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姻缘 BY: 锅巴玲

楔子

微风阵阵,拂过无忧谷中葱葱郁郁的茂密竹林,轻微的沙沙声悄悄然响起,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脆婉转的鸟啼,林中不时可以看见几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奔跑跳跃,欢快的嬉戏着,竹林的旁边结有几间精致典雅的竹屋,屋前有一座香炉,此刻正飘然逸出如丝般的香气,几缕烟雾相互交绕缠融着,逸出一道袅袅的香痕,芬芳满怡,好一派世外桃源的丽景。

“死小子!你别逃!你给我站住!“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响起,刹时将谷中静谧的气氛完完全全的破坏殆尽。

蓦然的,一黑一蓝的两道身影从一间竹屋里一前一后的掠出来,飞快的在空中交手过招。

“纪墨箴!你今天非给我娶兰音不可!“嗓子吼得震天价响的是一名清俊的中年人,从现在的模样不难看出他年轻时倾倒万的风流倜傥的情景,只可惜此刻那满脸的杀气破坏了那份潇洒,显出几分气急败坏。

“老爹,强扭的瓜不甜,捆绑难成夫妻,你不会希望我和兰音成亲之后变成怨偶吧?“轻松自若的躲开一记擒拿手,黑衣少年俊秀之极的容貌上一双灵活生动的眼眸盈满笑意,瞅着被自己气坏了的父亲。真是的,他这套逼婚行动也总是玩不腻,那几个师兄被他用这招吓得跑下了山,现下他竟然又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你和兰音情同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怎么也没见你们闹什么别扭,难道在成亲后就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成?你少给我找借口!“蓝袍中年男子纪仲行噼呖啪啦地怒吼,手下一招狠过一招,恨不得立刻将这个顽劣成性的儿子倒吊起来毒打一顿好一泄心头之恨。

“那是因为这二十年来我们也只是一直以兄妹的情份相,自然少去了男女之间的尴尬,换成是做夫妻,我不敢相象会乱成什么样子。“一记"滑雪移舟"避开纪仲行的掌风,纪墨箴笑得皮皮的,“老爹,你就别妄想我和兰音之间会发展出什么不一般的感情了,如果真有发展的余地,现在你也就不会追杀我了。”

“混帐!“纪仲行气冲冲的猛挥掌,“兰音有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要是他说不出个让人心服口服的好理由来,这件事绝不善了。

“兰音很好,非常好,她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的姑娘,我当然喜欢她了。“虽然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纪墨箴没敢将这这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怕又引起老爹的另一波怒意。

“既然你也喜欢她,那为什么不答应娶她。“纪仲行仍然是气呼呼的。

“问题是我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而且兰音她也不愿意嫁给我啊。“纪墨箴苦着一张脸申辩,真过分,又不是他一个人违逆他的意思,为什么把过错都推到他身上来?

“胡说!“纪仲行怒斥,劈头就是一掌,“兰音知书达理,绝不会违背长辈的意思,她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嫁给你了!”

“哎哎哎,老爹,你真要杀你了唯一的儿子吗?下手这么狠!“纪墨箴怪叫着在激荡的掌风中跳来跳去,不服气的大叫,“不信你就去问兰音,看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如果她真的愿意嫁给我,我二话不说,马上就娶她!“愤愤不平的顿了顿,他又道:“话说回来,平时总听你说兰音怎么怎么好,真要那么喜爱她,为什么不由你来娶她?”

“混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不知道是被纪墨箴口没遮拦的话气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纪仲行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才没胡说!“纪墨箴将老爹的恼羞成怒看在眼底,坏坏的一笑,“老爹,反正娘过身也已经有十多年了,你再娶也很正常,我不会笑话你的,再说了,不就是因为兰音是你旧情人的女儿,你爱屋及乌才要我娶她的吗?如果你还不忘旧情,那也应该是由你来娶,与我何干?“别以为他心里那一点小九九别人猜不到,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你"被猜中心事的恼羞成怒让纪仲行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死瞪着纪墨箴洋洋得意的脸,足足半柱香的功夫,他才找回声音,爆出一声让整个无忧谷都震了两震的大吼:“你这个忤逆子!我要把你逐出家门!!”

“那再好也不过了!“拍拍被那声怒吼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纪墨箴身形一提,跃上竹梢,笑得贼贼的:“我正求之不得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今天就出谷。“他转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出来,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人的师兰音,“兰音,我爹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有机会再到外面去寻问柳,我走了。”

“死小子!你给我站住!“看着那抹像闪电般跑得飞快的身影,纪仲行彻底后悔将自己的一身武艺尽数传了给他,满腔的郁闷、愤怒无发泄,只能再仰天大吼:“我一定要把你逐出家门!”

第一章

有事实证明,不管一个人的声音有多么悦耳动听,在发出一声惨叫的时候,那再好听的声音也会变得让人毛骨竦然而不堪入耳,绝对让人有杜绝噪音源的冲动。

时值午后,明亮的阳光给小树林抹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光线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在地上,隐约可以看见一棵树下盘腿坐着的人影,此刻正皱着一张原本可以说是俊秀出众的脸庞,满脸令人发噱的哀怨,不时发出一声声让满林子的鸟儿惊飞的惨叫。

“一文,两文,三文该死!该死!怎么会这么少?三两银子都不够,这叫我怎么上路!“叮叮当当的铜板撞击声传来,伴随着哀怨的抱怨声,响彻在林子里。

都怪那老头,没事说什么要把他逐出家门,害他大喜过望之下怕他又反悔改变主意,连盘缠都没带就出谷了,现在可好,身上的银子虽然还能上馆子去打一顿牙祭,但是去住店绝对绝对会被人扫地出门,现在可要怎么办才好?

回去?不行!万一那老头又耍什么阴谋手段,他虽然不怕,但是也懒得费心思去应付,更别说还有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在等着他回去自投罗网,傻子才会回去。

不回去?也不行!身上的银两绝对撑不到他的目的地,恐怕还会有饿死之虞。

左右为难呐!

正在踌躇间,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粗重喘息和人的交谈声,渐渐的朝纪墨箴坐的地方而来。

“大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逃跑不成?不如回头和他拼了!”

“混帐!“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斥责着,“你以为老子爱逃啊?要是能够打赢他,老子早就回头把那王八蛋砍成二十截了,还用得着你来说!”

“就是就是。“一个阿谀声谄媚的响起,“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有那小子好看!”

“少唆!不想死就快跑!”

“是是。”

听着那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靠近,纪墨箴头也没抬,小心翼翼的将地上散落的铜板一个一个的捡起来,揣进怀里,慎而又慎的小心掖住。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一丁点也不能浪费。

“大哥!这里有人!“有人先发现纪墨箴的存在,大惊小怪的咋呼起来。

“谁?“被称为大哥的粗鄙汉子举起手上的大刀,胆战心惊的望着端坐在数下,看不清楚面孔的人,满脸的惊骇之色。

不能怪他们草木皆兵的行为,实在是这两天被一个煞星追得够呛,夜不能寐,昼不能食,就连如厕的时间都没有,也难怪会像惊弓之鸟,看见陌生人就警戒万分。

“过路人。“纪墨箴慢条斯理的抬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大帮人。

唔,一看就知道是一群强盗,听他们刚才说的话,像是一群被人追得无路可逃的强盗。

“朋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果不是道上的,就犯不着趟这趟浑水。“粗壮汉子扬刀叫嚣着,声音隐隐发颤。

“你们是强盗?“纪墨箴的眼睛亮得惊人。

“是是又怎么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男人莫名其妙的渗出一身冷汗,想起两天前打截的那个男人,也是这样轻描淡写的问了这句话,然后那个男人就开始死追着他们不放,扬言要把他们捉到官府去领赏,把他们追得走投无路,狼狈不堪,现在这小子又来这么一句,不会又是一个煞星吧?

“那就好。“纪墨箴扬起一个恶魔般的笑容,“把你们身上的银两全部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过去。“不义之财人人得而"抢"之,正好他现下身上没有银子,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一群强盗闻言顿时傻眼。

这、这什么世道啊?做强盗的竟然会被人打劫,不是他们这两天被人追赶得昏了神智,产生错觉吧?

“他*的!你小子在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带头的男人半晌才回过神,气得咬牙切齿,“兄弟们!给我上!把这小子给我剁了喂野狗!”

“是!“一群强盗挥舞着大刀杀气腾腾的扑上来,个个赤红着眼,要把这两天来被人逼得走投无路的怨气发泄在这个不知死活的大发阙词的小子身上。

“啧啧啧,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强盗就是强盗,天下乌鸦永远是黑的。“纪墨箴状似无奈的摇摇头,轻松在刀光剑影走游走,语带笑谑,根本没有将这一群凶神恶煞放在眼里。

“妈的!谁给我把这小子砍了,我重重有赏!“老大激气的大吼,牙齿磨得咯吱直响,身先士卒的挥着刀劈头就是一顿乱砍,可惜连纪墨箴的衣角也没沾上一点。

用自小习得的武功对付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万一被老头知道,准又是一番大肆嘲笑,说他学艺不精了。

纪墨箴游刃有余的见招拆招,一边分神慎重的考虑要不要用上看家本领。

眼见得又是一刀砍来,心念闪动间,纪墨箴手下不自觉的使出了家传的一记"拂云手”,修长的手指点上持刀大汉腕上的神门穴,只听得"哐啷啷"一阵响,那名大汉的刀握不住的脱手而出,捧着手腕"哎哟哎哟"直呼痛。

真是失策,纪墨箴暗忖,算了,既然已经用了,索性就速战速决吧。

纪墨箴身形一展,正待大施拳脚,却听见一声喝阻声传来。

“手下留情!“一道高大的身影伴着朗朗的喝斥声出现,翩然落在缠斗中的众人面前。

一群杀气腾腾的大汉在看见这名突然出现的男子顿时"刷"的全数脸色惨白,一脸的惊恐之色令纪墨箴的好奇心油然而生。

这人是什么来历?怎么这一群强盗都畏之如虎的样子?难道是他们的老大?

“你是谁?是和这群人一伙的?“纪墨箴没忘记他方才叫的那声"手下留情”,真可惜,看他长得倒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没料到竟然只是金玉其外而已。

“一伙?“言凤Q将他眼中的不屑之意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你想,有那种可能吗?我和这群不成气候的家伙?”

“不是一伙的,那你为什么叫我手下留情?“纪墨箴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说辞,满脸怀疑。

言凤Q转脸面向因为他的出现而个个浑身发抖,惊骇莫名的一群人,不怀好意的一笑,道:“因为这些家伙是我的猎物。“他一路上费心费力的追着他们,追了整整两天,现在怎么可以让一个凭空出现的小子坏了好事?

“你的猎物?“纪墨箴狐疑的看他,“你有什么证据?凭空说大话,没人会相信。”

言凤Q诡谲一笑:“不信你可以去问问这群人,看看这两天是不是被我追得如丧家之犬。“凌厉的目光一扫,顿住几个想逃跑的身影。

“你追他们做什么?他们抢了你的东西吗?”

“不对。“言凤Q咧嘴漾开一个阴森的笑容,满口的白牙在昏暗的树林中看来分外骇人,“是我要抢他们的东西。“那天路过一个山下的村子,听村民说那一带经常有盗匪出没,经常打劫过往的行人商旅,他一哂,没当回事,谁料到这群没长眼的东西竟然不知死活的抢到他头上,恰好他从家里偷跑,身上带的银两不够,结果就是主客易弦,被抢的人成了抢人的人,抢人的被追得没藏身。

“你也要抢?“纪墨箴一跳丈高,戒备的瞪着眼前的对手抢夺目标一致,自然将他列为对手。

也?言凤Q没有漏过这个字,泛开一个别具意的笑容。

没想到还能碰上一个同行,只是这种状况下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因为这表示那些原本应该是自己的东西势必要分一杯羹给这个小子了,方才暗中看了他出手,身手利落不凡,想来应该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这种人,聪明人都会宁愿为其友,不为其敌。

脑袋瓜子转得飞快,纪墨箴马上想到化解可能会起的纠纷的方法:“咱们两人联手,事后五五分帐。“看在他追了两天的份上,勉强让他一点好了。

“不行!“言凤Q一口驳回他的提议,“他们(身上的钱财)全都是我的。”

“不行?“纪墨箴奸滑一笑,抱胸睨他,“我先帮他们解决你,再来坐收渔翁之利,你说怎么样?或者你还想追着他们兜了几天?“言下之意非常清楚,识时务者方能为俊杰。

“你"言凤Q气梗于胸,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威胁,如果传出去,他这武林第一庄的少庄主以后在江湖上也甭混了。

眼睛瞄到又有人想趁机偷跑,他迁怒的弹了一颗石子,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定在原地,刹时镇住一帮蠢蠢欲动的贼人。

“三七分,你三我七。“想了半晌,不甘心的作垂死的挣扎。

“四六分。“纪墨箴讨价还价。

“三七。“言凤Q一口咬定不放。

“五五。“随机应变。

“你"言凤Q咬牙,“就依你!四六!“刹那间听见银子飞走的声音。

“空口无凭。”

“击掌为誓。”

“啪"的一声,两只大掌在半空中响亮的拍合,两个目标一致的男子很快的掉转视线,亮晶晶的眼眸不怀好意的盯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可怜小绵羊。

“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们动手?“两个男人百无聊赖的踢踢脚边的石子,一副天下太平的悠然状,全没将这一群人放在眼中,“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痛快一点吧。”

空气中静默了足足有一柱香功夫,就在两个男人几乎快要忍受不了静窒的空气而睡着时,那名带头的大汉眼中凶光一闪,倏的扬起刀大叫:“弟兄们!上!和他们拼了!”

一群匪徒轰然叫嚣着,朝昏昏欲睡的两人杀来。

“真是不受教,乖乖的束手就缚不是很好吗?你们也方便,我们也不用动手,皆大欢喜嘛。“纪墨箴喃喃道,灵巧的闪开足以致命的攻击,无奈的直摇头。

“真是不知道量力而为这个词的意思。“言凤Q颇有同感的点头,手脚也没歇着,一拳轰上一个匪徒面门,让他翻着白眼的晕死在地。

纪墨箴一本正经的摇头:“原谅他们吧,你能要求一群山贼懂什么四书五经,春秋笔法吗?“说话间轻松自若的点住两名匪徒的穴道,多出两座雕像。

“说得也是。”

两人恍若无事般边战边聊天,浑然没有危险的自觉,不一会儿,十数名盗匪全数被解决,有的被言凤Q劲猛的拳击倒在地,有的被纪墨箴言点住穴道,定定的站在原地当雕像。

“打得不过瘾。“纪墨箴甩甩手,无视那些被他点住穴道的匪徒狠毒的目光,如是道。

“已经够了。“言凤Q将十指扳得咔啦作响,笑得像恶魔。他方才全是一拳一拳的实料揍在人身上,不像纪墨箴躲懒,耍枪。

“你身手不错嘛。“虽然不怎么甘心,但纪墨箴不得不承认,这名看上去就是一副风流倜傥,纨绔子弟模样的男子的功夫的确非同一般。

“彼此彼此。“隐隐的敌意和似有若无的赞赏之意在两人之间流荡。

“你是惊尘山庄的什么人?“方才他使的那套拳法是惊尘山庄历代流传下来的"凤翱九天"十式,看他招招使得神完气足,想必和惊尘山庄有着莫大的关系。

言凤Q心里一凛,警戒油然而生,这小子怎么会知道他和惊尘山庄有关联,方才他所使的拳法是惊尘山庄历代以来从不外传的秘学,应该无人可以看出他的师承才是。

“在下言凤Q。”

“原来是惊尘山庄少庄主,小弟倒是失礼了。“纪墨箴点头,“小弟姓纪,草字墨箴。”

言凤Q心一动,心底闪过一抹释然:“你和无忧谷圣手医仙纪仲行是什么关系?“如果他没记错,那记拂云手应是无忧谷谷主的绝学,寻常人等绝对学不到。

“没有关系!“纪墨箴答得其快无比,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打死他也不会承认和那个自恋、自大、自我的老头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言凤Q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明明脸上写满了欲盖弥彰,还睁眼说瞎话,谁会相信啊,可是这小子又刁钻滑溜,要从他口中问出实情恐怕非易事,罢了,反正这也与他无关。

摇摇头,他将目光调回目标物身上,道出疑问:“谁来搜他们的身?”

两双防备的眼睛瞪着彼此半晌,有志一同的脱口而出:“分头行动,不准藏私!”

很快的达成协议,两个人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没有多久就抱着满满的战利品碰头。

“说好的,四六分成。“言凤Q念念不忘开始的协定。

“你还是男人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纪墨箴朝天翻个白眼,对他的小肚鸡肠没辙。

“投机分子没资格说这种话。“言凤Q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如果不是他先小人,他又怎么会这么慎重其事。

纪墨箴眯起眼:“你说谁投机?”

“方才是谁自己不动手,总把那些刀剑往我身上引?“言凤Q愤愤不平的指控,别以为他没看见,这小子根本就几乎没动手,所有的人差不多都是他一个人解决的。

原来他有看见。

纪墨箴笑得全无愧色:“能者多劳嘛。”

对这种毫无羞愧之心的家伙,晓之以理是纯粹白费心机,言凤Q有了这个认识。

“哼!“一声重哼表达出言凤Q内心的不满,臭小子,敢占他便宜,找机会一定要讨回来。

“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堆‘东西’搬到官府去领赏。“纪墨箴脑瓜子一转,又想出个主意,踢踢瘫软在脚表的一具"尸体"示意。

言凤Q斜睨他一眼,语带嘲弄:“你动手搬?”

“把他们绑在一起,让他们自己走吧,弄不好到官府还真能领到一大笔赏银呢。“纪墨箴说做就做,四找绳索。

“喂,要找绳子可以,先把你手上那堆东西放下。“言凤Q警戒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算了,待会再找吧。“算计一下,还是眼下手上抱的这堆东西比较重要,他蹲下将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

“诶,这块玉挺不错的。“纪墨箴拿起一方白玉,啧啧称叹,“没想到在这群强盗身上也能寻到宝。”

言凤Q毫不客气的伸手欲夺:“我要了!”

“不行!先看先得。“纪墨箴机灵的一收手,准备将玉揣进怀里。

“交出来!多劳者多得!“言凤Q将自小习得的礼仪抛之于脑后,显出恶霸的本性。对付这种顽劣的小子用不着客气。

纪墨箴一翻身,落在两丈开外,对他扮了个鬼脸:“休想!”

“公平一点。“言凤Q眼珠一转,诡计冒上来,“把这块玉朝上抛,等它落下来,谁先抢到就属于谁。“比轻功,在这江湖上能胜过他的人绝对不出三个。

“行!“纪墨箴同样笑得诡诈,嘿嘿,鹿死谁手尚未得知呢。

长指一弹,玉飞到半空中,瞅准时机,言凤Q先纵身,眼见得目标就要落入自己掌心,不由得得意洋洋,谁料到乐极生悲,一块小小的泥土从下方弹上来,将那块本来已经掉落的玉又弹高了几尺,硬生生让言凤Q失之交臂,他怒极的瞪着使诈的纪墨箴,气得咬牙切齿。

“承让,这块玉属于我了。“纪墨箴身形一提,跃上半空,轻松的捞住玉珏,飘然落地。

言凤Q眼睛瞪得溜圆:“你、使、诈!“一个字一个字由齿缝中迸出来,冷嗖嗖的。

“你方才说了不许使诈吗?“纪墨箴坏坏一笑,对他冒着杀人绿光的眼眸和凶恶的脸视若无睹。

“你"生平第一风度尽失,言凤Q瞪着纪墨箴神气的样子,一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凶狠模样。

“承兄台美意,小弟感激不尽,就此告辞,后会无期。“见好就收是他的一贯原则,纪墨箴谙个中真理。

一纵身已经去了十丈开外,一溜烟的遁走了。

“你给我站住!“可惜有人不甘心被骗,执意要讨回公道,言凤Q一咬牙,气冲冲的施展轻功追了上去,你追我赶的两人都将留在原地,不能动弹的一堆可能变成银子的废物抛在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等到昏死的醒来,被点了穴道的能够活动,已经是在午夜时分了。

第二章

这小子的轻功还真不是盖的。言凤Q看着那道始终在身前,不远不近的隔了十余丈的身影,不由得赞叹。

自他弱冠之后闯荡江湖,至今也已是五年有余,不是他自夸,这几年来在江湖上见识到的如许人中,轻功能够胜过他的只有寥寥数人,就连昔日以轻功而闻名于世的峨眉派女侠叶清舞也对他的轻功赞赏不已,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料到今天会被一个没没无名的小子抛在身后,只能望其项背,这事要是传到家中老父的耳中,绝对少不了一顿名为"学术不精"的责难。

正在赞赏间,言凤Q忽然意识到:不对!现在不是赞美他的时候!这小子可是把他耍得灰头土脸的刁滑之徒,干什么要赞美他?

脑中所想的事饶回原点,想到被他骗得团团转的情况,言凤Q怒气又生,使劲大吼了一声:“臭小子!你别跑!给我站住!“拔足猛追不已。

他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啊?

纪墨箴听着身后那声破天惊地的怒吼,脚下又快了几分。真是的,男子汉大丈夫,心眼这么小也不怕被人笑话,就为了一块微不足道的玉,竟然追了他快有半个时辰了还不肯罢休。

两道身影在平坦的官道上各自施展绝世轻功,疾如电闪的飞快掠过,带起漫天的黄沙与灰尘,迷蒙了过路人的眼睛。

渐渐的,来往的旅人多了起来,高大的城墙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洞开的城门上书几个酋劲有力的红色大字:“金陵府。“城门里来来往往的旅人商贾络绎不绝。

进了城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再被这家伙纠缠不休。心思飞转,纪墨箴身形倏然拔高,准备从来往的行人头上掠过去。

“站住!“几声喝斥同时响起,几把锋锐的长枪拦住了他的去路,迫使他落下身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名神情肃然的官差走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个个如临大敌一般?难道他长得很像坏人吗?

“路人。”

“寻常的过路人会有这种轻功?“完全不相信他的话,几名官差脸绷得死紧。

干嘛?虽然有好几年没有来过这金陵府了,但是也不可能改变这么多吧?以前来的时候,可没有盘查得这么紧。

被阻住的当口,言凤Q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看见发生的事情,幸灾乐祸的笑道:“看你长得就一副坏样,被堵住了活该。”

“你有本事,你先进去。“纪墨箴斜眼看他。

“先把玉交出来。“不是在乎那块玉,只是忍不下被唬弄的这口气。

“不行"故意拉长了声音,纪墨箴的态度是气死人的睥睨状。

“我就不信今天我治不了你这家伙!“言凤Q伸手想钳住他,却被他躲开。

纪墨箴一闪身,坏坏的一笑:“有本事追上我,玉我无条件双手奉上。”

“你这家伙"言凤Q一跃而起,扑了过去,两人又在城墙脚下大玩官兵捉强盗的追逐游戏,不亦乐乎的模样看傻了一群官差。

这两个人究竟怎么回事?竟然完全不把他们这些官差放在眼里!真真是胆大包天,恣意妄为!

“嗯?“眼前蓦然闪过一件物什,纪墨箴缓下身形,望向那个吸引他的目光的东西。

是几张公文告示。

一张是捉拿独行大盗的,一张是擒拿采贼,还有一张是缉拿强盗的,林林总总的要点纪墨箴匆匆的一晃眼而过,垂涎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那写着赏银数目的地方,眼珠子越来越亮。

抓住独行大盗,赏银一千两,捉住采贼,赏银一千五百两,抓获群匪,赏银三千两。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城门口这么戒严,想来就是为了缉拿这告示上所通缉之人了。

银子、银子、银子!纪墨箴眼中装满了亮晶晶的"钱"字,几乎没落下垂涎的口水,有了这么多银子就不愁这一路上会囊中羞涩,还可以吃香喝辣,无所不为,呵呵呵,真是太美好了!

“终于逮到你了!看你还往哪儿跑。“言凤Q趁势拎起他的衣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小子还真轻,这么被他拎起来,活像是小猫似的。

“等一等。”

“你别想耍样,这我不会上你的当了。“言凤Q揪紧他的衣领不松手。

众志成城,人多力量大,有帮手好办事,嗯,就这么办。

“唰唰"几声,纪墨箴将贴在墙上的几张公文撕了下来,摊在言凤Q面前,笑盈盈道:“有好生意上门,做不做?如果你和我一起干这一票,事后我可以把玉让给你。“拖一个人下水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来得轻松。

言凤Q瞪圆了眼:“这是什么?”

“衙门的缉捕告示,有赏的。“纪墨箴特意把那写着赏银的地方指给他看,果不其然看见他倏的亮了眼。

果然是同道中人。

连强盗的银子也抢,就不信他会对这些东西不动心。

“拿来给我看看。“这时候还管什么玉不玉的,抢过来看清楚再说。

“怎么样?我们两人可以联手,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赏银各半。“纪墨箴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积极的游说。

“不用了。“言凤Q将公文揣进怀里,笑贼了一双黑眸,“我一个人就足以应付了,你另谋高就吧。“区区几个小贼,还用得着和人联手,岂不是贬低了他的能耐。

“那如果有人坏你的事呢?“纪墨箴漫不经心的歪歪脑袋,星眸中黠光一闪而逝。竟然想把他丢在一边,自己一个人好得尽?休想!

什么意思?啊

“难不成你又要"言凤Q警戒的瞪着他笑吟吟的脸庞。

不能对这小子掉以轻心,已经被他耍弄了好几,吃一堑长一智,再不学乖一点他也就白活了。

纪墨箴大咧咧的点头:“没错,就是你现在想的那样。“看他还不乖乖就范。

“你你"言凤Q气极,想揍他又下不了手。他堂堂武林第一庄的少庄主,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惊尘公子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迫于钱财问题被一个毛头小子要挟,这种事说出去绝对没人会相信。

“别你呀我的了,一句话,答不答应。“主动权控制在他手上,不怕他不答应。

死瞪着那张挂着无赖的笑容的俊秀脸庞,“我、答、应。“言凤Q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道。

“早依我的意见不就好了。“纪墨箴不肯罢休的再刺他一记。

“你、你们在干什么?“终于回过神的官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怒气腾腾的围住他们两人,“竟然把公文撕掉!来人,把这两人给我锁起来!“如此藐视国法,罪不容赦。

你捅的漏子自己解决。言凤Q以眼神示意纪墨箴。

可是那几张公文现在在你身上啊,证据确凿,你想赖也赖不掉。纪墨箴回他一记贼兮兮的笑。

该死的!那要怎么办?言凤Q瞪着他。

很简单,破财免灾,古人之金玉良言,不可不信。纪墨箴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破财。

极不甘愿的,言凤Q从口袋里讨出几锭银子,塞到官差手中:“官差大哥,这些银子给你们打酒,我们兄弟两人初到贵地,不懂礼仪,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啧啧啧,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这家伙肯定从没做过这种低声下气的事情,瞧他那张不甘不愿的脸就知道了。纪墨箴暗忖。

掂掂手上的银子,那官差装模作样的哼了声,道:“既然是第一,就饶了你们两个小子,下再犯,休怪我不留情面。”

“是是是。“什么东西!神气个什么?言凤Q在心里大骂,脸上可没表现出分毫,只有那双燃烧着怒意的眼眸泄露了端倪。

“嘻嘻呵呵哈"将他眼中燃烧的怒焰看得分明的纪墨箴在一旁笑得直打跌。

“那我们可以进城了吗?“言凤Q忍气问道,利眸冷冷的直扫向捧腹大笑不止的纪墨箴,给予无言的警告,可惜没有任何成效。

“你可以进去,他不行!“那官差手一挥,将纪墨箴拦住。

“嘎?“怎么回事?纪墨箴顿时呆住。这是什么差别待遇?

“呵呵呵”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年风水轮流转。言凤Q丝毫不掩幸灾乐祸的笑意,瞅着纪墨箴吃瘪的僵硬模样大笑特笑,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家伙的卑劣行径连老天也看不过眼,这不就派了人下来惩罚他。

笑笑笑,笑掉你的大牙!纪墨箴瞪着那个笑得毫无风度的家伙,恨得直磨牙。

“为什么他可以进去,我就不可以?”

“你很可疑。“那官差简简单单的丢出几个字,楞生生气煞了纪墨箴。

“我哪里可疑了?“他直跳脚。

“寻常的路人不会有你这么高明的轻功,我怀疑你就是那个在城里作案的采大盗。“那官差面无表情的道出原因,“来人,把他给我铐上,送到衙门去好生盘查。”

“是!“几名官差闻言就要上来捉人。

“哈哈哈"言凤Q狂笑不止。

纪墨箴傻眼,顾不上堵住言凤Q刺耳的笑声,他跳起来大吼:“你们没有确实的证据,怎么能这么随便捉人?“这金陵府的知府脑袋里是不是都装了豆腐渣,还是他的姐妹、妻妾被那采大盗怎么、怎么了,要不然怎么这么草木皆兵?

“少唆,给我铐上!“那官差声色俱厉的指挥手下。

“官差大哥,这儿发生什么事了?“一道清润柔和的声音蓦的传进众人的耳中,宛如天籁般的声音镇住全场,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在这如春风般的声音中不可自拔。

那官差半晌才回过神,看向发出声音的一座淡紫色的四人小轿,看见那小轿旁修身玉立的一名清丽女子时,脸色倏然变得恭敬,满是仰慕之情。

“轿中的可是练姑娘?”

“官差大哥好耳力。“轿中传出一声轻笑,如风动玉碎,清脆悦耳之极,“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捉到一名可能是采大盗的可疑分子,正准备把他擒下,去府衙盘问。“以着对旁人截然不同的恭敬,那官差谦恭有礼的道。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好像以前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纪墨箴埋头思忖,而且,她姓练难道不会吧?不可能吧

“我看这名小哥仪表非凡,眉清目朗,倒也不似淫邪之徒,官差大哥就卖我个薄面,放他过去吧。“不知道是不是纪墨箴的错觉,轿中人的话音隐隐约约带着笑谑之意。

“这"那官差迟疑不决。

“若有差池,知府老爷那儿自有我担待,你无须担心责罚于你。“清柔悦耳的声音不可思议的带着一种让人臣服的力量,令那官差不敢不遵从。

“既然如此,就看在练姑娘面子上,放他过去了。”

“多谢。“轿中传出轻笑声,“克期春风阆苑大开中门,小女子恭迎官差大哥光临。”

那官差笑得见牙不见眼,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多谢练姑娘美意。”

“轻霞,走吧。”

轿旁的清冷丽人恭身道:“是。”

四名轿夫轻松的抬着小轿翩然离去,那官差痴迷的眼神追随着那离开的影子,久久才收回视线,看向呆立一旁呈沉思状态的纪墨箴。

“小子,算你好运气,今天有练姑娘替你求情,就放你一马,别被我发现你真的是那个采大盗,到时候落在我手上,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进去吧。”

“喂!还杵在这干什么?再不进城天就要黑了!人早就走得不见影了,还看什么看?“言凤Q酸溜溜的插嘴,唤回纪墨箴的神智,他盯着言凤Q的酸态,促狭的道:“做什么这么醋意横飞,难不成你嫉妒我受美人青睐?”

言凤Q不屑的挑眉:“你又能肯定那轿中的是一位美人?说不定只是声音好听了些,容貌乏善可陈也未可知。”

纪墨箴边走边笑道:“难道你方才没有看见那官差的模样,如果轿中不是一位美人,一名男子是不会有那种表情的,由此可见,那轿中定是位绝代佳人。”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有见到真面目我不会相信。“言凤Q死鸭子嘴硬。

纪墨箴摇头取笑他:“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亏你还是男人,心眼比针尖还小。”

“你少胡说八道。“言凤Q瞪他,“别以为我真的不会揍你。“虽然他的确不会下手,但是看这小子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实在忍不住想挫挫他的锐气。

“你就是不会。“纪墨箴自信满满的回头冲他一笑,这种恫吓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他要真的会下手揍他,早在城门口捉住他时就下手了,哪还会在这虚张声势。

“你"心猛的一跳,瞪着那张灿烂之极的笑脸,言凤Q说不出话来。这小子哪来的这种自信,难不成他根本就看穿了自己只是在吓他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喂!你傻啦?天都要黑了,快点找家客栈投宿去,我肚子快饿死了!“纪墨箴凑近脸,和他大眼瞪小眼。

“喝!“被那张突如其来贴近的俊秀面孔吓到,言凤Q倒抽口冷气,脚下不自觉后退两步,莫名其妙的脸发热。

“干么这副模样,我是毒蛇猛兽么?“纪墨箴不满的看着他如遇洪水猛兽的惊恐状。

平定微微紊乱的心跳,言凤Q笑谑道:“你不是猛兽,你是一只狡猾之极的狐狸。“看他做的那些事就知道了,古灵精怪,刁钻滑头得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多承言兄夸赞,小弟愧不敢当。“纪墨箴不以为忤,反而笑眯眯的有模有样的一揖。家里那老头经常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着这句话,他已经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想不到竟然有人也会和老爹有同样的认知,如果这两人见面,说不准还会成为知己呢。

言凤Q无语问苍天,这家伙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竟然能把讥笑的话当赞美听,真真是叫人不得不佩服。

“喂!走了。“纪墨箴大摇大摆的朝一家气派非凡的客栈走去,那客栈外红色的酒旗迎风招展,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和醇酒气息从客栈中飘出,在晚风中格外吸引人,紫檀木招牌上几个朱红色的大字"仪凤楼"和堂中高朋满座的盛况昭示着这家金陵百年老字号的辉煌。

“客官里面请,小店二楼正有一雅座空置,请随小的来。“店小二殷勤的抢出来,待得看见紧随纪墨箴身后的言凤Q,忙道:“这位爷可是和您一路?”

“不是。”

“是。”

两个不一样的答案同时响起,那店小二傻住,前面的这位说的,后面的说不是,究竟是不是?别难为他们这些人啊。

纪墨箴纫谎鄄辉バ绰脸的言凤Q,似笑非笑的不开口。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被那双眼眸中的挑衅光芒刺得心烦意乱,言凤Q不情不愿的开口:“就和他一起吧。“这死小子,什么人家教养出的这种性子?真是让人又恨又气。

到得楼上坐下,两人之间依然暗潮汹涌,诡异的气氛让店小二直抹汗。这两位客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是敌人,又没见他们大打出手,只是互相瞪着彼此;说是朋友,可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感觉怎么也不像,这这怎生善了?

那店小二抹了抹头上源源不断渗出的冷汗,陪笑道:“二位客官需要用些什么?本店酒菜均是脍炙人口,应有尽有。”

腹中传来的饥鸣令纪墨箴将视线移开,他微微一笑:“松菰拌笋片、八宝罗汉、翡翠菜心、冬菇豆腐羹、芙蓉蛋、再来一盘素鸭子,好了,就上这些。”

那店小二哑然半晌,方道:“您就要这些素菜吗?本店的脍鱼与火腿可是远近闻名,你不来一份吗?“旁边那位客官看来不像是一个吃素的人,这些菜恐怕不会合他的口味吧?

“不用了,茹素对修身养性有益,还可以清肝降火。“纪墨箴别具意的冲言凤Q一笑,他一楞,猛的顿悟过来,一双火眼死瞪着坏笑的家伙。

什么叫可以"清肝降火”?这家伙摆明了指桑骂槐,意指他脾性火暴,可那还不是被这死小子给惹的?没遇到这家伙前,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的修养已臻炉火纯青阶段,看家中老父经常被他气得跳脚,而他却八风不动的模样就知道了。没料到人外有人,一山还比一山高,这小子轻易的打破他维持了二十六年的优雅潇洒,让他硬生生变成一只火暴龙,无时无刻不在雷霆大发,他这始作俑者竟然还在这风风凉凉,真是可恶之极!

那店小二胆战心惊的看着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状况,硬着头皮开口,“那客官,您可要酒水?”

“酒能乱性,就来壶茶吧。“纪墨箴意有所指。

“是是小的立刻给您上菜"店小二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为上。

须臾间,店小二端着几盘菜上楼,在两双迸射出火的利眼下慌乱的将菜摆好,斟上茶水,收起托盘正准备溜之大吉之际,却被纪墨箴唤住。

“小二哥,我想向你请教一件事,不知成不成?”

啥?还要他留在这?真是要命呐。那店小二苦着一张笑脸站着:“客官有什么要问的,小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敢劳客官用上‘请教’二字。”

“你可知这金陵有一名为‘春风阆苑’之?“不去求证这心总安稳不下来。

他问这个做什么?言凤Q狐疑的瞟他一眼。

“客官您是外地人,初到这金陵府吧?”

纪墨箴一笑:“数年前曾路过一,那时尚未听闻有这一所在。”

“这就难怪了。“那店小二脸上瞬间充满了爱慕与欣羡,“这春风阆苑可是金陵府最有名的一家青楼"未说完的话被一声喷茶声打断,那店小二忙问:“客官,您还好吧?”

“咳咳咳我我没事"纪墨箴咳得脸红脖子粗,尚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事情,“你你说这春风阆苑是金陵最有名的青楼?”

青楼?这是怎么回事?真的是那个人吗?不会吧?不可能!纪墨箴拼命给自己洗脑。

“是啊。“店小二点头,“这家青楼中的姑娘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绝色美人,而且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这春风阆苑的练当家更是这金陵的魁呢。”

纪墨箴眼睛越瞪越大,叫一旁的言凤Q觉得又是怪异又是惊奇。有什么事情能让这小子脸色大变,露出这种惊骇万分的模样?

“你说这金陵魁姓练?她可是叫练轻虹?“老天,千万不要是真的,他宁愿是自己胡思乱想,但是店小二的一句话立刻让他瘫软在椅子上。

“客官你怎的会知道?“店小二惊讶的张大了眼。

难怪他会觉得那个声音那么熟悉,从小到大听了十六年的声音,他怎么可能不熟?可是可是他发出一声哀号。

老天,她怎么会跑到一家勾栏院去做起了什么当家?而且还弄了个什么金陵魁的头衔?这这究竟唱的哪一出啊?

他没事吧?

言凤Q打量着纪墨箴像极了翻肚皮的鱼一般,气若游丝的样子,先前的怒气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心。

“喂!要死别在这死,人家还要做生意。“压下冒出头的关怀,言凤Q故作刻薄的嘲弄他,“趁着现在还有气力,自己去郊外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去你的。“纪墨箴不雅的咒骂,脑中嗡嗡作响的尽是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个人篷门卖笑,媚行风尘的模样,这这简直诡异到极点嘛。

“客客官,您没事吧?还有什么吩咐吗?“那店小二小心翼翼的询问,这位客官好象快不行的样子?难道方才自己的话中有哪些不中听的气坏了他?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眼见得纪墨箴一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言凤Q代为开口。

那店小二如蒙大赦般忙不迭退下。

不行!今天晚上一定要去探一探,天下之多,同名同姓的人也不是没有,没可能那个练轻虹就一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再说了,这金陵魁,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那个人那个人会做这种荒谬怪诞的事情么?

真的很不对劲。

言凤Q左瞧右瞧,都觉得这小子非常的不正常,瞧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苦脸,一会儿又长吁短叹的,表情多变得令人发噱。

想想自店小二退下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诡怪模样,不会被什么给附身了吧?

呸呸呸!胡思乱想些什么?这种无稽之谈自己什么时候也会相信了。言凤Q暗忖,都是受到这小子的影响,连带的害他也不正常起来。

“我决定了!“纪墨箴猛的一拍桌子,吓了言凤Q一跳,直勾勾的视线盯着那张定格为笑脸的俊脸不放。

这小子,不耍诡计时的笑脸还真是赏心悦目,比起他满肚肠子的算计人的时候要讨人喜欢得多。

“今天晚上你去踩盘子,去查查这城里还有哪些富贵人家没有被那个独行盗打劫的,如果顺便,还可以查探查探,这城里有多少待字闺中具姿色的妙龄女子。“纪墨箴颐指气使的使唤言凤Q,引得他大声抗议。

“什么叫踩盘子?我又不是贼,你会不会说话。“言凤Q愤愤不平的抱怨道,“还有,我去查探,你又做什么?“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想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恚亏他才觉得他比较讨人喜欢一点呢。

纪墨箴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天机不可泄露。“比起那些事来,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比较重要。

第三章

是夜。

两道矫健的身影从仪凤楼的后院客房跃上屋顶,在房顶窃窃私语了一会,像是达成了协议,几个纵身,便消失了踪影。

金陵丽景,尤以栖霞山,胭脂井,燕子矶,夫子庙与秦淮河为甚。

夫子庙乃是金陵最华之,厂甸,三教九流充斥其间,店铺林立,琳琅满目,而在华灯初上之时更是人潮如涌,万头攒动,令人流连忘返,乐不思归。

秦淮河与夫子庙紧密相通,更是古今名士,文人骚客必到之,这里舟密舫稠,笙歌燕舞通宵达旦,城持不夜,舱帘画舫内不时传出莺声雁语,无限旖旎风光尽蕴其中。

在秦淮河畔,一幅幅鲜丽的长幅在微风中飘扬着,那上面书着一个个烟视媚行的名字,那些名字所代表的意义更是让人趋之若骛,而其中一幅淡紫色的条福最为引人瞩目,它代表的是金陵最有名气的一家青楼:春风阆苑。

此刻的春风阆苑后院,相较之下,前院的莺歌燕舞,红灯绿酒,这后院"照音阁"显得分外幽静,与前院的声色犬马截然不同,一曲清润悦耳的歌声伴随着悠扬的琴音从这里传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好一曲《凤求凰》,好一座春风阆苑,好一片春光荡漾,轻虹,你发情了吗?“一道戏谑声从窗外传进,让抚琴的人停下手,望着窗外逸出一声轻笑:“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不怕让人误以为是宵小之辈?”

“我真不敢相信。“声音从窗外传来,纪墨箴的身影随之出现,他看着眼前的绝色丽人,“就算我现在看见坐在这里的真的是你,我还是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呵呵呵"玉雕也似的指从古拙的琴上收回,铅华弗御的艳美丽容微抬,额间一点殷红朱砂掩映在如丝秀发下,清艳逼人,不经意间,那清灵的眉宇间竟然流露出几分男子的英凛之气,给她娇艳的面容增添了一股魅惑人心的气息,一身淡紫色的宽大儒服更衬出她一身意态闲雅。

“今天在城门口我听见你的声音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道"纪墨箴摇头晃脑的打量着这个和自己自小生活了十六年的人,极佳的适应能力很快让他收起瞠目结舌的模样,恢复平常的自若。

“今天在城门口看见你后,我就正算计着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怎么?先找人求证过了?“不愧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将他的思考回路摸得透透彻彻。

“是啊。“纪墨箴朝天翻个白眼,“差一点没让我厥过去。“奄奄一息的模样真不像是他会有的状况。

“呵"练轻虹忍俊不禁,就猜到他会有这种情况。

“还笑!“纪墨箴横他一眼,毫不客气的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开始逼供,“说吧,你为什么会在这开起了青楼,还做了个什么当家?“一个男人当妓院的老鸨,这像话吗?

“你真要知道?“练轻虹不疾不徐的品茗,一点黠光从眼中飞闪而逝。

“废话!不想知道我干嘛问你?”

“唔"练轻虹盯着他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盯得他心里发毛,才悠悠开口答了一句会将人哽死的话,“好玩。”

再一有昏倒的冲动!

纪墨箴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他就知道,他实在不该期待这家伙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大理由,从小到大,哪见到这家伙行事不是纯粹为了自身的乐趣?什么时候见他为了正正经经的理由去做事的?

张嘴又张嘴,就是说不出什么训斥的话来,姑且不论眼前这人比他还年长那么三个春秋,他训不到他头上。况且,自己做的事情可也是从来不比这人的惊世骇俗逊色几分,所以,他们两人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没资格教训谁。

“没有话要说吗?“平常在众人面前的巧笑嫣然卸下,在好友面前,练轻虹显露出自然而然的本质,举手投足间既有女子的优雅从容,亦有男儿的潇洒率性,端的是英丽无伦。

“你算了。“纪墨箴无可奈何的摇头,“大师兄他们呢?当初你不是和他们三人一起出谷的吗?现下他们都在何?“难道那三人就不曾试图阻止过这个行事出人意表的家伙的行为?

“看来,你的求证过程不够完善。“练轻虹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光彩,“金陵府的逍遥侯爷东方晓,富甲天下的江南第一家君家继承人君非寒,当今圣上的十二皇弟李宸,可尽数是我这春风阆苑的后台,外界甚至有传闻,他三人皆为我的入幕之宾。”

嘎?纪墨箴顿时下巴掉到地上收不回来。听他这么说,意思不就是眼前这家伙是主犯,那三人是从犯?难怪在城门口时那官差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这么硬的靠山,除了当今天子,有谁敢撄其锋?难怪他能够做这什么"金陵魁”,有那幕后三只毛茸茸的黑手撑着,谁敢不卖帐?不过这不太可能吧?三师兄爱闹爱玩的性子倒是有可能会掺一脚,二师兄的温和性子虽然不会予以反对但也绝对不会赞成,但是依大师兄的严谨来讲,这种事,怎么有可能?

“不相信?”

是不得不相信!呆若木鸡一词不足以形容纪墨箴现在的拙样,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呀?竟然就任由这家伙玩这种无聊把戏,甚至还充当摇旗呐喊的角色,是不是日子过得太乏味了,想寻找点刺激?

“小师弟,谨记你的仪态,别失态了。“这修练成仙的小狐狸竟然也会有这种憨傻样,倒也稀奇。

蓦然回神,手忙脚乱的将掉落至地表的下巴扶回原位,纪墨箴莫可奈何的摇头。那三个做人家兄长的竟然也纵容他玩这种游戏,他这年岁小的也不用置喙,干涉也没用,他可是清楚得很,若说自己整人的段数的仙级的,眼前这奸笑不停的家伙就是精怪级的,虽然段数不是很高,却让人防不胜防,懒得和他斗智又斗力,这种差事还是免了吧。

心里一想通,也就释然,他也有闲心仔细打量他的模样。

啧啧啧,以前怎么就没想到,他穿起女装会这么的呃娇美动人?早知道,就算是逼着也要他穿了,不过,一个男人穿起女装比女人还好看,可就让人有点啼笑皆非了。

“怎么?我这身打扮可还入得眼?“练轻虹泰然自若的任他观察。

“肩若削成,腰若束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纪墨箴啧啧称叹,“若不是自小和你一起长大,我也一定会拜倒在你的裙下。“这家伙扮女人怎么就扮得这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别扭与不自在,难不成他根本就是个女人?

“多谢你的盛赞。“练轻虹微微一笑,翦水双瞳流出清丽光华,差点看傻了明知道他是男人的纪墨箴。

幸好没有带言凤Q来,要不然这假女人裙下恐怕又要多一个俯首之臣了,他暗暗想着。

“嗯?“脑中突然浮现一个疑问,怀疑的目光自然的望向的闲逸从容的品茗的人,慢吞吞道:“最近这金陵府好像不怎么太平呵。”

“你也知道了?”

“今儿个我进城的时候,在城门口看见几张官府张贴的缉拿公文,那其中有一张是缉捕采大盗的。”

“我也略有耳闻,这淫贼只残害待字闺中的女子,这被害之人全是子之身。“练轻虹一皱眉,“我怀疑那淫贼是在修习什么采阴补阳之术。”

纪墨箴慢慢的,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那公文所述,该采贼姓名、年龄、容貌不详,擅长轻功、作案时间不定,你可知晓?”

“这是自然。“练轻虹见他质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不由得奇怪,“你看我做什么?“脑海中突现的答案让他瞠目,不禁哑然失笑,“你这不会是在怀疑我吧?我像那种人吗?”

“这可就难说了。“纪墨箴一本正经的盯着他,“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有闲情逸致来这青楼当起什么老板,还是以女人的身份,不就是为了掩盖你的真实身份,好方便你在夜晚作案么?“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没错。

“停停停。“练轻虹无奈的抚额苦笑,“越说越离谱了。照你这种说法,如果你不是今天才进城,我不也可以怀疑那采贼是你所扮?”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促狭的光彩从眼中一闪而过,让捕捉到这抹黠光的练轻虹愕然,随即笑叹,“数年不见,你这爱捉弄人的性子倒是分毫也没改变。”

“失礼了。“见诡计被戳穿,纪墨箴倒也不以为意,笑眯了星眸,“我这可是回报你先前对我的玩笑,现在咱们两人扯平,谁也不欠谁。”

“你这睚眦必报的个性真令人不敢领教。“练轻虹无奈的笑道。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纪墨箴正了正色,道:“今天晚上我来你这,本来只是想求证,不过现在见到你,我倒还想起了另外一个目的。”

“说来听听。”

“这事得从我出谷说起"当下,纪墨箴就将被老爹逼婚,然后出谷,在路上遇到的种种事情,以及现在的打算仔仔细细的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给了练轻虹听。

“你的意思是你揭了官府张贴的公文,想擒住这些人,然后去领赏,这和你今天晚上来我这里有什么关联吗?”

“关系可大了。“猛灌了几大口茶,补充流失的水份,纪墨箴放下杯子,“我想请你帮忙,捉住这个采大盗。”

“那把你的计划说一说,我看行不得通。”

“就是如此这般"俯过身去,纪墨箴叽叽咕咕的把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怎么样?这个可还行得通。”

“唔"练轻虹沉吟半晌,犹有怀疑之意,“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是进行这个计划的前提是要让那淫贼相信真有其事。”

“人性善疑,就算他半信半疑,也不会放着这上好的美味佳肴不吃。“相比之下,纪墨箴倒是自信十足。

说那什么话,将他比成一盘菜似的!练轻虹瞪他一眼,“话说回来,既然你缺盘缠,为什么不去找师兄支借,就算是找我也行啊,费如此大的周章不太像你的作风。”

“免了。“纪墨箴断然拒绝,“三师兄还好,我就怕去找大师兄和二师兄时,银子没借到,倒是被他们骂得狗血淋头,颜面无光,最后还被他们拎着回去向那老头负荆请罪,这会让我一辈子在老头面前抬不起头来。至于你"眼光瞄了瞄练轻虹,他摇头,“那就更不用了,谁不知道你绝对会拿着这件事以后物尽其用的要挟我,我可不想在外逍遥时还背着一身债务。”

“呵呵呵"练轻虹失笑,这小子,还真是了解他们几人。

“对了,听你的说法,你不是还有一个帮手吗?怎么他这会在做什么?”

“所谓的能者多劳也。“纪墨箴摇头晃脑的拽文,贼兮兮的笑了,“我鼓弄他去查探情况了。”

“你很相信他?“练轻虹若有所思的睇凝他。

“他虽然恨我恨得牙痒痒,不过在这种事情上应该不会含糊。“纪墨箴笑得得意洋洋,想到言凤Q总被自己气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就忍不住笑意。

“是吗?“说起来,他们应该是第一见面,认识不久,对彼此也不熟悉,有什么缘由能够让这两人凑在一起,而且,看样子,这个狡诈如狐的小师弟还对他另眼相看,虽然这份另眼相看的原因有一大半是欣喜于自己又找到一个可供消遣的对象,不过那人倒是值得一见。

不了解练轻虹心里的千折百回,“就这么着吧,我先回去散布消息,不怕那淫贼不上当。“纪墨箴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练轻虹起身,仪态万千的福了一福,笑靥如:“既是如此,小女子恭侯大侠佳音。”

“你这模样也难怪会被人奉为金陵魁了,真是叫人心动。“纪墨箴眼珠一转,坏坏的笑了,“这么看来,你这照音阁门梁上的那副对子说得倒是入人心槛了,和你这醉生梦死乡十分的应景。”

“以前不是那副,现下贴的是二师兄换上去的。“练轻虹莞尔一笑,那副对子寥寥数字,可是道尽了来这温柔乡的男子心中之念,二师兄换上这副对联也不无戏谑之意。

“小住为佳,要小住,便小住;如何是好,要如何,便如何。是吗?“纪墨箴诡谲一笑,“这‘要如何,便如何’,说得真是叫人心痒难耐哪。”

“你要做什么?“练轻虹从容不迫的起身,飘离三尺远。

“不是说‘要如何便如何’吗?“纪墨箴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就做你这春风阆苑一年四季都在做的事。“说着一个飞扑,朝练轻虹扑过去,嘴里还调笑着,“美人,可别躲啊。”

一道冷风从练轻虹袖底飞出,夹着细微的破空声朝纪墨箴而去,堪堪擦过他的脸颊,削落几缕乌发。

“别闹。“练轻虹轻松的闪身躲他的袭击,“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吓!“纪墨箴嬉皮笑脸的跳开,“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够一亲芳泽,死也甘愿。“说着又逼过去。

两人在小小的斗室内追赶闪避着,一抹紫影如惊鸿照影,飘飘然让人有凌云欲仙之感,黑影则是迅若雷电,进退之间气势逼人。

“别跑啊,我一定要亲到你!“纪墨箴玩心大起,发出色狼式的笑声,“能够亲到金陵魁,世人岂不欣羡至死。”

练轻虹好气又好笑:“你从哪学来的这种举止?“还真让他学得入木三分,惟妙惟肖。

“古人说:食色性也。这是人的本能,何必要学。”

“这就是你所谓的天机?在这里和人打情骂俏?“清朗的男声在窗外响起,丝毫不掩语气中的嘲弄之意,唬了房中追逐的两人一跳。

“谁?“纪墨箴警觉的抬眼望着窗外,双目如电,不放过任何一可疑的地方。这人好本事,竟然能瞒过他们两人的耳目,可见功力非同小可。

“我。“颀长的身影从窗外掠进房内,俊朗的脸上似笑非笑,睨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是你。“纪墨箴松了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去勘查情况了吗?”

“我如果不在这里,怎么会知道你巧立名目耍样的事情。“言凤Q的眼光淡淡的一扫,看向被纪墨箴抱在怀里,笑吟吟的和他对视的丽人,惊诧的神色在眼中表露无遗。

天工巧匠难以描摹的如画眉目洋溢着调皮的笑容,灵丽的瞳眸有着波光潋滟的灿烂,浑金璞玉般的脱俗风华衬出一身卓然而高洁的气韵,青楼中也会有如此出色的人物?那股子的泱泱风华与气度,不应是一名风尘女子会具备的。

“胡说八道些什么。“纪墨箴轻斥,放开练轻虹,转而拉住他的胳膊,“轻虹,我们先回去了,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再来找你。”

“好。“练轻虹别具意的一笑,没有错过眼前这名男子在听见纪墨箴的话时微微冷凝的脸色,呵呵看来墨箴给自己找了个不太好对付的消遣对象,这名男子在看见自己时,没有露出寻常人会有的惊艳神色,

一双沉如潭的眼眸在看着小师弟时闪着的光彩是不容置疑的被捉弄后方有的无奈,还有一丝极轻极淡,就连本人恐怕也没发觉的宠溺。

“走了,还看什么?“纪墨箴强行拉住他,跃出窗外,踞身在窗边的树上,对练轻虹笑了笑,道:“就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我理会得。”

两道身影倏然消失,一双含着意的笑眸在身后目送他们的离去。

“你怎么会找到这来的?“疾若电闪的在房顶上飞纵,纪墨箴拉着言凤Q笑问。

抿了抿唇,言凤Q满脸不豫的启口道:“方才在城南辛员外家查探时,看见有人影从他们家出来,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好奇就跟了上去,谁知道在跟到春风阆苑那座阁楼时看见你,我觉得诧异,就下去看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在坐拥温柔乡,醉卧美人膝,好不惬意。

“你打翻醋坛子了?“纪墨箴促狭他,“就知道你嫉妒我被美人另眼相待。”

“我嫉妒你?“言凤Q不屑的撇唇,“哼!”

“怎么样?我说是一位美人吧,你还要和我争。“想起白天在城门口的争执,纪墨箴取笑他。

“你怎么会认识她?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吗?“看两人方才交谈的模样像是交情颇,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旁人无法介入的亲昵,莫名其妙的,他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感到介意,而且,那名女子的气度与容貌,足可令天下男子为之倾倒,他不会也是他的裙下之臣吧?

“我当然认识他,毕竟他和我共同生活了十六年之久,至于我们的关系嘛,他算是我的师呃,师姐。“呼好险,差点就脱口而出他的真实身份了,“在进城时我听见他的声音,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又不太相信,遂就来求证一番,没想到真的是他。“真是一大惊吓。纪墨箴不无欷嘘之意。

“所以我看见的情况就是你们久别重逢之下的真情流露?“言凤Q似笑非笑的睨他。

“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纪墨箴回他假假一笑。

言凤Q不善的看着他:“别告诉我你今天晚上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叙旧,其余什么事也没做?”

“错。“纪墨箴狡诈一笑,“我已经下好套了,现在就回去等着那只猎物乖乖的掉落陷阱。”

“诱饵呢?”

“就是你方才见到的那位绝世美女,倾国佳人啊。”

言凤Q顿悟:“你要利用她来钓那个采贼?”

“我有没有说过,我们两人似乎很有默契?“纪墨箴偏头抛给他一个笑容。

“你现在已经说了。“言凤Q不自觉的泛起一抹浅笑,一丝淡淡的情愫悄然在两人周遭滋生,那股温柔之意令清冷的月色也悄然变得朦胧而柔和。

第四章

时间在两人的争争斗斗,嬉笑怒骂中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过去了数日。

这日,日上三竿,好梦正酣的言凤Q被纪墨箴强拉硬拽的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拉出来,犹和周公的女儿难分难舍,睡眼朦胧、跌跌撞撞的被纪墨箴拉到前院仪凤楼的主堂,而扰人清梦的家伙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身子最重要。

是以,两人现在坐在二楼靠窗的桌旁,悠然的享受着这仪凤楼远近闻名的早点:蟹黄包子。更正:是一个人在享受,还有一个人仍在和瞌睡虫奋战着。

“你猪投胎啊?别睡了!“纪墨箴老大不客气的一筷子敲上言凤Q的头,没有用多大的力道,却成功的将那个还在不停的钓鱼的人敲回神。

怨怼的瞪了一眼干扰别人睡眠而无半分愧色的家伙,言凤Q对自己的心软没辙。换作是别人这么对他,他不用祖传的"凤翱九天"将他一拳轰得十万八千里远,一辈子找不到回家的路才怪,可是对这这小子他就是下不了硬手,从见面开始一直被耍弄到现在,每每被他气得怒发冲冠,可他那张无辜的笑脸却像一盆窖藏了百年的冰水,立刻就将他的怒焰给浇得烟也没冒一点,这种机狡性子着实让人无法消受,可他偏偏还像上了瘾,着了魔似的,任这小子搓圆捏扁还甘之如饴,叫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被虐待的倾向。

“瞪着我做什么?怎么,被我这轻轻一敲就傻了,这可不得了,快去找个大夫。“纪墨箴装模作样的扬声叫唤,“小二”

“闭嘴吧你。“言凤Q抛给他两只大大的白果眼,拿起盘子中的一只包子,泄愤似的咬下去。不能拿他的肉来磨牙,就只能找另外的东西来泄恨了。

得意的偷笑两声,纪墨箴见好即收,收回扬在半空中的手,一筷子叉起一只包子往嘴里塞去。

“听说了吗?“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进大快朵颐的两人耳中,一听就知道是那种善于制造蜚短流长的声音在得意的宣告自己的第一手消息,“这春风阆苑的练当家半个月后正式挂牌接客呢。”

“什么?什么?“不敢置信的惊诧声音紧接着响起,“就是那个金陵魁练轻虹?”

练轻虹三个字将楼上男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吸引到这一桌来,孔夫子说的好:食色性也,男人的劣根性让他们对于女子,尤其是美丽的女子的事情分外的注目。

“没错!“见成功吸引到周遭人的注意力,那人趾高气扬的抬高了头,为自己最快知道这个消息而感到骄傲,“据说这金陵魁尚是闺女之身,这可是她第一接客呢。”

“得了吧你。“有人不屑一顾的讪笑,“这金陵府有谁不知道这金陵魁早已经有了三个来头极大的入幕之宾,哪还是什么闺女。”

“如果不是,她哪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挂牌接什么客。“那人涨红了脸辩驳,“既然她敢这么做,就一定有凭据。”

“这倒也是。“有人附和他的话,刹时间,窃窃私议声在楼上楼下蔓延开了,整座客栈沉浸在一片交头接耳的嘈杂声中。

“听说这金陵城中的富贵人家的老爷,公子们都在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准备一举摘下这朵倾城名。”

“到时候肯定是一番龙争虎斗。”

“什么龙争虎斗?不就是比谁的银子砸得快么?财大气粗的就是龙,无金无银的就是虫。“有人酸溜溜的不以为然。

“嘿嘿这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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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散播的消息。“言凤Q瞄一眼对那些谈话无动于衷,只顾埋头啃包子的纪墨箴,用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你想借机引蛇出洞。”

“这金陵的流言散播速度还不够快。“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包子,纪墨箴不无惋惜的摇头,“害得我白白浪费了几天的银子,住在这仪凤楼耗用实在太大了。“早点解决问题早点上路,也可以省下一些银子做路上的盘缠。

“你啊。“言凤Q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要享受,有舍不得钱,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我?我怎么啦?我很聪明能干是不是?“纪墨箴自吹自擂,“这种无与伦比的天才想法也只有我才能想出来了,别人根本想都想不到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他不善的睨着言凤Q受不了的恶心状。

“大言不惭。“对他的炫耀,言凤Q丢出一个简洁的结论。

“有本事你再去想一个比我的办法更有效的主意啊,你嫉妒我。“纪墨箴撇唇,对他的评价嗤之以鼻。

“是是是,我嫉妒你,我嫉妒你的脸皮无与伦比的厚。“言凤Q翻个白眼。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纪墨箴不满的轻哼,“你的酸葡萄心理还真不是一般的严重。”

“懒得和你逞口舌之快。“君子不与小人斗,和他纠缠下去肯定没完没了。已经有前车之鉴的言凤Q起身朝楼下走去。

“去做什么?”

“睡觉!“简单的答案抛来,养足了精神晚上才能做事,这点常识都不懂。不过也难怪,都闹了几天了,也没见这小子有半分疲倦的模样,真不知道他打哪来的精力,整个怪胎一个。

“又睡,你这懒惰鬼。“完全没有人溺己溺的意识,纪墨箴刻薄的刺他一记。

“多管闲事。“楼下人的利耳听到这一句,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一记。

一直看着那道身影穿过后院的小径,到达两人的客房,推门进去,准备关上门时注意到他的目光而回他一个笑容,纪墨箴不自觉的唇边浮现一抹笑意。

身边有一个伙伴的感觉还真不错,尤其这个伙伴还十分能干,可以供你消遣,又能和你斗嘴。如果能够说服他和自己一起去云游四海,逍遥天下应该会比单独一人更为惬意。

他决定等这里的事完成后,就拐他和自己一起上路。

收回目光,纪墨箴看了一眼仍旧在喋喋不休的议论着的一群人,亮晶晶的算计笑容漾满星眸。

香喷喷的饵食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

思绪转寰间,一道急冲冲的人影从店门口直冲进来,嘴里还大声嚷嚷着。

“喂,各位可听说了,城南大户辛员外家接到那个夜盗疾如风下的帖子,明儿个子时要去取他家的九龙夜光杯和十八颗夜明珠。”

“真的?“一群人全部竖起了耳朵。

“当然是真的,今天我去辛员外家送菜的时候听见辛员外亲口说的,现下辛员外正合计着找知府老爷寻求救助。”

“跟着宁大户家之后又是辛员外吗?”

“这可不得了,被这夜盗盯上,辛员外家的那些宝贝哪还能留得住。“有好事之徒不无幸灾乐祸之意。

“就是就是,那夜盗每都能够在一班衙役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轻功之高可见一斑。“有人附和,“不过这夜盗也着实猖狂,竟然敢堂而皇之的留书示警,难道他就真的不怕被官府的人抓住吗?”

“看看以前那些遭劫的富贵人家不就知道了,每都让他轻易得手,这应该也不会例外。”

“这么说来,这有钱人家也不好当家,随时得提防有窃贼什么的。”

“就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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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明天晚上又有得忙了。纪墨箴听着那些嗡嗡的议论,一朵狡黠的笑容浮现在唇角。那个刚刚睡下的人绝对又会抗议了,呵呵。

第二日晚上,夜人静,万籁俱寂,沉的街道上只听见风轻轻旋转呼啸的声音和街道两旁店铺的旗牌被风刮得飒飒响的声音,不,还有风拂过衣袂带起的飒飒声。

“你确定这消息正确无误?“堆了满腹怨气的言凤Q任由纪墨箴拖着飞快在屋顶上纵跃,报复性的将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他身上。压扁这小子活该!谁叫他不分时刻的来干扰他的睡眠。

“十成十的可靠,昨天晚上我来查探过了,戒备森严,官府也派出了人手。“纪墨箴一指点向那靠在自己身上黏得像块麦芽糖的人的腰际笑穴。

看他还不放开点!

言凤Q顿下身形,轻轻松松抓住那只偷袭的手,反转到他身后,将他拉近身前,邪恶的笑脸凑近纪墨箴。

“昨天晚上你来查探过了?嗯?“这小子简直是不怀好意,“你既然有本事在那么多的官兵眼下全身而退,那又做什么还要拉我下水,你一个人足够了吧。“把这小子从屋顶上扔下去或许是不错的泄恨方法。

“人多力量大嘛,况且这也是你允诺过的,要两个人一起行动啊,要不然那白的赏银可就真的全数归我了,再说了,我信任你的能力,你应该感到很荣幸才是。“纪墨箴神情自若的对视那张距离自己极近的面孔,半分也没泄露微微乱了序的心跳带来的些微慌乱。

“这份荣幸我宁愿奉送给别人。“言凤Q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

纪墨箴挣扎一下,怕自己越跳越快的心音被察觉:“被人信任你不觉得高兴吗?”

言凤Q蹙眉:“别人就难说,被你信任可没让我觉得有半分高兴的感觉。“这家伙就不能稍微安分点吗?被他锁在怀里还在动个不停,他是不是猴子变的?

“你的手可不像你说的那样,不信任我干嘛还把我抓得这么紧?“而且还越搂越紧。典型的口是心非。

“防备你的小人行径。“心口不一的话带来一丝丝心虚。

“那是因为有人没长骨头,像软骨虫一样赖在别人身上。”

“始作甬者说这种话未免有颠倒黑白之嫌。“言凤Q伶牙利齿的回驳,“是谁害我精神不济的?“半夜总是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就算了,那是必要的行为,可是就连白日里也害他睡得不安稳,令人不禁怀疑他有恶意的动机与意图。

纪墨箴为之语塞,半晌才恼羞成怒的低吼:“你到底去不去?”

扳回一城!心情大好的言凤Q盯着怀里因为恼怒而涨红了一张脸的人,俊朗的脸上破开一抹足以照亮整条街道的灿烂笑容。

“去。“看他那张气呼呼的脸,再不答应这小子恐怕会抓狂了。

挽起他的胳膊,言凤Q轻松的纵身朝目的地奔去。

纪墨箴狐疑的瞅着他笑得过分耀眼的笑脸,一抹不快涌上来。

“你戏弄我?“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从见面起就一直被他捉弄着,他不可能不想着报仇,况且,他那张笑脸实在刺眼,活像是偷腥成功的猫。

“不行吗?我被你戏弄多,以牙还牙也不成?“言凤Q老老实实的承认,丝毫没将纪墨箴瞬间点起杀人怒芒的眼眸放在心上。

很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小人报仇,三天嫌多,看有机会不再使劲整整他。纪墨箴暗暗磨牙,笑得阴森森的。这家伙怎么说也和他相了大几天,怎么还弄不清楚他有仇必报的个性?

迅捷的两道身影飞速的掠过街道,目的地辛员外的大宅就在不远。

“喂”

“嘘,别说话。“一只大掌捂上纪墨箴正欲开口的唇,堵住他的话。手心炙热的温度骇了纪墨箴一跳,不期然的,一张脸也悄悄染上晕红。

“发生什么事了?“沁凉夜风稍微拂起脸上的热意,他凑近言凤Q,悄声问道。

“我方才看见有人影闪过,施展的轻功极佳。”

燃起了一点争强好胜之心,纪墨箴不屑的撇唇,“轻功好有什么用?会好得过我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言凤Q难得的没有和他强辩,只是轻笑着说了一句。

“走了,快跟上去,我就不信这种藏头露尾的家伙会有什么高明的轻功。”

言凤Q哑然失笑:“别说别人藏头露尾,你我二人现下不也是偷偷摸摸的吗?”

“你是来和我吵嘴还是怎么的?“纪墨箴不满的瞪他,“净会泼我冷水。”

“泼冷水有利于保持头脑清醒。“言凤Q从容的回他一笑。

“再不走我可要一个人先走了,到时候赏银可没你的份。“撒手锏使出,看他不中招。

这小狐狸真不可爱。言凤Q无奈的摇摇头,跟上不肯服输的人儿。

几个起落,两人轻捷无声的落在墙上,看着那道身影悄无声息的潜入戒备森严的辛家大宅。

“嗯?难不成这人就是那个什么夜盗疾如风?“一丝极轻极细的声音在言凤Q耳边问着,是纪墨箴在用"传音入密"和他说话。

“看情形就是这样了。“心下微微诧异,看这小子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想不到轻功和内功还极具火侯,在他这般年纪的时候,自己可尚未有这种修为。

“你说"纪墨箴指指墙内,“我们是跟着进去还是就在这外面守株待兔?”

“就在外面等吧。“言凤Q想了想,“现在进去,说不准那些糊涂官差会将我们两人当作是那人的同伙,到时候可是跳一百遍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也是。“天生的叛逆性子奇迹似的没有在这时候出来捣乱,纪墨箴点头赞同。

静默了一会,纪墨箴听见言凤Q的轻问,“为什么硬是要我来,以你的能力要将他擒下应该不成问题。”

“我懒。“很难得的,纪墨箴老实承认自己的意图,“拖你来以备不时之需。“言下之意就是想多一个人替他捡拾摊子。

无可掩饰的失望在言凤Q心底蔓延开来,也在脸上泛滥。他泛起一抹苦笑,就知道不能期待这小子会说出什么中听的话,抱着希望的结果就是换来失望。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纪墨箴回头,星眸里满是亮晶晶的笑意,在黑暗中显得晶灿无比,“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觉得你可以信任,没骗你。“任何时候,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都比孤单单一个人好。

言凤Q直想揍他一拳,因为他害自己的心情总是忽高忽低,几近失控。失望之后紧接着而来的喜悦让他几乎承受不了,什么时候他竟然能这样左右自己的心绪了?

就在两人在墙的这边轻言细语时,墙的里面却传来一阵杂乱的吆喝声。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他往树上去了,弓箭手!”

“他翻过墙了,快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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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他得手了。”

在墙脚边闲逸的守株待兔的两人交换一个会意的眼神,各自飞快的寻到一匿身之所,方自藏匿好,就看见一抹身影迅捷的跃过墙头,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那人的脸,却依稀可见那人肩上扛着一个包裹。

“追。“言凤Q一声低喝,两道身影迅速的蹑踪而去。

有人跟踪?!

黑暗中疾行的人影敏锐的察觉到不寻常的波动,警觉的缓下身形,凝神戒备着,凝目望去,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怎么不跑了?难得小爷我追人追得兴起,如此一来岂不是大为扫兴?“仍然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半个人影,却飘来几声笑语。

“是谁!“影子惊愕的沉声大喝。

“先别管是谁。“黑暗中又送来笑谑声,“你吼这么大声,不怕被人听到,然后将你送官就办么?”

“到底是谁?”

“哎呀。“黑暗中传来一声失望的叹息,“你难道除了‘是谁’就没有别的好说吗?这么无趣,我不想再和你玩了。”

一颗小石子带着劲风呼啸而来,直奔黑影腿上的"环跳穴”,意在伤敌,不欲取人性命。

极险的避开那颗足以令自己残废终身的小小石子,黑影心底惊骇万分。

“是哪位相好的寻大爷碴子,有种的就光明正大的和大爷单挑,莫在暗使坏水!“黑影色厉内荏叫嚣,引得黑暗中又传来一声轻笑。

“宵小之徒竟然也懂得光明正大一词,真是可笑。”

黑影意识到遇到了硬角,惊惶的寻找逃生之路,他向来自负轻功卓绝,岂料今晚竟然会遇上一个能够追

上他的踪迹的人,并且由方才那颗石子上挟带的劲道来看,这黑暗中的人内力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自己极有可能不是对手。

“想逃?“轻笑声渐渐逼近,不禁令他渗出满身的冷汗,在江湖上打滚这么多年,就数今天晚上最令他觉得惊恐。

“放下你肩上背的东西,乖乖的跟我们到官府去投案,或许你会少受一点罪。“言凤Q好意的劝告那在黑暗中左顾右盼,准备逃跑的人影。看纪墨箴在黑暗中还闪闪发亮的眼睛就知道了,落在这小子手上绝对要比到官府大堂受审来得凄惨,识时务为上。

“痴心妄想!“黑影一纵身,准备遁逃。

“留下!“一声清斥后又是一道劲风袭来,这的目标的黑影的右眼,逼得他不得不挥掌拍开那道疾风。

“穿云指!“黑影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血淋淋的手,手心被硬生生洞穿一个指头大的孔。

“你这小贼倒也识货。“老头子的绝学在江湖上还挺有名的,看来他以前那些自吹自擂的话倒也有三分可信。

黑影抬头,就看见两道身影飘然朝自己走来,渐渐散去的云遮不住明亮的月光,让他看清了眼前这两名伤他的人的真面目,不敢置信的眸随即瞠大。

怎么可能?如果要练成穿云指,至少要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眼前这两个小子绝对未届这个年龄,难道他们在娘胎里就开始练功?

“现在你知道我是不是痴心妄想了。“纪墨箴微微一笑,清越的声音立刻让他明白伤了他的究竟是谁?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坏我的事?“这两人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来坏他的好事?

“哎,你真的很笨。“纪墨箴摇头,“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价是多少吗?整整一千两银子,谁看了不眼红?你说是吧?“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一旁静默不语的言凤Q说的。

言凤Q没有答话,双眸只盯着那个惊恐满脸的目标,目光不可避免的瞄到他手上正滴落着鲜血的伤口,一点惊竦涌上。

这小子绝对不是个易与之辈,看他的样子可看不出有这么心狠手辣,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们想把我抓到官府去领赏?“恍然大悟之下脸色更形惊惧。

“天上掉银子,不捡的是傻瓜。”

“我今天在辛府取的十八颗夜明珠可以分你们一半,请两位大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权衡利弊之后,决定非常好下。

纪墨箴霎的亮了眼。对了,怎么没想到这个交易,比较起来,九颗夜明珠的价值绝对不止一千两银子,这桩生意挺划算的。

言凤Q自然也看见了他眼中闪着灿亮的钱字符号,不禁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一盆冷水又当头淋下:“别忘了,他包袱里的东西可都是赃物,就算你拿到了,在这城里也没办法脱手。“对这小子不能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关他自己,他才会考虑,其余的一概不予入耳。

对哦。纪墨箴顿时像消了气的球,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哎,你把他收拾了吧,我懒得动手。“他转身拍拍屁股要走。

原本乖乖立在原地的人觑了个空,正准备脚底抹右,溜之大吉,言凤Q眼尖的看见。

“给我留下。“浑厚的一掌朝那人背后拍去,无声无息却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立马将那人打得口吐鲜血,惨号一声瘫倒在地。

“惊惊鸿掌"一口气接不上来,晕死过去。

被这小子带坏了,竟然下手这么狠。言凤Q收回手,看着晕死在地的人,心虚的直咋舌。

“你下手太狠了吧。“纪墨箴的一句话引来言凤Q侧目以对。这小子还说这种话,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公文上有写死活不论么?“纪墨箴颇为担心的查看着地上的人的情况,嘴里念念有辞,“要是打死了领不到赏银就是你的责任了。”

就知道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还好还好,只是受伤晕了。“纪墨箴脚尖拨着瘫软在地的人,作睥睨状,“真是的,学艺不精还学人家弄什么留书预告,生怕没人会抓他吗。”

“谁搬他?“虽然相时日不多,但言凤Q已经将他的性子摸清了五六分,他是那种能赖就赖,能躲就躲,只愿用脑,不愿用手的懒散人,所以他这也只是随口问问,不会奢望他会有什么举动。

“我搬。“纪墨箴的回答让他几乎没当场跌倒。

“你搬?为什么?“他吃错药了?

“因为"解下那人的腰带,绑在他脚上,手抓着另一头,将那人在地上拖着走,全然不顾粗砾的地面会划伤人,他回头,半真半假的回答,“如果要我提那袋赃物,我可能会忍不住将那些东西据为己有,马上跑得个无影无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言凤Q愕然,旋即忍不住轻笑。

好吧,这小子起码有一样讨人喜欢的特质不矫饰,道道地地的真小人一个,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一点无庸置疑的绝对可以说是可爱。

第五章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家伙可爱!

言凤Q瞪着坐在对面,摆着一副市侩的商人嘴脸,斤斤计较着赏银分配情形的刻薄小子,恨不能敲破自己的脑袋,好忘记那天晚上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

“综合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我出的力比较多,所以这赏银的分配方法要重新拟定。“纪墨箴面前摆着一张纸,上面一条一款的写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的让言凤Q忍不住火大。

三七开?

略去那些振振有辞的歪理不说,这结论实在令人气结,一千两银子被这小子捣弄到最后,就丢给他三百两,他还一脸心痛莫名的神情,好象这三百两银子是从他身上剜下的一块肉。

有没有弄错?言凤Q瞪了那张纸半天,才慢慢的抬头,望向滔滔不绝的陈述完意思后悠闲的喝着茶的人,轻轻磨牙。

“我想我们有必要详细的讨论讨论,为什么当初决定的对半到现在变成三七?还有,请恕我愚钝,什么叫‘你出的力比较多?“忍住气,言凤Q谦恭有礼的请教着。

“第一,行动的前一个晚上查探是我一个人去的。“纪墨箴不慌不忙的屈指头算计。

言凤Q磨牙的声音越来越响:“所以你就擅自删减掉二百两。”

“第二。“再压下一根手指,“那小贼是我带到官府去领赏的,你只背了一袋珠宝,比较起来,我吃亏。”

“那是你自愿的。“言凤Q几乎没当场跳起来。

“第三"纪墨箴拖长了声音,“听说那辛员外十分慷慨好施,曾经在官府的公文贴出之后放出话说,对于缉拿到那独行大盗之人除官府的一千两赏银外,另有赏银五百两赠送,这一点,想必被辛员外请到府中小叙的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说起来还是他吃亏咧,少了一百两,别以为他暗坎的行为没人知道。

言凤Q一时语塞,满腔的怒火刹时间被心虚取代。这小子耳目还真灵通。

道行还不够。纪墨箴借喝茶的动作掩住嘴角一抹奸诈的笑意,要是他,就绝对会理直气壮的将那些银子收进口袋,然后天乱坠的将黑的说成白的,绝对不会有这种做了亏心事的表情出现。

“你说,我这么分配公不公平?“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将言凤Q逼到死角,他眸中盈满笑意。

那双眼中闪着的笑意实在很刺眼,这句话也实在很刺耳,可是言凤Q却偏偏找不出打消他气焰的办法,只能生硬的道:“很公平。”

“很好,我们终于达成共识了。“喝下杯中最后一口茶,纪墨箴懒懒的起身,眼眸忽然一转,漾起一抹笑意,“喂,觉不觉得这么呆坐着实在无聊得紧?”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言凤Q讥嘲的一笑,带着点恼羞成怒。

纪墨箴一击掌:“去马市看看吧,看能不能找到一匹好点的马,上路的时候方便,出门在外总不能一直靠两只脚丫子。”

这也对。言凤Q起身,会了帐,朝门外走去。

刚走出大门,“表哥"一声娇滴滴、软绵绵的轻唤让他瞬间全身毛发直竖,先是发青,然后惨白,最后变黑的惊恐神色让纪墨箴大开眼界。

一股香风扑面而来,直奔目标物言凤Q,纪墨箴定睛看去,是一名娇艳的少女,虽不若兰音的秀丽雅致,也不如轻虹的钟逸灵秀,却别有一股娇媚如的气质。

“锦、锦绢?“言凤Q脸色大变。

“对呀,是我。表哥,你真的在这里,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找你,走了好多地方。“那少女挂在言凤Q身上,全没注意到言凤Q自她出现起就僵硬着身体的模样,兀自吱吱咋咋的说个不停,“你走的时候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好和你一起上路嘛,我知道你对姨父不满,可是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这两人是未婚夫妻?纪墨箴眯起了眼,左右打量,怎么看怎么不像,有人见到未婚妻的时候是这一副惊骇的模样吗?像是看到欠了几百万两银子的债主来讨债一样。

言凤Q僵硬得没做手脚,下意识的看向纪墨箴,没有预料中的不快脸色,却气结的看见他眼中闪着的促狭光芒。

这死小子,他竟然还在看戏!难道他看不出自己现在的窘况吗?

“锦绢,你怎么会在这里?“努力想挣脱像糖一样黏在身上的人,不知道是恼还是气,言凤Q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人家为了找你费了好大的功夫。“谢锦绢似怨非怨的娇嗔,“从你出门起我就一直跟着你,可是我的轻功又不及你,追了不到一刻你就不见踪影了,人家又不想离开你,就一直追了下来,没想到竟然可以在这里找到你,我好开心。”

啥?言凤Q呆住,她从他出门起就一直跟着?他怎么没有察觉?

“咳咳"纪墨箴发出两声无意义的干咳,笑容可掬的道:“二位,详情请进里面谈,这地方人来人往的,恐怕不太方便。“虽说民风开放,但是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还是会招来非议。

怨怒的瞪了纪墨箴一眼,言凤Q皱着一张苦瓜脸,勉强挤出笑容,“锦绢,快放开手。”

“呀!“谢锦绢顿时从喜悦中回神,看看四周人好奇,猜疑的目光,不禁羞赧的掩面朝店中跑去。

你别走!言凤Q警告的瞪着纪墨箴,止住他的脚步。

不走就不走,说不定留下来还可以看到好戏。纪墨箴抬脚往回走,走过言凤Q身边时,压低了声音,促狭的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言兄艳福不浅呵。”

“你"言凤Q倏的瞪大眼。

“呵呵呵"将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丢在身后,纪墨箴偷笑着进门。

言凤Q表情抽搐的跟了上去。

方落座,谢锦绢就迫不及待的道出自己的意图:“表哥,你这出门也已有一个多月,该回家了吧,姨娘和姨父还在等我们回去完婚。”

“先别说这个,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出门,而且还跟了出来?“虽然她也习得一身武艺,江湖经验也不少,但是全无告知的就擅自离家,爹和娘一定在担心了。

“那日姨父向你提了提了我们的婚事,我当时见你的脸色很不好,心下担忧,傍晚就过去看你,正巧看见你翻墙而过,我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去做,就没唤你,跟了上去,谁知道一跟就跟出了城,后来我就一直走,就到了金陵。”

咦,听她这么一说,意思不就是这家伙和自己做了一样的事

逃婚?!

纪墨箴脸色古古怪怪的瞅着言凤Q,一抹奸笑浮现。难怪了,这武林第一庄的少庄主怎么会去抢强盗的银子,原来也和他一样,偷跑的时候忘记了民生大事。

他们两人果然是同道中人。

被谢锦绢的话弄得心烦意乱,纪墨箴又用那种贼兮兮的眼光看着自己,言凤Q顿时觉得坐立不安,勉强维持的笑容变得极不自然。

“呃锦绢,男儿志在四方,不能拘于儿女私情。“他艰难的想着说辞,“况且为兄尚未成家,何以立业,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表哥,你的意思是你不愿与我回去?不想和我成亲?“谢锦绢双眼顿时浮起雾气。

“这个嗯那个"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推脱的办法,言凤Q被迫向纪墨箴使眼色,要他帮忙打圆场,好阻止谢锦绢大有"飞流直下三千尺"架势的泪水。

纪墨箴冲他坏坏一笑,再转脸向拭着泪水的谢锦绢,“锦绢姑娘,我唱个小曲给你听可好?”

他要做什么?言凤Q警戒的瞪着他。

谢锦绢收住泪水,傻楞楞的看着他从筷筒里抽出一根筷子,敲着茶壶,轻轻吟唱起来。

“七夕牵牛织女星,遥隔星汉诉衷情,本是天上情痴、情真,只道世间难寻,岂料人间亦有真情在,自别后,如今相逢、相聚,缠缠绵绵,我我卿卿。”

好精彩的画面。纪墨箴暗笑在心底。言凤Q的表情只能用"咬牙切齿"来形容,反观那位娇美动人的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玉般的脸,泪水早收了个干干净净,两只手绞着绢帕,一副含羞答答的模样。

言凤Q一张脸青青白白,煞人吓人。就知道这小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捉弄、调侃他的机会!可恶!

“言兄,锦绢姑娘长途奔波,料想也累了,你先带她去歇息,有什么事等她恢复精神了再说吧。”

怒气横生的横了纪墨箴一眼,言凤Q起身硬梆梆的丢下一句:“跟我来。“语罢大踏步的朝柜台走去。

“怜香惜玉这个词懂不懂啊?“纪墨箴看着那两道离开的身影,喃喃念着。

等到言凤Q将谢锦绢安顿好,再来到前院,已经不见纪墨箴的人影。

“掌柜的,方才与我同坐的那位公子呢?”

“客官您说的可是纪公子?”

“是。”

“他说他要去会故人,叫您今天晚上用膳时不用等他。”

会故人?他在这金陵府中除了那金陵魁还有什么相识吗?难不成他说的会故人就是那个人?

“每都这么来,不怕万一被人看见,误会为那名采大盗吗?“练轻虹看着靠在树干上,仰望星空的人笑道。

“这样做简单。“纪墨箴不以为意的翻身进屋,“要是我照你那些个规矩行事,还没走进你这间屋子,就被那些你的裙下之臣给挫骨扬灰了。”

“心情不好?”

纪墨箴扯开一抹笑:“何以见得?”

“和你这小狐狸生活了十六年,你有什么可以瞒得过我的?“练轻虹轻笑一声,坐下仔细打量着他不同于往日的颓丧模样,“你那位同伴呢?今天怎么不见他和你一起?”

“人家的未婚妻千里寻夫,他自然要好生照顾。“纪家百年老醋终于问世。

这么酸?练轻虹若有所思的睨着他,然后以肯定的语气说道:“墨箴,你陷下去了。“这小狐狸完全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嘛。

“这还用你说?“纪墨箴白眼一翻,他自己的心思还用别人说才会明白,岂不辜负他这奸狡灵通的性子了。

“呵你不否认。“练轻虹忍俊不禁,“那他呢?”

“我怎么知道?“又是一个白眼,“我看得出来,他对他的未婚妻没有男女之情,可是他订有亲事也是事实,你要我怎么问他?再说,我是男人耶,如果今天要是有一个男人跑到我面前来问我对他有没有感情,我会马上离他远远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你说,我要是问他,他会怎么想?”

“我看他很喜爱你呢。“练轻虹笑着安抚。这可不是谎言,那日见到那名男子的眼光,是不容错认的温柔与宠溺,这小狐狸自负聪明绝顶,怎的就看不明白?还真,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

“不用安慰我了。“纪墨箴哀怨的瘫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的模样令练轻虹发噱。

“一切顺其自然便好,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有没有酒?我今天要一醉方休。”

“借酒浇愁愁更愁。”

“我听说你这春风阆苑甘酿美酒、倾城佳人莫可胜数,怎么我每前来,都只见佳人,不见美酒?拿酒来!“纪墨箴跳起来大吼。

“我看你不用喝酒也有三分醉态了。“练轻虹不为所动。

“轻虹,你好狠的心。“纪墨箴捂心故作痛不欲生状。

“我看你还有心情在这玩闹,想来也没有怎么伤心,这么着吧,你趁着现在有空,和我把这春风阆苑的四周仔细的察看一遍,看有哪些路径利于潜逃,再做好防范,以防万一。“练轻虹说做就做,拉着纪墨箴就往外走。

“不要!“纪墨箴哀号,“我要哀悼我无疾而终的感情,你不要打扰我。”

“少装模作样。“练轻虹冷酷的驳回他的哀求,拉着他渐渐走远。

“你这么冷酷,以后一定没有姑娘肯嫁给你。”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

此时的仪凤楼后院客房,言凤Q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脑海里一片混乱。

已经将近子时了,隔壁纪墨箴的房间灯火也不见亮,可见他还没有回来。

那小子,总是做些让人生气的事,却又让人没办法讨厌他,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逮着机会就戏弄他,又懒又会投机,刁钻得让人头疼,可为什么自己还是将他放进了心里?

“凤Q!起来!“一声清脆的喝声伴着急促的敲门声唤回言凤Q沉浸在思绪中的神智,他听出那是纪墨箴的声音,一股无名气不由得冒上来,没有注意到这是纪墨箴第一这么正经的唤他的名字。他跳下床,打开房门。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回来,是不是玩得乐不思蜀了?”

“别吵,跟我走。“纪墨箴拉住他朝西厢房谢锦绢的房间走去,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掌起了灯。

“发生什么事了?“没见过他这么凝重的神色,教言凤Q不由得戒慎起来。

纪墨箴边走边解释:“方才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夜行人扛着一个黑布袋从仪凤楼出来,我和那人动手过了几招,被他扔下袋子逃掉,我急于知道那布袋里是什么东西,就没追上去,谁知道那袋子里装着一个人,而且那人还是你表妹。”

“什么?“言凤Q惊叫,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纪墨箴回头的看他一眼:“我怀疑那人就是那个最近在金陵府猖獗的采大盗。”

老天!要是锦绢出了事,他要怎么向父母交代?他会万死难辞其咎。

推开房门,就听见一声又一声细细的呻吟。

“表妹!“言凤Q走过去,看见谢锦绢紧闭着双眼,娇美的脸上布满潮红,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

“她怎么了,怎么会这边副模样?不像是受伤呀。”

“她被点了穴道。我方才给她把过脉了。“纪墨箴道出答案,“她中了媚药。”

言凤Q倒抽一口冷气,“那要怎么办?怎么救她?你与纪仲行关系非浅,你不会医术吗?”

“抱歉,我只会疗伤解毒,对媚药没有研究。“艺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就向老爹学了。

“那怎么办?”

纪墨箴缓缓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他盯着言凤Q的双眼,一字一字道,“你来救她。”

“我?“言凤Q错愕,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纪墨箴转头不看他:“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吗?男欢女爱这种事应该不算违背礼教。”

言凤Q跳脚:“不行!”

“为什么?”

“呃"他哑口无言,半晌才讷讷的开口,“虽虽然我与锦绢是未婚夫妻,但但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不可能会娶她,现在这么做岂不是毁她的名节。”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纪墨箴突然觉得可笑,他在做什么?竟然怂恿自己喜爱的人做这种事。

“不行!不行!!不行!!!“言凤Q爆出一连串的反对。如果是以前,他也许会迫于情势不得不为之,可是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人,说什么也不能这么做!

一丝淡淡的笑意滑过纪墨箴眼底,随即消失,他故做为难的凝眉:“真的不行吗?”

“不行!”

纪墨箴转身,掩住唇边一抹忍不住的笑意,看着在床上呻吟的谢锦绢,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表哥不救你,那就只有我能救你了。”

言凤Q闻言傻住。他要做什么?

“锦绢姑娘,你醒来后可别怪我。”

他他他、他在说什么?言凤Q张口结舌。

“要知道,我这是迫不得已的,你可别要我负责。”

他到底有什么打算?不会是

“对不起了。“纪墨箴趋身向前,双手朝谢锦绢颈项伸去。

“住手!“言凤Q大吼,“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声音嘎然而止。

“我不能什么?“纪墨箴奸诈一笑,看他慌张的神情就知道,他一定是想歪了。呵呵耍弄他真的很有趣。

“你你做了什么?“他呆若木鸡的瞪着床上已经停止呻吟,沉沉睡去的谢锦绢,“她怎么了?”

“我把她打昏了,等她熬过药效就没事了。“纪墨箴小心的替她盖上被子。

嘎?这么简单?那他还为了这事困扰个半死?言凤Q瞬间变成雕像,许久才回神,一双燃烧着腾腾怒焰的眸死瞪着好整以暇的纪墨箴。

“你、又、耍、我?”

被识破了。“呵呵呵哈哈哈"纪墨箴憋不住笑意,捧着肚子狂笑。

“纪墨箴!我要杀了你!“言凤Q怒发冲冠的将手指扳得噼啪直响。

“别吵,要是把你表妹吵醒了,到时候可真要你英勇献身了。“纪墨箴戏谑道。

“你你"气得全身无力,言凤Q只能以眼光凌迟他。

“别你呀我的了。“纪墨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今天晚上你也不用睡了,就在这守着你表妹,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那你还不出去!”

“坐一会也不行吗?瓜田李下,我这是给你们两人避嫌。”

“你"言凤Q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一时间,空气中只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偷笑。

“今天晚上你上哪去了?“静下来又想起直到现在还睡不着的原因,言凤Q又瞪起了眼。

“问这个做什么?“纪墨箴坏坏一笑,“如果我说今天晚上软玉温香抱满怀,你信不信?”

"”

“好啦好啦,别瞪我了,我骗你的。今天晚上我去查探了一下轻虹那座阁楼的地形,作了一点安排,你别用这种看色狼的表情看我。”

觉得如释重负,言凤Q忍不住泛开一抹笑意,又怕被看见的偏过头去。

纪墨箴盯着床上沉沉酣睡的少女一眼,突然咕哝着:“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被他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言凤Q不由得好奇。

“可惜你们两人为什么订了亲,可惜君子不能夺人所爱。”

“我们两人订亲你可惜什么?“怀疑的眼神睇凝着他,“还有什么‘君子不夺人所爱’,难不成你”

“什么?“纪墨箴挂了满脸的无辜笑容。

“难道你你对锦绢"言凤Q突然结巴得说不下去。

纪墨箴好笑的轻斥:“少胡思乱想了,别以为你不喜欢的人就可以推给我。“难道他就不会拐个弯去想吗?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去想,笨蛋!“纪墨箴侧头不愿理会他。

等等!

“君子不夺人所爱”?

“哈哈哈"言凤Q蓦的大笑。

“你笑什么?”

“你你这小子也配称为君子,你这不折不扣的小人哪有半分君子风度?“亏他还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句话。

贬损的话出乎意料的没有招来纪墨箴的怒目以对,反而见他又亮了眼,贼忒忒的笑了。

“这是我遇见你以来,你说得最中听的一句话。“对呀,他本来就不是君子,干嘛要拘泥那些世俗观念?

本以为又要引发一场唇枪舌剑的言凤Q闻言呆住。他这么贬他,他竟然还一副开心莫名的模样。这小子没出什么问题吧?

心情突然舒畅,倦意也随之而来,纪墨箴起身,朝门口走去。

“去做什么?”

“我困了,想歇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纪墨箴眼珠一转,又打起了坏主意,他回头冲言凤Q一笑,“对了,我方才说的话,你不妨换个层面去想。“这是他说出最极致的话了,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去想通了。

门轻轻合上,留下呆楞的人留在房内,一池已经泛起涟漪的春水因为那番暧昧的话而掀起了汹涌的波浪。

第六章

叹为观止!

一双眼眸满含惊讶,一双盈满无奈,两双眼睛的主人极为默契的盯着那名眼高于顶的女子,咋舌不已。

“小二,这茶水太凉了,再换一壶新的上来。”

“是,姑娘请稍侯。“店小二唯唯诺诺的拎了茶壶下去,片刻间换了一壶新茶。

“哎呀,怎么又弄错了,我要的是碧萝春,不是龙井!“少女嗔怒。

“对不住,对不住。“店小二哈腰点头,又换了一壶新沏好的茶水。

“小二,去叫你们店里掌厨的来。”

“姑娘有什么事交代小的就成了。“好难伺候的女子!店小二暗暗叫苦,却还要扮出一张笑脸。

“这香肚根本就没烹好,叫人怎么下筷!“少女竖起了柳眉。

那店小二苦了脸,再也挤不出笑脸:“小的马上吩咐厨房换一锅烹好的上来。”

“还有,这盐水鸭太咸了,下锅之前要先用烧滚的清水汆烫才行!“少女又挑三捡四。

这就是她的真面目?纪墨箴惊诧的以眼神询问言凤Q。没想到这么个看上去羞羞怯怯,娇娇滴滴的女孩竟然如此挑剔,真真是人不可貌像。

没错,言凤Q苦笑。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娶锦绢为妻的原因之一。

“凤尾虾清得不干净,五香牛肉太老"少女仍在喋喋不休。

眼见得那店小二眼泪汪汪的,几乎没给这位挑剔的姑奶奶给跪下,言凤Q终于大发善心的开口了。

“锦绢,够了,别难为小二了。“他对因为他的解围而眼里闪着对天神般崇敬的光芒的小二挥挥手,“你先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店小二感激涕零的退下。

好挑剔的女子,以后打死他也不来伺候这一桌的客人了。

言凤Q拧了拧眉:“锦绢,出门在外,凡事必须从简,你身上带够了银两吗?”

“没有。“谢锦绢绞了绞手上绢帕,期期艾艾的道,“那日我追着你出门,事出仓促,身上没有带银子,幸亏我头上还有两支金钗,送去当铺当掉,才换了一些银子。”

言凤Q冷了脸色,“明天我雇一辆马车送你回去。“现下金陵正值多事之秋,他又分不出心神照顾她,万一又发生昨天晚上那种事情,他要怎么向爹娘交代?

“我不要,我要你与我一起回去。“谢锦绢细声细气的抗议,引得言凤Q脸色更黑。

佯装喝茶,掩住唇畔一朵笑意,只留一双灵动的星眸不动声色的注视两人,纪墨箴好心情的悠然品茗,与言凤Q的气怒交加截然不同。

“昨天晚上你也经历到了,这金陵府现在是危机,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极易遭人觐觎,昨天要不是墨箴回来得及时,你就被那淫贼给玷污了。“亏她还习了几年的武艺,昨天晚上竟然那么轻易的就被人迷昏,她的那些江湖阅历都是假的啊?

“表哥你会保护我的,是不是?“谢锦绢充满希望的望着他,大眼中满是对心上人的信赖与依恋。

她到底有没有脑子?言凤Q几乎是气急败坏了。

“嘻"轻微的偷笑声从茶壶后传来,纪墨箴将头埋着臂弯里,靠在桌子上,看不见他的表情,言凤Q却能从他一耸一耸的肩膀上看出他在窃笑。

死小子,欠揍!言凤Q黑煞了一张脸,硬声道:“无论如何,你必须回去,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表哥,让我跟着你嘛,我保证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谢锦绢楚楚可怜的眨着大眼,“求求你嘛。”

“不行!”

“我不要回去!“谢锦绢微微显示出强硬的一面。

“你不想被我打晕了扔在马车上带回去吧?“言凤Q威胁的眯起了眼,有点威信受到质疑的狼狈感。

“喝!“谢锦绢倒抽口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表表哥你”

眼见得气氛变得僵硬,纪墨箴看好戏也看够了,遂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

“言兄,谢姑娘大老远的来寻你,别这么不讲情面,人家娇弱的小姑娘全是为了你而来,你还给人家摆脸色,把她气跑了,你这辈子可就要打光棍了。“他又转向谢锦绢,笑眯眯的安抚,“谢姑娘,不如这么着吧,你可以先在金陵逗留几日,既然已经出来了,索性再见识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也好,过几日你再回去,等到这里的事了结之后,我会亲自押着言兄回家和你拜堂成亲,怎么样?这金陵府现在是危机,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总有诸多不便。”

这小子说真的假的?言凤Q怀疑的盯着神情自若的说着这番话的纪墨箴,半分也不相信他的说辞,嘴上说得好听,可是这话里可没有一丁点的诚意,别人听不出来,他还会听不出来吗?

谢锦绢低头不语,像是在计量他话语的可行性,半晌才抬头,轻轻点了下头:“好。“想来想去,这是比较折衷的办法了,她可不想真的被表哥打晕了丢到马车上带回家。

“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言兄没有异议吧?“得到言凤Q的默许,纪墨箴放下茶杯,冲言凤Q使了个眼色,“言兄今天不是没事吗?就带着谢姑娘在城里随意走走吧。“说罢他起身欲走。

“你要上哪去?”

“去做昨天没做的事。“纪墨箴回头一笑,“上马场去买马。”

言凤Q闻言起身:“等等,我和你一起去。“被锦绢这一闹,他都几乎将这事给忘记了。

“那我也要去。“谢锦绢急忙起身,黏在言凤Q身边。

“你去做什么?”

“我要跟着你。”

“不行。”

“我还从来没有看过马场,也想去看一看。”

“你一个女儿家,去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不妥当。”

眼看两人之间的战火又有燃烧的趋势,纪墨箴连忙打圆场:“就带谢姑娘去吧,她跟着我们比较安全,你也不想昨天晚上的那种事再发生一吧。”

真奇怪。谢锦绢偷觑着走在她身侧的两人,脑子里塞满了疑问。

她从来不知道,表哥也有这样的一面。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姨父说西,他却偏偏要向东,凡事总是和姨父对着来,不把姨父气得七窍生烟绝不善罢甘休似的,可是今天她却看到那个向来潇洒不羁的表哥竟然会这么的听一个人的话,而且几乎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这名叫纪墨箴的男子对他而言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吗?

城西的"千骏"马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好臭"轻轻细细的叹息从用绢帕掩着的唇下吐出,谢锦绢白着一张脸,极力忍住呕吐的冲动,后悔跟着走了这一遭。早知道跟着来会受这么大的罪,她宁愿呆在客栈里。

哀怨的目光投向不远和人谈笑风生的心上人,心下着实不解,为什么男人在这种臭不可闻的地方也能这样自若,还悠然得像是在自己家的庭院散步一般。

“选好了吗?“言凤Q牵着一匹灰马走近纪墨箴,后者回头。

“没有,太多了,我没办法选择。“他打量了一番言凤Q手上牵着的马,伸手去摸摸马头,马儿喷喷鼻,发出咻声,马头蹭了蹭他的手心,引得他轻笑,“看来你的马比较喜欢我。”

“叛徒!“言凤Q玩笑的斥责,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让这匹马变得驯服,没想到它一见着纪墨箴马上就变节了,对自己的主人都还没这么亲热哩。

“不如你将它让给我啊。”

“不行。”

“真可惜,难得看到这样一匹好马呢,有这样一匹马,上路后肯定轻松不少。”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你打算上哪去?”

纪墨箴转头梭巡着四周,漫不经心的答道:“塞外。”

“塞外?“言凤A微感诧异,“你到塞外去做什么?”

娇脆的女声介入两人之间,代替纪墨箴回答了这个问题:“是不是想去见识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景呀?”

“不对。“纪墨箴看了看插话的谢锦绢,勾起一抹诡笑,“我只不过是想让一个人永远也找不到我罢了,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出海的。“最好是跑到老爹永远逮不到他的地方,那就可以逍遥一辈子了。

“那个人是谁?”

纪墨箴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呵呵"精灵古怪的模样引得谢锦绢掩唇而笑,言凤Q也忍不住释出笑意。

“对了,你呢?你又打算上哪?”

“下江南,去杭州、苏州看看。”

“这么说来,我们两人等这里的事了结之后就要分道扬镳。“纪墨箴笑睨他一眼,又转过了头。

那也不一定呵。言凤Q抿唇浅笑,没有出声。

“走吧,那边好像又来了一批,过去看看。“纪墨箴拽住他的胳膊,往人潮聚集的地方走去。

傍晚,三人用过晚膳后。

“等一等,这么晚了,你又要上哪去?”

“去幽会呀。“纪墨箴坏坏一笑。

知他言下之意,言凤Q倒也不以为意:“每天晚上都去,不累吗?”

“我说老兄,不劳而获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有得就必有失。“纪墨箴嘲弄的睨他。

“哦,你这小子不是经常做不劳而获这种事吗?“懒得让人心恨的人居然也说这种话?分外的没有说服力。

纪墨箴无辜一笑:“我有吗?”

“你没有吗?“言凤Q瞪着他。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谢锦绢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纪墨箴掉转目光,笑嘻嘻的看她,“我们只不过是在讨论劳动与报酬怎么分配才会公平合理。”

“哦。“谢锦绢点头,思绪很快转到吃饭时脑海中一直想着的主意上去了。

“表哥,今天晚上我们去游夫子庙好不好?”

“去那里做什么?”

“我听说夫子庙是金陵最热闹华的去,我想去见识一下。”

“可是这夫子庙也是金陵最杂乱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况且到了夜间,人潮如流,一个不小心就会走失,去了恐怕不太安全。“言凤Q拧紧了眉。

“表哥你和我一起去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嗯”

见言凤Q正值犹豫不决,纪墨箴眼珠一转,又打起了歪主意。

“谢姑娘,你可知这金陵还有一比夫子庙更为华的去所?”

“真的?“谢锦绢感兴趣的睁大眼。

“真的。秦淮河知道吗?“纪墨箴无视言凤Q警告的眼神,笑得像诱拐天真小绵羊的大野狼,“要不要我带你去。”

“别胡闹了!“言凤Q责难的瞪他。

“浪荡江湖行,醉卧美人膝,言兄以前不是十分奉行这句话吗?现下要做道貌岸然状恐怕也已经迟了吧?“江湖上谁人不知这惊尘公子风流多情的性子,虽说自己和他相的这半月来,从没见过他有什么流连烟的行为,但是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不信他真的清心寡欲,开始茹素了。

“你"言凤Q被他梗得面红耳赤,一丝丝心虚冒上来。人不风流枉少年,这死小子干嘛用那种鄙视的眼光看自己?气煞人也!

“那里真的比夫子庙还热闹?“谢锦绢听不懂两人的哑谜,心力只关注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带我去。”

“真要去?”

“对。”

“稍等一会儿。“纪墨箴冲她一笑,转头唤道,“小二哥,过来一下,有事要劳驾你。”

“客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去成衣店买一套男装来,身形要小一点的。“他递给小二一锭银子,“剩下的打赏你。”

“小的马上就去。“店小二乐不可支的捧着银子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又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回来。

“来,换上这身衣裳,咱们就可以去了。”

谢锦绢楞楞的点头,转到后院厢房,换了衣服出来。转眼间,一名娇滴滴的少女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名粉妆玉琢的俊俏公子,只是那顾盼间,眉宇中流露出的仍有属于女子特有的柔婉娇媚。

言凤Q冷眼看着纪墨箴不亦乐乎的模样,着实弄不懂他这么做的意图。

“言兄可要随同前往?”

不一起去怎么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言凤Q冷哼一声。

天色沉暗,言凤Q与纪墨箴,还夹带了个易钗而弁的谢锦绢,三人进了春风阆苑。

眼光所及,纪墨箴看见两道熟悉的轩昂身影正从门口走出,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惨!现在才想起忘记告诉了轻虹别泄露他来金陵的事,二师兄和三师兄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轻虹没有告诉他们吧?

“怎么了?“言凤Q狐疑的问,他脸色好怪异。

“没什么,走吧。“算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依二师兄的人脉,他来金陵的事总是会被让知道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门口的龟奴见三人气度不凡,料想是几名大金主,笑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迎了上去。

“三位公子里面请。“将三人引到一座位,那龟奴笑得谄媚,“三位公子来得可真巧,这练姑娘马上就要出来为大伙表演琴艺,公子耳福不浅。”

谁稀罕。纪墨箴暗地里吐舌。他的琴音以前在无忧谷时听得都快让自己的耳朵长茧了,就不相信这几年没见他还会有什么大长进。

从进门起就一直瞪圆着双眼不知所措的谢锦绢畏畏缩缩的扯了扯言凤Q的衣襟:“表表哥”

“什么事?”

“这这里是不是是不是勾栏院?“这里的女子个个浓妆艳抹,枝招展,公然与男子打情骂俏、搂搂抱抱的,好好放荡。

现在才发现?言凤Q斜睨她一眼,这小女子真真是有够迟钝。

“我我要回去"她艾艾的哽声道。她做梦也没想到,纪墨箴所谓的"华"会是这种景象,这这里简直是不堪入目。

“练姑娘出来了。“有人开始喧闹起来。

“听完曲子再回去吧。“纪墨箴不慌不忙的斟上茶喝了一口,见到阁廊尽头翩然走来一道身影,笑得别具意。

如往常般,以淡淡的目光巡视了楼下的众人一眼,练轻虹微感讶异的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狡黠星眸,眼眸的主人淘气的举起酒杯示意。

昨天晚上是玩笑着要他堂堂正正的从正门进来,可他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再看看他身旁的那两人,他眯起了眼。

那个人是一名女子吧?美目流光,满面的娇羞之色,以着祈求的目光望着身旁人的模样当真是我见尤怜。

他竟然带了一名女子上青楼,墨箴这小狐狸究竟有什么打算?

轻柔悦耳的瑶琴声像山间清泉淙淙从指尖流出,纪墨箴微阖双眸,聆听着这如行云流水般的天籁,一副沉醉非常的模样,言凤Q执杯一动不动,而谢锦绢窘迫得不敢抬头,一杯接一杯的往腹中倒酒。

三个人,三般心思,三种表情。

一曲方歇,赞美声不绝于耳。

“这一曲‘沉醉东风’声清韵雅,情意缠绵,当真是人间难得一回闻。“吐出一口长气,言凤Q赞叹道。

“我代轻虹谢过言兄美言。“纪墨箴轻然一笑。

“练姑娘下来了。”

“怎么回事?她每不是都弹完曲子就走吗?怎么这会儿会下来?“诧异的惊问此起彼伏。

众家公子都眼巴巴的望着那娉婷的身影飘然从琴楼走下,无一不希望博取美人嫣然一瞥。

轻盈的身影趟过众多人的口水汇集成的河流,来到纪墨箴这一桌,谢锦绢惊艳的瞠大了眼。

好美丽的女子,好出众的气度,青楼中也会有这等出众的人物?

缓缓的斟上一杯酒,递至纪墨箴面前,不意外的看见言凤Q微微不豫的神色:“今天好雅兴呵,竟会来听我的曲子。“言下之意只有两人明白。

纪墨箴在众家男子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接过酒,顺带捉住那只白玉般的手,调笑道:“红酥手。”

第七章

“喝!“整齐划一的抽气声在阁中响起。

全楼的男子的目光在一瞬间齐唰唰的射了过来,嫉妒之火迅速的燃烧。如果眼光能杀人,想必纪墨箴此刻已经千疮百孔了。

练轻虹绝美的脸极细微的抽搐了一下,暗暗咬牙。

死小子,竟然敢占他便宜,不想活了!

同时被这么多男人的目光死盯着看,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是该觉得岌岌可危?纪墨箴没有错过练轻虹那刹那间闪过的恼怒,笑得像个恶作剧的顽童,在接收到言凤Q投来的不赞同的眼神时笑意扩大。

这座阁楼会不会被这一股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给烧掉?

谢锦绢目瞪口呆的看着纪墨箴的调笑行为,全身僵硬。

这这就是表哥以前会做的事?他来这里的时候也像他一样会做这种事?这么这么的肆无忌惮这么的恣意妄为?

好难受好想吐

突如其来的杀意如芒刺在背,纪墨箴感觉到有四道冰冷的视线牢牢的钉在自己身上,凛冽的肃杀之气像锐利的剑锋,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两股杀意从何而来?他诧异的一挑眉,注意到练轻虹也在刹那间冷凝了神情,全身警戒。

“呕"一声呕吐声打破冷僻的气氛,一干人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被转移方向,看向出声之人。

“她醉了。“练轻虹瞄一眼谢锦绢泛着嫣红的颊,盈满水雾的迷蒙双眼,说出答案。

言凤Q皱眉看着桌上翻倒的杯盏,不悦的问:“这是什么酒?”

“湖州浔酒,入口甘淳,后劲较强。“从浓郁的酒香中轻而易举的辨别出品种,练轻虹轻笑道,“我看这位小公子酒量不怎么好,这么着吧,把她带到我的房里去,让她稍事休息再回去。”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传闻这春风阆苑当家的闺房只有那三位在金陵叱咤风云的人物才得进,旁人休想越雷池一步,不意今天却被一个长得一副娘娘腔的小子给拔了头筹,这是怎么回事?

“也好。“略一思索,言凤Q点点头,抱起谢锦绢,“劳驾姑娘带路。”

“随我来。”

“等一等,我也要去。“纪墨箴不甘寂寞的嚷嚷着跟了上去,留下一群因为练轻虹没有拒绝而再度掀起轩然大波的好事分子议论不休。

“将她放在我床上吧。“练轻虹指点言凤Q放下谢锦绢,眼睛向跟在言凤Q身后的人望去。

再这么抱下去,墨箴的脸色就要黑了。

接收到练轻虹戏谑的眼神,纪墨箴讪讪一笑,将目光移开。

“轻虹,我不知道你在这青楼里竟然还在做学问。“目光扫到精致的书柜,他回头调侃道。

“我可不像你有‘无聊才读书’那套理论。“练轻虹口舌便给的回驳。

纪墨箴不以为然的一哼:“人生需及时行乐,放那么多心思在书本上做什么?”

言凤Q不言不语的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目光沉难测。

他的那些举动究竟有什么意义?只是单纯的玩乐,还是别具意的其他原因?

“小弟有事想拜托言兄。”

恍恍然由沉思中省神,看着那张有所求的笑脸,言凤Q沉声问道:“什么事?”

“昨天晚上我和轻虹在这阁楼的四周设下了一些暗桩,没有实际应用过,也不知行不行得通,而言兄长年行走江湖,对这方面想来应该比较上手,所以想请言兄去看一看,能不能改进一些。”

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仿佛想看出那张笑脸下的真实心情,言凤Q缓缓开口:“可以。”

“多谢。“礼多人不怪,纪墨箴大方的送上一揖。

修长的身影从窗口跃出,消失在夜幕中,纪墨箴看着那道身影消失,才微微的叹息一声,喃喃轻语。

“我这是在做什么?”

“问得好。“练武之人所具的灵敏耳力让练轻虹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他的话音,接下话。

纪墨箴斜睨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自己自言自语,他插什么嘴。

“我也很想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练轻虹从容的坐下,以手支额笑望他,“你为什么要带这个小姑娘来我这?”

“不用你管。“显露出微微的恼怒,纪墨箴气呼呼的坐下。

“嗯让我来猜一猜。“练轻虹狡黠一笑,道,“你是因为嫉妒这位小姑娘是那个人的未婚妻,心有不忿,所以就想欺负她,就带她来我这儿,想让她难堪,可是欺负这样一个小姑娘,你那少之又少的良心却跑出来谴责你,是不是?”

一语中的。

纪墨箴恼羞成怒的瞪着一五一十将他的心情完全挖出来的练轻虹:“不许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是吗?“练轻虹不为所动。

这么羞怒的否认,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真是腊月的帐,报得爽!谁叫这小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戏耍他,现在逮着机会不捉弄捉弄他,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轻虹,我不想和你动手,别激我。”

“这也好,咱们两人不是很久没有好生过招了吗?今天就试试,看谁的功夫退步了。“练轻虹正经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说真的?”

“还会是假的不成。”

“别闹了,你受伤了不是吗?“纪墨箴翻翻白眼。

练轻虹讶然挑眉:“你怎么会知道?“他应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才是。

“方才听你抚琴时,琴音中曾经有过一丝颤抖,有点后续无力的感觉,我听了你十年的琴,可从来没有这种情形。”

相太久的确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练轻虹笑叹。

“是左臂吧?“纪墨箴利落的解开领口,就见那如雪般白晰的肩头裹着一层丝绢,隐隐还沁着血迹。

“你有好好上药吗?怎么还在流血?“轻柔的拆掉纱布,双眉因看见那的伤口而拧得死紧,一缕冷戾之意从眸中泄出。

“谁伤的你?“那人竟然有本事在他身上留下这样一道伤口,身手绝对非同一般。

“无可奉告。”

纪墨箴沉思的盯着他,极缓极慢的一字字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从这伤口刺入的角度与伤口的度来看,这应该是锦州上官家的七十二式折眉剑,而伤你的那个人一定是一名女子,对不对?”

上官家祖传的七十二式折眉剑创始人乃是一名女子,取此剑名意有"折煞须眉"之意,这一路剑法向来是传女不传男,剑式招招迅疾凌厉,在当今武林中享有极高的声誉。

“你"练轻虹苦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纪墨箴危险的眯眼:“你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练轻虹正色道。

“为什么?”

“多一个人插手这件事就多一分麻烦。“练轻虹毫不留情的道。

“你认为我没有那个能力?”

“答应我,不要插手这件事。“练轻虹目光不曾稍瞬的盯着他,要求承诺。

一时间,气氛为之僵凝。

“你们在做什么?“听到人声,纪墨箴反射性的移过身子挡住来人目光,遮住练轻虹的身影。

“我身子不适,墨箴在帮我诊断。“练轻虹不慌不忙的回答。他可没说谎,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可是那个满脸阴霾的男人相不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们该回去了。“方才在进来的一瞬间,他的眼光不可避免的看到练轻虹露出的大部分白晰肩颈,诊断需要脱掉衣服吗?

“好。“纪墨箴点头,看他抱起谢锦绢,准备跟着掠出。

“墨箴,答应我,不要调查这件事,更不要插手。“敛去一贯的淡然笑靥,练轻虹凝色道。

纪墨箴的望他:“你有把握你自己能够理好这件事?”

听他话中的意思像是有软化的迹象,练轻虹绽开笑颜:“你不相信我吗?”

“是不怎么相信。“皮皮的一笑,纪墨箴故作轻蔑:“看你这副娇滴滴,软绵绵的样子,谁相信你会有什么能耐。”

“死小子,讨打。”

“等你打得赢我的时候再来打吧,败军之将。“他大笑着掠出窗,遁入夜色中。

没有夜归人的行色匆匆,两人悠然的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秋日的冷月为两人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气氛柔静得不可思议。

“你师姐发生什么事了吗?“许久,言凤Q开口打破静默,梗在心中的介意让他不能不问个清楚。

“他受伤了。”

“谁伤的?”

“不知道。“纪墨箴一叹。

“你方才就是在察看她的伤势?“不能否认的心喜让他挂满乌云的脸放晴。

“没错。“上官家的人什么时候和轻虹结上了梁子?从那一剑看来,剑的主人原本的目标是轻虹的心脏部位,有什么人想置他于死地?

蓦然的,似曾相识的冷锐杀气悄然袭上身,纪墨箴猛然回神,全身的毛发惊竦的竖起。

“快闪!“不劳他示警,言凤Q自然也察觉了那股杀意,险险的一侧身,避开三尺青锋,不忘提醒纪墨箴:

“小心一点。”

“你是谁?“纪墨箴一眼望去,只见剑光眩目,势如暴风疾雨,招招欲至人于死地,执剑之人容貌俊魅,全身盈漾着浓郁的邪魅与黑暗气息,神情冰凝而高傲。

“能在我手下走过四十招,倒也不凡。“意外的,这样一名如雪般冰冷的人竟然有这一副温润清盈的好嗓子,只是他语气中的冷冽杀意破坏了那份润和。

“为什么要狙杀我?“轰然一声,两掌相接,两道身影在空中飞快的短兵相接后随即分开,纪墨箴想起方才在春风阆苑中感觉到的那两股杀意,想来其中之一就是眼前这人发出的。

“离他远一点。“冰冷的警语吐出。

“谁?”

“练轻虹。”

“墨箴!当心!“一直抱着谢锦绢在一旁静静观战的言凤Q突然开口示警。

倏的,一道清冷的剑光如长虹经天,滑破漆黑的夜幕,从纪墨箴背后袭来,冰冷的剑气砭入肌骨,令人不寒而傈。

情势容不得纪墨箴多加思索,他向前踏了一步,迎上面前男子的剑光,前胸空门大开,那男子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自暴其短,手下怔了怔,说时迟,那时快,纪墨箴侧身从两柄剑的夹杀中滑出。

“铿!“尖锐的金铁相击声在夜色中响起,两柄剑的剑锋贴在了一起,剑的主人同时惊异的轻"噫”,随即错身而过,停下攻势。

纪墨箴看见从背后偷袭而来的那柄剑正握在一名气质冷傲的英凛女子手中,清美的容颜上一双阗黑的嗜血眸子正紧紧盯视着他。

“离他远一点。“一模一样的警告言辞从紧抿的唇中吐出。

“谁?“纪墨箴觉得这个字已经快变成自己的口头禅了。

“练轻虹。”

纪墨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怎么?这两人是在唱双簧吗?一前一后不约而同的来警告他离那个人远一点。可是何其无辜啊他,只不过小小的戏耍一番,竟然差一点招来杀身之祸,轻虹什么时候招惹上这种辣手的人物了?

“容许我问一下,请问他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轻虹怎么会惹上这么两个煞星?

“与你何干。“异口同声的两人充满敌意的互瞪对方一眼,再移开视线。

“那我再问一句,为什么要我离他远一点?“这两人不会又是轻虹的裙下之臣吧?若说那名男子会拜倒在他这假女人的裙下还有一点可能,但是,这名女子为什么也

“他属于我。“杀气腾腾的两人又互瞪一眼。

他懂了。这两人是看见春风阆苑那一幕,所以想除掉他这个假想敌,但是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想,这归属权你们应该去找正主儿要,从我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的。“纪墨箴揉揉隐隐作疼的眉心。

“也就是说,你不答应?“那名男子冷冰冰的开口。

“如果你想再动手,我劝你权衡一下情势也不迟。“先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刻也是生平第一这么正经的与人动手过招,实在是很费心力,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能免就免吧。聪敏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两人是敌非友的情形,如果真要动起手来,可就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再说,旁边还有一个一直没有插手的言凤Q,真要动起手来,胜负还难以预料。

那名男子显然也忖度过目前的情况,冷冷的一哼,归剑如鞘,转身离开,见那男子离去,那名女子也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来如一阵风,去也如一阵风。

纪墨箴盯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放松的吁气。

这两人是他这二十年来所见过的人中身手绝对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人,方才那两剑夹杀,他稍有毫厘之差便有开膛破肚的危机。

“若要真动起手来,我只能保证在千招之内不会落败。“他喃喃轻语,“他究竟是什么人?”

“渡众山之主。“一直静观其变,没有开口的言凤Q道出答案。

“你说,他就是魔教之主修焱?“纪墨箴惊异的问。

“没错,数年前少林召开英雄大会时,我曾经见过他,也见他以一敌少林派三大长老仍不落下风,自少林一役后,他便就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他,而且,他的功力比起那时显然更上一层楼。”

“那名女子呢?“纪墨箴又发现言凤Q的另一个好对江湖佚事如数家珍,消息灵通。

“看她的武功路数,应该是宸谷的崩云剑,况且从方才那一剑来看,她的功力极为高,应该是宸谷谷主蔺惜时无疑。”

纪墨箴吐舌:“呼,真棘手!”

言凤Q讥刺的道:“要说这场祸事也是你自己招来的。“如果他不在众人面前做出那种举止,也不会招来这两人的敌意。

“别讽刺我了,你看不出我正在努力反省吗?“纪墨箴不服气的申述。

“我可看不出来你有一点儿反省的意思。“言凤Q抱着谢锦绢转身离开。

纪墨箴追上他的步子:“那你告诉我,怎么做才像反省?”

“现在回客栈面壁思过三天。“言凤Q笑谑道。

“饶了我吧,三个时辰我都受不了,还三天,不如杀了我算了。”

“你这种态度叫反省?”

“嘿嘿嘿”

欢声笑语洒了一路,一刻前发生的那场虽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搏斗似乎被晚风吹散,没有在街道上留下一点痕迹,当然,也没有在人的心中留下痕迹。

这日午后,纪墨箴在市集闲逛。

突然间,嘈杂的脚步声像一波波的海浪传来,还来不及反应,他就被蜂拥而至的人潮给冲得站不住脚。

“发生什么事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小哥,你没听说吗?今天金陵独孤府独孤盟主的爱女在举行抛绣球招亲。“一名老倌笑眯眯的捋着胡须,替他解了惑。

“这些人就是想拔筹的人?“纪墨箴讶然的瞠目,那名女子究竟是什么天姿国色,竟然造成这种万人空巷的情景。

“没错,小哥你不去试试吗?也许那个幸运儿就是你哩。”

“成亲就不用了,去看看热闹还成,老人家,多谢。“顾不得惊世骇俗,他施展绝顶轻功在众人头上掠过。

悠闲的坐在屋顶上,看一群人挤来挤去的抢着一个绣球,纪墨箴闲逸得就差没倒上一杯茶来表示看戏的态度了。

方才他匆匆扫了一眼这独孤家的小姐,只能说是堪称清秀,一张平凡的脸绝对引不起太多人的觐觎,倒是那双灵动之极的眼眸能够让人欣赏,这样的一名女子,若身后没有庞大的家世与财产,绝对难以激发男子的争夺之心,这下面像小丑一般的一群人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的吧。

对这场闹剧渐渐失去了兴趣,他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起身准备离开,眼光却瞄到奇异的景象。

那两名少年,好生怪异。

练武之人的眼力让他轻易的看出那两名少年身具绝世武功的事实,让他觉得惊讶的就是这里:既然那两人身手不凡,那么是谁又有那种能力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

没错,就是绑在一起。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捆住两人胳膊的那条乌黑的金属链应该就是老爹对他提过的昔日天下第一巧匠武辰所铸的"情锁”,百年前早已失落,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正自沉思的当头,一团东西带风呼啸而来,他反射性的伸手一接,抓在手中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怎么会是那颗绣球?!

场中的争夺战刹那间停止,所以的人目光都望过来,四周顿时鸦雀无声,然后

“就是他!”

“绣球被他接到了!”

“抢回来!”

“这位公子请下来,我家小姐有请。“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吵嚷着,纪墨箴甚至看见有些心有不甘的人还搬来了梯子,准备爬上他踞身的地方。

怎么会变成这种情况?

纪墨箴觉得啼笑皆非。他不过是来凑个热闹,怎么也会被搅进这趟浑水中,难不成他命中注定有招惹麻烦的天份?

思绪转寰间,目光探到先前那两名少年所的地方,只见那两名少年像是起了争执,正在拉拉扯扯着。

脑海中灵光一闪,纪墨箴抓住绣球,奋力一抛,绣球顿时朝那两名少年在的地方飞去,然后就见两只没有被困住的手同时抓住了这从天而降的物什。

急转直下的情景让一群人呆若木鸡。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两双错愕的眼眸同时望向纪墨箴。

抱歉了。投了个没有丝毫歉意的笑容给那两个还在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纪墨箴一纵身,从房顶翻下来,从后面的小巷子里一溜烟的跑了。

剩下的就交给那两个人去伤脑筋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呵呵

挂着一抹奸笑,一直到走进客栈还收不住笑意,让看见他的言凤Q好奇不已。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他脸上那抹笑容绝对是又陷害了人之后才会显露出的笑意。

“我接到了一颗绣球,当上了金陵独孤府的姑爷。”

言凤Q惊骇的瞪大了眼:“你要成亲了?“他是听说独孤府的小姐今天抛绣球成亲,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也会去凑兴,还让他接着了那颗绣球。

“你在意?“纪墨箴坏坏的睨他。

第八章

突然的耳根发热,言凤Q故作镇定的反问:“你会在意我在意与否?”

“我先问,应该是你先答。”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答案。”

“狡猾!“纪墨箴不满的嘟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言凤A刻意加重那个"墨"字的音,“要我成天和你这一块浓墨在一起,想不被染黑也难。”

“不答就不答,谁稀罕。“纪墨箴把玩着桌上的杯子,状似漫不经心的道,“反正你也已经有在意的人,我也要去在意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在意你的回答做什么。”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娶你的锦绢姑娘,我娶我的独孤小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也甭管什么在意不在意了。“纪墨箴懒懒的答道。如果他真的在意,这番话最好气死他。

“你真的要娶那名女子?”

“没错。“纪墨箴起身欲走,到门边时又回头,“哦,对了,忘记告诉你,等我和你擒住那采大盗之后咱们俩就可以分道扬镳了,你下你的江南,我留在这金陵府做我独孤府的乘龙快婿,那些计划也可以收手了,反正咱们当初会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银子的事吗?等我娶到独孤家的小姐,我会支借银子给你,权作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的照顾。“语罢,不理会言凤A震惊莫名的表情,抬脚准备离开。

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能这么毫不在乎的说出这些话?

身体比脑子动得快,在脑海中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他的这些话时,身体已经先一步的飞出去,挡在了门口。

“你的意思是咱们两人就此拆伙?“将他的那些伤人的话在脑中整理一遍,言凤Q只得出了这个结论。

“没错。“纪墨箴毫不留情推开他走出去,“你也可以将我的话理解为老死不相往来。”

“收回那些话。“言凤Q动怒了,他的意思是将他们两人相的这些日子一笔抹杀,当作从来没有遇见过彼此,他狠得下心?

“覆水难收没听过吗?“纪墨箴没有回头。

的凝视他的背影,言凤Q突然说道:“如果我说我在意,你又如何?”

纪墨箴一僵,顿下步子,一丝不能抑制的笑意染上唇角,眉目间尽是笑意盈盈。

他回头扮了个鬼脸:“呆子,迟了,我已经不在意你了。“这家伙可真狡猾,先将他的心吊得老高,再猛的放下,谁受得了。

“已经?“言凤Q捉住他话中的漏洞,心情飞扬起来,他慢吞吞道,“也就是说你曾经在意过我。”

“谁、谁在意过你?“出乎言凤Q的意料,纪墨箴竟然赧红了脸,“你别自作多情,一厢情愿。“这人听话从来都不听重点的吗?

这小子竟然也会有这种慌乱的模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怒意烟消云散,言凤Q这会儿也有了捉弄他的心情。

“若你不在意我,干嘛问我在意与否?”

“我我好奇也不成吗?”

“哦,是这个原因吗?“言凤Q笑吟吟的瞅着他,盯得他全身发毛。

“不和你闲扯了,我肚子饿了,要去吃饭。“纪墨箴突然能够体会到青蛙被蛇盯上的感受,那感觉绝对和他现在的感觉一模一样。

看着那慌慌张张,不若以往般悠然的离去身影,言凤Q促狭的提高了声音,出口的话一字不漏的送进那人耳中。

“可是我听说,当你对一个人感到好奇时,就表示你已经在意了。”

蓦的一个踉跄,纪墨箴差一点摔倒,站稳身子后更加快了步伐,头也不回匆匆忙忙的奔前院去了。

“哈哈哈"言凤Q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小狐狸竟然也会如此失态,真稀奇了。

可恶!可恶!!自然不会错过那一阵嚣张的笑声,纪墨箴恨得牙根痒痒。这家伙越来越学精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又羞又恼又气又喜的心情让他的脸呈现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楞生生没吓坏给他上菜的店小二。

“轻虹,昨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遭到两名男女的狙击,你知道那两人是谁吗?“被夜幕笼罩的照音阁,隐隐传出轻快的人声。

那两人真的出手了?练轻虹闻言顿下正准备落子的手,目光不曾稍瞬的紧盯着纪墨箴,“他们伤了你?“实在不能不小心那两人的不择手段。

“要真的伤了我,我这会儿还能够坐在这里和你下棋吗?“纪墨箴抬头一笑。

秀致双眉紧皱,练轻虹歉然无语。

唔好奇怪的表情。纪墨箴看着练轻虹烦闷的模样,泛起一抹别具兴味的笑意。

“那名男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练轻虹一声轻叹:“命中劫数。”

好奥的回答,不懂,“那名女子呢?”

“孽缘。“四两拨千斤的答案。

这是什么答案?“你搪塞我?“纪墨箴不满的推枰瞪着他。

“很高兴你听得出来。”

“身为被害人,我有权利知道那两人敌视我的原因。”

“等你真的被害了,我会在你的灵前解释给你听。“练轻虹不慌不忙的将被他故意弄散乱的棋子重新摆回原位,“别想趁机混赖,这一局你输了。”

啊诡计被拆穿了。

纪墨箴心虚的摸摸鼻子,又将已经摆好的棋盘弄混:“不玩了不玩了,每都是你赢,没意思。”

“纯粹为了消遣,何必如此计较得失。”

“说得好听。“纪墨箴不以为然的轻哼,“这弈棋之举,尽管口头上说只是为了消遣,为了修身养性,为了‘思无邪’,可是你骨子里真的没把这种争斗看作智力的较量?“他要真的放得开得失,恐怕早就出家做和尚去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练轻虹一哂,“我辩不过你的歪理。”

“今天换了你在我的立场,恐怕你的歪理比我还多。“纪墨箴不服气的反驳。

好笑的摇头,练轻虹没有接他的话,知道这一接嘴,恐怕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扯得清的,还是趁早收口来得干净。

“还有,我问的是那两人的事,你别想转移话题。”

“墨箴,没有理出头绪的事情我不会说给你听,你明白吗?“那两人的事,单用口舌难叙其详。

“你这性子真让人讨厌,我真情愿不认识你。“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心眼多如牛毛。

“现在才发觉已经晚了。”

“哼!”

“别生气了,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我不能控制的地步,我自然会找你们商量,至于现在,就让我自己伤脑筋吧。“练轻虹好言好语的安抚。

“你当我是小孩在唬啊?“纪墨箴翻了个白眼。

“你要真是小孩我根本没必要唬你。”

“还说!”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练轻虹一笑,“你那个同伴呢?今天怎么没见他和你一起来?吵嘴了吗?”

“你很希望我和他吵嘴。“纪墨箴瞪他一眼,乌鸦嘴,开口就没好话。

“我没这个意思。“这小狐狸也太多疑了吧。

“我没让他跟。“纪墨箴靠在桌上,闷闷的道。

“为什么?“墨箴每来这儿,那人几乎都黏在他身边,那人怎么会因为墨箴说让他不跟就不跟?

““想起今天一下午都面对着那家伙别具意的笑容和诡诈的眼神,纪墨箴又想起午后那家伙的调侃,还有谎言被揭穿时他得意的笑脸,表情倏的变得咬牙切齿。

他竟然会被那家伙戏弄?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他戏弄,他可是已经修练得功力高的狐狸,怎么会被那个牙不尖,嘴不利,脑子也转得没他快的家伙戏弄?

“想到什么了?“表情这么恐怖?

“没什么。“摇摇头,甩去脑海中令人怒气横生的画面,再想只会让自己更气,“我一个人已足够了,他不来也行,再说我怕你和他接触他多,他会发现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

纪墨箴瞪他:“我看你是当女人当久了,真忘记自己是个男人了,竟然还问什么身份!你不怕你这金陵魁是男人的事走漏吗?”

“若你要他保密,我想他不会泄露的。“练轻虹轻轻一笑,说得意味长。

“你又知道了?“纪墨箴斜眼瞟他。

练轻虹笑叹道:“当局者迷"声音倏止,窗外不寻常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戒。

有人来了!他递了个眼神给纪墨箴,示意他小心。

纪墨箴点点头,用蚁语传声交代他:“我藏起来,你看看是谁,先应付着。”

知道。

默契十足的两人立刻分头行动,纪墨箴一闪身,藏在床幔后,屏住呼吸,收敛气息,练轻虹起身走至梳妆台前,从容不迫的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纪墨箴心知肚明,外面的人不可能是言凤Q,他已经被自己强押在客栈不许来这,而练轻虹也知道,与他相约的人最重时刻,不会提前也不会推迟来到,那么那人恐怕是来者不善了。

一袭天青色影子从窗口悄无声息的掠进屋内,练轻虹不慌不忙的转身面对来人,只见那人是一名年约四十上下的文士装扮的中年男人,相貌出众,只是那眉宇间的淫邪之意却让那张面容显得猥琐不堪。

“在下擅入姑娘闺房,望姑娘宽囿。“男子奸佞一笑,故作斯文的行了个礼,“世人皆道金陵魁练轻虹乃当今天下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大爷谬赞了,轻虹愧不敢当。“练轻虹沉稳的裣衽为礼,“不知大爷夜光临寒舍,有何赐教?”

“在下纵横江湖二十余年,从未遇见过像姑娘这样容姿绝俗的女子,今日一见,令在下大为倾心,在下诚心恳求,愿与姑娘结秦晋之好。“色令智昏,那男子错过练轻虹听见他的话时眸中一闪而逝的幽冷厉芒。

“贱妾蒲柳之姿,何以能入大爷法眼,大爷抬举轻虹了,轻虹受不住大爷错爱。”

这轻虹在做什么?那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下流胚子,他怎么还和他有模有样的寒暄起来了?躲在纱帐后的纪墨箴差点儿没跳脚。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那男子听得他话中的拒绝之意,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莫不是姑娘嫌弃在下身无长物?”

“夜已,这‘照音阁’是贱妾私宅,向来是禁止外人出入,大爷请自行离去,恕贱妾不能远送。“练轻虹下逐客令之举不过是欲擒故纵。

“老子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那男子猥亵之貌全显,“老子向你求亲是看得起你,换作是别人,等我玩够了就宰掉,看在你是个子,长得还不错的份上,对你礼遇三分,你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金陵府近来发生的数十起奸杀事件可是你所为?“练轻虹美眸中结起薄冰。

“不错,就是我玉蜂所为,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和我欢好,事后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那男子趾高气扬的宣称。

“你用子来采阴补阳,修练邪术?“练轻虹神色更冷。

“你怎么会知道?“那男子终于有了一点警戒意识,盯着神色素杀的练轻虹。

这女人难道也会武功?否则怎么会一语道破他的意图?

“今日我若放过你,这金陵府数十条枉死的生灵恐怕也会谴责于我。“练轻虹向前跨了一步,逼近那名男子。

“就凭你?“那男子轻蔑一笑,一个女人会练成什么武功,如果真的会几招,恐怕也是那种不堪一击的拳绣腿。

练轻虹冷冷的盯着他道:“对你这种人,恐怕还不能太过仁慈,就让你尝一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皓白如玉的手在宽大的水袖中若隐若现,他喝出轻斥,“接我一招搜魂手!”

啧啧啧,轻虹这回可是真的发怒了,纪墨箴暗忖,当年老爹传授给他们这套搜魂手时就已经警告过他们,临阵对敌,如果对方不是万恶不赦之徒,最好不用上这招,这一招极为阴狠,比起武林中曾经盛行一时的分筋错骨手丝毫不逊于色,只是修习之人使用这一招时会耗去极大的精气,对于使用者本身来讲,将会元气大伤,没想到轻虹会在这当口使出这招来

等等轻虹左臂不是受伤了吗?他怎么能用那只受伤的胳膊再去与人厮杀?这太乱来了!

“住手!“想到问题的严重性,纪墨箴藏不住了,他飞身出去,就见正自激烈搏斗的两人两只手掌正准备印上,而练轻虹用的正是那只受伤严重的左臂,情急之下,纪墨箴纵身向前,将练轻虹拉后,一翻掌,迎上那名男子的一掌。

“啪"两掌相接,两人俱晃了一晃,纪墨箴跃后几尺,十指如飞,点住练轻虹左臂穴道,正色警告他:“如果不想这只手废掉,半个月内最后不要与人动手过招。“这家伙,他有注意到自己受伤的事实吗?

“我当心!“练轻虹正欲开口辩驳,却见那男子又是一掌拍来,他连忙出声示警。

匆忙中,纪墨箴来不及反击,况且他怀里又抱着个人,根本没有空暇去躲开这一掌,眼见得这迅猛的一掌就要击在他身上

那男子本以为练轻虹的武功不过尔尔,没料到他竟然会使出那招"毁天灭地搜魂手”,直骇得他魂飞魄散,虽然被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小子给拦住,可也惊出他一身冷汗,可这后来的小子只与他交手一招,他就明白,论功力,他绝对不是这小子的对手,他那一身博大纯正的内力正是自己这一身阴功的克星,正自准备借机逃跑时,却见这小子全身空门大开,狂喜之下,他将全身功力集中在这一掌之上,想一掌毙掉这极有可能对他形成威胁的小子,就在这当口

一道猛烈的掌风夹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从他背后袭来,大惊之下,那男子顾不上伤人,回身将这一掌拍出,先解自己的后方之危再说。

“好一招围魏救赵。“见得危机解除,练轻虹不禁轻松的长叹,看向那解危的人。

“是你!“纪墨箴一楞,怎么会是言凤Q?他不是怂恿谢锦绢缠着他的吗?他怎么会脱身来这里,而且还来得这么巧?

“怎么不是我?“言凤Q逮着空隙瞪他一眼,“我想你最好想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要锦绢那么做?”

这小子真是该打,竟然捏造一些无中生有的事,告诉锦绢他对她的爱慕之意,还有和他一起回去的意愿,该死!他什么时候说过他对锦绢有什么爱慕之意了?

“呵呵呵"纪墨箴搔头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死小子!言凤Q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恼羞成怒了就用这招对付他,难道他就不怕谢锦绢真的会错意?他真是吃定他了!

“别瞪我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吧。“纪墨箴对他皮皮的一笑。反正他再气也气不了多久,他也不用担心他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善的举动。

那男子见对手一个个增加,功力也一个比一个更精进,心下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他见这与自己动手的年轻男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眉一皱,毒计暗生,露了个破绽给言凤Q,如自己所料,他中计的扣上了自己的脉门,电光石火间,一柄锋利的刀刃从他袖中滑出,切向言凤Q的手腕。

“该死!“言凤Q极为惊险的避开这一记辣手,还来不及反应,又见一掌朝自己胸口挥来,然后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

“凤Q!“事情的发生只在刹那间,纪墨箴根本施不上援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他飞纵过去,在半空中抱住他,轻飘飘的落在地上,顾不上察看他的伤势,他朝空无一人的庭院里唤着:“二师兄,帮我把这淫贼拦下,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君子一言?“黑暗中逸出一道清脆的声线。

“驷马难追。”

墙角的阴影中走出一道白色的影子,定睛看去,那是一名俊逸尔雅的男子,带着一股即使是浓浓的书卷气息也无法掩盖的精干之色。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白衣男子笑眯眯的问纪墨箴。

“我闻到了你散发的铜臭味。“即使是在慌乱中,纪墨箴依然口舌凌厉,教人不得不甘拜下风。

白衣男子摇摇头,闪身拦住那名贼人的去路,笑容可掬的道:“尊驾请留步,在下的师弟有意邀阁下一叙,望尊驾不吝赏光。”

“滚开!“那中年男子厉声喝道。

“夫子有曰:非礼勿言。“白衣男子温和的笑眸倏然冷凝。

“去你他*的非礼勿言!再不滚开点别怪老子手下不留情!“那男子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请指教。“白衣男子有礼的一揖。

眼见得白衣男子迎头截上那贼人,纪墨箴收回目光,抓住言凤Q的一只手,替他诊脉,不能控制的恐惧引发了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没事吧?没有大碍吗?“指下的脉动不是应有的稳重有力,而是忽轻忽重的玄脉。

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死死不了"言凤Q苦笑着开口,唇角逸出血丝。他太大意了。

“不许说那个字!“他不想听到这种不吉利的话。

两掌相抵,纪墨箴将自己的功力源源不断的送过去,替他打通被阻塞的经脉。

“不用浪费功力了我没事”

察觉到他体内真气逐渐贯通,纪墨箴缓缓收回内劲,小心翼翼的将他平放到地面上躺着。

“谢谢谢。”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什么意思?言凤Q疑惑的盯着眼前的那只手。

“诊疗费,二百两。“纪墨箴的一句话又气得他气血翻涌,怒火焚心的死瞪着他奸笑的脸。

“你”

一旁的练轻虹无奈的摇头,对这个小师弟不坦率又爱恶作剧的个性完全没辙。

明明就担心嘛,看那只伸出来的手还在颤抖着,却硬是要逞强,真是别扭。

言凤Q气得哆嗦着唇,好半天才想到怎么说话:“难道你不应该先算一算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必须索要的报酬吗?”

“救命之恩?“纪墨箴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这种笨蛋救了我,我该觉得高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受不住这一掌,就此魂归天外,你要我怎么面对这种事?你难道不能也顾及好自己的安全吗?你这个笨蛋!你想死也别死在我眼前,省得我看了碍眼!“他越说越气,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震得言凤Q耳朵嗡嗡作响。

练轻虹看得目瞪口呆。这小狐狸竟然也会发飙?这种怒气冲天,怒不可遏、怒发冲冠的模样可是与他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他们也未必能够引出来的,竟然让这名男子开了先例?真是一大奇观。

“呵"那个被吼得头昏脑涨的人竟然还露出一副傻不啦几的笑脸,令纪墨箴怒火窜得更高。

他竟然还笑?“笑笑笑,你还笑!想气死我不成!“这家伙没救了,死了活该!他再也不要管他了!

纪墨箴愤愤的起身准备离开,否则他不能保证控制得了自己想一掌劈了这一脸傻兮兮笑容的家伙的冲动。

言凤Q眼明手快的将他拉住,胸口又是一阵抽痛,但眼下喜悦盈满胸的他根本在乎不了那么多,全副心神都放在一辈子不愿放开的这个人身上。

“你在意我?”

“谁在意你?“纪墨箴恶狠狠的瞪他,“自大狂,自恋狂,自作多情!”

“你在意我。“言凤Q紧紧盯着他,不厌其烦的求证。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我都说了我不在意!你没听清楚吗?我不在意!”

“你在意我!”

第九章

这家伙有完没完?纪墨箴又羞又怒,他甚至听见一旁的练轻虹的偷笑声,这家伙就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吗?

可恶!恼羞成怒的趁他不防备一指点住他的穴道,让他呆在一旁当雕像,纪墨箴当作没听见练轻虹的窃笑声,当作没看见言凤Q抗议的脸,飞身到场内。

“二师兄,换手吧。“纪墨箴一掌拍开激斗中的两人。

“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白衣男子君非寒从容的收手。

“是"谁还记得那么多?他暗地里吐舌,这二师兄想必是又忘记了,他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晓师兄,替我守住房顶。“随着他的唤声,一名俊朗男子出现的屋顶上。

“你怎么知道我也来了。”

“有二师兄出现的地方就肯定会有你。“以前在谷里的时候,他谁也不黏,就黏着二师兄,现在出了谷,也没见他长进多少。

“二师兄,你在墙边守住,轻虹,你去树下。“一一分配好工作,彻底断了那名男子的后路,纪墨箴阴恻恻的一笑。

“接我三招,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过了三招,我可以叫他们放你一条生路。“他伤了言凤Q,不能轻饶他。

那男子像是被他这番轻蔑的话激怒,吊梢眼中顿时充满了血丝,充血的双眼中,像是冒出了点点星光,怒目瞪视纪墨箴。

“好小子,有种!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别说是那名男子,就连场外几人也觉得他太过轻敌。

“今天我如果三招之内不能将你擒下,我这身武功可立刻尽数毁去。“纪墨箴斩绝的道。

“很好!“男子恶毒的瞪了他一眼。

“最近我刚练成一路剑法,今天就拿你来练练招,作为这套剑法的第一名祭品,你该觉得荣幸才是。“纪墨箴缓缓举手当胸,修长的手突然浮现一层青色的光泽,随即变成一片血红,最后呈现的是一片清冷的银白色泽。

“弑神掌剑!“场外观战的三人同时失声惊呼。此时此刻,他们没想到这传说的禁忌之剑竟然会在他们的小师弟手上使出来。这一套剑法昔日在江湖上被称为最邪诡的武功,修练之人极易被这路剑法强烈的煞气给操纵心神,从而走火入魔。当年在无忧谷时,师傅虽然也曾经教导过他们这一门武艺的修习法门,可是当年他们修为尚浅,而这一路剑法需要极精纯正的内力和极高的天赋才能练成,他们几人中,也只有墨箴进境神速,当年他们还在练第一层时,墨箴就已经在修习第三层了,没想到现在还真给他练成了。

“修罗索魂!“这边厢三人还在咋舌不已,那边厢纪墨箴已经挥掌攻了过去。剑气逼人,精芒骤射而出,交织成一片光网,罩住那名男子的身形。

那男子奋力在银白色的光华流灿之下搏出一掌,心一横,印上这足以令鬼神啸号的一掌。

“轰"然一声,两股掌风激荡,卷起漫天尘土,两道身影错身而过,场外几人看得分明,纪墨箴恍如无事,而那男子正自摇摇晃晃的站不住身形,左胸被那一招划破,已经染上一片殷红。

“第二招,无相无我!“一声清斥,只见一片闪掠的掌形光影密集着罩向那男子的周围。

又是两掌相击,刹那间风云变色。纪墨箴冷冷的看着逶迤在地上,口中狂喷鲜血的人。

“第三招。“他清冷一笑,“节节肢解!”

“够了,墨箴!“再让他打下去,那人真要就此魂归天外了。

冷哼一声,纪墨箴又是一掌拍出。

“啊"狞厉凄惨带着一股恨意的惨呼,出自那委顿在地上的男子之口,一双狠毒的眸子瞪着废去他武功的纪墨箴,抽搐了几下,仰跌地上,晕死过去。

“你你这小子,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会下这种辣手,恐怖哦。“东方晓跳下房顶,戚戚焉的看着地上那具筋折骨断,已经不能称为人的"人”。

如果言凤Q没有受伤,想必他不会这样心狠手辣。练轻虹暗自忖着,谁叫那人触怒了墨箴,有这种下场也是活该。

“晓师兄,我这路弑神剑还有九招没使出来,你想我拿你来喂招吗?“纪墨箴回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

“这份殊荣我愿意让给别人,多谢你的好意。“东方晓缩了缩脖子,胆战心惊的看着他的手。

“墨箴。“君非寒走了过来,“可以完成我的条件了吧。”

“说吧。“不外乎就是那件事嘛。

“马上回谷去,向师傅道歉。“一猜就着。

“可以。“纪墨箴爽快的点头,让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的君非寒好一阵错愕。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这才正常嘛,这小子要是什么时候这么乖乖的就听话,那也就不是纪墨箴了。

“什么条件?”

“你陪我一起回谷。”

果不其然,君非寒露出为难,困窘的神色:“墨箴,你一个人回去不行吗?”

“难道你不怕我阳奉阴违?“就知道他不敢回去,当年这二师兄可是在老爹无所不用其极的逼婚手段下逃出谷的,他不相信在经历过差一点失身给一名丑女的惨痛教训后,他还会回谷去送死。

“呃"这小狐狸,就会逮着他的弱点钻空子,可恶!

“所以呢,二师兄,你就当作没见着我,也别想拎我回去向老爹负荆请罪,咱们俩皆大欢喜。“趁机勒索,迫他放弃这个打算。

左思右想,君非寒在权衡一番利弊后,决定附和纪墨箴的提议,“那你这番出谷准备往哪去?“除了天知地知,也只有他们这几个人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南地北,随我遨游喽。”

“你一个人?”

“不是。“他指了指还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的言凤Q,“我还有一名同伴。“不管他愿不愿意,他也要拉他和自己一起上路。

东方晓咂咂舌:“真可怜,我为他掬一把同情泪,竟然被你看上。“被这小狐狸缠上,这一辈子是别想脱身了。

“晓师兄"纪墨箴警告的拉长了声音。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东方晓连忙捂住闯祸的嘴,生怕这小子逮着机会整得自己死去活来,他拉了君非寒转身就走。

“等一等,我还有话要和墨箴说。”

“还说什么,你不怕这小子六亲不认的又设了套子让你往里头钻?“前车之鉴哪,对此有切肤之痛的东方晓心得颇。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吧,要是我,就祈祷一辈子别再看见这小子。“不顾君非寒的挣扎,他霸道的拉着人越走越快。

他有那么可怕吗?纪墨箴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他除了爱玩一点,爱恶作剧一点,斤斤计较一点,心眼多了一点之外和平常人没什么不同吧?

“好可怜。“不知道什么时候,练轻虹也走了过来,望着那两个人离开的地方,说了这么一句。

晓师兄说被墨箴看上的人可怜,依他看来,这二师兄才是最可怜的一个,竟然被他缠了十多年还什么事都没有,换作是他,恐怕早就疯了。

“的确是很可怜。“纪墨箴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当年在谷中时二师兄就说过,他这辈子只会娶一个对他的事业有所助益的人,抛开晓师兄是个男人不说,只说他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憨直性格就等于是被判了死刑,意味着他一辈子也没希望了,晓师兄那像被雷打到的颓丧模样单只用想像的他就乐。

“谁可怜?“忍着痛,走到两人身边,听见他们的话,言凤Q不由得发出疑问。

纪墨箴回头,丝毫不意外他已经自行解开被封的穴道。他封住他的穴道时念在他有伤在身,封穴过久会造成气血凝滞,对身体有害,手下只用了两分劲,他这么迟才冲开穴道他才觉得有点奇怪呢。

“你。“纪墨箴坏坏一笑。

“我?为什么?“他怎么会可怜了?

纪墨箴不答话,只是以屠户看牲口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考虑从哪里下刀比较好,看得他全身冷汗直冒。

一旁的练轻虹同情怜悯的看着还弄不清楚状况的言凤Q。晓师兄说得没错,他的确是该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纪墨箴!快放我下去!“数日后,仪凤楼后院的客房传出一声又一声的怒吼。

“不行。“悠闲的端着一碗乌漆抹黑的汤药靠在门边的人发出一声奸笑,关上门后慢慢的踱过来,坐在床边,以俯瞰的姿势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言凤Q。

“我已经好了,没必要再喝这些苦死人的药,也没必要再躺在床上!“又是一阵雷霆般的怒吼。

“你好没好必须由我这个大夫说了算,我说你没好,你就得给我乖乖躺在床上,至于现在"他舀了一匙药汁,“来,张嘴,喝药。”

抗议的抿紧唇,死瞪着他,不喝!

“真不喝?”

就不喝!

“是吗?这可没办法。“状似惋惜的叹了口气,纪墨箴起身,准备往外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来喂你喝,这样吧,我去叫锦绢姑娘,想必她会很高兴照料你。”

“你给我站住!“好不容易才让锦绢明白那天的那些话只不过是玩笑,现在是非常时期,再去叫她,难保她不会又想歪。

“要喝了吗?“驾轻就熟的驯服盛怒中的野兽,纪墨箴得了便宜还卖乖,“说请。”

“请、你、喂、我、喝、药。“一字一字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言凤Q一双眸子被怒火烧得通红。

一口口咽下苦涩的药汁,言凤Q双眉拧成一个麻结。

“怎么会这么苦?”

“这味药里掺了黄连嘛,当然会苦了。”

“黄连?“就算他不太明白药理也知道,黄连是清肝降火的药物,这于他的伤有什么益吗?还是

“你整我?“绝对是这样没错。

“哦哦,你越来越聪明了。“纪墨箴赞赏的拍了拍手,很好,还不算笨得太严重。

“你"他气结,“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你没得罪我。“纪墨箴恶意一笑,“是我心情不好,又找不到发泄的管道,只好找你消遣了。“这家伙竟然还问他哪里得罪他了,让他那么担心后,竟然完全没有一点自觉与反省的意思,把他绑在床上给他吃黄连还太善待他了呢。

就在言凤Q因为他这番话而气得血脉偾张时,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应该是送茶水的店小二。

门开,一道俏生生的人影立在门外,喜悦的轻唤吐出:“墨箴。”

闻声讶然回头,映入眼中的是一道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身影。

“兰音?怎么是你?“她怎么也出谷了,老爹肯放人?或者是他陪她一起出来的?

“真的是你。“师兰音喜孜孜的迈进房,“我这一路上逢人就打听你的事,没想到你真的来了金陵。“她看见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她的言凤Q,“这位是你的朋友?”

“可以算是。“一句话又引来言凤Q怒目以对。什么叫"可以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种说法是什么意思?

“兰音,我朋友受了伤,我要照料他,你先到我房里去坐着,我待会儿就过去,我的房间就在隔壁。”

“好。”

看着那道娉婷的身影走出房门,压抑不住的好奇泡泡与介意涌上来,言凤Q脱口问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又是一声奸笑,纪墨箴灌了一口药到他嘴里,瞅着他明明在意却又强作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脸色,闲闲的丢出一句:“未婚妻。“让他也泡在醋里去发酵一番,酸个够,这样才能挽回自己为他吃味的本。

“噗"一口药喷出,被早有先见之明的纪墨箴灵巧的躲开,成功挽救一件衣裳被毁的命运。

“咳咳咳咳"一阵不能抑制的咳嗽呛得他面红耳赤,“未未婚妻?”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你也有未婚妻?“好容易止住咳嗽,言凤Q瞪着他。想一想,他除了知道这小子与圣手医仙纪仲行关系匪浅,有一堆的师兄弟,一身高莫测的武功之外,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连他已有未婚妻一事也从没听他提起过,这小子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怎么?只允许你有未婚妻,我就不能有吗?“纪墨箴不善的睨他,要是他真敢说出一个是字,他绝对要让他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你可从来没有提过你有个未婚妻,你抛下你的未婚妻,一个人云游天下,也就是说你逃婚?“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给他蒙了个八九不离十。

“什么叫逃婚?“恼怒的瞪他一眼,“我可不像你那么不负责任。“他和兰音可是有共识,两个人都不赞成老爹的乱点鸳鸯。

“那是怎么回事?”

“不用你管。“回他一个恶意的笑容,他朝门外走去,“我要去招待我的未婚妻,你呢,就由你美丽的未婚妻来照料吧,我去帮你叫她。”

“不行!“惨叫声从背后传来,纪墨箴置若罔闻的关上门,顺带也隔去噪音,哼着小曲朝自己房间走去。

嘻,就让他去提心吊胆吧,他可没傻得帮别人制造机会。

“兰音,爹怎么会让你出谷?他有跟着你来吗?“就不信那老头会放心。

“没有,我出谷前他上山去采药了,我是趁他不在偷偷出来的。”

“你就不怕他会担心?你就不怕这一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会吗?“师兰音不解的问,“我会武功啊。”

无力纪墨箴瘫在桌上。难道她不知道她的那几手只能称作是拳绣腿?别说是一些武功高强的贼人了,就算是一个稍微粗壮些的村妇恐怕也能轻易的就把她给制服了,她还好意思说那是什么武功?这一路上她居然还能平安无事,实在不能不说是奇迹一桩。

“你明天就回谷,我会叫晓师兄找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送你回去。”

“东方?他也在这?“师兰音惊诧的问。

“除了他,大师兄、二师兄,还有轻虹,全部都在这金陵府。“如果老爹出谷,在这绝对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你这出谷是为了什么原因?”

“主要是想找到你劝你回谷,你走了以后,谷里很无聊。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就是"师兰音忸怩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我我我"嗫嚅了好一会才视死如归的道,“我和他成亲了!”

“成亲?你成亲?“纪墨箴惊讶的盯着她,“和谁?那个他是谁?“怎么他才出谷一个月,这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已经嫁为人妇了?

“是是”

看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纪墨箴脑中灵光一闪,瞪大了眼,“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我那个不成材的爹吧?”

“就就是他"师兰音羞不可抑的低下头,细如蚊蚋的说道。

天!纪墨箴目瞪口呆。他是知道爹和兰音之间有那么一点不寻常,所以出谷时才会调侃了他一番,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这两人竟然真的勾搭呃,错了,是"凑"在一块去了?说不准这两人还是因为他那一番话才开窍的呢。

“哈哈哈"猛的一阵狂笑,他趴在桌子上不停的捶打着桌面。

“墨墨箴,你怎么了?“不会是受到刺激精神错乱了吧?

“没事、没事,哈哈哈"捧着肚子继续大笑,“太好了太好了!”

老爹的春天总算又来了,嘻嘻

等等,有个很棘手的问题

“兰音,你这么一来,不就是我的二娘了?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她明明比他还小几个月,这声"二娘"打死他也叫不出口。

“我我没想过"师兰音为他的问题楞了楞。

“嗯,说起来应该不会出现辈份混乱的情况。“他这一辈子可能是没有子嗣了,所以应该不会出现两个一般大的小娃儿是叔侄关系的那种局面,想一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走吧,这种喜事应该让轻虹他们都知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他拉着师兰音朝门外走,“说起来,你也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吧,去见一见,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她绝对会被轻虹吓到。

忍不住的喜悦之情涨了满胸,真好,爹有了兰音,自己也找到了那个人,这种结局不是很美好吗?

第十章

在床上被困了好几个时辰,最后终于冲开穴道的言凤Q憋了一肚子火的准备去找那个不遗余力的整他的家伙算帐,谁知道左等右等,等了一宿也没见到那个害他腰酸背痛的家伙回房,满肚子的火气就这样痛苦的被闷烧掉,害他一大早就板死了一张脸,像是从墨汁里面拎出来似的,黑煞煞得吓人。

这不,刚到前堂,就看见那个罪魁祸首正悠哉游哉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生生的让他气不打一来。

“你还知道要回来?昨天晚上跑哪去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惨叫。

“能不能小声点?“纪墨箴痛苦的捧着头,一张脸皱得像苦瓜,“我昨天晚上被师兄他们强灌了好几坛酒,现在正宿醉。”

“哈,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言凤Q幸灾乐祸,活该!

“现在,我求你,让我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别和我说话。“纪墨箴脸色发青的挂在椅子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看着那张微微扭曲的脸,言凤Q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他凑近他,轻声问道:“真的很不舒服?”

“废话!“斥责的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完全没有平日的中气十足,“不信你去试试看,被一坛坛的杜康汾阳,明流惠泉差点淹死的感觉会好到哪去?“哦好痛!可恶的晓师兄,都怪他硬是他拉他拼酒,弄得他现在这么狼狈!

“你等一下,我去厨房给你找解酒的东西。”

“快去快回。”

死小子,真把他当佣人使唤了?

片刻后,言凤Q乐呵呵的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走来,递到纪墨箴面前。

“来,喝下去,保准你马上就神清气爽。”

是吗?礼多必诈,纪墨箴狐疑的盯着他,那张笑脸怎么看怎么可疑,他不会在里面下了巴豆之类的东西吧?

小心翼翼的端着碗凑在鼻端,他嗅了嗅,眉毛皱起:“怎么会有股酸味?”

“酸才好,这样才能醒神,是厨间的师傅告诉我的。“言凤Q一本正经的回答,小心的藏好一丝恶作剧的意图。

算了,总之他不会害死自己就是了,再怎么样都总会比现在这样舒服。他毫不迟疑的一仰而尽,随即

“噗"漫天酸雨降落,纪墨箴的脸顿时皱得完全变了形。

“呵呵呵"言凤Q捧着肚子笑倒在地。

“这是什么?你不会是倒了一碗醋给我吧?“纪墨箴凶神恶煞的瞪着那个笑得前仰后俯的人。

“没没错就是醋"断断续续的说完,他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他也没骗他啊,醋的确是能解酒,效果比茶还好呢。

“你"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纪墨箴只能用一双火眼扫射他。

“呵呵呵"揉揉笑得隐隐作疼的肚子,言凤Q擦去笑出来的眼泪,“你你让我吃苦,我就让你喝酸,咱们咱们俩扯平,谁也不欠谁。“谁叫他在他的药里下黄连,现在不回报他一下,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怒意忽消,纪墨箴想想也不禁觉得好笑,的确,从他们两人见面开始,自己就给他吃苦头,而他也让自己不小心溢出了几丝酸味,这么说还真是蛮符合他们两人相的情形。

“呵呵"越想越好笑,他忍不住笑起来,他这一笑,言凤Q倒不笑了,只是戒慎的紧紧盯着他。

怎么不是他预期中的反应?本来他以为依这小子的性子,这样被他耍弄后,肯定会恼羞成怒的和他唇枪舌剑一番,弄个不好还会大打出手,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种反应。

“从现在开始我一定要记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要是想少喝酸,就必须要先让你少吃苦了。”

只是少了耍弄他这项消遣,日子肯定无聊得紧。

“很高兴你有这个认识。“言凤Q闻言又呵呵直笑。

“好了,你报了一箭一仇,可以放过我了吧?我困死了。“张大嘴,像河马吐气似的,纪墨箴打了个超大的呵欠,证明自己说的话的真实性。

“不行!”

“为什么?”

“说来说去,还不得怪你,把我绑在床上那么多天,白白浪费了好几天的银子,现在咱们两人的盘缠越来越少,必须找生财之道了。”

纪墨箴不以为然的又打了个呵欠:“和我有什么关系?“困死了,好想睡觉。

“当初你撕公文时,不是三张都撕了吗?现下我身边还有一张悬赏额最高的,这一票生意你不打算做了?”

“做是要做,但是你也得等我精神好的时候啊。“纪墨箴懒懒的挥手,“现在我想睡觉,你别和我说这些。”

“不许睡!“言凤Q强硬的拎起他,“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现在和你说这些话?”

“你不会要我现在就和你去抓那些个强盗吧?“纪墨箴睁大一双睡意朦胧的眼,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没错,我不想再在这金陵府耽搁了。“想一想,这金陵府离惊尘山庄不过数百里之遥,要是家里那个铁腕作风的娘真的要寻他,算一算也快找到他了,再不走,难道还呆在这乖乖的让人给捉包吗?

“我不要!“纪墨箴惨叫连连。

“由不得你不要!“他强制性的提起他往外走。

“哇"纪墨箴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你不能趁我精神不济的时候故意摊派这种事让我做!”

“还能够大叫,我看你的精神好得很,看来那碗醋的效果确实很不错。“言凤Q阴险一笑,“上抓那个独行盗时,你不是也总在我精神不济的时候往我身上摊派事情吗?“现在他只不过是回报他罢了。

“我有吗?你记错了吧?“傻笑是最好的蒙混过关的办法。

“不管我记没记错,今天你这趟你是躲不掉的。“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言凤Q斩钉截铁的下死了命令。

“我不去!”

“不去不行!”

“不去不去不去就不去!”

“你不去我拎着你去!“挖挖被他吵得嗡嗡响的耳朵,言凤Q闲闲的道。

“你说的!“一听这话,纪墨箴立刻停止吵闹,露出奸诈的笑容。看言凤Q的态度,今天这趟真的逃不掉了,不过就算要去也别用自己的力气,有人愿意带着他,他何乐而不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言凤Q啼笑皆非的瞪着他。这小子,还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难道他就没有所谓的自尊吗?一个大男人被人这样拎着走很难看的耶。

“好了,现在劳驾言兄带小弟上路吧。“纪墨箴闲闲逸逸的态度完全不像是被人拎在半空中。

算了,反正这小子轻得和一根稻草没两样,拎着他也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他这个被人这样吊在半空的人都能满不在乎,他还能说什么?

“希望你的衣裳够结实,别在半路上裂了,到时候可会摔得你叫苦不迭的。“实在忍不住想讥讽他。

“言兄多虑了。”

唉没法比,他的脸皮实在是无与伦比的厚,他真的是望尘莫及。

金陵城外四十里的一座山林。

“喂,你还要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的找多久?“纪墨箴问着一手拎着他一手拨开茅草的言凤Q。

“直到找到那群盗贼为止。”

“可是我真的很累,很想睡觉啊。“又是一个大大的呵欠兹以佐证。

“你还会累?“这一路上都被他拎着走,根本没费半分力气的人居然还好意思说这种话?言凤Q瞪他一眼。

“我当然会"申诉的话在听见一阵声音后刹羽,不待他开口,言凤Q已经拎着他朝人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大哥,今天这趟收获可真不少。“粗嘎的男声带着一点谄媚的意味响起,“都是大哥领导有方,弟兄们才能像现在这样吃香的喝辣的。”

“那是当然,以后只要你们乖乖听我的话,跟着我,保证少不了你们的好。“志得意满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大哥,这今天的收获可以开始分派了吗?“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问着。

“分吧,别忘记给老子留一份。”

“见者有份,我也可以分一杯羹吗?“言凤Q翩翩落在离他们不远的空地上。看他们这样子,应该就是公文上要缉拿的人没错。

“谁?“一群人闻声大惊失色跳起来,目光有志一同的望向说话的人。

“啊"一群约摸二十多人的粗壮大汉中有十来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是你们!!”

“你认识他们?“纪墨箴扭头疑惑的问言凤Q。

“不是我好不好。“言凤Q也认出那群大叫的人,“你也认识他们。”

“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下九流的家伙?你别瞎说!”

“你忘了?咱们俩初见面是在哪里?是为了什么事?“言凤Q提醒他。

初见面?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会,纪墨箴讶然击掌叫道:“你说的是那群被我们抢劫的强盗?就是他们?”

“没错。”

“怎么还在做强盗,难道上我们俩给他们吃的苦头还不够?”

“说得好听点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言凤A笑谑道。

“说得难听点是不是就叫狗改不了吃屎?“纪墨箴和他一答一唱。

“没错。”

被两人完全视若无睹的一群人听见这一番话无一不咬牙切齿,暗忖了一番敌我双方悬殊的人手,不由得信心倍增。上会败在这两个小子手上完全是因为他们人数太少,现在他们这边多了十来个人,就不信还拿这小个臭小子没办法,等到抓到他们,一定要把他们剥皮抽筋。

“弟兄们,上!谁把这两个小子捉到,我的那份珠宝可以全部给他!“那名上被言凤Q一拳打歪了鼻子的老大大吼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群利令智昏的强盗轰然叫嚣着朝两人攻来。

好累宿醉的感觉还没退,现在却要和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动手,他是何苦来哉?

纪墨箴有气无力的一指弹开气势汹汹的而来的大刀,眉一皱,唇边忽然浮现奸笑。

“喂,知不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问言凤Q,脚下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

言凤Q擒住一名匪贼手腕,顺手点上他的穴道,回头瞪他一眼:“你在说些什么?“现下这种紧要关头,他居然还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这小子真是活得腻了。

“呵呵听过‘宁死道友不死贫道’吗?“纪墨箴又是冲他一笑,恶魔般的光彩在眼底闪耀。

“啥?“言凤Q一楞,没有错过他眼底亮晶晶的诡谲笑意,还有,他说的这番话和他们现在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双眸因理会而倏的大瞠,他瞪着笑得一脸无辜的纪墨箴。

“你"不敢置信的念头装了满脑,手下一个重手,折断了一名匪人肩骨,那匪人凄厉的惨叫一声,瘫软在地。

诶,下手真狠,他不会用这招对付自己吧?

纪墨箴很有危机意识的又退了几大步,离言凤Q约摸三丈远。

“很好,咱们两人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灿烂的笑脸看在言凤Q眼中不啻于地狱来的牛头马面般可恶,脑中装满的不敢置信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的看着纪墨箴拔高了身形,跃上一棵大树,朝他得意洋洋的行了个举手礼,然后人影忽而闪灭。

他竟然他竟然他竟然

死小子!!他一定要宰了他!!!

平地响起一声雷,轰隆隆的炸翻了这一带的地表层。

“纪墨箴!!”

人神共愤喽。

好恐怖的怒吼。纪墨箴缩缩脖子,想着那双折断匪徒肩骨的手掐上自己颈子的模样,脚下不由得跑得更快。

怒火填膺加上被人背弃的感觉让言凤Q烧红了眼,理智全失,手下一招狠过一招,四下顿时哀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等他恢复神智时,四下已是"尸横遍野”。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传来,紧接着纪墨箴的语声也送了过来。

“言兄武艺非凡,小弟委实甘拜下风。“言凤Q闻声倏的转头,眸中映入不远站在一棵大树下笑眯眯的人。

“你"被背弃的狂怒、发现他并没有离去的狂喜、对他恍若无事般笑脸的气愤、意识到又被戏弄后的无奈交杂在一起,心情激荡得他突然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去。

“喂喂喂,你可别晕啊。“纪墨箴慌忙的冲过来,准备接住他往地面倒的身子。

言凤Q唇畔浮现一丝轻笑看着他奔近自己,吐出口的却是恶狠狠的警告言辞:“你给我记着"说完很干脆的昏死过去。

“我记着,我记着,你别晕啊!“纪墨箴惨叫不迭,“你晕了我怎么把你弄回去?还有这一大堆‘银子’要怎么搬啊?喂,你别晕,给我醒来!醒来啊!”

呜呜呜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恍然由黑甜乡中醒来,言凤Q鼻中闻到的是熟悉的气息,慢慢睁开眼睛,这里好象是仪凤楼他的房间。

不知道睡了多久的身体传来一股酸麻感,他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钳制住而动弹不得。

他低下头看去,映入眼中的是纪墨箴熟睡的脸,没有了平日的生动灵活,却分外的惹人怜惜。

看他现在这样子可是一点都想象不出来他平日里有多么的刁钻古怪,多么的狡黠奸诈,多么的喜欢恶作剧。唉

一声长叹,言凤Q心满意足的将他揽进自己怀里。真好,他还在自己身边,那时以为被他背弃的那种感觉他再也不要尝试了,只要他在他身边,他就算被他整也甘之如饴

呃他在做什么?怀里的人突然扭动起来,贴在一起的两具身体在一方无意识的磨擦下点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唔”,忍不住,言凤Q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该死!他可不是什么柳下惠,没有那种心爱的人在怀里还能坐怀不乱的好定力。

怀里的人浑然不觉正在一堆干柴上点火,继续磨磨蹭蹭。

这简直是一项酷刑!言凤Q极力忍住想饿虎扑羊的冲动,轻手轻脚的将黏在自己身上人挪开一点,不由得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他就不会将他拉近自己了。

才将纪墨箴拉离自己,言凤Q如蒙大赦,可是还来不及松口气,被拉开的人又靠了过来,手脚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的缠上了他。

天!别再靠过来了!言凤Q几乎没哀号出声。

“嘻"极细极轻微的笑声从他怀里传出,言凤Q闻声呆若木鸡。

他醒着?!

极缓极慢的低头,果不其然看见那个他以为睡着的人正挂着一脸奸笑望着他,在他眼底他将自己不敢置信的狼狈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你又耍我?“一字字,咬牙切齿。

“呵呵呵哈哈哈"纪墨箴捧腹大笑,他实在忍不住要捉弄他,这已经变成他的一个习惯了,想戒都戒不掉。

“你点的火,你自己灭!“言凤Q一扑,将那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压在床上。

“呵呵呵是你自己定力不够,怎么能怪我?练武之人这点定力也没有怎么能将武学发扬光大?”

“遇上你,定力再好的人也会变成火爆龙。“言凤Q气急败坏的斥道,手下也没闲着,开始在纪墨箴身上上下其手。

“喂,你做什么?干嘛脱我衣裳?住手!你手放哪儿?快拿开!”

“你闭嘴!”

"”

"”

“表哥!“砰的一声门被撞开,谢锦绢娇滴滴的唤声传来,“我们"娇嗲的语音蓦的提高了好几个音阶,尖锐得不像是人会发出的声音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天哪!她竟然看见自己最心爱的表哥和他的那个朋友在床上衣裳不整的拉拉扯扯,而表哥甚至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他们他们

反射性的拉住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言凤Q望向门口。

“锦绢,你来做什么?”

“我你你们我"惊吓过度,谢锦绢语无伦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直瞪瞪和床上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一声尖叫,晕倒在地。

“她晕了。“纪墨箴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幸灾乐祸。

言凤Q呆呆的点头:“嗯,她晕了。”

“还嗯什么呀?“纪墨箴翻了个白眼,“还不快去把她扶起来,让她躺一躺。”

“等等。“言凤Q拉住他,“我觉得现在是解决锦绢的事的最好时机。”

“你是说”

“你去找你的师兄借一辆马车,再找两个江湖经验比较丰富的人随着,把锦绢送回家。“他毫不迟疑的作出决定。

“不行,我当初答应谢姑娘,等这里的事情办完后,就押着你回去和她成亲,我不能食言。”

“得了吧你。“言凤Q冷眼斜他,“你这家伙还会记得诚信这回事?少假了,快起来,分头行动了。”

“墨箴。”

“兰音。“纪墨箴笑眯眯的看着师兰音款款走近,“晓师兄已经备好马车了吧?”

“嗯,就在外面等着我。“她点点头,“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谷?”

“不了,我可不想一辈子被关在那里,什么乐趣也没有,我会闷死的。”

“那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爹吗?”

“哦,你不说我差一点忘记了。“他从怀里掏出两封信递给师兰音,“你见着了爹,先给他看这封信,如果他看不懂,你再给他看另外一封信,我要说的话都写在里面了。”

“为什么这么麻烦?“全部写在一封信里不是更简单吗?

“天机不可泄露。“这样做会让老爹的怒气爆发得更彻底,他已经可以想象他把无忧谷炸掉的情形了。

说话间,言凤Q抱着谢锦绢走过来。

“马车准备好了吧?“他淡淡的瞟一眼师兰音,问道。

“准备好了,就停在客栈外。”

“表表哥"昏睡中的谢锦绢发出几声呓语,“不要不行不行!”

看来这小姑娘被吓得不轻。纪墨箴暗忖道。

对不起了,只有君子才不夺人所爱,可惜你遇到的是我这种小人,所以注定你得失去心爱的人了,下再去找个比你表哥更好的人吧。

“那位姑娘没事吧?“看着言凤Q离开的身影,师兰音担忧的问。

“不用担心,只是受惊过度,很快就没事了。”

“那好吧,我走了,你可得小心点,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纪墨箴调侃她:“兰音,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有娘的样子了。”

“别瞎说。“粉双颊浮上一层酡红,师兰音嗔他一眼。

“好了,快上路吧,再不回去,等爹下山之后可能就会四找你了。”

“你要记得回谷。”

“是是是,我会记得。“谁不知道他的承诺完全没有保障,也只有兰音这种傻瓜才会相信。

“回去吧,不用送了。“师兰音从马车布幔中伸出头来。

“和爹好好努力,给我生几个弟妹吧。“纪墨箴圈起手朝渐渐远去的马车喊话,然后大笑着看师兰音迅速的缩回了头。

“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言凤Q走了过来。

“你那边也好了。”

“嗯。“言凤Q点头,“咱们也可以上路了吧?”

“不急。“纪墨箴奸诈一笑,“我还有一件事没有了结,你等我半个时辰,我马上就回来。”

“那位姑娘真的是你的未婚妻?“虽然已经走得不见人影,可是这介意却像一块骨梗在喉头,让他不吐不快。

“我的前任未婚妻,我爹的新婚妻子,我未来弟妹的娘,你中意哪个回答?“纪墨箴回他一笑。

“你哦”

春风阆苑,照音阁。

“前院可真热闹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不都是你为了捉拿那个采大盗而散布的那番谣传引起的。“练轻虹从书中抬头,笑吟吟的看着从窗口飞进的人,“那些人可全都是金陵有来头的富贵人家。”

纪墨箴惊讶的瞪大眼:“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全部都是冲着你来的。“那些人要是知道他们争得你死我活的对象是个男人,恐怕会羞愧得找两根马尾巴毛上吊自杀了。

“没错。“练轻虹双手托腮,似笑非笑的看他,“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件事怎么善后吗?“要是他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看他不整治整治他。

“就照实说你当初散播这个消息的原因是为了引那个采大盗上勾嘛,现在那淫贼已经被缉拿归案了,你也可以告诉那些人真相了。”

“要是那些人以为我在戏弄他们,一气之下拆了我这楼,那该怎么办?“他吃了灯草灰,说得倒轻巧。

“有大师兄他们帮你顶着,谁敢对你不敬?少在这危言耸听。“纪墨箴不以为然的挥挥手,“再说,你这么做是帮官府的忙,没人敢拿这种事来指责你,说你不应该这样。”

“呵"练轻虹忍不住轻笑,“你倒是都考虑周全了。”

“当然,我做事还有让人不放心的吗?“纪墨箴趾高气扬的道。

“事情都已经了结了,你今天来我这还有什么事?”

“向你辞行。”

“要走了吗?”

“嗯,临走前想来见见你,顺便带了一壶酒,咱们小酌几杯。”

“还喝,你昨天还没喝够吗?”

“昨天是庆祝兰音和爹的喜事才喝,今天可是为了给我践别,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好"练轻虹执起酒壶,斟上酒,“我今天就给纪墨箴纪大爷践别。”

“你给我践别应该是你先喝才对,怎么给我斟上酒了。“他将那杯酒递到上练轻虹手上,“来,干了这一杯。”

练轻虹莞尔一笑,不疑有他,一口仰尽杯中物。

纪墨箴邪恶的笑着看他喝下那杯酒,算算时辰,还能说几句话。

“轻虹,我来金陵的事你告诉了二师兄他们吗?”

“曾经不小心提起过。“怎么觉得这酒有点不对劲?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那两个狙杀我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被他这样吊胃口实在很痛苦。

“无可奉告。“身子怎么怪怪的。

“是吗?那就怪不得我了。“纪墨箴起身,冲他一笑,“轻虹,多谢你替我践行,他日咱们有缘再会了。“走到窗边,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又道,“哦,对了,那天我上药铺去了一趟,突然对春药这玩艺儿起了一点兴趣,这几天就研制了一点,也不知道有没有成效,所以就趁今天拿你来当了一回实验品,我这是没机会听你说这个药的效果了,下见面时你可要告诉我。“丢下最后一个字,他翻身上了屋顶,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练轻虹闻言,绝美的脸唰的变得惨青,生平第一失态,他怒极的大吼:“纪墨箴你给我站住!“可恶的死小子!竟然敢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事情了结了?“牵着两匹马站在客栈门口的言凤Q大老远就看见纪墨箴挂着的一脸奸笑,不由得开始同情那个又被他整的人,认识了这小子,活该他倒霉。

“对。“好心情的接过言凤Q手上的缰绳,他笑得灿烂。

“去塞外?“言凤Q笑问他。

“你不去江南了?”

“从现在起,我也得学你去塞外躲人了。“不想被爹砍死,只好去一个他势力范围触不到的地方了。

“就去塞外!“天大地大,任君遨游,而现下自己身边又有这个人的陪伴,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两人翻身上马,一路绝尘而去,身后留下一路的笑语欢声。

尾声

无忧谷中。

“兰音,你上哪去了,我正准备出谷去找你。“纪仲行扶着妻子,本来想教训的话在脱口而出事却变成了温言软语,没办法,对着这个温柔婉约,又小了他二十来岁的妻子,他就是提不起气来,再大的怒气在面对她时也会烟消云散。

“我出谷去找墨箴。“师兰音柔婉一笑。

一丝慌乱爬上纪仲行俊逸潇洒不减当年的脸庞:“你后悔嫁给我了?”

“你在说哪里话?“师兰音嗔他,“我只不过怕他一个人出去,路上没人照应,怕他在外面吃苦受罪,想劝他回谷。”

“哼!“说起狡诈如狐的儿子,纪仲行有满腹怨气,“那死小子,一辈子不回来最好,省得我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师兰音忍俊不禁。这副模样,这般口气,还真和墨箴说的半分也不差,这两父子,感情究竟好还是不好呢?

“对了,墨箴有一封信要我转交给你。”

“那死小子还会有什么好话要说不成?“话是这么说,纪仲行手下却自发的拆了封口,展开绢纸,就见得纪墨箴龙飞凤舞的字入眼。

“父亲大人慧鉴:

儿天性不羁,自由散漫,不喜受世间俗规桎梏,是以现下虽已寻获心中所爱之人,鉴于世俗之人风评,恐不容见于世人,且无子息留世,可谓罪衍重,无颜见家中老父,是以与心爱之人浪迹天涯,望父恕儿不能尽孝之罪。

儿贺父亲新婚之喜

孩儿

纪墨箴 上

“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纪仲行满头雾水,“那小子找到喜爱的人为什么不带来见我,还说什么‘不容见于世人’,他中意的是什么人?”

还真被墨箴说中了呢。

师兰音取出藏在袖中的另一封信递给他。

“死小子,搞什么鬼?写个信也不尽其详。“嘴里叨念着,打开封口,抽出信,一看之下,可以说是大不敬的内容把他气了个口歪鼻斜。

老爹亲启:

我就知道你看不懂前一封信,所以这封里面给你详详细细的解说一遍,你儿子中意上了一个男人,决定和他一辈子畅游天下,你这辈子是别想在我身上打孙子的主意了,还是和兰音,不,是和二娘好生努力给我生几个弟弟妹妹好传宗接代吧。

另:

别妄图寻我,你儿子我老早就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说不定已经在海上或者是在塞外了,你就死了那条想找我算帐的心吧。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小狐狸墨箴致老狐狸爹

无忧谷中顿时爆出一阵震天价响的怒吼,猛烈燃烧的怒焰几乎没把竹屋给烧成灰烬。

“纪、墨、箴!我绝对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与此同时,与无忧谷遥遥相隔千里之远的惊尘山庄也滚过一阵雷声,震得惊尘山庄百年以来一直牢固无比的匾牌差一点没掉下来摔成八块。

“言凤Q!你有胆别一辈子别给我踏进这个家门!否则我非打断你的狗腿!“惊尘山庄的现任庄主言耕烟气喘吁吁的怒吼,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鼻翼翕张。

混帐东西!逃家不说,竟然还找了个男人给自己当媳妇,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他这惊尘山庄在江湖上还有何面目、有何地位可言?

“老爷,别气坏了身子。“虽已届中年,但仍然仪态万方的惊尘山庄庄主夫人,昔日天下四大美女之一的绮紫绡将哭泣的外甥女安抚好后,慢条斯理的品茗,相比之下,言老爷的气急败坏更衬出她的优雅从容,有条不紊。

“你教养了他二十多年,难道还不明白他的性子,他认定的东西,从来就不会放手,你在这生气也只是徒劳无功之举,只会得不偿失。“绮紫绡不疾不徐的冷静分析着,“再说了,Q儿不行,不是还有翔儿么?”

“可是可是"他不甘心!那死小子从小到大,没做一件让他这做人家父亲的高兴的事,反倒是成天把他气得暴跳如雷,还死不悔改,现在更好,还做了这么件惊世骇俗的事,也不考虑他的想法,丝毫不顾及他的面子,这不摆明了他这做父亲的毫无威严可言吗?

“别可是了,再可是也没用。“绮紫绡果断的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不想翔儿也步上Q儿的后尘,就尽心尽力的管教好翔儿,别让他也学他大哥。”

“那也是你的儿子!“言耕烟恼怒的瞪了一眼悠哉游哉的妻子,想不明白她怎么还能这样悠然自得。

“养不教,父之过。“绮紫绡从容的堵住他的抱怨。

“哼!“凤Q那死小子的性子十成十遗传了她这做娘的,个个都像是不把他气死绝不罢休,三天两头撩拨他的怒气,不过她说的话虽然不怎么中听,却有一句非常实在。

思绪转寰间,他迅速打定了主意。

“没错,Q儿那小子是不能倚靠了,就看翔儿的了,既然Q儿不喜欢绢儿,就换翔儿来娶她,反正两个都是我儿子,谁娶不都一样,对!就这么办!”

话刚落音,“咚咚"两声响,躲在门口偷听的两个身影不敢置信的摔了进来,同时发出一声哀号。

“姨父!我不嫁!”

“爹!我不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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