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九道(修改版)+ 番外
第一章
军营大帐内,一灯如豆。一把由手腕粗的木棒捆绑而成的铺着兽皮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玄衣男子,正手握狼毫笔,低着头飞快的不知在写些什么。案前不远的地方,一个被五大绑着的男人跪在地上,满眼的愤恨,若是手脚能动,他怕是会飞也似的扑上去将那人的头拧了下来。
少顷,男子放下了笔,轻轻的提起刚才自己所写的东西,昏黄的灯光下,赫然露出了一张属于少年的脸。男人见此,更是愤怒,连牙齿也咯吱咯吱的咬出了声响。
少年提着那张纸来回扇了两下,待墨迹风干后便将它折压装进了信封,头也不回的唤着立于自己身侧虎背熊腰的副官,“冯虎,将信热蜡封印后交与先行官,派人速速回都城报捷,不得延误!”
“是!”冯虎双手接过捷报,大步走出营帐。
少年轻轻的伸出手,将案上的油灯转了个方向,定定的盯着面前目呲欲裂的男人。男人原本华丽的衣衫此时布满了血迹和污痕,俊朗的相貌也显得十分狰狞,双唇紧紧地抿起,似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少年缓缓的起身,端正的面容上既没有打了胜仗的骄傲,也没有面对败军残将时的讥讽,只是平静之中隐隐带着些着浩然正气,满满都是王师之将的风度。
“你若是还有力气瞪我,不如好好想想怎样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少年踱到男人身前,冷冷的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总之你不要试着激怒我,你自己也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男人冷哼一声,“败军之将,何敢言安。若你真杀了我,我倒是感激不尽了!”
“王子殿下,你不必在言语间激我,我既是生擒了你,便不会如此轻易的杀你。”少年转身,黑色的长衫下摆柔柔的划过一个弧度,“但所谓将在外,军命也有所不受,更何况兵荒马乱,谁也料不到会出什么意外。所以,你最好不要认定我不敢动你。”
男人气的开始发颤,身上本就绑得很紧的绳子几乎要嵌入肉中。他呼几口气,努力的平息自己的怒火,少年的话虽然刻薄,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才是正理。男人慢慢转开了视线,盯着地面。
少年见状,便也不再追击。他掀开了营帐,放声说道:“来人!传令下去,今日将士们开怀畅饮,明日午后,搬师回朝!”
皇宫内,太监樊平双手捧着鲜红蜡油封印的捷报,看了一眼尚跪在殿外的传令官,躬身走入内殿。鸿嘉皇帝席婺斜靠在镏金双龙明黄软榻上,不甚在意的拈起那封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送回来的捷报,“行了,朕知道了。打赏你就看着办,去吧。”
“小的告退。”
鸿嘉帝随手将那捷报扔在榻前的红木雕矮案上,眉尖一挑,嘴角慢慢的弯起了一个弧度,明媚秀丽的脸上,竟透出了几分带着邪气的风流。
陈中大军的得胜而归在都城内并未引起很大的反响。而这一切,完全取决于鸿嘉帝的授意。统军领帅在城门外三里迎接大军,并将俘获的南郡二王子押解回城,反观陈中,他甚至连一道安抚人心的圣旨也没有接到。但是他仿佛并不在意,他本也和这位刚刚即位尚不满一年的皇上没有交集。
一身玄衣只着上身护甲的少年挺直着身躯,坐在马上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副将与皇城军统帅办理着人犯交接。正式移交后,两人抱拳道别,军人的身份使他们不屑于官场上的阿谀奉承。冯虎看着渐渐远去的皇城军,对于自己明明凯旋而归却落得如此待遇不禁愤然,陈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下令,“你先去安抚兵士,让他们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吧。”
待陈中进入皇城,发现自己的家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让他略有惊讶的是,他的父亲陈昔竟然也在其列。陈中翻身下马,低头站在父亲面前,“爹。”
陈昔细细看着已有年余未见的儿子,面容虽然依旧严肃,目中却已淡淡的露出了欣慰之色。“中儿……”千言万语此时竟没有一句能够顺利出口,只溢出一声浓浓的叹息,“平安回来就好,回家去吧。”
“是。”陈中目送父亲上轿,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弟弟,才抬腿上马。这小子比起他离家时,似乎结实了不少。
兄弟俩骑马为父亲的轿子开道,两旁围观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虽然城内不曾大肆庆贺,但是知道陈中大败南郡二王子的人也并不在少数。陈和看着路旁窃窃私语的人群,不时地还有怀春少女看着他们哥俩捂嘴偷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他哥暧昧一笑,“哥,这回来,爹娘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喜?”陈中看了陈和一眼,发现他脸上那笑容真是可恶至极,“莫不是你这才发现自己长了颗石头脑袋,终于肯安分守己了?”
“哥!”陈和怪叫了一声,随即发现自己声音过高,偷偷的回眼望了一下他爹的轿子,然后又嘿嘿的贼笑了起来,“你随便说吧,反正你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快,等回了家,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陈中直直的看着陈和,“你看我这样子是在笑吗?以前你还只是脑袋不太灵光,怎么现在连眼神也这般差了。”
陈和说不过他哥,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副不屑计较的样子。
第二章
一行人回到陈府,下人牵了马去饲理,陈中顾不得换衣,便先去向母亲请安。陈夫人见长子平安归来,万分的喜悦都化成了泪水,待陈中安抚了母亲,终于退身出房,肩膀已经半湿。终于得空他便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一家人不能在一张桌上共餐已有年余,此时聚首,分外和睦。待到大家都已放下了筷子,陈昔轻轻端起了茶杯,陈中见状,便知父亲有话要对自己讲,他也端起了茶杯,漱了漱口。
“中儿,你今年也有十九了吧?”
“是,爹。”陈中知道,这并不是询问,只是一个陈述,在向他提示着什么,陈中已隐隐的有了预感。
“十九了……”陈昔如叹息般地说道,“也该是到了成家的时候了。”
陈中不知道如何接话,视线不经意的扫过陈和,看见他弟正在幸灾乐祸的低头忍笑。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出了他爹所期待的话,“全凭爹娘做主。”
陈夫人松了一口气,就连陈昔严肃的脸上仿佛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了解他的儿子,孝顺,忠诚,纵有万般不愿,最终还是会选择顺从自己的父母。陈夫人笑着开口,“是柳少保家的小姐,闺名唤做如意,人我是见过的,性格温婉,模样也端庄。你若愿意,我就让你爹先去下了聘书,再去求个好日子,给你们完婚。”
陈中暗想,此事已经有了开头,不如就作的圆满,他依然低眉顺目,道:“全凭娘做主。”
陈和终于“噗”的一声破了功。陈昔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大哥,稳重一点?”
陈中淡淡的看了陈和一眼,不禁思量,他爹的期望是否太高了。
陈中刚回到家中,本想好好的休息两天,但是陈和不依不饶,非要和他哥在一打闹。最后陈中耐不住他的死缠烂打,答应和他一起出去狩猎。二人骑着马,背着弓,没有带一个家仆便出了门。
这片树林本是陈中年少时常来的地方,树林前方不远便是皇家的围场。陈中告诫他弟,打猎可以,但是决不能随意进入皇家围场,那可是对天子大大的不敬。陈和瞟他一眼,心想他哥明明年纪不大,怎就和他爹一样的迂腐。
论骑射,陈和肯定比不上他哥。但他就是不服,没多久,便和陈中较起真来。一头鹿在林中闪过,陈中策马追赶,陈和也驱马扬鞭,紧跟其后。
陈和钻出树林,就见他哥已经发箭落弓,他挥鞭紧跟几步,勒马站在他身边。那鹿后腿已中一箭,步履蹒跚,陈和扭头看看他哥,却不见他再举弓。陈和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搭在自己的弓上,来不及射出,便被陈和拦住,“那鹿已经进了围场,你不能再射。”
陈和不服,“可那鹿是你先射中的,为什么不能再射?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说话间,便见一箭破风而过,正中鹿身。陈中转头,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从二人眼前滑过。
那人停住马,瞥了他们二人一眼,陈和气急,“那鹿是我哥先射中的!”
“是吗?”男人傲慢的轻笑,“可它是中了我的箭后才倒下的。”
“若不是我哥拦着我,哪里轮得到你?”陈和瞪了他哥一眼,“还不都是你!白白让别人捡了便宜!”
陈中从他手里拿过刚刚搭在弓上的箭,插入身后的箭篓里,“那边已经是皇家围场的地界,只要是进入了围场的猎物,你都不能再射。”
陈和冷哼一声,“死脑筋!”转身策马向着林子里冲去。
陈中也准备调转马头,却听身后的男人刻薄的开口,“四下无人,就算你猎了进入围场的活物,也没有人知道,怕是你自己箭艺不精,唯恐失了准头,才不敢再射了吧?”
陈中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的打量着这个男人,从他阴柔秀丽略显风流的面容,滚边镶金的白色锦袍,苍白修长紧握着缰绳的手指,再到他胯下雪白膘肥的高头大马,淡淡的开口,“为臣之道,在于心。”远望了一眼那倒在了围场内的猎物,他策马返回树林。
席婺目送挺直着脊梁的玄衣少年驾马闪入林间,几个来回,便再也不见。他挥鞭奔向已然命毙的猎物,闪身下马,伸手想要拔下鹿后腿上那支箭,却发现它比自己想象的要射入的的多。费了一点力气,他才将那支埋入已近过半的箭拔出,轻轻翻转,只见棕灰色翎羽的下方,篆刻着一个小小的“陈”字。
樊平端着温好的点心和茶走进内殿,见席婺正单手支头斜靠在软榻上似睡非睡。樊平知道这两天皇上正为了西方拥兵自重的燕客王拒不回都述职的事情烦心,也知道皇上平素最看不起这些张口闭口打打杀杀粗鲁成性的军人,便将茶点轻手轻脚的放在矮案上,躬身想要退出,此时席婺却突然睁开了眼,“樊平?”
樊平立刻应声,“小的在。”
“朝中哪位陈姓大臣家中有两子,长子年约弱冠,擅骑射?”
樊平低头细想。心中刚刚有了谱,抬头却见皇上的手中把玩着一支灰翎长箭,随即明了。“回皇上的话,左拾遗陈大人家有两子,长公子陈中年约弱冠,擅骑射。皇上手中的这支箭原本应为陈将军所有。”
席婺摩挲着手中的箭,眼尾微挑看向樊平,“何以见得?”
“回皇上,这箭箭身粗长,箭头粗糙,本应为战场上所惯用,都城内持有此箭的人,定为前日讨伐南军的将士。若问陈姓,又年约弱冠的,就只有陈将军了。”
席婺闻言,低头细看手中的长箭,果然如此。他抚额细想,这“陈将军”又是何人,为何毫无印象?
樊平入宫多年,实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机灵人,“皇上,当初先皇亲点的伐南主将是程延程老将军,但出征不久,程老将军便伤病交加,殒于沙场,弥留之际命当时为从事将军的陈将军为主将,此时前线战事已无忧,待程老将军的本子递上来时,先皇便准了奏。”
“陈中少年出战,是否为他父亲所举荐?”
“回皇上,正是。”
席婺抿唇低笑。“想来也是。也只有他那样的老顽固,才能养得出如此迂腐的儿子。”
樊平心中奇怪,“想来,皇上和陈将军应该尚未谋面……”
“不,朕已经会过他了。”席婺端起茶,抿了一口,不觉皱眉,“茶凉了。”
樊平赶忙接过,换过热茶。刚才皇上自行出宫,虽知道是去散心,却也着实的让他担心了一阵子,现在平安回来就好,只是不知皇上怎会和陈将军见面?他自是不会多嘴去问的。
樊平身后,席婺拈着长箭,轻抚箭尾略为粗糙的翎羽,低低的喃到,“陈……将军吗?”
第三章
当陈中从他父亲那里得知皇上要在宫中设宴为他庆功洗尘时,还真有些诧异。俗话说圣心难测,身为臣子,只需遵从。不过陈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闹得家中鸡飞狗跳,非要跟着一起去,他说他还没有见过皇帝。他爹被他气得瞪眼,皇上是什么人想见就可以见的?
陈中开始其实觉得带不带他都无所谓,但当他看见那个身着明黄帝服,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男子时,则庆幸没有带陈和那个口无遮拦的惹祸精同来。鸿嘉帝席婺高高在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陈中,流转的目光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饶是陈中,也不免坐立难安。
当初陈中出征,只是从事将军,虽有官衔却无品阶,就连这也是程老将军卖了他爹一个面子。后来程老将军发现孺子可教,与陈中日渐亲厚起来,才会在弥留之际赌上晚节将将军之位授予陈中。临阵易帅,虽是兵家大忌,但实属无奈,更也来不及加官进爵。所以时至今日,陈中空有声名在外,却无实职在身。本来今日这场庆功宴上,理应是为他授阶加品,但见皇上此副模样,陈中面上虽不露声色,心里却也没了底。回想那日,他虽言语冷淡,可应该没有做出什么算得上大不敬的蠢事,心中便也慢慢的宽慰起来。
待他有了一官半职,他爹就要去柳府下聘,陈中这辈子的三件终身大事就算是办完了两件了。
果然,宴毕,皇上封他为牙都将军,从二品,秩比千石,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场战事可以成就一个将军,但一场战事未必能使一位将军位列二品。陈中口呼万岁叩头谢恩,连柳少保在一旁也笑眯了眼睛。
宴后,皇上退场,一些认识不认识的大臣们纷纷来向陈昔及陈中贺喜,柳少保在一旁背手静立,愈看陈中愈是满意,待众人退开后方才上前,与陈昔携手商议儿辈们的婚事。
回府后,陈中将那日在围场外与皇上相遇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给他爹,陈昔也不禁蹙眉。皇上封陈中为二品大将,实际上却无实权,原本以为是因为陈中年纪尚轻,殊不知此中还有如此一幕。但见今日,皇上并无怪罪的意思,便也放下心来。只有陈和,听说那阴丽男子便是皇上,还在没心没肺的窃喜。
与柳小姐的联姻似乎已经铁板上钉钉,是一定的事了。陈中顺从父亲的话,与父亲一起去柳府下聘。柳少保见父子二人协同前来,便吩咐下人去唤小姐来奉茶。
柳如意人如其名,面容秀丽,温婉讨喜。陈昔眼睛瞄向陈中,状似不经意的点了一下头,陈中明白,父亲满意这个女子。转眼看向如意,见她行事大方,举动有礼,心里默叹一声,这样,也好。
第二日,柳夫人便携如意登门,两位夫人携手相谈甚欢,陈中与柳如意在旁呆坐了一阵,陈夫人便怪陈中招呼不周,陈中只好起身,邀柳如意去后庭园散步。陈中心中有些恍惚,也不懂得二人应如何相,柳如意倒是一派风轻云淡,只道是散步,完全心无旁骛。
两人无语,相似乎有些尴尬。柳如意说有些累了,径自走向凉亭,陈中也只好随后坐下。之后沉默便又在二人面前蔓延,柳如意轻笑一声,“陈将军就打算这么和我无言相对的过一辈子吗?”
陈中有一瞬的愕然。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在下口拙,若柳小姐要找拌嘴取乐的人,怕是来错了地方。”
柳如意掩口吃笑,“我还以为你口吃或是哑巴呢,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相识之人话不投机尚半句嫌多,更何况你我二人还算不上相识。”陈中语气冰冷,口上习惯毫不收敛,也不顾对方是个女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我这两个陌生人是因何缘相会于此?”柳如意慢慢的敛了笑容,抬头望着天空中漂浮着的云朵,“纵使父母之命难违,却也可豁出了性命一搏;但若还想顾及忠孝的名声,那便不得怨天尤人了。”
陈中心下一转,不禁对这女子生出了些好感来。想想二人本是同样际遇,这女子心中却比自己明白,即是应允了家人,就不应再长嗟短叹,不仅于事无补,还空惹一身烦恼。
待到两人惜别时,两位夫人掩嘴而笑,陈中心里的大石也终于落下,有这样一位聪慧又善解人意的女子相伴渡过余生,未尝不是件好事。
午后,陈昔从宫中回来,陈夫人拉着丈夫躲回房里,想都不用想就知这是娘在向他爹汇报今日他们二人见面后的情况。终于被放出院子的陈和挤到陈中身边,暧昧的看着他哥,“今天你和那柳小姐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陈中睨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打听。”
“什么嘛!我比你也小不了几岁!”陈和不服气的看着他哥,“说吧说吧!”
“是否成人不需看年龄,而要看经历。等你办成了件象样的事,就说明你成人了。”
“嘁!”陈和扁了嘴,“那是爹偏心!他什么都教你,就叫我一天到晚的读书,读书!”
“你还是气爹不让你习武。”陈中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袋,“就你这性子,若是身上再有点功夫,还不把家里闹的天翻地覆。”
“怎么会!你和爹一样,整天就会教训我。”陈和眼珠一转,凑上前来托着他哥的下巴,“哥,你笑一个给我瞧瞧吧,我都多长时间没见你笑了。”
“你当我是什么?”陈中拍掉他弟的毛手,“我又不靠卖笑过活,在意这个做什么?”
“那你也不要像爹一样整天板着脸啊。”陈和的手又摸上他哥的脸,“来啊来啊,笑一个瞧瞧。”
陈中依旧板着个脸,“那你学两声狗叫来听听。”
“哥!”陈和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怎么这样!”
“这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陈中看了看厅外的天色,“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有,你去唤爹娘出来吧。”
陈和“哼”了一声,起身在陈中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才快步走开。
下人们穿梭于厅堂之中,在饭桌上小心的布菜,陈中走到桌边,瞄了一眼菜色,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大椅上。他刚刚坐定,就见管家山伯在门边张望了一下,而后快步向他走来,“大少爷,快去吧,宫里的圣旨到了!”
陈中起身,“山伯,我先过去,你去叫爹出来接旨。”
“不是啊,大少爷,”山伯拉着陈中的手向外走,“圣旨是给你下的!”
第四章
陈中跟在樊平的身后,默默的走在宫中曲折的小路上。他心里明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那日他并没做出什么大逆不道足以让鸿嘉帝拿他问罪的事情,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
樊平的脚步停在了清泽宫外。他尖细着嗓子传报了一声,不等里面有所响应,便侧了身子对陈中说到:“陈将军,请。”
陈中再愚钝也知这清泽宫乃是皇帝的寝宫。他抬头看了看眼前金黄的宫门,再看看低眉顺目的樊平,“樊总管,这是……”
“这是皇上的意思,小的只是奉命去请将军过来。”樊平一甩长袖,向后再退一步,“陈将军,请,皇上已经候了多时了。”
陈中只得上前。推开厚重的木门,鸿嘉帝就坐在正对着宫门的圆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陈中拜倒在地,“参见皇上。”
可是许久,也不见鸿嘉帝有所响应,陈中不能抬头,依旧以武将之姿静静的跪着。而后,一双黑色镶金的厚底靴停在他的面前,近到几乎要碰到他跪在地上的膝盖,鼻端顿时也被那人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檀香之气所萦绕。他心中不免忐忑,正猜想着皇上下一步的动作,手臂上就突然的多出了一个人的力量,将他向上拉起,“爱卿,平身吧。”
陈中轻巧的起身,不动声色的拉开自己与皇上的距离,但随后,鸿嘉帝又上前一步,伸手抬起陈中的下巴,细细的打量着的他的面容。
陈中下意识的几乎就要把那只手挥开。但眼前的人容不得他如此放肆,握紧了拳头,脸上平静的表情已经僵硬,陈中强压下心中的那一丝愤然,告诉自己,不要像个女人被调戏似的羞怒交加。
许久,鸿嘉帝才放下了手。他偏头看着陈中松了一口气似的松开了紧握的双拳,突然笑了,“爱卿年纪尚轻,竟能大败南郡常胜铁骑,生擒其国二王子,那二王子一提起你可就暴跳如雷呢。,好,好!”
“保家卫国,臣自当尽力。”陈中不卑不亢的回到。
“好!好!”鸿嘉帝像是心情极好,连说了几个“好”字,抚掌而笑。“爱卿,尚未用过晚膳吧。今日朕略备酒宴,爱卿不要嫌弃才好。”
陈中再拜倒,“臣不敢。”
席间,鸿嘉帝频频举杯,谈笑风生;陈中却谐言多必失的道理,并不随意答话。莫了,鸿嘉帝举杯称首,看着安静的陈中,说道:“爱卿对于西方燕客王拒不回都述职之事,有何见解?”
到这里,陈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起身向后一退,单膝跪倒在地,“恕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起来吧。”席婺长吁一口气,为二人的酒杯再满上了酒,“西方地肥水美,民丰安定,是一块难得的宝地。燕客王坐拥西方,兵强马壮,渐渐的连朝廷也不放在眼里了。此拒不回都,怕也只是个引子,若情况稍有延误,可能会殃及国民啊……”
陈中蹙眉细想其中的情形。平日,他爹在家中总不忘对他们兄弟二人耳提面命,要精忠报国,尽臣之事。因此,朝中那些奇形怪状的事情,也已听说了不少。这燕客王坐拥西方已多年,但平日对于朝廷面子上且过得去。不理会朝廷似乎也是从新皇登基才开始的。陈中不禁看向面前的男人,皇上厌恶军人几乎已经是出了名的,就是不知为何对他还算是礼遇。听皇上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想收回西地,这样说来,战事恐怕是免不了的。
席婺见他不语,便拉了他的手,陈中一顿,想要收回手,却又觉得不妥,身子便僵硬了起来。席婺装作不知,“这场战事,怕是免不了的,只是爱卿方才还朝,又要出征,不免太辛苦了吧。”
陈中再跪倒在地,借此抽回自己的手,“为国效力,岂能言苦。如需出战,臣自当万死不辞!”
“有将如斯,朕也就放心了。”席婺起身拉起陈中,握着他的手,走向殿内。一块巨大的牛皮地图绷在龙床旁边的木架上,席婺指着西方燕客王所辖范围,问陈中心中有何想法。
说起行军打仗,陈中的兴致就来了。他仿佛忘了自己的手还在皇上的手中,全身心的投入到战事的策想中去。席婺看着眼前的少年,略显稚气的面容在烛光中显得柔和却又英武,神采奕奕目光如炬,对于即将来临的战事似乎胸有成竹。而席婺,除却对于最初陈中谈起战事时神情的惊艳,他向来对战争或是打仗没有丝毫兴趣的,没多久,他便掩口打了个哈欠。
陈中犹如凉水浇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的一只手还在皇上那微冷的手掌当中,他进退不得,席婺却开口了,“天色已经不早,朕累了。爱卿也不要回去了,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陈中想要拒绝,但是他不知应该怎样去拒绝。席婺拉着他走向龙榻,张口唤了人进来为他宽衣。樊平领着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来,见陈中呆站在原地,樊平便伸手去解他的外衣。陈中闪身,向一边滑去,躲过樊平的手指。席婺见状笑了,挥手叫樊平退下,转身在坐在床边。“爱卿为何还不宽衣?”
陈中只好慢慢的退去了自己的外衣,有些犹豫的立在床前。席婺手上稍稍用力,将他拉倒在床上,然后自己掀了被子,仔细的盖住两人。
陈中全身紧绷。他知道有时为了向臣子以示亲密,皇上会与臣子同榻而眠,但是这种事却不像是席婺会做的。皇上与一个他并不欣赏的少年将军如此亲密,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对付那燕客王么?
第五章
陈中被传唤入宫,整夜未归,这在谁看来也是万份奇怪的事情。偏偏陈中还低着头,任他娘东问西问,却怎么也不肯开口。待到他娘摇头叹息,陈中方才起身走到陈昔身边,说有事情要与他爹去书房商议。
陈昔虽然明里在发怒,但是陈中知道,他爹这是在用怒气掩饰他的关心。陈昔是个严肃正直的人,在陈中心里,男人就应该这样,喜怒不行于色,刚直不阿,一诺千金。
四下无人,陈中才告诉他爹,皇上唤他进宫,是为了讨伐商议燕客王之事。现在事无定论,是不可四乱讲的。再者,他也担心如果他说了他将再出征,他娘会担心。陈昔长叹一声,他明白陈中的顾虑,眼前的长子虽然身形还是位少年,考虑事情的方式却已经是个大人了。
接连几日,陈中被频频的招入宫中。虽说是为了商议罚西之事,但仿佛只是陈中在一人唱着独角戏,皇上在一旁似懂非懂的,并不发表意见。
陈中受宠于皇上的事情很快的就传开了,柳少保少不得嘱咐自家小姐,让她闲暇时多与陈中相,这个前途无量的姑爷可不能让旁人抢了先。柳如意与陈中相见,并不隐瞒这些事情,言明了是她爹叫她来的,如陈中不得闲,大可不必迁就她。虽面上依旧不苟言笑,但是陈中却对这位不拘小节的聪颖姑娘越来越有好感,尽量的空出时间与之相。
不久,鸿嘉帝终于宣布即将罚西,主将是由他亲点的牙都将军陈中,冯虎依旧是陈中的副将。临行前,鸿嘉帝亲自将陈中送至城门外,煮酒三杯,以求大军早日得胜而归。
玄衣的少年金甲银枪,挺直着身子环视四方。接过皇上手中的酒杯,陈中竟然微微的笑了,顾盼中神采飞扬,隐隐的浩然正气在他周身环绕。干尽杯中的酒,陈中飘然下拜,“臣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鸿嘉帝目送大军离去,绯红的朝阳之中,微微的红霞飞上他的面颊。他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激动,苍白的双手绞的死紧,这般凛凛的少年,竟然是属于他席婺的!是属于他的!
罚西前线捷报频传。席婺对于这一的战事似乎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每每捷报递上之后,他的心情就会极好,就连樊平也看出了其中端倪。想想那个拥有着拳拳赤子之心的耿直少年,樊平的心头,突的感到一阵不安。
陈中依旧像上一的出征一样,家书全无。只是陈昔在朝堂之上,常能听到儿子得胜的消息。但燕客王兵强马壮,且有举兵之心,陈中不可能赢的如此轻易。战场之上,一向报喜不报忧,就连陈昔,也不免暗下担心。
柳如意在陈中出征后,也还是常常出入陈府,陪伴着陈夫人。陈夫人对于柳如意的好感与日俱增,恨不得马上把儿子从前线抓回来,即刻与柳如意成婚。
这场战事耗了近半年,终于由王师大胜而告终。燕客王宁死不屈,陈中敬他是条好汉,为他风光大葬,其家眷流放塞外,并未充军为奴。
陈中班师回朝。不同于上的冷淡,这一鸿嘉帝亲自出城三里相迎,城中百姓也得令大庆三日。宫中更是大肆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同喜庆功。看着眼前的少年愈加成熟稳重,鸿嘉帝无心理会心头的悸动是为哪般,只是不想与他分开,想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拜倒在自己面前。
陈中再三拜别,才回到家中。柳如意早在陈府等候,陈中见她歪着头打量着自己,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赏,不禁缓和了表情,撇下一旁的陈夫人,和她一起闪进了后面。陈中未加解释,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柳如意也并不发问,只是静静的跟着他。
退去身上的衣物,陈中的胸前裹着层层白布,揭开一看,一道伤口赫然盘旋。柳如意帮他拆了绷带,换上新药,再重新缠上干净的白布,方才开口,“就算怕陈夫人知道会担心,你也不应该这样马虎理啊。要不要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陈中摇头,“不必,这伤口已经好多了,你不要担心。”
柳如意嗔道:“哪个在担心你!”转头想想刚才自己好象是有一点担心,又笑了,“行了行了,你陈大将军神勇盖世,这么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是我杞人忧天了!”
陈中慢慢的套上衣服。女人,还真是不可理喻。
柳如意见他不太方便,便接了他手中的衣服,帮他套上,并细心的结好衣带,抚平褶皱。整理完毕,柳如意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陈中,说了一句,“好了。”
陈中点点头。突然,一抹红云飞上了柳如意的面颊,陈中一愣,便明白了是为了什么,刚才二人的举动,竟像是多年的夫妻一般的自然。陈中将伤药放回包裹,系好,“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我娘。”
柳如意轻轻点头,“这我自是知道的。”
“成亲的日子定了没有?”陈中问的很随意,柳如意回的也很简单,“定了,下月初六。”
“这么快?”
“嗯。听说你要回来,你爹娘就定了日子去找我爹商议,现在,两家都已经在准备着呢。”
“早点也好。我爹这一回总算是放下心了吧。”
“也是。不然我总是这样两家的来回跑,累着呢。”
陈中抬头看向她,“在我面前倒是无妨,在我爹娘面前你可不能这样,说话要收敛着点。”
“遵命……”柳如意瞥了他一眼,突然又想起了陈和的话,“陈和说你总是板着个脸,你笑一下给我看看吧。”
“你在意这些做什么。”
柳如意不依,“我觉得他说得没错,我就从没见你笑过。笑一个给我瞧瞧嘛,这儿又没有外人。”
陈中猛然抬起头,看着她,“那你又算得什么?”
柳如意意识到刚才自己话中的暧昧,有些羞馁,却不服的瞪大了眼睛,“讨厌!”
陈中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又极快的隐去,柳如意愣了一下,“啊,人家刚才还没有准备好,你再笑一嘛……”
“好了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还是到前厅去吧,待的久了,我娘免不了又要瞎猜了。”
“不嘛不嘛!你在笑一嘛……”柳如意露出了少见的小女儿娇态,撒着娇与陈中相携而去,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庭院内,那好象就是所谓幸福的味道……
第六章
柳如意正要告辞,柳府的下人可就到了,是柳少保要请刚刚回城的准女婿过府一聚。陈昔尚未回到家中,陈夫人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只身前往,最后,只是陈中和柳如意坐了陈府的马车,两人一同往柳府去了。
陈昔回到家中,不见长子,一问方知陈中去了柳府,便也放下了心来。陈昔本是有话想与陈中细说的,谁知等到掌灯时分,也不见陈中回来。陈夫人心里只是高兴,她劝说丈夫,儿子在未来丈人家里,许是相谈甚欢忘了时辰,是不用担心的。陈昔想想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虽有些不妥,但儿子大了,自有分寸,随他去吧。
第二天快近中午,陈中才回到家中。更衣洗漱过后,他回房倒头就睡。陈夫人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陈中竟然红了脸,推说自己昨天喝多了,有些头疼,陈夫人忙命人煮了醒酒汤,让他喝了才睡。
陈柳两府为二人的联姻细细的准备着,全家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大半月。眼看着婚期近在眼前,陈府内的大红灯笼也挂上了门楣,椽子都用大红的缎子包起,远远望去,红彤彤的一片,煞是喜气。
陈中更是忙得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皇上空闲的时候,总是把他叫了去,却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下棋品茶,闲话家常。他又不能不去,若是皇上不尽兴,还不放人。他总觉得皇上看他的眼光和看别人的时候不太一样,并不显得阴森,不经意间还露出了淡淡的温柔,但就是让他觉得隐隐的有些不安,下意识的逃避着皇上的眼神。
转眼已到月初,离选定的吉日只剩五天,陈中不得不向皇上秉明了自己婚期已至,家中琐事多,请皇上宽裕他几天的时间。谁知皇上听后面色大变,先黑后青,而后竟扔了茶杯,拂袖而去。陈中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哪里触怒了皇上,只是跟在皇上身后的太监樊平在离去前的看了他一眼,令人毛骨悚然。
陈中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虽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皇上,但是若就此离去,是万万不能的。就在陈中犹豫的时候,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着过来,说皇上请他去清泽宫。他跟在小太监的身后,惴惴不安的来到了这个他不止来过一的地方,等着小太监尖细着嗓子通报了一声,然后轻轻的推开宫门,抬腿而入。突然,背后有一股凌厉的劲道夹杂着风声快速而至,他刚刚微微的偏了头,那钝物便狠狠地砸中了他的后颈,陈中一个踉跄,向前扑到在了地上。
陈中觉得有一种怪异的香气带着暧昧的潮湿漂浮在他的周围,让他周身冷冷的打着寒战。他动了一下手臂,却猛地清醒了过来,他的双手被白绫牢牢的缠在了红木雕的床头。扫视四周,这里是皇上的寝宫,他突然想起了方才他被人打中后脑昏了过去的情景。
轻轻的活动手脚,都还有知觉,脑子很清醒,身上也无其它不适的反应,只是后脑被打中的地方现在还是一扯一扯的有些钝痛。身下的床铺干燥而柔软,柔滑的丝被覆在身上,空中淡淡的暗香沉浮,让人有一种云山雾罩般的慵懒舒适,却又充斥着危险与不安。
陈中的不安来自于丝被下一丝不挂的身体。这个认知比他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束缚在床头还令他心慌。一位屡立军功的少年将军一丝不挂的躺在皇上的龙床上,这是于情于理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的。他尽力的仰起头,看向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白绫,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晃动手指都够不到那个大大的结扣,不禁着急,用力翻过了身子,扭趴在床上,忍着手臂被扭曲的疼痛,凑近手腕,想要用牙齿解开那个结。
可是白绫被绑成了一个死结,直到陈中腮部发酸,牙齿胀痛,也没能将这白绫完全解开,而他又不敢用武力将这床头砸坏。他把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短促的喘着气,想要休息一下,这时,宫门却被打开了。一抹柔柔的绿色映进了陈中的瞳孔,陈中松了一口气,张口央求来人,“皇上,能否请樊总管帮我解开双手?”
席婺回头看了一眼樊平。
樊平垂头上前。陈中静静的看着樊平慢慢走近,面上的表情也松懈了下来。哪知樊平却突然掀了他身上的丝被,周身一下子被冷气包裹,陈中绷紧了身子。他不解的看向樊平,樊平立在床沿,微微抬臂,手中就多了一个黄铜的小盒子。
单腿跪在床边,樊平伸手去拉陈中的腿,冰冷的手指触到皮肤,陈中反射的向后缩了一下。樊平抬脸看了他一眼,便再伸手去拉他的腿。陈中趴在床上,双臂扭曲,根本用不上力气,但是他又不能翻身仰卧,那岂不是要将羞大白于他人眼下。樊平用膝盖压制着他的腿,打开铜盒,单手撑开他的臀缝,将冰凉的膏药挑在指尖,送进他的身体。陈中再也顾不得眼前的皇上,用力的扭动着身躯,想要阻止那冰冷的手指探入自己的体内。但那手指已经滑入,他的扭动只是让那手指滑得更。
樊平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收回了手指,也放开了对陈中的钳制。陈中的身体立刻缩成了一团,那种怪异的被侵入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体内。他的脑子很乱,他隐约的知道了下面会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
一个黑影落下,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后背,陈中浑身一震,哑声说到:“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应告退了。”
第七章
席婺的手微微一顿,转而探索的抚上了那张埋在了膝盖中的脸上。少年的躯体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但是身体依旧僵硬的像是要马上绷断了一样。
养尊优的生活给这具年轻的身体打上了永久的烙印,即使他曾经征战沙场。陈中的身体并不像他的脸和手一样,因为长期暴露在外而带着微微古铜的颜色,这是一种有着柔和光泽的的象牙白。因为习武,他的身体线条流畅而充满内涵,却又因为年少而带有些许孩童特有的圆润,算不上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及颊旁,此时的陈中看起来带着几分的楚楚可怜。
“陈中……中儿……”席婺的气息夹杂着满满的痴迷,一一随着他的唇落在陈中的发上,肩上,陈中环抱双腿的手臂不禁又紧了几分。
席婺轻轻的拉动他紧绷的手臂,陈中僵硬着并不松手。而后席婺稍微使了一些力气,还是没有拉动。见状,他竟收了手,起身坐在一边,用眼神将这即将属于自己的人一寸一寸的活剥开来。
慢慢的,陈中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潮润的空气和身旁的人都刺激着他,让他全身微微的打着寒战,最要命的是刚才樊平抹进他身体里的东西竟然渐渐融化开来,朝着低流去。液体划过敏感的内壁,刺痒难耐,他更加夹紧了双腿,却没有丝毫的用,最后,他紧绷的身体开始微微的抽搐。
席婺知道,药开始起效了。他抓住陈中的脚踝,用力拉开,陈中因僵硬而失力的身体抵不过他,只能将脸埋进了被绑在床头的双臂中间。翻身压住陈中,席婺硬是将他的脸扳过来,嘴唇落在了那死死紧闭的唇上,并试图将它撬开。
陈中心里一阵悲哀。他从小就被陈昔教导要以君为天,以国为地,在他的心里,天下万物包括自己的命都是自己身上这个男人的。只要是皇君所希望的,哪怕是立刻让他去死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但是现在,他现在要的是自己的尊严,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宁死也要护卫的尊严!自己应该怎样,自己又能怎样?
席婺发现了他的犹豫。但是,他却卑鄙的利用了这种犹豫,他装作看不见那张端正的面孔上唯独从眼睛里流露出的那一点的脆弱和乞求,硬是将自己的身体卡进陈中还在颤抖的双腿间。陈中闭上了眼睛,带着一些无可奈何的悲哀,还有一丝想要逃避的心情。也许,只要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也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陈中进宫,整夜未归,这并不是第一了,所以陈昔也并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但是第二天退朝后,鸿嘉帝却将他请到了御书房。鸿嘉帝先是状似漫不经心的打听即将与陈中成亲的女子出身哪里,芳龄几何,品性如何,末了眉头一皱,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到:“陈将军年纪尚轻,此时成家,未免有些过早了吧?”
陈昔不卑不亢的答道:“小犬已近弱冠,平常家男儿早已成家立业,臣认为是时候了。”
“那柳少保家的小姐虽也是大家闺秀,但配陈将军怕是有些勉强了吧。”
陈昔再揖手而立,“柳小姐知书达理,性情温婉,是小犬高攀了。”
鸿嘉帝眼角微挑,斜眼盯着陈昔严整的面孔,似笑非笑,“看来,卿家对这柳小姐是十分满意的了?”
“能有这样的媳妇,是微臣的福气。”
席婺猛然起身,长袖一甩,“那朕岂不是煞了卿家的福气!”他快步走到书房门口,陈昔隐约知道龙心不悦,却又不知是为了哪般,只见席婺突然转过了头,语气生硬道:“陈将军昨夜受了些风寒,就让他在宫里休养吧。”
“这怕是不妥。”陈昔眉头微蹙,“这后宫之地,自古只有皇上能入得,其它男子留住,有伤风化,且不论这闲言碎语,这可是坏了祖宗的规矩啊!”
席婺冷笑一声,“怕是陈卿家喜事将近,唯恐耽误了好日子吧。宫里清静,太医宫女伺候的也周到,等他身子利落了,朕自会送他回去。”说罢,不待陈昔答话,他便转身而去。
回到寝宫,陈中身上已穿戴妥当,却只是在榻上蜷成一团,动也不动。伸手去触他,他仿佛看不见似的,只是怔怔的睁着眼睛,躲也不躲。席婺心下有几分惶然,拉了他搂进怀里,细细的摩挲着他的脸颊,陈中的眼珠终于缓缓的转了一下,“皇上,臣该回去了。”
席婺难得温和的笑了笑,心底却是一如既往的嘲讽。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若是他想要的东西,又有谁能够拦得住他?
陈中依旧眼神直愣,挤不出一个表情,嘴里喃喃道:“我要回去。”
席婺一声冷笑,将他推倒在床上,“回去?回去做什么,成亲?朕怎能如了你的意?”一把撕开他的腰带,冰冷的手抚上那劲瘦的腰,顺着突出的盆骨像蛇一样的慢慢下滑,卡住大腿的根部,“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朕倒是想看看,这没有了新郎的亲是怎么个成法。”
陈中微微缩了一下,又渐渐的放松了身体,不去注意卡在他股沟的大手和裸着的下身,仍是低声坚持,“我要回去。”
席婺对着陈中终是发不起火的,但是近身的侍从们倒是遭了殃,经常毫无理由的被责罚拷打。陈中整日睁着一双大眼,却又对什么都视而不见,几日都不开口说一句话。好容易席婺放软了身段,逗弄着他说出一句话,也是“我要回去”。
席婺气极,一巴掌将他掀翻在床上,却不见他面无表情的脸有丝毫的动容。看着蜡黄的脸上肿起的艳红的掌印,席婺心头突然的又有些不舍,将他拉进怀里,细细的啄着他的头发眉眼。
少年的身体修长而纤细,带有一些武人的结实和柔韧,却又糅合着一丝孩童的细腻和圆润,在床第之间,可以任席婺摆出任何困难的姿势,比起后宫的那些女人,这些更能让席婺尽兴。而沉重急促的呼吸,强忍的呻吟,紧绷的肌肉所显出的代表着男人力量的平滑的曲线,这与女人不同的别样风情,更是让席婺迷乱万分。
第八章
时间一晃,陈中在宫内住了足足半月尚余。陈昔倒是提过几,但都被鸿嘉帝不痛不痒的打发了过去,饶是中正如陈昔,也不免起了些疑心。最后在他的坚持下,席婺才勉强放了人回家。
陈中回到家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原本刚直挺拔的少年竟像是脱了一层皮似的,瘦了不止一圈,面色更是蜡黄如金纸,血色退的是干干净净。最可怖的还是神色,眼珠上丝毫不见活人的神采,看人的时候,直愣愣的,若是与他对视的久了,真是叫人森森的冷汗直流。陈中本就不多话,这时候更是惜字如金,不到必要的时候决不开口,一开口却又吓人一跳,那嗓子生涩的沙哑,像是许久不与人对话一般。
陈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好好的一个儿子进宫半月,送回来竟是这副样子,无论怎么问,陈中始终一言不发。陈昔倒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只得长长的一声叹息。
陈中整日里昏昏沉沉,真等睡着了却又噩梦连连,陈和被他的惊叫声惊扰,想去看看,他却死都不让人进屋。末了,陈和不放心他哥,常常就是硬硬的在门口守到天破晓。
柳如意听说陈中回家,这日便一大早的进了陈府,见了陈中,眼泪就像是停不了似的,哗哗的流个不停。陈中的脸色比刚回来时,还要白上三分,一身的玄衣更衬的他身形飘忽,人似鬼魅。看到柳如意,陈中的眼神终于是活泛了些,还知道上前接过她的帕子为她拭泪。旁人见状,便纷纷退了下去,如意更是止不住的扑到了陈中怀里。看她梨带雨,瘦小的肩旁一抽一抽,呜咽声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委屈,陈中也忍不住的心疼,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柳如意好容易止住了抽泣,抬起头来看着陈中,不知不觉间眼泪竟又滑落下来,滴在陈中的手背上,一阵滚烫。轻抚着陈中的面颊,像是在询问陈中,又像是在自问,“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中握住她的手,默然无语。
柳如意翦翦水瞳直视陈中,“我有种预感,我们的亲,怕是成不了了。”
陈中依旧不语,却将如意的身子带进自己怀里,偏了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沈默了许久,柳如意终于开了口,“我有孕了。”
陈中一惊。
陈中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柳如意哽咽道,“这个月的葵水异常,我也不敢和家里人说,是我自己到街上找了间医馆……”
陈中搂紧了她,“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我会跟爹说的,我们马上成亲,越快越好。”
柳如意闻言,却只是把头的埋进了陈中的胸前。
陈中送走柳如意,心里衡量了一下,便走到了陈昔的书房门前。陈昔正坐在窗前发呆,见了长子,竟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陈中走到他面前,跪下,“都是孩儿不好,让您和母亲担心了。”
陈昔久久的看着他,最后只吐出一句:“罢了。”
陈中接着说道,“孩儿和如意的婚事,实在不宜再拖,还请爹费心,让我们早日完婚。”
陈昔又叹了一口气,“这事,怕是要再拖一拖了。皇上那里……”他看着陈中,发现他莫名的抖了一下,“那里怕是难过啊。”
“不能再拖。”陈中眼睛一闭,咬牙说道,“如意她已经……已经怀了孩儿的骨肉。”
“什么?!”陈昔嗔目,猛然起身,扫落了桌上的茶杯,“混账!”
“孩儿知错了,但是如意的身子实在是等不得,还望父亲明鉴!”
“你这……你这……”陈昔的身子抖动如枯叶,张了几嘴却说不出话来。“你这孽子!”
陈中依旧上身挺直,静静的跪在地上。
陈昔缓了气,重新坐在椅子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两个月前,孩儿讨伐燕客王回都之后。”
陈昔颓然的闭上了眼,“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先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
陈中重重的向着他父亲磕了头,“谢谢爹。”
陈昔疲惫的挥手,“你先去吧。以后皇上那里,你躲就躲,再不要惹出事端了。切记!”
陈中垂着眼睛,好久之后才答道:“孩儿知道了。”
陈柳两家的联姻本是铁定的事情,却又突然推后,此陈中归家,主动提出要尽快完婚,柳家是求之不得的。双方原本就已经准备就绪,此时办起来也是格外的快,不出三天,就一切准备停当,就差一对新人入喜堂了。
陈中也慢慢的缓了过来,除了消瘦和寡言,与以前几乎无异。毕竟他即将成为人夫,要照顾自己的妻子家人,不能再消沉下去,日子始终是要过的。他自己逼自己重新振作,像个男子汉一样的挺起胸来,肩上的重任决不能推托。
但是,突然的一道圣旨,却再将陈中打入地狱。
席婺下旨,将柳少保家的小姐柳如意赐婚于陈家子陈和,择日完婚。随圣旨而来的,还有一纸鲜红的聘书,登基一年有余的新皇即将大婚,皇后的人选是陈家长子,曾立有赫赫战功的牙都将军──陈中。
圣旨一到,四座皆惊。陈中回房草草收拾了一番,准备进宫面圣。陈昔让他少安毋躁,想个周全的法子,可是陈中一口气梗在胸中,实在难以下咽。晚饭过后,陈昔一个人窝在书房,陈中左思右想,怒火终于将他仅剩一点畏惧之心也燃完了,他一人出了门,直奔皇宫。
几乎没受到什么阻挡的,侍卫们见是陈中,不但未加阻拦,还匆匆的在前方引路。站在清泽宫前,陈中重重的捏了自己一把,平复了一下心跳,方才举步入门。
席婺正歪在宽大的红木软榻上休息,看见陈中,他唇角微微一挑,直起了身子。陈中跪倒在席婺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席婺眉毛一挑,走到他面前,“为何?中儿你不喜欢朕的安排么?”
陈中的眼睛猛然抬起,直直的看着席婺,“与柳家小姐有婚约的是我,怎能随意更改?这叫柳小姐以后在众人面前如何抬起头来?更何况胞弟年纪尚小,还不到婚娶的年龄。”他吸一口气,“立男皇后之事更是万万不可,皇上这是将自己陷入不孝的境地!”
席婺顿住脚步,冷笑了一声,“朕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臣无心干涉皇上,但请皇上收回成命!”
“君无戏言,刚定了你为皇后,你却要朕收回成命,”席婺温和了语气,上前想将陈中扶起,“如此朝令夕改,朕的威严何在?”
陈中避开席婺的大手,长跪不起,“请皇上收回成命!”
席婺干脆蹲下,与他相视,“你父亲不是喜欢柳如意么?朕就让她做陈家的儿媳,顺了陈大人的意。你少年出征,披荆斩棘,不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加官进爵,朕封你为皇后,日后荣华富贵自当享之不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陈中出征,是为国,并非为了荣禄虚名。”陈中心一横,闭目说道,“况且那柳小姐腹中已有了臣的骨肉,还望皇上成全!”
第九章
陈昔前思后想,方从书房出来,径直去了陈中的睡房,却不见陈中,找来门房一问,才知陈中竟然只身出门。陈昔重重一拍桌子,“这孩子,怕是要害死如意了!”
陈中凭一时意气,说出此等惊世骇俗的话来,殊不知,一时意气害死人。
席婺闻言,怔了一怔,随后怒极反笑,“哦?朕还不知,陈将军原是这等特立独行之人,搞大了人家女儿的肚子,然后来求朕赐婚?”从粗俗的话语中可以看出席婺几乎理智无存,他抓住陈中的下巴,硬硬将他的脸扳起,“那对于即将成为国母的陈将军来说,这算不算得上是不守妇道?”
陈中垂下眼,仍是一字一句,字字在理,“七出之罪,首条大罪就是无所出。立男子为后,不但臣将会成为千古罪人,连皇上也定会为后人所非议!还望皇上三思!”
“将军这可是在为朕担心?真是让朕受宠若惊啊!”席婺脸上犹挂着微笑,陈中却不敢抬眼去看,想也知道,那笑意未达的眸子,正是一场暗色的风暴,“只是将军多虑了,虽然还未足周岁,但朕确实已经育有一子!”
陈中感觉眼前微弱的火苗闪了一下,最终还是无情的熄灭了。他闭上眼,任席婺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拖起推倒在床上,完全敞开着四肢,连僵硬着身躯消极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席婺却没有因为他的顺从而收敛了动作,一想到身下之人曾经有过的女人,他的胸就突突的胀痛着,一股摸不到的飘忽的怨气挥散不去,仿佛要给他打上些什么烙印才好。
陈中的心,在剧烈而持续的疼痛中,终于被砸的粉碎,慢慢的,但是坚定的,坠入了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的黑暗之中。
第二天中午,陈中被送回陈府,一夜之间,刚刚恢复了人气的少年又变为了一缕幽魂,眼不能视,耳不能闻,飘忽着进了自己的屋子,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陈家子陈和仿佛因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变故,开始明白自己必须要成长为一个大人了,自己的身前再也没有了一个大哥,一个他一直视为榜样,隐忍却坚强的大哥。为人臣子,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话说柳家也应接到了皇上赐婚的圣旨,这边厢却全无反应,想必府上也是一阵鸡飞狗跳,慌乱不堪吧。
陈昔从外面回来,听说陈中在家,便去敲他的房门。不想陈中既不答话,也不开门。若非门是从里面反扣上的,他准会以为房中无人。陈中对于陈昔,向来是敬重有加的,连陈昔都不能引他开门出来说上一个字,那陈家上下谁也是没有办法的了。
晚饭过后,陈和一个人缓缓的走到了陈中的门前,轻轻的扣门,照例是毫无反应,他唤了一声,“大哥,是我。”
知道房内的人不会给他回音似的,陈和叹了一口气,静静的接着说道,“皇上下旨,让我和大嫂……柳小姐成亲,这事我虽然知道是大大的不妥,可是刚才,我已经允了爹了。日子也已经订好了,我会尽快和她完婚。”顿了一顿,陈和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带着愤愤的不平,“大哥,为何昨天圣旨到了以后,你不去找柳小姐,你们两人远走高飞不好么,为什么要进宫去找那个胡涂的皇帝!你为什么不带她走,你们走了,她就不用受这种苦了,你也不用嫁给那个混蛋皇帝了!哥!”
房门突然打开,陈中青白如魅的面孔上一双大眼几乎要崩出眼眶,“如意她怎么了?皇上把她怎么了?!”
陈和的面上,竟浮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眼眶中的泪只是含着,月光下灿灿的让人感到莫名的冰凉,“柳小姐她,今天被皇上赐以杖腹,流下了腹中子。”
陈中的身形石雕般的僵住。
“听说用刑杖打了一下午,流了好多血,她以后再也不能生养了。”陈和的泪终究滚落了下来,“哥,我会娶她的,这是……陈家欠她的。”
陈中缓缓的动了一下眼珠,看向陈和,好似消化不了刚才陈和所说的话。如意那么瘦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酷刑,像柳叶儿一般柔弱的温婉女子,此生再也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这都是为什么!为了什么啊!
“啊!!!……”陈中仰天长啸一声,身形一晃,就在陈和面前,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大夫把着陈中的手腕,又抬起头看了看陈昔凝重的脸色,微微一笑,“陈大人,陈将军这是身子虚空,怒急攻心。等他醒了,把这副定神的药给他服了,应该就无大碍了。”
陈昔闻言,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只是……”大夫话风一转,“这心结虽说是看不见,摸不着,但积的久了,难免会落下心病。心病终要心药医,陈大人,这良药易寻,心药难求啊。”
“我又何尝不知。”陈昔看着陈中,满眼的愧疚之色,“只是现在我已无力回天,说起来,也许是我的错,不该将中儿卷进朝廷之事,还连累了那柳家小姐。”
“陈将军自小就倔强,只认死理,这点和陈大人很像啊。”大夫收起腕枕,“不过陈大人,你也不需太自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福是祸,就要看陈将军自己的造化了。”
“是吗?”陈昔起身,和大夫走到门外,吩咐陈中屋里的丫头,“留人在这儿守着,一刻都不能松懈。等他醒了,把这药煎与他喝。”
“是。”丫头接过药,交与门外的家仆去煎,自己轻掩了房门,笼袖站在床侧。
一直到天明时分,陈中才幽幽转醒。在旁守了一夜的丫头立马清醒过来,叫外院的仆人去端来了药,准备服侍他喝下。可是药碗送到了陈中嘴边,他横竖就是不张口,丫头求他,他也似听不到,丫环只好使了家仆,去将陈昔叫来。
陈昔刚走到回廊边上,突地听见一声惊恐的尖叫,“大少爷,不要!”他心下一沈,快步走向陈中的房间。
穿过走廊,只见陈中房门大开,陈中站在房中,双手围在颈边,那丫头用力拉着他的手,哽咽着还在求他。在昏黄的烛火下,陈中白色的里衣上一片阴湿的痕迹,如水如墨,而且还在不断的渲染着,扩散着。陈昔两步并作一步,上前拉下陈中的手,才发现他手中有一块尖锐的瓷片,一道长长的伤口横过颈项,那潺潺的血好象不会停歇似的,顺着陈中的身体缠绵而下,滴在破碎的药碗上,很快的便与分流在地上的黑黄汤药混在一起。
“你这孩子发什么疯!”陈昔劈手夺下陈中手中的瓷片,狠狠的摔到地上,怒骂还呆立在一旁的丫头,“你还发什么呆!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小丫头呆愣的退后一步,然后警醒似的飞快向外跑去。
陈昔手忙脚乱的扶着陈中,将他平放在床上,陈中嘶嘶的哽咽道,“爹,你就让我去死吧……死了就清静了……”
“你在胡说什么!”陈昔恨不得狠狠地给他一个耳光,“你死了,你让我和你娘要怎么办?!你要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陈中闭上了眼睛,一滴男儿泪缓缓的划下,落入鬓间,“孩儿欠如意的,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提到柳如意,陈昔绷的紧紧的心气儿也一下子就泄了,“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只是你们没有缘分……”
第十章
陈昔没有来上早朝。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情。席婺拟好了大婚的吉日,准备昭告天下,可是未来的国丈却缺了早朝。下朝后,席婺去了御书房,唤来樊平,“你去陈家瞧瞧,陈昔没上早朝,想必是家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是。”樊平躬了身,正准备出去,席婺却又改了主意,“罢了,还是朕亲自去吧。你去准备一下。”
“是。”
席婺坐着龙撵悠悠的到了陈府,却见一片肃静,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的样子。陈家门房见了这阵仗,惊恐的想要先去给陈昔报个信儿,被席婺拦住了,“不要声张,朕自己进去就行了。”
沿路问了陈家的家仆,得知陈昔现在在陈中的房里,席婺的面上柔和了些,脚步也轻快起来,转过回廊,走到陈中的房门前,举手推门而入。
陈中躺在床上,眼睛呆愣愣的盯着床顶,陈昔坐在窗边的八仙桌旁,手中端着茶杯,竟然少见的在发呆。听见门响,陈昔回过神,刚放下茶杯,想要行礼,却被席婺抬手拦住了,“陈爱卿今儿个缺了早朝,想必家中出了些事情吧。”他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陈中,又微笑着问陈昔,“莫不是中儿身体不适?”
陈昔垂下眼睛,没有答话。
席婺走到床边,伸手摸向陈中的脸颊,却发现陈中的颈上缠着层层白布,殷红的血迹片片的渗了出来,实在诡异。席婺的脸登时沉了下来,他面向陈昔,冷冷的问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陈昔依旧无言。
席婺的嘴角一弯,勾起一个冷笑,“好你个陈昔,莫不是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若是听不见,不想说,你就一辈子都不用说了!来人!”
这时,如老僧入定般的陈中突然扯住了他的袖子,眼睛还是直直的看着床顶,“皇上,这是误伤,与他人无关。”
“误伤?”席婺轻轻坐在了床边,抓过陈中的手递到唇边柔柔的吻着,“那中儿你来告诉朕,怎么才会误伤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嗯?”
陈中不语。
席婺放下陈中的手,把被子轻轻的向上拉,盖住他的胸口,然后倾身,轻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是嘴唇,吮吸了几下之后才放开,“中儿,你好好的歇着,早日把伤养好,婚期将至,朕可不忍心看你带伤劳累。”撑起身子,席婺扫了一眼因为他刚才的亲密动作而转过脸去的陈昔,一边帮陈中拨开颊边的散发,一边淡淡的说道,“陈大人,你守护不周,在大婚前让朕的皇后受了如此重的伤,该当何罪?”
陈昔一撩衣摆,跪在地上,“臣领罪。”
“罢了,你是中儿的父亲,朕也不能真把你治罪。”席婺话是对着陈昔说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陈中,“你先去大牢里住上几日,以示小惩,等朕的大婚过后,朕自当把你毫发无损的放出来。来人!”
“下官在!”
“去给陈大人领路。陈大人可不比其它人,切记不可怠慢了,明白么?”
“下官领旨!陈大人,请!”
陈昔看了一眼陈中,起身便跟着皇上身边的侍卫而去,只是在出门前,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随风飘散。
不冷不热的送走了席婺,陈中依旧直直的盯着床顶,吩咐门口被吓傻的小丫头:“去叫二少爷过来。”
陈和本就被陈中傍晚时突然的昏倒吓了一跳,大夫来过之后他才睡下,清晨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但是他已经从丫头口中得知父亲被皇上带走,并压入大牢,他的胸中也含着一股闷气,直恨不得冲出去剐了那个混蛋皇上。他紧握双拳,垂着眼睛进了陈中的房门。一脚刚跨过门槛,陈中淡淡的声音便传来,“把门关好。”他抬头看了一眼陈中,见他就那么平平的躺着,真如老僧入定般的僵直,便回了身,仔细的掩住了房门。
陈和走到陈中的床前,轻轻坐下,拉了他哥的手,然后习惯的去看他哥的脸,却发现了陈中脖子上染血的绷带。陈和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被拉断了,他发疯般的跳起来,指着陈中的脖子,“这伤是怎么回事?!爹又为什么被抓?!那混蛋到底想干什么,非要逼着我们家破人亡吗?!……”
“陈和。”陈中眼睛丝毫未动,但却摸索着伸出手来,想要去抓陈和的手。陈和喘着粗气看着那只苍白消瘦的手,最终还是把手放了进去,那像是器物般的没有点滴温度的手一下子收的死紧,带给陈和一阵就要骨肉错位般的疼痛。“陈和,”陈中慢慢的转过了脸,直直的看着陈和,青白端正的面容之上仿佛附着一层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气,眼瞳之间也染上了黑的让人看不透的阴暗,“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们的,你,爹,还有娘,你们是我的亲人,我会保护你们的。”
“哥!难道你真的要嫁给那个混蛋吗?”
“我别无选择。”陈中别开了脸,还是直直的盯着床顶,“他抓走爹,是怕我再自寻短见。我不会再做傻事了,不会了。我要保护你们,你们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为什么啊,哥!难道这就是命吗?我不服,不服!”
“没错。”陈中的声音仿佛极远,淡淡的,没有平仄,只是在陈述,“这就是我的命。”
陈和甩开他的手,恨恨的走到门边,用力的拉开门,刚抬起一只脚,陈中又道:“若娘问起,就说爹为了操办大婚,近几日都会住在宫中士阁;我受伤的事,就瞒着她好了。”
陈和抿了抿嘴,大步而出。
新皇立后,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以示皇恩。陈中被人扶着,祭天叩祖,自己觉得自己着实可笑。他想起今晨梳妆时,席婺的近身太监樊平一边为他梳头,一边轻声低喃,“皇上一个人孤单的久了,只是想找个人做伴儿。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人敬的惧的,不过是那个位子。若有哪个人肯真心诚意的只为了他,皇上也定是会掏心掏肺的。只是他太久不与人相交,即便是想,也不会了。纵使皇上有些过了火,也不过是怕您不从,您还需要多担待,皇上,他也是可怜人哪……”
陈中微微抬眼,望向铜镜,慢慢的,竟然扯出了一丝冷笑。待樊平捧着发油木梳退开后,陈中起身,将双手笼起,交叉叠于腹前,摆出一个端庄的皇后应有的姿态。樊平跪下身,和几个宫女嬷嬷一起整理裙边的褶皱,陈中突然开口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樊平手下一抖,陈中再满意的冷笑。
第十一章
外面还在喧嚣,陈中独自坐在床沿,用手轻抚着铺在床榻上的百子被。一针一线的细细绣出,活灵活现的百子嬉戏图,都是为了他这个一辈子都生不出一儿半女的男人。从今往后,他就要在这张毁了他一生的床上,和一个虐杀了他未出世的孩子的男人,同床共枕,同覆此被。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么?
宫门突然打开,席婺飞步而入。他直直的走向他的新娘,直到一旁的嬷嬷递上金制的秤杆。几乎是一把夺过秤杆,他用它慢慢的挑开了陈中头上的红绸,琐的头饰下,陈中端正的脸庞被红色的胭脂和明媚的黄渲染的甚至有几分的艳丽。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更黑了,带着一种让人沉迷的灰暗,却又含着无尽的风情。
席婺沙哑的开口,“来人……”
一旁机警的宫女和懂事的嬷嬷扶起陈中,安置他坐在梳妆镜前,帮他一点一点卸下身上的零碎。头饰被卸去,陈中的长发滑下,嬷嬷用篦子细细的刷着,直到它柔顺光滑。宫女撩起他耳边的碎发,轻轻拈起那重的耳坠,猛地一抽,陈中眉头一蹙,“你想疼死我么?!”
宫女下的立刻跪倒在地上,头磕的嘭嘭响,“奴婢手拙,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
陈中侧脸看了看跪在地下的宫女,伸手将另一侧的耳坠摘下,有些微微的刺痛,但是比起自己曾经的戎马生涯,这还算不上什么。他只是有些怨气,恨自己竟像是女人一般被人穿了耳洞。他淡淡的开了口,“大婚之日见血,冲了喜气……你让我怎么饶你?”
“娘娘饶命啊,娘娘!!皇上,皇上饶命啊!!”
席婺走近,看着铜镜中陈中漆黑的眼,“皇后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今天大婚,不宜动刑……”
“那就把她扔到牢里关着,不准供食,什么时候咽气了什么时候抬她出来。”陈中摸了摸耳垂,起身走向床铺,“我记得皇上是最喜欢把人关到大牢里去的。”
席婺颇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转头吩咐道,“来人!刚才皇后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去吧!”
“皇后娘娘饶命啊,娘娘……”被拖出去的宫女还不死心的求饶,声音凄厉,剩下的几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直直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席婺追随着陈中的步子,也走到床边,把脸颊靠在他的发上,轻轻的摩挲着。半晌,他直起身子,大手一挥,“你们全都下去吧。”
宫人们鱼贯而出,席婺猛地弯腰抱起陈中,将他扔在床上,而后覆身上去。他用面颊细细的感受着陈中颈间的肌肤,真正的细腻幼滑,席婺的手还在向下抚摸,宫中沐浴的秘方和蜂蜜调和的祛体毛的蜜蜡让他现在全身都这般光滑。
席婺突然想起太医院为他特制的密药,他急急的起身去拿,找到药膏后他一转身,便看见衣衫半褪的陈中撑着身子,坐在一团艳红的喜服中。
陈中现在,比起席婺第一碰他时,瘦了很多。身上原本不甚明显的骨骼,也慢慢显山露水的凸现出来。尤其是锁骨,那一双纤细略微上挑的锁骨,就像是一双细长的眼睛,在披散的长发后森森的盯着他,虽是冷艳,却又带着无穷的妖冶。席婺突来的口干舌燥,不觉间向前迈了一步,却对上了那双真正的眼睛,带着三分的冰冷,七分的嘲弄,眨也不眨的直刺向他。仿佛当头一盆冰水浇下,席婺脚下一顿,从内到外,浑身都冰透了。这时,偏偏却又另一把火从心头燃起,燎的胸中一阵难忍的剧痛,他猛地向床上那个披着火焰的人扑去,狠狠地将他压在身下。
陈中仰躺在床上,目不视物,像是自诘又像是询问般的开口,“我爹他,已经回去了吧。”
“嗯,回去了。”席婺一边挺直身子,抬起双手,让小太监帮他系上腰带,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陈中保持着那个姿势,接着问道:“什么时候?”
席婺低头看着小太监低眉顺眼的为他细细抚平腰间的褶皱,然后转了个身,随意的挥手屏退了小太监,才慢慢的答道:“昨儿个一早。”看看陈中没什么反应,他坐到床边,静静的看着陈中,而后抚上他的脸,“他是你爹,朕自是不会难为他的。”
陈中眼珠微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又把目光掉回了屋顶,“回去了就好,陈和的婚事已近,少不了要他做主。”
席婺微微一顿,想着该如何接话。他斟酌道:“国舅的婚事,也马虎不得……”看陈中并没有答话的意思,想是说到了点子上,于是他接着道:“不如趁着此番喜气,为他风光大办。既是朕亲自指婚,当日朕自然是要去观礼的。”
陈中偏了头,盯着席婺,唇角眉梢都透出了那么一丝的笑意,只是这笑意透着刺骨的寒,冷冷的带着尖锐的嘲讽,“大办?难道皇上还嫌陈柳两家的婚事闹得不够风光么?”
席婺的脸色顿时铁青。他不在意陈和与柳如意的婚事办得如何,他也不过是想讨个彩头,让陈中欢心。既然陈中不领情,他何必放软了身子找不自在。就算闹得满城风雨又如何,他若是不快,这世上还有谁能高兴的起来?
他反手给了陈中一个巴掌,十足的力道,直把陈中的身子也翻了过去。陈中抬手轻触唇角,乍的碰到就是火辣辣的抽痛,他慢慢的转过脸,眼帘一抬,看着席婺绷紧的下颌,语气倒是淡淡的,“怎么,既然做得出,难道还怕说么?”
席婺眯起眼,盯着陈中肿起的脸颊和透着愉快的唇角,猛的伸出手,抓住陈中的长发,狠狠的揪起,再狠狠的压下,将他的脸埋入绣枕中。不久,陈中的身体开始颤抖,席婺松了手,扶住他的肩,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拉起,搂入自己怀中。陈中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低沉的笑声也抑制不住的溢出了喉咙。席婺猛然将他推开,冷眼看着披头散发倒在床上依旧不停大笑的疯子,最终也只是握紧了拳头,拂袖而去。
他身后,陈中颤抖的身体终于平息,几个短促而干涸的笑声之后,陈中苍白突兀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脖子,然后慢慢的收紧,直到他面色潮红,双手无力再也坚持。他轻声的问自己:“你还想死么?”
第十二章
陈和的婚事在满城风雨中落幕。
陈中那日并未到场,这时与柳如意相见,两两相望,也只剩得满面尴尬。
陈中与席婺的婚期刚足一月,为席婺选妃的事情便被提上了台面。当初立陈中为后时,臣子们多半是不同意的,但皇上一意孤行,态度强硬,最后还是遂了他的意。多子多福,血脉昌盛历来便是皇家最注重的事情之一,虽然席婺登基后不久便纳有几妃,并已育有一子,但此子体弱,如今已满周岁却还在其母妃身边,为保证皇室的血脉能延续下去,纳妃选秀势在必行。平日政见不合的大臣们在这件事情上倒是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和坚定,就连陈中的父亲,左拾遗陈昔也在此列。
席婺心如明镜,满朝文武当中,只有一部分人是真正的在为席家江山担心,而另一部分,是怕他专宠陈中,陈家会趁此得势。此时席婺并无纳妃之意,大臣们迫的急了,他便抬出了陈中做挡箭牌,说后宫之事,全由皇后做主。
这日,群臣们下朝之后,便商议去拜见陈中。陈昔本不想去,如此情形下相见,父子二人岂不尴尬。但耐不住众人游说,最终只得同去。
陈中尚未起身,听说群臣求见,再加上近日听得的风声,便也知道了所谓何事。他慢吞吞的洗脸漱口,更衣束发,仔细的用过早膳之后,才由人扶着到了前殿。众人跪安,大呼千岁,抬起头后却都大吃一惊,这陈中已不似册后大典时的少年模样。
此时只见他身形消瘦,下颌消尖,肤白如魅,偏一双大眼宛如墨点,黑的幽暗。水色的双唇微抿着,看似有些不悦,眼中却无一丝波动,令人不敢妄出一言。交叠在膝头的十指纤白如葱,委实透出几分女相的温婉与精致。众人心下不免嘀咕,全都偷偷的看向默默垂头的陈昔,暗道这难道就是他的儿子,曾大败南郡常胜铁骑,官拜牙都将军的陈中?
众人垂首不语,陈中也在上座坐的安然,沉寂的久了,群臣开始四周顾盼,目光最终纷纷落在了陈昔的身上。陈昔却只是低着头,似在沉思,又似在发呆。
等到下面众人忍不住已有些微微的骚动,陈中才缓缓的开了口:“众卿家此来所谓何事,哀家已略有耳闻。只是这选秀之事,说到底都是为了皇上。若是他不愿意,咱们再忙乎也是枉然。众卿家不如先去探探皇上的口风,如何?”
座下群臣面面相觑,最后一人高声说道,“皇上口谕,一切由皇后做主。”
“一切由哀家做主?”陈中掩口轻笑,“那皇上多半是不愿了。”
“为保我朝千秋万代,选秀之事势在必行!请皇后明鉴!”
陈中淡淡的瞥了一眼发话的大臣,慢慢的起身,“皇上年纪尚轻,且龙体安康,他尚且不急,众卿家这么着急的是为了什么?”他把手搭在近身伺候的小太监手上,举步向后殿走去,行将入门时,又突然停下,微侧了身子,嫣然一笑,“俗语说得好,自古都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说罢轻笑几声,身形没入了后殿的阴影中。
众臣哗然。有气不过的义愤填膺,大骂他陈中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老奸巨滑的,一言不发,在一旁看人好戏。陈昔依旧低着头,默然向外走去。
陈中由近侍扶着,慢慢的走回后殿,在大椅上坐下,径自望着殿门发呆。少顷,他唤人捧来了纸墨,铺在窗边的长案上,自己拿了墨条,细细的研着墨。门外的侍卫来报,恭恭敬敬的跪在门前,朗声道:“左拾遗陈大人求见!”
陈中并不答话,只是拈起笔,自顾自的在纸上写着什么。末了,他提起纸张来回轻轻的扇着,待墨迹风干,他将纸双折,递给还跪在门前的侍卫,“把这个交与陈大人。”
侍卫双手接过:“是。”
侍卫起身,殿门一开一合之间,虽然只是一瞬,陈昔略带期望的脸却如画一般,镌刻在了陈中的脑海里。因忧虑而微蹙的眉头,弥漫着疲惫的双眼,透出一丝老态的下垂的嘴角,还有两鬓斑白的发丝。陈中发现自己这二十年来,从未像这刻一样,将自己的父亲仔仔细细看得这般清楚。
殿门最终还是在陈昔的面前合上了。他在那最后的一霎,分明看见了陈中幽黑的眼中饱含的挣扎和期望。那期望是如此的沉,甚至被层层的掩埋在了绝望的后面,有几分的凄厉,几分的惶然,仿佛狂风中一簇微弱的火苗,明明无法延续,却偏偏不甘的挣扎着,带着恶毒的怨恨,再转入下一个轮回。陈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痛与懊悔,却又庆幸陈中的拒绝召见,他实在无法与这样狂乱而平静的陈中相,他已经是一个自立的让人无法看透的大人了。
侍卫走上前,将手中的折纸交到陈昔的手中,他平静的接过,又抬头默默的看着紧闭的殿门,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缓步离去。
坐在归家的软轿上,陈昔才慢慢的打开了那张纸。纸上的字不多,没头没尾的只有一首诗,“弱柳染艳,茱萸遍黄,欲将沉醉换悲凉,殷勤理旧狂,离歌已断肠。”
陈昔慢慢的读过一遍,拢起双手把纸张揉成一团,静静思量了一下,又将它展开,细细的再看过一遍,才一条一条的把它撕碎,挑开轿帘,随着后抚的清风把纸碎扬落在窗外,纸纷飞,帘布落下,最终只得轿内一声叹息。
席婺回到陈中的寝宫,吩咐宫人们传午膳,陈中只是静静的望着窗外,仿佛入定一般沉寂。席婺知道陈中不愿理他,便凑了过去,抬手搭在他的肩上,微微用力,本想让陈中注意到他,不想却被掌下嶙峋的骨头硌了手。心中暗道一声罢了,席婺放轻了力道,只是晃了他一下,“中儿。”
陈中微微侧头,看见立于自己身后的席婺,淡然的表情居然没变,轻唤了一声:“皇上。”
席婺见他少见的低眉顺目,温和柔顺,刹时龙心大悦,抓住他的手臂一提,将他揽入怀中,他也只是驯服的伏在席婺怀里,任席婺一下一下的轻抚他的后背。不愿打破这少有的祥和气氛,席婺耳语般的轻轻问道,“今天那群老顽固到你这儿来,没惹你生气吧?”
陈中轻轻的摇了摇头。
席婺轻笑,接着问道,“朕也听说他们没得着便宜,是不愿朕纳妃么?”
陈中静静的伏着,许久才低声回道:“是不愿。”
席婺环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更是放柔了语气,“既然你不愿,朕便不纳。”
陈中闻言,竟也抬起了手环住席婺的腰,试探的轻触了一下,便慢慢的收紧。席婺见状,更是将他抱紧,恨不得揉进身体里那般的力道。陈中全身都贴在席婺的身上,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第十三章
席婺趴在陈中背上,带着情事过后的懒散,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脊背,脸也在他披散的发上摩挲着。到动情,席婺又情不自禁的抱住了陈中的腰,用微硬的下身去顶陈中的臀,陈中今日似乎柔顺的过分,竟然微拧腰身,与席婺摩擦起来。几个来回,席婺便再也按耐不住,紧贴在陈中身上,用膝分开他的双腿,将自己埋入他的体内。
陈中依旧紧咬着唇,不肯出声,但随着席婺的动作,还是无可抑制的发出了短促的闷哼。这种从喉咙发出的甜腻的单音,席婺是格外的喜欢,这就好象是一只滑腻的小手在他心尖上最痒的地方抓了一把,却又没落到实,让人更加痒得难耐,仿佛只能更加用力的撞击身下的人,这痒才能稍得缓解。
事毕,席婺将陈中搂在怀中,两人全都浑身失力。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席婺才问道:“是有什么事情么?”
陈中眼睛半闭,似睡非睡,席婺不见他回答,便捏了捏他的腰,发现他果真全身肌肉松弛,好象还没有从方才的欢爱中回过神来,心下不免有些得意,又问道:“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陈中懒洋洋的抬了一下眼睛,立刻又阖上,用淡淡的语气拖着长腔回道:“也没什么事呀……只是见皇上好兴致,总不能让我败了兴吧……”
席婺嗤笑一声:“皇后何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了?”
陈中格开横在腰上的手臂,“莫非皇上就好这一口,非得人黑口冷面的待见才舒坦?”
席婺硬是搂住他的腰,不让他躲开,“怎会。”见陈中只是软软的挣扎了两下便罢了势头,他便收紧了手臂,把嘴凑到陈中的耳边,说道:“若是心里头有什么话,不如也说来让朕听听。虽说是同床共枕,可你这心里有什么念头朕一点儿也猜不透。”
“敢情皇上这天下管的还不过瘾,现在管到人心里头了。”陈中冷哼了一声,连眼睛也懒得睁开,“我爹头上的官帽,不如给他去了吧。”
席婺的手微乎其微的顿了一下。心念一转之间,他便知道了陈中心中所想。他状似心不在焉的问道,“这是为何?难道皇后是怪朕不曾为国丈谋个更好的位子?”
陈中眼角一挑,似是瞪了他一眼,才回道:“皇上明知我爹的性子,他那里容得这等卖子求荣的勾当!”
“哦?”席婺仍然故作不知,接着问道:“那皇后究竟要朕如何?”
“我爹在朝为官这些年,已然得罪了不少人。此我被封后,想必他更不会好过。不如皇上开恩,挑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把他使了去供个闲职,让他颐养天年吧。”
席婺冷冷一笑,心道果然如此。他风轻云淡的回道:“只是这般,皇后便要与家人分隔两地,日子久了,不免想念。还是罢了吧。”
陈中心里一沉,但还是淡淡的开了口:“事到如今,同在都城又如何?想他也不愿见我,还是让他去吧,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这就是皇后的不对了。”席婺扳起陈中的脸,“无论如何,陈大人都是中儿你的生身父亲,纵使你有万般不是,他也还是你父亲。更何况陈大人他并没有怪你,朕倒听说是皇后一时意气,不肯见陈大人啊。”
陈中一怔。转过神来便在心里懊恼自己,这宫中谁的一举一动能逃的过席婺的眼睛?见陈中无话可答,席婺便放柔了语气,“陈大人为人正直,为官清廉,若非万不得已,朕怎会放任这等国家栋梁闲居荒?再者,朕还要国丈大人帮朕管教皇后呢,若他不在,你还不得闹得这宫里乌烟瘴气?”
陈中无话,只是转了身背对席婺。席婺见他不再说话,便闭了眼睛。身后的呼吸声渐渐平稳,陈中口中贝齿咬紧,黑亮的眼中也透出了阴狠,紧抿的唇和不甘的眼竟使他端正的面容显出了几分狰狞。
一晃几月过去,陈中一直乖顺,宫内便也一片和顺。只是席婺一直在皇后过夜,一直不曾临幸其它的嫔妃秀人。皇上与皇后恩爱和睦本是好事,可坏就坏在这皇后并不能生出一儿半女。宫内宫外的流言蜚语渐渐的多了起来,以至于朝堂上的大臣们也开始关心起皇上的性生活。本还庆幸这皇上并不是荒淫纵欲之人,现在看来,好女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这日,陈中无事,命人在御园内摆了卧榻,难得的出门晒晒太阳。就在他半梦半醒之时,听见有人在不远喧哗,突然他的近侍尖叫了一声,他才清醒过来。陈中半眯着眼睛,看着一身白衣的男人慢慢走近,带着讥讽的笑容立于他的前方。
“大胆!见了皇后还不下跪!”陈中的近侍捂着被打的脸站在他身后,狐假虎威的喊道。
陈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闭嘴。”
眼前的白衣公子冷哼一声,“笑话!身为男子,却位居皇后,可你不但不以此为耻,竟然还如此招摇,难道你久居宫,听不到朱墙外天下人的耻笑么?!”
陈中抬了抬手,示意近侍扶他起来。近侍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扶着他的肩膀,助他正坐。那白衣公子见状,更是鄙夷,连嗤笑也省了,直接撇过脸去。
陈中问道:“你是何人?”
白衣人傲然一笑,“我乃当朝左丞之子,德贵妃之兄,至于名字,你不必知道。”
陈中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纨绔子弟的自荐方式,果然都是如出一辙,先是搬出老爹的名号,再搬出同胞的名号。如若本人有些名气,多半也是臭名远扬。”
那白衣人一噎,瞪起眼睛,“那又如何?总比身为男子却顶着女人的名号来的要好!”
陈中眼睛一眯,沉声问身后的近侍,“若男子擅闯后宫,当何刑?”
“回娘娘,若男子擅闯后宫,唐突了女眷……”近侍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当宫刑。”
陈中点点头,对此刑罚表示满意。近侍尖声叫道:“来人哪!”
白衣人听至此,已经慌了神,“你敢!这里是御园,你……你也不是女眷,你眼里……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陈中眼角微挑,抬袖掩口,看似轻笑,眼神却冰得刺骨。“哀家虽不是女眷,却是皇后。既然身为皇后,那哀家在的地方,就是后宫。”
身着紫衣的老太监双手笼在袖中,匆匆的赶来,普通一声跪倒在了陈中的脚下。陈中下巴轻扬,指向被绑在树上的人,“就是他,有劳公公了。”
老太监一言不发,起身便走向那白衣人。陈中喊道:“慢着!”太监回头,抬眼看着陈中,陈中又问道:“那阳物割下之后,通常如何置?”
老太监慢慢的开了口,声音倒是出乎意料的清澈,也许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老,“通常是割下之后,洗净过油,而后用油纸包好存放。等人百年之后,将它取出,缝拼在身上,也算在阴间落个囫囵整身。”
陈中点头。半晌,他吩咐道,“这人的割下之后,直接拿去喂狗,让他长点记性,知道有的话不该说,有的人不能得罪。”
老太监躬身一揖,便走向那白衣人。那人见这紫衣太监走过来,吓得大叫:“你你你……你滥用私刑,目无国法……”老太监除去他的裤子,拎起他的阳物,从根部握住,另一手轻弹某,金黄的尿液便迸溅出来。解下腰间的麻布袋,老太监从中取出一把形似弯月的小刀,去打水的近侍也重重的将盛着热水的木盆放在他的脚下。老太监用温水清洗着那人的腹部与阳物,在手与热水的刺激下,它竟然微微的抬了头。白衣人又羞又怕,仍在大叫:“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妖人,怪物,你不得好死!你下了阴曹地府也……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老太监手起刀落,另一手向伤洒上草灰,并迅速用蜡针刺入尿口,然后冷冷的吩咐道:“两个时辰之内不得坐卧,七日内不得饮水,若是口干,便将水含在口中。这药每日都要上,伤口不得见水。”说罢,也不管他记住了没有,自顾自的开始收拾家伙。
陈中微侧了脸,唤来近侍,“莫忘了把那东西拿去喂狗。”
“是。”近侍上前,端起那盆血水,死寂的阳物在里面轻轻的打了个滚。眼看着他走远,陈中又抬手唤来侍卫,“把这位公子好生的送回去,若是出了一点差池,当心你也要剁碎了去喂狗。”
“是。”
陈中冷眼看着侍卫轻手轻脚的解开那已经昏死过去的人身上的绳子,掩口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宫。
第十四章
席婺推开手边的奏折,双手抵在桌边,想平复一下心情,却越想越觉得可气,伸手拿过茶杯,揭开盖轻抿一口,可巧这茶水也是个温凉不等的,他大力的摔了杯子,阴郁的盯着闻声而来的樊平。樊平看看地上瓷杯的碎片,眼神微横,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便会意,跪在那一滩水渍前,用手拢着碎片。席婺冷冷的看了一阵,一撩衣摆,大步向外走去。樊平扫了一眼一边偷看皇上离去背影,一边哆哆嗦嗦收拾残局的小太监,慢悠悠的喝斥到:“收拾好了就下去,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奴才。皇上的事,哪是你打听得的?”
席婺不理会一路上太监的高叫,向着陈中的寝宫快步而去。刚走过中门,便见陈中一身白衣笼袖站在宫门外,一脸的笑意盈盈,像是个在等待丈夫归家的新媳妇般讨喜,席婺心中的怒气竟奇迹般的少了大半。他放慢了步子,跨过门槛,陈中跟在他的身后,取杯倒茶,双手奉上。席婺看了他许久,也不见他神色中有一丝的心虚或慌张,便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将茶水接过,慢慢的开口:“中儿,朕知你心中不快,可你拿旁人撒撒气倒也罢了,怎么偏偏挑上左相家中长子?”
陈中轻声细语的辩解道,“旁人?旁人不曾污我是个不男不女的妖人。我不惩戒他,难道还要给他立个长生牌位不成?”
席婺蹙起眉头,“惩戒也不必如此厚狠,伤几个他身边的人,他若有些分寸,便也是会往心里去的。”
陈中抬眼看着席婺,“就算是他身边的奴才,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为了这种主子害他们受累,我问心有愧。”
见他说一句陈中便顶一句,说了半天二人也说不到一,席婺便有些上火:“奴才与主子谁人命贵,他们心中也是有思量的,纵使要他们去死,也要感恩戴德,不为主子效命的奴才,要来何用?!他就这样被你断了后,他可是长子,左相岂能善罢甘休?”
陈中簌的起身,“英雄不问出身,用人不拘俗见,命贵命贱不由人,谁敢说虎父一定无犬子,野狗生不出狼崽来?纵是长子又如何,不学无术,靠着老子妹妹横行霸道,还不许我管教了?!”
“管教?朕的臣子,何时轮到你管教了?”席婺长袖一甩,也起了身,“今晚你就不要睡了,好好想想你自己的本分!”
陈中阴郁的看着席婺离去,水色双唇冷冷一掀,低沉的喃道:“本分?我一直都守着我的本分,可是你放过我了么?”
门外太监尖细的高叫一声盖过一声,让德妃乱了分寸,她匆匆的起身拢发抻衣,飘然拜倒在宫门口,“臣妾见过皇上。”
席婺冷冷的看着她的发顶,却在下一瞬换上了另一副表情。他和蔼的躬身,伸手托住德妃的手臂,“爱妃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德妃起身,螓首微垂静静的站在席婺身边,席婺不语,她便也不敢言语。屋中沉闷的让人僵硬,连轻轻的呼吸仿佛都是震耳的雷声,一遍一遍敲打在她脆弱的心上。
许久,席婺淡淡的开口,“朕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来看看爱妃和皇儿。”
德妃闻言,立刻如大赦般退开了一步,吩咐宫女:“去叫奶妈把鸿儿抱出来。”
宫女屈膝一福,转身进了内殿,沉默随即又将僵立的两人包围,德妃感到自己冰凉的双手已经冒出了冷汗。
一阵紧凑的脚步声响起,席婺侧身看向来人。奶妈福身,将怀中的小皇子递上,席婺静静的看了一阵,突然伸出手去摸孩子的头顶。孩子不太认生,但也确实不认识他,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看了席婺一会儿,孩子举起小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
席婺身子一僵。
奶妈看席婺脸色一变,赶紧弯身想将小皇子放在地上,磕头谢罪。席婺却一抬手,“不碍事。”奶妈闻言赶紧又直起了身子,然后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孩子的手便离开了席婺的脸,直直的停在了半空中。
席婺扫了一眼那肉乎乎的小手,慢慢的向前探了探身子,那小手也向前探了探,又摸上了他的脸。嫩嫩的,滑滑的,还带着些温热的奶香,很温暖的感觉。孩子上摸下摸,席婺也配合的轻轻偏了偏脸,孩子“咯咯”的笑了起来,席婺心间一紧,面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和小皇子戏耍了一阵,席婺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是传晚膳的时间了。席婺本想就在这里传膳,一转头却对上了德妃从睫毛下偷偷打量他的眼光。他心下一阵烦躁,匆匆的起身,对着门外的太监道:“摆驾御书房!”
门外的太监扬声重复着皇上的旨意,一声一声传的极远,与回声此起彼伏,在微红的夕阳下,竟有一种寂寥的味道。席婺看着门外,张了张口,本想告诉德妃小心皇后,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向外走去。心下暗想,陈中再恼,也不至于对一介女流作出什么吧。
陈中一个人在寝宫用膳,散漫的挑挑拣拣,撤席时天几乎已经黑透了。用香茶漱了口,陈中踱到门口,抬头看看满天的星辰,一明一暗的闪烁着,正如他的心境。
陈中慢慢的收回了视线,远眺皇宫的某一。如果太监说的没错的话,那里,应该是德妃的寝宫吧。
第十五章
德妃清早起了身,抱着鸿儿坐在膝上,怔怔的望着洒在门前金黄的阳光,心思便又不由自主的转到了那个叫她又爱又怕的男人身上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也只能暗自感怀,自古朱墙锁红颜,想的再多,也不过是徒生幽怨罢了。
不多时,奶妈上前,抱过小皇子去喂粥。小孩子火气大,身体又一向不好,药石自有三分毒气,他是受不住的,便要靠餐食来慢补。德妃靠在桌边,看着奶妈小心的用银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鸿儿,孩子倒也乖巧,慢慢的吞咽着,只是不时的伸出小手去触碰奶妈头上轻荡的珠钗。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尖厉的高叫:“皇后驾到”德妃被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来,不知是因为这突然的叫声还是因为这突然到来的人。
虽足不出户,但这宫之内人多嘴杂,陈中做事又没有半分的顾忌,德妃早已知道自家兄长的事情。此番前来,怕是不善。德妃急急的抱过小皇子,快步走到门边,就要下跪。
“免了吧。”陈中站在门外,背着双手,清晨的朝阳隐在他的身后,垂顺在两肩的发丝竟像是会发光一样闪耀着金色的光斑。
德妃起身,轻轻的退后了一步,方才抬起脸来。还未看清陈中的脸,心思却被那像是会发光似的耳垂吸引了去。阳光投进那一片小小的血肉,隐隐的泛着红光,夹杂着金色的光线,让它看起来华贵而温暖,是那人身上唯一的一片温柔。
陈中缓缓的抬起了一只脚,迈入高高的门槛,又向前走了几步,在德妃的面前停下。德妃不动,暗沉的阴影便慢慢的顺着她的腿爬了上来,直到完全覆盖住了她纤弱的身子。
这是一个男人。
德妃仿佛第一有了这样的认知。她丈夫的妻子,是一个男人。
陈中没有说话,眼睛定定的落在德妃身上,只是轻轻的扬了一下手,他身后的一个内侍捧着一个红木雕的盒子走到了她的身侧。德妃手脚冰凉,却不敢动,只能将怀里的孩子抱的死紧,像是想要抓住一块浮木,但孩子已经被她勒的小脸通红,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德妃顿时手足无措,想将孩子放在地上,却又觉得不妥,陈中倒是开了口,“没看见小皇子哭了么,你这奶妈是怎么当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却吓得一旁的奶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行了行了,小皇子哭你跪我做什么,还不快接了去好好哄哄。”
奶妈赶紧起身,从僵硬的德妃手中抱过孩子,快步转入后殿。
手中没了孩子,德妃才觉浑身都在抖,她尽力的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个盒子,那里面也许是一杯毒酒,也许是一把匕首,也许还会是……一条毒蛇,想想面前的人曾怎样对待自己的兄长,她是该恨他的,但此刻身体却抖得不能自己,心底只剩下对陈中的惧怕。
“你家兄长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陈中挪开脚步,转身坐在刚才奶妈喂食的桌边,将那只精巧的小银碗向内推了推,他靠在桌边,眼睛微垂。
德妃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陈中听见了,他接着道:“我那天是有些过分了。本来被困在这朱墙之中就并非我所愿,心里难免有些怨气,虽不是对着他的,但那天你兄长确实言语有失,我便把这气都对这他撒去了。过后想想,这法子确实有些厚狠,今天特来送些补品,先给他把这口气吊着,等到心气平复了,在慢慢医治吧。”
德妃身侧的内侍将木盒打开,里面横着一根已成人形的老参,确是吊命延气的好东西。看那锦缎铺成的垫层很浅,想来木盒下层还应装有别的东西,但内侍没有再往下翻,他轻轻将木盒盖住,向前递进了德妃的手中。
德妃接过,只得道谢:“谢皇后。”
陈中起身,走到德妃身边,“若说是我送来的,丞相怕是不会用,不如就说是你寻来为兄长治病的。”他伸出两指,轻轻在盒盖上敲了两下,“良药能治病。不管是谁送的。”
说罢他转身出门。德妃在他身后低头屈膝,“恭送皇后。”
待他走远,德妃虚脱般的瘫在桌旁的木椅上。将那红木盒轻手轻脚的平放在桌上,她低声吩咐:“去太医院将刘太医请来。”
昨晚没有回寝宫的席婺整夜都没有休息好,此时他正斜在御书房的龙榻上,支着额头小憩。樊平放轻了手脚走进御书房,犹豫着是该将他唤醒还是等他自己醒来。踌躇了半晌,他还是躬身上前,轻唤了一声“皇上”。
席婺的身子动了一下,睁开了眼。
樊平见他醒了,便开口说道,只是声音有些迟疑:“皇上,方才皇后去了德贵妃的寝宫,这会子已经回去了。”
“接着说。”
“皇后刚离开……德贵妃便使了人去太医院。”
席婺一下子坐起身来。
“皇上,皇后在德贵妃那儿只小坐了一下,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兴许是德贵妃觉着身子有什么不适……”樊平顿了一下,发现话并非向着自己的本意去了,又改口道,“小皇子身子弱,保不准是德贵妃传了那边的人去问话的,往常这也是常有的事……”越说越觉得这话难圆,樊平惊出了一身冷汗,明知不该再说道下去,可越怕这嘴上越顺溜,“皇上,要不……小的去寻个人问问,德贵妃那儿的宫人……”
“闭嘴!”席婺翻身下了榻,冷冷的看了他半晌,“你们这些奴才是愈发的没规矩了。在朕面前也敢乱嚼舌根。今天这事,若是传到了宫外,小心朕摘了你那惹祸的舌头!”
“是,是!”席婺这火冲着他发出来,樊平反倒不怕了,“小的谨尊圣意!”
席婺仍是盯着他,嘴上冷冷的道:“朕身体不适,今儿不论谁来,你都替朕挡了。”
“是。”
席婺最后看了他一眼,方才起身,脚步竟然是向着陈中寝宫的方向而去。
樊平突的打了一个寒颤。
第十六章
席婺一步入寝宫,就见陈中倚坐在窗下的桌边,对着从窗口射进的缕缕阳光,正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听到席婺进来,他抬起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反近日乖顺常态的漠然。
席婺走到他的身边,低着头静静的看了他一阵,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问道:“你去德妃那里做了什么?”
陈中偏了头,将下巴自他手上移开,不冷不热的答道:“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席婺的声音有些微的拔高,“没做什么你刚一走德妃就宣了太医?”
陈中闻言有一瞬的怔仲。然后他皱起了眉头,“那不干我的事。”
席婺冷笑。
他抓住陈中的双臂,将他提起按在桌上,自己压住他的身子,脸对着脸,眼对着眼,继续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陈中就那样仰躺着,“我没做什么。”席婺从他平静的脸上无法看出一丝的心虚与慌乱,手上便慢慢的放轻了力道,陈中此时却又道:“只是去看看小皇子罢了。你的儿子。”
席婺手上又是一紧。
“皇上既然担心,何不自己去瞧瞧。横竖我说什么也都不值得信。”
“你还在记恨?”席婺将脸慢慢贴近,紧盯着他漆黑的眼,“你还是在记恨。”
陈中不语。两双眼睛的对望。
许久,两双唇终于贴在一起。席婺微微侧了头,想要加这个吻。
突的一声嗤笑,席婺的动作顿住。
“我是在记恨。”陈中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我恨你。”
席婺慢慢直起身体,然后退开。陈中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仍旧一字一句的道:“我恨你!”
席婺猛然转身,再压到陈中身上,这不同刚才,摩擦间仿佛听到骨头也在“咯咯”作响,他捉住陈中的双手扣在头顶,撕开陈中的腰带,陈中身子一挺,开始挣扎,窗外门边的太监宫人们拢手垂目,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安静的仿佛只是一尊尊泥塑。
“你也想要儿子是么?”席婺的声音渐渐变的暴虐,“你这一辈子都别想!”
陈中仍是冷冷的看着他,双臂在不停的扭动,身体也紧绷起来拒绝配合,但席婺就像一个狡猾的猎手,他知道该如何驯服他的猎物。
他抓住陈中的下身,温柔的揉搓着。
他熟悉这具身体,它太年轻了,年轻到还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马上,他就会软化,开始喘息,然后,手中握住的这个器官也会开始涨大变硬,对,就像是现在这样……
“和朕在一起不好么?”席婺贴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呢喃着,“你不是一样很舒服么?……”
陈中睁开眼睛,愤恨的盯着他,他在懊恼于自己身体的反应。
“放松身体……”席婺轻易的就猜透了他心中的想法,他收回了对他双手的禁锢,更加温柔的抚摸着手中年轻的欲望,“你不需要那些碍事的女人,和朕在一起,你能得到更多的快乐……你的身体现在很享受,不是么?”
陈中咬紧牙关,的吸了一口气,再抬起眼,正对上席婺惊愕的目光。陈中轻蔑的笑容,看在席婺的眼中是说不出的嘲讽,他握了握手中的物体,惊讶的发现它确实已经委颓下来,此时垂在手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席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再套弄着陈中的下身,放松,收拢,圈住,旋转,它往常是受不住这样对待的。可眼见它已经抬头,席婺还来不及得意,却又见它在下一瞬迅速的萎靡了下去!
席婺喘着粗气,紧紧的盯着陈中,陈中的面色有着不正常的苍白,除此之外他再也看不出有别的什么。席婺静静的等着,待他的呼吸稍稍平缓,他竟然低下头去,衔住了陈中的分身!
陈中也是一惊。
陈中的胸口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他的身体再背叛了他的意志。
陈中右手中紧握着的金簪给予他的疼痛已经不足以抵抗炙热的口腔所带给他的快感,失血和疼痛已经让他的右手麻木了。他松开紧握的手,慢慢的用左手将簪子的尖部自右手手掌中拔出,然后用血肉模糊的右手紧紧握住簪身,摸索着对准左手的虎口,再用力的刺下去。
下身的刺激和手中的疼痛撬开了陈中紧咬的牙关,一声模糊的,意欲不明的呻吟逸出他的喉咙。席婺不敢置信的吐出口中再瘫软的器官,直起身子,终于发现了陈中放在头顶的双手中,一片不容忽视的血红。
“你!”席婺气极,也气急。
将陈中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席婺几个大步走到门边,尚未拉开厚重的宫门,声音便已传出了很远,“快传御医!”
第十七章
白胡子的老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还没站稳,就“扑通”一声跪在席婺面前。席婺搂着陈中,不耐烦的一扬手,“还不过来医治皇后的伤手,难道还要朕请你么?”
老御医再是重重一叩头,方才赶忙起身来到榻前,放下药箱就要为陈中察看伤势,陈中却握紧了双拳,拒绝他的医治。
席婺捉住他的手腕,想要他松开双拳,陈中下了力气挣扎,御医也不敢硬扳开他的手掌,只好尴尬的站在龙榻前,看着二人僵持。
席婺无法制服陈中,便转过头瞪着呆立的御医。老御医左右为难,只好打开药箱,取出了小瓶迷药。
陈中看见,手中挣扎更甚,且死咬住牙,合二人之力也无法将药灌入。席婺的耐心告罄,扬声狠狠道:“去唤禁宫侍卫来!”
一批身强力壮的侍卫速速进宫,行过礼之后,便按照席婺的吩咐,上下左右将陈中紧紧围起,按住他的手脚躯干。果然过了不久,奋力挣扎的陈中便全身失力,双拳也慢慢松开,御医见状,赶忙上前为他清创擦药,而后小心翼翼的包扎妥当。
待到理完伤,陈中已经全身脱力,气息微弱,几近昏迷。席婺气他不知好歹,本想就转身出去,却见他颊旁滴落的汗珠,又觉有些怜惜。唤来宫人绞了小巾,席婺亲自轻轻的为他擦过脸,才起步走出宫门,门外石阶下静静跪着的,正是晌午被德妃传召去的刘御医。
席婺走下石阶,余光瞧见宫人们已将宫门掩住,方才开口问道: “德妃传你去做什么?”
刘御医垂首而跪,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小心的答道:“方才德妃娘娘得了一支成形老参,便传了老臣过去,要臣看看怎么用了才不算是糟蹋。”
“人参?”席婺抬眼看了看他,“那你是怎么回的?”
“人参乃是固本补气的上品,自然是应该用在气虚体弱,大病初愈的人身上才不算是糟蹋。”
“这倒确实。”席婺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若是用到重伤初愈的人身上,可算是糟蹋?”
刘御医赶忙低了头,“不算,不算。用在重伤初愈之人身上,当然更为妥当。”
席婺冷笑一声,这些在宫中供职大半辈子的老头子,都已经成了精了,这拈轻避重的本领练的是炉火纯青。“你知道是谁送去的么?”
刘御医答道:“老臣不知。”
席婺冷冷的盯着他。
刘御医许久不见皇上问话,微微的抬了头,一碰上席婺的眼光便是一哆嗦,连忙把头低下去又道:“老臣听贵妃娘娘那里的宫人们说,今晌午还算得热闹。老臣去的时候,皇后娘娘才走不久。”
席婺转开了目光,淡淡吩咐:“行了,你下去吧。”
御医再叩恩:“老臣告退。”
席婺转身回到寝宫,坐在榻边,看着陈中似睡非睡的脸,问道:“方才为何不告诉朕,你去德妃那里是去送人参的?”
过了许久,陈中才慢慢答道:“我有那么好心么?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席婺轻拂着他有些散乱的头发,柔声道:“你总是吃亏在你这样的性子上。”
陈中闻言只是转过身偏了头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席婺见他这样,只得轻叹了一声,本想起身去御书房的,可最终还是除了鞋子,小心避开他层层包裹的双手,从背后将他拥在怀里。
陈中双手不便,晚膳时间席婺特地使人在龙榻上支了矮案,将他拥在怀里,亲自喂他用膳。陈中也不闪不避,沉默的将席婺送到嘴边的膳食一口一口全部吃了下去。
撤了晚膳,席婺去御书房挑着取了些奏折回来,倚在榻前看了一阵。陈中侧身躺在他身旁,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
过了许久,席婺听得外面打更,才惊觉时候已经不早,挥手让站在一旁掌灯的樊平收了奏折朱笔,自己用温水擦过了手脸,宽衣躺下。
静静的躺了一阵,席婺见陈中的呼吸不似入眠时的均匀绵长,便伸手轻触他的后背,陈中不语也不动。
席婺挪了挪身子,将陈中抱在怀里,手探进他的中衣里去,抚摸着他的胸腹腰胯。可陈中全无反应,席婺怎么摆弄,他便是什么姿势。席婺看他不应,将手抽出又探入他的裤中,握住他的分身,陈中亦是任他动作,既不拒绝,也不配合。席婺弄了一阵,自觉无趣,想想今日的混乱,也没了心情。抱紧陈中,席婺将鼻尖埋入他的发间,也未将手抽出,就着这个姿势,便沉沉睡去。
第十八章
就这样隔了几日,陈中手心的伤口都已结疤。席婺到了夜间便有些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耳鬓厮磨,不一会儿就退去了他的衣服。可是任他怎么抚弄,陈中的身体硬是没有反应,他不免又下意识的看向陈中被包裹着的双手。
宽衣而眠的陈中头上身上早已没有了什么饰物,席婺暗笑自己多心。他二人夫妻数月,以往一向无事,那日也是他在言语间激他,陈中才会做出此等伤己的举动。
心下放宽,席婺胯间的火热便忍耐不住了,将陈中身子翻转,让他伏趴在床上,席婺从背后分开他双腿,径自快活起来。
一波情事稍停,席婺意犹未尽的俯在陈中背上,一只手又绕到了前面,抓住陈中的下身时轻时重的套弄着,可陈中还似刚才,不语不动,也无反应。席婺见只有自己一头发热,心里便也有些梗住,他翻过陈中的身子,跨坐在他的胯间,百般挑逗,执意要让陈中与他一道快活。 陈中被他弄得有些烦躁,伸手格开他的动作,“不用弄了,没用的。”
席婺闻言有些怔仲,“什么没用?”
陈中仰视着他的眼睛,神情中有些自嘲的得意,似笑非笑, “我说我没用了。我废了。”
席婺的心跳仿若一顿。他看向手中的阳物,轻轻握住。它还是一样的温热,垂在手心里,有些滑腻的沉甸甸,与以前并无分别,怎的就会没用了?
他掀了掀唇,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只是用上了双手,从下面的会阴部细细的往上抚摸着。陈中再拉出了他的手,“没用的。我已经废了。”
席婺抬头看向他,面上复杂的表情难以形容,开口时嗓音已暗哑:“怎么会这样……”
“皇上也该满意了?” 陈中言语间倒似轻松许多,“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儿子了。什么也不会有了。”
席婺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来,最终,他似已忘了自己身上未着寸缕,下了龙榻向着宫门大声吼道:“御医!传御医!!”
御医躬着身子,轻轻为陈中覆上锦被,转身跪在席婺面前,“皇上,老臣这儿有一副药方,依这方子慢慢调理,皇后娘娘的身子……”
席婺冷冷的打断他:“究竟何时能治好?”
“这……”御医迟疑的皱起了眉头,“这老臣也说不准……兴许过些日子就会痊愈……”
“朕不想听这个!到底什么时候能治好?”
御医猛然重重磕头,“老臣无能,望皇上恕罪!”
“废物!一群废物!” 席婺怒气冲冲的将榻前矮桌上的医箱一把扫到地下,“朕要你们有何用?来人!”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年老的御医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只听咚咚作响,“皇上饶命啊!”
席婺任他哀求,仍是冷冷站在一边,毫不迟疑的吩咐:“拖出去,斩了!”
侍卫们上前提起已支撑不住自身的御医,这时躺在床上的陈中突然开了口,“皇上,放了他吧。”
“一群没用的东西,留着还有何用?”席婺面容有些扭曲,“他们都该死!”
“这与他们有何干系?”陈中反驳道,“世上总有医治不好的疑难杂症,照皇上看来,世间的医者又要来何用?”
席婺不为所动,依旧吩咐道:“拖出去!”
陈中气急,他竟如此意气用事,草菅人命。
“杀了他我也不会好起来,何必徒伤人命?”
席婺置若罔闻,还是没有收回成命。
宫侍架起摊倒在地的御医,向外拖去。
陈中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愤怒。他看着向他走来的席婺,恨声道:“昏君!”
席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未曾听见他大逆不道的言辞,伸手拉开方才披在身上的衣物,除去靴子,在榻上背对他侧身而卧。
陈中动了动身子,挪离他的身边。
席婺察觉他的动作,也未转身,只是道:“折腾了大半宿,你也累了。好生休息吧。”
陈中静静的倚桌而坐,身前跪着一位以前没有见过的御医,哆哆嗦嗦的解去缠在他双手上的棉布,然后小心的用温水擦拭,再涂上清凉的膏药。
伤厚硬的疤痕颜色很,里层已经开始愈合,长出的新肉有些瘙痒,每日,御医都要为他净手换药,然后重新包扎。
昨夜他的同僚莫名被斩,虽不知道原因,但太医院的人莫不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想要守住秘密,死人的嘴自然是最紧的。
陈中活动了一下手指,淡淡的吩咐:“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陈中看着他躬身退出了宫门,脑中不禁又浮现出昨夜那凄厉的哀嚎,心下一阵烦躁。
他站起身,走到宫门前,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没有去。
仰头痴痴望着头顶的一片天,陈中最终还是垂下眼睛,避开阳光,退回了暗。
第十九章
风和日丽的午后,德妃让奶妈抱了鸿儿出来见见太阳。在御园中走了一会儿,德妃有些累了,便挑了一座临湖的凉亭,将鸿儿接过抱在怀里,倚栏小坐。
临水的阴凉有风,德妃刚坐了一下,便想起孩子受不得风,将小皇子交与奶妈,起身就要回去。这时,一行人转过了亭侧的假山,向着小亭而来。
德妃瞧见走在最前面的人,心里一惊,赶忙向前走了几步,提了裙裾跪安,“皇后安好。”
陈中微微笑了,“德妃,真是巧啊。”
德妃依旧垂头而跪,不敢随意答话。
陈中向后使了一个眼色,他的近侍从腰间摸出一块银锭,塞到方才领路过来的小太监手里。那小太监赶忙接过,一福身子,匆匆跑开了。这时陈中才又开了口:“德妃,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地上凉,小心阴了身子。”
德妃闻言方才慢慢起身,垂着头向后退了一步。
陈中走到亭边,倚着红漆栅栏坐下,望着碧绿的湖水,淡淡问道:“绿水涟漪,弱柳扶风,德妃得着这么个好地方,怎么偏偏独倚栏杆呢?”
德妃僵硬的笑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也爱此风景。”
陈中回头,突然间笑得和蔼可亲,“干吗站着?都坐吧。”他又看向一边拘谨站着的奶妈,说道:“啊,小皇子今日难得的出来瞧瞧风景。来,也让哀家抱抱小皇子。”
奶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德妃,可德妃也只是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慌乱,不知要找什么说辞拒绝,奶妈见状只好上前,将小皇子递到了陈中手中。
陈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软绵绵的一团,还带着暖暖的奶香,不轻也不重,乖乖的伏着,竟像个小动物似的。
孩子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陈中,片刻间就伸出了小手,想要摸他的脸。陈中双手支在孩子腋下,伸展了双臂将他举起,孩子挥动的小手怎么也够不到他,便有些急,鼻翼一掀一掀,好象就要哭出声来。
见他此举,德妃有些着慌,一下子站起身来,被陈中一瞥,又垂下头讪讪的坐了回去,只是还不时的偷眼看着陈中动作。
陈中见众人都如此紧张这个孩子,心里突来一股怒气,他猛然转了身,将孩子平平的端在栅栏之外,高高的举在湖水之上。
德妃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倒在陈中身后,“娘娘,他还只是个孩子啊,皇后娘娘!他什么事都不懂,有冒犯了娘娘的地方,臣妾向您赔罪了,”说道此,颤抖的语间已然带了哭腔:“娘娘,他还小啊,什么都不懂……”
孩子仿佛也察觉到了大人们情绪间的波涛暗涌,不安起来,晃动着两条短短的小腿,小手向前伸着,想要重回温暖的怀抱。
陈中就这样看着孩子,不语也不动。
德妃依旧跪着苦苦哀求:“娘娘,臣妾向您赔罪了,把鸿儿还给臣妾吧,娘娘……”
陈中不耐的微侧了身子看她,手中的孩子随着他的动作,身子晃了几晃,德妃看着,更是心惊胆战,一动也不敢动,怕惊着了孩子,更怕惊着了陈中。
陈中又转回身,静静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来,这孩子还算是在世上走了一遭。可我那孩子,他又犯了什么错?他还未到这世间看上一眼,就这么被人杀了。”说到这里,陈中竟然翘起嘴角,微微一笑,似感叹一般:“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好。与其留在这肮脏的世道上,还不如这样走了干净。”
德妃啜泣着抬起了头。
这些传言中的事情,她是隐约听说过一言半语的。可对于这些残忍冷酷的事情,她宁愿什么都没听说,什么也不知道。经历了这些事情的人,心中当真还会有仁念么?
德妃的心里冷透了,猛然间她发疯似的扑上去,想要抢回陈中手中的小皇子,绝望中的母亲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连陈中也有些抵不住,被她拽的一个趔趄。
方才一直举着小皇子,陈中的手臂有些疲软了,被德妃这么一闹,他的注意被转到了身后,手中不自觉的放轻了力道,闪神之间,孩子就这么从陈中的手下掉落,一声闷响沈入了水中。
德妃一声尖叫,扑到了围栏边上便瘫倒,陈中立在一旁,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的疤痕还没有完全愈合,扭曲的丑陋着狰狞着,方才,就是这双手,放开了一个小小的生命,他曾经峥嵘,灭敌无数,却何时残忍对待过一个老弱妇孺?!
陈中脑中一片混乱,就算是仇人的儿子,他也无法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消失,心中根本来不及思量,踏上围栏,他一跃跳入了湖中。
外面的空气温暖而湿润,可甫一入水,陈中还是打了一个冷颤。他不停的向下潜去,直到看见那个小小的,已不再动弹的身体,将他一把拉入怀中,这心里头才算是一松,跟着身体似乎也变得沉重了起来。他单手奋力的向上游着,头顶的水波被太阳照的有些刺眼,看在眼底,变成了闪耀的光斑,让人恍惚的,有些留恋。他向着光斑而去,猛地又暴露在了空气中,他有些迷茫,岸上的人在喧闹着,那声音似远似近,灌在耳中嗡嗡发响,极不真实,可他们却又是真的在呼唤着自己,侍卫们像是入水的鸭子,一个个的向自己游来,身子被架起了,手臂被拉开了,等回过神,人已在自己的寝宫,那水中的事,仿佛南柯一梦,想要沉溺其中,却又不知不觉的被扯了回来,像是幻灭一般,一下子什么都没了。
第二十章
席婺整夜都没有回寝宫。
陈中不知那边情形怎样,只看太医院忙得人仰马翻,这些日子,最不得闲的,怕就是这些御医了。
隔日一早,整夜未睡的陈中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便听得樊平进来,他慢慢的起了身,走到樊平面前,拦住他的话头,只道:“走吧。”
席婺端坐在龙椅上,看样子也是一夜未睡。见陈中进来,他挥手将樊平遣了出去,而后就这么冷冷的看着陈中,二人之间只是安静的对望,气氛却似剑拔弩张,凝固的哀伤渐渐沉淀在二人之间,直到筑起一面无形的墙。
许久,席婺下了龙椅,走到陈中身边,突然出手,猛地一个巴掌,将陈中的脸打偏了过去:“你就这么恨我?恨到冒着诛九族的大不讳也要让我断后?”
陈中猛然回头,“这事是我做的,和我的家人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我之间的事,又和鸿儿有何关系?”
陈中紧紧的盯着他,眼中的冰冷和绝然毫不掩饰,一字一句狠狠道:“你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你。”
席婺握紧了拳头。
没有用,还是没有用。这人根本没有心,无论怎样掏心掏肺的对待他,他也只记得那些恨。什么君臣缘,什么夫妻情,全是屁话!
席婺转过身,闭上双眼,硬声道,“你走。朕不想再看见你。”
陈中微怔。但瞬间,他便扯起一个冷笑,快步走出了御书房。
他身后,席婺撑住桌案,慢慢的坐在龙椅上,身形一点一点地颓萎,最终,他将脸埋入了掌中。
时隔三日,新皇下诏废后。原国丈左拾遗陈昔连降三级,俸禄减半。曾官拜从一品牙都将军的废后陈中,远调至西北边陲邺城,永不得回都。
陈昔跪在朝堂之上,镇静的抬手摘下了二品官帽放在身侧,而后连叩三头,“谢主龙恩。”
下朝后,陈昔守在宫门外,默默的等着被贬出宫的儿子。等了许久,也未曾见人,使了些银子,才从守门侍卫口中得知,陈中三日前,便已带了二十轻骑出宫。
陈昔望着西北方向,怔怔的看了一阵,一滴老泪沿着饱经风霜的脸颊滑下,砸在地上,瞬间不见。
时光如水,流逝无痕。
两年的光阴,并未在席婺的脸上留下过多的印记。他在陈中发配隔年再立后,德贵妃头上的凤钗变成了凤冠,体弱的鸿儿也变成了皇长子,只是又增了肺疾,每到转季,他都要咳上几日。
这样的皇宫,平静而安宁。只是攀平发现,席婺常常在破晓时久久地看着一个方向,而后就会唤他来,让他伺候着换上龙袍,上朝议事。
这日,陈昔在退朝之后上书,称自己年迈,请求卸任归乡。席婺想都没想,一挥袖子转身便走,但陈昔异常的顽固,每日一书,连递数日,却俱被驳回。
夜间,席婺一人坐在御书房中,桌案两头堆积着厚厚的各式各样的奏折,他一本一本的翻看着,大多也并不是什么要事,他只是不大想回宫。
突然,他直起身子,“樊平!”
站在龙椅旁的樊平已有些困顿,听得席婺唤他,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忙凑过头,发现烛火摇曳下,席婺的脸色分外的难看。
“这是什么时候的折子,为何朕一直没见过?”
樊平小心的双手接过,看封页便知不是要事,可瞥见左下的落款,他一个咯噔,这折子,是从西北那个偏远的边陲小城发出来的。
“这应该是前几日的折子,小的看不是什么要事,便先放在了一边……”
“你什么时候能代朕来分辨何谓小事,何谓要事!”
樊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是小的胡涂,小的该死,皇上饶命!”
席婺将那本折子揣在怀里,冷冷的起身一脚踢开他,“备马!”
陈府还是跟往常一样,安安静静的,未见棺木,也未见白幡灵堂。席婺站在前庭的影壁旁,拈着手中那本折子,问跪在他面前的陈昔:“是不是真的?”
陈昔双手接过折子,只打开扫了一眼,便合上,“回皇上,这上面的话,句句属实。”
席婺一把将折子抢回,“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六日前。”
“六日前?”席婺烦躁的回身走了几步,猛然又转身回来,“尸首呢,尸首什么时候运回来?”
陈昔动了动嘴,却没出声,表情有些为难的痛楚,席婺脚下不住的动着,骂道:“朕问你话呢!你聋了还是哑了!”
陈昔抬起头,看了看席婺,径自站起身,说道:“皇上,请随微臣来。”
陈昔默默的在前面带路,席婺大步跟在后面,双手紧握,掌中一片冰凉。陈昔推开了书房的门,侧身站在一旁,书房正中的书案上,一套盔甲在昏暗的烛火下,幽幽的散发出暗哑的光芒。
席婺是认识这套铠甲的。
那日,陈中就要出发讨伐燕客王,金甲银盔的少年挺直着身子立于马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回身一笑间,世上万般如灰飞烟灭,只剩那个凛凛少年,斩钉截铁的说道:“臣定不辜负皇上重望!”
他说,定不辜负朕!可现在人不知在何,空剩一副金甲,他就是这样不辜负朕的么?
“皇上,还有书信一封。他就只送回了这两样东西。”
“信呢?信在哪儿呢?”
陈昔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还来不及展开,便被席婺一把抢去。
是一封血书。字迹已经发暗,的赤红就像是宫墙上的朱漆,看在眼里,似暖似冰,那字有些许颤抖的痕迹,但一撇一捺间却极为坚定。
“孽子陈中,身为陈门长子,未为陈姓诞下一儿半女,尚累及父母胞弟,实罪无可恕,自问愧对于陈家先人,故名不入陈氏宗谱,身不入陈族墓葬,以为自惩。今自坑于荒服,以此身为国万世守疆。”
席婺飞快地扫过一遍,又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就这几句话?口信呢?他可曾带了话回来?”
陈昔摇头,“他未曾带话回来。”
席婺捏着信,走到案边,用手指沿着铠甲的轮廓,轻轻抚摸着,就像他往日抚摸着陈中,“他因何受伤?”
陈昔沉默了一下,最后只道:“微臣不知。”
“不知?”席婺死死的盯着他,“他因何受伤,伤到何,为何何人所伤,你不知道?”
陈昔后退一步跪下,“微臣确实不知。望皇上恕罪。”
席婺冷冷的看了他一阵,将信塞入怀中,然后抱起盔甲,径自走出书房。
第二十一章 最终章
邺城,一个位西北边陲的小城,国土之内,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再也没有比它离都城更远的了。这城中,历来都无守将,那个被贬来的人,便是第一任的护城将。
小城住民们不知其中原委,只道是有了城护,那些周边的游民浪人就再也不敢来城中胡作非为,原本就过着自给自足生活的人们,生活会更加的安宁。
新任的守城,是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他刚来的时候,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而且只带了二十个骑兵,看样子哪里是个军人,人们都说,这没准儿是个和家里闹了别扭的公子哥儿,在这里过不了多久,怕是就要回去的。
但这个年轻人,硬是在这里住了下来。
像邺城这样的小城,连衙门都已经破败了许久。新任的守城将军,带着自己的人修缮了衙门,然后就住在里面,每日,他都会带了人,沿着小城的各条道路,认真地巡逻。渐渐的,人们发现这个总是板着脸的年轻人其实心地很好,谁家的孩子跑远了,谁家的孩子跌倒了,他都会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一家一家的问着,给送回来。然后,原本已经废弃的衙门,也开始重操旧业,不论城中是谁家的猪丢了,还是谁家的鸡跑到别人家了,都可以去衙门问问,且说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可那年轻人都会仔细的管上一管。
日子得久了,人们与这个年轻人也开始亲厚起来,知他姓陈,又是守将,人们便叫他陈小将军。
陈小将军到底是大地方上来的人,知道的就是多,城中百姓田间地头家长里短的那点事儿,他只消低头想想,转眼间便能出个大家都满意的法子。而且,他还能测天气,明日里是晴是阴,是刮风还是下雨,他在入夜的时候看一眼月亮,便都知道。
冬日里,寻常人家中的男丁都闲着,陈小将军会挑了好日子,带着男人们出去打猎。一走就是几天,但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家里人定是欢天喜地的,孩子们也高兴,隔天便都跑到了街上,比着谁头上的毛皮帽子更好看些。
这样聪明的小伙子,长得又精神,城中未嫁人的姑娘,常常会红着脸,给他送去自己绣的鞋垫,或是自家包的饺子。大娘大婶们也时常问陈小将军可有中意的姑娘,可他却说,自己家中已有了结发妻子。提起他那个闺名唤作如意的漂亮娘子,陈小将军唇角边竟少见的带着温柔的笑意,其它姑娘见了,更是羞红了脸,纷纷跑开了。
可这么好的一个年轻人,说没就没了。他还差些日子,才到这儿整两年。城中受过他恩惠的百姓家都凑了份子,打算要在城北给他建一座将军庙,正对着城南的城隍庙。
老王本是养猪的,家中有点家底,陈小将军来了之后,托他的福,老王做了点小生意,日子过得愈发的滋润起来。陈小将军的庙,他是拿了大头的,所以起庙时,也是他拿的主意,前前后后的还监着工。
庙建好了,最后要请神像进去,老王和大家忙了一整天,才将那像安置好。其它人先回去了,老王在对面的墙根蹲下,装了一袋烟,吧嗒吧嗒的抽上,对着刚刚才盖好的将军庙,越看越得意,自己呵呵的傻笑了起来。
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在他身边站定,老王看那衣摆,便知此人不寻常,赶忙站了起来。
来的这人生得一副好面相。都说男生女相的人,必定大富大贵,这人眉眼鼻间,都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神情似笑非笑,竟比陈小将军还耐看三分。老王何时见过这样天神一般的人物,不禁有些呆住,心里又有些疑惑,这样的人,来邺城做什么?
见老王呆呆的看着自己,那人笑了,而后开口问道:“老人家,我刚才看到,你在修这座庙?”
老王嘿嘿一笑,“不是修,这庙可是才盖好的。里面供的是我们陈小将军。”
“陈小将军?”来人话尾一扬,接着问道:“可是你们的前任城守?”
“是,是。他可是个大大的好人,可惜走的太早了。”老王咂咂嘴,“都说他是神仙下凡,这时日到了,是老天要收他回去哪。”
“是么?”那人笑了,“那真是可惜了。老人家,你可知他是因何受伤?”
老王说到这里有些警觉,“这位公子,你是陈小将军的什么人哪?你怎么会知道他是受了伤的?”
“我是他的一位故人。”那人慢慢道,“是很亲近的人。”
“那是兄弟吧?我就说嘛,陈小将军肯定也不是一般的人。”老王在鞋底磕了磕烟袋锅,将它别回腰上,接着说道:“说起来,也挺怪的。前些日子,突然的来了一些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来了之后就要找陈小将军。陈小将军就住在原来的衙门里,那不,就在那边……”老王探着身子朝衙门指了一下,那人也跟着向那个方向看去,“然后,不知怎的就在那衙门里打起来了。等我们听见动静过去的时候,陈小将军已经受了伤,那个血流的啊,哗哗的。我们仗着人多,把那些人都围住了,可陈小将军让我们放他们走,那我们哪儿干啊。来的人都扛着家伙呢,还能便宜了他们?不过陈小将军非让我们放了那些人,我们不放,他就不治伤,我们耗不起啊,那血都流一地了,早知道陈小将军救不回来,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放过那帮家伙了不是?”
老王说的慷慨激昂,可那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老王接着说到,“还有更怪的呢。陈小将军过身前,吩咐过要把他埋在城外,不砌坟也不立碑,我们看着都不落忍。可他的那些手下还真听他的,最后就这么办了,你说说,人这一辈子,到了到了,连块碑都没捞上,这算什么事儿啊!哎,我说公子,你要不要去陈小将军的坟上看看啊?再过些日子,怕是都找不着了。”
那人抬起头,“不了,我就不去了。”
老王仔细的瞧着他脸上的表情,讪讪道:“不去也好,省得看了闹心。”
那人苦笑道:“我是怕他不想见我。”顿了一下,他又问道: “老人家,伤了陈将军的,是些什么样的人?”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不是我们这样小地方的人。哎,对了,其中有一个娘娘腔,好象还是他们的头,其它人都听他的。”说到这儿,老王压低了声音,“公子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是皇上派来杀陈小将军的?”
那人失笑:“不是吧,皇上有什么理由要杀他?”
老王点点头,“那倒也是,陈小将军可是大大的好人。不过……要不是皇上派来的人,其中怎么会有太监呢?这太监可不是哪儿都有的啊。”
那人附和道:“是啊,真是怪事呢……”
老王皱着眉头,好象这样他就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猛地抬头,他叫了一声:“哎呀,天儿都这么晚了,不和你说了,回去晚了我家老婆子要骂的!”说罢,提起工具,向那人点了下头,就这么匆匆走了。
看着老王走远,刚才那人向前几步,走到了庙前。
这庙其实很小,也很矮,里面只有一座目呲欲裂,身着铠甲的将军像。
这尊像,并不像他。那人心里暗道。他的脸上,从不曾有过这样凶恶的表情。大多数时候,他总是安安静静,面无表情的,就算是开口说话,声音也是淡淡的。就如他们第一相见时,那个一身玄衣的少年,挺直着脊背跨坐在马鞍上,扫视一望无际的草场,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为臣之道,在于心。”
这年十月,嘉鸿皇帝再下诏废后。左丞一家皆贬为庶民,至此,一段腥风血雨的宫廷恩怨,正式落幕。
END
呼……终于完结了……
有人可能对结局不满,但是陈中的死在一开始就是决定了的。相信大家都能看出凶手是谁,陈中对他心存愧疚,所以执意要放走他。前因后果,皆要自己来尝。
妖九道 一百问
因为n多人要这文的番外,可李某实在是掰不出一个大家所希望的HE局,所以,送上一篇不算是番外的番外,勉作中秋贺礼,还请各位笑纳。
席婺:席
陈中:陈
后妈:李某人
1 请问您的名字?
席:嘉鸿帝,席婺。
陈:陈中。
2 请问年龄是?
席:(看着李某)朕的年龄,你在文中并无交待,为何此时来问朕?
李:……(不负责任的写上:二十八。)
陈:二十二。
3 性别是?
席:为何你总是问朕这等毫无意义的问题?
李:……
陈:男。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席:朕不想评价自己的性格。
陈:平淡无趣。
李:……
5 对方的性格是?
席:过于沉闷。
陈:……
席:中儿,这不是在宫里,朕不会对你怎样的,你不必太过拘谨。
陈:专制。
席:(微笑)只是这样么?
陈:太过自信。
席:(继续微笑)还有么?
陈:以自我为中心。
席:(看向李某)满意了么?
李:……下一题。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席:在中儿讨伐南军回都之后,皇家围场。
陈:在围场之外,当时我并未擅闯。
席:好了好了,朕并不介意你入内。那围场现在不也是你的么?
陈:……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席:惊艳。
陈:……
席:中儿,朕说过了,你不必拘谨。
陈:不好相与。
李:第一见面你就发现了他很难缠?
陈:……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席:性格。
李:你不是说他的性格过于沉闷么?
席:朕喜欢,怎么,你有异议?
陈:……
李:……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席:性格。
李:(看看上一题)……
席:其实也算不得是讨厌,朕只是认为,中儿总是吃亏在这样的性子上,还是改一改的好。
陈:……
席:中儿,朕也想听听你的说法,朕可是从未问过你。
陈:没有特别讨厌的地方。
李:是因为全部都讨厌么?
陈:……
席:像你这般带有目的性的诱导,在朝堂之上,会被朕定罪。
李:我没有目的。
席:所有人说的话,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李:我没有不良目的。
席:朕不这么认为。
李:……下一题。
1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席:很好。
陈:……
李:请回答。
陈:……不知道。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
席:中儿。
陈:皇上。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席:这样就好。朕也从没想过中儿会对朕有更亲密些的称呼。
陈:陈将军。
李:……(XXOO时,陈将军~果然恶趣味……)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席:犬类。
李:果然是太过忠心了么?
陈:……
席:中儿?
陈:猞猁。
李:……果然是华丽而残暴的动物……
1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席:视情况而定。对于这个问题,朕也很头疼。
陈:一场战事的胜利。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席:朕很期待中儿的礼物,无论什么都好。
陈:……
李: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么?
陈:儿子。
席:……
李:……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怎样的事情?
席:中儿总是面恶心善,朕真是希望他能改一改。此类事情很多,举例就不必了吧。
陈:草菅人命。经常。
17 您的毛病是?
席:朕的毛病?你确定这题没有毛病?
陈:……
李:我能理解,人总是不愿解剖自己,但是看见自己的缺点,才能进步么。
席:举国上下都看着朕,但没人跟朕说过朕有毛病。
李:……
18 对方的毛病是?
席: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么?中儿他总是很沉默。
陈:……
19 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席:被朕误解却不愿解释,心里想什么也不愿让朕知道。
陈:……很多。
李:例如?
陈:不听劝告,独断专行。
席:若是中儿你好言相劝,朕是会听进去的。
陈:……
2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席:动刑,杀人。因为这个已有好几不快了。
陈:出言相讽。
李:既然知道你们为什么还要做?
席: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李:……狡辩,明明是你自己想杀人……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席:我们二人不是夫妻么,这还用问?
陈:……
22 两个人初约会是在哪里?
席:约会……(看向陈中)是在朕的寝宫吧。
陈:(皱眉)清泽宫。
李:!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席:很好,中儿看起来很兴奋。
陈:当时是为了商议伐西之事。
李:不必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2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席:那时尚无进展。
陈:君臣关系。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席:御园,清泽宫。
陈:清泽宫。
李:……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席:举国欢庆三日。寿辰当天,三品以上大员应去皇宫请安,三品以下官员在宫门外跪安,命司礼在朝坛祭祀,宫内设官宴。
陈:……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席:中儿。
陈:?
席:你在伐西出征之前,对朕说定不负朕所望。
陈:……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席:很喜欢。
陈:……
李:这算是默认么?
席:(抢答)当然。
李:……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席:那你认为朕为何会冒大不讳立他为后?
陈:……
李:还是默认?
陈:(抢答)不是。
李:……
3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席:中儿说什么朕都没辙,只要他想说。
陈:全部,皇上的话就是圣旨。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席:中儿不会有这个机会。
陈:……
李:你会暗暗高兴么?
席:你再有这等挑拨离间的言语,小心朕治你的罪。
李:……滥用职权……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席:不能。所以朕不会让他有这种机会。
陈:皇上难免会有后宫嫔妃。
李:你在暗示他有特权么?
陈:……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席:中儿不会让朕等那么久。
陈:我绝不会迟到。
李:那要是他迟到了呢?
陈:等。
3 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席:全部。
陈:……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席:隐忍的表情。
陈:……
李:不能说么?
陈:……
李:……好吧。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席:随时。
陈:随时。
李:(热泪盈眶)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唱妇随么?
37 您会向对方说谎么?您善于说谎么?
席:(看向陈中)中儿,若朕有事隐瞒你,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陈:……
李:到底有还是没有?
席:这与你有何干系?
陈:……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席:和中儿在一起时。
陈:……
李:(无力)陈将军,你能否不用我追问就回答问题?
陈:和如意在一起的时候。
李:(偷眼看向席婺)……
39 曾经吵架么?
席:有。
陈:有。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席:很多事情。
陈:人命。
1 之后如何和好?
席:和好?朕与中儿一直都很好啊。
陈:……
李:真是没有情趣的两人。
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席:如果朕来世还是皇帝的话。
陈:……
李:(写上)不希望。
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席:朕从未有这种感觉。
陈:没有。
李:你们真的是夫妻么?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席:占有。
陈:给与爱人安定的生活。
李:人生观与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两人……
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他已经不爱我了”?
席:朕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陈:……没有。
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是?
席:白杨树。
陈:牡丹。
李:(对席)我问的是。
席:一样,二者都是需要阳光进行光合作用才能生存的植物。
李:……你的学习能力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强?
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席:也许吧,朕杂事多,也许有忘记告诉中儿的。
陈:……对于皇上,谁都无法隐瞒任何事。
李:两人四两拨千斤的功夫一样的出众……
8 您的自卑感来源是?
席:朕为何要自卑?
陈:身为男人。
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席:天下皆知。
陈:……
5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席:……
陈:……
李:……
51 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席:攻。
陈:……
52 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席:是啊,为何会如此决定呢?不如由你来告诉朕。
李:……
陈:……
53 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席:基本满意。
陈:……
李:基本?
席:如果中儿能够主动一点,朕会非常满意。
陈:……
5 初H的地点?
席:朕的寝宫。
陈:……
55 当时的感觉?
席:感觉?你希望朕有何感觉?
李:就是那个据说……很限制级的感觉……
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李:……(回头)那请问陈将军呢?
陈:……很难受。
56 当时对方的样子?
席:好象很难过。
李:(激动地)不是好象!!是非常!特别!十分!万分!一定!非常!
陈:……
席:语言素养不好就不要一说这么多形容词,语无伦。
李:(血管内爆)!
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席:忘记了。
李:(依旧激动)这么重要的时刻,你竟然都能忘记?!
席:(看向陈中,状似漫不经心地)那中儿你可记得?
陈:当时皇上说该上朝了,臣未答话。
席:(略有得意地)如何?
李:……
58 每星期H的数?
席:这个你可以去问内侍府,朕每一临幸都有详细的记录。
陈:……
李:……知礼义……
席:朕一向如此。
李:……不知廉耻……
59 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
席:朕每周不得在其它嫔妃过夜超过三……
陈:……
李:我不是让你抱怨,你想爬墙难道有人拦得住你?
席:朕是想说,朕一般都在皇后过夜。
李:(无力)题目……
席:所以……想几便几。
陈:……
6 那么,是怎样的H呢?
席:这难道还有分类么?
陈:……
李:参考答案,温柔型,甜蜜型,激烈型,狂野型,sm型……
席:最后那个……朕好象没有听说过。
李:那是陈将军不幸中的万幸。
席:?
61 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席:只要被中儿碰到,朕什么地方都很敏感。
李:阿米巴原虫……(转向陈)请问……
陈:……
李:……
陈:……
李:……
62 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席:下颌。
李:?!
席:每舔到,他都会发抖。
陈:……
李:(摇头叹气)陈将军,你太不配合了……
陈:皇上刚才不是说过全身了么?
李:……
63 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席:有男子气概。
李:……
陈:……
6 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席:朕当然……很喜欢。
陈:不喜欢。
李:(对于陈主动开口惊喜万分)真的么?
席:当然是假的。
65 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席:朕的寝宫。
陈:……
66 您想尝试的H地点?
席:……柳如意面前。
陈:……
李:原来某人有XX癖……
67 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席:之前。
陈:……
68 H时有什么约定么?
席:这需要么?
陈:……
69 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席:对朕问这种问题,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陈:有。
7 对于“如果得不到心的话即使只有身体也好”这个想法,您是持赞成态度,还是反对?
席:这难道不对么?
陈:……反对。
李:可是……貌似你的反对无效。
71 如果对方被强暴,您会怎么做?
席:谁敢!
陈:……
李:强势的两人……
72 您是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或是之后?
席:为何要不好意思?
陈:……
李:……
73 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并且要求H,您会?
席:朕没有这样的朋友。
李:(恶毒地)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朋友。
陈:……拒绝。
7 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席:朕自认很擅长。
陈:……
75 那对方呢?
席:不算是很擅长
陈:……
76 在H时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席:朕很希望听到中儿说他喜爱朕。
陈:……
李:没有么?
陈:……
77 H时喜欢看到的对方的样子是?
席:现在这样就很好。朕很喜欢。
陈:……
78您觉得和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席:难道不可以么?
陈:……
李:你一定在叹息你为什么不能和恋人吧?
陈:……
79 您对SM有没有兴趣?
席:那是什么?
李:下一题。
陈:……
8 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席:中儿有索求过朕的身体么?
陈:……
81 您对强暴怎么看?
席: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陈:……
李:天理何在……
82 H中最痛苦的事情是?
席:被打断。
陈:……
李:你也是么?
陈:没有被打断。
83 至今最惊险刺激的H的地点是?
席:朕的寝宫。
陈:……
李:寝宫……真是个事故多发地……
8 曾有受方主动要求H吗?
席:虽然朕也很希望,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陈:……
85 那时攻方的表情?
李:下一题。
86 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席:没有。
李:有。
席:朕说没有就没有。
李:(转向陈)有么?
陈:……
李:算了,放你一马,不揭你伤疤了。
87 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席:没什么反应。中儿他一向都如此。
李:这话……难道你的强暴行径已经有点历史了?
陈:……
席:你这是污蔑朕。
李:……我知错了……
88 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像是?
席:中儿。
陈:……
李: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是柳如意。
89 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
席:符合。
陈:……
9 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席:(皱眉)没有过吧……
李:不确定就是有。
陈:……
91 您的第一发生在什么时候?
席:十四岁,在帝王的成人式上,这是必有的项目。
陈:十九岁。
92 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爱人吗?
席:不是。
陈:……不是。
93 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席:嘴。
陈:……
9 您最喜欢吻对方哪里呢?
席:下颌。
陈:……
95 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席:算是……停下吧?
陈:……
李:陈将军,你难道不能体谅一下我么?
陈:……
96 H时您在想些什么呢?
席:想什么?(微笑)这种时候还有精力去想别的么?
陈:想什么时候能结束。
李:……果然还是哀兵政策管用……
97 一晚H的数是?
席:不一定。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怀疑朕的能力么?
李:……
陈:……
98 H时,是自己脱衣服?还是需要帮忙?
席:一般是由太监,极少数自己来。
陈:……
李:我知道了,太监果然是罪恶的存在。
99 对您而言H是?
席:所有权的宣告。
陈:……痛苦的事情。
李:我在精神上给与你支持……
1 对对方说一句话,会说什么?
席:中儿,你在生朕的气么?
陈:……没有。
席:那朕希望你能忘记过去。
陈:……
李:他说办不到。
席:朕没有跟你说话。
李:我是代言人。
席:你咆哮公堂,朕要……
李:拿我问罪。
席:你不怕么?
李:一点点。不过幸好工作完成,不伺候了。
席:(看李一眼)朕不想再看见你。
李:相信我,我也是。
落幕。
此番外乃是娱乐之作,如有与文中不符之,请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