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灵剑之九孤山+番外

子灵剑之九 孤山
第九部附番外:江山如画
第九部附番外:双剑
【书名】子灵剑第九部
【作者】小林子
【画者】包子
【文案】
四窜的流言,让玄英的心迷惘了。
眼前的冷雁智是他好喜欢好喜欢的人,却也是造成他家破人亡的元凶。
有人说他开关引胡人入中原,为的只是一个人。
到底会是谁呢?
是谁让他担下了这千秋万世的罪名?
玄武帝跳河自尽的传言甚嚣尘上,皇后与太子避居江南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玄英逃离了冷雁智的身边,却见到了那个人。
眼神里有着的迷惘,对着这个世间有着浅浅的厌倦。
当他带着玄英回到冷雁智身边时,见到的,却是……
本书另附番外〈江山如画〉。
【第四十一章】流言
坐在小船上,准备着横渡黄河。小红包下了一艘宽敞的大船,让三人能够舒舒服服地渡江。
虽然船家一直地推荐着张家渡,然而,冷雁智却只是冷冷地摇着头。
小船上,船家摇着桨,冷雁智双手横抱在胸前,靠着船棚假寐。小红的双手则是放在膝上的包袱,规规矩矩地坐着,略有些紧张地看着河上其他的行船。
而那小男孩则是靠着冷雁智,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午后的慵懒时光,船家一边眯着眼睛划船,一边找着小红说话。
「我说,夫人啊。」
「……啊?……啊!是的是的……」对于这一路上常遇到的误解,既然冷雁智已经懒得辩解,小红为免多生波折,常常也是承认着的。
「如果要去江南城,张家渡真的比其他路快。」
「啊……是的,我晓得,可冷公子……可少爷嫌张家渡人多杂乱,喜欢一些清静。」
「……真要清静,还去江南城?……」船家叹了口气,「这几天来,我每天忙不迭地载人过河,看着的可多了。这些人总想着去江南,可不晓得这头去容易,回头可难了。」
「为什么呢?」

「……这北方的亲王管得严。回头时夫人可要瞧瞧了,包管这几千人困在了黄河边,动弹不得。要载他们回这儿来,没有守将的允许,谁敢犯这个禁忌。」
悄悄地瞄了冷雁智一眼,小红什么话也没有说。
「……可明晓得这样,过河的人可还是多得是……」看小红没有说话,船家也只得继续默默地划船了。
在夕阳的余辉下,三人登上了另一岸。依傍着山丘的小镇,外来客比镇民还多。
几个农家打扮的镇民,看着蜂涌而至的外人,甚至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可不是?这些人不是脸上带着独眼刀疤,就是肩上扛着金枪银棍。想必没办法走张家渡这条路的,除了冷雁智三人以外,还多得是。
当冷雁智走上岸的瞬间,因为着斗蓬的扬起,腰间那把宝刀在夕阳下闪着妖艳的红光。几个武林人看得呆了,窃窃私语着,可当冷雁智走过身旁时,却又默不作声。
也许是因为那凛凛然的气度,以及坚定的脚步,几个人甚至自动让了开,让他们三人通过。
走在前头的,是小红。她抱着小小的包袱,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这个小镇。天色已经晚了,她得为三人找到栖身的地方才是。
跟冷雁智走在一起的,就是玄英。他只是带着好奇的心情,看着四周的人。只见有背上背着三把长刀的,脸上刺着蜈蚣的,还有的人耳垂上挂着十几个大铜钚。
冷不防,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玄英吓得紧紧抓住了冷雁智的衣服。冷雁智略略侧过脸看去,那是张被烈火烧伤的脸。
可难得的是,尽管是这么丑陋的面貌,那人却还是挺起了胸膛走路。而且,还是一身干净的锦绣衣裳,配着一把看似普通、却比平常剑身长上两寸、细上两分的长剑。
看见了小男孩的好奇眼神,那人只是挑了挑没有眉毛的眉头,咧开了嘴一笑。
这一笑,更加骇人。玄英全身都在发抖着,只差没有挂在了冷雁智身上。
冷雁智只有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表示恐惧、也没有表示挂心。就只有看了过,接着就回到了自己的道路。
等到走了远去,玄英才带着颤抖的语调跟冷雁智说着。「那个人好恐怖……」
「这个地方恐怖的人多的是,可偏偏就只有他不会。」冷雁智说着。
「为什么?」玄英问着。
「他身上没有暴戾之气。」冷雁智说着。
可就算如此,夜人静之时,猛然一见,也是会让人骇然尖叫的吧。
「啊,冷公子,客栈在那儿!」突然的,回过头,小红兴奋地说着。「我去瞧瞧,冷公子你们在这儿先歇歇。」
当小红兴高采烈地离开之时,玄英还忘不掉那张恐怖的脸。毕竟,是印象刻的。
冷雁智背上靠着高墙,眼神微阖地等着小红的消息。玄英还是紧紧抓着冷雁智的衣服。仿佛只要不放开,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得了他似的。
「这消息是真的吗?我才不信……」几个人走过,窃窃私语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玄英耳里。「是真的,我过河前听人讲的。皇上让胡人押过黄河的时候,跳河自尽了。」
身体轻轻一颤,玄英抬起了头,望向了那几人的方向。
「可怜啊,给汉贼开了关口,死了还保不住全尸。」
他们说的人是谁……该不会是……
玄英睁大了眼睛。
「可怜哪……」
「怎么了?吃不下?」

找着了客栈,丰盛的饭菜送到了房里,可玄英心里蹦蹦跳着,饭菜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
他晓得流言不可尽信,尤其是这种的道听途说。可父皇南征之后是真的再也没有了音讯,难道真的……真的跳了黄河?
其实,以前跟父皇也并不亲近,就算是真的,也实在也勾不起什么伤心的感觉。可是……可是父皇的死,是不是就代表着过去的日子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过去那段,三个人在皇宫里相依为命的日子。
母后现在还好吗,还有……皇兄……皇兄后来怎么样了……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负气跑掉,现在想必就可以跟母后皇兄在一起了。
「不喜欢菜色吗?」小红也是担心地问着。
如果……如果他们晓得自己的身份,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
看着玄英泫然欲泣的小脸,冷雁智只是低声问着。「想回去了?」
是想着回去,回去皇城,可就算是回去了,母亲跟哥哥也不在了。
夜的时候,从镇外传来了悠远的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不晓得是谁在吹笛,可玄英还是趴在了窗边,静静听着。
他吹得一手的好笛,温柔的笛声,抚慰了思乡的情怀。
「很好听是吧。」把手轻轻放在了玄英的背上,冷雁智低声说着。
因为着缠身的浅咳,他总是睡得很少,也睡得很浅。玄英半夜爬下床的时候,他也就醒了。
「冷哥哥……」撒娇似地抱着冷雁智,玄英低声说着。
冷雁智摸着小男孩的头发,只是低声说着。「怎么了?哪里受委屈了?是不是路上太累了?」
玄英没有说话。他很想很想告诉他,他想着自己的母亲以及兄长,然而,他却又不能告诉他。他是新王朝的獠面亲王,如果晓得他就是前朝的皇子,再怎么对他好,心里一定会不些不快的。依附在他的羽翼下这么久了,既舍不得放开,也不敢放开。只要冷雁智一放手,自己就会像鸿海里的孤船一样,飘飘荡荡,凄凄惶惶,不知归路。
自己好坏,好自私。玄英抓着冷雁智的衣服,享受着他的保护,心里却是在嚷着。母亲教你礼义廉耻,兄长教你温良谦恭,可现在却做着欺人的勾当。
他实在不敢想象,当冷雁智晓得真相的一天,会是怎么看着他。
震惊吗?憎恨吗?厌恶吗?会有着很很的伤心吗?
「如果你想回去,我让小红送你回北方,好不好?」冷雁智低声说着。
「不要。」玄英立刻就是这么说着。
「那你想要什么?」冷雁智低声说着。
「……娘。」玄英低声说着。
「当初你又不让我帮你找?」
「……」因为我有口难言啊。我总不能说,请帮我找我娘。我娘就是前朝的皇后,叫做铁慧娘。
看着越来越沮丧的玄英,冷雁智反而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什么。」冷雁智只是弯下了腰,轻轻地抱着他。「我只是有些舍不得罢了。」
「小玄英现在还在难过吗?」早膳的时候,小红忍不住就是逗着他。因为那一双大大的眼睛,正下挂着两道阴影。看起来很可怜,但是不可否认的,也很可爱。「变成四条眉毛!」

玄英只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办法辩解。
「马车找到了吗?」冷雁智低声问着,同时也把玄英从小红的「关切」解救了出来。
果不期然,小红的注意力离开了玄英的脸上。
「啊,是的,已经找着了。是辆宽敞的车子,等会儿我去买些点心食粮,就可以出发了。」小红连忙说着。「我还找着了一个熟知路况的车夫,正午时分就会把车驾来。」
「很好。」冷雁智淡淡说着。
小红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浅浅笑着。
对于这个姑娘的能力,即使是冷雁智,也是无从挑剔起的。虽说他们从不晓得她是怎么样、怎么能、什么时候去做到的,可结果总是完美的。
「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冷雁智以前曾经也问过。
然而,小红却没有回答他。也许是因为,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冷雁智根本不会给。
此时,从楼下的街道,又再传来了昨夜的笛声。玄英双手一震,就是猛然转向了声音的方向。
冷雁智却只是微微皱眉,走到了窗边推开纸窗。楼下的街道上,一个流浪汉正在吹笛。身前围绕着好多好多的百姓跟外来客。
也许是因为,他们昨夜也听到了这笛声,引起了思乡之情。
在他身旁,一个同样也是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轻声唱着。
「沧澜黄江东逝水,载不动千古哀愁。金袍紫冠谁道了,河底冤魂几缕。雪夜武威关,西狐暗飞渡。血亲手足情,怎比那龙袍金椅……」
想必已经传唱江南江北的民谣,惹动了外来客的思乡之情。忆起过往那惨苦的一年,多少人泪湿衣襟。
玄英现在也正趴在窗边,痴痴望着那对父女也似的卖艺人。
「胡说!」此时,却有人跳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说着。「不要再诬玄华帝了!要不是北方陷落,圣上崩殂,皇储陷落敌阵,华亲王会出来登基吗!当初要不是几个武林大老苦苦相求,现在皇室何在?难道要我们汉族就此断了香烟!」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退到了父亲身后。而那咆哮的人,则是继续咆哮着。
「什么卖国贼,不要搞错了人!你们为什么不想想,当初是谁开武威关的!要不是武威关被破,圣上回得去的?就算两面受敌,也可以撤回京城的?也不会落个……落个没河自尽的下场……」说着说着,那个大汉却是痛哭了起来。
可虽然他说得是如此的壮烈悲愤,冷雁智却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
「我当时就在武定关内。」吹笛的男子放下长笛,只是平静地说着。「我亲眼见到的,玄武帝迎华亲王入关,华亲王却把刀架在自己的兄长颈上。」
「妖言惑众!」
眼见大汉已经抡起了拳头,几个路人连忙拉了住。
「好了好了……」
「我想那应该是误传吧,因为我听说,华亲王已经找到了玄慈太子了。」另外一个剑客此时却是突然说着。
玄英的手猛然抓紧了窗橼,双眼登时瞪得老大。皇兄……皇兄他……
「据说要趁着江南大会的时候,拥太子登基,趁时商讨收复中原大计。如果当初真是华亲王造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几个路人惊愕地面面相觑,而在那群人高声谈论的时候,涌来的人群也就越来越多了。
也许是因为人天性就喜热闹跟市井流言,没一会儿,这镇上几乎一半的人都到齐了。
「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吹笛男子依旧平静地说着。

「可没人晓得,你那时候是不是真的在武定关!」一个人指着男子的脸骂着,登时几个跟他一阵线的人就是一起叫嚣了起来。
「咳咳……我说句公道话吧。这句实在有理。各位想想,皇后跟太子在这个时候能去哪里?还不是投奔华亲王?华亲王可是皇后的姐夫,投亲一定是找他的。」另外一人插着嘴。
「如果玄慈太子真要在江南即位,我一定拥他。」一个侠客打扮的外来客,平静地说着。「我一听到那什么獠面亲王的就想吐,引胡人入关,自己坐上帝位,不就是一个汉贼了得,叫得这么好听。」
本是跟着看热闹的小红,紧张地看了冷雁智一眼,可冷雁智却像是没有什么反应似的。
眼见下头越辩越是激烈,有拥护华亲王派的,也有仇视华亲王派的,到了后来,这一大群人甚至分成了几个小群,继续争辩着。冷雁智关上了窗,而玄英还在发着呆。
「听得懂吗?」冷雁智只是轻轻笑着。「他们在吵着当初这天下是怎么分成四块的。」
「哪四块?」玄英的语调有些生硬。
「我这儿一块,华亲王一块。鲁儿列一块,察唯尔一块。四分天下,各取所需。」
「我早晓得华亲王是坏人。」看着冷雁智,玄英只是问着。「可你呢,为什么你也会在这场混乱里?」
「我刚刚已经说过,这是各取所需。」冷雁智只是淡淡说着。
坐上马车后,冷雁智靠着车棚,只是静静地从小窗看着车外的风景。
窗外风景轮转,可不管如何,都是一片的苍苍翠翠。
玄英绞着双手,偶尔迷惘地看着冷雁智。
他想去找自己的兄长,去皇叔的宫殿里找玄慈。可要他怎么说呢?
虽说目的都是江南,可大会的地方想必离宫城很远很远。
当初他是很想着问问那些人,是怎样能知道皇兄的去向。可冷哥哥看来却是对
于这些流言不屑一顾,当马车一驾来,就拉着他头也不回地上车了,让他连说,都没有机会说。
「想问我什么?」
如何没有察觉到玄英的目光?冷雁智回过了头问着。
「……刚刚啊,他们不是在说,这玄慈太子就在江南城里吗?」玄英立刻装出了天真而无辜的语气,假装好奇地问着。「我好想要去看看,将来皇上会是长什么样子的!」
「就跟你想看莫言神医是一样的吗?」冷雁智忍不住苦笑着。「没什么好看的,他甚至没有比你大上几岁。」
「咦咦咦,可是这么小的年纪真的可以当皇帝吗?」
「当然不行了。」冷雁智无奈地摇了摇头。「光听就晓提,这是收揽人心的伎俩。你年纪小,所以不晓得人心险恶。玄华帝这人老奸巨猾,这事情没这么简单的。」
所以,玄慈的境一定会很糟。玄英更加担心了。
「……你是怎么了?自从过了黄河,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冷雁智低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玄英只是咬着牙。
「……你再不说话,我真的生气了。」冷雁智低声说着。
「……」玄英只是苦恼地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
一旁的小红眼见冷雁智神情不豫,也只能紧张地看着。
「……既然不肯说,你就自己一个人苦恼吧。」冷雁智只是淡淡地转开了头,不再说话了。

他生气了……抬头看着冷雁智的背影,玄英的心里打着鼓。可要是他真说了出来,他可能不只是生气而已。
真的生气了……
到了另外一个小镇的客栈,独自走上楼的冷雁智,不再牵着玄英走了。
玄英泫然欲泣地看着小红,而小红却也只能担心地看着他了。她自己是没有胆量去劝冷雁智的,而且,她也觉得这是玄英的错。
「好了,我们走吧。」到了最后,小红也只能这么说着。「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然而,玄英只是继续痴痴看着冷雁智离去的背影。
「……好了,玄英,我们上楼吧,不然冷公子要生气了……」
这么说着的小红,还来不及伸出手去拉玄英,玄英的小嘴一瘪,就是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一头,越哭就越是惊天动地,另外的一头,则是抱着包袱,这难地站在了一旁。
「别哭了,玄英……别哭啊,你再哭,我也……」既担心着冷雁智要不高兴,自己却又无计可施,左右彷徨的小红,何尝不是急得红了眼眶。
可是,就算小红要他别哭,可种种的委屈跟担心涌上了心头,玄英又是要怎么停。想起当初母后不为自己说话,自己负气出宫也没人要理,现在父皇死了,母后跟皇兄也不来找自己,冷哥哥也不要他了。所有人都不管他了,也没有人要他……
哭到了后来,玄英索性就是蹲在了地上哀哀切切地哭着了。
一直哭到了冷雁智走到了他面前,也还在哭着。
「哭什么?」冷雁智的语气还是很冷淡。
「……你不要我了……」玄英抬起了泪湿的小脸,就是哽咽地说着。「你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要我了……」
也许是因为那心情、那眼泪触及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冷雁智闭起了眼睛,转过身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上楼。
「冷哥哥……冷哥哥!冷哥哥!」
玄英连忙就是追上去可,等到抓及了他的衣袍,却是让冷雁智挥开了。
那力道甚至让玄英的手发红了,然而,玄英只是呆愣着站在了楼梯上,无法动弹。
冷雁智则是头也不回地上了楼,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好了好了,我们回我房间去睡吧。」小红连忙也走上了楼梯,轻轻揽着玄英小小的肩头。「等到时天就没事了,冷公子这么疼你,不会有事的。」
「我……我也想要告诉他啊!可是要我怎么说啊!我只要说了出来,你们又怎么可能不生气,一定会讨厌我的!」
「我们怎么会讨厌你呢?我们就是因为关心你,所以才问的啊。」小红低声说着。「没关系的,等明天我们去找冷公子说,他的气一定就会消了。」
「……不要,他一定会恨我的。」玄英低声说着。「一定一定会的。」
如果当初父皇不要南下的话……
虽说现在想这些,也只是徒然伤心罢了,可是躺在床铺的玄英,却是不得不想起。
如果父皇不要离开,也许现在,大家都在一起,他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悲从中来,玄英擦了擦眼泪,翻过了身继续睡着。他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睡了。以前赖着皇兄睡,之后冷哥哥也会陪他。可现在只剩下小红姐姐理他了,可他也不能要小红姐姐陪他啊。这么大的房间,一个人睡好可怕,就算是现在,桌上那盏灯玄英都不敢吹熄。
他不晓得,为什么冷哥哥会生这么大的气。是他的错没有错,可是……可是……他已经是大人啦!他应该要原谅他的!
正在气愤中,窗外突然的又出现了那阵悠扬的笛声。现在。玄英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思乡的愁绪了,他只是心里一跳,接着就是莫名地害怕了起来。

那是一种直觉,难得的、天生的直觉,因为那笛声不是从镇外传来的,而是就在他的窗外。
当玄英小心翼翼地往纸窗看去之时,一个人正坐在窗橼,手里拿着长笛,一双眼睛则是在夜里发着光,直直盯着自己!
「啊!……冷哥哥!」
在那个瞬间,玄英第一个瞬间做的动作就是尖叫以及盖上棉被,而等到似乎有人要掀开自己棉被的时候,则是死命地抓紧了并且凄厉地喊着。
「不要过来!救命啊!」
碰!门被撞开的力道大到整个房间都被震了动。
「谁!」
冷雁智低喝的声音才到,那人就跳出了窗!
「哪里走!」冷雁智怒极,随后就是追了出去。
而缩在棉被里抖个不停的玄英,直到小红赶到,听到了她的声音,才敢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头。
嘴唇都吓得白了,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惶的泪水。小红不忍心地把他抱在了怀里哄着,可玄英却还是吓得说不出话。
冷雁智一路追了去,那人的轻功不差,可还是让冷雁智追上了。
冷雁智拔出了刀斩去,那人就是连忙回头用他的长笛挡了下来。
锵!
那可能也是精铁铸成的长笛却是开了一个缺口。那人一个惊楞下,第二刀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斩下了。冷雁智没打算留他活口,一下手就是杀招!
「拜托!等等!」
那人慌张地挡下了第二刀后,就是连忙远远避了开去。
听及了来人求饶,冷雁智收起了刀,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我没有恶意。」那人连忙就是说着。而就着月光,冷雁智也可以认得出来,他就是当日在先前的镇上吹笛的男子。
「夜造访,不晓得有何指教。」冷雁智淡淡说着。
「我……我只是来确定一下……」那人连忙说着。「那小孩儿很像……很像是我以前的旧识。那日你们上马车时,我本要叫你们,可你们头也不回。」
「……你认识他?」心里一跳,冷雁智低声问着。
「……是啊,而且我刚刚也确定了。」那人高兴地说着。「我很确定就是他。」
「……那你说,他是谁。」冷雁智走近了一步,危险地问着。
「他……」似乎察觉到冷雁智的不善,那人也是警戒地退了一步。「是我故人的孩子,在战乱中走散了。」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冷雁智停下了脚步,继续问着。可那危险的气息却是消失大半了。
那人心里疑云重重,可也只是小心地继续说着。「当然就是带他回……是了,我也不晓得他亲人现在在哪……」那人只是无奈地叹着气。「可既然晓得他还活着,就该好好把他安顿下来,等待……等待以后找着了他的亲人,再来做打算。」
「怎么安顿?」冷雁智继续问着,先前那危险的气息似乎只是那人的一时错觉。
「……我认得几个朋友,也是附近有头有脸的人家,也许让他……」
「哼……」有些神秘地笑了一下,冷雁智就转身走了回去。「不用了,找着了他的亲人再来找我就行了。」

「可是……可是我又怎么晓得要怎么找到你们?」那人有些慌张地说着。
……回过了头,冷雁智只是淡淡说着。
「见着了我的刀,还不晓得我是谁?我就是北方的冷亲王,报上我的名号,渡过黄河,就能直接到我的府第。」
「……什么!」那人立即就是失声嚷着。
什么?他……他有没有听错,他就是北方的獠面亲王!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现在会在这里!
而且……而且为什么三皇子现在会落在了他的手里!
「记住了?别再跟着我们,否则我就杀了你。」冷雁智只是淡淡说着,接着就走了远去。
留下一个男子,全身都是冷汗。
「好了,没事了……」
当冷雁智回到玄英房间时,小红还在哄着玄英。只是玄英被吓得青白的脸,还没有回复血色。
这孩子怕黑,现在又遇到了这种事情,想必有很长的日子,都不敢一个人睡了吧。
冷雁智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了两人身边,摸着小孩儿柔软的头发。
而见到了冷雁智,玄英就是一声呜咽,扑到了冷雁智的怀里,抱着他不住发着抖。
「好了,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冷雁智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说着。
「不要丢下我……」玄英只是凄凄惨惨地哭着。
「……不会的,我不会的……」冷雁智低声说着。
「我好怕……好怕……好怕……」
「我已经赶跑他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冷雁智低声说着。
「呜……」
隔日天亮,当小红来敲门的时候,冷雁智走出了门,示意她禁声。
昨晚玄英一直到很晚才睡着。现在虽然天色已经大亮了,可还是睡得很沉。
「明日再走,给他多睡一会儿。」冷雁智低声说着。
「是……」小红回答着。
「我担心那人会再回来,等会儿早膳你帮我拿到房间来。」
「是。」小红连忙答应着。
等到冷雁智再度关上了门,小红则是欣慰地笑了一笑。她现在再度体会到,为什么一直都有流言传着弦英是亲王的私生子了。
冷公子是真的疼他,虽说他不会说出口,可做得多。
……这孩子不晓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既聪明又伶俐,生得俊秀漂亮不说,又让他疼到了心坎里。也许……也许这就是命,他是天生龙凤命,而自己,只是一个就算没了,也没有人会发现的平凡女子。
有些无奈地笑着,小红转身走了下楼。

之前的冷漠消失了踪影,冷雁智回复到了以前的冷雁智,而玄英在高兴之馀,甚至也忘记了之前几天的烦恼。
一直到那人再度出现为止。
就在马车驶进孤山镇的时候,玄英就在街道上看到了那人。
就当玄英要指着那人给冷雁智看的时候,那人却是露出了兴奋以及欣慰的神情看着玄英。
那不是带有恶意的眼神,所以玄英有些迟疑了,而就在他迟疑的时候,那人指着一间客栈,就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玄英不会听得清楚他想要说的话。可他的意思,玄英还是懂的。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去那间客栈找他呢?他当天差点被他吓死了!
……可是……可是他当天不是说过,他那时在武定关内,所以,他一定会晓得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当初,天与地仿佛在那一个刹那间就整个翻转了过来。当初发生的事情,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他一直一直都是听说来的。冷哥哥不太讲这些事情,宫里的人也是没有一个敢提,可他明明就有很多很多的疑问。
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吧?
玄英在心里嘀咕着。客栈这地方,如果是白天去,他想做什么,顶多自己就是逃走罢了。
而且……而且他现在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坏人。
「又在发呆了。」冷雁智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地说着。「我还以为你的毛病已经好了。」
「啊……才不是呢!我……我是在想事情……」玄英越说越小声。是了,他得想个办法才是,不然他是要怎么去客栈。他想知道的事情,是不能在冷雁智面前问的。
「才这么小就会想事情?」冷雁智轻轻笑着。「这么小的脑袋里面,是没有装东西的。」
「少看不起人了!」玄英捶打着冷雁智,可冷雁智只是笑得更开心了。
……其实,冷哥哥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在那一个刹那间,玄英只是呆呆看着冷雁智。好漂亮啊……
就这么的随意坐着、靠着车上的软垫、穿着舒服的软棉衣裳,冷哥哥还是他看过最俊的人了。
像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被卷入这场漩涡中呢?在这期间,他到底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要怎么样,自己才会晓得真相呢?
「我想跟小红姐姐去街上逛逛。」
才刚跟冷雁智回房,玄英就是拉着冷雁智的衣服撒着娇。
「喔?逛什么东西?」冷雁智不置可否,只是脱着身上的软裘。
「就走一走、看一看啊。」玄英说着。「好不容易到了南方,好多好多的小玩意我都想要玩玩。」
「可我累了。」冷雁智只是轻轻叹着。「这几天在车上,我睡不好。」
可不是?舟车劳顿的,冷雁智本也不是好眠的人。
正好!玄英却是在心里暗自欢呼着。
「所以我跟小红姐姐去就成啦。」玄英不屈不挠地继续说着。「有小红姐姐陪我,你在房间里休息就可以啦。」
「喔?」看了玄英一眼,冷雁智还是不置可否。
「……让我去啦,我就快要闷死啦!」玄英跳着脚。

「……不让你去也不行吧,不然我就别睡了。」冷雁智无奈地说着。虽然天色还是大亮着,可他咳得头疼,实在想先好好在床铺上睡上一觉。
「你就去吧,记得回来就行了。」
「嗯!我带点心回来给你!」
「不用了,我想先歇歇。如果晚膳的时候我还没醒,也不用叫我了。」冷雁智只是轻轻叹着气。
偷到了一个空档,玄英就是迫不及待地拉着小红上街。
其实,小红也有些累了,可说什么,她也不答应让玄英一个人上街的提议。
但是还走不到一个时辰,玄英就说他腿酸了,想歇歇。
「不如,我们去客栈坐坐?」小红指着附近的客栈说着。
「……好啊!可我……」
「怎么?」
「……小红姐姐,我想吃刚刚的葱油饼。」玄英软着声音说着。
「……我刚刚就说要买给你吃的,怎么,后悔了?」小红无奈地说着。
「是啊……」
「……真拿你没办法……我走回去买就行了,你在这里等我。」小红说着。
「不如我去客栈等你?」玄英连忙说着。
「……好啊,你去客栈坐坐,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小红说着。
「……啊,小红姐姐,既然你要走回去,能不能顺便帮我买一个捏面人?」
「……还说还说,刚刚什么东西都说不要,现在心痒了,对不对?」轻轻捏着玄英的鼻子,小红低声说着。
「对啊……」玄英小小吐着舌。
「拿你没有办法……好吧!我这就去了,乖乖等我,晓得吗?」
「是!」玄英连忙应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小红走开,玄英就是连忙跑向了客栈。
那人还坐在门边的大桌上痴痴等着,一等到玄英来,就是既惊又喜地站了起来,差点还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三皇子!」
在玄英的错愕之下,那人竟然就是哽咽地低声喊着,当场就在玄英的面前跪了下来。
不只是玄英错愕,客栈里登时也是议论纷纷、吵杂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快点起来啊!」玄英连忙就是去拉他。「大家都在看我们了!」
「多谢三皇子……多谢……」
一边擦着眼泪,那人就是缓缓站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哭得声嘶力竭的,玄英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了,你要找我,我来了,有事快讲。」玄英连忙说着。

「我是来带三皇子走的。」那人低声说着,带着一种热烈的语气。「想当初天下大乱,皇上皇后相继失踪,皇储不知去向,却是那华亲王自己称起了皇帝。从古至今,没有这种事情!如今侥幸寻着了三皇子,在下这就带三皇子走,待我们号召天下有志之士,一匡大统之业,报那血洗故园之仇!」
那人越说越是激动,可好险总记得隔墙有耳的问题,不敢太过大声谈话。可看他一张脸已经泛红,显然是心情非常激动。然而,虽说是对他不好意思,但是玄英想知道的,其实不是这些事情。
「嗯……咳咳……他们不是说皇兄在江南吗?你晓得这是真的吗?」玄英低声问着。
「啊?……喔,是的是的,最近这儿不断有人放出风声,说是玄华帝迎到了皇后太子,预计在江南大会的时候,迎太子登基。」
「是吗!」玄英兴奋地说着。「所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罗!母后跟皇兄真的都在皇叔那儿!」
「……三皇子,您先别高兴,我想,以华亲王的性子,这消息多半是假的。」
「你们都这么说……」玄英沮丧地说着。
「我们?」
「……是啊,你知道冷哥哥……」
「……三皇子,在下有一言,不晓得该不该说?」
「……说就说吧。」
跟着那人,玄英走到了客栈中最偏僻的角落,一起坐了下来。
「三皇子可晓得,当日那男子是谁?」
「嗯……」玄英低声应着。
「既然晓得,为何皇子还与那人同行!」那人激动地说着。「皇子可晓得,那人正是北方的獠面亲王,正是他连同着当年的叛将,引胡人开了西方的关口!要不是他,咱们如今的大好江山,又怎么会毁于一旦!」
「……啊……可是……可是他是个好人,他不会做坏事的,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皇子!若真有什么误会,为何他如今坐镇黄河以北,为何他与鲁儿列、察维尔、以及华亲王过从甚密?当年只怕就是这四方联合起来,才吞并了我们的大好江山!」
「……可是,可是他收留了我,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他……」有些着急的,玄英似乎想要为他辩解些什么。
「皇子!那是因为他不晓得您的身分!您想想,若他晓得,今日您还有命在吗!而且,当初若不是他,皇子今日为何落魄江湖?皇子,不可心软啊……」
有些动摇的玄英,迷惘地看着他。
「皇子,趁着他还不晓得您的身分,其实这是个大好机会……」那人压低了声音,带着些危险的语气,低声说着。
抱着一笼跟小红在街上买的点心,回到客栈的玄英,全身都在微微发着抖。
就在刚刚,趁着小红没注意的时候,那人在点心下了药。
趁着冷哥哥对自己没有防心,把点心拿了给他吃下,只要沾到了一点唇,就是无救。
当他死后,北方群龙无首,他们自会分崩离析,而天下的英雄就能揭竿而起,拥他为帝。
他……不想要当皇帝,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皇帝的人是玄慈,这是从他出生就晓得的,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那人一直狂热地说着报仇、复国的事,说到了后头,仿佛自己不帮他,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而且……而且他也答应着,要帮他找母后跟皇兄。他还会带自己去江南看看,还会跟很多很多人讲,自己还活着的事情,那么,以前认识的那些人,也都会回来他的身边了。
可是……可是……
「那就由你拿给冷公子罗?」小红带着浅笑,在冷雁智的门口低声说着。「冷公子看你这么有心,一定会很高兴的。」

抬起头,玄英看着小红的眼神有些悲伤。
「……怎么啦?」小红有些惊讶地问着。
「……小红姐姐……」玄英红了眼睛。「冷哥哥是好人,对不对?」
「……当然罗!」虽说其实晓得,冷雁智做的事并不是每件事都非常光明正大而且正当,可小红还是觉得,就算不能称上是个好人、是个君子,他也是个英雄。
「……小红姐姐,你晓得为什么冷哥哥要开关口引胡人进来吗?」玄英带着哽咽的声音问着。
「……你问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情你是不用管的。」小红有些为难地说着。
「我一直听到他的坏话,他们说冷哥哥是为了当皇帝,才这么做的。」
「乱讲!他们都是乱讲的!」小红气急败坏地说着。
「既然小红姐姐知道原因,为什么不告诉我?」玄英哀求着。「告诉我,不要让我恨冷哥哥!我跟我的家人,就是因为这场战争才失散的,我不想恨他!」
「……他为的,是一个人。」小红低声说着,「我听说的,听认识的人说的,他为的就只是一个人。」
「……谁?为什么!」玄英激动地说着。
「……自古英雄难过情关,我……只能讲这么多了。」小红说完后,就只是有些怅然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再理会玄英殷殷期盼的眼神。她怕自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哭了。
玄英拿进了点心,放在了冷雁智桌上,冷雁智还在睡着,可玄英的手,却是怎么都离不开那篮点心。
他的手在剧烈地发着抖,他的心,在国仇家恨以及对于冷雁智的感情之间,徘徊不定。
把手放开,玄英!如果他吃了,就是他的命,他活该的!他害死了这么多人,又害得你家破人亡,你今天如果不这么做,就是不孝!
可是,他如果真吃了,也是因为信任我……终于还是把手放了开,玄英的眼睛红了。他不想要这么做,今天就算冷哥哥真做了天般的错事,他还是疼他。
他还曾经说过,如果自己真找不到亲人,他就当自己的爹爹。教我武功,让我念书,扶我成家立业。
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为什么……
不敢看接下来的情景,玄英掩面跑出了冷雁智的房间。
而在床上理应睡得极熟的冷雁智,却是静静流着眼泪。
「奇怪,都要正午了,冷公子怎么还没醒?」一早起床,小红就是站在了冷雁智的房门前,有些担心地跟身旁的玄英说着。
昨晚为了让冷雁智好好睡上一觉,玄英自己是另外睡一间房的。
可就算再累,也不该睡得这么……非常担心地,小红低声跟玄英说着。
「你帮我去叫冷公子好不好?」
「……」玄英只是一直一直摇着头,而且还红着眼睛。
「……怎么啦?你怎么……」
其实,从他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他就好想好想回去把那篮下了毒的点心丢掉。可是,想起了过去的日子,想起那人痛哭失声的样子,一种很重很重的压力就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一种他本来以为,只有皇兄才需要承受的压力。
「……没办法,我们一起去叫好了。」拉着玄英的手,小红敲了门。
叩叩。

「进来。」
一个很疲惫的声音响起,在那个刹那,玄英的眼睛整个都亮了起来,而小红则是推开了门。
「早安,冷公子,我们……」
兴奋的话语在冷漠的应对下消失在嘴边,小红禁了声,甚至还有些害怕。
因为,冷雁智迎着刚起的阳光站在了窗边,却是背对着他们。冷漠的背影,让小红噤若寒蝉。
「小红,你出去。」冷雁智的声音有着的疲惫。
「……是……」小红低下了头,放开了玄英的手,正要出门时,没料到却让玄英紧紧抓住了手。
玄英的眼睛是直直盯着冷雁智背影的,而手,却是下意识地不肯放开小红。
「来,我们走吧。」小红低声说着。本是普通的反应,却是引来了冷雁智的怒火。
「他留下来,你一个人出去!」
「是!」被吓了好大的一跳,小红连忙答应着,就退了出去。临走前,玄英发着抖的背影,让她即使是出了门,也不敢走远。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冷公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小红靠在门上,担心地听着。
「你晓得,我等了你一个晚上。」冷雁智的声音,不但疲惫,还有些沙哑。
「……你等我做什么?」听慧如玄英又怎么不知事迹已然败露。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等你……回来」冷雁智低声说着。「我一直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真的叫做陈弦英,是一个平民百姓的孩子。这毒饵不是你拿来给我吃得!」
冷雁智转过了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起来既可怖又令人伤心,玄英忍不住别过来头,也是红了双眼。
「可是,我整个晚上都在想着。你的武功是谁教的,你读的书,平民的孩子怎么读得起?你真的不像是平民的孩子!弦英,你到底是何人!跟你在一起的人又是谁!」
眼见再也瞒不住,玄英就转回了头,直盯着冷雁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叫做玄英,玄武帝的玄,英雄的英。」
冷雁智有些呆了。他看着玄英,几乎说不出话了。
「没错,我就是玄武帝的孩子,前朝的三皇子。当日我离宫出走,看你潜入赵翰林府,一时好奇,所以……」
「就因为一时好奇,所以你骗我骗到了现在!」冷雁智怒声喝着。
有些瑟缩的,玄英退后了一步,冷雁智却是前进了一步。
「……因为我害怕啊!你晓得了我是谁,一定会杀了我!」玄英带着哭声喊着。
「……没想到,慧娘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冷雁智反而平静地说着。「当初,也许我真的不该救她,不该收留她,也不该让师兄送她去峨嵋派习武。想想,这一却都有了解释。当初想要救你的人,就是慧娘吧?她还带着你习武,教你读书不是?她口里说爱着师兄,却还是去当了她的皇后。享尽了荣华富贵的当头,却还把你的名字取了个英字!」冷雁智越说越怒,最后已经走了上前,紧紧掐住了他的肩膀。「她真胆敢背叛玄武帝,她的丈夫?不过,教得出这样的孩子,想必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才是!」
「放开我!好疼啊!放开我!」玄英死命挣扎着。
「放开你?我要杀了你!」
「住手!」从窗外跃进的男子,就是当初吓坏了玄英,也是拿着毒饵给他的男子。
眼见玄英有难,就杖着铁笛跃了进来。

「有话好商量……」
铿!
回应他的是一把红艳艳的宝刀。划开了晨曦,亮眼地叫人都要睁不开眼睛。
那人连忙挡了一下,而旧在要讲上第二句话时,冷雁智已经走离开了玄英,朝着那人就是唰唰唰地三刀砍了下。
好快的三刀,那人只挡开了第一刀,却让第二刀砍上了胸膛。
「住手!」玄英大声尖叫着,然而,也只能看着第二刀砍断了那人的颈子。
一气呵成的三刀,融合了各个门派的精华,刀刀致命,干净而利落。
然而,那人的鲜血喷洒得整个房间都是。包括这冷雁智的身上,以及他的脸上。
此时的他,脸上沾着鲜血,看起来真好像是暗夜的罗煞。
「凶手!杀人凶手!」玄英既气又怒,就是朝他哭叫着。然而,冷雁智只是冷冷看着他一眼,就朝他走了过去。
玄英退了一步,哽咽着,然而,最后还是抬起了头,勇敢地看着冷雁智。
「要杀,就杀吧。」
冷雁智手上的刀,轻轻划过了他的胸前,划开了衣服,却没有割破一丝血痕。最后,那刀却是停留在那只价值连城的血玉上,就连眼神,也停留了。
只见那本是野兽般的眼睛,渐渐地,有些软化了。就连刀,都下意识地拿了开。
「我说过,如果你喜欢,这玉就送给你。」虽说是勇敢地说着,语气也有些颤抖的意味。「反正我到黄泉去找我爹娘的时候,也不需要它了。」
「……看在他的份上,我就饶了你这回。」冷雁智只是平静地说着,收起了刀,继续背对着他站着。
「你走吧,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没想到冷雁智竟然会放过他,一时脚软,玄英本来想要立刻就逃走,却一屁股地跌坐在地。
「……还不走吗?你只有一个时辰逃走,一个时辰后如果我还看到你,我就杀了你。」冷雁智走到了床边坐下,闭起了眼睛。
【第四十二章】人性
「哇喔!」
看见华清江走出房门的时候,萧子灵高兴地欢呼起来。
被自己及师弟搀扶着,华清江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还很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血色。总而言之,比起先前几天,已经是要好得太多了。
「厉害。」玄武低声说着,当着莫言的面前。
「说得还太早。」莫言只是靠着纸门站着,平静地说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多谢前辈相救之恩。」华清江说着。
「不用客气。」莫言的嘴边只有着一抹稍纵即逝的浅笑。
「啊,还有一个救命恩人呢?」萧子灵连忙四下环顾着。
「……你是说教主吗?我也要当面道谢才是。」华清江微微笑着。「这些日子来,要不时他,我可能熬不过来。」

「托你的福,与他切磋的这几日来,获益良多。」莫言说着。
「莫先生客气了。」
当众人转过头时,那醉仙教的教主便是笑盈盈地站在了不远。身上一袭月牙的长袍,衬着白皙的肌肤,有着一种脱尘的美感。
自从那日与华清江在黄河边谈话后,那教主就再也不曾穿过那令人血脉贲张的服饰
「多谢教主。」华清江行了礼。
「……如果不是你挡下那三枚银针,今日就是我躺在那里。」那教主只是轻身说着。
「……那毒娘子果真不可小觑。」华清江低声说着。「年纪轻轻就能执掌唐门,果然无论是身手还是手段,都是一等一。」
「只可惜心太黑。」萧子灵补充着。
「太好了,既然华大侠已经康复,不如正午的时候我们一起用膳?」唐忆情很高兴地说着。
「是啊是啊,今天我们已经说好要尝尝师伯的药膳宴,你一定要捧场!」萧子灵说着。
「绝对到。」华清江微微笑着。
「席设后院。」莫言说着。
「呐,忆情你瞧,好人还是会有好报的。」萧子灵提着酒瓶,高兴地说着。正午的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他笑得非常的灿烂。
「是啊,华大侠宅心仁厚,上天一定会眷顾的。」唐忆情衷心地说着。
「没错!」萧子灵走在了前头,脚步轻盈。
走在后头的唐忆情,本也是带着笑容的。然而,在见到两个人后,他的笑容也就消失了。两个身穿黑衣的人正靠着墙站着,表情凝重、低声长谈。
唐忆情怀里抱着药材,脚步虽是跟着萧子灵,不过眼睛却是离不开二人。
想当初在唐门中,这二人也是欺负着自己。然而,现在那种怨恨的、害怕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有些好奇。
因为,他们从来只是蛮横的表情,使为了什么会变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师姐吗?
「忆情,你怎么啦?」
以那日唐忆情停下了脚步,萧子灵转过了身问着。然而,唐忆情却像是出了神似的,战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却是没有再前进半步。
中了教主的金针,师姐始终还是找不到解药吗?
事到如今已经将近要有十天了,不晓得师姐要变得如何了……
「忆情?」
师姐虽说可怕,可……也许,当初如果不是她,自己也……
不不不!唐忆情!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她造成的?要不是她,他不会中毒,她自然更不用带着毒方来求莫神医。
……可是,当初要不是他挺身为大哥挡下那千只银针,他也不会中毒,从一开始,师姐就不曾想过要害自己,而且要不是她,他怎么可能遇上大哥?
「忆情!你在发呆呢!」捉住了唐忆情的袖子,萧子灵低声喊着。
「……子灵,你先回去吧。」唐忆情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萧子灵,低声说着。

「……你有事吗?」萧子灵小心地问着。
「嗯……。」唐忆情勉强笑了一下。
看着他发红的双眼,萧子灵没有再多问了,点了点头,他提着采购的东西走回府宅,没有回头。不管如何,如果他真的不想说,也不会逼他的。
当萧子灵走远后,那二人还在说话。唐忆情走向了靠近二人的阴影,凝神听着。
「我看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其中的一人说着。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掌门师姐一死,这下一任的掌门,八成就是你了。」那人低声说着。
「……胡说什么!」那人紧紧地捂住了另外一人的嘴,同时紧张地往后看去。仿佛他们的掌门,随时随地会突然出现似的。
「G!」撇开了那人的手,他有些不屑地说着。「怕什么!她现在只怕还在床上躺着呢!下不了床的!」
那种轻轻的口吻,让唐忆情忍不住就是眼睛红了,想到师姐之前是如何地得意春风,唐门中人人唯她是从,从来都不敢忤逆。没想到,如今却变得……
一路跟着二人回去,唐忆情就是无法走开。他实在很想看看师姐如今是什么模样。然而,等到他看见时,却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美艳的师姐,如今形容憔悴不说,身旁的人眼神也变了。以前那种恐惧的、服从的眼睛,如今透露着轻蔑以及幸灾乐祸的表情。想必拖到现在没有发难,只是因为迫于先前的淫威吧。等到确定了师姐没有反扑之力,就会一报先前之仇了。
而且,想必这一刻很快就会到来了。
走回宅的路上,唐忆情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在路上撞到了几个人,也没有好好道歉。就这样,一路走回了设席的后院,那热闹的气氛与一个时辰前的景象更是全然的对比。在大桌旁的华清江被众人包围和,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真心真意喜欢着他的。
虽说他身体还很虚弱,但是身旁的人是会好好保护他的。不会像是,他的师姐,只是一只在草原上即将死亡的雄鹰,围绕在她身边的,是等着他断气好分食的秃鹰。
「忆情!你回来啦!快坐快坐,才刚上菜!」萧子灵连忙招呼着他坐下。
为什么呢?就算这是因果宿报,师姐她……实在太惨了……
「莫言前辈!」
晚宴过后,就着慵懒的下午时光,众人回去休息了。可唐忆情却是一直留在了后院,等到莫言要离开时,才追了过去。
「怎么了?」莫言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我有一事求您。」唐忆情红着眼睛。「求求您!」
张家渡因为最近几日的来客,而显得生气勃勃。
街上的小贩抖擞着精神吆喝,而最近以来的阳光也显得温暖而明亮。
这一日的早晨,当众人睡醒之时,华清江房里是没有人的。华清雨有些紧张,可一个醉仙教的女弟子却是倚在门旁,可爱地姣笑着。
担心什么呢?趁着这大好的时光,是理应去郊区走走,透透气的,尤其是病人。
可这地方龙蛇混杂,唐门又在附近,华清江孤身一人,只怕有什么闪失。
怕什么呢?那少女目光一转,只是吃吃笑着。
「好久没看到阳光了。」走在了前头,华清江感叹着。
张家渡外,有着大好的原野风光以及苍翠的绿荫,有些凉,却也有着醉人的香。微微眯着双眼,华清江看着久远的室外世界,有些感慨。困在屋里将近半月,他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
以及,自己的工作。

不过,算来只剩不到一月的时间,他也应该回去江南覆命了。
没有见到那个人,不过,却如命迎来了醉仙教的教主。以及,意外地收获,那失踪已久的宣武帝。
「有点想要练练剑。」华清江叹着。「总觉得手脚已经僵了。」
「不差这几日。」回答他的,是悠然走在他身后的醉仙教主。今日的他一袭月牙白的长袍。在晨曦下,隐隐透着虹光。
「我晓得。」回过头,华清江轻声笑着。「可五日过后,谁也不能再阻止我。」
「谁敢阻止你?」那人只是无奈地笑着。「可你要记得跟莫先生的约定。」
「怎敢忘。」有些无奈地,华清江只是叹着。「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我可宝贝的很。」
「既然晓得,当日就不该这么随便舍了它。」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那教主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当时不由得我。」华清江轻声说着。
「为什么?」
「来得太快了,没有时间去好好想想。」
「你帮华清雨挡下以后,为什么来帮我?」
「因为您还想要发暗器。」华清江只是无奈地笑着。「那时很冒犯的,我心里只想着这个人怎么这样,然后下一个瞬间,我就过去了。」
「你的剑很快。」那教主说着。
「可惜还不够快,少了三枚,全钉在身上。」华清江却是笑了起来。
「那三枚针就会要了你的命,你到底晓不晓得?」教主问着。
「当然晓得,只要擦到了一道伤痕,就会死得惨不堪言。」华清江低声说着。
「既然如此,你还不躲?」
「……可是,那你……」
两人四目相对,有着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所以,我问你为了什么?」教主低声说着。
「……所以,我说那个时候没有时间好好去想想。」华清江低声说着。
「……那这段时间,你想出了答案没有?」教主问着。
「……我需要一点提示。」
「什么样的提示?」
「他是谁?」
「……我不懂。」转过头去,那教主轻声说着。
「那个时候,我看见了,你的眼睛。」华清江低声说着。「你看的人不是我,他是谁?」
「……没有答案,不会有。」教主轻声说着。
「那我也没有答案,不曾有。」华清江的表情,显得格外的平静。

「回来啦?正好吃饭呢!」
又是正午时分,而此时招呼众人的,却是员外的夫人。只见她此时气色红润,笑脸盈盈,可见不到先前员外描述的,那种骷髅般的样子。
「夫人。」华清江有礼地打着招呼。
「请进请进,快请进……哇,想必这就是醉仙教主吧?真难得,年纪轻轻的……」
「只怕与夫人同年,快别这么说了。」那醉仙教主只是淡淡说着。
「咦?骗人……」
「夫人,客人饿坏了,先带他们入座吧。」那员外连忙说着。
「啊,是的,我都忘了……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
「这么快?」萧子灵喃喃说着。
「只剩一个月了,我得早些回去复命。」华清江微笑说着。「江南城里只怕有很多事做,叶大侠先前也要我回去帮他。」
「帮什么啊?」
「……辅佐新的武林盟主。」像是间话家常似的,华清江只是如此说着。
「……可是,武林盟主不是连影子都还没有,为什么你……」萧子灵问着。
「在影子要出现前,我们就得出现,才会有武林盟主出现。」华清江只是故弄玄虚。
萧子灵依旧是疑惑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要出发?」谢为国问着。
「明日早上。」
其他的几人只是看着莫言,而莫言只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可少侠的身体……」员外夫人担心地问着。
「我也去。」萧子灵说着。
「喔?想来江南玩玩吗?欢迎欢迎。」华清江笑着。
「「那就说定了。」萧子灵也是笑着。
「子灵,你能不能不要去?」
午后,在后院找着了萧子灵,唐忆情担心地问着。
「为什么不能去。」坐在凉亭里,看着石板地,萧子灵靠着亭柱,懒洋洋地说着。
「……那里有危险。」唐忆情绞着手,,踟蹰了一会儿后,还是说了。
「有什么危险,我又不跟他们争什么。」
「那你去是为了?」
「看个热闹,再加找个人。」萧子灵抬起了头,看着唐忆情。「我放不下心,。那日来到张家渡,我真的看到师父了。活生生的,走在街上。不是我的错觉,因为师叔也看到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唐忆情有些呆了。

「我也晓得不可能啊。」萧子灵也是握着手,低声说着。「所以,不去看个明白,我是不会死心的。」
「……那你是非去不可……」
「当然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萧子灵眯着眼睛看着躲在云后的日光。「像是现在这时候,以及自从看到了师父,我心里就没有想着其他的事情了。在我还这么一丁点大的时候,如果师父没有来,我现在大概也不在了吧。」
「……人说,死而不能复生。」唐忆情轻声说着。「你看见的,如果不是貌似之人,只怕也只是缕幽魂。」
「……就算是幽魂,我也要问问师父他究竟要去哪。」萧子灵看着唐忆情。「忆情,别只是阻挠我。想一想吧,如果一个很重要很重要,却是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的心,难道就不会飞到了他身上去?」
闻言,唐忆情的表情有些僵硬了。他能想像那种感觉。
「所以,别阻止我。」萧子灵笑了一笑。
「……可大哥说,那儿很是危险。」坐在了萧子灵身旁,唐忆情低声说着。「非常非常的危险,我不晓得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会有什么事?而且你别忘了,我一向跑得很快。」
「而且我也会去。」谢卫国的声音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两人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谢卫国正用着一种沉思也似的表情看着他们。
「师叔?」喜极望外,萧子灵站了起来。
「我没有办法放着不管,就如同萧子灵讲的一样。」谢卫国看着他们的眼睛,焦点却是在远的。「如果真是十一师兄,我就不能放着七师兄把十一师兄置于险境。他把他带到江南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引十三师兄上勾。」
「……十三师叔?」萧子灵的眼神有些迷惘。
「……你在庄里应该很少听说过他,以前见过面吗?」谢卫国低声问着。
「……印象不是很。」萧子灵说着。
「玄武帝的江山是给他拿下的。他连同着胡人以及华亲王,以四敌一,自己再趁着京城空虚的时候,领着大军进城。伤亡不过数百,就拿下了黄河以北的土地。」
「……」萧子灵诧异至极的表情,看在谢卫国眼里,谢卫国只是微微笑着。「这件事情,也许玄武帝也不晓得。别给他知道,不然我们相起来会有疙瘩。」
「……等一下,师叔,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萧子灵追问着。
「当然是真的。」谢卫国转身看向了四周古色古香的庄园。「这战火延烧了两年了,多少人命葬其中,多少庄园毁于一旦。谁能知道,这一切为的只是一个人呢?」
「……」萧子灵沉默了。
「为什么呢,谢前辈?」唐忆情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着。「为了什么呢?」
「因为十一师兄死了,而十三师兄不想要相信。」谢卫国看着两人。「他拒绝着相信,所以才做出这些事情。他需要力量,足以让山庄无法漠视的力量。唯有让山庄正视着他的力量,他才有机会找回他要的东西。」
「所以,把师父双手奉上,就能遂了他的心愿?」萧子灵低声说着。
「所以,如果需要一个诱饵,把他诱出他力量的帝国,他那强而有力的屏蔽,那个就非是十一师兄不可。」
「……不会有人这么傻的。」唐忆情喃喃说着。「明晓得此去再无回头之路……」
「他已经强到无需畏惧。」谢卫国低声说着。「要困擒猛狮,就要有流血的准备。」
「所以,莫去江南?」唐忆情看着谢卫国。
「是啊,因为七师兄就坐在正中央,猛狮的利爪第一个扑向的,就是他的胸膛。」
唐忆情的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谢卫国。
「所以,为了让师兄无后顾之忧,你必须留在这里,与大师姐跟二师兄一起。而我,我会跟着萧子灵一探龙潭虎穴。」

日一早,华清江让人准备了六辆马车。几个仆役帮忙搬着干粮以及食水,马夫也在刷着骏马身上的毛发,温和的晨曦下,华清江身上披着保暖的披风,靠着大厅的梁柱,静静地看着众人准备。上古的宝剑就悬挂在他的腰侧。
「这么巧?」古月身后跟着几个大汉,才刚登门造访就是见到了这阵仗。
「古公子,你好。」华清江微笑示意,而古月则是高兴地走到了他面前,前后打量着。
「托古公子的鸿福。」华清江说着。
「不不不,这就叫做苍天有眼。」古月睁着大眼睛,看着神清气爽的华清江。
「呵……古公子清晨造访可有要事?」华清江问着。
「是啊,我也要起程了,特地来道别的。」古月示意着身后的大汉把肩上的货卸了下来。「只是一些路上吃的零嘴,我问过莫言前辈了,他说没有关系的。各位来到了张家渡,没什么好招待的,这点心意一定要收下。」
「古公子客气了。」华清江低声说着。「古家产业遍布大江南北,若真这么多礼数,在下岂不是每到一,都要带上几辆马车的见面礼?」
「华大侠真是爱说笑。」古月笑了开。「别这样,客气了就是把当外人。这路上很远,多带点东西总是好的。」
「哇!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萧子灵本睡眼惺松地走到了大厅,一见到这些礼物,就是两眼一亮。
「路上想要什么,里头就会有什么。」古月朝萧子灵眨着眼睛。「一应俱全。」
「我可以先看吗?」萧子灵问着。
「不行、不行。上路了再说。」古月连忙挥着手。
「这么多东西,你拿来这里店里的人不会说什么吗?」随后走出的谢卫国,一见到这阵仗,就是微微皱着眉头。
「不会啦,我问过他们了,他们说不要紧的。」古月对谢卫国说着。「倒是谢帮主,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日后见到了古爷,帮我问一起好。」
「……我会的。」
古月走了上前,拉着谢卫国的袖子,抬起了头关心地说着。
「谢帮主,古月说句不好听的话。您的脸色很差,如果心里有挂心的事,丐帮办不了,古月帮您办。」
「……没什么事的,您走吧,今天不是要上路了。」
「嗯……特地跟谢帮主大家辞行的。」古月低着头。「多谢大家的照顾,古月要回去了。」
「路上小心。」谢卫国低声说着。
「我从他还那么一点大的时候,就见到他了。」等古月走后,谢卫国有些无奈地说着。「那时候他拉着古月的衣袖,可怕生得很。」
「后生可畏。」华清江却是低声说了这么的一句话。
「哇喔,师叔,你们来看看?」萧子灵打开了箱子,只见里面摆满了夏衣,一件件摊开来,俱是上好的衣料。
「怎么偷看呢?古公子不是要我们路上再看?」唐忆情低声说着。
「这礼物太贵重了。」华清江站在一旁,低声说着。「一般人会送这样的礼物吗?」
「我想也没有人会造那样的大船。」华清江对着他的师弟无奈地说着。「这少爷想来不曾晓得赚银子的辛苦。」
「是不曾晓得。」谢卫国也只是轻声叹气。「他自小不曾吃过一点苦。」
「是个好命的少爷啊。」玄武也是叹着。
当众人看着那些丰盛的礼物时,没料到的是,又有人来造访。

而这,带头走进的,却是他们连想都没有想到的人!
「师姐?」唐忆情失声叫着,而那女子更也是呆愣着,站在了原地。
虽说有些苍白,可那女子的眼神明亮,想来先前的毒伤已然没有大碍。
见到了毒娘子到来,众人的第一个动作,却是都站到了华清江身前。
「……师弟,原来你在这儿啊。」那女子却是轻声说着。「没料到啊,我找遍你大江南北,却是在这儿见到了你。」
「毒娘子,今日你若敢……」正当萧子灵指着女子说着时,醉仙教主也缓步走了出来,两人一照面,那醉仙教主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没想到吧?」毒娘子只是微微笑着。
「你竟然解开了?」
「……解开的人不是我。」
众人顺着毒娘子的眼神看去,莫言站在了前院边上,不发一语。
「师伯!」萧子灵喊着。
可是莫言,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是来道谢的,我不会在莫先生的院子里伤人,你们该心存感激。」毒娘子眼光流转,缓缓说着。
「今日我就铲除了你这只毒蝎!」华清江拔了剑。
「想再吃一千针错吗?」毒娘子只是有些轻蔑地笑着。「这你师兄可是救不了你。」
「你!」华清雨瞪大了双眼。
「……那日的事若再来一,我不见得输。」毒娘子只是说着。「可是我赶着去江南,没空搭理你们。今日就告辞了。」
女子朝莫言的方向行了一礼后,就是转身走了出门。
「等等!」华清雨怒极,本要追了过去。
「别惹是非。」莫言说着。
「……莫前辈!」华清雨气急败坏地喊着。「您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今日您救了这只毒蝎,以后会死上多少人哪!」
「……师兄,您……」谢卫国低声问着。
「我爱医谁就医谁,谁也管不了。」莫言只是缓缓说着。
唐忆情低下了头。
「您……您这是为虎作伥!」
「师弟,不得无礼。」
「……是。」华清雨退在了一旁,然而还是气愤难平。
「莫前辈?莫前辈?」
众人出发之后,唐忆情追了过去。
「什么事?」莫言回过了头。

「莫前辈,多谢您……」
「……不用谢了。」莫言只是低声说着。「倒是你,留下来可是妥当?」
「……大哥要我别去江南,想是怕我害得他分了心神。事到如今,我实也不敢造。」
「……晓得就好,晓得就好……」点了点头,莫言只是缓缓走回了厢房。
一路上,众人无语,尤以萧子灵,脸色一直都是铁青着的。
「你这又是何必呢?」这一日,谢卫国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问着。
「……因为我没有想到,竟然……师伯他竟然……」马车上,萧子灵捏着手,气愤难当。「这女人害得我们如此,师伯为什么……」
「二师兄想做什么,没有我们插嘴的份。」谢卫国只是缓缓说着。
「可是……可是这女人毒得很,难保我们现在的食物已经被她下了毒!」
「……她也是一帮之主,这点风骨也是有的。」醉仙教主说着。「她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这点倒可放心。」
「……那忆情呢?这女人一直想找忆情回去,我们现在不在他身边,会不会……」
「放心吧,只要忆情兄弟还在莫先生的眼皮下,她不会造的。」华清江笑着。
「你还笑,我可是为你抱不平呢。」
「萧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华清江轻叹一声,倚着车棚,微微笑着。「可生死有命,我这条命也是莫先生捡回来的,没准着他们唐门的人也在说着,凭什么莫先生救我而不救他们掌门。」
「这怎么一样,我们都是好人,而她可是坏人呢!这种坏人,让她死了算了!」萧子灵怒声喊着。
「我也不晓得莫先生在做什么。」华清雨说着。
「想是唐门的人找上他,他心软就答应了吧。」玄武低声说着。「这也合乎情理不是?那唐门的人也不曾害过他,他又为了什么要拒绝?」
「你怎么帮着他说话?」萧子灵的怒火转向了。
「……不不不,我没说,我什么话都没说。」玄武赶忙撇了清。
「还说没说,我明明就听见了,你……」
咿啊。
突然的,马车顿了下,硬生生就是停了下来。
萧子灵正说到了兴头上,一个没留意就是撞进了玄武的怀里。
不只是他,车上的几人也是晃了一晃,抓紧了车子,对看了一眼。
「我下去看看。」华清江说着,就是下了马车。
自然,几个人也跟着下了车。
只见华清江走到了马车前,站在一个毁坏的马车旁,无语地打量着。最后,眼神则是停在了马车的徵章上。
在那雕饰精美的车轮轴上,有着一个小小的标记。不晓得的人,也许根本不会去注意,只见一朵金色的云彩镶在了纯白的车轴上。
华清江蹲了下来,握着那雕饰,沉默不语。
「熟人?」华清雨问着。

「是叶月明的徵记。」同样也下了车的醉仙教主缓缓说着。
「出事了。」华清江皱了眉,看了看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里,没有可见的尸首。那么,车里的人呢?
谢卫国也在看着那辆马车,同样也是锁了眉头。
「我见过这马车。」谢卫国低声说着。「它就是那日带走十一师兄的车子。」
「……什么!」萧子灵失声惊叫着。「那么,车上的人呢!」
「不见踪影。」华清江摇着着。「来人一定不简单,叶大侠的弟子,每一个都是佼佼者,没这么容易败阵下来的。」
「只怕是因为寡不敌众。」谢卫国指着地上的脚印。「起码有上百人。」
「这么劳师动众的,为什么呢?」玄武站在一旁,不解地说着。「这么多人,是谁派来的?」
华清江只是皱着眉头,什么话也没有说。然而,他的表情,却像是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
「……是十三师叔派来的人吗?」萧子灵小心地问着。
「不会的,这总是华亲王的领地,这么多人来,一定会惊动朝廷。」谢卫国说着。
「所以,玄华只怕也脱不了干系。」玄武低声说着。
【第四十三章】遇难
「师叔,您真是找得我好苦啊。」马车上,男子温言笔着。「我奉师尊之命,尾随北上,好不容易才找着了您。」
「是你二师伯说的吧。」另外一个男子只是有些无奈。「说出了我与他的约定之期,恰好让你们守株待兔。」
「师叔千万别怪罪师伯,师伯对此是只字未提,一切都是师父的推断。」男子继续笑着。「师父晓得了张家渡的卢员外请去二师伯,便想着二师伯九成九也会约师叔给他老人家看看,这才妄胆守在了河边。」
「……好运气。」男子微微笑着。「推论是对的,可我本来没想要去的。」
「所以真是小侄的运气了。」男子微微笑着。
一路马车颠簸,较为年少的男子不再说话了。只在另外一个男子的脸色有些苍白的时候,让车夫停下了轿子。
「舟车颠簸,莫要累坏师叔了。」年少的男子低声说着,拉开了车廉。「师叔,我们下车透透气吧?」
「你就不怕我逃了?」男子还是闭着眼睛,低声说着。
「逃?师叔请别这么说。」那人还是恭敬地说着。「若是小侄怠慢,师叔不悦而去,小侄必当再度请回师叔。」
「……不用了,我闭着眼睛歇歇就好。」男子轻声说着。
「是……」
向晚的时候,一直到吹起了夜风,男子的脸色才有些好转。
没有打扰男子休息,另外的男子则是按着腰间的长剑,也是神清气闲地坐在了马车。
「……你叫玉成,是吧?」
「是的,正是小侄。」那人恭敬地说着。
「薛玉成……薛家不是玄武帝的表亲?」
「是的。」玉成低声说着。

「那你现在还是王爷?」
「是的,玄华王叔给了小侄玉成王的名号,可既无封地,也无实权。」玉成微微笑着。「不过,小侄也从未想过做个王爷,只要生活过得自在,也就罢了。」
「若要生活自在,怎会投入师兄门下?」
微笑不语,玉成只是抚着腰间的长剑。
男子只是静静看着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只在一个轻微的声响过后,警戒地拉开了车廉。
「师叔?」玉成低声说着。
「你也听见了?」男子低声说着。「起码有百人以上,铠甲、军靴,除了南方朝廷外,谁有如此的兵力?」
玉成看着声音的来向,只是沉默。
「我与人无争,可是冲着你来?」男子低声问着。
「小侄……想不起来。」玉成只是微微苦笑。「太多人想要小侄的命,小侄一时之间无法分辨。」
「寡不敌众,我们还是先避开吧。」
「……」
「师侄须以大局为重。」男子低声说着。「留得青山在。」
「……虎落平阳,日后再清算这笔帐。」玉成低声说着。
月上云梢,追兵按刀快步而来,见到的却只有一辆空荡荡的马车。不只是车上的人,就连拖车的马,也都没了踪影。
带头的小将四找了一会儿,气得踢倒了车厢,在夜里落出了巨大的声响。
「给我搜!找不到人,我们一起提头回去!」
「将军……」站在小将身旁的,是个锦衣华服之人。不到四十的年纪,原来原来乌黑的头发却已经白上了一半,苍白的皮肤也没有血色。那人佝偻着腰,不断虚弱的咳着,看来是个久病之人。
「护法,您有话请说。」但是,对于这病夫,那小将却是格外的恭敬。一见那人说话,也是连忙弯下了腰去。
「将军无须多虑……咳……这几人逃不了多远去……」
「报告将军!找到马蹄印子!」几个小兵在不远高声喊着。
「太好了!给我带一队人追去!」那小将高声吆喝着。「追到了就是千两黄金,追不到就是人头落地!」
「是!」
「将军……」
「是!护法请说!」那小将又是连忙弯下了腰去。
「这么暗的天,赶不了路的。明晓得我们会追马蹄印子,薛玉成不会在马上。」
「啊?……那么……在下晓得了!想必是在反向!……来人哪!给我带一队人往反方向追去!追到了就是千两黄金,追不到的……」
「将军……」
「是!不晓得护法有何话要说……」小将又弯下了腰去。
「……那薛玉成必定还在不远这。」

「是的,那当然了,我们赶得如此之快,想必那玉成王也逃不了多远。」
「哼,扶不起的阿斗。」只见那久病的护法冷笑一声,就是负着手缓缓地走到了路旁的密林。「想那薛玉成心高气傲,就算是晓得了后有追兵,想必也不屑效那懦夫所为,挟尾而去。此时必定还在这密林之中!」
几个小兵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一起看向了小将。
只见那小将虽是强作着笑容,可也有些不悦了。
「……护法教训的是,小将立刻去办!……来人啊,一队给我往反方向追!剩下的人跟我来搜!」
「是!」
骑在马上,急奔而去,男子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可那薛玉成却是警戒地盯着男子的身影。
夜色已黑,路况难辨,不管如何鞭策,身下的骏马始终放不开脚步。
只见前后天际隐于苍茫之中,男子也只能循着那追兵来的反向骑去。
然而,狂奔了一个时辰后,毕竟马力有限,天色又黑。白日已然竭力的骏马,此时悲鸣一声,就是软了脚,向向跪了倒!
「师叔!」一见眼前男子就要落马,玉成惊声喊着。
然而,只见马上的男子顺着那下落之势,双掌轻抵马背就是腾空翻了过去。
在骏马落地之后,男子的双足也轻轻落了地。在倒地骏马的面前稳稳站了定,回过了头来。
身手之俐落,一气呵成,脸上亦不见丝毫惊慌神色。
玉成拉住了自己身下的骏马,微微皱了眉头看着眼前的师叔,他并不像是师父所言,已然忘却了武功之人。
等到玉成下了马,走近男子之时,男子已然是弯下了腰,抚着骏马的脸颊,脸上尽是非怜之色。
「师叔?」
「嗯……」男子只是低声应着。「这马赶不了路了,让它歇着吧。」
「是……那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落脚才是。」玉成四环顾了一会儿,如此说着。「只怕再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追兵一至,只怕走避不及。」
「……不是我们,是我……」男子抬起了头,低声说着。「我留下,你先走。」
「……什么?为了什么?不行!」玉成低声喊着。
「贤侄,他们要的人想必不是我,如果让他们找着了你,你不是……」
「……师叔,若要我一人回转江南,小侄一则不能回覆师命,二则落了个独自逃跑的狼狈,都不是小侄受得起的。」
「……那追兵若至,又该如何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我不比你师父,也许也不及你了。到时候会拖累你。」
「师叔千万别这么说。」玉成连忙说着。「我们联手杀敌就是。」
「联什么手呢,只有你的两只手。」男子微微笑着。「我不成,连剑都忘了怎么拿。」
「……师叔过谦了……师叔,小倒想,与其连夜奔走徒耗心神,不妨找个僻静之,浅眠片稍,除可避开追兵,更可养精蓄锐。」
「贤侄说得有理。」男子微微笑着。「不过,那我们得再走上一会儿了。」

「站住!别走!」
密林中,果真搜出了人。众人喜上眉梢,全力追去,最后总算包围了这两人。
然而,那两人却是粗布衣打扮,长相平凡,只有发髻还算整齐清洁。正当那将军想着所谓的平民改扮之时,那护法就是青着脸,看着那两人。
「来人啊,给我拿下了!」小将指挥着几人把那两人五大绑,一边偷偷瞄着护法的脸色。只见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却是胀了红、像是要断了气地咳着。
「呃……护法,您要多保重……来人啊!在地上铺个席子给护法休息!」
「是!」
「不用!」孰料,那护法并不领情。只见他面露狰狞地走向了被五大绑着的两人,然后就是突来的两个大巴掌。
啪啪。
只见那两人登时鼻青目肿,嘴角带血,可难得的并没有哀号出声。
「说!薛玉成呢!」那护法勉强拉开了嗓子喊着,可还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那两人互看了一眼,似乎在踟蹰着该不该说。
「说!如果不说,。就别怪爷儿不客气!斩断个一两根胳臂,只怕你们家人主也不会心疼!」小将喊着。
「别……别……」其中的一人登时求着饶。「小的只是临时被叫来驾车,其实什么也不晓得。只见着两位大爷一路骑着马往南去,还吩咐了小的躲在密林里别出声,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晓得。」
想着现在那护法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小将也是不敢多说。
「咳……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带几个人……」
「报……」
没等到小将说完,几个小兵就是飞奔而来。
「什么事啊!」小将喊着。
「报……报……小的在南边找到一匹受伤的马,也许是……」那人有些迟疑。
「什么也许是,就是!还不给我去搜!」那小将气急败坏地喊着。
夜黑露重,两人找着了一个避风,没生火,就是席地而睡。
男子睡得泰然,可薛玉成却是睁着眼睛直直盯着男子。
也难怪他如此,他此时北上就是奉命请回师叔,如今虽说遇难,可难保这师叔不会趁乱而去。
……其实,他对这位师叔,也很是陌生。先前不曾见过,只是偶有听闻。据说他在京中任有要职,许多朝中的事都是靠他打理,江湖中有师父在,两人可说共同掌握了一整片的天。
可……
既然睡不着,薛玉成就是起了身,走到了男子身旁坐着,凝神看着。他也是皇亲国戚,见过的朝臣不晓得多少,可对他只有着那么一点点熟悉的感觉。想必是在哪里见过吧?也许是在自己寿辰之时,前来道贺的宾客之一?可他看来,实是不像一般朝臣。没有官僚之气,看起来只像个温雅的书生……是啊,他看来甚至不像是江湖之人,反而更像是书香世家的子弟。
可他那一套下马的身手,究竟是出自于无意识之间,还是……他其实……
「你有话问我?」虽说还是闭着眼,男子还是说着。
「……是。」既然如此,薛玉成还是承认了。「小侄有一事不明。」
「说吧。」

「师叔,您……究竟是何人?」
「……这点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自己也不晓得。」微微苦笑着,男子的笑容中有着一丝的怅然。「我不记得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晓得该往哪里去。其实,我更像这世上被遗落的亡魂。」
「……既然如此,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师父让我请您回去?」踟蹰了一会儿,薛玉成还是问着了。
「……你自己没有问吗?」
「……师尊之命,小侄又岂敢多问?」
「师兄一开始,是要我一同劝得师弟回头。」男子说着。「我自然满心答应,与他一同回归江南,甚至……甚至不惜违逆大师姐之意。」
「可师叔却……」
「连夜潜逃?呵……」终于睁开了眼睛,男子笑得无奈。「那是因为,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最后,我想着自己找师弟谈谈。」
「单枪匹马的,师叔就不怕危险?」
「呵……这又怎么会呢,想我与十三师弟自小亲如手足,我的话,他就算听不进,也不会害我。」
「……容小侄无礼,想那华亲王先前与玄武帝亦是亲手足,可如今不是……」
「……是啊……可我总是想着……还是有些不同的。」想着一些事情,男子轻声说着。「虽然,我说不出来道理。
「就像是师叔虽说忘了武功,可还有着俐落的身手一般?」
「……是啊,就像是骨子里已经埋着的,再怎样也忘不掉……」
「瞧!就是这儿!」
指着已经站了起来,正在缓缓走着的马,小兵连忙说着。
「这是马,人呢?」
「人?……不晓得,小的连忙赶回去报信,没来得及……」
「那还在等什么,追下去啊,追!」
「是!」
听那小将吆喝着,那护法似乎本想要再多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你们往南走,我在这儿找找。」
难不成,他又要说什么薛玉成很奸诈,九成九会躲在附近不成?
小将心里虽是如此想着,可到底没敢说出口。
「是是是!那就有劳护法了!来人哪,留一队人下来,剩下的跟我走!」
「是!」
「没想到都日上三竿了,来人还没找着我们。」薛玉成看着正午的艳阳,低声感慨着。
「很少人想到会回头找的。」男子微微笑着。「这可好,贤侄这一觉可睡得香了。」
「……实不相瞒,小侄这一夜未曾阖眼。」薛玉成叹着。
「为何?」

「……」
「你怕我逃了?」
「……不敢……」
「……哈哈哈……」有些愕然过后,男子却是朗声大笑了起来。「说真的,我倒是没想到。是啊,为什么不走呢?」
「……师叔您……」
「……好吧,那我就启程吧,时间也不早了。」男子站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是如此说着。
「……喔?想必你也是蝴蝶山庄门下是吧?……我呸!」不晓得是否因为想起了旧恨,那人牙痒痒的说着。「想那谢卫国,还是趁乱远远逃了走,如今就你们两人,又有何作为?」
「……你说我师弟怎么了?」男子问着。
「逃了!远远逃了!像条哈巴狗似的!」那护法勉强拉高了声音。
男子沉默地看着那护法,直把他看得心里都发了毛。
「我……我可没有说错!不信你回清水镇看看,那儿已经是废墟了!」
「我师弟没事吧?」
「……侥幸保全了一条狗命!」
「……你一再出口伤人,叫我心里实是不快。」男子缓缓说着。「今日我就先解决了你。」
「你的名号?报上来!」那护法问着。
「赵飞英。」
在男子出手的时候,那护法身后的两人就先出了手。
两人四手,竟像是长在一人身上,同进同出。
那护法忙不迭地躲了开,由得赵飞英对上那两人。
锵!
当赵飞英挡下其中一条手臂时,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金环。
敌人的手臂毫发未伤,可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发现赵飞英的手腕也是毫发未伤。
而那整排金环,竟是印上了一个手掌的印子。只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的头皮就已然发麻。
如何不晓得赵飞英此举,自是为了诱他们轮流上阵。否则,若是他们一哄而上,己方是几乎没有胜算。
可虽是如此,也不晓得师叔如今功力如何。看着赵飞英对上敌手,薛玉成只是小心地盯着那护法以及他身后那十几把的快弓。
锵锵锵!
那两人是硬碰硬的打法,默契十足。两人四臂,无需言语沟通便是合作无间。当赵飞英击向一人之时,另一人便已然来救。赵飞英试探了几招,掌掌却都是劈在了金环上,两人手臂依旧无损,只是击出了清亮的声响。
而那赵飞英,十招过后仍未得手,却依旧是气定神闲,凝神拆招。守多攻少,看在薛玉成的眼里,更是担忧。他莫非是真忘了招式,只是靠着本能以及无意识间残存的记忆来应敌的?若真是如此,竟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破!」
只听得两人一声得意的高喝,同时击向了赵飞英。

一攻前,另一个则是封住了赵飞英的退路!
眼见赵飞英是退无可远,薛玉成才刚张开嘴,赵飞英却是把自己的胸膛迎向了前方的杀招!
师叔!薛玉成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那掌风甚至刮扬了赵飞英几缕头发,可赵飞英却只是一贯平静的表情。
只是,在那掌缘即将触及身躯之际,赵飞英偏过了身,右手轻轻一带。
锵!
这一声金环交集之声大到甚至连那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赵飞英从两人的空隙中脱身而出,带着抹微笑看着面前捂住自己双耳的两人。
金环裂成了碎片,洒落在沙地上,闪闪发着光。原来,其实这金环,竟然真的是纯金做的。
「这怎么可能……」护法见到眼前这一幕,呆在了当场。三十招……就在第三十招的时候,两人就落败了。而且……绝对不可能被破的兵器,竟然就在他面前裂成了碎片。
这要有多的功力?
他……到底是谁……
「放箭!」突然间,护法高声喊着。
甚至在薛玉成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就是十几支羽箭射向了赵飞英!
「师叔!……你这卑鄙的小人!」
眼见太远无法救及,薛玉成挺剑就是直剌向那护法。
而那护法避开那一剑之后,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响笛。
哔!
高尖的笛声甚至响澈云霄!
另一方,面对着直射而来的羽箭,赵飞英的瞳孔却只是微微缩了一缩。
啪。
赵飞英跃身避开后,接下了最后一支羽箭。
把羽箭扔在了地上,赵飞英看着薛玉成与那护法的缠斗,只是平静地走了过去。
远方射手迟疑着是否继续放箭,而在赵飞英的后身,那两人则是利箭透胸,倒在沙地上,染上了两片的血迹。
面对着薛玉成的剑,那护法挡得很辛苦,守多攻少,可赵飞英担心的不是他的师侄会落败,而是此时在远方响起的脚步声。
上百人一涌而至,有多少胜算?
「玉成!走,别恋战。」赵飞英站在一旁,提醒着薛玉成。
可正斗到热酣时,薛玉成又怎么收得住手?
眼见那军队甚至已经可以远远看见,赵飞英便是快步走进了战圈,趁着薛玉成的一招杀手后,那护法正刚闪避之时,一手抓着他的后背衣裳,把他远远抛到了后头!
「什么……!」突然之间脚步就离开了地,薛玉成正惊吓之时,眼前的护法却是已然趁隙攻来!
然而,在那护法欺上前来之时,薛玉成已经往后飞了去,而赵飞英一步上前,代薛玉成挡下了一掌。

那护法本只是试探之招,可赵飞英却是在危及关头替自己师侄挡下的一掌,由不得他保留半分功力。
只见那凝集了全身内力的一掌,与那护法抵上。就在那个刹那之间,那久病的护法已然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一样,远远飞了去。
扑……
自他口中喷出了鲜血,洒上了赵飞英的脸以及衣裳。
收回了掌,赵飞英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很久很久。
「师叔……师叔?」薛玉成在后头担心地唤着。因为着,一招得手后,他的师叔却是站在了原地发呆,而追兵却是快要到了。
然而,赵飞英却是看着远方的护法,无语地看着。
自从落了地后,那护法就再也没有动过。而现在,他就躺在那些弓箭手的面前。
那些弓箭手看着眼前的护法,只是微微发着抖,哪还想得到放箭。
「师叔!快走啊!」薛玉成高声喊着,同时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师叔!快!追兵到了!」
猛然回过神的赵飞英,看了自己师侄一眼,就是别过了头,跟着他一起逃向了不远的林子里。
远方如雷的脚步声,呼应着赵飞英此时的心跳。
「天!这不是护法嘛!」
几个小兵远远看见了,就是惊声叫着。
「什么?让开!让开!」小将听见了,就是连忙推开了围观的士兵,走向了护法的尸体。
只见他双目圆睁,嘴角还有残留的血渍,右手呈现了怪异的角度,仿佛已经断了手骨。
「没想到连左护法都死了,这下子怎么办……」几个小兵窃窃私语着。
「……大家不要慌!」突然一声高喝,小将举起了双臂安抚着极度不安的手下。「大家看着,护法会龟息之术,不出半日必定醒转!」
「真的吗……真的吗……」几个小兵继续窃窃私语着。
「不相信的我们给左护法搭个棚子遮阳,等等看就晓得了!」
「是!」
……
可是,一直等到了日落,那尸体只有发出了恶臭,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上一下。
「师叔,请。」
奉上了用着河水浸泡过的白布,薛玉成蹲在了赵飞英面前,低声说着。
自从逃进了林子,赵飞英就只是靠着树干坐着,不发一语,就连脸上的血渍也都没有拭去。
看不下去的薛玉成一连走了快要半个时辰的路才找到山涧,撕下了一角衣服揉了干净,才送了过来。可即使是如此的辛苦,赵飞英还是不发一语,也没有伸手接过。
「师叔莫非是对那人的死内咎了?」薛玉成轻声叹着。「可那个时候,总不成要师叔束手待毙?」
然而,赵飞英还是不发一语。
「这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师叔如此挂心,真不像是江湖中人了。」

赵飞英没有回答。
「……冒犯了。」薛玉成低声说了后,就是去擦赵飞英脸上的血渍。可等到那布触及了赵飞英的脸时,赵飞英就是捉住了他的手。
「既然师叔醒了,就让师叔自己擦吧。」薛玉成说着。
「……多谢。」赵飞英低声说着,接着就自己擦起了脸。
等到拭净,他看着手上白布的血渍,只是低声说着。「我下手太重,心中好是后悔。」
「……没有趁乱逃走,师叔难道就不后悔?」薛玉成笑着。
「……不会,因为以后有的是机会。」赵飞英微微笑着。
「可如果师叔冒险不使全力,师叔就再也没有机会。」薛玉成低声说着。「师父曾告诉小侄,很多事情,没有第二的机会。」
「我晓得,只是……」
「师叔是太过心软,对恶人,不需要慈悲心。」
「……什么样的人叫做恶人呢?我……难道就不是吗?」
「呵……师叔就跟菩萨一样,连死了这么样的一个人都要难过半天,怎么算得上恶人?」
「……别说了,别说了……」赵飞英只是叹气。
两人在林中走了三天的时间,才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
然而,那个村庄的人已经被驱离了,取而代之的,是上千人的军队。
「是你们!」
俗语说,冤家路窄,就在那村庄口,先前见过面的小将高声喊着。一刹那间,那如雷的嘲杂声便在村庄里以及村外的营区响了起!
赵飞英皱了眉头,看向了薛玉成。
「我引开他们,你去找救兵。」
「可是,师叔您……」
「没时间了,快!」
【第四十四章】追击
排山倒海的脚步声在身后追着,伴着如雷的金铁交集之声。
沉重的铠甲相互撞击着,低沉、而且声彻原野。
在原野丛林间急奔着,脚步是意外的轻盈。
仿佛是腾去架雾一般,眼光的余角只见到不断向后飞远的屋舍茂林。
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大军,面前就是一大片的湖泊。
赵飞英站在了湖边,在那个瞬间,却是呆了半晌。
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那片湖实在是太美了。
如镜的湖面上有着青山的倒影,正午的烈日照得湖面金光闪闪。

「别逃!」
远远的,是追兵的吆喝声。
然而,赵飞英只还需要愣愣看着那片湖水。
「快点上来吧!」突然,湖面上一个男孩朝他挥着手。而在赵飞英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划着一艘小船,靠在了岸上。
就停在了赵飞英的面前,想必他叫唤的人,也不是别人了。
「快点哪,发什么呆呢!他们就快到了不是吗!」那男孩着急地喊着。
「……多谢。」
「那里走!」
隔着半片湖,那些追兵骑在马上,却也只能踩着湖边,朝着他们叫嚣着。
「去你奶奶家!我呸!」男孩瞪着那些人,就是气愤地骂着。
「……怎么骂得这么粗口?」赵飞英低声问着。
「闭嘴!我骂我的关你什么事!你也不想想,是谁救……」
可这一连串直冲冲的话语,才说到了一半,看向了赵飞英的脸,男孩却再也说不下去了。也许是因为,看人说话吧。看着赵飞英诧异中带有些惊愕的样子,男孩怎么样也接不下去了。
「……我骂我的,你别理。」男孩低声接着说完,就继续划着船。
一叶扁舟,划过了湖面。
「多谢小侠救命之恩。」赵飞英诚恳地说着。
「……不用谢,我只是经过。」男孩低声说着。
「……终日倘佯在如此美丽的湖光山色之中,府上真令人生羡。」赵飞英低声叹着。
「……这是些肚子能填饱的人想的。能从湖里捞几条鱼起来烤,才叫人羡慕。」男孩碎念着。
「……是这湖太了吗?」赵飞英低声说着。
「……是啊,不见底。」男孩说着。「靠着一片湖却得活生生饿死,真是笑死人了。」
「……人说否极泰来,逆境终有反转之一日。」
「是啊,下辈子重新投胎就会有机会了。」男孩说着。
「……如果小侠不嫌弃……」赵飞英从怀里取出了几片金叶子,温和地说着。「我这有些身外之物,小侠就取去吧。」
灿烂的阳光下,璀灿夺目的金叶子,在这男孩的眼里,比这片仙境般的湖色更摄人心魂。
「我……」男孩看着那些金叶子,始终移不开目光。再有骨气,也得有东西填饱肚子。一个饿了三天的十岁男孩,不会去考虑什么施舍之类的词语。
「来,把手伸出来。」赵飞英低声说着,而男孩就仿佛是被蛊惑了一般,伸出了手。既然伸出了双手,就不会有手去摇桨了。也因此,就放由着小船在湖上飘飘荡荡着了。
三片金叶子落在了手上,男孩还是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心。这三片金叶子,如果节省一些,足足可以让他们吃上好几月的饱餐了。
「谢谢……」男孩喃喃说着。
「不用客气。」赵飞英只是温和地笑着。

「娘!娘!」
才进了院子,男孩就是兴奋地跑进了屋里。
而赵飞英则是站在了门外,默默打量着这栋「屋子」。
草草由几根木头立起,就算得上是围篱了。主屋是靠着一面大石盖着的,用着的也是参差不齐的木头。屋顶是茅草铺成的,而地上则还是没有修剪过的草地。
看起来是草草盖起来的屋子,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请进,快请进。」一个妇人让男孩带了出来后,就是用着既惊又喜的表情对着赵飞英说着。「请让寒舍略尽地主之谊,快请进。」
「这……好,就打扰一盏茶。」赵飞英微微笑着。
「不不不,务必用过了晚膳再走。」妇人连忙说着,接着转向了自己的孩子。「宝儿,你去买些米,切几两肉回来,我们要谢谢人家。」
「嗯!」男孩重重点了头。
「不了,在下……」赵飞英连忙就要婉拒。
「……你嫌我们家脏吗?」男孩看着赵飞英,有些难过地说着。
赵飞英愣了一下,而妇人则是气得胀红了脸。
「宝儿!你说这什么话!成何体统!要是你死去的爹爹听见了,还不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抱歉,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赵飞英连忙解释着。
「啊,我当然晓得……是这孩子……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少了爹教养,所以难免失礼了。」
「不不不,公子见义勇为,世上少见。在下承蒙公子相救,便已是满心感激,又怎么敢劳驾二位。」
「……凭着公子这句话,今夜若不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就说不过去了。」妇人微微笑着。「家中如今虽已没有男主人,可这进退应对之礼还是要有的。宝儿,客人在等了,你快去。」
「嗯!」
既然家中只有妇人在,赵飞英也没进屋了。由着妇人在屋里打理,他则是走到了湖边,静静地欣赏这副美景。
夕阳的余晖如今照得满湖艳红之色,赵飞英平静的表情上,慢慢地泛起了一抹微笑。
就这么办吧,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也许,在这儿住上几个寒暑。看过几轮春夏秋冬,其他的事情,也不用再去挂怀了。
就这么看到了日落,再看到月升,那如梦似幻的美景让他出了神。
一直到有人走到了他身后,他回过了头就是笑着。
「雁智,你瞧,这儿可美吗?」
一语方歇,眼前的人却是那个男孩子。他只是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着赵飞英,而赵飞英脸上的笑容却是消失了。
「您刚刚说什么啊?」男孩问着。
「……我刚刚说了什么?」赵飞英却是反问着。
「不晓得,没听清楚。」男孩说着。
「……是吗……没关系……」赵飞英低声说着。
「……娘让我请您进屋,饭菜已经好了。」

家常的菜肴,不过却是热腾腾的。说实在的,这几天赶着路,还真怀念这滋味。
赵飞英缓缓吃着,有些感慨。
「别吃得这么急,不好看的。」看着男孩狼吞虎咽,妇人低声告诫着。
而男孩只是一边扒着饭,一边大力点着头。赵飞英看着两人,不难想见日子的难熬。
「……这孩子很久没吃顿饱饭了。」妇人只是苦笑着。「公子请千万别见怪。」
「……敢问府上……」
「家夫一介书生,一看前却被拉去从军,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后来,房子倒了,也只得挑靠着村子的空地草草起了一间遮风避雨的地方。」妇人低声说着。「日子辛苦,村里人也是一样的。而夫家跟娘家的亲戚,就连自身都难保了,也没有法子扶持我们。」
「……有什么在下……」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妇人连忙制止着。「人说救急不救穷,公子怎么填得起我们这无底洞。今日一顿饱饭,今冬能添棉袄,便已是感念公子的大德。」
「……都是他们害的。」吃到了八分饱后,男孩低声说着。「我爹爹怎会是打仗的料,没由得白白丢了性命。」
「嘘,小心隔墙有耳。」妇人连忙打断。
「怕什么呢,娘,这事大家不是都知道?我刚刚去村里,才听到湖那头的泳梅村给那些士兵给占了。几百个人逃到了村里,现在街上还睡满了人呢。」
「……他们越来越是过分了。」妇人低声说着。
「是啊,好不容易盼到了战争停,却又搞得这种勾当。」男孩低声咒骂着。「一还不够,想来第二?现在能上战场的人,不是老到扛不起刀,就是小到穿不动铠甲。」
听得他们抱怨着战事,赵飞英只是沉默地继续吃饭。
「他们朝廷大概以为我们不做事,光喝西北风就能活了。」男孩继续骂着。「这种时节还要收税?真要逼我们去死吗?」
「嘘……」妇人连忙制止着。
「……哼,等我长大了,我要把那些人通通都给杀了,给爹爹偿命。」男孩愤恨地说着。「包括那个汉贼,还有这个篡位的国贼。」
「……什么汉贼?」赵飞英低声问道。
「还不就是那个开关引胡人进来的?」男孩咒骂着。「要不是他,怎会有战争这玩意儿,爹爹又怎么会死。爹爹死了,他们朝廷自然不当一回事,可我跟娘日子过得多苦,他们晓得吗!」
看着男孩身上缀满补丁的衣服,赵飞英只是不发一语。
「要不是他,我们会三餐不继?罪魁祸首就是他们两个!」
「你是从哪里来的?」夜里,领着赵飞英去客房睡的男孩子,抬起了头问着。
「……问这个做什么呢?」赵飞英只是和善地回答着。
「我听人家说,黄河以北的地方,就像人间炼狱一样。」男孩子说着。「他们说,我们这里虽然日子过得苦,可总还是活着。给胡人管的地方,汉人都是给钉在了墙上,活活饿死。」
赵飞英只是静静听着。
「可这几日,有人从北方下来,经过我们这个村。他们说北方日子虽然过得去,可是为了汉人的江山,还是得往南走上那么一趟。我不懂了,到底是哪边的生活好些呢?」
「每个人要的东西不一样,要看你要的是什么。」
「我只想要吃得饱,夜里不要冻得发抖。」男孩子低声说着。「你带我们走好不好?你身上这么多钱,一定晓得怎么挣银子。我不怕辛苦,只想要有个可以挣两份口粮的工作,养活我自己跟娘。」
「……」

「如果你不带我们走,我就要把你的消息告诉他们。」男孩子有些着急地说着。「我去村上的时候听说了,他们到悬赏你们,通报消息的,不管有没有抓到就先赏一两银子。如果抓到了,就赏十两。」
「……呵……别给他们骗了,我才不止值十两银子。」蹲在了男孩子面前,赵飞英微微笑着。「相信吗,如果你出一百两银子,他们也会点头的。」
「……你这什么这么值钱?」男孩子怀疑地问着。
「值钱的不是我,是我的同伴。」赵飞英说着。「我只是恰巧跟他同路。」
「你同伴是谁?」
「这个就不能说了。」赵飞英假装严肃地说着。「他是我的朋友,他们却欲除他而后快。如果他们抓到了他,他就会被害死。就算杀了我的脑袋,我也绝对不能告诉你。」
「……好,就算杀了我的脑袋,我也绝对不会泄露你们的消息。」男孩子同样严肃地说着。「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可以害你。」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赵飞英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我落难江湖,全靠你们这些兄弟帮忙。感激不尽。」
「好说了。」男孩子也是说着。「他们那些人只晓得抢我们的粮食跟银子,我才不会如了他们的意。」
「多亏你帮忙了。」
「不客气。」
看着男孩子远去的背影,赵飞英缓缓站了起来,只是微微笑着。
「原来你要到北方去啊。」
隔日早晨,三人吃着早膳,男孩问着。
「嗯,我要去北方找个人。」赵飞英温和地说着。
「找谁啊?」男孩问着。
「……我的一个朋友。」赵飞英还是笑着说了。
「是去投亲吗?」
「嗯,不是,我是想把他带回来。」赵飞英还是温文儒雅地说着。「我们家里人一直都在担心着,他一个人在北方,不晓得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可家里人劝了,他也不听。没去子,我只得跑上趟了。」
「那他会听你的话吗?」男孩问着。
「不晓得。」赵飞英只是无奈地说着。「可我却想要试试,也许会成功的。」
「……我可以跟你去北方吗?」突然的,男孩子如此说着。
「宝儿,你在说什么啊?」妇人吓坏了。
「娘,我想了很久,在这村里待下去,我们是一定会饿死的。这村里,没有壮丁可以耕田,靠着的又是捕不到鱼的湖跟官府禁止进入的山林。如果不离开这里,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可是,宝儿,其他的地方难道就更好吗?」妇人担心地说着。「现在这个时候,不管去哪儿,也都是一样的啊。」
「娘,我有双手可以挣钱,就算是乞讨,也总比饿死的好。」男孩说着。「别的地方不会跟这儿一样的,这儿是不毛之地,不会有更糟的地方了。我不求娘跟我去,等我闯出一片天了,我再接娘过去。」
妇人眼见说服不了儿子,求助的眼神却是转向了赵飞英。
「我很抱歉,如今我只怕是让南方的朝廷追捕着,没有办法带着一个孩子赶路。」赵飞英说着。「我真的非常抱歉。」
他晓得男孩在生气着,也晓得他理所当然的要不高兴。
不过,赵飞英的语气虽然温和,却说一是一,没有妥协的余地。

用过了早膳,问明白了往村里的路,赵飞英就告辞了。
可就在离去前,发现蹲在湖边生闷气的男孩子,赵飞英却是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什么!你要走就走啊!我没留你!」男孩子扔了块石子到湖里,气冲冲地喊着。
「我有东西给你,来。」赵飞英的语气还是很温柔。
愣了一下,男孩子回过了头,而赵飞英则是捉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放了满满的金叶子。
「……」男孩猛然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也许你要笑我铜臭味重了,小兄弟。」赵飞英轻轻笑着。「可不要拒绝我。」
「我怎么会不要呢?」男孩子抓紧了手上的金叶子,眼睛则是盯着从指缝中露出的灿烂金辉。「你一定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送别人这么多钱。」
「是啊,也许吧。」赵飞英笑了笑。
「……你一定是有钱有势的有家,对吧。」男孩子低声说着。「你跟我们不一样,人好看,说话也文质彬彬的。一出手就是金叶子,一点都不心疼。」
「其实,我不是很记得了。」赵飞英微微笑着。「我只记得小时候曾经在山里面跟人玩捉迷藏,其他的都忘光了。」
「忘光了?怎么会呢?」男孩子看向了赵飞英。
「我也不晓得。」赵飞英微微笑着。
「……谢谢。」男孩子看着自己手里的金子,低声说着。
「不用客气。」赵飞英笑着。
「官爷,您瞧瞧。」
一大清早,往营区里送肉的贩子,一见到一个小队长,就是神秘兮兮地靠了过去。
一只闪闪发光的金叶子,耀眼得让他眯起了眼睛。
「哟,难得有这孝心。」那小队长就是接了过来,放在了自己怀里。「得啦,有机会的话,爷儿会照顾你的。」
「……呃……是……是……可是官爷,这金叶子的来历,您老要不要猜猜?」
「……喔?说来听听。」本要离开的小队长,重新回过了头。
走到了村里,赵飞英买了些干粮饮水后,就继续往北方走了去。
这贫苦的村子没有马车可买,信步当车,伴着湖光山色,赵飞英走得也倒是悠然。
走到了山丘上,眼见翻过这个山顶就到大镇了。来到了顶峰的赵飞英,就着夕阳的余晖回过头去的时候,见到的却是擎天的火柱。
就在那如镜的湖边,那简陋的小屋正燃着熊熊的烈火。而那穷苦的村落中,士兵手持火把,正在挨家挨户地搜人。
吓了一跳,赵飞英连忙凝神看去,没错的,正是大军开进了那个小小的村庄。而他们为着的,绝不会是那村子唯一仅有的世外美景。
「该死!」赵飞英低喊一声,连忙回头奔去。
当他赶到的时候,烈火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只有灰烬以及焦烟。
士兵还在拷问着年迈的居民,就连小孩子也没放过,一个个脸上都满满的是青紫的瘀痕。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站在了村口,赵飞英低声喝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G!就是他!快点!围起来!」远远的,当时见过面的小将就是高声喝着。
于是,就在片刻之间,几百个士兵就已经团团包围了赵飞英。
「原来就是你……」赵飞英身旁,一个被打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的老婆婆,带着泪水血迹的脸,看着赵飞英。「冤枉啊,我甚至根本没见过他啊……老伴啊,你死得冤啊……啊啊……他到底是哪里来的祸星啊……天啊……」
赵飞英闭起了眼,他没有为法回答她。
「拿下了!拿下了!」小将吆喝着。
「你们……未免也太过分了……」赵飞英张开了眼睛。
小将的尸首上,怀里的黑色皮囊露了一个开口,即使是在黑夜,只靠着几把躺在街上将熄未熄的火把照明,那灿烂的金辉依旧夺目。
赵飞英蹲下了身,取出了小将的黑色皮囊,把里竭泽而渔的东西倒了出来,除了半袋的金叶子外,还有几小块的金子。
即使是战场上的大将,身上也难得有这么多的金子,何况是这小小的将领。
赵飞英把皮囊收回了怀里,皱着眉头看向了村外的小屋。那儿,就连半点声息都没有。
走到了简陋的小屋外,剌鼻的焦味袭来,`热赵飞英的眼睛。
他缓缓走到了屋里,循着地上的血迹,找着了妇人的。紧紧蜷缩着的,缩小了几分的焦尸,让赵飞英紧紧捏手。
可男孩呢?
赵飞英找遍了屋子,却没有找到男孩子。
突然的,想起了什么,赵飞英就是在跨步地走到了湖边。
果不其然!就在湖的中央,飘着一艘小船。而赵飞英还记得,在自己离开之前,这艘小船,就跟既往一样,是紧在湖边的。
可自己又不习水性……看着湖上的小船,赵飞英也只能干着急了。
「宝儿!」赵飞英朝着湖面高声喊着。
过了一会儿,从小般上探出了一张小脸来,有此惊慌的小脸,正偷偷瞧着岸上的赵飞英。
「宝儿!」赵飞英高兴地喊着。「在好了!……已经没事了,过来吧!」
然而,男孩却只是惊恐地摇着头。
……赵飞英也只能呆呆站在了湖边。
就这样,一人一船,隔着湖水,无语相望着。
男孩始终只是紧紧抓住船缘,用着惊骇的眼神看着赵飞英。
赵飞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到了最后,把的黑皮囊,扔了过去,那黑皮囊准确地落在了小船上,男孩也看了过去。
「我很抱歉。」赵飞英说着。「真的很抱歉。」
走出了村落,路旁有着一棵环抱那么粗的大树,立在一旁。
走过了树旁,难尽忍心情的激动,赵飞英一拳击向了树身。
只一拳,那树便是应声而断。
赵飞英站在树旁,以手掩面,便是坐了下来,不发一语。

「大哥,别难过,您根本就没有错。」小女孩的声音,仿佛就从身前传来,赵飞英放下了手,有些迷惘地看着眼前无尽的黑暗。
根本就没有人也现过,有的只是山林中微弱的火光。
有些疑惑地站了起来,赵飞英走向了男孩口里,官府不让人进去狩猎的山林。
坡度并不算陡,但是林却很密。
走在其中,才几个没留意,衣服的下o就让树枝给划了开。
赵飞英就着微弱的月光继续在夜里的密林走着,直到看到火光。
闪闪发着金光的矿壁在几个洞空间城熠熠发亮,几个工人正在凿着矿壁。
所以,这就是官府不让他们进林的目的?
这些成天捱着饿的村以,想必至死都不会发现,原来,他们就往在金矿旁边吧?
真好笑,不是吗?
赵飞英笑出声,往另一个方向看了去,果然,就是当初让他们占了去的梅村。
「谁!是谁!」几个看守的卫兵高声喊着,而那几个窨蠊と酥皇怯米牌1沟难凵窨
赵飞英的心里,波涛起伏着,可他已经失去了力气。
只觉得从心里透出了的疲惫,全身都懒洋洋的。
面对着卫兵的搜捕,赵飞英只是转身走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朝廷,如果它让百姓过这样的日子,那么干脆不要了吧!
「小主子,你瞧瞧,这就是现在百九过的日子。他们也曾经是你的子民啊!你真忍心要他们这样受苦下去?」
这从身后传来的,是老人的声音,可赵飞英回过头进,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真的疯了……难道,我真的疯了……」
看着满手的血腥,走飞英的手微微发着抖,就在刚刚,他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记得,所有向自己拔刀的,好像都没有能活着离开。
自己明明就已经忘了武功,可到了关头上,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动了。很快的,他记走了杀人的感觉,那种剌鼻的血腥,让他的心脏跳得好快。
他真得累了,很累很累了。走在路上的时候,却是仿佛走在水上。
他需要休息,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最好,不用再醒来了。
「贼啊!小贼啊!快点抓住他啊!」
兜售着馒头的小贩,这头下在招呼客人,没料到别外一头却是让人给摸去了两个馒头!
而且,一眨眼,还来不及抓人,那小小的身影却已经要跑出了视线。
「快点啊!抓住他啊!」
小贩气急败坏地追着,可跑了没有几步,就已经连那人的影儿都没看见。
「真他*的臭小了!每都偷爷儿的!这地方这么在在,专挑爷儿的偷!真他*的!」小贩站在了街上,也只能破口大骂了。
而那小贼,是连跑过了几个胡同,才躲在阴影里,费力的喘着气。
看着手里的大馒头,就是迫不及待地咬了起来,温热的馒头终于入了腹,可滚烫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不哭……不哭……吃完了馒头,男孩子擦着眼泪,就是从阴影探出了头去。
就着模糊的视线,是没有人再追来了。
「这样的身手,只偷馒头太可惜了。」同样也是隐身在阴影的地方,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响了起。
「谁?」连忙回过了头。
「小弟弟,我有个好着事,你干不干?」从阴影走出,那人露出了张猥琐的脸。
「……什么样的事?」男孩退后了一少。
「……杀人。」那人低声说着。
「我不要!」男孩连忙喊着。
「……那么,偷剑。」那人说着。
「……剑?」男孩低声重复着。
「很好认,不管是人还是剑,那人长得奇丑无比,一张脸好像从小就被火烧掉了。而那把剑,比平常剑身长上两寸,细上两分,远远看来,就好像是把棍子一样。」
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人,男孩子有些呆了。
「只要你拿了那把剑来,我就给你一百两白的银子。」那个诱惑着。「一百两啊!可以买十万个馒头了!你可要好好想想!」
「……为什么要我去?」男孩子低声问着。
「因为他最喜欢孩子,不会提防心。」那人低声沙哑地笑着。「只要拿来那反剑,孩子,我就给你一百两银子。」
只要偷把剑,又有什么难的?
在街上发现了那人,男孩子一路追踪,本要找时机下手,可却发现事情根本没有这么容易,那人看起来是悠简散着步,可身上竟然找不到可以下手的破绽。
尤其是那把剑。
一路跟着,男孩子轻声喘着,要是换作从羊,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可如今经历过捱饿受冻,风吹雨的,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什么都能做!
「哟!这不是宝玉兄吗!」
出乎意料之,那猥琐的男子竟是当着大街,与那人招呼了起来。
「……有何要事?」那人只是立了定,微微皱起了眉头。
「宝玉史记得当初的约定吧?」
「……不敢忘。」
机会来了!男孩子连忙走了过去。
轻轻擦过了身,男孩子手肢俐落地解开了系着剑鞘的绳子,轻轻卸了下。
可也许是过程太过的顺利,猥琐的男子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目光,而民主党此点的丑男子则是指上了背上的长剑。
可真命该如此,男孩子的手就是给抓个正着。
这一抓,男孩子就是惊叫出扭,而那猥琐的男子郐是一溜烟地逃了。
「……是你?」丑男了却低声惊呼着。

「你是怎么弄成这副德性的?」丑男子带他回客栈,就是用着方巾擦着他的脸。「那天跟你在一起的大人呢?」
「……他们走了,不要我了。」男孩子低声说着。
「真是岂有此理!」丑男子生气地说着。「天底下哪里有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在街上的道理!跟我说,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去!」
「……我不知道……」男孩子低声说着。
「……怎么会不晓得呢?家啊?你住的地方?」
「我就是不晓得啦!」男孩突然发一顿脾气,就是夺门而出。
「小弟弟!」
丑男子连忙追出了客栈,可男孩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蹲在路旁的树下,男孩子哭得好是伤心。
这个男孩子正是玄英,自从那日过后,他就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这个小镇。
他一点都不怀疑,再遇到冷雁智会被他杀了的可能。毕竟,先前在他面前,就有一个人活生生地断了头。
天……
想起了那一幕,玄英的全身都还会发着抖。一股恶寒从心里升起,久久不退。
不敢回镇里,怕会再遇上那丑男子,玄英抱着身体,蹲在了树干旁,让那大树为他挡着风。
就这样到了夜,肚子又开始哀鸣了起来。身体也是吹着冷风,玄英真是又饿又冷。
哆嗦着身体,玄英张着茫然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大路。
路上行人本就不多,到了夜,就更是稀少了。
到了后来,似乎是嫌他不够惨,天空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
细微的雨滴打在脸上,玄英抬着头看向了天空,只觉得眼前的热泪也要盈满了眼眶。
这几天,挣扎着,再怎么样也要活下去,肚子饿了就去偷东西吃,渴了就自己打井水来喝。夜里窝在墙角睡觉,再怎么样难受,只要想着等一下天就会亮,就会有那温暖的阳光,他就能一天天地撑了下去。
只是,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举目无亲的他,又要怎么活下去?就算真的给他赶到江南,难保也不是人去楼空。想着想着,玄英就是抱着头,低声啜泣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什么时候他不是给人捧在掌心里疼的?这七天他真的好累,好累好累……
突然地,雨停了。不再有冰冷的雨丝打在了自己脸上。
当玄英抬起头的时候,一个男子站在他的面前,拿着伞,替他遮着雨。
「怎么了吗?」那人只是低声问着。
【第四十五章】孤山
回到镇里的路上,男子撑着伞,而玄英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偶尔抬起了头,在玄英的眼里,男子的表情其实有着淡淡的疲倦。虽说让男孩跟着,男子这一路上其实并没有说话。
只有在当时,男子才问了一句,而玄英则是回答着。
「我跟家人走散了。」

男子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就示意玄英跟着他走。
又是回到镇里,经过了白天馒头摊子的位置,玄英有些心有余悸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木头桌。
脚步一停顿,可差点就跟丢了男子。
到了最后,男子才在客栈里停下了脚步。
细雨总总的夜里,站在屋檐下,他收了伞,轻轻敲了客栈的门。
「谁啊,这么晚了。」伙计在门内喊着。
「错过了宿头,想找个房间歇歇。」男子就连说话都有些缓慢。
……
门内的人似乎考虑了一会儿,才打开了门。
「给我们两间上房,他的房里送去一桶热水、一顿饭菜,跟一套衣服。」男子从怀里取了一片金叶子叫到了伙计手上,低声说着。
「是是是!马上来!马上来!」
走进了房间,玄英睁着眼睛看着华丽的摆设,还没来得及跟男子道谢,男子就已经走到了隔壁房间休息。
而还不到半盏茶的时候,热水就已经送来了。
玄英迫不及待地洗了个热水澡,彻彻底底地洗去了身上的泥沙以及脏污,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吸了口气,他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回过头看着温暖的床铺,他也从没有想过能够在屋里好好睡上一顿觉,都是难得的奢侈。
「客倌!饭菜来了!」
当丰盛的,热腾腾的饭菜送上送上桌时,玄英盯着眼前的饭菜,有很久的一段时间没有办法讲话。
一定要跟他道谢的。
打从一早起床,玄英就是这么想着的。然而,走了几趟他的房间,他都还在睡着。
玄英因为很久都没有好好睡在舒服的床上,可一直到正午他也醒了。
玄英一直等到了晚膳时候才觉得有些担心。一边吃着伙计送上的丰盛菜肴,一边忧心地看着隔壁房间的墙壁。
叩叩,玄英敲了敲门,可里头没有人答应。
叩叩。玄英不死心,可里头真的连一丁儿声音都没有。
死了?不知如阿,玄英的心脏突突跳着。
碰碰碰。玄英大力捶打着门。「开开门!开开门哪!」
他高声喊着的声音,甚至连楼下的伙计都听见了。
在楼下伙计急急忙忙跑上楼以后,那房间才缓缓开了一条缝。
「怎么了?」
与玄英惊慌的表情相反,那男子只是站在了门内低声问着,还带着一些疑惑。

「是啊是啊!怎么了啊客倌!」伙计连忙问着。
这下子,反倒像玄英自己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了。
「我……我……」玄英支支吾吾地说着。
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隔天,一边吃着午膳,就着窗外射进的温暖阳光,玄英还是盯着隔壁房间的墙壁看着。
他问过伙计了,隔壁房间的人连午餐都没让他送进去过。
要不是他一下子就付足了帐,就算被怀疑逃走,也是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个可能性的。
经过了两天的调养生息,现在的玄英坐在自己房间的桌旁,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
趁着夜,玄英悄悄推开了窗,踩着细长的屋檐,身手利落地往隔壁房间缓缓挪了过去。
等到捱到了纸窗,玄英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一个洞,才眯着眼睛往房里头看去。
室内实在太暗,就算室外有着微薄的月光,也只更显出了里头的黑漆。
玄英一直到很久以后才适应了这黑暗,然而里头,也只是一个男子躺在床上睡着罢了。
他生病了吗?玄英暗自想着,所以才起不来?也许,他现在肚子也是饿着的,可没有力气让人送餐送药汤来。
哇喔。
一个没有平衡,差点就从屋檐上摔了下去,玄英手忙脚乱地晃了一晃,勉勉强强才逃离了摔成肉饼的命运。
可手一碰,那纸窗竟然就咿咿呀呀地开了。夜风吹进了房里,把桌巾以及床帘都吹得虎虎作响着。
正在这尴尬的瞬间,男子也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疑惑地看着玄英。
「我只是……」玄英支支吾吾地说着。
只是有点好奇加担心罢了。玄英现在坐在男子房里的桌旁,捏着手,在心里讲着。
而男子稍微束了发后,就坐在桌旁,替玄英倒着清水。
刚睡醒的男子,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因为玄英认为,任何一个完全清醒的人,发现有个陌生人踩在自己窗外的屋檐上,第一件事应该是把他从楼上踢下去,而不是替他倒茶。
可这人……第一这么近地看着男子,玄英在心里偷偷打量着。是个很俊、很斯文的人呢。
「抱歉,因为太累了,所以多睡了一会儿……」
您睡了整整两天了。玄英在心里小声地说着。
「我都忘了,你是想找家里人吧。不要紧的,我明天就带你去。」男子说着。
呃……其实……
「没关系,如果您累了,可以再多睡一会儿。」玄英小声说着。
「呃……可我已经睡了两天了。」男子说着。
原来你还晓得啊。看着男子,玄英偷偷笑着。
可真正严苛的考验,不是偷馒头,而是看着男子的眼睛说谎。

现在玄英就面临着这样的境。因为一大早整理了仪容,用过了早膳后,男子就说要带他回家。
用着很诚挚而且温柔的眼神,缓缓说着。所以,僵在了男子眼前,玄英昨夜想好的各种说话,就连一句也说不出来。
「……是了,想必你不认得路吧。」男子轻轻叹着气。「那该怎么办呢,其实我对这儿也不熟。」
「G!不是那个孩子吗!」
从街上,突然有着似曾相识的声音响了起来,玄英一个错愕,回过头时见到的正是那个丑男子。
「你找到家了吗?」丑男子蹲在了男孩子面前,带着可怕的笑容问着。「这个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的。」那男子低声说着。「我正想着带这孩子回家,不晓得兄台……」
只要他说出自己曾经想要偷他的剑,一切就完了。玄英害怕地笑着。一个单纯跟家人走散的孩子,是不该也不会去偷一把别人的剑。
「……有过数面之缘而已。」看了男孩子一会儿,丑男子只是笑着。「在渡口见过一面……啊,是了,那时他身旁边有一对夫妇在呢。」
「……是了,也许就是这孩子的双亲,现在只怕找得急了,既然兄台见过,不晓得兄台是否愿意带这孩子回去渡口,找找他的父母?」
丑男子看了男孩子一眼,然后玄英只是悄悄抓着了男子的衣襟。
「……不了,非常遗憾,我是得赶去江南的。」丑男子朝玄英挤了下眼睛,接着就站了起来,对着男子说着。「算算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赶着路。就是这样了!非常抱歉啊,不过那渡口离这儿有点距离,您朝东北方走,大概三五天就该到了。」
「是这样吗……那关系,那我带他走上一趟好了。正巧我也想要过趟黄河。」男子微微笑着。
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过了一个又一个小镇,玄英的心就越跳越急。
岂止是不晓得路,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可以回去的家。
可要是对这人说了,这人铁定勃然大怒,当场就丢下他走人怎还会像现在一样让他跟着吃饭住店?
但是,流浪了七天,他也实在怕透了那种饿肚子的感觉。想着也许会再回到那种日子,就是忍不住地发抖。
也因此,一路上玄英是尽量拖着、磨着,遇着了叉路就是胡乱指着。只盼着能够多拖一天是一天,少捱一天的饿。
庆幸的是,男子也没有想要催他的意思。
一路走来,男子那种与世无争、悠悠然然的态度,倒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纯粹着只是来这人间看上一遭而已。
这一天,回到了之前逃走的孤山镇,玄英本也没有多大的恐惧。毕竟,那人只怕也不会在了。
虽说像这当日的可怕场景,玄英还是会忍不住地发抖。可一想起了冷雁智,每多想一,以前那种依恋的情感就是多上一分,而那日的绝决就是少上一分。
不过,冷哥哥只怕一辈子都不想要再见到我了吧。玄英走在了男子身旁,只是无奈地想着。也许,恨着我,一辈子想起了我来,也只剩下那种恶痛绝的恨意啊。
毕竟,我骗得他好惨。
沉默地走过了小镇,男子看他没什么精神,也只以为着又找错了一个镇,没多大的注意。
可两人才刚走到镇口,玄英得脚步就停了下来。
回过头得男子,顺着玄英的眼神看去,只是一个少女坐在了街旁的台阶上,看着前方出着神。
要不是这姑娘无论衣着打扮还算清洁整齐,此时看起来,也许只像个得了失心疯的人罢了。
「认得吗?」男子低声问着。

玄英有点踉跄地走了近。可少女还是没有发现他。
此时,玄英看向了少女的身后,竟然是家棺材行。
「天哪。」玄英喃喃说着。
「小红姐姐!小红姐姐!」
一连声的叫唤都没能把少女叫回神,一直到玄英拼命摇着她后,少女才回了神。
「……是你啊……」
「小红姐姐!怎么了!」玄英着急地喊着。
「……冷公子他……他……」小红的眼睛泛着泪光。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男子也是问着。
抬起头的少女,即使是迎着光,也能看见他样貌的轮廓。
待得看了清,脸色一白,竟然就是往后倒了去。
「小红姐姐!」
「冷公子他……他……」
在客栈中醒来后,小红抱着自己的身体,一边说着,眼睛却是忍不住一再瞄着男子。
男子此时远远坐在床边,只是静静看着少女。
「……天哪,我见了鬼吗?这里就是阴曹地府吗……」小红喃喃说着。
「怎么了,小红姐姐,你别怕啊。快告诉理我冷哥哥怎么啦!」玄英着急地喊着。
「……他病了,病得很重。」小红看着玄英,颤着唇说。
「我不敢阻止他,可他坚持要上路。结果,有天早上我向他请安时,却发现冷公子他……倒在了床上,已经不醒人事……」小红红着眼睛说着。「我请了几个大夫来看他,都说他已经病入膏肓,心脉阻滞。让我……让我准备替他收尸!」
话才说完,小红就是号啕大哭。
「他是你家人吗?」男子问着。
不是的,可是……也是的……玄英也是红着眼睛。
「……去看看他吧,玄英,只剩下几个时辰了……去看看他吧……」小红握着男孩的肩膀,哽咽地说着。
三人一直走到了隔壁的村落,跟着小红的脚步,走进了一家豪华的客栈。
一阶阶往上走去时,淡淡的药香味便是传了来。
小红擦着眼泪,带着两人往更里头走去。一直到最里头的房间,才停下了脚步。
「里头?」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走在最后的男子低声问着。
小红点了点头,可是玄英一样没有马上进去的打算。
「……怎么了?」男子低声问着。
两人同时看了他一眼,可都没有办法说话。因为着他们,同时都怕着一件事情。

「……我先进去吧。」男子低声说着,推开了门,缓缓走了进去。
房里的床上,躺着一个男子。有着太过苍白的皮肤,以及太过微弱的气息。在他的嘴角,有着褐色的旧血迹。
「天哪!冷公子!」
小红尖叫一声,扑上了前,连忙擦着他嘴角的血渍。一直等到了确定着他仍有气息,才仿佛如释重负地半倒在地。
「冷哥哥?」玄英轻声叫着,也是连忙走了过去。
「冷哥哥?」他握起了冷雁智的手,低声唤着。
过了一会儿,冷雁智才睁开了眼睛。
「……是你啊……」
「嗯!……对不起!……」玄英用力握着他的手,哽咽地说着。
一旁的小红,捂着脸就是低声哭着。
「……师弟?」像是试探地,男子低声说着。
这一声的叫唤,就是三人的注目。
「您认识冷哥哥?」玄英着急地问着。「那您可晓得救冷哥哥的法子?」
「……冷哥哥……他真的是十三师弟吗……」男子大步走了来,即使把起了冷雁智的脉搏。「怎么可能呢,他正值壮年,为何变得如此……」
在他把脉的时候,冷雁智的眼睛一直都是静静看着他,然后,才是缓缓合上了。
「……冷公子!冷公子!」看了两人一会儿,小红就像是疯了似地尖叫着。「冷公子!您看看哪!是谁!」
玄英跟男子都是有些诧异地看着少女。
「看哪!看哪!冷公子!他就是你朝朝暮暮想着念着的人哪!看哪!冷公子!您真的甘心闭上眼睛吗!」小红尖声喊着。
缓缓将内力送了进,男子不敢造,起先只敢试探。
缓缓的,慢慢的,打通着冷雁智体内的经络。
他没有办法拿捏自己的力道,也因此,他就跟冷雁智一样,让汗水浸透了衣衫。
两人坐在床上,由男子助他运行功力。而小红则是搂着玄英,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一旁,看着两人。
冷雁智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沿着发丝流了下来。
男子收回了掌,缓缓地坐着吐纳。最后才把冷雁智扶回了床上,自己则是走到了桌旁、坐在椅上,微微喘气着。
「怎么了?公子,冷公子怎样了?」小红低声问着。
「……小红姑娘,明日请你为我送封信。」男子低声说着。
日复一日,男子每日早晨便是为冷雁智运功两个时辰,才离开去用午膳。如此,一天三。
渐渐地,冷雁智的脸上慢慢红润了,可男子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有一日,当玄英想要送点心给他时,却发现男子就坐在椅上,靠着窗缘睡着了。
累了吧,想必也是的。玄英打量着,在架上取了件外衣,就是轻轻替他披上了。

「我睡着了吗?」微微睁开眼,男子低声问着。「几个时辰了?」
「您只睡了半盏茶的时候。」玄英低声说着。「您睡吧,我叫您就是了。」
「不行。」男子轻轻叹了口气。「我担心,只是我一停,他随时就会断了气。」
玄英睁大了双眼。
披着外衣,男子站了起身,缓缓走了两步之后,才背对着玄英说着。
「多少人要我这师弟的命,可没想到,只要我撒手不管,他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男子说话的速度是如此的缓慢,以至于玄英还以为他是要说给别人听的。
「只是如此以来,我与他,也是站在同一艘船上了。任何想要他性命的人,我想,也要踏过我的尸体去才行。」
此时的纸窗,微微震动了一下后,又复归于平静。
玄英疑惑地看了纸窗一会儿,然而此时男子已经走出了房门。
男子自称不会医术,然而除了还没有醒来之外,冷雁智苍白的脸已经恢复了血色。
这一日,小红从外头冒着雨带来了一个身穿斗篷的男子,而他才脱下身上的斗篷,男子就是高兴地走上前紧紧捉着他的手臂。
「我以为您不会来。」
「……我不是来了吗?他怎么样?」
把身上湿透的斗篷递给小红,男子走进了冷雁智的房间。
「其实实情我不是很清楚,」男子跟在他的身后,轻轻叹着气。「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脉象简直就像久病缠身的病人,将断未断。」
「喔?那他怎么能撑的到我来?」男子坐到了他床旁的椅上。
只是淡淡笑着,站在两人身旁的男子并没有说话。
于是,请来的贵宾缓缓抬起了头,看着他身前的男子。
「飞鹰,你难道是疯了不成。」
「……只要撑到了您来,师弟就得救了。]
「……如果我不肯来呢?」
「……这就是师弟的命了。」
「是啊,这里就要陪上两条命。」男子放开了冷雁智的手,有些愤怒的站了起来。「你以为你还记得那些运气的法子吗?不要弄到两败具伤!」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二师兄。」赵飞英低声说着。「您不晓得,师弟等不到您来的。」
「……等得到等不到是他的命,你不必把自己也陪上去。」莫言看着赵飞英。「才几日不见,年的精神差很多。」
「……没想到还是让师兄看出来了。」赵飞英微微一笑。「这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有些累了。」
「……你还是没有吃药。」莫言看着赵飞英。「没想到白白陪上了师傅的命。」
莫言难得说重话,而此时的表情也是带着浓浓的哀伤。
「……你想说什么?」莫言低声说着。「我警告你,要是你敢说出早晓得不让师父救你的话,我就跟你断了师兄弟的情分。」
赵飞英此时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二师兄。他没有说话,可那种沉默却让现在的气氛格外的凝重。

「看来你还惦记着师兄弟的感情不是?」莫言淡淡说着。「我管不着你,可你要是糟蹋了师父的心意,我不会原谅你,晓得吗?」
轻轻点了头后,赵飞英才转过了头去。
「……你去休息吧,我这儿有两个帮手。」莫言缓缓说着。「等会儿我弄点补药给,你身上的真气应该耗损得差不多了。」
「多谢师兄。」赵飞英低声说着。
「……还有,等你睡饱了,帮我去附近探探。」莫言低声说着。「我来的时候,身后起码跟了两路人,我甩不掉,只怕这几日就要出事。」
「还是我……」
「不行,你先去好好睡上一觉。」莫言解开了背上的包裹,拿起了几支银针。「我不想再多救一个人。」
「呵……」忍不住苦笑,赵飞英还是点了点头。
客栈外,果真有个男子潜伏在街上,眼睛盯着客栈上的灯光。
里头的人忙进忙出,想是玄英跟小红帮着莫言煎药递针。
男子凝神盯着,非常的专心。他躲的地方非常隐密,而他也相信在这时候,街上不会有人。
可这信心却在赵飞英站在了他的面前破碎了。赵飞英居高临下地、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
突然的,男子出了刀,算是快的了,而且是出其不意。
然而,赵飞英身体一偏,就是出了掌去斩他的手腕。
只听得跄踉一声,男子的刀就已经落在了地上。
男子诧异而惊骇地看着赵飞英。
「手腕疼吗?」赵飞英只是微微笑着。
男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看来我这的力道拿捏得不错。」赵飞英微微笑着。「没有折了你的手腕。」
「你……你……」
一边说着,男子才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就让赵飞英按上了双肩。
「别急,就这样听我说。」
赵飞英的双手沉稳而坚定,男子试了两,最后还是死心地继续蹲着了。
「你找我师弟有什么事?」赵飞英问着。
「……玄华帝下了重金要他的命。」男子倒是诚实。「得其首级者,赏千两金、封万里侯。」
「……还有多少人来?」
「不晓得,我这儿就我一个。」男子说着。「今日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我没要伤你。」赵飞英只是说着。「但我却不愿你再觊觎我师弟的人头。」
「……今日我走后,决不回头。」男子说着。
「君子一言。」赵飞英放开了手。

男子站起身后,赵飞英从地上拾起了那把刀还给他。男子沉默地接过后,点了点头就是走向了镇外。
赵飞英目送着他离去,可就在半路,男子停下了脚步。
「你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跟那北方的亲王是师兄弟?多言一句,尽早抽身。今日是我,明日是他,这江湖上的豪杰若是前仆后继,你一人怎挡得住千千万万的人。」
「……兵来将挡。」
「……有一人你千万小心。」
「情说。」
「……玉郎君。」那人低声说着。
「他盯上了我们?」
「没错。」那人低声说着。「而且,只怕是最早到的。这不是他的性子。」
「……他生得如何?」
「奇丑无比。」那人说着。「他自小被火烧伤。」
想起了一人,赵飞英呆了呆。
「他不轻易触出手,可总是一击毙命。」那人说着。「见到了他,别给他机会看到你的弱点,先下手为强。若你待他如今日待我,只怕就要命丧剑下。」
「……多谢兄台提醒。」
「……还有,小心……算了,这人就不用说了。既然玉郎君出了手,那人只怕就算是咬碎了牙齿,也不会插手的。」
「你真是会惹麻烦哪。」
坐在冷雁智身旁,赵飞英无奈地说着。
「我可真想晓得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会过得很好。」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冷雁智似乎是想要睁开眼睛,然而却还是让那的梦网给缠了住。
「变得最多的,就是你了。」轻轻擦着冷雁智额上的汗珠,赵飞英低声说着。「我都快认不得你,你到底是怎么了?」
「公子,您还没睡啊?」在门前,小红的声音响了起。「不早了,不晓得公子吃不吃夜宵?」
「多谢,不用忙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赵飞英低声说着。
门外的声音就此不再响了起,而赵飞英则是拍了拍冷雁智的手背。「我先去睡了,你要好好养病。」
一语方尽,冷雁智的手却像是尝试着要捉住什么的样子。赵飞英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才主动地牢牢捉着他的手。
「好了,就这样吧,我留下来陪你。」赵飞英低声说着。「可你要答应我,好好养病,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等他醒了,就说我赶回张家渡去。」看着趴在床边熟睡的赵飞英,莫言低声跟一旁的小红说着。
「是。」小红低声回答着。
「……若十三师弟真的醒了,见带十一师弟,不晓得要有多开心。」莫言低声说着。「可十一师弟就再也脱不了身了。」
「……」小红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赵飞英。
「……我走了,剩下的药方我都留了下来,他不会有事的。」莫言整了整斗篷,就是往门外走了去。「告诉他不用送我,我认得路。」

「……多谢莫言前辈,多谢!」惊觉莫言已经要走到了门口,小红才是连忙喊着。
「嘘……」回过头,莫言只是淡淡笑着。「莫要惊醒了他们。」
「多谢莫言前辈救命之恩!」小红连忙跪了下来。
「……心病既然已经有了心药医,我至多也只是调和他们的元气。」莫言低声说着。「真要谢我,就为我好好看着飞英吧。不要给他走上了岔路。」
「……是……」小红低着头。
「……十三师弟他已经心有所属,你莫要执着才是,他的性子改不了的。」
「前辈,我……」小红似乎想要辩解什么。
「不用再说了。我说的话,既然已经听见了,就把它放在心上。」莫言走了出门。
才刚放晴的天气,在莫言走后,突然却又下起了倾盆大雨。
伴者隆隆的闪电,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而赵飞英也被惊了醒。
他的额头上,满满的都是冷汗。不晓得为了什么,那人说的话一直绕在他心上。
「……您终于醒了。」在房里,还有一个小红,她正带进了午膳。「我还以为这又得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可好现在您醒了。」
「多谢……」赵飞英低声说着。「二师兄呢?」
「啊,您说莫言前辈吗?他回张家渡去了,临走前还让您不要送。」小红一边摆着筷,一边说着。
「是吗,回去了就好……」
咚。
一只飞箭却是在此时射进了屋里,赵飞英脸色一变,放开了冷雁智的手后,就是大步走向了壁上的飞箭。
飞箭上只是缠了条带血的束带,是二师兄平日用来束头发的暗黄丝带。
「天……」赵飞英只是暗呼一声,接着就是夺门而出。
「赵公子!赵公子!」小红连忙追了去,可只追到了阶梯,赵飞英就已然是不知所踪。
捏着双手,正心急如焚地走回冷雁智的房间,却是见到冷雁智睁开了眼睛。
「冷公子!」既惊又喜,小红跑了上前,紧紧捉住了他的衣衫。「天可怜见!真是天可怜见!」
「……什么时候了?」冷雁智只是疲倦地说着。「我好像已经躺了很久很久,躺到骨头都要生锈了。」
「……您已经睡了五天。」小红低声说着。
「原来如此,难怪……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冷雁智低声说着。「我见玄英他回来了,又梦见了师兄也回来了。我们三人,就这样一起出了关,再也不回来了……好长的一个梦啊,我都不想要醒过来了……」
小红只是带着哀伤的眼睛看着冷雁智。
「那我呢,小红呢……」
……很残忍的,冷雁智只是保持沉默。
明晓得不能想,小红还是红可双眼。
就这样,这难堪的沉静持续了快有一盏茶的时候,才让来人打破了。

「小红姐姐,咱们要不要下去吃午膳啊?」
玄英从门口草刚推门走了进,就是如此问着。
可是一见到了小红,玄英也就呆了。转向了冷雁智,四目相对,玄英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万岁!」玄英欢呼着,就是兴奋地跑了上前、跳上床,紧紧抱着冷雁智磨蹭了。「冷哥哥!冷哥哥!」
「……你真的回来了?真的是你……」冷雁智不敢置信地抱着他,低声说着。「我还以为是梦……」
「……对了!我要跟大哥哥说去,他也好担心你……」玄英抬起了小脸,就是四看着。「咦咦,不在这儿吗?可我刚刚才去他房里的时候,他也不在呀。」
「谁?」冷雁智问着。
「……就是大哥哥啊……他人很好喔,就是他带我回来的,而且还一直一直用自己的真气救你,才给另外一个叔叔骂呢。」
接收到冷雁智询问的目光,小红却只是咬着唇不说话。
「……玄英,那现在他们人呢?」
「咦,我也不晓得啊,可能要问小红姐姐吧。」玄英看向了小红。
「……冷公子,他们两位壮士刚刚才离开了。」小红缓缓说着。「也许不久以后就要回来,到时候我再请他们过来好吗?」
「……恩,就这么做。」冷雁智轻轻叹了口气。「大恩不言谢,可这份情我会一辈子讲在心上。」
【番外:江山如画】
「人说这江山如画,我说这画如江山。滔滔之水奔流不息,如箭光阴尽摄此画……」指着一幅墨水画,赵飞英轻声叹着。「画如其人,可见画师心境之辽阔。」
「呵……赵翰林啊,你不晓得,这画不是凭空所想,而是真有其景哪……」太师抚须而笑。
「人世间怎么会有此佳景。」赵飞英只是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光看此山。」赵飞英指了画中云雾缭绕的山腰。「如此险峻的岩山,如何能生出如此苍翠的绿竹。云雾缭绕间,只似蓬莱仙境。」
「呵……翰林有所不知,此画正是先祖所绘。当时遭逢战乱,先祖远避山,却隔着山谷远眺了一座世外桃源。」太师指着画中的竹林,高兴地说着。「也许是因为那终年缭绕的云雾终于化了开,才得此机缘。可此山险峻日后先祖几欲登此山,尽是败兴而归。」
静静看着那幅山水,赵飞英的眼里有着一种钦羡之情。
「若能一窥庐山真面目,实乃万幸。」
驾!
冷雁智与赵飞英各乘骏马、并驾向东。狂风吹乱了赵飞英的发束,可赵飞英却是喜形于色。
结交了重要的朋友,就有了极强的奥援,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现在只等着时机了。
「雁智,我们……?……等等……」本像是回过头要说什么话的,赵飞英却是出了神,同时也拉住了马。
「怎么啦?」冷雁智也是停下了马。
「雁智,你瞧!」赵飞英兴奋地指着远方的山岭。只见在险峻的岩山上,却是有着苍翠的竹林。在烟雾缭绕中,一只清泉自天际宣泄而下,真乃绝景。
「……真是漂亮……」冷雁智喃喃说着。
「……走,去看看。」赵飞英骑马而过,回头招呼着。
「我什么时候不肯陪你过?」冷雁智苦笑着,也跟着策马而去。
险峻的岩壁,还有着滑溜的苔藓。对常人而言,是个极险的障蔽,然而对他们而言,只是小小的障碍。

没费多大的工夫,两人便以苍翠的绿竹美得夺走了冷雁智的目光。然而这也只是一个瞬间的事。
因为,见到了山下的美景,赵飞英站在了崖边,只是出神地看着。
平原山岭尽入眼底,赵飞英忘神地看着,那高山的冷风吹着他的脸,他却是笑了。
冷雁智自此,便不再觉得那片竹林美了。
「雁智,你瞧,这江山岂不如画?」回过头,赵飞英说着。而冷雁智则是连忙地移开了眼睛。
「我不晓得。」冷雁智说着。「你若心里真挂着那片江山,那我们不妨现在就去拿吧。」
静静看了他一眼,冷雁智只是微微笑了。
「……此情此景,更胜如画江山。」
【番外:双剑】
「好啊!好!」
听得二师父抚掌叫好,几个弟子都惊愕地面面相觑。如此的一个严师,若身是对人如此赞赏有佳,那人可的确是不可小觑。
「多谢二师父。」
众人眼前的少女,含笑持剑,盈盈而立。
一对阴阳剑,四倍的威力,怎么会由一个柔弱的少女手中使了出来?
即使少女在这群弟子中最为年长,即使在他们建立山庄之前,少女一直就是个可靠温柔的大姐,还是有不少师弟觉得不服。
自然,他们忘了,其实他们三个师父,也都是女儿身。
「你在瞧些什么?
在少年身后探出了头来,少女还是笑得灿烂,可少年却是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师……师姐!「
「怎么?吓着你了?」少女扎着美丽的眼睛,状似无辜地问着。
「还……还好……」少年连忙又是低下了头,连忙翻着书页。
「……你真好。」亲匿地搂着少年的颈子,少女叹着气。「身为师父医术的唯一传人,好多人羡慕你呢。」
「……我又不通武学,除了这个,师父应该也不晓得要教我什么吧。」少年依旧低着头,喃喃说着。
「……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是既羡又妒才会这样。山庄里,也不是没个人都会武功的。」
「可我却是唯一一个怎么教都教不会的。」莫言低着头,继续翻着书页。
「……五师妹不是也……」
「五师妹是因为眼盲!……师姐,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念书吧……」激动过后,惊觉失态,莫言连忙低声说着。
「……莫言,你有自己的优点,别跟别人比。」
「……我能跟人比什么,我连自己的父母长得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我还能跟人比什么。」
「……那是因为你受到的打击太大了,莫言……」脸颊捱着他的脸颊,少女低声说着。「这不是你的错。」

「……」
「考你!」看到莫言陷入了沉默,少女一把抓起了莫言面前的书,就是轻巧巧地跳了开。
莫言还是呆着呢,等到回过神来地时候,少女已经在翻书了。
「我瞧瞧,考些什么好呢?……糟了,我其实都看不懂呢……嗯……好吧,就考这个!」
看着莫言,少女灿烂地笑着。「莫言,我问你,天仙草的功用有些什么。这书上写了是十六种,你随便讲个八种来听听。」
莫言只是涨红了脸。
「喔?太难了?……嗯……」少女又再翻着书。「不如这样好了,就考鼠尾草!随便讲个三种功用来听听就行了!」
莫言的脸已经红到了将近发紫的地步。
「喂,莫言,这样子不行。我看这本书你已经念了三天了,怎么还记不熟呢?」少女轻轻叹了气,合上了书。「莫言,你是在想些什么呢?如果是在平常,这样的书你一天就会记熟的了。」
「……你……」
「……啊?」少女睁大了眼睛。
「……我说,我在想你!怎么样都没有办法专心,这样行了吧!」少年喊完了之后,就是面红耳赤地看着少女。
慢慢地,了解了少年的意思之后,少女的双颊也是浮上了一抹美丽的霞彩。
「可……可我以前只当你是亲弟弟,我……」
「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
他怎么能不喜欢她呢?她既美丽,又坚强。
如果不是她的陪伴跟安慰,他可能不再说话。他忘不了她拉着自己的手,在山路上跑了三天,只为了自己说想要看看以前的家。
他也忘不了,有一天她紧紧搂着自己,说着希望自己就是她亲弟弟的话语。
师姐在战乱中失去了幼弟,因此她爱惜着山庄里的每个师弟师妹,就像是自己亲生手足一样的疼爱。尤以自己为最,因为自己生得与她幼弟有着八分的相似。
也许,师姐不晓得,为了这张容颜,自己向上天感谢了多少。
看着她练剑,他不难晓得什么叫做天赋。
师姐年纪是最大的,几个师父也说过也许师姐练剑起始太晚,筋骨放不开之类的话语。
可师姐天生就是使剑的,现在大家都晓得了。
那一对阴阳剑,就像铸来就是为了给师姐用的。
她不需要剑谱,很多地方更是一点就通。三位庄主总是摇着头。因为这女孩子,不需要师父,就能够靠着一双阴阳剑称霸天下。
「莫言?来瞧瞧,这布料喜欢吗?」
带着藏青色的绸缎,少女兴高采烈地来找莫言。
此时的莫言正在捡选药材,一见到了是她,就是喜不自禁地迎了向前。
「羞羞脸,二师兄喜欢大师姐。」小师弟躲在梁柱的阴影,吐着舌头。
站了定,莫言缓缓回过了头,皱着眉看着这个坏事的小师弟。

「……不睬你,师姐……」小师弟跑向了自己大师姐的怀抱。
「哟!小师弟有没有乖乖的啊。这师姐买了好些零嘴给你解馋,等会儿去你房里自己看看。」
「大师姐最好了……」像是故意地赖在了大师姐身上,小师弟只是撒着娇,没打算下来。
莫言只好皱着眉,自己走了过去。
「别老巴着师姐,去练功。」莫言说着。
「不……要……」小师弟只是耍赖地说着。
「噗,别逼他了莫言,来,看看这布料,喜欢了我帮你缝件新衣。」
「……多谢师姐。」拿起了布料,莫言低声说着。
「可以吗?那太好了。我赶这几天出来,好让你穿着出去闯荡。」
「是……」
「……莫言,离开山庄看看,才会晓得外头的世界。」大师姐只是温柔地说着。「不过当你累了、倦了的时候,只要想着山庄里还有人等着你回来,就会高兴多了。」
「你会等我回来吗?」
「当然罗。」大师姐笑着。
「……在我回来之前,不可以嫁给别人。」莫言说着。
闻言,大师姐呆了一下。
「答应我!」莫言难得激动地说着。
「……好吧。」大师姐还是笑着。
大师姐喜欢笑,而且总是笑得灿烂。
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她身边总是围绕了许许多多的师弟妹。
也许是因为她的年长,也许是因为她的温柔跟善体人意。比练剑,她更多时候是在照顾师弟妹的身上。
比起努力练武的若干师弟妹,即使她是夜夜绣,也从未遇过敌手。
最为凶险的一役,该算是一个西域商人觊觎山庄的财富,领着十几个盗匪潜入山庄的那夜。
当时她就在房里替师弟缝着裂了的衣袍,见到了灯光就是推门而出。
那一夜,三个师父都让那西域商人引了开,而那些师弟妹的武功也还未成火候。
师姐没有任何的帮手,也只只身抗敌。
隔日,师姐只有在手臂上有着一条刀伤,而那些盗匪,则是逃出了山庄。
「痛……」其实,在天亮前,师姐就已经叫醒了莫言帮他包扎了。
莫言看到那条伤口,才晓得那夜的战役。
「您怎能自己去呢?」莫言问着。
「太轻敌了。」大师姐倒是承认地干脆。

「您……您难道就没有想过,受了伤该怎么办?」
「受了伤就来找你啊。」大师姐倒是回答得很快。
有的时候,莫言多少会心痛师姐的牺牲,可也许,就是这样的师姐,才能紧紧捉着他的心吧。
在江湖的两年,不乏名门之后有意结亲,可莫言都一一拒绝了。
当他回庄后,大师姐信守了诺言,就在山庄里等着他。于是,在莫言向自己师父求亲之后,才带着众人的祝福,娶回了美娇娘。
「其实,莫言,你晓得吗,有一句话,我一直很想跟你说。」婚后这一日,大师姐取出了自己的双剑,笑着对莫言说着。
「是,师姐请说。」莫言连忙说着。
「……这对阴阳剑,是我一人所使。众人都使用单剑,为何我却使双剑,你晓得这道理吗?」
「因为师姐天赋异禀。」莫言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不是的,莫言,这对剑有一只是属于你的,你懂吗?」大师姐对着莫言,笑盈盈地说着。「你手上的剑,由我来使。你则守护着我回去的地方。」
莫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师姐,沉静的眼神中,有着耀眼的光耀。
「只要有你在,我们就能放手去做。你是山庄的二弟子,有着义务跟我一起扶持山庄,晓得吗?」
多年来,在心中的小小阴霾,还是给师姐解了开。莫言看着自己的师姐,有些不可置信。
「你没有办法使剑耍刀,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你的双手,注定是要来救人的。」大师姐盈盈笑着。「莫言,你的手不是生来拿剑的,而是生来拿银针的。师父就是因为这点,所以从来没有看轻过你,你可晓得?」
静静看着自己的师姐,莫言只是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