认此计有利亦有弊,用了好些天终于将这曲饶的树林摸清了,只为了避开那些弊端,若连敌人会在何方出现都不知,这一战压根就没的打。既然喁琰选择了这么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来决生死,他便断不能让他善用了。
冥闭起双眼,的嗅着周围的气息,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阴厉的很。坐拥天下!他离这目标越来越近了不是吗?额娘,儿臣终没负你所托,连自个儿的情都利用上了,又怎能败,世间人不毒哪能成!负了凝雪的,待他拥有一切,完成霸业后,自当还尽。
“王爷,所有人都在静待您的指示呢!”良久后,一旁的将领忍不住出声提醒,只需仪亲王一声令下,他们便能得了天下,往后他也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将领罢了。
喁璇闻言,微微侧首,邪肆的脸更添了几分霸气,想到军帐内正在盼他平安归去的凝雪,唇角不自觉的又扬了笑,突抬右手,用力一挥,震耳欲聋的战嚎声随即响起。
林外的喁琰听着这声音,肃穆的脸随即松了线条,该来的总要要,谁都逃不过不是吗?扬鞭独自领了五千兵马,冲前而去,纵他们把热河行宫琢磨的再清楚,呵……能有他清楚吗?混乱战音中,他转首吼道:“蔚都统,记住朕交代的话,扬优避短!”
身后的蔚都统及众将领们有些呆滞的看着那抹霸傲英气的背影良久,这般的皇上是他今个儿第一见,那与生俱来的君王气度令人折服,太上皇当年果没有选错人,江山该是交给他所有的。回神后,莫不气势大增,万民之上的军主都能牺牲自己为他们探路,为其卖命拼尽最后一口气,于他们而言都已值得。
热河林中地势险峻,四周奇山环绕,充斥着回音,压根就别想从马碲声中判出敌人所在。蔚都统不急着找寻敌人的踪迹,只是带着人马满林子的饶,让对方亦没了头绪,皇上千交代万交代,切不可莽撞杀敌,虽不知他为何要用上这般的缓兵之计,但他信了,愿照办。
勒紧马僵后,他转头看向身后那些略显茫然的士兵将领们,孰不知他也同他们一般的疑惑着啊。但此时维持方才那些士气才是最重要的,转过马身,他似是运筹帷幄的开口:“这一路过去及有可能遇见敌兵,断不可恋战,伤其兵力便走,绝不能在同一地方逗留太久,明不明白!”
“是!”听闻终于要兵戈相向了,士兵们皆正起精神,准备应敌,心中皆清楚的很,唯有各自保住了自个儿的命方能献血肉之躯于大清。兵力悬殊是明摆着的事,所以他们更要小心,务求尽量损失兵卒。
果不负皇上所料,这一路上的确碰见了不少敌兵,蔚都统领兵遵照圣意,步步为营,皆只是伤了对方的兵力便走,一路引兵至之前探得的安全地带,方战。如此类推,绝不在同一地方留恋太久,以让敌兵有机会支援,轮回战地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也确已将敌兵之前的锐气搓了不少。
没有来得及接应,又寻不着敌人诡异的行踪,摸不清其战术,仪亲王的人马自是已乱了阵角,又被其灭了几队,似有匮不成军之势。
“想法子脱困,让探子去报仪亲王,敌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多了,这种方式压根行不通,寻不着我们自个儿的援兵,步步维艰,此际已军心涣散,若不临时换了战术,怕是我军挡不了多久了,两黄旗个个象吃了火药般。”将领看着底下的那群伤兵,无奈的向副领指挥道。
皇上压根就似已完全掌握了他们的战术,才能如此准确的用兵,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之中早已有内奸存在,如此而言,怎可能胜,兵力再多也已被分的散了!
棒锤山顶,喁璇脸色煞白的听着回报而来的条条军情,心底骤寒。是喁琰早清楚了他的战术,分兵之战虽是现下条件里最好的法子,却也不是唯一的,他没理由能猜到,除非……有人一直在通风报信。
而军中每个人皆是他经过这些年的试探拉拢来的,决不可能有二心,唯一的可能却让他不敢相信,芸芸众人中他最无法承认的便是被她所出卖,她是他最后坚定了的选择啊,让他甘愿付出余生的女子啊,怎能到最后被她所负!
“王爷,我们……”
“传令下去,整合军力,全在林口候着,本王要亲自带兵!”纵是艰难,却是他如今唯一能选择的法子了,靠兵力蛮攻,或者……她都舍得了,他还能留恋吗?
“可是王爷,我们的兵死的死,伤的伤,实在不宜再战……”
“难道就退兵,这些日子的辛苦让它付之东流吗。死伤无数又怎样,本王手上多的便是兵,死一两个又何妨,让旭郡王领蒙古旗兵速来支援!”
到了此刻他已骑虎难下,不战是败,战了许是还有胜算,既然凝雪偷传着他的战术,他便什么都不用,传便天下都无所谓。
“是,属下这就是去传令。”
“顺便拨人看住凝雪,这笔帐待本王回去后会慢慢跟她算,必要时许是她还能用的上。”阴霾的眼更添了分受伤,她居然在这他最需要人支撑的刹那,叛了他。呵……假意奉承谄媚,原来不过是一场戏,好一个心机沉,歹毒至极的女子啊,原来于她而言他也不过是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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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雪独坐在营边的河边,用耳倾天着这隆隆战鼓声,她能做的皆做了,往后的路靠他自个儿走,她不过是个女子,恨不能领兵替他杀敌,心底却明了他会胜一定会胜。亦盼没了她后的人生,他能一如今日般独自战到最后,不求白发齐眉,到了现下她只求能永远占在他的心底,哪怕只是方寸之隅也好。
今日一战后无论结果是胜还是败,喁璇定是已清楚她的心早已远了,且全不顾旧情出卖了他,她卖的何止是他的大业而已,还有他那历经数年挣扎终于坚定下的心。这一腔爱意一丝利用啊,于如今能让她放于心中的只有他往昔的步步利用,是他先利用了她那款款情,陷她于如今的啊。
这些日子来的相她太了解喁璇的脾性了,既然得不到他自然亦不会让皇上得到,她会死是一定的,也无意救自己于这困局中,更不想到了最后反被利用拖累的皇上,往后的日子悲喜难料,她已无精力在去揣测了,这世间丑陋的人心,已让她冷了心,唯一的牵挂便是那爱……
睨了眼自个儿身边不断多出来的士兵,她突然展眉甜笑,他会突然派兵来守着她,足以证明皇上已打了漂亮的一仗,是他太过忽略了她的贞烈和坚强,她又怎会留着自个儿的命任他折磨呢,要死她亦不会死于他手,徒劳的增加了他们兄弟间已够惨烈的矛盾,她这条命,自然有人急着要!
果不其来,传令探子刚走,军营内突然大乱。凝雪起身看着眼前的混乱,置身世外的淡笑。沐阑她们还真会找时机命人下手,趁乱逃走也好,就此一死也好,总好过留在这等着他裁决命运,她的命向来就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的,他更别想。
看着士兵们奋死保她的摸样,她更是无奈。此战喁璇早已乱了方寸,抽调走了营中所有兵力,倾巢而出,留下的这群老弱残兵压根就不是用来防敌的,只是为了防她这一介女子而已,如今又能抵个什么用。
瞧那些人招招狠辣只求致她于死地,甯儿果非真的那么好对付,沐阑那儿找来的人自是不会这么决绝的要致她于死地,这些人压根就早已被甯儿替调了,换上的皆是些大内高手,怕也是信了当日的谣言,只求她死了,大清的劫难也能过了。
凝着那朝她逼近的敌人,她无意躲,任那把剑直刺她的心脏。这一刻,她是真的累了,对这些争斗厌倦了。昔日指天为誓的金蓝可以互相残杀,同脉相承的兄弟可以刀戈相对,曾经痴迷着的爱人可以互相利用;惟独真挚着的那份情,却连她自个儿都不敢去料想往后,难道辛苦存活于世只为见识这一切吗?
坚强也好,运筹帷幄好也,她都装累了,无力在承担了。这一生就许她唯一懦弱这最后一吧,任性的先他而去,纵然天上人间相隔,他们有许过来生来世的誓言不是吗?
血湿了襟衣,痛灼了全身,第一她允许自己在眼前润红了眼,用来无声抗议这一切的无情。傲然的撑着身子不容许自己在敌人面前倒下,转头看着那个奋力救她的士兵,酸楚的笑,这一剑只刺入了她的肩膀,却害死了那阻碍这一切的士兵,这一她若要活命究竟还踩过多少尸体呢!
闭眼呼吸,往昔的情景历历浮现,春兮之时便注定了这一切的开端,天已赐她世人所渴求的良缘,佑其康泰,这一切是她自愿牵扯其中的,只为那不服输的性子,怨不得任何人。浮华喧笑背后,她已足矣。忍着肩膀的痛,蹲下身,执起尸体旁的剑,扯起灵唇勾出完美至极的弧度,是笑,亦是她这一生最美的一笑,似是要留下最完美的刹那,直撼人心,美的万物失色。
一旁男子转头凝着这一幕,呆滞了片刻,立刻冲上前拍下她手中的剑,他怎能负了所托,让她死了呢。没在做任何犹豫,拉起她的手趁乱往外冲,这女子已绝望此地已实在不宜再久留,他能阻的了别人杀她,却未必能阻的了她自个儿的寻死之心。
凝雪抚着肩,疑惑的望着那突然出现的男子,他不是甯儿派来的,或者压根就有两方人马存在,只是都隐晦极,会是谁呢……皇上吗?即已有人能托,她才放宽了心,不管他究竟是谁的人,至少证明了是救她的,闭上眼,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疲倦,顺势倒下,她只是想睡一会……一会儿便好……
山脚林边,喁璇沉着脸,眼中鲜红的血丝叫人胆寒,那抹突然间充斥着全身的杀气,这一刻,他早已不是往日的仪亲王,从头至尾,他才方觉自己别人玩的有多惨。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现下才惊觉是他的一切尽在那万岁爷的掌握下。
旭郡王突然失踪,昭示着他压根也就从未有过臣服之心,是他太轻敌了,原以为他不过是个养尊优的皇帝,却没想到他的绸缪能那么骇人。
“报……”通透喊声由远至近,喁璇默然转身,静待着下文,是又为他带来了怎样的噩耗吗,仅这些还不够吗?从意识到自己被凝雪出卖的那一刻,他的所有自信,所有心理防线已瞬间崩塌,让他徒然撑到现在的只是仇恨……
“禀王爷……营中突然有大队人马杀入,招招狠绝,意在取了凝妃的命,我们实在挡不住,娘娘被溽走,眼下……生死未卜。”营兵下马,恭敬的禀道。
喁璇绝望闭眼,招招狠绝!究竟是谁派的人他不用猜就能想到,是他忘记了甯儿的存在,忘记了防,才让她得了机会搅和,利用这战乱时分除了凝雪,如此歹毒的偏招除了她还有谁人使的出来。生死未卜,怕是早已凶多吉少了吧,他没能保住她,是他的一意孤行害了她啊。
原是一样打算置她于死地,也不愿让喁琰得了她,真闻了这消息,才发觉心痛之感远远超越了仇恨。他不要她死啊,那个扬州城里骄傲异常的女子是不会被轻易打挎的啊!一颦一笑犹如昨日,是喁琰,是他的专宠害了她,既然保不了她为何要独占,被怨恨充斥的眼渐渐蒙上杀戮,他要拿喁琰的血去祭凝雪,他不能让她惨烈退场,更不会放过甯儿。
“杀,除了我们的人,整个热河行宫里一个活口都不准留,是人都得死!”良久,他终于开始绝望命令,既然凝雪已去,那谁都别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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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流水终不知人间事,喁琰跃下马背抬首仰看苍天做最后的缅怀与忏悔,这一步棋是他走绝了,无奈的抛下大军,置他们的生死于不故,他不过是在靠他们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全然故不得他们是否真能胜,若亡了他牺牲的是誓死效忠他的将领们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喁琰从就不是善良之辈,从当日的十五阿哥走至今日龙腾万人之上,因他而死的人又何止少数,然想到凝雪那爱然的眉和眼,他却开始不能如从前般狠下心,他无法容许自个儿用这双满是血腥的手拥着她,那对她而言是种玷污。
但愿凝雪献上的计能助蔚都统一行人脱困,知得不了大胜,但求伤亡少些。旭砾无奈的上前,客套的行了打千礼后,才幽幽的开口:“皇上,走吧,事已至此,纵是为大清牺牲了,我想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微臣的蒙古旗兵已在岛外恭候,只等皇上的命令杀他个措手不及。”
“蒙古旗兵,朕以为来的会是汉军八旗呢!”转身微笑,抛下话后,两人相视一笑了然于心,“如此而言,她会没事吧?”
“回皇上,关心她的人又何止你一个,她也不会希望因为自己而让你误了正事,相信皇上定能打下一场漂亮的胜仗,不辜负她的苦心。”到了此刻,旭砾才知为何凝雪宁愿不顾生死,行如此陷招也要帮这男人。江山危在旦夕,他仍能牵挂着她,焦慰的问语,被担心所染的眸,终不负凝雪那绵绵思念。
得这回答,喁琰才终于放宽心,背水一战。俊逸的翻身上马,大手一挥,领军前进,是时候决一生死,看到底江山谁主了!
第十七节 拨雾.潜龙盈泣
怅望西风抱病思,廖红苇白断肠时。
天际顷现落日余辉,战鼓雷响,喁璇讥讽的睨着林中突现的敌兵,靠这些个人真能挡住他进热河的脚步吗,睡狮一旦惊醒,天下万物他誓在必得,他们毁了他一生,毁了他的爱,便没有任何人能在他长缨下生还,那一刻他已决意血洗热河。
双方军队急速前行,向两股湍急的水流,于热河林中交汇、纠缠、融合。他如发了疯般的厮杀,敌兵的血染红了他的衣、他的眼、他的心;兵器的碰撞声,将士的死嚎声,林鸟的哀鸣声,让他突然嗜血的仰首惨笑。眼看着自己的人马已步步朝正宫逼进,他反倒开始道不尽心底头的百感交集,就要成功了,他就要手刃喁琰在手下将领的欢呼声中坐上那梦寐以求的龙椅了,就快要接受天下人的膜拜了,然这份喜悦却无人能分享。
为额娘拼来的江山啊,可额娘已死,真能见着他的成功吗?为凝雪执意的杀戮,她还有幸能见着吗?他本想拥着她享受这一切的辉煌啊,本想让她做他最爱的妻啊,然此际纵赢得天下,却输死了心,他的心如刀绞般的痛,惨烈的痛,才惊觉死却了的心,连这至高无上的权利都唤不醒了!
行宫在前,他却止步无法前行了,没有了她的江山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他终究无法狠毒至极,无法被利益熏了心。望着这雄壮的宫闱,他才明白这一切的偏执原来只为了不信她那已遥陌的心,以为得了一切便能得了她,如今这所有对他来说真的还有意义吗?
“王爷,江山就在眼前了。”一旁的副将见他犹豫,开口提醒着,示意他兄弟们都等着他领队前行。
“江山!”他勒真马僵喃喃的重复着,真的就在眼前吗,这里面待着他的又会是什么。这一仗他们赢的太顺利,顺利到都透着诡异,他要杀喁琰,要为凝雪报仇,所以决不能让自个儿出事了。
那男人,既然把甯儿带来同行,又怎会不知她在密谋些什么,既然当日绑了凝雪的心,就该保护的啊。
“我带兵进去瞧瞧,你们认真守着,切不可轻敌!”翻身下马,回首叮咛后,他才大步的跨入行宫。闭眼盘算,真想这纷争就此了结了,连他都累了。
副将点首领命,心里头却忍不住埋怨,不懂王爷究竟还在担心些什么,敌人明显败势已定,两黄旗亲兵跑的跑,死的死,伤的伤,还能折腾出多大的作为。一切皆是凝妃的缘故,从得知凝妃出事后,王爷便似变了个人般,纵是奋勇杀敌赢了漂亮的一仗,却明显见得他对权势已无从前般的渴求了,他犹豫了……就为了个女人;呵……凝妃在完美,也不过是个女人,怎也不至于让无数大丈夫为其折腰吧,英雄若为情所绊,终是难成大气者啊!
喁璇静默着脸带着兵,认真的寻遍了行宫的每个角落,无一人影,宫女太监们早已趁乱四逃串;那喁琰呢,甯儿呢,难道早已逃走,思忖着他派了人守住了热河的唯一出口,怎还可能有疏忽。行军前的那几日,凡看到有船想渡河而出,他都一律派人杀无赦,他们决不可能有机会逃脱的啊。
他一路奔走,发了疯般的寻着咆哮着,他不能让喁琰逃了,不能啊。凝雪生死未卜,他怎么可以让他还活在人间逍遥。这一仗他赢的撕心裂肺,断不可留下活口,让他有机会反败为胜。
直至撇见大殿边一抹煞白的影,他才稳住心神停下脚步,缓缓靠近。皱着眉,凝着眼前蜷缩着的女子,褪尽华,只着了单薄的汉人服,清丽的一如当日,困惑的开口确认:“甯儿?”
闻声,甯儿抬起埋于膝间的头,早已被泪水模糊了的残状,无言的瞧着喁璇,失了神的眼赤裸裸的坦诚着心底的伤,就这么对视了许久,她才慌乱的逃开那控诉的眼神。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死了对你而言真的会开心吗?”他开口,心底隐隐泛起了丝丝怜惜,这女子何尝不是在煎熬着的,那张惊恐柔弱的脸是久违的啊。
“她……”
“凶多吉少!她都已经出宫了,对你根本构不成威胁了,何必呢?”
“她死了……哈哈……她真的死了,那以后就没人能和我抢皇上了!”喃语着,扬笑着,看不透那张脸究竟是喜还是悲,瞬间又止这刺耳张狂的笑声,泪眼轻凝:“我不想的,我不想她死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我们明明说好过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指天为誓的啊……可是结果她却是被我害死的,我做了那么多全都为了害她,喁璇是我找人杀了她,我知道沐阑她们都狠不下心,暗暗的换了自己的人去杀她,是我杀的……我亲口找人杀了最好朋友……是我……”
这几近疯狂的痴语句句刺进了他的心,曾经多美好的女子啊,怎就会被折磨成这样。是他忽略了,一直忽略了她的伤,淡于人后,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真正的在轻添伤口,然后换上倔强阴毒的面具继续骄傲着呢:“甯儿,你冷静一下,错不在你,是喁琰的错。你做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爱他,是他先招惹了你负了你,接着又自私的想留凝雪一辈子,一切错因皆是他种的,你和凝雪何尝不是无辜着,何尝不都是为了爱他丧失了一切!”
甯儿闭目,轻手抚上自己身着的衣服,这汉人的衣服才是最适合她的啊,她不过是一介汉女,从小孤苦无依。原以为上天垂怜让她觅着了良人,最终……竟是这灭顶的爱,凝雪死了,她在九泉之下会原谅她还是会永生永世的记恨她呢。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自个儿对凝雪的了解少的可怜,着实可怜。
“喁璇,我好想扬州,想那儿的别苑,想那拉将军夫妇,我想亲口跟他们说对不起,想凝雪,想承傲……想念以前的舒甯儿。无求无欲,每日静心抚琴叹天,却也活得开心,多么静好的岁月啊,如果早知努力争取一切会惹来这般的结果,我宁愿在扬州思念着他,封存着那段最娇灿的日子……”
喁璇不语蹲下身子,伸手轻拭去她颊边滴落的泪,一如往日般的怜惜,该怪谁呢,是凝雪太完美了吧。曾几何时,他不也如皇兄般痴迷着甯儿,是凝雪突然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是天命,任谁都违不了。
“王爷……皇上带兵突围,我们因之前的那两战已损失惨重,现下措手不及啊。”探兵突然来报,扰了这一室终得的清悠。
他起身,隐着心中的慌乱,骄兵必败果不其然,他环环相扣,不惜牺牲两黄旗的命只为渐渐的折损他的兵力,让他失了最后的优势,“他带的是什么兵,怎么可能突然杀出来?”
“看样子该是蒙古八旗里的,从热河岛外突然杀入,王爷,我们防不胜防啊!”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他一直低估这皇兄的谋略,又得凝雪与旭砾相助,他要赢谈何容易,“不要恋战,想法子逃,能保多少兵力就保多少,留住青山不怕没有反击之日。”
事到如今,他不能在执傲的固执,该退的时候压根就不适宜硬碰。他要留着自己的命,亲眼见他为自己的负心和贪恋付出代价。亦不能让他就此好过,凝雪的死,甯儿的失常全因他而起,江山早已不是他再战的目的了,他只是要让那男人饱常痛彻心扉之苦,如此而已。
“带我离开,带我回扬州,求你……”见喁璇要走,甯儿仰首乞求着,这地方已让她失了更多,无法在待下去,此刻走了起码还能替自己留存了几丝期望,盼他心底偶尔还能念着当日的自己。若在坚持的留下,她只会被他亲手所诛,凝雪既死,他又怎会让她好过。
迟疑了片刻,喁璇伸出手握上她的,给她鼓励一笑。心底暗忖:回去吧,找属于你的天空,至少还有一人能幸福的,这纷争实在不该在牵扯上无辜的她。带她离开,是对曾经的百般利用唯一的补偿了,只愿她余生能活的好些。
紧握住那双不停颤抖着的手,用他唯一还能做到的方式予她勇气,翻身上马,不故身后的厮杀,策马狂奔,尽自己最后的能力协她离开,亦保自己安全。接获传令后,其余士兵们亦都只求自保脱困,转过马身往热河林外奔驰,战至此时,既无胜算,不如保命以求有机会从头再来。
原想领兵在追,此时若让他逃脱了往后必然后患无穷,却不料被皇上拦截:“旭砾由他们去吧,穷寇莫追,何况他身上流着和朕一脉相承的血,没必要赶尽杀绝。”
且他带着甯儿,那份总觉得亏欠了的心,让他宁愿放手让他们走,“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想见她。”
输和赢只是放手一搏,他早已不在乎,整颗心念着的只有那魂牵梦绕的影,似是再也装不下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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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泄进满室柔光,陪都宫殿内一如既往的静,胜似紫禁城的辉煌,却没让这染上了争斗,平静的让人感叹。男子一身黑衣,倚在床边仔细的凝着静躺着的女子,不敢离开视线,她还活着,已是他莫大的庆幸了。
看她眨着灵动的大眼,茫然的瞧着周围的一切,似是转不过弯,他坐下身宠溺的轻笑,接过宫女递来的药,柔柔的开口:“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准备就这么睡死过去呢,我扶你起来把药吃了,才能好的快些。”
凝雪不语,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脸,刹那感动迎上心房,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填满她已绝望的心,“我以为你真的走了,遨游天下,觅你的幸福去了。”
“要走也不能在此时啊,没看我的‘小娘子’幸福,我又怎敢轻易撇下。”燕承傲体贴的为她吹凉了药,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口气,却让此刻的凝雪倍觉温馨:“这儿是陪都宫殿,待皇上胜了那仗后自会找来,所以你要快些把身体养好,别让他担心了。”
“恩!”闻言,她听话的张口喝着药,她要把身体快些个养好,才不至于拖累了他,纵然今日一战胜了,他们所有人的行踪都一暴露人前,往后势必会更辛苦。
“还有……我的小娘子,是永不言败的,任何事都无法将其打挎的,而不是那个想在敌人面前自寻短见的女子。天知道,我的人要是迟了一步,后果会是怎样;你若真死了,会有多少人跟着心死,这是你努力了那么久的目的吗?”他始终无法忘记惊见她受伤的身体,惊闻属下汇报她曾想自己了断时的恐慌,当日答应皇上离宫一搏,却决不是想搏到此等结果啊。
她勉强忍痛的牵起唇角予他欣慰一笑,是他们皆把她想的太完美了:“燕大哥认识的雪儿只是假装坚强,假装永不言败,人后亦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上不了战场,斗不赢时世,强不过天命,我不知除了奉出那微不足道的爱,还能为他做什么。眼看着人心越来越丑陋,迟早雪儿也会变的歹毒不堪,亲手毁了自己最初的爱,毁了甯儿,我不想看自己这样,宁愿死于这乱世,留一生传奇,供人猜测……”
“你死了一切都会完了吗?”他正声,亦是这一生中唯一一如此厉声的对待她,他不容许她有如此消极的想法,他更不容许她就这么认了命,她不是这般的女子啊。
“是啊,纵是我死了,一切亦完不了,不如活着颠覆!”低首敛目,昏睡刹那,她早已想透彻了,她不能死,纵然只是微薄的爱,她也要留着给他,换君一笑即好。
清描淡写的回答,终于让他宽慰了不少,“你和皇上还真是天造地设,许是这纠缠孽缘,也无非是用来让你们坚定彼此的心罢了,终于你还是选了个值得托付的人,待这一切结束后燕大哥是能放心的走了,改天一定替你找个比你更完美的嫂嫂回来。”
是否真会去找他不知,也许这一生他的心底亦只能容下凝雪一人了,为她能毫无愧疚的幸福,他也会逼自己假装幸福。
一直知道自己给不了他所要的,她知道承傲完美,完美到会有无数女子动尽芳心,但他们太过熟悉,从小她便被阿玛告之这男人是她的哥哥,她不能爱;长大了,她也知道自己终究最后的终身之事,不舍得拖累这本该属于天下的男人,她知道自己不能绊他。这些年来肆意的接受他的关心、呵护,只是尽了做妹妹的本分,她不会刻意拒绝,只是想让他知道,在她心底他们就如兄妹般无需见外,也许总有一天,幸福自会找上他。
多言无意,她灵睿的转了话题:“皇上那儿会有事吗?”
“不用担心,他比你想象要聪明的多。我的突然离开是他的安排,原因也不过是想降低了仪亲王的警觉心,好逼出他的行动又能自宫外给他接应,你……是他最不想牺牲的人,为了保你他几乎已经不在乎任何了,却没想到你也密谋着,所以才会说你们那,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象极了的两个人。”至了此时,他几乎不敢想象若当日凝雪执意了的爱,未曾改变,如今的天下会争成什么样,许是一切会平息,又许是战火连天:“这几日皇上明着让人去渡河,似是有从那儿离开之意,暗着在热河岛外暗辟了道,只等援兵一到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原想让怀城带着汗军旗兵去支援的,却没想到他带着湘妃去拦恭亲王了,幸好……你还留了旭郡王那一手。”
“旭郡王?难怪你派人来救我,而不是亲自来,你是去找旭砾了?”凝雪惊讶着,她从不知道那男人的心思竟能如此缜密,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一切皆是按着他的计划在走,一步不差。
见承傲点头,她骄傲浅笑,为这般的男人舍了那么多去爱确是值得啊。他是个明君,事事运筹帷幄,为人善用才,如此而云,怎能不胜。若当日的喁璇能如他这般谨言慎行,又何来今日。
她的突然失踪于他而言会伤心吗?甯儿会出事吗?这一切还远远没完不是吗……
第十八节 拨雾.悲悸盈愁
暮蔼层层出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哪更堪冷落清秋节。
曲径回廊,朱廊画壁,早春的天微寒沁心,一池湖水不知人事改,悠悠伊人在水一方,轻盈纤手曼妙抚琴一曲泄着浓浓哀伤的“汉宫秋月”流畅而出。阔别的一切诚如当年的景,变的却是人心,回不去当日的安淡了。
恍然未觉自个儿脸上早已流满了凝泪,甯儿继续弹着,一遍一遍,整整八个时辰未曾间断,却仍泄不尽眼底的恨与不甘以及那缕缕的缅怀。三日了,没有任何消息,皇上的,凝雪的皆没有,君在何她不知,告戒自己该忘了,却仍放不掉这早已灌注心底亘久一生的爱。
“甯儿,歇一下吧,你已经一天未进食了,这么着他也回不来啊!”实在瞧不下去,喁璇抢过婢女手中的碗,亲自劝着。
比起紫禁城里丧失本性,可怕如蛇蝎的甯儿,他更喜欢一如当日那般淡漠事,不求一切的她,楚楚可怜进人心,若她从未变过,皇兄对凝雪的爱还能如此坚固吗,而自己呢,会渐渐忘了心底曾经誓守的爱,倾心于凝雪吗?何尝,她也是个足以和凝雪并驾齐驱的女子啊,一样的艳冠群芳,一样的看淡世事,选择了用不同的方式爱同一个人,却换来如此天壤地别的待遇。天……真的公吗?
满赋惆怅的琴音突然停止,仰抬起泪眼迷蒙的俏脸,这是狼狈至今日唯一还肯伴着她的男子,知无爱,只是基于同病相怜,却也能让她倍感窝心,踌躇了良久,还是开了口问道:“有他们的消息了吗?”
无奈摇首,这三日他发了疯般忘却报仇,忘却这一战的真正目的,动用了全部兵力寻觅凝雪的消息,可叹的是哪怕连那么一丝都没有。活生生个娇艳女子就这么如人间蒸发般,她怕是真的……不敢再往下想,始终那是他无法道出口的结论,始终不信她会就这么黯淡陨于乱世。
“那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寻下去吗?到了今日难道你不觉你额娘的仇,凝雪的仇才是最重要的吗?”突然开口,依旧柔弱堪怜的口吻,却透着狠下心的坚定。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了爱背叛了无数更重要的东西,恨自己居然能如此狠心否决了往昔凝雪对她所有的好,恨自己……亲手杀了她。而这一切全是那个曾说爱她的男人带给她的灾难,他毁了她的一生,毁了凝雪的一生,缘何还能安得华室,扬笑万民前。
浅浅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与其愁忘相思,不如为她之死寻得公道,“我该寻的人是他,不是吗?这一仗我们彼此损失都不轻,寻着了良时养精蓄锐,然后是该生死一战算清前尘后事,看天下谁主了吧!”
闻言,甯儿终于捧起眼前的膳食,唇角勾着淡淡的笑,安心食用。古人经验之谈说:爱恨隔一线,这些时日来他的绝情、淡漠、自私,已让她终于下定决心跨过了这一线。她只是个女人,无法从他手中得了江山,看他痛不欲生,但是喁璇可以……
知他的用意,他无怒,甚至终于有些许的庆幸。她终于醒了,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凝雪不过是被所有人推上戏台的一个盾牌而已。是他,拥了一切,任性妄为,始不知道珍惜该珍惜的一切,真正该死的那个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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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华丽的宫殿群,不似紫禁城般的华,再加上此入殿皇上交代一切从简,隐秘为重,着实冷清的很。却有另一番独特的味,闭眼凝神,凝雪静静的享受着这战后的平静,若能选择她还真希望这一生便能在这儿悠闲度日倒也罢。
喁琰擒笑度上凤凰楼,静静的立于其身后,看着这悠然自得的女子。她总能在平淡无华的日子里,寻着些许生活的乐趣,更多时候于她而言就这么静默的站着赏景也是种快乐吧,“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养伤,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呢。”
回首,一脸温和的笑,无人知道久别后的重逢,每见他一,她的心便会跟着起伏,那张俊傲的龙颜似是一生都瞧不够,“军医都说了,该多出来走走,伤才会好的快些!”
“别着凉了就好。”叮咛后,上前搂紧她的娇躯,不舍她在有任何差池,静偎着的两人,浅浅的爱意,不贪求的幸福,更能让人欣羡:“雪儿,若能就这么偎着彼此一生,不要那些杀戮,该多好!”
“是累了吗?那就别争了,稳住江山即好,压根无需赶尽杀绝。”她揪心低喃,怕他也会被这些虚妄的权利调教的忘本而嗜血,当日种种权宜之计,全因她不想这场战的任何一个人出事,若如今他决意不留活口,他还会是她放下身段与骄傲,倾慕的男人吗?
“呵……若他真能放下,不再苦苦相逼,朕又何尝想要手足相残。”
这些日子来军中的朝夕相,不得不让凝雪开始怀疑,喁璇要的真的是权利吗,那双温柔沁水的眼真能伪装出来吗?战术,兵力,心底的一切他都毫不隐瞒的与她相告,是何等的信任啊,而她呢……“皇上,也许……我们都错了,是我们一直把喁璇想象的太过不堪,我们的爱是天地不容,自私的已经将甯儿逼到如此狠绝,您真忍心还要将喁璇逼成这样吗?”
也许太多世人不知,但他们两对甯儿因该皆是再清楚不过了。曾是多美好的女子啊,一腔的善良,世间万物入其眼皆美,到了今日何尝不是被求而不得的情所迫,最后的错不该她一人去背。
突然转身,虽承认其言之有礼,却仍免不了心惊:“是旧情复燃了?”清澈的眼,毫不掩饰的泄着他心底的惶恐,怕是看到她淡笑点头的回答,他付出了多少才求得这颗心啊!
“若确是如此呢,您会怎样?”试探性的话,她只想确认他是否还是当日自个儿心许的喁琰。
仰首不语,紧抿着脸,不断的问着自个儿,若真如此会怎样。会赶紧杀绝吗,他何曾舍得毁了她的幸福,叹了口气,最后终于云道:“放你们走,天涯海角随你们去,只要……别在朕的眼前出现就好。”
沉重的话语,道不尽的心酸,却让凝雪终于展颜真心的一笑,这般的被肯定,这样的幸福,没经历过的人怎会懂:“能在战场上运筹帷幄,赢得如此漂亮的一仗,从那么早就开始谋划着一切,这中间参了多少的自信啊,怎么到了现下全没了?”
“朕在你面前,何尝亦不过是一介凡人……”意识到她不过是在玩笑,心才放宽了,宠溺着任由着她一再的越矩,一切只要她乐意、开心便好:“这些日子好好的在这儿养伤,外头的事儿别再理了,朕不想再尝试那种一转眼随时有可能会失了你的心痛,我会让承傲留下陪你,接下来这一仗不分生死他不会罢手,答应朕别在犯险了?”
乖巧的点头,知这一仗于这两个男人而言何等的重要,喁琰的精明她早见识够了,信他定有能力保自己,而她只要能静静的待在这儿,最后交还给他个平平安安的凝雪便好。亦无意在让自己去搅这局,天下纷争本男儿事,慰其辛劳便好,累久了,许是歇一下即好,太多的恩怨她未能参与,孰是孰非更是不需多论,于此时隐于市笑看人间风云,总比事事自己颠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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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河一战仪亲王大败,凝妃于行宫军营内香消玉陨,几日内传便朝野,人心骤散,人人皆知一切纷争还没完,这不过只是个开端罢了。屏息静候下文,却无人敢插手,两虎相争,谁存谁亡,无人预知的准,一切只看彼此造化,聪明人自是宁选择置身世外。
景仁宫里气氛沉闷异常,一同于往昔的景,却黯然失色了许多。没了主子的悉心呵护,一切皆已回不至从前。沐阑愣愣立在凝雪从前的寝宫内,虽说她已搬出良久,她却坚持不让任何人动这儿的一景一物,适时用于缅怀即好,却不料今日这一切已让她用来祭奠。
“沐阑别这样,雪儿的死我们谁都不想,与其这样日日消沉,更该振奋尽己绵力,为她报仇,斗不过仪亲王至少你还能斗挎甯儿。”怀城无奈的劝着,心也随着她的低糜一阵阵的痛,恨透了自己的无能,除了说这些微不足道的话,他几乎贡献不出任何。
“报仇了,她就能活吗?”仓皇的转身,心底的痛却无人知,更不可对人言,她不过只是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伴她一生而已,如此而已老天为何都不允:“她死了啊!雪儿一生未曾有过任何害人之心,一切皆是迫于无奈,纵然甯儿曾经一的害她,仪亲王一的利用她,她都忍了,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局,天到底有没有情,有没有眼啊!”
“沐阑,不是你的错……是本宫的错,是本宫太自负,低估了甯儿,才会让她有机可趁,你别这样……正如怀城所言,你要活着,勇敢的活着,为雪儿报仇,这罪要扛也该有本宫来扛……”紫惜怜惜的伸手抚去她颊边的泪,柔语低慰,虽早知此计凶多,但这一切原是她们小心了便能避免的啊。
这女孩还年轻,许是未来还有大好的岁月和幸福可寻,不该如此愧疚一生。反倒是她……早就想过这一切完了,便是她离开之时,早晚皆一样。
倔强的抹去泪,她骄傲的抬头,是他们一步步的把她逼的不堪,怨不得她的不仁,转首看向怀城,命令自己忍住哽咽,冷冷开口:“恭亲王那儿的事办完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没呢,我暂时将他们安顿在城外的客栈,听闻了雪儿的消息放心不下你,才进宫瞧瞧。究竟是叛国还是助我们,恭亲王还在犹豫中……”见她这突然的转变,怀城暗惊,这般的沐阑是他所陌生的,阴郁的眼藏了太多的不想对人言的伤,却让他思忖不出一切缘何。
“待我换件衣裳和你一起出宫,皇上、承傲皆没了消息,如今恭亲王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不能失!”转首回以皇后自信一笑,她不能输,要带着凝雪的那份一起拼。
欣赏的凝着她那抹渐离的背影,紫惜起身,道不尽心底的惆怅万绪,敛起心神向怀城做了最后的交代:“这一去是帮皇上,是替雪儿报仇,更是你因该好好把握的机会,若走了,就别让她回来了。这地方不适合她,待一切完了找个地方好好生存,要待她好!”
见他忙不及失的点头,她才放心离开,这群孩子着实不该在这地方折腾,心里存了太多的情,太多的善良。一如她,这些年来能倔强的统领六宫是因为她有比任何人都狠的心,却偏偏对雪儿那丫头放任了太多,她惜她就如惜自己的亲妹妹般,似做亲人般的疼爱。如今她死了,她又何尝不伤心。
宫里头最不该的就是对敌人动了恻隐之心,她和凝雪本该是敌人,却有了那份惺惺相惜。帮她,助她,最后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皇上带着恨与不解的眼神,越来越远,远至这一生都回不来的君怜。曾经的那份彼此尊重早已远去,她是一路辅佐他至今日的妻,陪他斗,协他坐上九五至尊之位,他们之间本有着那份任何人无法分享的亲情之爱,此际都已远去。
步步艰难的走至坤宁宫,奢靡的景到了现下却让她开始心慌,为了能住进这坤宁宫有多少女子迷失了本性,唯一美好的两个却被现实的残逼得一个身死一个心死。沐阑言对了,苍天无情,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禀退了随侧所有宫女,她想一个人静静,良久才起身翻出这些年来一直视若珍宝的衣裳穿上,唇勾笑,看着镜里依旧端庄如当日的女子。摸上这珍藏了数年,却新如当日的衣裳,那是她的嫁衣,额娘亲手为她缝制的。想着当日的自个儿,穿上这衣服纵不见美艳慑人,却也能被端详出几分独特的韵味。
犹记当年皇上那句:“女子之美皆在这出阁的娇羞!”他们无爱无情,只有互相珍惜,却也能共度这么多年,对她而言已够了。
当盖头掀起时她曾用眼神许他今生今世,他却只是淡漠一笑,霸气而宣:“从此你是我的妻,我不爱你,但却一定会护你,予你一切,只愿你永远持着今日这般的宽容笑颜。”
为君一句,她强逼自己在六宫前宽容了好多年,这一却是为了这“宽容”二字尽失了一切。这爱从开始便无公平可言,至了如今亦不需要。拿出暗藏着的毒药,冷笑端详,她曾用这东西害死过无数人,如今却用来害自己,万分可笑的一生啊。
不做犹豫,她猛然灌下,躺至塌上闭目静候,愿来生得以幸福而终。她无世人想象的那般伟大,她的死全不是因为觉自己忽略了凝雪,只是尽最后的努力报这一生错爱的仇,让他失去了才会方知她曾付出的,未必有人能超越,凝雪会懂她的意思,会在君前坦诚一切事实,她要让他愧疚一生,用余生的思念来偿还自己曾负下的情。
任由嘴角不断沁出缕缕血丝,她却无力去擦拭。奉天承运,宜其皇家,既让她这一生全在付出中度过,而她付出的更多是宽容之美,压抑的着实疲倦,吾心即碎,何来完爱……
月牙初萌,华灯亮夜,紫禁城里突然响起丧钟,为她一生奏出华丽退场之姿,为这低糜许久的皇宫更添扰乱人心之色,亦为这至关一仗平添更多未知定数。
陪都伴宫内,凝雪睁着惊恐大眼,瞪着眼前这突碎的茶盅,任是一室清幽相伴,亦平复不了她越来越紊乱的心跳,抚上这一地碎片,无声的泪悄然滑落,她不明自己为何会有泪,心痛,晶莹粉泪却有着浓浓的哀,不理会被滑破的指间,不明就理,她只是渴求身体的痛能大过于心里的痛,亦能让自己麻木。良久才清醒,透窗遥看有着紫禁城的北方,是谁……出事了?
纷乱.离愁渐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华丽的凤楼龙阙,春风轻扬,玉阶上凝雪远远的注视远方阵前骏马上的男子,帅衣披身,有别于从前的俊朗自信,突显沧桑的脸上满是行军发兵前不该有的颓败。她屹立,鲜绿色的纱制羽衣缀身,尽显其曼妙锦瑟身姿,眼波才动间流露着浓浓的不舍。
她不懂,始终不懂皇后聪明一世,怎会在此时选用此法予自己倾心一生的男子沉重一击。她始终无法忘却喁琰惊闻此讯时,有如斗败的公鸡般挫败的神情,他的心要容下的要沉载的太多,又岂是她能独占的,爱上他便必须要忍受,大度的看他为其他女子痛苦煎熬,随后轻盈的付之一笑,不是吗?皇后就这么独自忍受了那么多年,难怪最后会选择这般毁灭的方式。
不忍继续看其空洞虚妄的眼神,她提衣踏着玲珑渡步拾阶而下,不顾非议的走至军队前,仰首看向马上的男子,相视了片刻,才缓缓从衣兜里摸出鹿羔羊皮缝制的香囊,腾越的龙纹,让他们相识的香味,脂粉之物却也突然显出了足配帝王的霸气。见他伸手接下,如获珍宝般藏于胸口,她才甩出轻微慰笑,言道:“一切小心,为雪儿为皇后娘娘的牺牲保住自个儿!”
没有多言,他只是点头,勉强的回以她坚定一笑,挥手出发。此别之后,他们能否再见他不知,也没了继续斗下去的心,从未有过的疲累,让他厌倦的是人生而非其他。今日他的专制霸道没能保住的是紫惜,那他日呢,会用这般贞烈的法子宣誓一生爱意的会否是雪儿。
恋恋不舍的回头眷恋几眼,没了往日的信心说自个儿一定会回来,许是他早已不在乎生死,还在坚持只是不愿让她失望。
“你这样对我很不公平,知道吗?”冲着飞扬的尘土喃喃自语,无限哀怨。他们都太脆弱了,皇后的死让他们不得不正视坚定了那么久的爱,原来是那么的自私,自私到忽略了任何人。
“需要跟去吗?我陪你!”踌躇了良久,承傲依旧无法忽视那抹伤感的背影,无法如愿的置身世外,凝雪的愁绪亦正是他的担忧,皇上以这种心情上阵对敌,终难有胜算可言啊。
“不用了,他不会希望我再去搅这局,静待些时日在说吧。”她知此时执意的跟去,除了为他多添烦恼外别无用,行军打仗本就不适宜女子随行。且若没有万全之计,不到迫不得已之时,她是真的不愿多理世事,天下任,本就是丈夫肩上之事,于她亦难解纷争。
承傲不语,伴着她慢慢离去。暗自祈祷这一切快些个结束,了却了天下纷争之时,亦是他安然退场之日,他能帮她的,伴她的,亦仅只有这些了。
皇上几乎带着军队倾巢而出,仅仅留下的汉军八旗不是为让他支援之用,全是为了必要时保凝雪安康,只是许是他忘了,他若有事,雪儿又岂会独活,最终……是羡煞人的鸳鸯,还是令人扼腕的怨侣,于此时不得不只能企求天泛柔情,予以完美造化。
锦瑟春色的扬州此时亦同样的不胜平静,驻扎在城外的磅礴军队让民心随之微震,明眼人皆知不消几日便是天下纷争了结之时。当今皇上与仪亲王一争,虽被朝廷严密隐瞒,但不平的时世仍旧让百姓嗅出了些许端倪。一个是为百姓惩奸除恶的皇上,一个是倍受爱戴的亲王,两虎相争,实不想有任何一伤,不管任何一方有了差池,于黎民苍生而言皆是一大损失。
清秀别苑内,甯儿体贴的将亲手缝制好的帅服替喁璇披上,系完颈边的盘扣,她才柔柔一笑,轻言道:“一生荣辱全系这一战,你不能输,若输了,丢的不仅是自个儿的命,更是违了当日对你额娘的承诺,这一生你额娘至死都无法昭雪。”
“放心我会赢,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回紫禁城,连同着凝雪的那份福一起享。”坚定的回答,宣示着他的决心。一个是曾经最初让他怜惜眷恋的女子,一个是让他坚定信念张弓挥兵执意叛君的女子,这厚厚仇耻他又怎会忘,此战岂有不胜之由。
扬笑在脸,心中低喃:凝雪,我不会让你白白死去,我会用那罪魁祸首的血来祭你在天之灵。
“京中传讯而来皇后娘娘走了,这一事不管他在哪都一定能闻到,于他而言更是一沉重打击,是你该好好把握之时。”
“放心吧,照顾好自己待我凯旋而归。”轻抚了下她的俏脸,他轻松的言道。斗志满心,似是天下万物都已不够资格成了他的敌人。
抛下一笑,便转身离去。留下甯儿立于原地辛酸的嗤笑,他若赢了她一定会无疑的成了母仪天下的后,可是……却不是他的后啊。该喜该哀她不知,只知是君负她在前,怪不得她煽风点火,怨不得她一再的颠覆本性逼自己变的势利变的冷血。
低首凝向自己那一双芊芊玉手,这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满是凝雪的血,那个她曾经最珍视的朋友啊。其实她早知道凝雪压根不会用那香囊去诱惑皇上,这般低贱的行为雪儿不耻,只是纵然如此她还是一度被妒忌蒙了眼蒙了心,最终走上这无法回头之路,铸成了终生悔恨之错,这一切是该有个人来承担,来抵命,而那个人自当该是游走于她和凝雪之间,负尽天下人惟独只爱自己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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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强相争于阵前,大清境内一时烽烟四起,虽不及民不聊生,但向来以仁义著称的仪亲王似是已颠覆了百姓心目中曾经的形象,浑然的换了一个人般,几三番的血洗城池,以示夺天下之意。
一时激起民怨四起,攻势凶猛,皇上之军一退再退在几乎溃不成军之时只有驻守太原,养兵蓄锐,详商战略。
洛阳城郊客栈内,因为并非经商要道,故这地方向来罕有人烟出没,这般的不招人耳目反倒是人所渴求的。上厢房里,两个男子比肩而坐状似轻松的把酒言欢,实则心早已不得不乱,闻着不断传来的封封前线战报,两人默契的皱眉,无人还有情绪多言,只是各自堆着笑喝着酒,为的是让在隔壁厢房休息的两位伊人得以宽心。
“我不知他会如此狠绝,一直以为他只是志在帝位,却没料到为了权利人性早已被血惺沾污。”四天内,仪亲王血洗郑州、沁州、辽州三做城池,不留一个活口,甚至连方出生的婴孩和七旬老妪都不放过,残忍之至确是让人咬牙痛狠。
“凝雪的死已让他失了人性,好比一头睡狮被人拔了牙,怒吼惊醒,不见血怎会轻易收手。”怀城放下酒盅,无奈点穿,不得不承认这扰乱人间嗜杀成性的仪亲王是为爱而狂,当日扬州城外白衣执剑一脸忠意的翩翩美少年终已不会再现:“到了此时,恭亲王爷是否还执意打算置身世外不肯勤王?若皇上败了,你以为已他现在的性子还会让您捞着什么好吗,反倒在这时候助了皇上,有如雪中送炭,往后自会皇恩浩荡,你与湘妃娘娘的事言不准还能有个着落。”
“勤王?呵……曾经皇上也为了那女人不顾兄弟之情,予本王重罪,不过是个绝色女子,大清万里河山下要多少有多少,怎就至于让他们一个个忘了一切!”并未给出正面回答,所谓“皇恩”他是受够了,至于怀城所言倒也确是事实,此刻连他自个儿都矛盾了,所以才会决定了数日选择置身世外,静观其变。此刻他要的无非是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共渡一生,江山归谁早已不在关心,做对闲云野鹤如平民夫妻般恩爱一生倒也罢了。
“凝雪于他们而言终究还是非同一般、无法取代的,其意义正如湘妃于王爷而言,是任何一个同等姿色的女子可以轻易取而代之的吗?”怀城反驳言道,曾经的他不懂何为“爱”,终不解为何一面之缘,一夜之谈,就能让张大哥放弃复国大业,甘心丧命;与沐阑闻面后,他终于了解这其中奥妙,爱中男女皆无理智可言。
承认这话里的事实,但恭亲王反倒更不知如何判决,当日是凝雪的无理取闹断送了他心爱的女子一生幸福,差点便老死宫闱,这恨意在他心底始终未能泯灭……
“这是皇后娘娘离去前留下的懿旨,恐是猜到了王爷您的犹豫,娘娘终不希望看到的是这兄弟相残,让外敌有可趁之机,看来王爷是有必要一睹了。”沐阑清灵之声突然破门传来。
短短一月,凝雪与皇后的死早已让她的心百孔千疮,沧桑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怕。人之一命脆弱的很,始终不懂皇后为何会在此时行这无谓的一棋,直至回宫接至懿旨方才明白。多完美可敬的女子啊,虽不至于拥有倾国倾城之貌,然那一心为大清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所做的牺牲,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犹豫了良久,她还是选择到恭亲王的房中传告皇后最后之意,却没料听闻此番对话,看来果然一切是让皇后料中了。呵……如此而言,她是否还能庆幸的说皇后娘娘确没白白丧命呢。
两人闻声,默契的转首,看着眼前一袭轻盈粉衣的女子,身后尾随着的甜湘亦出奇的静,只朝恭亲王坚定点头,示意他是该接旨一览。
会意后恭亲王默默点头,仔细的听着沐阑以曼妙之音徐徐道来,最后只能怔于当场,说不清到底该做何表态,更不知自己还有何理由拒绝怀城的勤王之邀。
皇后所言,当日之事全是她指派凝雪一手打造,初入宫的凝雪只是入世未单纯的凭借讨好之举求得一稳固靠山,时至今日她惟有一死谢罪,求得他们原谅,付出全力倾献所有兵力与能耐助皇上保住大清江山。
如今贵为一朝国母,本可以傲视天下的女子,都慷慨的一死求助,他还有何理由拒绝。
见他已有犹豫之色,甜湘怂恿言道:“王爷,贱妾放不下你,亦放不下仍宫中的阿哥,若仪亲王执政他怎会有好日子可过,何况皇上纵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亦对我们这些年的荒唐睁眼闭眼许久,仍旧给予臣妾半生荣华富贵,实不该再苛求一个男子再大度到哪儿去。”
是沐阑曾经的晓之以理、动只以情让她动容;是知晓甯儿和仪亲王的百般利用后的报复;亦是惊闻皇后以死相求后的无奈,她不能不劝,天下纷争她到底还是奈何不了,只愿此后半生能活的用心无愧便好,更希望皇上真能念在这一役的相助,成全他们的爱!
“好,明日我会锦书一封至边疆,调动兵力齐去太原勤王!”片刻后,他终于还是妥协了,轻启薄唇,坚定言之。
闻言,在场三人终于松了气。恭亲王派兵虽未必真能保证此战大获全胜,至少能在此时震了那些败兵的士气。皇上的心已不在征战上,要赢实在还是太难,沐阑皱眉轻揽,于皇上而言痛失了倾心爱妾与结发妻子怎还能振作一战呢,江山啊,终于还是岌岌可危,她能做的能替皇后与凝雪完成的已只有如此了……
三日之后定州一战鼓声宣天,血染沙场,两阵相对,胜负似已渐分。紊乱的枪缨碰撞声,士兵的吼声,响彻天地。坐于马上,喁璇傲视着眼前颓废姿态一显无遗的喁琰,突然挥缨相对,看其伤心绝望神情他突然猖狂的笑了,亦是行军这些日来唯一一笑,倾泄所有心头恨。
鹰隼般的劣眼微眯,得意的仿似主宰天地的神,撇唇喊道:“我曾言过,总有一日会与你平起平坐于万民前,决一生死;总有一日会亲手诛你于万民前,取而代之,这一日终到了!”
“天子受命于天,若你执意违天杀之,我会任君快意缚苍龙,乐得且看你终遭天责!”虽无意保命,亦早晚知晓自己会命丧其手,但那股浑然的傲气仍是不会失。
这一生他负的人太多,若今日血溅沙场死于此地,亦能慰其一生伤尽的莺莺众妾意,唯对不起的即是雪儿,来生永世他定当还她安定平和一生,今生……他信承傲定能代他予于那人间绝色一生逍遥幸福。
阴光瞬闪,他痛恨的便是他那不需修饰的帝王之霸,今日他便要其死在这不肯低首臣服的傲气下,长樱力挥,赋满数年恨意一举而下……
纷乱.舍却残生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太原,夜
君心何所似,无人得知?生死都无畏了,他在乎的究竟还有什么?沐阑倚靠着床栏,若有所思的抿唇注视着这曾经君临天下、谁与争锋的男子。如今肩颊上的伤还隐隐渗着血,迟迟不退的体温,已经幽闭了三日的眸没了往日的焕发。军中御医说他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越来越涣散的求生意志让人皆只能束手无策的担忧。
回想三日前的那场血战,至今她仍心有余悸,十万火急日夜兼程,他们的人马终究还是去晚了一步,若不是怀城那毫不思索的奋勇一扑,若不是恭亲王毫不犹豫的拉弓一箭直射仪亲王,若不是旭郡王带着伤还誓死护住皇上杀出重围,后果……她不敢想象。是那么多的肱股之臣决议血洒疆场,才换来了今日这暂时的安宁,他呢?却连生存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帝位啊!
倾下身,她缓缓伸出芊芊玉手第一如此大胆的直触龙颜,刀削般俊朗的五官仍不失往日风采,惨白的脸却叫人捏汗,哀叹了声,喃语:“皇上,您万万不可有事,不然叫沐阑怎么向雪儿交代。有个女子还在盛京那痴痴的盼您回去,您曾经许诺过她今生定当不负,已辜负了那么多红颜,难道如今就舍得雪儿亦步上她们的后尘吗?”
拿过一旁案上的锦书,瞧着那熟悉娟秀的字迹,她隐忍着泪强颜欢笑道:“雪儿派人稍信来,伴宫那儿的御医说她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您是真的要当皇阿玛了,所以一定要醒来,不能垮,要风风光光的接雪儿回紫禁城……求您了,快醒醒吧……沐阑忍痛把雪儿交给您,是想您能替我给她一生的幸福……已经三日了,仪亲王随时可能伤愈举兵重来,旭郡王、恭亲王都受了伤,不能让帝位失了,让皇后娘娘白白牺牲啊!”
泪终于悄然滑落,从擅自离宫至尽短短一月,历经了大悲大喜,失了打心底里敬重的皇后,唯一能庆幸的便是幸好凝雪尚在人间,然她从前也却是被阿玛额娘娇宠着的金枝啊,这一切于她而言到底还是没有能耐承受。若皇上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几乎可以想象雪儿那甘肠寸断的样……“雪儿的每滴泪对沐阑而言便是刨向心坎儿的伤,这样惨烈的爱,这样揪心的痛,君可见否,天可怜否?”
盈盈粉泪在内,门外的光景亦是萦乱。怀城端着药傻傻的伫立在门外,欲叩门的手停滞在半空,没了动作。熟悉的音却吐出如此陌生骇人的言,让其乱了方寸。原以为她心系皇上,恨亦只能恨不能与伊人相逢未嫁时,然此时呢……他的情敌,一直让沐阑断然拒绝与他共赴天涯的原因居然是个女人!
他可以忍受她倾心于皇上,这般的人中蛟龙他自是比不过,甚至可以在千均之际救驾,协旭郡王一起杀出重围,电光火石间水火热里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让沐阑失望了。百无一用的一介书生,为了她披盔戴甲上阵杀敌,终没料到换来的却是这不堪的结局,她爱的居然是……凝雪!他付出一切竟还比不上凝雪淡若清风的一笑。
静默转身,将药忠交予一旁路过的侍卫,他飞奔离开。傻傻的立在迂回的长廊中,对凝雪已渐渐释怀了然放下的恨意,霎时间骤然徒升,却又终狠不下心伤害任何人。她已经集聚了万千宠爱于一身,两虎为其相争,难道老天就不能将那些眷顾分一杯羹给他吗?须臾,他仰首,凄楚的脸,隐隐泛着些许泪光的眼在月色下分外清明,突然放声大叫,妄图想泄尽一腔无奈,最后亦只能狼狈的蹲身抱首。自古千年,大英雄曾几何时不曾低头,男儿之泪曾几何时不曾为爱轻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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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城内,夜幕笼压,静的只有士兵来回巡逻的脚步声。经过几日前的屠杀,这儿已没了往日的荣,除了驻守的军营以及一些苟延残喘的百姓,几乎罕有人迹。城中原先的知府大院内,甯儿低着首认真的替喁璇换着药,检视着其并不的伤口,恭亲王那一箭直射要害,许是距离太远,幸不及伤至心脉。甚美的脸上,偶露了一缕淡淡的不舍。
朝夕相了这么些个时日,他们之间早已道不清究竟算什么,偶然他会象曾经那样宠她,由着她;偶然又会默不作声谁都不见,只是痴痴的望着锦盒内的那串水晶,那是他行兵前特意回扬州别苑从那面水晶帘上取下的,一切皆是为了悼念凝雪,那眼里的思念教让心惊。
“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还打算发兵吗?”她细心的整理着刚替他换下的纱布,淡淡的血隐约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忙了一天,看他带着伤和将领们在房内商谈了一天的计划,三日前那一战对双方而言损失都不小,此时出兵实在不知是好是坏。
“他被伤的不算轻,定不能那么快恢复,此时不战更待何时,我不想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稳稳的入座,双眼闪射着阴戾之气,想到几日前眼着便要成功了,却会因为恭亲王毁于一旦,早知他迟迟不派兵来援定是出了问题了,却没想到早已被喁琰收做己用。
现下局势他们兵力相当,唯能靠的即是时机。敌方将领皆受了伤,喁琰又出了事士兵们的士气定会比先前更打折扣。不趁此一举夺下太原,怕是以后便没了机会,地要道,待他将太原收做囊中之物后,离京城的脚步便又近了许多,称帝之日指日可待。
“他受伤了?”甯儿睁大了杏眼,确认着,皇上御驾亲征受了伤,而且还是不小的伤,为何她会到现在才得知。
一语已流泻出太多情绪,喁璇起身,撇着头温柔的伸出手抚着那张与那个她同样绝色的脸,缓缓扬起笑,也在心底暗暗扬起警觉:“你到底还是很关心他,的确,他受伤了,而且伤不轻,能不能保住命都是问题。那是他该付的代价,我早说过要他替凝雪偿命,我不像他,只要许出口的诺言一定实现,我和他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一国不可能有二主!”
“喁璇,到了今日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帝王之位?权倾天下?或是与……相爱之人相濡以沫?”看着他越来越多的改变,那些个狠辣歹毒几乎让她不敢领受。曾几何时她也想过至喁琰于死地,却万万没想牵扯进那些个无辜的汉人百姓,到了今日连她都开始疑惑了,他要的究竟是什么,赶尽杀绝不留余地为的又是什么,那个想爱却始终得不到的女人吗?
“呵……要什么重要吗?重要的只是我最想要的东西已经失去了,留下的那些我还能失吗?”
她噤声,知道胸怀天下的男子,心里装不下纤小女子的劝言。他就如一只蚕,不断地吐丝,裹住的却是自己。那样执著的追求,不成功固是毁灭。
她亦如是……若他赢了,不也算间接替她泄了心头恨吗?是这样吧,喁琰死了,一切便都会完了,曾经妄想付出的一生满腔的情亦都没了对象,可以收回了……可以吧……
幽幽妾心,狼子野心,终究还是抵不过天命玩弄,终于还是看不尽世事变迁。夜色虽,于局中人而言夜夜皆是不眠日,城外两匹骏马飞奔而过,扬起片片尘土,掀起又一段供世人传诵的佳话。
马上两人,没有多言,接连数日来只为不眠不休的兼程,眼见着跟前近在咫尺的郑州,想着这一路赶来遇见的那些个妻离子散,弃家而逃的百姓,凄楚无奈溢心。白马上清秀男子,远远仰首直视高高城墙,紧锁着的城门,片刻后亦只能无言以对,抿唇调过马僵开口道:“我们走,别耽误太久了。”
闻言,另一男子默默的挥鞭跟上,心中同样百感交集,一直清明易见的眼里首浮现了让人陌生的不甘。他不甘,不甘世事将人如此玩弄,不甘他们人人都偏要做这局中棋,更不甘忍让了那么多却引来这惨烈一仗。隐下了这一切,埋于心间,响喝一声双腿用力夹紧马腹,惊吓住的马狂奔而出,紧跟着前头的白马直奔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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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获通报,沐阑没有多做一刻犹豫,策马奔至城门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须臾,阴郁了许久的脸终于放晴扬笑,再多煎熬能拼至今日相逢皆值得了。
“快走吧,旭郡王他们要是知道你们来了,一定会很高兴!”没有多做停留,她立刻上马言道,见两人默契的点头,扬鞭离开。
留下一堆仍怔愣的守城士兵,傻傻的看着已远去的三人。心中暗忖:那清秀男子真是凝妃娘娘吗?
一堆客套的嘘寒问暖后,终于逢得她能和凝雪独一室。关上房门,忍了多时她还是难以自制的上前抱住那娇躯,委屈的泪终于泛滥而出,哽咽的开口,言着含糊不清的话:“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和皇后有多伤心,接着京中又传来皇后的不幸,我几乎不知道从此之后一个人要怎么熬了,幸好……幸好……你没事,雪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凝雪不语,只是轻笑,任由她抱着哭着发泄,一袭帅俊的男装打扮加上日夜兼程的疲累,非但没有掩去了她的风华绝貌,反倒更衬出了另一番从不为人见的美,叹为天人。伸手温柔的抚着怀中早已哭成泪人儿的女子,甜甜的慰着:“没事了,雪儿这不就来了嘛,以后不用担心了,不管什么事雪儿都会扛在你前头,你只要替我照顾好皇上照顾好自己便好。”
“还好你来了,探子那回报说仪亲王已在重新整顿兵力,估计不久便又会发兵直杀太原。皇上到现在还没醒,旭郡王和恭亲王又全都受了伤,就算能撑住上阵对敌以现在仪亲王那种六亲不认的个性,怕也是白白送命。怀城……又突然失踪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替你保住皇上的命,若你不来,过些时日的沐阑怕也只有以死谢罪,负了雪儿所托!”如见亲人般的温暖,让她终于放下撑了许久的坚强,往日的担忧一泄而出,眼前的女子是她的爱更是她视做救世主之人。
“沐阑,记住,保护皇上不是你这一生使命,必要时你要为自己而活。就算有朝一日皇上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还是要坚强活下去,我们不能依附任何人而生存不能再为任何人而生存。”劝着,入宫之后她早已尝够了为别人而活之苦,若她可以如其他女子般任性乖张,率性而为,今时今日还会如此满负疲惫累累吗?“对了,怀城怎么会失踪呢?”
从初识到今日,她见足了怀城的忠心赤胆,如此关键时刻他怎么会弃所有人于不顾,甚至弃沐阑于不顾,失了踪!
“昨日去房里叫他用膳时才发现他走了,只留下两封信,说是一封给我,一封给你。”边说着,边从衣兜里拿出信笺递给凝雪,继续道:“信里说,他已了了自己的心愿,皇上的仁爱天下他见识到了,也是该走的时候了,顺便……祝我幸福。”
幸福,他真以为她的幸福那么容易吗?就算她能撇下世俗的压力,雪儿可以吗?他们都错了,她郭布罗.沐阑从不是依附任何人而活之人,她从来只为值得的人做值得的事,而雪儿值得她付尽一生,如此而已。
接过信,凝雪并未急着看,直觉告诉她这封信里才写着他真正离开的理由,既然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便会识相的替他隐瞒:“你白白错失了往后唯一可以幸福的机会,他走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难过!替皇上难过,替大清难过,失了个不错的将才人选。但是留不住的终究还是会走,正如承傲,待事情皆完结了,就算是你亦一样留不住他的脚步,也许他们是同一种人,才会一见面就相见如故,皆是志在四方的男儿,我们不能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幸福牵绊一生,我只是……不能接受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
“不知道该说你还是太天真,还是该说你太执傲,一个女人会在最脆弱时需要一个男人,其意义就决非你想的那样了。”没有言穿,只是点到为止,认识那么久交了那么的心,于“爱”上,她却始终参不透沐阑所想,也罢,这时候也实在不适合儿女情长:“行了,我换身衣服去看皇上,你在那儿等我吧。”
“皇上在主厢房,你打点完自个儿去吧,你们两那么久没见一定说不完的话,沐阑不打扰了,也能好歇歇了。”言罢,未等凝雪反映她便转身离去。
想象得到的耳语低哝,她不想听,也不敢听,听了更能让她觉得自己的爱简直无地自容,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不去打扰的好。
有些不解她突然的淡漠,凝雪只是凝着那道略显无奈的背影耸肩,并未急着换衣,径自坐下,拆信阅读,此时该是用人之际,能寻到怀城将其劝回才是当务之急,自该了解了事情的真正原委后,才能决断。
纷乱.苍冥悠悠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傲笑天地间,黑白两不分。
兵临城下,民心动荡,仲春六日仪亲王率兵而出,直指太原,志在必得。为不再无谓的伤及兵力,亦为生擒当今皇上,尽用上令人发指的毒辣一式。断去太原全城的水粮,重兵驻守城门外,不急攻入,限期十日内大开城门投降,随后便意想擒王禅让妄图赚尽天下美名。
已是第八日,太原城内百姓怨声四起,献出所有军粮终是不够全军将士以及饥民们的需求。兵心开始紊乱,此时就算发兵硬拼终无胜算可言。
两耳不闻外头的嘈杂,凝雪静静的端坐在正屋塌拦边,浅笑着看着已熟睡多日的喁琰,如他这般睡着倒也好,人间纷事不需再多理,他该是也累了吧。军医方才说了,他的体温已退,身体亦有好转迹象,不需多久便会醒来,她也终算放心了。
原想静静的待在盛京,不去理这天下之事,却仍旧无法将那些不断传来的噩耗当作充耳未闻。承傲多番劝阻无用之下,也只好陪着她策马前往太原。进城后所听闻的件件时世,更让她闭眼无奈。这便是他曾经许诺过要给她的幸福吗,纵有怨却也无悔,今日他能为皇后消沉如此,足是证明情义于其心占了多重,呵……终于还是赌对了,他值得。
“皇上,兵临城下了,若太原失了江山便也失了,胁着您直入紫禁城,您便做了千古罪人,皇后还在紫禁城里等着您回去……礼贤下葬,赐一生宽宏大量之名。”悠悠道着,她始终相信他能听见她说的每一言,拉起他的手覆向自个儿的腹,加了唇角边的笑容,继续道:“这雪儿真的怀了龙胎,我更不能让它一出生就见不着自己的皇阿玛,我要让他从小便视自己的皇阿玛为大英雄,您好好休息,外边还有好多是您以后要善待的肱股之臣,他们一定会誓死护你。”
“容雪儿屈辱一,妾心纵有万丈豪情,终不是骑快马,展硬弓之身,满腹的谋略亦无用武之地,然身为将军之女,食俸禄而生,受浩荡皇恩而活,为您一切皆值得,雪儿相信终能等到那一日,您会鲜衣怒马来找我。”平铺一言,藏了爱意,她知道他会懂,会振作。
第一主动吻上他的唇,比以往更沉重的爱与情,夹杂了一份难言的信任,眼角边的粉泪缓缓滴落至其颊边,温润异常。随后替他盖妥被褥,审视无恙后方才转身离开。
关上房门,睨着跪着门外的众将领,魅惑一笑,静侯众下文。
“凝妃娘娘,百姓和士兵已经熬不住了,臣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望娘娘能替皇上决议命臣带兵杀出重围,亲手擒仪亲王。”旭砾谦卑请旨,军中已无帅,原是可以自作主张,但时至今日他仍旧难掩对凝雪的敬仰之情。皇上虽卧床,但他信凝雪定能决断。
“臣等愿追随旭郡王,恭亲王,燕将军,杀敌人个片甲不留!”
“今日你们是肯听本宫一言吗?那好,不准去,全都留在城里一个都不准去。”抬首骄傲一句,灭了底下的雄心壮志:“相反我要你们大开城门,本宫一人去便够了,不需任何人陪。”
“娘娘,城门外头驻扎着的是几万雄兵,不是仪亲王一人那,何况娘娘之前那步步棋皆是至仪亲王于死地,怕是早已结怨已,如今娘娘执意一人前去岂不是弃满城百姓姓名于不顾,弃大清安危于险地吗?”恭亲王开口拦道,这到底是行兵打仗,不似从前宫里头的女子争斗,全靠嘴不靠手,那法子怎行的通。
“怎么,你觉得我会弃皇上的性命于不顾吗?”
“凝雪不要,那样你会白白送了性命,我答应带你来太原不是让你来送死的,还有我们那么多壮志男儿在,岂能让你这一介女流替我们身先士卒。”乱了方寸,已顾不得什么礼数,承傲索性直道其名,劝着,心里头的不甘愈渐浓烈。
“壮志男儿,你们难道就那么天真的以为靠你们几个就能挡住外头那些‘几万雄兵’,底下的士兵和百姓们都已经八日滴水未进了,你们让他们拿什么力气去打仗?究竟是谁在弃百姓性命于不顾,燕大哥别人不知你该知,我阿玛是将军,从小纵不能随兵打仗,兵书战略却还是能运筹帷幄,女儿之身仍旧可以参这世间纷乱。你们放心,我已写好信笺,若这一棋败了,所有罪名叶赫那拉.凝雪一肩挑起,亘传于世人口中永远只会有‘红颜祸国’一说,我不会辱没了皇上的名。”不容反对的话,眼里的坚定叫人无奈。
所有人皆知,她言的句句有理。若不答应他们一样会背上不义之罪,片刻之后,众将亦只能在无奈之下点头称是。
一切布局好后,城门大开,门外响起阵阵喝彩声,马上喁璇屏息看着城门口,嘴角勾着阴邪笑容,似是已瞧见紫禁城内高高在上的龙椅。
待看清城门内走出的傲立倩影,方才的喧哗声嘎然而止,随即取代的是阵阵抽气声。知内情之人皆不敢相信的揉眼,道不清自个儿瞧见的究竟是人是鬼。
“凝雪!”喁璇低喃,疑惑皱眉,惊大于喜,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见着他思念多日的人儿,活生生的立于眼前,亲手执刀抵喉相向。
“我还活着,但是如果你继续截断水源与粮草,弃这满城柔弱百姓,以及军中那些个剩下的老弱妇孺于不顾,凝雪可以立刻死在你面前。”她在轻喊,在众目睽睽下,在身后那些个屏息静待下。身上沉载的是无数人的性命,是将士们的信任,这一搏她不能输。
犹豫着,喁璇没了之前那些时日的骄傲,满脑充斥着的都是那一句“我还活着”!天啊,她还活着,毫发无伤的活在他面前,甚至还能向从前那样傲然的和他说话。
“王爷,不过是另一个阴谋,您不要忘了那女人曾经怎么搏得你的信任,随后差点让全军阵亡,不可再信啊!”一旁的副将见情势渐变,忍不住赶紧提点,怕王爷再一被这女人所迷,坏了大局。
“闭嘴!本王面前何时轮的到你说话。”厉声截断了那声声忠言,他们又怎会知他这日日相思煎熬的有多苦,又怎会知会得她他已忍耐了多时,错过了多时,他们之间还有时间在容许错过吗?
“给他们粮食,他们已经不能再饿了,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就算为凝雪手下留情这一回,我跟你走。”她闭眼,下定决心后,吐出让他震撼甚至是梦寐以求一言:“至此之后,凝雪对王爷不会再有二心,会一如在扬州般追随。”
“收兵!”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他挥手喊道,他就不信当日喁琰能为她做的,日后他同样做的到,失而复得之喜足够他暂放下一切,也不愿再失,他已经失不起了。何况就算今日收兵,他日仍可从来,总之不能让她死在自个儿面前,为他而死,绝不能。
“王爷……”
“立刻收兵,恢复水源和粮草,违军令者杀。”不容质疑的吐言,亦让所有人知道他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
“是!”副将无奈的应允,眷恋的看了眼近在咫尺一唾手可得的太原,最后亦只能调转马头,挥手示意所有人随他离开。
飞扬的尘土,撤兵的战鼓,让城楼上始终捏着冷汗的旭砾等人终于放下心,百姓亦于城下响起片片欢呼,他们终于有东西可吃了。惟独承傲一人,仍旧独靠在城墙边,望着这一切。这一战兵不刃血却也暂逃一劫,是该庆幸,可他们却都不知道集功劳于一生的凝妃娘娘要的不是百姓的赞扬啊,他似能隐约感到那抹背影下的辛酸,就这么臣服于自己不爱,甚至曾经伤了她心的男人,于她而言是何等的悲悸,何况她肚里还怀了皇上的孩子,若仪亲王知道了真会善待她吗?那男人的心太多变,当日忍痛将雪儿交予皇上是想她幸福,而非为君拼江山啊。
“过来,把刀放下。”见士兵们皆已听命的离开,喁璇才朝远的凝雪伸出手,言道。
抿唇,回首看了眼高高的城墙,隐约听见的欢呼声让她忘却一切,淡淡一笑。扔去手中的匕首,走至他身边,交出手,在他的相助下跃马而上。只盼他能早日醒来,养好身子,暂放下对皇后的愧疚,像个君王如个英雄般为自己的妻儿而战。
策马离开,直奔郑州,一路浅扬的笑,想着怀中的女子却是还活生生的存在,并乖乖的躺在自个儿的怀里,答应与他并肩而战,心……难掩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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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赢了吗?”远远听见他回府的声音,爽朗的笑似是一切已得手。甯儿自里屋奔出,口中有着些许的兴奋,心底却又怕他一怒之下已杀了喁琰。或喜或悲的语调,有着她自己都道不清的酸。
闻身而至的丽影在见着喁璇身旁的女子后,愣了片刻,随后便发了疯的厮叫,一脸的仓皇,蜷缩在角落中不敢起身,泣声嚎叫着:“不要……不要过来,不是我杀你的,是皇上害死你的,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雪儿不要怪我,求求你,不要怪我……甯儿知错了,以后一定每日为你焚香,别来索我的命,是皇上负了我,是我一时贪念,我不是故意让人杀你的……你走啊,走啊!”
“甯儿,甯儿,你冷静点,你看清楚!她是凝雪,活生生的凝雪,是人啊,她还活着,没有死,你摸摸看,她还活着,跟以前一样!”见其快要崩溃,喁璇赶紧上前,抱住她发疯的身躯,柔声慰着。一如当日在热河中见到的她,这般的甯儿更能惹人怜惜,更神似当日,脆弱的不堪一击,叫他总忍不住心生怜,似是同为天涯沦落人般的怜。
闻言,她才稍稍冷静了些,看向喁璇见他坚定的点头,才朝已走至她身旁蹲下的女子伸出颤抖的手,慢慢靠近。直到感觉到那熟悉的体温,看见那一如当日温婉的笑,才下意识的缩回手,不敢相信了看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抱住眼前的倩影,埋首于她发间,低身忏悔:“雪儿,你真的活着,你会怪我吗……是我偷偷换了沐阑的人,让他们务必赶尽杀绝,是我在紫禁城里一的陷害于你,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当日愚昧信了那些秀女嫉妒的话,她们说你用我送的香囊诱惑皇上,全是甯儿不好,是我先背叛了我们曾经指天为誓的友情,就为了那见异思迁的男人……你还会原谅,像从前那样待我?”
“没事,都过去了,从前的甯儿这不是回来了嘛。我们又能象从前一样,天天在一起,钻在同一个被窝里一起聊天到天亮,我这不是没死嘛,别哭了,我不怪你。”紧紧的抱着她,慰语。
感叹着“爱”让她煎熬矛盾了多久,亦感叹着如此单纯熟悉的甯儿真的是久违了啊。也许喁璇并无她想象的那般冷血,至少他收留了甯儿,不再如从前般当做一个棋般玩弄。至少他让甯儿找回了从前的自己,也许一切皆不如她想象的那般,他的突变残暴也许是只因为误以她亡了。
“好了,都过去了,一切马上就要完了。”喁璇轻扶起她们,为着温暖一幕漾起了笑,是太多的误会释怀了便好吧。那他和喁琰之间呢,怕早已不是一曾误会了,太多太多的怨,不战至你死我活真能解吗?
今日一战大好时机他放弃了,为了个女人放弃了,许是让无数将士寒了心,但想着往后终能与她日夜相守,仍是心情大好。留住青山,往后的机会多的是,然若失了她还会有机会吗?
纷乱.戎马倥偬
青山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到了今日难道凝雪做的这一切牺牲还不能令你醒悟吗?”
屋内,承傲怒问声传出,丝毫不向对君在言,是质问更是一种忍耐至了极限的狂。天下几许,君王之才他又何曾没有;惟爱一人,怜伊之力他也同样与生俱来;一步步无声的退让,忍痛割爱不是懦弱是另一种方式的爱,却不想他们兄弟两的争斗为何偏偏要扯上她,不过一个平凡女子而已,却要承受这所有一切,为何?
“是时机未到,现在将士们还需要恢复,贸然的开战只会无谓的牺牲了更多弟兄们。你觉得雪儿做的这一切是想换来这样的结局吗?我会救她出来,然必要有万全的把握,我和喁璇的帐已算了太久,不宜再拖了,下一的发兵必要一战定输赢,难道不该好好的绸缪吗?承傲,这一切道理你该懂,往日的冷静这会都去了哪?”没因他的君臣不分动怒,喁琰反倒耐着性子解释,甚至也同样抛开了必要的君臣之礼。
一直明白凝雪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自是知道他的怒也全是怕拖久了凝雪会有危险。然他更愿意一搏,既然当日那么好的时机,喁璇都肯为了她而放过,怎会舍得轻易怎样了她。
“她有了你的孩子,你觉得若喁璇知道了还会一如既往的善待她吗?”
“承傲你听我说,现在不该茫然着急的时候……”
“别说了,你不出兵我出。”傲然转身离开,仅留下一室将领茫然着,这般的大胆让人倒抽凉气。
齐齐睨向崩紧的龙颜,猜不出的君意,从他醒来至今初闻整件事后,亦只是淡淡的应了声,没有太多的情绪。这些时日,不操兵,不谈战事,只是安心的养伤。以一人柔弱之躯救下满城百姓和士兵,凝雪之名满是荣耀,更让所有人为其安危担忧着,难道皇上就真的不急吗?还是时间久了,原来的刹那心悸已没了?
“都下去吧,朕的伤还需要养段时日,你们也都好好休息着,没事便别来打扰了。承傲要干什么都由着他,不用阻止。”抛下命令,他挥衣回屋。
天子之意到底还是无人得晓,只能让人干着急着。
盈月当空,惹人愁绪的华美,城墙边,承傲背手立着,不明怎会走至今日一步。若当日他任性的抛下一切,不去为那么多人而活,率性的在雪儿哭着说自己不想进宫时便带着她离开,今日的他们会是逍遥眷侣吗?纵她始终对他生不出爱,至少他仍给她一生平静的幸福,而非如今日般无奈的看她陷于水火热。
“看什么那么眷恋?”沐阑的声音骤然飘来,轻声的,不想扰了这夜的宁。
“月。”淡淡一回,脸上没了往日一贯的笑,比这月色更清冷。
“月日日都有,是今夜的特别不同吗,能让燕将军瞧的如此情。”
“这枚月泄下的色正照着雪儿,许是她和我们一样望着。”
简单的言却说明了他的心意,看着同一个月,呵……是想借月传思吗?沐阑浅笑,也抬头静静的看着,一轮弯月若真会言传能告诉雪儿,太原城内有好些人在念你吗,“承傲,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夺人,他若不放便杀之!”是快意之言,这些年后他唯一真正道出自个儿心声的一言。忍耐了太久,这些压抑快让他疯了,违了圣意又怎样,收了他的帅印难道就以为能牵制住他吗?他要反又何需靠朝廷,这些年来无官无爵他仍能快意天涯。
“兵力呢?难道靠一人之力就能救出雪儿吗,我也担心她,甚至不压于你,这份担心你不会懂,太浓的心酸,所以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卤莽营救反而陷她于不义。”
“你……罢了,既然如此你该信我绝不会让她为难,放心,我会把雪儿带出来,让你看着她永远的幸福,远离世俗之争。”怀疑多时,原来沐阑对凝雪果非单纯的友情而已,是这些年看惯了世事,这不伦之爱反倒并不奇怪,亦终于明白为何怀城会突然舍得离开,许是知道了太多无法接受。
“你想带她离开!雪儿不会肯的,若她真舍得放下皇上又怎么纠缠至今,早走了。她丢不下曾经许过的诺,丢不下叶赫那拉一族的兴衰荣辱!”
承傲转首,苦涩一笑,不想再想太多,转身离开直冲军营。这一切他又何尝不知,就算雪儿不肯走,但他仍是要助她回到想回的人身边。对她好,已经是种习惯,要戒了谈何容易。
汉军八旗里更多的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患难与共至今,他信他们定会在他最需要之时跨刀相助,一切只待他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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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院桃粉色,飞扬迤俪,一室的静幽与当今天下的局势格格不入。应景的粉色羽衣轻裹住甯儿曼妙的身姿,在悠扬琴声中睁着倥侗的大眼,盈笑舞着,如蝶般的轻盈舞姿。身旁亭内,凝雪垂首嘴角始终带着清魅的笑,抚着琴,泄着荡人心魂一曲;一切似是皆回到三年前,扬州城内,天真烂漫的两个丫头,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念着各自的良人,奏着,舞着……
这些日子她们便就这么不理世事,逍遥玩乐,人生如此从前觉得乏味,现今才知原是如此难能可贵。喁璇每日都会来陪她们用膳,其他的时间体贴的留给这姐妹二人,畅谈心事,等着他理的事儿太多,喁琰伤已好了大半,然之前折损的兵力太多,还需蓄锐,此时不争更待何时,就这几日待备齐了军粮,便是发兵之时。
“雪儿,这舞漂亮吗,是我前先日子才想出来的,配上你这曲正好呢。”舞累了,她走至亭内,往凝雪身旁入坐,兴奋的问着,似是个急于得到别人肯定的孩子。
“很美,舞美人更美。”是实话,近来的甯儿有着往日所没有的丽,褪去了野心,如从前般的隐隐天真,夹杂了这些年来暗忍的沧桑。散出的味儿,无语能形容,是这样的女子,怎不惹人爱。难怪当年喁璇愿一的奔赴扬州,替皇上悉心照料,至了今日仍旧忘不掉从前的眷恋,不舍放手。
静默了这几日,她看透了太多。喁璇从未明过自个儿要的究竟是什么,除了帝位。对她的一再忍让,是因为从未得到,只是无端的失了好多;对甯儿的情又或许从未变过,是甯儿从前的冷血让他迷了方向,现在一切皆寻着了。两个人全想拥有,却是连他自个儿都言不清究竟最爱哪个吧。
“如果日子永远这般下去该多好,可是……我想喁璇赢,是皇上把我们害的那么苦,失了太多,他若不死终是难解我心头恨。”却又不舍闻到他的死讯……这心里头的矛盾啊。
爱恨隔一线,究竟对他是爱是恨,她早已模糊了,又也许压根不需分清,没有爱哪来的恨,恨也全不过因为爱了而得不到。
“甯儿,难道你就从没想过……天涯海角陪着喁璇过,他到底还是爱了你那么久,热河一战在你最需要人呵护之时仍旧没有放弃你,也许,他真能给你幸福!”与其无休止的争下去,不如共携着爱人觅一方良土,伴老。
“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学不会你的聪明,知道何时该收住‘爱’去给值得的人,至今仍未学会。”
呵……这事又有几人能学的会呢,从来只是听心而为。还想说些什么,喁璇之声突然而至,夹杂着莫名的愤怒:“凝雪,跟我来。”
有些茫然的与甯儿相视一眼,最后仍是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跟上。不明好好的,他怎会如此盛怒,是又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尾随他走至膳房内,困惑的眉越皱越紧,看他紧紧关上门,才忍不住发问道:“怎么了,是肚子饿了吗?”除了这理由,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需要在这地方商谈。
没回答,他径自走至灶边,亲手端起一旁的药锅,斟了一碗递至她面前,冷言道:“喝下它!”
“是什么?”警觉的没接下那碗,用有些微抖的嗓音问着,不安的等着他回答,怕真被自己猜中了。
“藏红!”
抑制不住的抽着凉气,果然如此,该是他的探子在太原那儿探得的消息,仓皇的摇头,不敢相信他会如此狠绝。他是这孩子的舅舅啊,怎舍得一碗药便扼杀了。
不容她拒绝,犹如暴怒的狮子般,他上前狠掐住其下鄂:“喝了它,我容不下它!那是你们相爱过的证据,于我,太残忍。”
“不要,它不过只是个未成型的孩子啊,为何要被牵扯进你们两的纷争。”倔强的伸手,打碎他手中那碗让她心生恐惧的药,这一点她绝不屈服,绝不能再牺牲。
那是喁琰的孩子啊,正如他所言,那是她和喁琰相爱过的证据,怎能轻易毁了。婆娑的泪眼,泄着从未有过的软弱,身为人母她若连自己的孩子都捍卫不住,那会是何等的心酸。
震怒的抬首,她的每一句抗拒,似皆宣誓着对喁琰的爱有多,他曾为她连近在咫尺的帝位都放弃了,难道就换来这般的结果吗,不去理会她,继续斟了一碗,掐开她的嘴,欲想强行灌入。他不能让那孩子出生长大,再大度的男人都无法容忍,孩子的永远存在便昭示着喁琰在她心底永远存在……
掌间能真切的感受到她颊边盈泪的灼热,生生的焚了他的心,“最难舍弃的便是你这胭脂烫,可惜……它偏不是为我而现。”
“王爷,王爷,有军情!”门外的士兵突然破门而入,满脸的仓皇,早已忘了王爷事先交代的那句“谁都不准打扰”。
阴险的扫向一旁,缓缓放下手中碗,“你要说的‘军情’最好是万分紧急,不然就小心你的脑袋。”
“回王爷,城外有重兵驻扎,说是我们若不降便打算举兵入城。”不敢耽误,士兵赶紧禀道。
“喁琰的兵?”
“不是,为帅的好象是燕将军!”
“走!”权衡轻重,他耽误不起,临走时只看向凝雪,眼里没了前些日子的温柔,抛言:“自己斟酌清楚,别让我再对你动粗了,我绝不可能让它存在,绝不。”
看他离去,她才放下心神,愤恨的打破那些药,终是累了,靠着墙无奈的滑下声,不再掩饰的痛哭而出。他们是兄弟啊,骨子里留着一脉相承的血,为何非要争成这样的水火不容,就连一个未出生的小生命,仅只是留着喁琰的血,他便都不能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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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走至城墙边,他看着底下盘旋的兵,满满的皆是汉军八旗,为帅的却是燕承傲却更让他疑惑了。
“回王爷,探子说是燕将军私自发兵,没得到皇上的允许,这些都是自愿和他一起征战的弟兄们,太原那仍旧暗兵不动没见有增援之意。”
私自发兵!是他又在密谋什么吗,私自亦能发得如此重兵吗?贸然迎敌怕是会种了他的计,虽确有必胜的把握,但压根没必在这虚晃一战上折耗了好不容易养好的兵力,然若不战岂不是只有投降的份!
“承傲,你我从未有过任何恩怨,更无需战之意,此战可免!”靠近墙边,他居高临下的吼着,妄图摸清敌人的真正意图。
“你我确也从未有过共同的敌人,却又偏偏不谋而合的想得到同一人,王爷觉得有不战之理吗?除非……你肯不战交出凝雪,我自也无意与你血溅沙场,互相损兵折将,便宜的让某人坐收渔翁之利!”傲然回着,不战怎可能,兵已举不达目的怎会罢休。
“你要的是凝雪?”天下终究确是为一女子而乱,连从未有野心的燕承傲都参与其中,岂有不乱之理。
“是!”
得其肯定,他斟酌了片刻,才回道:“好,你等着,我这就交出她,我志在帝位,有本事你就得来了从此便从人间消失,不然她早晚仍是我的人。”
烙下话后,他举步离开。权宜轻重,他从来只做自个儿认为值得的事,既然如今是他自己送上门的,便别怪他阴险,这祸端早晚要除,否则天子之位岂能坐的安稳。
片刻后,他镇定的倚靠在城墙边,睨着远在士兵的带领下缓缓走来的凝雪。他曾已决议为她付出一腔爱意,不曾悔,然是她一用对别人的爱刨了他的心,让它渐渐寒了。纵然如此就不能怪他再一的连她都利用上,再一的颠覆本性。她既然可以为了他为了那孩子,不惜陷自己于这虎口,就别怪他残忍了。
“是不是只要能保住肚里的孩子,你什么都肯做?”待她走近,他不多废话,直接问道。
见其毫不犹豫的点头,他痛苦的闭眼:凝雪啊,凝雪,我给你了你多少的原谅,为何你仍能如此狠心的伤我,当日的爱真的已消磨怠尽了吗?那我就偏要你为了这永不言悔,不计代价的爱和我一样失了人性:“那好,替我去杀了燕承傲,我可以答应你留着那孩子。如果你们想逃大可以一试,甯儿会在我这儿过的很好,杀入太原后我也会善待喁琰。”
“呵……你真以为你斗的过喁琰吗,从来你都一直输给他,帝位爱情你从来都没赢过。当日热河一战你早已没有反击之力,之后若不是皇后突然离世,让他一蹶不振,你永远不会赢!”她字字清晰的吐着,咬着牙。
这话句句刺骨,可他无法去怪她:“现在不是你逞口舌之快之时,你只要回答我应还是不应?”
“好,我应!给我三天时间!”咬唇闭眼,踌躇了片刻,她仍是接下了这两难之事。
“但你连用甯儿威胁我那么卑鄙的招式都用上了,我又怎知道事成之后你会否反悔?”
“我爱新觉罗.永璇以我皇额娘之名向天起誓,他日我若反悔,皇额娘在天之灵皆不得安宁,我亦永无宁日!”头一遭以额娘起誓,预示着他的决心。
闻言,凝雪不再多语,转身欲随士兵离去。
身后,忽而再扬起了他的音,不似方才的狠绝,字字带伤:“你可知道我有多想陪你数早生华发,笑疼你掌心越刻越纹路,执笔为你画一生的眉,而你……却把我的心碾碎了无数,逼着我如此!”
凝雪听见了,不需回头亦能猜到他眉宇间无奈的韵,僵硬了下背脊,最后她依旧没做停留,选择毅然。灵眸翕合,有泪划下,这回只为他而留,一如当日,他始终瞧不见她藏于人后的泪。
她的命运行至今日着实可悲不是吗?两踏城门而出,同样的悲悸心情,这些煎熬她受了。只是那个心中念着的男人,真会如她所信般,来救她吗?若赌输了,她该情何以堪。
天下.红颜作剑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话凄凉。
荒野军营之帐,冷寒沁心,倒成了她近日来常居之,逍遥之日到底还是空想。原是娇贵的金枝之躯,享尽人间齐福,现在回想若是没有扬州那一夜,许是她也不需经历这千回百转。
甯儿、承傲,哪个不是从小陪她至大,扬州天空下他们曾肆意的把酒言欢,快意的惩奸除恶,嬉笑娇灿年华。仲春之季,梦碎之时,短聚匆匆终要分,“恨”字溶泪散,她却沦落至这二选其一之时。
“我是否错了,是该听了他的话,静忍多些时日有了完全把握才出兵。”见凝雪自从郑州出来后便始终紧锁的眉,他才意识到,他把喁璇想的太简单了。时局至今,他又怎会轻易将凝雪放出,虽不知道他用意如何,但那双愁绪满赋的眼至少让他清楚绝非善事。
“你是为了救我才会一时失了理智,苍穹大地间,除了我家人外还有谁能如燕大哥般,打小至大从来都是把雪儿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怪尽天下人,天下事,我都不舍得怪燕大哥一句,雪儿欠你的打下永世烙印都还不起!”体贴一言,不想他再多自责,何况……:“如今悔也来不及了,你违了圣意天下人都见着了,还回的了头吗?”
承傲噤声,知道她所言确是。用兵之际,他抽调了汉军八旗大量兵力,论军中规矩,他是违了主帅之意,死罪一则;论朝中规矩,他是违了圣诏,同样的死罪一则,岂还有回头之路。然这一切他都无所谓,从来他都无所谓自己的命,只要真能将雪儿救出水火便好,只是事实似乎全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是一步之错,反倒真让沐阑言中了。
“承傲,一将功臣万骨枯,若我为了救那些个自己想救的人,自私的亲手杀了天下间最爱我的男人,而他原是志在天下,征战沙场,最后我却不能让他如愿的马革裹尸,你觉得他会怨吗?”犹豫许久她还是问出这一句,虽回答早已了然于心,但更希望他会怨,这般反倒让她觉得舒心。
“不会,至少在他临死闭眼之际,你终于知道他是全天下最爱你的那个人!”既然爱你如此之,把命给了你,我又何曾为怨!这一语他只是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而言。
“你把雪儿想的太美好,冬日之白雪不是片片都纯净如泉水,不幸落入黄河中后,它也一样会融入污浊,而我的自私你只是从来都不曾领教罢了。”
∷∷∷∷
“王爷,她真会如约杀了燕承傲吗?若一切不过只是个阴谋,她最后还是回到了皇上身边,那您当日为了她放弃的大好时机不是白费了,这一步太险。”
“你觉得如她这样的人会弃自己的朋友于不顾吗?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和甯儿言归于好,度了那么多日,如今甯儿在我手,何况我又派了人暗中盯着,她有使诈的余地吗?”
“王爷英明!”
甯儿鬼祟的躲于门边,清楚的将屋里每一句话收入耳中,原来凝雪的突然失踪是去杀承傲了,难怪那一战承傲会不战而退。她还以为是他一时心软放了雪儿,是她天真了。他的狠绝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没料到的是,自己又一的被他当做一枚棋子,甚至用来威胁她最好的朋友杀了当日扬州城内与她一起长大的承傲。争宠夺爱,她已没了那心,纷争之事甚至也渐渐淡漠了,这些时日与雪儿的朝夕相,才惊觉这般的平静有多可贵,何苦要争。
然他为何又要步步相逼,要的不过是帝位而已,关承傲何事。为何偏偏要至那么多无辜的人于死地,若这一切已没了转圜的余地,只要雪儿幸福,承傲又怎会在干涉。
她转身,轻声回了屋,清楚不能惊动了喁璇。关上门后,安静的坐下,带着笑回想着往日种种,仅属于他们三人在扬州湛蓝苍穹下的回忆,件件都是美好的,嬉笑打闹的身影遍及扬州街头巷尾,那是他们的天下,若一直一直都待在那寸不不离,也许雪儿会嫁给承傲,那拉将军亦会替她寻到个好人家,今日的他们许是已儿女成群,清心平淡的幸福。
当日若不是年幼的承傲误打误撞的自强匪手中救下她,带她进那拉将军府,让她结识雪儿,倍感何为“家”的感觉,又何来现下的舒甯儿。她的命是承傲救下的,她能活至现在是雪儿一的手下留情,一为了昔日之情而宽容。她呢?为他们三人之间这本该莫逆的友情做过什么,细细想来好似从来都没有。
现在有这机会了不是吗?喁璇既然想用她来威胁雪儿做这不义之人,那如若她死了,他还能利用谁呢。呵……现在才知啊,死又有何惧,这一生以她这平民汉女身份,该享的富贵皆享过了,不该享的也亦享到了。曾经承蒙君爱,她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虽一年难见着他几回,但到底还是一直一直占了他的心良久;而后这份情虽变了,他却给了她多少女子羡慕的贵人身份,此生足矣。
她奋力的撕碎塌罩,连接而上长如白绫,不做犹豫的甩上梁,搬来凳子,跨上,伸首入绳内后,咬牙踢凳,静静的闭上眼,只本能的挣扎了数下,嘴角妄想努力的挤出一笑,却还是无力,心里终于彻底释怀:雪儿,甯儿把欠你的,欠承傲的都还上了,若真有来世,我希望我们能一笑泯恩仇,继续做好姐妹,这我们要做亲的,誓死不离!
议事厅内,浑然不觉的喁璇仍与副将商着战略,是时候举兵一斗了。今日便是他和凝雪约好的三日之期,待事一完,探子回报后,他便立刻派人皆其回来,牢牢的永远拥在身边,亦能放心的与喁琰一斗。
“他既然至今仍喜欢以仁义称世,执意为方便百姓大开太原城门,那我们就派兵暗中浅入,到时候里应外和杀个措手不及……”副将细细的解释着计划,一世的肃凝,却突然被门外仓皇的通报声打断。
“王爷,打起来了,皇上带兵杀来了,连话都没说,便直接命人杀上了城门!”
闻言,喁璇紧眯鹰眼,他没料到喁琰暗兵不动多日,居然会在这几日出兵,他布局将探子全都盯上了辽州承傲那,原以为承傲才是喁琰整个计谋的关键,却没料到他们是兵分两路,看向一旁方才还滔滔不绝的副将,:“呵……好一个措手不及,你是在说喁琰吗?废物!”
“王爷,属下……”纵有不甘,他却仍不敢言,近日来的王爷似又回到前段时日的可怕,然疏忽的明明是他,怎就出事了所有错全怪至他这听命行事的人身上。
“闭嘴,有空在这解释还不给赶快披甲上阵,是要等敌人杀到你身旁了,才醒吗?”言完他率先起身离开,顺道朝门外侯着命的士兵吩咐着:“传令下去,派五人给我看守着甯儿,其余兵力全都去应战!”
“是!”
甯儿是他手上唯一还能牵制凝雪的棋,若牵制住了她,自是还能抵挡一下这仓皇应战的紊乱。
∷∷∷∷
“谨记着在你们断水绝粮就要亡命差点失了江山之时,是谁一人替你们挡回了千军万马,一个女子尚能如此,你们这些个堂堂七尺男儿能输吗!”傲坐于马上,左右有旭郡王、恭亲王相陪喁琰厉声吼道,难以言喻的霸气,句句刻心的话阵了士兵们的气势。
“杀!”
这一战他们只能赢不能再输,仗终究是劳民伤财之事,拖不了多久。若再拖下去,江山纵不被喁璇所夺,也会被外姓人所抢。
这一他舍弃了所有故弄玄虚的谋略,只是硬战,拼的不是兵力,而是士心。当日太原一役,仪亲王为红颜撤兵离开,军心难免不涣散,这便是他唯一能利用的胜算。血战而出,他必要手刃这谋反之臣,不再顾念兄弟之情,是他夺了他的妻儿,是他唤醒卧龙逼他刀戈相向。
郑州城外战火熏天,尸横遍野,两军实力相当片刻似是分不出胜负,然敌方越来越散的兵力,甚至有几方阵营突然倒戈相向,更让将士们震了士气,直冲城门内。
而此时的辽州城内,亦是哀声宣天,与承傲一起暂住府内的将领们,皆默契的跪拜在其门外,男儿泪虽是忍住却仍忍不住心中的悲。堂堂的将军,从来都是与他们兄弟相称,平日里更是对他们善待有加,如今对着这灵柩怎能让他们不恨。
明知仇人近在眼前,却都不敢举刀相向。燕将军临终前特命他们日后要如拥崇他一般的对待凝妃娘娘,汉军八旗所有追随他而出的弟兄们,从此后便都要听从她的话,保她安全。虽不明其意,但他们能只有遵命之份。
“凝妃娘娘,事已办完,该是随属下们回郑州了!”一旁喁璇派来的士兵怕她有异心,害他受了牵连,赶紧上前提醒。虽说辽州到底还是仪亲王的地方,但世事难料,何况这女子的能耐,他们算是见识够了,拖久了,怕是夜长梦多。
“皇法皆不外乎人情,我已经泯灭天良称了你们王爷的心,难道让我伴燕将军最后一程都不行吗,我只想看他入土,如此而已。”哽咽的音,轻声吐出,言里却有着不容拒绝之意,满是泪痕的脸更是美的让人心怜,美人泪,原是如此惊为天人。
看傻了片刻,士兵才回过神,方想拒绝看一旁将领们个个凶狠的眼神,好汉谁会吃了眼前亏,他还是不再多加阻拦,只是亦步亦趋的跟上。也好,既然没来得及看他们盖棺,能亲眼见着这灵柩入土也算是真正目睹凝妃完了事,回去后,他也能交代。
凝雪端着面无表情的脸,仲春的风有着不该有的寒,吹过她的脸,泪已渐渐干涸,没再流下更多,她的心痛从前便一直只有承傲一人能见着,如今他不在了,她又何必再痛。恍神的跟着大部队前行至辽州城外,是一片干净的吉土,呵……她该感谢喁璇还算替承傲选了块不错的地方,埋下这英雄冢吗?
看着灵柩入土,将士们一一拜别,她始终不肯离去,待四下静的不再有人打扰,只有那两个士兵远远看着,她才在他坟前坐下身,呆呆的靠向那墓碑,应其要求碑上除了“燕承傲之墓”外没有多余的字,一如他生前的简约。四下里皆是一片黄土,别无他物,亦一如他生前的孤傲。
“燕大哥,天凉了,怕你一个人会冷,让雪儿再陪你一些时辰吧!”轻言,一路隐忍着的泪终于倾泄而出。
“这里很安静,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世间的纷争你也不用再理会了,终于……可以去过你想过人生了,雪儿一定会幸福不会再让你担心,也永远永远只是燕大哥一人的‘小娘子’。记得小时候额娘常笑说,我们两前世一定是对真兄妹感情才会如此好,我知道你从来不想把我当妹妹看,今生是我亲手杀了你,为了你能功成身退,为了我肚里的孩子,是我自私一直负了你,肆意的只知道享受你的好、你专一的爱,从来都没有付出。如果真有今生来世之说,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会给你永生永世的爱,你要记着要是人群里寻到了我,别忘了还要带着那一张永远不变的笑脸,低喃着‘小娘子’,这样我才认得你。”喃喃低语着,她不知承傲是否还能听见,但她始终相信灵犀一说,今日许要的诺言也永远不会负,她欠他的又岂是这生生世世的爱所有抵。
天色越来越晚,她却始终不肯起身离开,士兵们也皆只是远远观望着,催促了数没有回应后,也终于不再上前。这般的光景,看的谁能不动容,就算是铮铮男儿亦有血有情,燕将军的恩惠,他们这些小士兵们多少都受过些,如今便这么亡了,安静凄凉,连厚葬都没有,却是比这夜色更凉啊……
郑州城外,血战至夜,仪亲王终知情势难以扭转,接获甯儿死讯后便已无心再战,连他手下的好些个将领都已倒戈相向,他还拿什么去拼,夜色渐降,他终于挥手示弃城而逃。
“我去追!”见着其仓皇身应,旭砾难掩兴奋的道,这一战终于完了,天下纷争也跟着完了,怎能不高兴。
“我去!”拦下了旭砾,喁琰仅带一人策马追至,这是他们之间的纷争,终是该由他们亲手终结,怎能假手于他人!
一路狂奔,这些年来的恩怨皆在脑中盘绕,直至追至远离郑州城外的群山,喁璇才知无路可退,亦不屑再做这逃兵,调转过马首,与君相对。
“是时候结束一切了,出手吧,若今日我败了,江山拱手相让!”举起长缨相对,不想靠兵力而赢,这一战最后仍是该属于他们两之间的单打独斗。
“哈哈……你知不知道,仁义不是对人人都能用的,自以为宽容公平的待我,这机会是你给我的,就别后悔……”话因方落,他便直接举缨刺向喁琰没容他有机会反映。
几番打斗后,喁璇最终还败下了阵,卧于地上,看着眼前近在咫尺只需再近一步便能要了他命的缨,既成手下败将,他认了:“若想杀便杀,我不需你的假仁假义。”
“凝雪在哪?”不急着刺入这一枪,他有着更关心的事。
“好一出郎有情、妾有意啊,她没事还好好的活着,死的只是甯儿,那个被你误一生的女子,到头来你却连问都不问;有事的……恐怕只是凝雪肚里的孩子,她现在在辽州,若无意外的话,该是已经被我逼着杀死了承傲……哈哈,怎么听闻自己心爱的女人杀了自己爱将感觉如何啊……哈哈……”猖狂的笑声,那是他至死时唯一的报复,他要让他心里头永远不好受。
闻言,喁琰血红了眼,本有的一念之仁霎时瓦解,不再多做犹豫狠狠一枪准确无误的直刺其心,连让他挣扎的机会都吝啬再给。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今日这般摸样,逼凝雪杀死承傲,何等的残忍之举,若凝雪真做了让她往后怎么在这阴影下苟活,他又何尝不是轻率一言毁了雪儿的一生啊……
感受着自个儿嘴角缓缓渗出的血,喁璇嘴角突然出人意料的勾起一笑,清澈的笑干净的一如从前,这血居然还是温热的,他原以为自个儿的血早已冷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右手,努力想伸向衣兜内,眼瞧着只剩毫厘,终于还是没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吐完此生最后一口气,亦终了结了这一切纷争。
“找人运回紫禁城,以亲王之礼厚葬了……还有回郑州,找到燕贵人的尸体,一并运回去,以贵妃之礼葬了。”闭上眼,颊边终无声滑下龙泪,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蹲下身,探下喁璇的衣兜,摸出锦盒。
端详着,究竟是什么是他临死时都想要握住的。犹豫了片刻,霍然打开,随后便怔愣了。静躺于锦盒内,一串水晶,于月色下尽显璀璨光华:“既然如此爱,当日又何必呢!”
天下.舍我其谁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浅入时无。
呼啸马声,止缰绳于辽州城外,看着眼前靠碑默坐的女子,J琰才知一切确是事实,跃马而下,看向远的士兵,两人见着了皇上,似已隐隐知道仪亲王恐已大势已去,仓皇离去。没有多理会,他快步奔至坟前,看着碑上偌大的字,清晰的告诉他,因他的一时纵容,竟失了这一生的唯一的朋友。
“承傲呢?”他仍旧不敢相信的问着,几日前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与他据礼力争的人啊,怎就会如此亡了呢,纷乱已平,他本该活着辅他一起治天下的啊。
“死了。”清冷的音,昭示着心痛。
“尸体呢?”
“埋了。”
呆滞了须臾,他突然冲上前去,不顾身份的刨土,冲动至极。他不信,就算死了又怎能埋在这地方,设个如此清冷的墓。他要带他回紫禁城,替他修庙建祠,赐他一生荣耀。
“你做什么,想让他入土都难安吗?”终于回了些许神的凝雪,震怒的开口,她不容许任何人再来扰了燕大哥的清梦,纵然是他也不许。
“朕要带他回紫禁城,朕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如此凄凉,帮朕忙,帮朕一起挖啊……刚才那两个士兵呢,帮朕去叫他们回来,一起挖啊!”
“燕大哥要的不是功与名,那些东西简直就会玷污了他,如此这般于他而言已经够了,活着的他都不在乎那些了,死了还会在乎吗?他要的只是清净,求你将这方净土留给他,别再扰了他了。”终于止住的泪再一倾泄而出,言中之音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不再如方才般的沉闷。
停下了动作,良久后,他突然抛下身份,与凝雪并肩而坐,紧紧的搂她入怀。死者已矣,可悲的其实皆是那些个活着的人,此时的凝雪心有多痛,他似能感觉到。没有安慰,言再多都是多余,他只是拥着她,伴她坐着。
直至月落日升,天色方亮,旭砾终于带着人马于这一片荒芜中,寻着了他们,寻着了这座孤坟。他才带着累跨了的凝雪上马离去,一步一回头的离去。
回到太原后,凝雪才方知,等着她的噩耗远远没完,横亘于眼前的一具具尸体,连泪都已流不出了,或是已经麻木。多少人为了成就她的幸福而亡,她呢,真该幸福吗,还是该追随而去?摸向肚中的胎儿,她不能啊,她要看着这孩子健康的成长,要替皇后给予二阿哥双倍的爱。
“凝雪,别伤心了,他们的亡不是为了要让你内疚的,你要幸福,替皇后替甯儿替承傲一起幸福,过完他们未能来得及走过人生,替他们看未能看到的嘉庆盛世。”沐阑柔声劝着,所有人都跟随皇上去打点回京的一切了,满屋只剩她们两人,终于觉得出奇的静。
“放心吧,我会的,风雨都熬过来了,凝雪怎会是轻易说放弃的人。”纵然她想,也要如沐阑所说那般,坚毅的活着,让他们的死皆变的值得。
“那便好,我也能放心的离开了。”看她能如往常般坚强,她的愿也了了。
“你要走?”
“恩。”紧握住凝雪的手,想隽刻住那熟悉的体温,她换上强笑继续言道:“你也知道紫禁城压根就不适合我,我和你不同,你有了孩子有了皇上,那儿对你来说已是个家。皇上已经答应让我趁乱离开,你啊,一定要幸福,也只要记得祝福沐阑幸福就够了。”
“你会幸福的,凝雪也会永远记得你,有空的话来京城玩玩,这样我也有机会出宫偷溜一圈。”凝雪轻笑言道,不强留。她比谁都更清楚沐阑为何选择离开,怀城在给她的信中已言的再清楚不过,初有的震惊已过,知道自己还不起她什么,不如让她自己慢慢释怀,也许……人生何不相逢,有一日她会悟了一切,会重遇了怀城,他们之间或许会有另一段传说,她还年轻,实不该再回紫禁城耽误一生。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更多感情尽在不言中,她会回来,有朝一日待她终于放下了一切,她一定会携着爱人重游故土,重寻故人,重温故事。
御驾亲征,凯旋而归,热河、太原两役更让百姓诚心的爱戴着嘉庆以及人人心目中的女中豪杰凝妃娘娘,“以一人之身挡敌军千军万马”早已成了街头巷尾的美谈。紫禁城里也已无人再敢提太上皇遗命一说,她受的是夹道欢迎,正如自己曾许诺那般,终于还是风风光光的回了紫禁城,只是这喜悦却除了皇上便已再也没人陪她分享。
季春五日,嘉庆皇帝赐已故皇后溢号为“孝淑”,葬于太平岭,为表敬重与思念更在此地修建了自己的寝陵,名曰“昌陵”。几日后,应群臣联名相奏,叶赫那拉.凝雪性尤俭约、凡所服御、取给而己特册封为皇后,掌管凤印,辅佐皇上整顿六宫,食正一品俸禄。
“以前待在这宫里头种有言不清的怨,现在回来,一切终于完了,才发现,原来这样的安逸也是一种幸福。”靠在龙肩上,凝雪嘴角肆意的扬着笑,感叹的言着。
“你真的觉得幸福吗,那就好,朕总要让承傲安心,不给你幸福,怕他晚上还会来找朕算这一笔帐呢。”紧紧的搂着她,只要她真的能放下一切,觉幸福,让他付出再多又如何。
“呵……原来皇上怕这事啊,那您以后可别尽想着能欺负我了,说不定燕大哥一怒之下真的会来找您哦。”偶露的俏皮昭示着她现在是真的幸福,才能如此的娇笑在君怀。
宠溺的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这张脸怕是他永生都瞧不够了:“朕宠还来不及,怎舍得欺负你,何况承傲虽不在了,还有旭砾,我可不想再有人一怒为红颜!”他的皇后身边怕是永远都少不了那些个护使者。
“皇上,你说恭亲王和甜湘他们会隐居在哪,如此娇贵的两个人真能适应平民百姓的生活吗?”
“也许哪都没去就安静待在京城,又也许哪都去了,走遍了天下,说不定他们两走着走着便能遇见了沐阑和怀城呢。”
是吧,他们都相信所有人都会幸福,沐阑会遇见怀城尝试着接受;甜湘和恭亲王也会快意逍遥于人间,所有人都能如他们这般的幸福。只是幸福究竟是何定义……也许在这紫禁城里真要永远寻到怕是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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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叠叠假山围绕的御园内,飘荡着秀女们事事都觉新鲜的笑语声,到底还是不懂宫中的规矩,迂回长廊中或笑或闹,好不热闹。
凝雪瞧了许久后终于收回眼神,靠在亭边端坐着,脸上依旧还是那抹淡若清风的笑,想着自己此刻的心情许是和当日的皇后初见她们时一样。浓浓的羡慕,好想一切在从头来一遍,和沐阑天天笑闹,偷偷的睨着仪亲王心动,想着想着难掩的愁容。
“皇后娘娘,是嫌她们太吵了吗,奴婢这就是教训下她们。”一旁的宫女瞧着皇后的脸色不对,赶紧恭维的言道。
“不用了,年轻都是这样,让她们闹吧,多闹点以后能供着回忆。傲儿呢,又跑去哪儿玩了?”对于宫女的谄媚,从前的她甚是厌恶,从来只习惯了梦铃那种坦荡的乖巧伶俐,日子久了便也明了,这也不过是她们的生存之道,宫里头从来只是这样,一直都没有变过,依旧是有着尔虞我诈。
“回皇后娘娘,皇上召阿哥们觐见呢。要找人去养心殿外侯着吗?”
“不用了。”皇上日理万机,也难得有机会和那些孩子们聊聊:“你瞧那些个丫头背后有几个往后是会有故事的?”
“娘娘,看您要看的是哪些个故事,若要如从前您那般,怕是还真没能几人呢。”刚从膳房端来糕点的梦铃赶紧接口道,就娘娘抛出的这问题,让这些个新来的宫女怎么回啊,若回个不好,让有心人听去了还不是惹来了祸端。
“瞧你那嘴活生生的甜呢,有空教教那几个宫女,往日被别的宫挑去了,也能保保命。如本宫那般的故事,还是盼那些个丫头永远别有,倒也快乐。”早春的天还有些微微的寒,她边说着边搓着暖炉取着暖。
“娘娘能凤舞九天,这般的故事难道还不好吗?”一旁的宫女摸透了皇后的个性,倒也大胆的问了。
“呵呵……还记得本宫当日曾和澜贵人说,即便做了皇后,也未必能凤舞九天。原来啊,聪明女人要的并非是凤舞九天,只要让自己爱着的人难以割舍,永远疼着便好。”说着,她勾起唇,淡淡的哀。
梦铃忍了许久,在见着她浮上眉的愁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皇后今个儿是怎么了,尽念起些故人,也许阑贵人现在幸福的很呢。”
故人!只此一词,亦让她念起更多,仅留下一生骂名一串水晶的仪亲王,那个到死都想尽办法让她记至一生的男人,征战天下怀中却始终揣着那串水晶,这般的爱若早言些时日他们这些人的故事会否有些不同呢,终还是难忘皇上给她那锦盒时心坎儿的悸动;宽容大度了一生的皇后,最后却只带走了“孝淑”的名;还有伴了她半生有恩有怨最后皆一笑泯灭的甯儿,害过她甚至差点夺了她的命,最后却用自己的命还尽一切;那个错爱过自个儿误了幸福的沐阑,也许正如梦铃所言现在正幸福着呢。
还有……承傲,当日权益之计下为逼他能真正放下她,远离宫中世俗之争,她亲手“杀”了他。他现在还好吗,终于可以毫无牵绊的遨游天下,真的能如当日他自己所言,替她找到个比她更完美的大嫂吗,也许正找到了吧。
“怎么了,谁惹朕这皇后不开心了?”孩子的笑闹声传来,紧随着J琰也跟随而至,嘻笑着入座,岁月打磨后的他,越发英气了。
闻声,凝雪酝笑转头,华美雍容,依旧足够黯淡下一切光华,“没呢,只是想起了些故人,一个曾说想一辈子替臣妾画眉的故人。”
是他吗?爱新觉罗永璇……大清史书上的一代忠臣仪亲王。
收起介意,J琰探手,紧紧包握住身旁那双白皙纤细的双手,转头,很是认真的道:“朕手拙,不会画眉,但愿永生赏你脂粉未施之百态。”
……生世感动,她知道,自己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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