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灵剑之十五 暴君+番外
子灵剑系列十五 暴君(出书版)+番外
文案:
一百二十里的情意,让玄武跪在了萧灵身旁泣不成声。女人疯狂的笑声映着夕阳,让玄武举起了名震天下的紫棱剑。再多的鲜血也洗不去那满心的哀伤以及愤怒,面对一个愤怒的帝王,只有他所爱的人才能阻止。紫棱剑依旧挂在紫光殿中,闪闪的紫光却是冰冷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一个人才能结束这一切。
第七十一章 一百二十里路
一钩淡月,天色如水。玄武呆坐在地,却是无意天地美景。
他不记得了。一夜的春宵。他本以为怀里的人是萧子灵……或是其他宫里的妃子。欲拒还迎,每个夜里不都是这样的吗。
在那旎时分,嫣红的脸是有时会出现不错。不过,因为一些肮脏而且自私的想法。他根本就不在乎,而且还故意的、多凌辱她几。若是那嫣红被别的男人抱了,他的灵儿也许就不会这么喜欢她了……是啊,他是真的不晓得那人不是她吗。还是就因为是她,所以他才玷污了她。
夜里的一切,是这么的混乱,玄武就算抱着头想,也根本理不出个前因后果。为了什么嫣红会到了他的怀里,而他到底为了什么会抱她。他根本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玄武头痛欲裂。越是要想,就越是乱成一团。
唯一能够清楚知道的,是曼儿因为他昨晚与嫣红的荒唐事而伤心地走了。
他是暂时离开的吧。因为心里生着气,所以才闷着头走的吧,总有一天他就会回来的吧!
他不会真这么生自己的气是不是?
昨天晚上的事情算不上什么啊,他以前还不是每晚去不同的嫔妃殿里过夜?这不算什么啊,不算什么的啊……
也许,等他个几天,灵儿就会回来的吧?就如同以前一样,他再气、再伤心,过个几天也跟没事儿一样。只要他在这里等他几天,灵儿就会回来的,灵儿一定会回来他的身边的。
玄武走回客栈的时候,不断不断这么跟自己说着。然而,就在他推开房的时候,却是见到一个女子上吊在横粱上!
“嫣红!”
玄武吓得魂都飞了,连忙就是上前抱下了她。
然而,虽说还有气息,却已经气若游丝。
就这样,玄武怀里抱着一个虚弱的女子.脑里心里是一片的混乱。
而在爝红最后悠悠醒转之后,那哀切的低泣声让玄武心里愧疚难当。
不管是真把她当了灵儿,或是当了其他妃子,或是真知道她是嫣红。她的身子让自己污了这件事情是真的,他心里一丁点儿都没有她也是真的。
……可好在,对他来说,这样的事情并不太少存在。
“你别伤心,朕不会亏待你的。等我们回宫,你就是朕的艳妃。”玄武低声说着。
既是朕的艳妃,就不会是灵儿的爱妃。在这一阵混乱之中,玄武唯一能清楚知道的却是这点。
“我很抱歉,十分的抱欺。不过我将尽我一切力量补偿你。”
只要你离开灵儿身边。
嫣红之后体弱得走不动路,玄武也想要等萧子灵。也因此,即使是荒野的老旧客栈,两人还是一住半月。
然而,从天亮等到日落,玄武整日即使痴痴坐在窗旁等着,那沙尘漫天的路上,萧子灵却是没有出现。
也终于,在整整半个月后,玄武才开始害怕了起来。不是怕着江湖的仇杀、宫廷的篡位,而是怕着……
为什么,灵儿就是没有回来……
我不晓得该去哪儿找他啊,我……
“皇上。”
嫣红见他心神有些恍惚.就是低声开了口。
“……你说,朕在听。”玄武缓了声音,转过头去看着这个女子。
说也奇怪.这个女子初见讨厌,如今与自己过了一夜春育,现在看来却只是一般的女人。
就算跟她发生过这么亲密的关系,看着她时,心里也不会与看着灵儿时一样地乱。就只是一个女,而对于那个晚上的事情,他却是安心多于内疚。
不管如何,她跟灵儿之间不可能的了。他会好好隔开他们,用一座宫殿、用一件美丽的衣服。从此之后,她就是自己的艳妃,不舍再是灵儿的任何人。
“过了一月,追兵却未至,圣上晓得为何?”
“……朕不知道。”玄武坦白说着。
“……圣上,您先前提过泉州府,是否……”
“……对,朕……朕再休息个几天……”
“皇上,臣妾身上已无半点盘毽,不晓得皇上身上可有银票?”
多么现实的同题,可却又是多么的重要。玄武呆呆看着她,总算晓得了问题的所在。
“……朕身上没有带银子的习惯。”
“……所以,这儿是不能再待了。”嫣红轻轻一叹,从发上摘下了一个金钗。“臣妾身上还有一只钗子,然而抵了房钱之后也许所剩无几。皇上,最迟我们今日就该出发。”
“这么快……”玄武喃喃说着。他还没有……还没等到灵儿啊
。泉州之事若真可行,则将有千万巨民为皇上追寻萧少侠下落。”嫣红说着。“即使萧少侠真不愿相见,蝴蝶山庄必也晓得萧少侠的下落。以皇上万金之躯,必可寻回萧少侠。”
“……灵儿他以往不曾生过这么久的气,朕担心……”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只记得儿女情长,嫣红冷冷一笑,然而马上却又恢复了淡漠的脸。“若是圣上担心萧少侠回来,只需托掌柜留言即可。”
“………这样也是个办法。”玄武低声说着。
“那臣妾这就去安排。”
嫣红能得安总管跟萧子灵重视,不是靠着美貌。
她办事心细如发,有条不紊,玄武甚至有些庆幸有人帮他打点这一切。
他以后一定会好好谢她,玄武心里总是如此想着。而几经坎坷,两人才终于来到了泉州城。
夜半之时,泉州衙门前,等着捕快去通知捕头的时候,玄武只听得一声轻叹自夜里悠悠传来。
仿佛是风声一般,然而玄武的心却早已飞了过去。会是他吗,不是他吗,他可晓得自己已经等得他好苦
“小心!”
不晓得是谁的喊声,玄武心里才一动,胸口却已然吃了一掌!
朝他走来,笑得最弥勒佛一样的捕头,却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就给了他当胸一掌!玄武不及闪躲,只觉得气息一闭,就是向后一仰。
而在这电光火石时分救了他的,不只是在后头扶着他的嫣红,还有一道从后掠来的身影!
交了几招,那人却没恋战,把他拦腰抱了起就这样腾空驾雾地跑了出城。
那人奔得虽快,身上的气息却是温暖而让人安心。紧滞的胸膛没有受到多少震动的苦楚,而若非他气血翻涌,他必要开口。
你是我的灵儿吗?不要走好不好!
然而,那人即使为他疗伤,助他盘缠,却不愿相见。
过丁一夜,玄武在城外的客栈里醒来,喝着嫣红为他熬的伤药,只觉苦涩。
泉州府遇袭,原因自然是不用多问了。玄武只觉得心灰意冷。此时,这南方对于他已然是重重陷阱、步步危机,而这幕后主使者,绝不只青城掌门这么简单。
他想起了以前的玄华帝还有万虎门,还有更之前追杀着自己的各大门派,心头只觉得无名怒火。
他被如此千里追杀早也不是第一,先前有萧家相救,之后……那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灵儿呢?
“那人?臣妾没见到他的脸。”面对着玄武的追问,嫣红只是如此说着。
“那他的体态身形,看来可像……”
面对着玄武的苦苦追问,嫣红却只是淡淡一笑。“嫣红晓得皇上心思如何,然而那夜已,臣妾心里又乱,如何看得清。”
“……若真是他,又怎么不愿与朕相见。”玄武喃喃说着。“即使他见到了那一幕,对朕心中有气,以他的性子,也只会当面好好打朕一顿。”
是吗。可他当时的表情,那种冰冷的绝望,我并不觉得他真能再见你。嫣红一边收着药碗,一边却是如此地在心里想着。然而,这对于枕边人没有成百也有上千的“皇上”而言,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理会的吧。
“那人给我们多少银票?是哪里的票号?”玄武问着。
“江南城古记的银票,票额是一百两,足足有十二张。”
一千二百两,是一般老百姓省吃俭用可以过一辈子的数目。
“……好大的手笔。”玄武苦笑着。毕竟,对于一十陌生人而言,此等相赠已经不能不说是慷慨。
可那人却像是顺手抽了一叠出来,只怕根本没有算过正确的数目、也不在乎。嫣红想着。
“……我们这就去江南城。”玄武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说着。“除了那儿该有认得我的人,顺道也可以查查此人身份。”
“……圣上就这么想知道那人是谁?”嫣红说着。
“……当然,朕日后必以万倍酬谢。”玄武说着。“现在只担心路上不晓得该要遇上多少埋伏。”
“……这些银子,可以请些护卫。然而,臣妾却以为只会张扬,更有引狼入室的危险。”
“当然,现在只怕四周都是青城派的人了。”
“不只是青城,那捕头的武功是属于万虎门的。”嫣红淡淡说着。
……果然吗……玄武愣愣看着嫣红。
“既然如此,玄华王也许也脱不了关系。”嫣红说着。
啪啪啪。
此时,从门外却是传来了一阵击掌的声音!
“很好,很好!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那声音是属于一个老人的,然而中气十足,该也是习武之人。
嫣红尽管受到了惊吓,脸上却是不动分毫表情。
心里飞快转着念头。
来人是谁,是敌是友,那人可还会相助,自己能不能带着玄武帝脱离险境。
“苍浩然。”那人的身份却是让玄武说了出来。这个他日后必定要千刀万剐的人,他又怎么不会认得他的声音。
青城掌门!嫣红心里一凛,晓得此时已难安然脱身。
果真,没有多久,一个老人就推了门进来。
“没想到站娘年纪轻轻,却还识得武功的路子,老夫果真小觑了。”
看着苍浩然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走了进来,玄武的脸色整个都白了。
对于这个逆贼,任他如何舌灿莲也是无用。
“……朕待玄华不薄,他却如此回报朕。为他做事可要自己当心了。”
玄武强自冷静地说着。
毕竟,以着现在的距离以及情势,只要一个眨眼间,他就要死在这逆贼剑下。
死亡,并不可怕,然而他现在不能死。
若他死了,玄华趁乱篡位,太子玄慈还太小,朝中也许会有异心。
而且……没再见灵儿一面,他真是死不瞑目!
“不劳皇上费心了。”苍浩然如此说着,却是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四周。
而这个停顿,不会逃得过嫣红的眼睛。
“萧公子去去就回,掌门可要等等。”嫣红冷静地说着。
“萧公子?”苍浩然的语气果然转为沉。“哪个萧公子。”
“萧亲王只会有一个。”嫣红说着。
苍浩然果然变了脸色。
“萧子灵!他果然没死……”苍浩然恨得咬牙切齿。
“小小的一个九曲洞怎么困得住他,如今他去去就回,掌门可要留下相候?”玄武也是强自冷静说着。
然而,这话才出,那苍浩然本来十足戒备的眼神却是突然松懈了下来。
嫣红只暗道一声不妙,那苍浩然果然就已经用着森冷的语气开口。
“他不只出了九曲洞,还中了我的清心散,吃了我一掌,不死也半条命。”
听到了这儿,玄武整张脸都白了。
原来,那苍白而憔悴的脸是这么来的。他抱着毒伤,要找着自己是多么的不易,现在他走了之后却是再也没有消息,会不会,已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因为没有人照料
“怎么,皇上不知道吗?”苍浩然森森笑着。“只怕‘萧亲王’现在已经是白骨一堆了,‘皇上’竟然不知道?果然帝王之心多薄情啊,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萧子灵跟玄武帝的关系,也已经是个不公开、但是却已经有不少人可以揣测到的秘密。
玄武没有答话,也没有辩解,他只觉得心里一阵冰玲。
突然的,这死亡也没什么好怕的了。随他去吧,随这整个天下去吧。玄华要当皇帝就给他吧,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灵儿带着毒伤来找他,他不但没有好好照顾他,还让他伤心而去。若他真有个什么万一,日子再这样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玄武的表情已经把全部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嫣红越看越惊,而苍浩然也已经放下了胸口大石。
“那皇上就随小的走吧,王爷在江南城恭候着呢。”
闻言,玄武从床头挂着的剑鞘,就是一把抽出了长剑。
然而,那苍浩然又怎么看得在眼里。他只是冷冷一笑。
“刀剑无眼,奠要伤了皇上龙体才好。”
“朕宁可自刎于此,也万不会随玄华回去。”
若他真落在玄华手里,日后玄华造反,可就有了个人质。他不会给玄华任何的机会。
“皇上若死,这儿位娇滴滴的姑娘可就不保了。”苍浩然沉声说着。
然而,玄武只是轻轻苦笑了一下,就是义无反顾地反剑抹上了自己颈子。
“住手!”
看玄武当真要自刎,苍浩然一个惊呼就是飞身来教。
然而,眼见仍差些许,苍浩然脸色一变,此时却是破空飞来两只暗器!
苍浩然心里一凛,眼见这暗器就要击上自己背后大穴,怎肯为了这个皇武帝断送自己性命。
于是,苍浩然半途就是硬生生变换了身形,堪堪避过。
苍浩然能当得上武林盟主,本就有些本事。而这招应变的身法,若是遇上了识货之人,只怕也是要击掌叫好的吧。
然而,苍浩然的身法妙,那人的暗器手法更妙。
等到苍浩然避开了第一只暗器,第二只暗器却已然后发先至,击上了玄武手上的长剑。
锵。
一声清脆的声音才过,玄武手上的长剑就已然被击落。
此事变化太过突然,玄武只觉得虎口发麻,却是坐在床上一愣。
而此时苍浩然却是趁机要来捉拿这个皇帝当作人质!
第三只暗器对着苍浩然疾发,来得却是既快又狠。苍浩然一个惊险避过,接着却又是满天雨的手法!
暗中那人竟是伏在窗外,而窗外明明就只有狭窄的木条框子可以让他稳住身形。
而在这种难以施展手脚的地方,那满天雨的手法却是既快又准,苍浩然心中一惊,就是一连闪过丁卜来,及至避了开后。就是夺门而去!
好身手。
嫣红诧异地看着落在地上的几只“暗器”。根本就只是些碎银子。
该是那人见情况危急,随手使出的吧。
而玄武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坐在碎银之中,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得回过神来。圣上,我们快走吧。”嫣红连忙说着。“快走吧,青城派的人若要来了,只怕挡不住啊!“……是谁……是谁救了朕!”玄武却是四顾喊着。“灵儿!是你吗,是你对不对!”“皇上!”嫣然沉声一喝,“这等时候哪还顾得及儿子之情,若真是萧公子暗中相助,自然会随我们而去。如今皇上若要在这儿坐以待毙,莫非是要累得暗中相助的人同遭危难吗!”
一出手相助可以说是临时起意,二可以说是碰巧,到了第三如果不是有意相,怎来得及出手?
玄武想起路上几的事情,心里突然的有了些暖意。原来,路上的匪徒,偷马贼、迷魂盗,也都是让那人击退的。
“……可他为何不愿出来见朕。”玄武沮丧地看着嫣红。
“前辈自有道理,皇上无须过忧。”嫣红连忙捡起了碎银,收拾零起衣裳。“”我们得快些离开,此事要快。“
嫣红买了两匹快马,问明了方向就与玄武一路快马而去。
此事有青成,还有万虎门跟玄华牵扯在内,若是三方联手来攻,再高的武功也难保周全。她一定得救出玄武帝才行。
然而,玄武帝是还好,嫣红一个弱女子怎么骑得了太久的马。
尽管心里着急,一天顶多也只能赶着五个时辰的路。
嫣红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用,然而玄武却也不可能怪她。相对的,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对她的歉疚却是越来越了。
早先认为她是一般女子,根本就不把她瞧在眼里,如今月余相下来,也暗暗感叹肃子灵的眼光不差。
这阮嫣红果然是个奇女子,却这样让他给糟蹋了。被一个心里只有另外一个男人的男人…………
”过了前头的镇,就找得到人。”指着摹的尽尖,玄武说着。“那儿是朝廷的驿站,苍浩然理当不敢造,若是侥幸,我还能让人就此直接送信给江南总督…………我很抱歉,十分的抱歉…………不过我的承诺不会变卦,若你怀了我的孩儿,自是贵妃。若然不是,而你依旧不愿待在京城,我也保你后生衣食无缺。
然而,嫣红只是轻轻点了头,没有多说些什么。
不晓得为了什么,她这几日是特别的疲惫。也计是因为赶路的关系吧,日里累了,夜里又跟以前一样睡不好,身子才会越来越差了。
“如今我们且在这路旁歇歇……”玄武说着,然而却让一阵红光吸引住了眼神。不远的岩山,陡峭的岩壁映着夕阳,血红一片,煞是奇景。
灵儿因为九曲洞的奇景,而惊喜感动的样子,历历在目。玄武一阵心酸,竟是无言了。
此生,还能与他同游吗?他安然无恙吗,自己能逃过此劫吗,他们之后还能相见吗“皇上莫非想起了萧少侠’萧少侠武功盖世,想必不会有事。”嫣红轻轻一叹。“只是”
一声叹息,该有多少的心思。
“……嫣红姑娘……”
“只怪我命苦,怨得了谁呢?”
于是,接下来无言相对的两人,陷入了寂静。
身下的马,也就这样缓缓原地踏着步。
他们两人,各自有着心思,然而却没有话跟另外一个人说。
玄武想着的是萧子灵,萧子灵依旧在他心里。
嫣红想着的人,却是………
“是谁!”突然一声轻喝,嫣红戒备地看向了草原尽头的方向。
从驿站的方向,青城派的弟子,缓缓走了近,竟是相候已久。
“走!”玄武喝着,领着嫣红就是沿着山脉骑向了另一个方向。
然而,骑不出几里路,苍浩然却已经跟其他的弟子站在路上。
“相候已久,玄武帝,请下马。”
“青城,你们究竟要的是什么!若是为财,你该晓得我能赏赐的财宝绝对多于玄华!”拔出了剑,玄武喝着。
“老夫家财万贯,要此何用?”苍浩然仰头大笑。
“……世人要的终究脱不了名与利,既然不是为了利,想必是为了名,您说是也不是,武林盟主?”
那悠悠然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叹息,很轻很轻的,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
“灵儿!”
如何认不得这个声音!玄武真是狂喜。只见他四张望着,只想晓得那日夜思念的人儿究竟是在哪儿。
“……萧子灵,不用再虚张声势。你身上的毒伤没要你的命,就算你命在,想跟随老夫较量?你好了再苦练十年,也许还有可能。”
是了,灵儿他……他身上受了毒伤,若是此时让他跟苍浩然交手……
男人持剑的手有些颤抖了。
灵儿好不容易才逃出了九曲洞,也才堪堪避过了苍浩然的暗算,他怎么能让他再涉险呢?
玄武把剑扔在了地上。
“束手就擒了?”老人冷冷问着。
“我跟你走。”玄武说着。“灵儿,你别再管我。”
“若他真的能不管,就不会跟了一百二十里的路。”老人冷笑着。
……一百二十?玄武抬起了头。
“你与这小姑娘相依相偎的一百二十里路,他全程跟着。”
一股热血涌上了脸颊。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在心里撞着,玄武开了口。
“灵儿,那你应当晓得,我……”
“晓得什么,我只晓得我今日又要大开杀戒。”
”上头!在那上头!山上!“青城派的弟子指着山顶惊喊着。
在那险峻的山顶,迎风飘荡的白衣,以及略略显得冰冷的眼神,就是萧子灵!”清心散的伤,至少要三十日才能完全痊愈啊。”嫣红在玄武身后低低喊着。“别让萧公子动手,他……他会死的!”“下来!决一死战!”几个青城派的弟子听得,可不是喜极望外,就是一股脑儿地朝上头叫嚣着。
“不要啊!”嫣红捉着玄武的衣裳,泛着泪光。
“…他这人的性子,就我记得的,就两个人治得。我…不是那两个人。”玄武苦笑着。“别怕,嫣红,他若是死了,不会一个人上路。”
“皇上……”
“啊……”几声惊呼声中,那白衣男子竟然直接跃下了山崖。
“灵儿!”男子惊呼着。
只见那飘飘的白衣在急风中发狂似地翻飞着,萧子灵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灵儿!”玄武既惊又怕,就是奔了过去,直像是想要用肉臂去接他似的!然而,在那直线坠落的中途,只听得一声清亮的喝声,萧子灵踏上了岩壁,而那下坠的身影就借着那一踏之力,往苍浩然的方向跃了过去!
“好!”老人沉声一喝,踩稳了马步,就是运起了全身的功力。
岂料,明明就是朝着老人飞去的萧子灵,却在中途一个千斤坠垂直落下。几十弟子措手不及,见到这从天上掉下来的煞星,就是举剑抵挡。岂料萧子灵空中一个扭身,一个飞塌,三把长剑就这么硬生生被震出了手。
接着,萧子灵抬起了腿,足尖一带,一个弟子像是羽毛毽子一样地飞向了自己的师父。
“哇!”
在那弟子的尖叫声中,第二个、第三个也都让他踢飞了去。
“灵儿!”
在青城派的这阵混乱之中,玄武已经跑向了萧子灵,带着惊喜的神情要去拉他的肩膀,岂料,萧子灵却是闷不作声地避开了。
“……灵儿?”
“捡起你的剑,我送你回京城。”萧子灵头也不回。
“灵儿?”
“玄武,捡起你的剑。”萧子灵重复着。
沉默地看了萧子灵的背影一眼,玄武才缓缓回头走去,捡起了剑。那裴摩的神情,若是萧子灵曾经看在眼里,又该是多么心痛。
虽说话里无情,萧子灵还是略略回过了头。千言万语,尽在那一瞥之间。
若真无情,他不会就这么痴痴跟了他一百二十里的路。
然而,玄武的心他要不起,也再也不敢要了。
毒伤在胸口隐隐牵动着,他今日没有全身而退的打算。他只是想着,该如何才能让他安然地回去京里。
接着,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们之间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也就淡去了。所以,一切就会回到原点。
玄武回到了遇上他之前的样子,就如同当日他不曾避难到萧家庄一样。
“萧于灵,老夫与你会会!”
“也许你已经听不进,不过,我还是要说,不然我死不瞑目。”玄武的声音,从不远的后方传来。
萧子灵在听。
“我的心,跟那日还是一样的,灵儿。不管你信不信,还是一样的,灵儿!”我晓得,然而,萧子灵的嘴唇只有微微掀了掀。
接着苍浩然走了过来,萧子灵也出了掌。
空手迎击,漫天的掌影让苍浩然有些措手不及。他之前光是研究着萧子灵的剑法,对于这掌法,却是全然陌生。
苍浩然暗中叫了声苦,却还是凭着多年来的经验沉着以对,守多攻少。然而,十招过后,萧子灵的掌法竟然又变了。
变得是开山裂石之力,掌风到,刮得脸颊甚至隐隐作痛。
萧子灵使的是同一套掌法,然而快慢不一,内劲有别。
一套掌法竟然也能使得如此得心应手,灵活多变,苍浩然晓得对手利害,心中就是一凛。
小小年纪竟然已有如此修为,若让他多练个十年,这武林谁能还是敌手!然而,即使全力防守,萧子灵凌厉的掌力终于还是打在了苍浩然身上!但是,就在苍浩然心里一凉的时候,萧子灵却是突然胸口一紧,掌下的内力登时散了。
天助我也!苍浩然心中一喜,掌锋一偏、趁隙杀人,萧子是却轻轻一接,及时挡去了这着杀招。
“看来你这老脸皮也不要了。”萧子灵冷笑着,强忍着胸口的翻腾。
“废话少说,你恶贯满盈,只待我击毙了你这贼子,顾不得江胡道义!”
“……我可不记得做得比你多。”萧子灵说着。
“还耍嘴皮!”
“……苍浩然啊,苍浩然,我今日没替武林杀了你,我师尊及师门都要面上无光!”萧子灵高声一喝,铁掌袭来,可没有半分伤重的样子。
苍浩然心中叫苦,却也只能全力以挡。
然而,这头苦战,那头青城弟子却是已然找上了嫣红。
嫣红脸色大变,正想避开,一道冰冷的剑锋却是已然袭来!“啊!”
手臂上被划了道长长的伤口,嫣红失声惨呼。玄武和萧子灵同时回过了头来。
“卑鄙!竟然对姑娘家出手!”玄武怒喝一声,往对手的长剑一架,立刻飞身而至。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对手却是趁机而袭!
“小心!”萧子灵惊呼出声,连忙也是纵身而去想救玄武,热而,苍浩然眼见机不可失,竟是趁机一掌重重击上了萧子灵的后背。
萧子灵眉头一皱,硬生生忍住了喉头的鲜血,趁着苍浩然的掌力,有如断线风筝一般地飞了过去。而那想要偷袭玄武的弟子,听见风声就是连忙反身一掌击向萧子灵。
四掌相对,那弟于那一张本如书生般白净的脸孔登时扭曲翻黑。而将那人一击毙命的萧于灵,趁着反击之力想要翻身而去,却避不过苍浩然追击而来的杀着。
后背再度受到重刨,萧子灵一口鲜血喷出,往前踉跄了三步。
“灵儿!”玄武痛呼。
萧子灵原本就气色不佳的脸,此刻更有如鬼魅般的苍白,一丝鲜血犹然挂在嘴边。玄武心急如焚,然而他此刻正与其他的弟子缠斗,根本分不了身。
“没想到这个武林盟主专挑别人的背后下手。”萧子灵冷冷说着。缓缓回过了身。
已然无力招架了啊。苍浩然心里一喜,就是再下杀手。
苍浩然两掌按上了萧子灵的胸口,然而,随着萧子灵喷出的鲜血,却是一把泛着紫色光芒的剑。
一剑穿心,苍浩然双目圆睁,似乎死不瞑目。而萧子灵难忍重剖,单膝一跪、低着头、按着胸就是不住呕血。
青城派的其他弟子服见已方大师兄跟师尊俱都惨死,丢下了兵器、就是鬼赶似地逃了。
嫣红则是看了他们两人以及地上的两具尸首过后,双眼一闭,昏厥在地。
玄武连忙奔向萧子灵身旁。
“灵儿,你觉得怎么样?”玄武低声问着,一双手臂本想要扶起萧子灵,却又不敢碰触,他手足无措。
呕血渐渐停了,萧子灵喘着。
“我替你疗伤!”玄武低声喊着,心情有些激动。“就像上你教我的那样,你不会有事的!”
萧子灵的眼神缓缓对上了玄武。
“投用的。”萧子灵淡淡说着。
“不试试怎么知道。”玄武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自己的身体会不清楚?”萧子灵是一贯的轻谈语气。
“灵儿……”玄武心中一酸。
萧子灵望向嫣红的方向。原本两人骑的马,早就不知去向。
“把嫣红带回镇上疗伤吧。”萧子灵轻轻一叹。
“我陪你。”玄武低声说着。
“陪我,然后等我死?你没看见嫣红的伤?如果再不医治,她撑不过一个时辰。”萧子灵低声说着。
“她又与我何干!”玄武大吼了一声。
“……别忘了,她是你的艳妃啊。”萧子灵淡淡说着,双眼已然轻轻合上。
重玄武握着萧子是的双肩,咬紧了牙关。
“灵儿,我晓得现在说再多也没用……我先带你回镇上,然后再回来救她。”
“青城的弟子刚走不久,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两人都已离开,你该知道嫣红姑娘会有何下场。”萧子灵低声说着。
玄武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萧于灵。
“更何况,我是没救的了。“萧子灵低声说着。
“不准你这么说。”玄武把头靠在萧子灵的肩膀。
“你带我走,死的是两个人。带她走,至少你们能活着。”
“我两个同时带。”
“荒唐!你同时怎带得动两人!”萧子灵把玄武推开,怒目而视。“立刻带她走!”玄武望着萧子灵,然而萧子灵却只是黯然转过了头。
“走吧,然后再来接我。”
玄武沉默了很久。
“一国之君怎可如此迟疑不定?你难道存心要我死不瞑目!萧子灵怒吼着,一口鲜血忍不住又咳出。
“灵儿!”玄武连忙向前扶着箫子灵。
萧子灵从怀中翻出了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心口。
“灵儿!”玄武绝望地喊着。
“我帮你吧,等我死了以后,你就不用为难了。”
“灵儿!别这样!”玄武简直是哀求着。
“走。”萧子灵说着。
玄武望了他一会。
“我立刻回来,你等我。”
“走。”萧子灵只是重复说着,他最有做下任何的承诺。
玄武紧咬着下唇。
“等我!”他怒吼了一声,接着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嫣红,抱起了她。
嫣红的长发被风吹了散,遮住了玄武的视线。
淡淡的清香、飞扬的发丝,仿佛是遮在两人间的纱幕。
玄武望着萧子灵,而难得的,萧子灵的视线总算是放在了玄武身上。
“早些走、早些回来。”萧子灵轻轻地说着。“我不怪你,可我实在等不了你太久。”
玄武强忍虎日中的泪水,飞奔而去。
“旧事随流水,寒烟成凝绿,岁月如斯尽……往日华快意,消弭于烟尘之间”
背上靠着枯树,手上握著那把惊动江湖的紫棱剑,萧子灵先是看着夕阳的余晖,接着就是看向了走近的众人。不是玄武帝,不是嫣红,只是那群脸上还带着惊惧愤恨表情的青城弟子。
他们的背后,隐隐约约的,是谁的面容?
是那往日的自己,还是日夜思念的故人?
“……你们来了……”从那苍白的唇,缓缓吐着话语。
第七十二章 入棺
那驿站里头没有青城派的弟子或是其他余孽。
玄武带着伤重的嫣红,仓皇的样子是引起了不少的猜疑,然而,听着玄武的诉说,虽说玄武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半信半疑的驿站主人还是让人送了快信去。
而眼见事情有了希望,玄武就是放下了嫣红,又要回头去找萧子灵。
“等等!”
眼见玄武走得跌跌撞撞,那驿站的人就是连忙来扶。
“你歇歇吧,等人送信回来再说。”
“不行,我得回去,灵儿在等我。”
“哪个灵儿?生得什么样子,我让人去找就好。”
“不行……不行……我要去见他,去见他,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等到玄武悠悠醒转,他已经在当时的战场上了。
驿站的主人让他躺在软榻上,几个人却已经将所有的尸首搬到了驿站主人面前。
玄武撑起了身体,一双手拌得不像是自己的。
“有……灵儿吗……我错了多久……”
“没多久,就一个时辰。”那驿站主人看着还往远找的众人,沉吟着。
一个时辰!玄武忍不住哀嚎,重重倒回了软榻上。
“别这样,我们是带着你来找的,没拖多少时候。然而,也许你们走了以后还有几场打斗,这尸着分布的范围跟数目与你们说的有些不同……”
所以,是那些青城弟于回来了吗?玄武心里一阵的冰冷。以灵儿那时候的身体,他挡得了吗……
“这儿有十几具尸休!”
远远的,有人喊着,而那释站主人则是走了过去。
“也许是那个叫做灵儿的人边打边逃吧,我们从事发的地方一直找了快要有三里的路呢。”
除了逃,他还能如何呢?他就连剑都拿不动了,是要怎么……
远远的,玄武还是见到他想见的人了。
那闪耀的紫光不会骗人的。
然而,那人却不会笑,也不会生气了。他就只是静静地躺在软架上,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名动江湖的紫梭剑。
两个人一前一后把他抬了来,连同着其他几具尸体都给运了回来。
除了萧子灵之外,所有的人都是死于剑伤。
“所以,他就是你的灵儿吗?”
看着玄武的表情,骚站主人还是问着。
萧子灵就这样被放在了玄武面前,冰冷的,没有气息的,双眼紧闭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他的爱剑。
玄武却只能这样静静看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说话啊,是他吗?”驿站主人小心翼冀问着。
“这是梦……是梦……”玄武惨然笑着。“是我以前做过的梦,我记得这场景。不用骗我了,我不会上当的,等会儿我就会醒了,然后灵儿还在亲王府等我过去找他,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看玄武如此,那驿站主人只是蹲下身,检视着箫子灵的死因。
“……身上没有致死的外伤,该是力斗过后,油尽灯枯而亡……怪了,可他的鞋底却是几乎已经磨破……”
玄武的脚一软,竟然就这样跪倒在萧子灵的尸首身边。
“……你别这样,起来吧,亡者已矣,莫要让他无法安心去了。”驿站主人连忙拉着人的手臂。
“我就是不让他走。”依旧跪在了地上,玄武却只是以着平板的声音说着。“他怎么能走,我是这么的爱他,而他也是这么的爱我。他为了我,整整跟了一百二十里的路,即使我让他生气了、让他伤心了,他还是一直跟着我,一直一直跟着,跟了一百二十里的路!”
说到后头,玄武却是哭叫着。
”他怎么能走!我不让他走!阎王,你给我留下人来,不然我不放过你!
老天爷,你若要这天下好过,若要这老百姓好过,就给我留他下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所有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好了好了,你……”
“放开我!……”
甩开了驿站主人的手,玄武就这样伏在萧子灵身上哭着。
哭得是这么的声斯力竭,哭得是这样的断尽肝肠。
“灵儿!……灵儿!……”
一声声,那呼唤着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沙哑,那么的无助。仿佛天就这么塌了,仿佛地就这么裂了,仿佛这个世界就这么毁了。
玄武的泪水把萧子灵胸前的表裳整片都沾湿了,连同着衣裳上的点点血迹。然而,他却还是抓着萧子灵胸口的衣服,仿佛真要哭到断气似的。
而看他这样,那驿站主人却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他只得就这样站在那儿,跟几个驿站的人面面相觑。
“这……公子,天气炎热,若不早些下葬,这尸身……”
“是啊,公子,您哀痛难免,可若不快些净身入殓……”
“不准碰他…我不准任何人碰他……”已经哭干了眼泪的玄武,虽说没有拍起头,却是如此说着。“他是我的人,怎么能让你们碰。”
这…
“这是为了好好送亡者一程啊,公子。您要让他就这么带着一身脏污安息吗?”
“……脏,那里脏了?”
终于稍擞拍起了头,玄武却是看向了萧子灵的脸。净白的脸颊已然沾染尘土跟污血,然而还是美得叫人叹息。
玄武出神地抚着,轻轻擦着,不再说话了。一直到初秋的夜,下起了雷雨,众人纷纷躲雨去了的时候,玄武都还跪在那儿抚着他的脸。
豆大的雨打在他们两人身上,伴着轰隆隆的雷声以及划破了天际的闪电。
而玄武只是把他抱在了怀里,护住了他的头脸,用自己的胸口为他遮住了风雨。
冰冷的雨水,却怎么也洗不去那哀伤以及愤怒。玄武就这样抱着死去的爱人,红着跟睛。
青城派,万虎门,玄华,唐门,我要你们都为此付出代价!
大雨过后的天明,雨终于停了,而那个痴狂的男子也终于冷静下来。
他把那“灵儿“的尸身打横抱着,亲手送回了驿站,再看着众人为他净身、更衣,最后人殓、封棺。
众人本来以为他半途又会“发病”呢,然而,他却将静得可怕,十分的可怕。
唯一的动摇,是在那棺木封上前一刻。
他冲了上前,抱起了尸身,在那冰冷的唇上洛下了探的一哟。
那不是亲情的吻,也不是朋友的吻,那是爱侣的吻。男人,以及男人之间的吻。
一吻过后,玄武才将他小心地放回了棺木之中,接着就是把他身旁的紫棱剑拿出了棺木。
其他人也没有说些什么,而玄武着了他最后一眼,心里只有着心疼。
他的灵儿,到了最后,竟然只是一身布衣入棺。除了那只系在发上的金玉带,没有任何珠宝玉器陪葬。他的墓地,只是小小的方寸之地,若是刮了风、下了雨,他就得刮风受寒了。
然而,现在这时候,他也晓得别无他法。
他将会为他修建万顷墓地,为他建陵寝、为他备人葬物。最后,在他身边留下自己的位子。
然而,现在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是现在。他得先回官去,用他们的鲜血祭奠,灵儿才能得到安息。
“皇上,臣妾有孕了。”
在玄武走回驿站为他准备的房间时,他的房里,嫣红已经坐在了那里。
嫣红的脸苍白无血色,仿佛也不是个活人,然而却有着淡淡的笑意。
一抹别人无法理解的,带有着极极心机的笑意。
“臣妾,将亲王生回来可好。”
于是,玄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阳光。他就这样站在那儿,看着女人的肚子,带着一种疯狂的期待。
于是,女人也晓得了,若她真产下男孩,她将拥有所有的一切。
帝王的宠爱,朝廷的权势,甚至,她的儿子将会称帝!
没有多久,江南总督就带了军队来接回玄武帝,而玄武也如愿地开始修建他的墓地。
女人被安置在华清殿里,羡煞旁人,宠冠三千佳丽。
然而,也只有女人晓得,即使玄武帝夜夜留宿,却只是抱着她日益隆起的小腹入睡。
他不曾再碰过她,也许,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然而,女人根本不在乎。
甚至,在女人临盆的时候,衰武帝也是亲自在外等着。
于是,后宫的嫔妃个个是心惊肉颤了。若这女人当真产下皇于,以圣上宠爱的程度,这后位、这太子之位,只怕易主!
“恭喜皇上、贺喜鱼上,是个公主。”
当产婆把平安产下的皇女抱到玄武面前之时,玄武低头看着那个女孩子,表情却是冰冷地让人害怕。
即使自从南巡回官后,皇上的表情就是一贯冷漠,然而在这大喜的时候,更加阴沉的脸,还是让她害怕了起来。
“……这公主生得是如此美丽,有着皇上的眉、也有艳妃的唇,长大了一定是个天下第一大美人。而以皇上跟艳妃的感情,下一胎必定也是个俊秀无俦的皇子”
以为玄武只是因为不是儿子而不开心,产婆连忙说着。
眼前的孩子,有着自己的眉,跟嫣红的唇,却没有半点灵儿的样子跟感觉。她不是灵儿,根本不是。
希望越大,失望就超大,玄武皱着眉、抿着唇,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了一殿尴尬以及自以为晓得什么的宫女太监。
没多久,就算玄武帝没有把嫣红母女赶出华清般,然而他却再也没有踏足华清殿一步了。
包括其他嫔妃的官殿。
玄武帝日里批奏章折,夜里只回自己祟光殿就寝。再也没有听说任何女人、男人,得到了皇上的宠幸。
于是,如约两年之后回来的畅万里,见到的是没有主人的亲王府。以及,崇光殿里的紫棱剑。
他就这样站在了玄武帝面前发着抖,愤怒地发抖,紧紧捏着双手发抖。
而玄武帝,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呢?”杨万里强自镇静地问着。
“……‘他’,还在江南,我让他暂时睡在萧家庄里,他的爹娘身”玄武帝说着话的表情,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恍馋以及梦幻。“等我在京城旁的陵寝修建好,我再把他接回来。”
“……我走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体记不记得?”
杨万里动了杀意,他就这样,缓缓的,走向了玄武帝。
然而,即使刀锋已经架在颈子上,玄武帝根车连畦睛都投有眨上一下。
“你好……你很好……你非常好!”杨万里怒吼着,对着玄武帝怒吼着。“你不怕死,你却还是让他死!我不会原谅你!我要带他走!我要把他带走!”
“……我在萧家庄布下了重兵,你若敢碰他,别怪我无情。”玄武此时才说话了,以着一直以来的冰冷语调。“我知道灵儿喜欢你,可是你如果要把他带离我身边,我就跟你拼命。”
“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杨万里再度起了杀意。
“……你下不了手,就如同我一样。”玄武说着。
闻言,杨万里也愣了。热而,他却完全无法反驳。
不只是因为他是白己的亲兄弟,他,也是唯一一个,能跟自己谈论灵儿的人。
于是,杨万里放下了刀,坐在一旁的椅上,也是开始低声哭着。
“……万里,你晓得吗,灵儿很喜欢那条金玉带。”无视于杨万里的情绪,玄武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我晓得,那是古月送他的礼物,他一直很喜欢。”杨万里硬咽地说着。
“……早晓得他会喜欢这些东西,我就多送些给他了。”玄武哺晡说着。“他到最后,留在身边的也只有那条金玉带。”
“凶手是谁。”牺万里问着。
“都死了,灵儿全都杀了。”玄武说着。
“……就连一个,也没有留给我?”扬万里苦笑着。
“我都不够用了,怎留给体。”玄武说着。
扬万里诧异地看着他。
“想看吗?”玄武只是出神地笑着。“明早,上完朗,你回崇光殿等我,我带你去。”
“玄武,你……你还好吗?”杨万里其实有些担心。
“……灵儿都死了,我能怎么好。”玄武只是淡淡说着。“光要活着,就真的好苦。”
“玄武……”
“……明早,崇光殿,别忘了。”玄武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一定要带你去看,一定要去看。”
※※※※※※
从玄武的崇光殿,竟然,有着一条密道。
玄武只有带着随身的七个卫士,领着杨万里就从密道走了下去。
蜿蜿蜒蜒的密道,通住偏僻的山区,而一边走着,玄武就是一边用着奇特的,微微兴奋的语气跟随杨万里说着。
“你该要看看的,那时我带着一万大军,杀入了玄华的王府时,他有多么诧异、多么的恐惧。他都招了,苍浩然去找他,他也答应了合作。在我南下的路上,步下密密麻麻的节点。他们要我死,我若死了,玄华就是皇帝,而苍浩然就是权倾天下。苍浩然恨灵儿,这是最开始的动机,而玄华恨我,却是自他出生以来,就是如此了。”
想起了华山之会,杨万里却是不禁叹息。早知道种下这样的因,当初即使用强,他也绝不该让他去的。
他早该想到,以灵儿这样的人,华山上的群雄怎还肯服那苍浩然,而宁可得罪君子,也万万不可得罪小人的。得罪了苍浩然,他就会用着最阴险的办法报复。
这都是他的错,他当初就该想到,就该提醒他。如今……如今……
杨万里心痛如绞,更觉得胸口闷疼不堪。密道底闷湿的空气就要让他受不了了。
然而,玄武还在说着,说着他是如何置玄华王府的人。包括着兰后,包括着玄华的几个子女。
“至于万虎门……我不急,急了的话,就杀不全了。”玄武缓缓说着。“万虎门植南方民间,一时半刻之间我还收不全所有人的名册,若有余孽留下,只怕会有后患。”
“你现在手头上掌握了多少人?”心里一惊,扬万里还是不动声色地说着。
“一万两千三百一十八人。”玄武说着。“昨晚送到我手上的数字。”
一万多人的尸体,可以堆成一座江南城墙。杨万里看着玄武。
此时,几人已经走出了密道。
“我有时候,气得急了、恨得急了,就会来这儿。”玄武淡淡说着,领着杨万里走向了一座用石头砌成的牢房。
扬万里正诧异的时候,就有人匆匆忙忙跑出来跪安了。玄武只挥了手,那人就是连忙领着几人进去。
就在这时侯,扬万里发现,玄武身旁的卫士,脸上的不忍表情。
进石牢,想必是关着那弑君事件的犯人才是。而在这些情同手足的卫士之中,死去的那七个又是里头最为杰出、最为令人尊敬的英杰。
他们该有的是憎恨,而不是同情。
然而,等到扬万里看到玄武要他看的东西后,他整个人从脚底凉到了头上。
在牢里的人,他是……
※※※※※
玄华王自小出身高贵,相貌亦是端雅儒净。他结交江朝英豪,势力植民间,又瞥经称帝,理应也是一个枭雄。可是……
眼前的地牢阴湿不堪。双眼无神趴伏在地上的玄华王,身上却是穿着干净净的衣裳。
非常非常干净的衣裳,好像是常常更换的一样,在这环境显得反而太过突兀。尤其是,他身上的伤痕淤紫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他的一张脸,却是毫无伤痕、依旧白白净净的。
他的手腕,有着青紫的勒痕。他整个人、整张脸、整个表情看起来……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妖艳媚惑的感觉……
眼高于顶的玄华王,才高气傲的玄华王,此时像个坏掉的美丽木偶一样地趴在地上。然而,那种奇特的感觉,却是让杨万里为之更为惊惧。
“你杀了我吧。”
冰冰冷冷的,没有感情跟温度的声音,听起来阴气森森。
“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玄武早已恨他至,如今萧子灵又因此死去,玄武会如何对待他,杨万里心里多少已经有了准备。然而,他却不晓得,自己撑不撑得下接下来的事情。
果然,没有多久,伴随着几道仓促赶来的脚步声,玄华王的脸上就是褪了血色,而玄武的脸上则是露出了残忍的表情。
来的人有六个,都是壮汉。相貌普通,但都体格健牡。一见玄武帝,就是连忙跪下请安。
“开始吧。”玄武说着。
※※※※※
杨万里一直到回亲王府,胸口都翻腾不已。
总算回到了自己院落,却再也忍不住,俯身眍着酸水。
鄢妻厉的哭喊以及裹嚎怎么从那玄华王口中会发出呢,男人一涌而上,把他压在地上,一个又一个地把丑陋而且硕大的分身掏了出来,轮流捅了玄华王的臀间。
男人凌辱着玄华王,在每一波凶狠的抽插之中,没有情爱,只有逞虐以及折磨。
玄华王承受男人的地方不断谎着血,连同男人白浊的情欲,淫mi不已。而在这可怕的过程之中,到了后头,已经恍惚的玄华王却是开始呻吟着。
在玄华王因为男人的插弄而扭着腰,忍不住迎合着、哀求着更多时,玄武却是开始笑着。
玄华王怎么不会撼要咬舌自尽呢,是不是他曾经如此试过却反而得到更为可怕的待遇?
玄武帝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法折磨他呢,他以前所能想到最为残忍的刑罚就只有挑断玄华王的脚筋而已啊。
玄华王再不堪,也还是自己的手足。杨万里即使恨他害得萧子灵惨死,也宁可直接杀了他而不会如此做的。
难道是……灵儿他死前……
想到了这里,杨万里就连心都冰凉了。是不是因为灵儿他也曾经,所以玄武才……
※※※※※
“不是。”
面对着扬万里气急败坏的质问,玄武帝只是淡淡说着。
“灵儿他死得很平静,是力斗之后,油尽灯枯、伤重走的。”
夜时分,敢只身闯入崇光殿的,大概也只有杨万里了。而玄武则是因为杨万里的心急如焚,而有些发笑。
“万里啊,万里,但是你不曾经历过那些。休晓得当我看到灵儿就这样安静静躺在我面前时,我心里是怎么样的?不,这样还不够,我还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更加折磨他。我一直一直在想,却想不出来,你要不要提供一下意见?”
“什么意见,他可是我弟弟!”杨万里真的生气了。
“你当他是兄弟,他却可从未把你当作兄弟。怎么,他可是害死灵儿的人啊!你心软了吗!你这样对得起灵儿吗!”
“……杀了他吧,让他为灵儿偿命,可是不要再这么折磨他了。”杨万里沉重地说着。
“……折磨,你看他有多享受,算是折磨吗?有时候我几个晚上没去,他就受不了了,接着男人一插,他就开始扭起了腰来。那些男人还说呢,他夹真真紧,根本不想要放开他们一样,他们差点给他整得脚软……”
玄武之所以停了话语,是因为杨万里扬起了手掌,仿佛是想要打他似的。
然而,他也只有插起手掌。
他有太多太多理由打不下,虽说他如果真能给他一个巴掌,也许就真能救他了。
“……万里。你变了,你已经不再那么爱灵儿了。你心里有比他还要重要的东西,所以才看不过,所以才心软。”
“我若要杀人,第一个就是杀你。在我心里,害死他的根本不是什么青城派、玄华王、万虎门。寄死他的,不就是你!”
“……本来就是我,那你为什么现在还不下手。”玄武平静地说着。
“……因为你是灵儿爱的人,我根本下不了手。”
杨万里走了后,京城里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然而,玄武却晓得,最近武林里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武林盟主本就已经换了人,而这事情已经酝酿已久。苍浩然也许就是因为多少察觉到了,所以才狠下心这么做的。
新换的武林盟主,是华山派的弟子,华清江的师弟。而华清江,这个灵儿的好友之一,把棒子交给了杨万里。
就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扬万里才离开萧子灵。此时,杨万里的心里,不会比他好过。
其实,争论着谁比较爱灵儿,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都是探爱着他,而对于他逝去的伤痛,没有一个人好过。
※※※※※
这个月,在后代的历史上是这么记载着的。
玄武帝诛杀江湖势力,首当其冲者,青城派。其,万虎门。
玄华王二度谋反,再要宽容的百姓都无法容忍他的存在。而玄武帝却只将他软禁,不当众凌迟死,就算是所谓的手足情,百姓本着扬善罚恶的心,多少其实有点不满。
然而,青城派被官兵围剿,男子一律死,老幼妇孺则是发配边疆。此举却又大快人心。
民间说书人的题材源源不绝,而玄武帝此举则是更舔精采。
手足情探、心软慈爱的玄武帝,面对着江湖恶势力的苦苦相逼,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火呢。
武林与朝廷的对立,自古即然,有时相安无事,有时势同水火。说书人说得口沫横飞,百姓听得聚精会神。熬过了战乱,进入太平盛世,百姓生越过越好,茶馆里听说书的百姓也就越来越多了。
常常的,一阃茶馆的椅子坐不满,就摆到了外头。
这几年精采的故事可多了,光是萧亲王救驾一段,就不晓得该有几百个版本。
百姓听得如痴如醉,茶馆主人也笑得合不拢嘴。年前的动乱根本就仿佛只是一场恶梦似的。
玉郎君已经是第六听到那把名动江湖的紫棱剑了。听那些茶馆的说,每个人都好像是自己看到过一样,然而,每个人形容的都存些不同。
玉郎君每想起的,却都是同一把软剑。
使剑的少年俊美而心善,又约着他在京城相见,是不是就是那个因为救贺而不幸英逝的萧亲王呢?
这几年,他找着自己的胞弟,一无所获,反倒是江湖上、朝廷上的故事听了不少。虽说市井流言不可尽信,但是事出必有因、空穴不来风。这些故事背后的真相,细细追想,也该有个眉目。
但是,他想不透的是,为了什么万虎门就能逍遥呢。
万虎门与玄华王的关系匪浅,两玄华王的谋反他们都能置身事外?
还是因为万虎门的势力太大,扎根太探,不只是民间、就连朝廷中的官府衙门、禁军侍卫,也都有不少万虎门的人在。
是因为这样,所以玄武帝没有去动、也不敢去动吗?
玄武帝在京城外建造萧亲王的陵寝,该是劳民伤财之举,然而百姓根本不在乎。
他们生活只要过得好,谁管皇帝要盖什么。
再说,这种忠臣烈士本就要大大搞赏,表扬天下。
萧亲王的故居,他暂时安灵之,也就是故事里神秘的萧家庄,就在江地城外的郊野。离这儿只有几个时辰的路。
想起那个可敬而可爱的少年,玉郎君认真地在想着是否该去参拜参拜。
而就在想着的时候,已经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
玉邮君回过了头,那人正是他之前在衙门的同僚,同为大捕头之一的李静。
“你怎么在这儿?”玉郎君有些诧异。
“这话诙是我问你的吧。”那人只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小二,给我砌壶铁观音来。”
勤快的小二马上就去准备了,而在吵杂的茶馆中,那人只是继续说着。“玉郎,你设回来了吧。你这一去该有三年,不管有没有消息,都该停手了。”
“…舍弟依旧音讯全无,我实在放心不下。”玉郎君说著。
“你那不肖弟弟整天除了冒着你的名胡作非为之补,还能有什么作为。只怕不晓得闯了什么漫天大祸,躲起来不敢见人肥。”
“…我们一胞同生,我的就是他的,有什么好冒。”玉郎君说着。“再说,他若真闯了祸,也会回来找我帮他,怎有连我都躲的道理。”
“…你就是这样,才会把他惯坏。”李静重重叹了口气,决定舍弃这个话题。“休记得江南城的大捕头吗?”“……人称九大捕头的张铁心?”玉郎君的眼睛亮了。“他出现了?”
“……还是行踪不明。”李静只是苦笑。
“……你之所以下江南,是为了找他?”
“一部分是,另外的一部分则是……”
“恭喜你了,新任的江南城大捕头!”玉部君笑着。
“唉,有什幺好恭喜的,这里不比京城,只有个苦差事。”孝静叹着气。
玉郎君小心地看着李静。李静这人吃苦耐劳,很少有什么差事可以让他说苦的。而他说苦,就一定除了他以外没人敢接。
“需要我帮忙吗?”
“……就等你这句话。”李静略嫌狡诈地说着,抬起了头就是敬玉郎君一杯茶。“在这里看到你,我才有了一丝的希望。”
“你这话说成这样,我都想要反悔了。”玉郎君苦笑着。
“这事如果败了,不只我得杀头、还得连累剩下的一百多个大捕头,我的担子真的太重。”
可除了你以外,也段有人敢担吧。玉郫君无奈地想着。
“怎么帮?”
※※※※※
所谓的难事,照理说是要早些说出来商量的。可尽管玉郎君百般试探,李静始终守口如瓶。
失败了就得杀头,这事怎么昕都是朝廷的事,而李静既然不肯说,玉郎君也不会追问。
李静要他在江南城等,他就等,反正,他也想趁这时候去萧亲王的坟上看看。
于是,等着一天没这么冷的日子,玉郎君穿着皮袄,踩着还没有溶化的积雪就去传闻中的萧家庄了。
人山人海啊,玉郎君心里想着,八成天下人都把这儿当成名胜奇景来看了。
可好在他那“与众不同”的面貌,没有多少人敢挤他,多半还是远远避开去。
可尽管走了许久,连萧家庄的一个影子还没有能见到,玉郎君这些人就给挡了开去。
只怕有一里吧?隔着一里远的地方,怕有上万的大军就这么地驻扎着,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
…也好,否则这萧亲王是要怎么安息呢?玉郎君轻轻一叹,也不以为意。
然而,等他要离去之时,却是有人已经让人护着,从禁区里头走了出来。
破格准进的那人,只是个少年。生得俊秀的样子,一袭华贵高雅的衣裳却是素色。他的表博哀戚,他的眉头轻皱,想必是萧亲王的昔日好友。
而在他身后走着的人,比他还高上不少。高头大马的健壮身材。却也有着俊美的脸庞。
那人的手上提着长枪,睑上没有衰威之意只有戎备。守着少年的样子,仿佛整个军营里就是有人会暗算他似的。
两人在军队的护送下,缓缓走出禁区,而在禁区之外,已然有了轿子等候。然而就在少年要上轿之前,却还是崩溃了。他忍不住满心的哀伤,转头就是把自己的脸埋在身后青年的胸口上,放声痛哭着。
青年右手依旧提着长枪,左手却是轻轻揽着他,不住低声安慰着。
一个人死后,如果能有一个知己为自己痛哭失声,也不枉了。
而那少年的哭声,是这么地让人动容。不只是玉郎君自己,在那黑压压的,想要进禁区一瞧萧亲王风采的人中,也有着不少人为之叹息。
玉郎君轻轻一叹,拥着皮裘就是转头回去了。而就在他回到江南城后的隔天,李静就有一个事要请他“帮忙”了。
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大事呢,玉郎君等到李静说完,就是忍不住叹着气。
“别叹气,我真的太多事要忙,走不开。”
“这种事情还要找我去?请一个捕快走一趟不就……”
“那人身份很特别,上头很注意的。一个羞错,我们真的也会掉骗子袋的。”
“这么喜欢砍人脑袋,砍光了谁替他做事?”玉郎君又叹着。
“别笑我了,快帮我啊,火烧屁股了。”李静真的急了。“他没在明天晚上前高开江南城,我们就等着抄家吧。”
“…说吧,那人是谁。”玉郎君无奈地说着。
“古月。”
“…古记的小当家?”
“废话!除了他,谁还敢叫这个名字!”
“…只是个商人,为什么上头……”
“……不晓得,只知道对于古记,朝廷很照顾。古记在朝廷里八成有个很硬的靠山…拜托了。我求求你,除了你谁能说得动那个小公子?”
“…我根本不识得他,说私交没私交,说旧识设旧识,他怎么会听我的话。”
※※※※※
没私变是真的。不过他看过他。
一见到古月的面,玉郎君就是忍不住叹气。这个古月,不就是在萧亲目墓地痛哭失声的少年吗?
“找我有事?”古月问着。
“想请您明早离开江南城。”玉郎君说着。
“为什么?”古月睁大了眼睛。
好问题,我也不晓得为什么。玉部君忍不住苦笑。李静托他这件难事,却死不肯把理由告诉他,果真是个苦差事。
“我不知道,我只是帮人带话。”玉郎君老实说着。
“…帮谁带话?”古月问着。
好同题,不过我也不知道。玉郎君叹着气。
“我不知道。”
老实说,如果有一个陌生人,来自官府,蔓你明早就离开你本来打算待上几天查帐的地方,又什么样不肯说,你会不会冒火?
理当是会的,不过古月看过多少大风大浪,自然也会晓得如果不是真有事,这个大捕头不会亲自走上一趟。
“…我得等一个红货,我后天早上就走。”古月说着。而这通常是最后的决定。
“不行。”玉郎君叹着气。
“为什么?“古月理应要问。
“我不知道。”玉郎君发现,自己除了遮四个字之外,实在投有办法回答什么。
“江南城又要出什么事吗?”古月问着。“是朝廷要我先躲开的吗?”
“你问得出这些话,就已经表示你知道的比我还多。”玉郎君叹着。
古月考虑了很久。
“谢谢你们,我不走,我等这件东西已经很久了,我也来不及通知那个换地方。如果我走了,这东西不是被带回,就是毁在江南城,我不能冒这个险。”
果然是商人本色吗?钱财重于生命?玉郎君一直在叹气。
※※※※※
所谓的大事,原来就是朝廷总算要对万虎门出手了。
玉郎君一直等到第一个烟火放上了天,才晓得李静的任务是什么。
整装出发,长刀在手,每个人都精神紧绷到了极限。
江南城是万虎门的大本营,每十户人家,就有一口是万虎门下的人。
“官差抓人!”
烟火一放,几百个官差就冲了出去,照着计划冲向了要犯的门前。
于是,宁静的江南城的夜,整个都乱了起来。
火光、哀嚎、求饶,以及因为拒捕而遭到斩杀的人,让整个江南城里乱成了一团。
军队也开进了江南城,此夜就仿佛是当年江南城事变的翻版。火光团团包围着江南城,“良民”莫不紧锁门窗,抱着菜刀在家里O宰发着抖。
然而,万虎门人武功多不差,几个武功略强的人多半拒捕。也因此,李静、玉郎君,已经要算是疲于奔命。
就以玉郎君来说,在他好不容易押下一个还在扭动挣扎的万虎门人之后,他身旁不远的李静已经又杀了一人。
“怎么下手这么重?”玉郎君喘了几口气后,略为责备着。
已经杀红了眼的李静,只能叹气。
玉郎君不比自己,他能手上留分寸,他不行。走了个万虎门人,他一家十口就得赔命,由不得他下手重。
而就在这刀光血影中,却有人还嫌这时候不够乱似的,跑来找李静。
“大捕头!不好了!”
“什么事!”李静极度紧张,回起话来口气不会和缓。
“古少爷他去取货,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闻言,李静整张脸都白了。
“去哪里取货了!我不是千交代万交代,要你们无时无刻守在他身边?”
“可是古少爷不要人跟,说是会坏了信用,所以我们…”
“还不去找人,这么乱的时候,要是出了岔子,所有人都得把头交出来!”
“我去找他!你留在这里压场子。”玉郎君说着。这事他本来就有责任。
“…拜托你了……你们几个,还不跟大捕头去!”
※※※※※
”怎么突然出事了?“
银货两讫,带着贷来的人,望着远方的火光只是皱眉。
“不晓得。”古月说着,一面把那用着皮囊装着的货件,小心地收到了怀里。
他们两人之问、一对一的这种交易方式,是从古良管事的时候就一直有了的。
有些东西的买卖,是见不得光的。
“你回去的路上安全吗?”
卖方也是独自前来的,他已经穿起了斗篷。他自己是不怕,不过古月年纪小,所以他才问了一句。
“有人在附近等我,我等会儿走不到一盎茶的时候,就能有人陪。”
“嗯,小心,下老地方,老时间,想找什么,送信给一样的人。”
“晓得。”
“小心。”
于是,那人披上了斗篷,离开这间小小的、废弃了的茶楼,走进了黑夜。
而等到他走得连髟子都看不到了,古月才跟着要走了。
藏云就在跗近的茶馆等他,只怕要等到翻脸了。但是,这事真的很重要,所以规矩绝对是不能改的。
古月轻轻叹了口气,正在想着要用什么办法让戴云消气,冷不防不远就传来了官兵吆喝的声音。
“哪里逃!”
一前一后的两批人马,直直往自已的方向冲了来。古月心里一紧张就,就连忙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去。
然而,后头让官兵追着的人,还是看到了古月,不晓得心里在想些什么,竟然就是转往了古月的方向跑去!
古月是真怕了。只见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似乎要拿自己当人质,就是更加仓皇地跑看。
“救命,戴云!戴云!”
急得几乎要哭了,古月越跑就离江南城中心越远。
他已经不敢再回头了,因为那追赶着他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他不晓得那些捕快到底能不能来得及赶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他只是发着抖,一边跑着、一边哭喊着。
“戴云!戴云!”
仿佛是当日的事件重演,他让人押了去,锁在水牢里。那冰玲的水,饥饿的感觉,手脚都麻痹的痛,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他不要再来一了,那好可怕,那好可怕!
“载云!戴云!……啊!”
绊到了石头,古月重重跌了一跤,怀里的皮囊也捧了出去。
然而,顾不及发疼,古月就是连忙爬了过去抓着皮囊。
“还抓不到你!”
此时,重重一脚踩在背上,踩得古月几乎就要断气。古月手里紧紧抓着那个皮囊,胸膛被压在地上,只觉得几乎不耗呼吸了。
一把刀就这么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他也只能听着那些可怕的人跟后头追来的捕快说着。
“遢回去!你们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人了!”
“拒捕在前,绑人在后,你们这些逆民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那我们究竟是犯了什么罪!不准过来!我是说真的!”
“好好好……好好好……”
捕快跟那些江湖人不同的地方是,虽然都是拿着刀、提着剑,不过却不愿意伤及百姓的性命。
“退回去!再走远一点!走远一点!”
一边听着歹人吆喝,古月的心就越是冰凉。他不会真傻到那些人逃走之后就会放了他。
等到过了不晓得多久,他脖子上的刀才让人拿了开去。
“起来!”
踩在背上的脚终于也挪开了,然而古月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大气,就已经让人抓着衣报拉了上去。
怯生生的小脸才刚让那人看见,古月就听见了那人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那是惊艳的表情,有着欲望的服神,古月从未感到如此害怕。
“捡到宝了。”那人舔了舔唇。
“大哥,带不走的!要就快!”
“……好!你们给我压着!”
“……不要啊,不要啊!救命啊!戴云!戴云!救命啊!救命啊!”
被几个男人压在地上撕着衣服,古月绝望地哭叫着。
身前的男人正在脱裤子,古月牙关才一咬,就让人给紧紧握了住。
“小心点!不要给他咬舌自尽了!”
……咚。
在即将昏去之前,古月见到了倒下的男人尸体。与身体分离的头,一双眼睛还正贪婪地看着他。
古月停止了挣扎,而没有多久,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也都一个一个离开了。
提著刀冲了过去,却都给那人杀退了。
那人不是戴云,拿着的是把普通的刀,穿着一般军人的衣服,长得是再普通不过的脸。
然而,那刀法既干净又利落,一刀一个,刀刀致命。
古月呆了,他忘了说些什么,直到那人担心地走了来将他扶起,才勉强说着。
“谢……谢谢……”
古月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干燥,不过那不是他的错。
“你不晓得晚上江南城有事?怎么一个人出来?”
那人收起了刀,就是帮他整理着衣服。然而,见他衣衫已然被扯破,就是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他。
“快穿上,来。”
然而,惊魂未定的古月怎么样都还没有办法回过神来。
“…我帮你,来。”
于是,那人就帮他脱着旧衣。那动作没有之前那些男人的粗暴跟欲望,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古月突然紧紧抓着那人的手,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好亮好亮。
“你的名字?”
“……左长风。”
※※※※※
古月乖顺地换上了那人给他的衣服,那人的年纪不大,顶多也只有二十来岁,身上的军服没有一般军人的汗臭,只有着一种好闻的体香。
古月穿了衣服,看起来也是个俏生生的小兵,那人忍不住笑了一笑,就示意他靠近一些,顺道连头发都帮他重新梳了好,也撕下了一片干净的里衣帮他擦着脸上的脏污。
等到一切都打理好了,那人才轻轻笑着。
“没事了吧?”
“……嗯……”古月低声说着,接着就是走向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乖,我送你回去。”
也因此,在玉郎君带着一群官兵气急败坏地赶到之时,古月正跟着左长风在茶馆里喝着茶呢。
哈哈大笑的清脆声音,哪是那些属下嘴里说的“遭受挟持”。
此时,江南城里的事,大多办好了,而玉郎君则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古月两人。
古月高兴地整张脸都红咚咚的,虽然身上穿着明显是从对方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水汪汪的眼睛,是因为先前那可怕的事,然而那惊魂也多半已定。
陪着古月的那人等到玉郎群君等人来,才对他们笑上了一笑。
那是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美得惊人。玉郎君呆了一呆。
然而,思考才在转着,那人就是跟古月说着。
“那我走了。”
古月登时就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会去找你。”那人摸了摸他的头发,就是如此说着。
古月勉强才点了点头,于是那人走了。
“…古公子?”玉郎君问着。
“……帮我找戴云。”古月终于转向了他,跟他说着。“我脚软,走不动。”
戴云很快就来了,带著惊魂未定的神情。
当他看见古月身上不属于他的衣服之时,一取眼睛仿佛就要冒出火一样。
“我杀了他们!”
“我没事,有人救了我。”古月可爱地笑着。“不过我吓得脚软,走不动。”
“……你没受伤吧?”载云还是心疼极了,他走了过去检查着古月的身体,直到确定只有在手脚有些擦伤跟淤痕时,才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里。“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听到你出事,我的心都停了。”
“载云,抱我回去。”古月伸出了手接着他的脖子。
“好……”
收起了长枪,同样也是惊魂甫定的载云怎还想到有人在看,连忙就是把古月一把抱了起,就要转头回客栈。
等到见到门口那些诧异地连眼珠子都掉出来的人,载云一张俊脸才红了红。
他差点都忘了。
然而,古月自从挂在他身上后,就没有下来的打算,载云也只好老着一张脸,故作无事样地“抱得美人归”了。
而人即使走远了,那些捕头的耳朵可还拉长着呢。
“东西拿到了?”
“嗯……”
“明日什么时候要过去?”
“不用去了……”
“啊?”
“我已经送出去了……”
“啊?”
“……不过我也有个东西要送你,要不要猜猜看?”
可怜的载军,堂堂的一个将军,却让一个小孩子捉弄得团团转。
玉郎君忍不住笑着。
世人皆说载云卖主求荣,然而只有一些人才晓得,事情的真相。
而他,身为一个大捕头,根不幸的,很多事情都能嗅到一丝不灵常来。
古月,载云,还有那个陌生人。
也许,该也是回京城的时候了。
第七十三章 暴君
玄武帝赏罚分明。
那一夜的剿杀过后,俘得十万余人,分从天下各押解上京。
国灰拒捕而遭到格杀的人,全部都吊在他们家门口。
亡者的友人只能发着抖,年头自己的朋友挂在了空荡荡的房子前,随风摇荡,直到风干。
玄武本想灭九族的,然而不晓得因为什么原因,变成只抄家。
然而,尽管哪此,活的,死的,牵连在内的竟要有二十万人。
青城漾人少,感觉起来没有这么强烈。然而……整整要有二十万人啊…
过了这一夜,说书人说起这夜的故事,还会发抖。因为,这事也发生在他居生的城里。
万虎门植民间,不少人是因为想沾光、方便做事、威风点这些可笑的理由入门的。
然而,理由可笑,代价却不可笑。
至于曾经为他牺牲的七名卫士,玄武帝除了重赏万金之外,每人的长子甚至也都封了官位。
玄武帝罚得重,赏得也重,然而与之前那宽仁治国的时候,已经大大不同。
大部分的百姓还是没有说什么话。毕竟,只要吃得饱、日子过得好,皇帝要用什么办法治国,关他们什么事。
但是,被牵连在内的人,却不这么地想了。
玄武帝把他们抓上了京,用来作为兴建陵墓的苦力,短时间内仿佛不会死,然而陵墓总有完成的一天,那么到时候该怎么办?
也因此,该仔细的地方仔细,能再雕得细点的地方就雕得更细,每块石头是小心翼翼拖来,如果哪里有什么损伤,马上就更换。也因此,陵墓建得奇缓无比,然而只要漂亮、讲究、完美,玄武帝什么也没有说。
“皇上,关于陵寝一事…”
下了朝,御史就是紧随而来了。
然而玄武却根本没有回过头,仿佛邢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皇上!”
一连三天求见都受阻,那人竟是不顾一切地就挡在了玄武帝面前的路,跪了下来。
“皇上!陵寝一事劳民伤财,万虎门一事民间亦是议论纷纷,臣恳请皇上大发慈悲,放了这十几万民工!”
玄武只是冷冷看着他。
他以为自己有什么立场说话,当他被追求得走投无路,当他赶着回去见灵儿最后一面时,他在哪里?
他在京城里,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领着俸银,唱着小调!
“杜御史,你好大胆。还不让开!”一旁的太监总管见皇上的表情已经相当难看,连忙就是如此说着。
那太监总管想帮他的心意,邢杜御史怎能不晓得。然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今日若不劝得皇上回心转意,他有何面目继续立于朝廷之中!
“南巡一案,要凶既已伏法,实不需再牵累无辜百姓。”
“无辜?万虎门的人如果可以算是无辜,那朕就是死有余辜?”
玄武此话一出,那些太监便巳晓得那杜御史再无活路可言,个个是噤若群蝉、面面相觑。
此时,一个太监连忙偷偷跑了走,要去搬救兵来。
“万虎门植民间,用的拢铬手法十分高明。百姓多因贪财贪名而入门,然而真正参与门内事务的少之又少。”
“所以御史是说,朕殃及无辜,最好知错悔改?”玄武帝怒极反笑。
“…正是!如果皇上同时能停下陵寝之兴,更是德被苍生。”
“原来,朕就是你们在书上会写的昏君。“玄武帝说着。
“…圣上自登基以来,宽仁治国,天下爱戴。若非一时沉迷美色,时乃一代明君。
已经晓得再无括路,那杜御史就是继续说着。
他是玄武帝一手拉拔,从状元、从知府,一路赏识拔升而来。如今,士为知己者死,如果能给玄武帝一个当头棒喝,他死,又有何足惜。“…你说什么?”玄武帝的怒火,已经显而易见。
“先有萧子灵,后有玄华王,皇上的糊涂事,不都是因为这些人…”
“住口!”玄武帝突然就是高声喝着,那怒意甚至连杜御史都为之胆战。
“…灵儿何辜,你却把这些事都推到他身上?灵儿何辜,被你比作玄华?来人啊!把他给我押下来!我要亲眼见他人头落地!”
※※※※※
杜御史被禁卫军押了下,一头黑发散乱不堪,一睑英气却是不碱。
他早知会有今天,死得其所!
…然而,不能劝得玄武回头,他是何等的心痛。但愿他的死,能让其他人觉醒,再度向玄武帝进言。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然而,就要即将行刑的时候,却是跑来了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
只见他金冠紫袍,竟是当朝太子。
不好,此时圣上怒火正炽,莫要牵连太子!
“慧儿!快退下!”杜御史连忙喊着。
然而,那玄慈却是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玄武面前,咚的一声跪了下。
“儿臣恳求父皇开恩!”
“……开什么恩?”玄武只是冷冷说着。
“杜御史是父皇赐给儿臣的师傅,儿臣正当领受教诲,父皇开恩!”
“……你的师傅?这样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护他了?”
“是!”
“慈儿!退下!”越听越是心惊,那杜御史就是怒声喝斥。他死得其所,但若牵累太子,他就是千古罪人!
“……把太子也绑了,一起斩。”玄武坐在软椅上,不在乎地说着。
“不要啊,皇上!”那杜御史此时才真的被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皇上有令,几个禁卫军就是连忙将太子也五大绑了起来
“还不斩?”
看鄢两人虽说已然被绑,刽子手却迟迟不肯动手,玄武就是不耐烦了起来。
然而,皇上不耐烦,一旁的禁卫军跟太监总管却也是急得像是什么似的。杜御史就算了,如果连太子也被斩,那怎么得了?
“…这斩了也未免太过便宜了吧…”
耳边听得一人说着,玄武就是忍不住挑起了眉。
待要转头过去,却是一个禁卫军开的口。
“你刚刚说什么?”玄武问着。
好大胆。几个禁卫军队长跟太监总管都为他捏了把冷汗。
“一刀下去就没了,他们倒图个痛快。不如都调去造陵寝,日夜劳作,叫其他人也能有个警惕。”
有些像是在为他们求情,然而那语气更像是真想让他们更受折磨,玄武看着那个禁卫军,真有些不晓得该如何决定。
那个有着平凡样貌的禁卫军,身上带着刀,用着不屑的眼神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太子两人。玄武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出来。
“不行哪!”此时,一个太监总管顺水推舟,就是如此嚷着。“太轻了,应该调去运石!”
所有建造陵寝的石料,都很讲究,大多是从西南运来的。运石这份工苦得不像话,多少人累得半路倒毙。
玄慈本已有死亡的觉悟,然而竟然会有人敢帮他说话,这个事实让他有些震惊地抬起了头。
那个平凡的禁卫军正在看着他,用着不屑的眼神,说着恶毒的话语。然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玄慈看得呆了,根本就出了神。而他那看着禁卫军出神的样子,让玄武就是有些警觉地再看了看那人一眼。
然而,略显瘦削的身材,不高的个子,平凡的样貌,混在一堆禁卫军中根本就不起眼。
也许,玄慈是因为有人帮他说话,因为感动,所以才看得呆了。
而那太监总管才刚开了口,所有人就是一搭一唱地想着更多罚的方法。还有人说着要两人在每日早朝时跪在阶下呢。
一旁的人越说就像是越兴奋,而其中的玄武帝却只是不吭声地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人,迟迟没有决定。
也因此,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就是流着冷汗。今日,这两人是死是活,实在没个定数。
就在此时,最先发言的那个禁卫军,却是噗哧一笑。
这一笑,让在场的人都惊得呆了。
在这危急的时候,他竟然敢笑?
“你笑什么?”
这,玄武没有回过头,他就只是问着。
“这场景好像一个老故事。”
“……说。”
“七个王爷要罚一个犯人,二王爷说砍了他的手,三王爷说砍了他的脚,四王爷说这个要凌迟死,五王爷说这个要抄家灭族,六王爷说要发配边疆,七王爷说要宫刑。这时候,大家都在吵闹,每个人都说自己的方法最好,只有剩下的一个人没有说话。这场景,不是像极了?”
在场的人都看着那个大胆的禁卫军,包括着杜御史跟玄慈,却不包括着玄武。
“……最后那人说了什么。”玄武只问这一句。
“……那人说,起来吧,我赐你无罪。”
于是,在场的人都懂了。
“好大的胆子啊,竟敢违抗六个王爷……”杜御史也懂了,于是,感动至极,他的声音有着颤抖。
“因为那个人不是什么王爷,他根本就是天子。”玄武只是淡淡说着。
“皇上圣明!”那个禁卫军跪了下来。
“皇上圣明!”于是,剩下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起来吧,我赐你们无罪。”玄武说着,就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颂赞英明之声即使在玄武离开之后,依旧此起彼落。
杜御史跟玄慈的绑缚马上就给松了开,而眼见那禁卫军也要走,杜御史就是连忙把他留了下来。
“壮士,救命之恩……”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说了个故事。”那禁卫军只是淡淡说着。
“以兄弟这样的人才,怎不考取功名,贡献天下?”
“然后像你一样?”
那禁卫军说得非常直接,那杜御史的脸色也是一青一红的。
“……有的时候,用其他的方法比较有效。”那禁卫军的表情有着一丝黯然。“我不在乎功名,我在乎的是百姓。”
“……壮士,一事相求!”杜御史连忙说着。
*****************************
杜御史将那禁卫军请到了自己府上,又斥退左右,才在书房里坦然相告。
自从南巡之后,玄武的一切作为。捉玄华、灭青城派、灭万虎门,还有修建陵寝。
那禁卫军没有放过提到玄华时,杜御史脸上的鄙夷表情。
“……玄华怎么样?”那禁卫军小心问着。
“……壮士可晓得,那陵寝本是为了萧亲王而建,而那萧亲王……实是与圣上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会吗,皇上有这个癖好?”
“……是这样没有错。”杜御史轻轻一叹。“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反正帝王重的也只是美色,男女之别就在其,自古皆然。然而,萧子灵既然死了,玄华王之所以能够侥幸不死的道理,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说了。”
“……你的意思,是皇上跟玄华……”那禁卫军此时才像是真的吃惊了。
“……皇上常常在夜里去玄华王的石牢,那些看守石牢的人可传得呢!”
“……怎么传……”
“皇上夜夜春宵,美人难消帝王恩!”
那禁卫军的脸色还是一般,然而眼睛却像是当场清去了光芒。
然而,杜御史却是继续说着。
“这也算了,反正,就也是那种事,只要太子安然,皇上取消陵寝建造,放了那些民工,剩下要几个美男子侍寝都好。”
“……你找我来,是想要我帮你?”那禁卫军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跟苦涩。
“自然!以兄弟的才华,作为在下的内应,我们必能劝得皇上回头。”
“……我得罪了他,他不一定会再见我。”
“……兄弟,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得动皇上。”
他本也没想过竟然说得动,他那时什么都不管了,只想护得那个小孩子周全。
即使皇上最后翻脸,还是要杀死他,那么他就会用武力救出那个小孩子。
杜御史说得辛苦,做得辛苦,计划得也辛苦,然而,有个最为简单直接的办法,他却知不知道!
自古皆然,对于一个暴君,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杀了他……
脱下了外衣,准备就寝的那人,只是坐在了床沿上。
想得狠心,然而,他却只是呆呆看着窗外。
窗外寒风将停,也许,春天就要来了。
“长风!长风!”
就在出神的时候,就有人来敲门了。
于是,那人连忙收敛了心神,重新套上外衣.打开了门。
“皇上指名要你去守御书房!”
开玩笑,左长风今天大大露脸的事情,早就传得整个禁卫军都晓得了。也只有这一,他们才能给那些“萧亲王人马”一点颜色瞧瞧。
以前都给他们看得扁,现在,瞧瞧他们那时候的脸,根本就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御书房?”那左长风只是喃喃说着。
“是啊是啊,这是个大大露脸的时候啊。我们兄弟都跟你站在一条线上,让我们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他们?”
“还不就是那些皇上的贴身卫士。什么嘛,只不过武功好一点,就J个二五八万的。”
禁卫军跟那些卫士之间的对立,左长风才进来没有多久就已经听得太多太多了。也因此,他只是忍不住笑了。
“笑了?答应了?要好好给我们兄弟出口气啊!”
“……成,一定。”那左长风说着。
“……嘿.既然是自己人,今晚这件事情可也不能不带你。”
“……什么事?”左长风问着。
“据说今晚皇上又要去……那里。”那禁卫军挑着眉,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哪里?”左长风真不懂了。
“……唉,说这么多做什么,兄弟我就带你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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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军人多,分子杂,可如果跟他们打成片,可真只有个热闹可言。
先前自己刚进来,生份,怎么样都有点隔阂,不过既然成了“同一阵线”,自然就不一样了。
左长风半是好笑,半是纵容地让一群人一路拉上了皇宫的后山。结果,映在眼前的,却是座石牢。
“皇上夜夜春宵,美人难消帝王恩!”
杜御史的话还在耳边传得,那些禁卫军就已经拉着他到门旁边去了。
“开始了,开始了!”
果然,没有多久。里头就传来了惊恐尖叫的声音、布匹破裂的声音,还有,很多男人的声音。
然而,最为醒目的,却是那个黏腻的呻吟,销魂极了。
几个男人色色地互看一眼,而左长风的心却是凉了。
那半带痛苦、半带欢愉的声音,是男人带给他的,男人正怎么折磨他,留给门外这些人无边的想像。
“听说这玄华王生得可俏,一双脚虽说给废了,一张脸却是白白净净,眼神儿更会勾人,把皇上迷得团转转!不然,你说,这玄华王谋反的数哪少了,皇上一都没想要砍他的头。”
“废了脚也好,逃不了,哈哈哈……”
“这哪是想逃的样子,你听听……不要……不要停……喔……好啊……嗯哼……啊……”
“一比一还要销魂,啧啧,这玄华王可利害了,整个晚上叫个不停,叫得我骨头都酥了……”
“听他爽成这副德行,害我也有点想……”
“想被插啊?”
“插你自己的洞!我是想要干他!”
“敢跟皇上抢人,你不要命啦!”
耳边听着几个禁卫军的笑语,左长风却是不发一语,只是愣愣看着那座石牢。
“……瞧,新来的,听得呆了。”
“这么刺激的事,他先前哪晓得,哈哈哈……”
左长风一直到最后,都浑浑噩噩的。等到自己发现,却是已经离开了那群禁卫军。
那群禁卫军看他走了,眼里却还是色色的,八成以为他想在没人的地方干那档事吧?’
然而,左长风也不想辩解了。他需要新鲜的空气,他需要呼吸。
他就这样走在荒野之中,没有月光,众星黯淡的夜下。
玄华纵情欢爱的呻吟已经听不到了,而左长风就这样在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
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吗?这些做皇帝的,想要有谁,就能有谁的。
也难怪杜御史要把萧子灵跟玄华相提并论了。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
都只是,玄武帝的玩物。
“……谁?”
突然的,就在左长风出神的时候,有人在那黑暗之中出了声。
左长风停下了脚步,不过没有想要回答。
“……是谁!谁在那儿!出声!”
一个人出声说话,却有不少人走来,然而,左长风却不怕,因为那些人走的方向是错的。
他没想要躲,也不需要躲。他只要不出声,他们就会走。
“出来啊!说话啊!是谁!”
那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是不是因为适才太过纵情欢爱的关系?
左长风忍不住笑了,苦笑,嘲讽似的笑。
那人不再出声了,也许是因为也晓得自己找不到他吧?这儿是有名的暗林,趁着黑夜躲着,谁找得到人?
也因此,等到那些人终于放弃了,离开了,左长风才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属于禁卫军的地方。
不管如何,明早他得出现在御书房。
***************************
轻轻打了个哈欠,左长风站在御书房外,第一对这种差事感到厌烦。
他昨晚没得好睡,在阴影站着站着,就有些想睡了。
听说了他可以去守御书房,那杜御史就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说什么可以多跟圣上亲近亲近,提些建言什么的,害他很想回一句,他要不要请玄华王帮帮他?
只要床上的玄华王在耳边多说几句好话,不就得了?
哈……
打了第二个哈欠,恰巧让走出御书房的一个“萧亲王人马”见到,左长风连忙就是别过了脸去。
不过,幸好那人没说什么.就只是继续走了远去。
“……你瞧,那个死样子,把我们当空气一样。”
“人家武功好。”
酸溜溜的话传来传去,然而,左长风只觉得有些可疑。因为,这些所谓的贴身卫士,是很少离开皇帝身边的。即使是去茅厕,这方向也不对。
“想什么?”
“能想什么,想那个死样子。”左长风说着。
“哈哈哈,有种,你有种。”
“废话,你没有?”
几个禁卫军小声地笑成了一团,而左长风也把刚刚的事情忘了。
********************************
事情的发生.是在两天之后,当左长风就跟之前一样站在御书房外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很轻很轻的声音,却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怪,等他抬起头时,看到的却只是一个太监捧着皇上刚刚说要喝的莲子汤。
禁卫军放了人……废话,不然还能怎么办。
然而,那左长风却是不晓得是哪根筋不对了,挡在了前头。
“怎么,太闲了没事做,想搜身啊。”
一旁的禁卫军,一边打着哈欠,倒是不置可否。
“是啊,至少偶尔得做做样子。”左长风说着。“公公,麻烦你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这莲子汤万一冷了,你们担侍得起吗!”
晓得遇上利害的脚色,本来也想要找碴的禁卫军连忙拉了拉左长风的衣服。
“公公,麻烦你了。”左长风转着手上的刀,不是威胁的那种转法,不过却非常坚持。
那太监变了脸色。
然而,他既然不动,左长风也就这样站在那儿跟他大眼瞪小眼。到了最后,那太监就是转头走了。
“唉,等等,公公,那莲子汤怎么办?”左长风说着。
“自己看着办!”那太监像是生气了,就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办?”左长风身旁的禁卫军担心地问着。
“不怎么办,继续放在那儿。”左长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继续玩着他的刀。
“……要不要我们拿进去?”
“才不要,如果有毒,不知道要砍多少颗脑袋才够。”
“……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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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到了晌午,要用膳了,皇帝才从御书房走了出来。
一出房门,就看到了那盅莲子汤,那眉头就是皱了一下。
完了。
几个禁卫军心里揪成丁一团,然而,看那“罪魁祸首”的左长风仿佛没事儿一样,也就大着胆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
而玄武帝虽说皱了下眉头,也看了左长风一眼,然而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继续走了开。
“差点给你害死。”后来就是有人嚷着。
“你的脑袋不是还在?好啦,换班了。”左长风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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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个奇特的声音,跟那碗冷掉的莲子汤,却还是让左长风睡不着。究竟是为什么呢?左长风还是百思不解。
既然睡不着,同班的兄弟又跑去“听热闹”,左长风就还是起了身。
而且,开始穿起了外衣。
他今天一定得进宫看看,他有种特别的感觉。说不上来,但是心慌意乱,仿佛有什么人就要发生危险一样。
左长风拿了刀,穿着禁卫军的服装,在官里走着的时候也不会让别人起疑心。
而当他走到御书房时,那碗莲子汤却还在那里。
应当爬满了蚂蚁的甜汤,却连一只也没有引来。左长风从怀里取出了一锭银针,伸入了碗去,针头却是发黑。
果然。左长风抬起了头,望向了崇光殿的方向。
本应该要去石牢“享乐”的玄武帝,不晓得为了什么还待在自已的寝官里。
左长风悄悄越上了屋顶,竟然就从另一头的窗子、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潜入了祟光殿里。
他一路走得轻,也没惊酲正熟睡着的玄武帝。只是,当他检查着祟光殿时,因为一个声音,而差点惊呼出声!
“灵儿……”
被吓了一跳的左长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原来,只是梦呓罢了。
“……灵儿……”
然而,那声音,是这么的痛苦、这么沙哑,叫听着的人,心也痛了,眼也迷蒙了。
左长风仿佛是被下了咒似的,不自觉地走了过去,直到,看清了玄武帝的样貌。
玄武帝生得亦是俊美,然而此时脸上却是泛着隐隐的黑气。
左长风心中一惊,就是伸手探去。他的脸跟手,仿佛寒冰一样的冰凉。
想起了那碗莲子汤,左长风的心就慌了。
“太医!快传太医!”
不顾一切的,左长风就是拉高了声音喊着,第一个惊动的就是玄武帝的贴身卫士,第二个惊动的,就是守在宫外的太监宫女。
“怎么了!”
第一个赶到的自然就是玄武帝的贴身卫士,而他们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左长风探着玄武帝腕脉的样子。
“他中毒了,快传太医。”左长风说着,接着就是顺手点了几个重穴。
闻言,吓坏了的太监宫女就是连忙去传。
“……什么毒?”
有着老江湖资历的卫士,只是冷静地走了近。
“我不知道。”左长风叹着,伸出了手,就是贴着玄武帝的胸口。“只怕来不及了,他的毒要走到心脉了。”
他的手,是意外的白皙、而且秀美。
“我要帮他运功驱毒,用不了一个时辰,等会儿太医到了,让他等等。”
“好,交给我们。”
“麻烦了。”
左长风扶着玄武坐着,就是运起了功,用内力给他逼着毒。
黑气慢慢地聚集在了指尖,而等到了那时候,左长风则是从怀里取出了匕首,轻轻划开了玄武的手指。
黑血慢慢地流了出来,而玄武脸上的黑气也已经退了去。等到左长风收了掌,太医们就是连忙一涌而上。
左长风很累,毕竟他刚刚做了件累人的事,又没有睡好。
除了脸,他身上都是汗水。左长风轻叹一声,就想走了。
“唉。”
此时,一个贴身卫士就是连忙来挡。
“他没事了,我先回去歇歇。”
“可是……”
“……左少侠既然疲惫,也该好好休息才是,让他先回去吧。”
闻言,左长风抬起了头,有些戒备地看了那卫士一眼。
他怎么晓得我的名字。
然而,他实在太累,也真的需要休息。所以,他把这一切谜团都丢在了脑后,走回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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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长风醒来之后的第一眼,见到的是自己的手。然而,从指间看出去,却是玄武帝身旁的其中一个卫士。
也许是因为他救了玄武帝的关系吧,那卫士显得非常的客气而且恭敬。一见到他醒,就是轻声说了。
“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过去哪里?”左长风问着。
“御书房。”
御书房?他才刚死里逃生,怎么不在崇光殿好好休息?左长风忍不住就是皱了眉。
而且,外头天色已经黑了。
……那贴身的卫士还在等着答复。
“……我梳洗一下再过去。”左长风说着。
然而,看那卫士仿佛没有离开他房间的意思,左长风以为他没有听到,就是再说了一。
“皇上吩咐在下务必亲自将您请到。”那卫士笑着。
“……那你去门外等我,我一会儿就出去。”左长风说着。
但是那人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有看男人换衣服的兴趣吗?”左长风有些恼了。
“啊,没有没有。”那人连忙就是走出了房门。
说是亲自请到,可那人却是怕他半途逃了似的,眼睛一直盯在了他身上。
怎么,以为我下的毒?左长风有些没有好气地想着。
走没多久,御书房就到了,御书房外几个禁卫军兄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左长风忍不住笑了一笑,看来禁卫军的消息一向都是最快的。
左长风跟那卫士同时走了进御书房,而那才刚死里逃生的玄武帝,果然还在批阅奏章。
左长风忍不住皱了下眉,然而,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玄武帝抬起了头看他。
那沉默过了很久,久到左长风都要以为玄武是故意的。然而,玄武帝后来是先开了口。
“你救了朕的命,朕应当答谢于你。”
原来是这回事。左长风忍不住苦笑着。
“皇上,不用了。”
“……这是一定要的……左少侠,不晓得你师承何派?”玄武放下了奏章,问着左长风。
“呃……沙……白沙派。”左长风说着。
“白沙派?”玄武帝倒是皱起了眉。“江湖里有这个门派吗?”
“小门小派的,皇上怎会晓得。”左长风说着。
“……你当禁卫军多久了?”
“几个月。”左长风老实说着。
“……你真没有想要的东西?”
“没有。”左长风说着。
“……你要不要好好想想,金银财宝、高官厚禄都可以。朕……一向赏罚分明。”
“……我要的东西,皇上肯定不会答应的。”左长风叹着。
“……说说看。”
“……如果皇上肯停下陵墓的兴建,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玄武帝的眼神变得有些冰冷,而这想必就是他的回答。
也因此,左长风也只好无可奈何地说了。
“皇上,死者已矣。”
“我的灵儿,怎可以睡在一般的墓地,吹风淋雨。”
“那也无需万顷陵墓。”
“他贵为亲王,有何不可。”
“就算是皇帝,也少人建这么大的陵寝。”
“那是朕跟萧亲王两人要用的,有何不可。”
闻言,左长风却是噤了声。
“您……”好不容易,左长风才终于说得出话。“您打算以后……”
“生不得同欢,死也得同穴。”
左长风不再说话了,他只是看着玄武帝。
玄武帝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件事实罢了。
“所以,除了这件事情,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左长风别开了脸,却是思绪混乱。
那难堪的沉默又持续了一阵子。
“……你在想什么?”
“……那玄华又算得上什么?”左长风的声音有些冰冷。“那座陵寝,容得下三个人吗?”
“……你是什么意思?”
“石牢里的玄华王,圣上百年之后不会舍不得?”
玄武突然没有说话了。
“……若要表扬萧亲王功高,一座牌坊、十顷的陵墓也就够了。告辞。”
“且慢。”突然,玄武站了起来。“朕不容许你污蔑于朕!”
“污蔑?”左长风回过了头,不晓得玄武指的是什么。
“跟朕来。”
石牢!
看到了那座石牢,左长风直觉得就是不舒服。
然而,脚才一动,玄武帝就是一眼看了过来。
“……皇上带我来这是为了……”
“朕没想到市井之间竟会传成这样,要你用自己的眼睛澄清事实。”
“澄清什么?”
“跟朕进来。”
玄武帝的话就是命令,也因此,左长风也只得硬着头皮进来了。
他看到的,是阴湿的地牢,以及……趴扶在地上的玄华王。
也许是因为久沾雨露,此时抬头看着他们的眼睛,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妖艳妩媚。
媚眼如丝,却看得左长风心里一阵冰冷。
这样的玄华王.与其说是皇帝的禁脔,还不如说是……
“朕可忍了三天。”玄武帝在一旁的软椅坐了下来,就是让人说着了。“这西域的媚药不晓得是否真有他们说的这样功效?”
媚药?忍了三天,他是要在我面前跟他亲热?
左长风手脚的皮肤都冰凉了。
“他很乖,因为晓得如果不听话,会怎么样。”玄武的声音冰冷得没有温度。“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此时,从地牢旁的房间,却是走出了六个壮汉。
而玄华,则是用着恐惧以及绝望的眼神看着向他走来的六个男人。
他也许想要尖叫吧,然而,他的手脚都在发着抖,他的脸却因为即将到临的事情而潮红,他的胸膛也开始剧烈地起伏着。
左长风本来不懂这些男人要来做什么的,可等到几个人撕开玄华的衣服,不顾他的挣扎拉开他的双腿之后,没等到男人脱下裤子,左长风就是惊叫着。
“住手!”
“……你真大胆,在朕面前咆哮。”玄武帝冷冷说着。
“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他不是你的爱人吗?”左长风就连声音都在发抖。
“呸。”玄武帝只是如此说着。“继续,不准停!”
“是!”
于是,就在左长风面前,一个男子把分身插人了玄华的身体。
而玄华却因为那一下的刺激,就弓起了身,发出了难耐的呻吟。
他的身体已经习惯男人了,而且他的密道还涂满了强力的媚药。也因此,弓起了身后,他的欲望就也高高耸立了起来。
男人卖力地抽送着腰,而玄华在几个男人的压制下,竟也是扭着腰迎合着。那喘息、那呻吟,那从嘴角流下的唾液,让左长风的手都在发着抖。
“我说住手,你们没有听见吗?”
现在他晓得了,那呻吟是怎么来的。玄华才不是什么皇帝的禁脔。
男人在玄华体内解放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玄华的身体。
而下一个男人.则是继续了他的位置。
“啊啊……”
玄华又再弓起了身,而他那早已撑不住的欲望则是撒溅了出来。
此时,剩下的男人却只是拉住玄华虚软的身体,好让他身后的男人继续插弄。
此时,玄华看向了左长风,那眼神虽然已经让欲望沾染,然而却有着极的绝望以及哀求。
左长风晓得他要的是什么。
“……君无戏言,我要玄华。”左长风冷冷说着。
“……你若要他,不用求我,自已进去就可以。”玄武说着。
“……我要玄华,他的身体跟性命都只能是我的。”
“……你喜欢上他了?”
“我要玄华,把他给我!”左长风喝着。
玄武帝沉默了,很久很久,而自从听闻了左长风他们的对话之后,折磨着玄毕的男子也战战兢兢地停了下来。
“你要他做什么,你若喜欢男色,朕可以帮你挑些干净的。”
“我要他死。”
“……你心软了?”
“正是。”
“……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
“你的命是我救的,没有我,哪来的你!”
玄武本要站起来的身体,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你说的对,朕就把玄华赏赐给你。”
第七十四章
毒杀
当左长风把玄华从地牢里拖出来时,玄华全身都在发抖。媚药还在他身里发作着,他的身体里也还有男人的Jing液。
左长风的样貌平凡,可也是个男人。此时的他,尚且有着一股耀眼的英气。
但是,他却没有趁人之危对玄华做些什么,也因为气愤而根本没有再看玄武一眼。
他就只是这样,头也不回地把玄华抱出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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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得美人归啊。
回去房间的一路上,多少人都在吹着口哨,然而左长风却没有心情跟他们说着笑话。
他只是用着沉重的心情,把玄华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身上心里满是伤痕的玄华,只是用着意外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他晓得这样的人,他不是希冀着他的身体。
“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找几个奴仆伺候你到老。”左长风说着。
然而,玄华只是静静摇了头。
“我想洗澡,不要让别人进来。”
“……好。”
于是,左长风让人送进了一桶热水,自己在门外守着。
从天黑,一直到天亮,一直到里头的人没了气息,左长风才开了门。
玄华洗过澡后,用自己的腰带吊死在窗户旁。
享年,三十岁。
左长风曾经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然而,他却发现自已还能有很多很多的眼泪。
他安葬了玄华,没有万顷墓地,却是个可以让他此后安息的地方。
他一边烧着纸钱,却是一边哭了。不晓得是为了玄华,还是为了玄武。
“乖乖,你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几个禁卫军兄弟都关心地来问了。
“连岗子都没去站,圣上问起了呢。”
“我不去了……”左长凤哭着。“我再也不去了。”
“这怎么行呢,圣上对你多好啊。你要玄华就给你玄华,下一就是当官啦。”
“……为什么皇上会变成这样,他以前……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大家都说,是自从南巡回来以后才变的。萧亲王死了,圣上哭了好几天,接着才变的。”
左长风看向了那些弟兄。
“你们总是这样的,把错都推到萧子灵身上,他到底做错过什么。”
“……萧亲王不该让圣上爱上的,也许,这就是所有的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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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长风在京里闲晃着。
华的京城里,富裕的人们享受着荣华富贵,而离此要有十里的地方,十万余人却是衣衫褴褛,挥着汗水做着苦工。
万顷的陵墓,一切都是最好的。用的是南方的玉石,东洋的珍宝,西域的水晶,还有北方的石雕。左长风曾经远远看过一,那陵寝与其说是坟墓,不如说是一座宫殿、一个阴间的京城。
然而,那是用俘虏的血跟肉建成的,若是他,才不愿意去住。
左长风埋葬了玄华王后,回自己房间梳洗一下才上街的。他没有想要买的东西,他只是心烦意乱地想要到走走。然而,还是有不少小贩跟他推带着奇石玉器。
即使是京城,路旁的小贩,也多是卖着假货。据他所晓得的。只有少数几个“特别”的市集,才会真正流通着所谓的珍宝。
“看看也成啊,客官!”一个小贩吆喝着。“……唉,客官这个玉如意漂亮啊。”
左长风系在腰间的玉如意,的的确确是个珍品。也因此,左长风也只是笑笑。
而就在这个时候,抬头见到的,却是一个故人。
玉郎君。
相貌丑陋的玉郎君,眼睛却是清亮得不负他的盛名。柔和的眼神正在看着他,脸上有着春阳一样的笑意。
是啊,就像是现在春天一样的阳光。也因此,左长风也是温暖地笑了。
“少侠怎么到京里来了?”玉郎君笑着问了。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左长风也是笑着。
“按照前约,这顿该是兄台作东。”玉郎君继续笑着。
“说的也是,那我们走吧。”左长风笑着,转头就要带他上云秀坊。
然而,才刚转过头,走没几步,脸上就僵了一僵。
“……这玉如意真漂亮,想必是价值连城。兄台好阔绰,不晓得祖上的产业是做些什么的?”玉郎君本是走在他身后,此时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仿佛用话家常一样的语气,眼神却是锐利十分。
“……我倒忘了你多少也是个大捕头。”左长风只是淡淡回答着。
“是吗,我倒不记得告诉过兄台了。”
闻言,左长风不禁语塞。然而,他的脸色却是没变,只是带着他继续走着。
“……云秀坊吗,久闻盛名,没想到今日终于可以当上座上嘉宾。”玉郎君叹着。“以兄台的身家,想必日日得以一尝佳肴的吧?”
“这是别人送的,我哪买得起。”左长风听玉郎君三句不离他的玉如意,就是连忙如此说着。“在下省吃俭用,才请得兄台这顿,兄台别再挖苦了。”
禁卫军的薪饷不高,是吃不了太多的云秀坊。
“喔……”玉郎君此时却像是终于想要放过他了,没继续逼问了。
*******************
终于有了空位坐了下来,玉郎君正想点些什么,那殷勤的小二就已经连忙迎了上来。
“哟,客官,又是您啊,老主顾了啊,这想用些什么,跟之前一样吗?”
那小二自然不是跟着玉郎君说的。
闻言,还能脸色自若的左长风还不是一般的人物。
“就跟以前一样好了。”
“好的好的……”那小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玉郎君一眼,然而还是很快地把眼睛转了开去。
“……在下也颇喜欢玉石,不晓得兄台是不是能让在下开开眼界?”玉郎君很难得的没再继续为难左长风。
也因此,左长风也是连忙把腰间的玉如意递了上前。
玉郎君把玩着那件玉器,只是轻轻一叹。
“此玉通透如水、雕工细腻、翠绿之间微带紫气,毫无瑕疵真是块上等的美玉。”
“是啊,我也真是喜欢。”见到玉郎君如此说着.左长风也是高兴地应和。
“送玉之人,眼光不小,身家也不小。”玉郎君说着。“即使是当今圣上,也难得如此佳玉。不晓得此玉是何人相赠。”
“……兄台一再苦苦相逼,若再这样,此后就不方便相见了。”左长风真是恼了。
“……左兄别恼,在下问得直接,自是有所苦衷。”玉郎君苦笑着,把玉还给了左长风。“其实在下也晓得,以左兄弟与古记小当家的交情,此玉该是他所相赠。”
“……既然晓得了,又为了什么一再追问,探我的口风。”左长风把玉重新别了上,就是生气地说着。
“……兄弟,在下没有恶意,对于兄弟的来身家,也没有为难之意。只是,在下忝为此地大捕头,奉命追办圣上遇害一事,所以才必须追问任何可疑的人与物。”
“……什么遇害?”
“圣上中毒一事。”
“……所以你是在怀疑我?”左长风恼了。
“毕竟兄台去得巧。”玉郎君诚实说着。
闻言,左长风也是无言以对了。毕竟,他是没有办法交代为了什么夜入宫。
“是因为那碗莲子汤吗?”玉郎君问着。
“……是。”左长风只能无奈地点着头。当真什么都瞒不住他。
“所以你夜入宫,是因为到头来还是不放心?”
“……是。”左长风叹着气。
下一句只怕就是要问,你这么关心圣上是为了什么。
然而,尽管左长风这么想着,玉郎君却没有继续再追问这点。
“……所以,你我所见略同,那个太监该是可疑之人。”
左长风这才张太了眼睛。
也该是因为太多事混在了一块儿,所以他也忘了追问此事。毕竟这人如果还留在宫中,只怕还要再度出手!
这么一想,玉郎君就变得没这么让人生气了,他甚至对他有些感激了。
“你还想知道什么,尽量问吧。”左长风连忙说着。
然而,玉郎君只是有些趣味地看了他一眼。
“在下现在最有兴趣的,只有即将送上桌来的午膳。”
继续站在了御书房外,左长风只是想着当日那个奇怪的声音。
他总觉得有些熟悉,然而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有些像是机簧的声音,就像是暗器一类……就像是千针错……
左长风瞪大了眼睛。
就像是千针错……
“是唐门……”
唐门当日,也不是欲谋害玄武帝的其中一个门派?
虽说地四川,然而万虎门后,下一个要遭殃的不就是唐门?所以,他们才想要先下手为强吗?
“什么糖,你要吃糖啊?”身边的同班弟兄好笑地说着。
若真是唐门,就该糟了,以毒娘子的手法,若是玄武帝真给盯上,只怕再无生理。
糟了,他该怎么办呢。提醒了朝廷这儿,唐门就该遭殃,而万虎门前车可鉴。可若放任唐门如此,那玄武帝早晚该遭毒手。
暗中下毒,或是当面催动机簧,饶是他的贴身侍卫多么武艺高强,也无侥幸之理。
而就在左长风彷徨的时候,不远,竟然就是玉郎君走了过来。
“哇,那人长得真……”
“嘘!那人可是京城的大捕头,多少女人暗中喜欢他哪!”
“喜欢他?她们的眼腈是瞎啦!”
左长风身边的几个弟兄窃窃私语,而左长风则是有些心虚地看着玉郎君。此时,他不就有个大大的线索,而他却没有办法告诉玉郎君。
侥幸,玉郎君见到了他,也没有逼问些什么,只是用着温和的表情跟他点头致意。
等到进了御书房后,左长风身边的兄弟也就围了上来。
“说!什么时候认识大捕头的!”
“以前见过几面而已啊。”左长风连忙说着。
而就在里头不晓得在谈些什么,左长风又给自己弟兄缠上的时候,过了一个时辰,玉郎君才走了出来。
一见到了他,又是那种温和的笑意。左长风忍不住也跟他点头致意。
玉郎君笑了一笑,跟他道了别。
……还是该跟他说的,顺道连自己的顾虑都一起说了吧。他应该会晓得的。左长风想着。
然而,过了没有多久,里头的人却也传他进去。
“什么?”左长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招来了左右的白眼。
“圣上找你呢,不高兴啊。”
……怎么不高兴,高兴极了。
想起了前不久的尴尬事,左长风还是勉强走了进去。
其实,就连头也不太敢抬的。
“你过来,以后就当我的贴身卫士。”
“啊?”闻言,左长风才是吃惊地抬起了头。
玄武帝没有在看他,他还在批阅着奏章。仿佛刚刚的话只是随口说着。
他是因为在记恨的关系吗?左长风忍不住想着。
“……还不快谢恩。”一旁的卫士忍不住说着。
谢恩,谢什么恩啊。左长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小的无德无能……”
“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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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想逃。他不晓得玉郎君到底跟玄武帝说了些什么,可当情况演变成他必须一直在玄武帝身边,他就真的想逃。
但是,如果他当上了随身的卫士,唐门的人想要再害玄武帝就会难上了一层。也因此,左长风陷入了两难。
而玄武帝虽说让他做了随身的卫士,却没有再提起玄华帝或是其他的事。大部分的时候只是让他跟其他卫士一样,排着班,轮流在他身边守卫。没有特别跟他说过话,顶多也只是偶尔看他一眼。
也因此,左长风有些紧张的情绪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他把心思放在了唐门身上,没有再想东想西了。
过了几天,趁着两天的假期,左长风就去京城的衙门找玉郎君。而玉郎君却像是已经等了他很久似的。
“你终于来啦。”他笑着。“怎么样,有没有怪我啊?”
一开始是有些想骂,然而后来想一想,玉郎君是对的。他看过那个太监也阻止过两的毒杀发生,他是第一个守卫玄武帝的人选。
“差点让你害死。”左长风只是叹着气。
“死?怎么会呢,玄武帝应该对你不错啊。”玉郎君笑着。
是不错,上了三天岗就能有长假,可是他来找玉郎君可不是在讨论哪个差事哟。
“我想在宫里找找那个太监。你可以帮我吗?”左长风说着。
“我不就在等你吗?”
左长风愣了一下。
“你早晓得我会来找你?”
“你如果不来找我,我就会去找你。”玉郎君笑着。
可以当得上京城的大捕头,本来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左长风想着。
***************************
因此,玉郎君拿着令牌,就跟左长风在宫里开始找了起。
从御膳房,到掌势的太监,从总管到那一天当班的太监。
然而,那个被左长风指认出来的太监只是慌张地否认着。
“那天我不在啊。”
不在?那他看到的人是鬼吗?左长风瞪着他。
“可能是人皮面具。”玉郎君说着。“然而如果没有其他内应,送给皇上的甜汤就不会在他手上。”
左长风沉吟着。
“……把御膳房的所有人都……”
“唉,等等!”
没等到玉郎君说完,左长风就是连忙拦了下来。
“这件事如果就这样惊动了皇上,这几百个人、就会牵累到几千个人,到了最后……”
“我没说要上报。”玉郎君轻轻笑着。“我跟你有一样的顾忌,只是让人把名字抄录下来,让下头的人分着去查。不然以我们两人,一个一个追问下去,是什么时候才能破案?”
“……还是你想得周到。”左长风叹着。
“我是吃这行饭的,这句称赞对我来说听起来像是侮辱。”玉郎君笑着,就让人开始抄起了名字。
趁着空档,玉郎君就带着左长风走出宫了。而在路上,远远的,左长风还能见到玄武帝在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之中,下了朝、朝着御书房走去。
“说实在的,我真以这份差事为荣。玄武帝勤政英明,我即使粉身碎骨也必要护他周全。”玉郎君说着。
“……他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你就不会有微言?”
“有什么微言?那费以现在的国力而言根本游刃有余。况且,他造的是陵寝,而不是酒池肉林,为的又不只是他自己。”玉郎君看着左长风。
“你对玄武帝太过宽厚了。”左长风说着。
“是你对皇上太过严苛了。”玉郎君看着左长风。
闻言,左长风却也是无言以对。面对着玉郎君,他常常没有办法反驳他。
也是因为他是大捕头的关系吗?
“说到用毒,总让人想到唐门,你有什么线索吗?”玉郎君问着。
闻言,左长风也是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这份……我也是有想过,但是苦无证据……”
“……没错,要有物证也要有人证,这点倒是伤脑筋了。”玉郎君说着。“我跟武林的关系,卡在六扇门的身份上,总有些嫌隙。左兄弟不晓得有没有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跟武林的人没有什么关系。”左长风说着。
“唉?可左兄弟不是跟古记相熟,以古记的人脉要探听些不是易如反掌?”
“……我跟古月的事是因为那个晚上,我恰巧经过江南城所以才救了他。”
“是吗,可是我听驻军说,那个晚上你执意请假外出,却整个晚上都在江南城里不是?”
左长风呆了一呆。
“我又听几个弟兄说,总见到你远远跟着那个古记小当家。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是整个晚上守着他呢。”
“……你跟我说这些事什么意思?”左长风不禁恼火。“我爱跟谁就跟谁,关你什么事。“
“左兄弟,你只身投军,身世不明。江南城之夜后又上京入了禁卫军,出入圣帝左右。”玉郎君说着。“你身手不凡,见识不薄,这样的人物却又甘心做个小小的禁卫军?不只是我,多少人在怀疑你,你晓得吗?”
“你若怀疑我,却又放任我到溜达?”左长风冷冷说着。“想捉我就来啊,左一句试探,右一句嘲讽,是什么意思?”
“……你是最不可能犯案的人。”玉郎君却只是如此说着。“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要玄武帝死,你一定是最后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
其实,就算是大捕头,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左长风在云秀坊的雅座里喝着闷酒,带着无奈的苦笑想着。
他这上京来,为的却也是玄武帝的命,他晓不晓得?
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下手,是因为他总是心软,总想着他未必真如外头说的那样。
他还想多给他一些时间,证明他不是个暴君。他跟以前一样仁厚为怀,他跟以前一样勤政爱民。
如果他真是无药可救,万恶不赦,他就是第一个拿下他性命的人。这一点,玉郎君可晓得?
“……唉!真是你啊!”
突然的,从门口探进头来的,却是一个左长风不曾想过的人。
“古月!?”
这一惊之下,左长风手上的酒杯差点就要掉在了地上。
士别三日,古月看起来却是更加的俊美。那耀眼的光华,在那些少女面前会是怎么样致命的吸引力?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呢?”古月走了过来,坐在他的面前。“我刚好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上楼去?我请客喔。”
古月笑得好是灿烂啊,可左长风却是为着他担心。
“你怎么上京来的?”
“还不是因为你。”古月说着。
“我?”
“有人暗杀皇帝,你是第一个赶到的人,身份又可疑,你说呢?”
“……怀疑我做什么,如果真是我,他们阻止得了吗?”左长风没有好气。
“唉,他们怀疑的人可多了,只是不会少了你一个就是。”古月说着,就是拉着他的手。“来啦,我们上去喝酒,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聊一聊吧?”
……他怎么拒绝得了古月。
叹了口气,左长风就跟着古月上楼去了。
可临上楼前的回头一瞥,却是见到一楼上的一个人。
满满的客座上,一个男人正抬起头看他。那人是皇帝贴身卫士中的一个。
左长风连忙转回了头。
“怎么啦?”古月问着。
“下头有一个人在看我。”
“下头有几十个人在看我。”古月取笑着。“你可跟着这酒楼的小主人上贵宾席,不好奇的人可少了。”
“……古月……”
“我可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就算为了谢谢我也一定要喝上一杯。”古月说着。
“……你说了些什么?”左长风有些紧张了。
“能说什么,我才跟你见过一面不是吗?”古月眨着眼睛。“好啦,快上来啦,不要管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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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古月在一起,那感觉真是很好。
回去自己房舍的左长风忍不住满足地叹了口气。
一扫阴霾不说,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两天的假期过得其快无比。没多久,左长风就重回了岗位。而这,是守着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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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帝的贴身卫士,本有三十人。死了七个之后,他是第一个加入的人。
二十四个人中,二十一个人分成三班守卫,剩下的人就是休息著。早朝时,中膳后,就寝前,是一天中三个交班的时候。
也因此,当左长风前往交班时,玄武帝是正要就寝着的。而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左长风就是忍不住从窗外担心地往里头瞧上了好几。
“担心?”身旁的一个卫士低声问着。这些玄武帝的贴身卫士。个个当初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也因此,比起禁卫军的粗旷,多了许多文雅之气。
“怎能不担心,毕竟先前才出过乱子。”左长风叹着。
“上过后,饮食都是试过毒的。圣上就寝前,寝宫也是搜查过的,应当不会再出问题。”
“嗯……不过,这许久了,怎么皇上……”左长风指着那盏还没有熄灭的灯火。
“……这不少见,皇上常常没有办法合眼。”那人还是温和地跟着左长风说着。“有时候,这盏灯火就这么地点到了天明。有时候圣上会去石牢……你晓得的……不过自从玄华王死了以后,大部分圣上都只是坐在这儿看着书。”
“……他可以去其他的嫔妃殿里。”左长风指着其他帝王理当会做的事。
“……不晓得为了什么,之前皇上还常常去艳妃那儿过夜,不过自从皇女产下以后,皇上就不去了。”
……艳妃…
“……左兄弟,你晓得吗,我们之所以会甘心在这儿做个守更卫士的原因?”那人的语气很温和,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坚决。“我们要玄武帝平安百岁。”
自然了,以这些人的才俊,在武林里也该是一时之杰。左长风看着他。
可那人却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漫漫长夜,左长风又忍不住从窗外看了进去。可这,却是与着玄武帝四目相对。
左长风连忙转回了头。
太失札了,姑且不论那人身份,怎有人一直打量别人的寝宫呢。
然而,那盯在他背后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显著,到了最后,忍不住还是回过头的左长风,又是迎上了玄武帝的目光。
那对眼睛炯炯有神,左长风有些看得呆了。然而,就这么地相望下去,只觉得脸颊越看越是热了。也因此,左长风连忙就是把眼睛转了开去,宁可看着地上,也不肯再看向了寝宫里。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瞧。一个是早该就寝的皇帝,一个是理应专心守夜的卫士,就这样在夜里痴痴相对,到底成何体统。
左长风就这么地盯着地上,直到要把地上都看出一个洞了,才又回过了头。
然而,还是对上了玄武帝的目光。
玄武帝就这么地看着他,看得左长风的心都痛了。他抓着自己的胸膛,才勉强自已转过了头。
“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歇一歇?”身旁的一人问着。
……求之不得。
因此,点了点头,左长风就仿佛鬼赶似地逃了。
夜的宫廷,除了几队巡逻着的禁卫军外,寂静无声。
左长风穿着卫士的衣服,手上拿着令牌,倒是无人阻拦。
只是,这样走将下去,到底目的何方?左长风只觉得茫然一片。
也许,他是该离开了。既然不想要现在下手,也不需要留在这儿了。F!v5lh8Wx3YvQ
然而,夜之中,一个人影却是让他大为在意。
一个女人,穿着宫女的衣服,在夜里慢慢走着。
左长风之所以在意的原因,是因为那人不该穿着宫女的衣服。
因为,那人就是刚才他才听其他卫士提起的艳妃。
左长风呆了一下,却是连忙小心地跟在了后头,而以他的轻功,自然易如反掌。
艳妃就这样走着,仿佛漫无目的。然而,最后却是停在了太子殿外。
左长风疑惑地看着,直到艳妃仿佛跟着一个太监说话,才小心靠上了前去。
那太监的容貌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然而他却把某个东西交给了艳妃。
于是,左长风的心脏揪了一下。
他不禁要想起最近的毒杀事件了。
然而,距离实在太远,天色又暗,除了两个人,他实在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而等到那人离开后,艳妃才又慢慢走回自己的宫殿。
华清殿!
发现了艳妃的寝宫,竟然就是华清殿时,左长风的脚就像是生了根似地黏在了地上。
……他的手忍不住紧握,最后就是转头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
打从一早来看他,杜御史就发现左长风提着一个包袱就要出门。
“……我老家有事,得赶回去一趟。”左长风说着。
“天都还没全亮呢。”杜御史呆呆地说着。
“所以才说是急事啊。”左长风脸不红、气不喈地说着,接着,就绕过了他走了出门。
“……等等!兄弟!没差得两个时辰!”杜御史连忙拦住了他。“这是救命的事……不,是救国的事!求兄弟为了百姓再多留两个时辰吧!”
“……什么事?”杜御史看来不像是在说笑,左长风站了定,沉着地问着。
“察维尔让大臣送来和书,但是圣上却迟迟不肯接见哪!”
……察维尔……
“你说的是,在南方作乱的察维尔!”这一听,左长风就是既惊又喜。“他们终于肯和了,这是大喜啊!”
“是啊,是大喜,可皇上却不见啊!”杜御史叹着。
也难怪他烦恼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有心求和的察维尔自此打消和平相的念头,边境上的战乱不晓得还要持续多久的时候。
“……你要我怎么帮你?我只是个卫士。”左长风问着。
“我今儿会去见皇上,只求你在一旁帮我说些好话。”杜御史说着。
“……你找错人了吧,我只是个卫士……”左长风说着。
“你救了圣驾,世上谁人不晓得皇上甚至把玄华赏啊给了你。兄弟,为兄之前说起断袖之癖,绝非恶意,现在只望你救救南方的百姓。”
不晓得民间又把这事传成了什么样子了。左长风免不了无奈地想着。也许,是玄华自从被皇帝赏赐给自己之后,忍不住羞辱就自杀了吧?
然而,左长风也晓得有些事情根本是有理说不清的,而现在不是为了这种小事吵嘴的时候。
“我会跟其他弟兄讲讲。早朝后我们午班的卫士就会在御书房里等,等夜班的卫士将皇上送进御书房。你若是在就寝前见得皇上,我就会在皇上身边,那时候,我尽量帮你说话。”
就算惹恼了他,反正也不会怎么样。这些人又拿不下自己,自已也本就要离开的了。
“太好了,兄弟。那这包袱为兄就帮你带着……”
“不用,我回头再拿。”
走回房将包袱放在了桌上,左长风就是连忙出了门。“你也快回去,我得赶着跟午班的弟兄说说。”
“啊,好……”
午班的卫士其实也没有说些什么,就让左长风替了其中一个人。
然而,反应比较奇怪的反而是玄武帝。
他沉默地走回御书房后,一抬头却是见到跟其他卫士站在一起的左长风,明显看得出来是愣在那儿。
大概是没想到为什么夜班的自己现在还在吧?左长风想着。
不过,还好玄武帝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继续走回了位子,坐下了就开始看起了奏折。
就跟以前一样,而左长风也开始紧张地等着杜御史晋见。
等了好一会儿,杜御史还是没消没息,左长风就有些不安了起来。
而当他偷偷看向了玄武帝时,却发现他怎么看,却还是同一份奏章。
刚刚不是才要翻完,却是又重头看起,难不成就是杜御史写的奏章?
很好奇,十分的好奇,然而等到玄武帝已经要看上第五时,玄武帝却没有说要接见杜御史的意思,也没有听得杜御史要面见的请求。左长风忍不住,小心地、慢慢地移了过去。想瞄一眼这份神秘的妻章,然而正想喝上一口茶的玄武帝,却是一个不小心地打翻了茶盏!
“哇!”这一惊非同小可,左长风就是窜了过去,一手拿开了打开着的奏章,一手拿着打翻的茶盏。
奏章上幸好没有淋得太多茶水,墨迹都还在。
“幸好。”左长风长长一叹,就是把奏章还给了玄武帝。
然而,四目相对的时候,左长风却是见到了双颊通红的玄武帝。
怎么了?左长风一愣,此时却是听得了杜御史的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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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御史进来的时候,几个宫女正在收拾著狼藉。趁着空档,杜御史看了一眼左长风,跟他打了个眼色,左长风也是回了个苦笑。
没多久,从后室换过衣裳的玄武帝才走了回来,看到了正“挤眉弄眼”的两人,就是疑惑地走回了位子。
“杜御史有事?”玄武帝问着。
“……皇上!”杜御史连忙跪在了地上。“罪臣恳请皇上接见察维尔之臣!”
闻言,本来表情还算柔和的玄武帝,就是紧绷了脸色。
玄武帝看向了左长风,仿佛已经知道这两个人在打着什么主意。
轻叹一声,左长风也是拱着手说了。“皇上,万事贵和不贵战。”
“……察维尔此时还占着一部分南方之地,不趁着国力正盛的时候拿回,难不成就此拱手送给胡人?”
玄武帝说的话虽然听似严厉,然而语气却一点都不差。与其说是反驳,不如说是在规劝。
摇了摇头,杜御史连忙把这奇怪的念头赶出了脑袋。
“十年过后,圣朝国力更强,而察维尔强盛时期既过,国力转衰,那时再讨回失地,也许察维尔根本不战而降。”左长风说着。
“……你说的有理。”玄武帝平静地说着。
搬出个左长风,比神仙还有用。杜御史在心里想着。
“接见个求和之臣,只显得我天朝大度能容。至于允也不允,并不急于一时。”左长风说着。“求和之人既是他们,条件就可以再谈。”
“……你把朕的话都说完了,朕还有什么话可说。”玄武帝只是温和地说着。
“圣上英明。”左长风说着。
“……杜御史,这事就交给你。”
“皇上,罪臣已让来使在宫外相候。”
“……那就传进来。”玄武帝说着。
玄武帝与着来使说着话,态度不卑不亢,有着威严却不严厉,有着慈祥却不柔弱。左长风可以知道为了什么这么多人祟敬着这个皇帝。
玄武帝其实真的没有江湖传言得如此之坏。他虽然对着武林有成见,手段也有些太过,然而多半是因为私怨。对于国事,对于其他绝大多数的百姓,他真正是个好皇帝。
左长风的心,有着一点动摇。
玄武帝不急,来使也不急。正如同左长风说过的,只要两方有这个心意,条件都可以再谈。
来使说着察维尔的九王爷将会亲自来访,而玄武帝也答允暂停战事。也因此,两方的会谈是以和平的方式收场。
等到察维尔的来使离去后,御书房又回归了平静。而当杜御史心满意足地告退后,也已经要用午膳了。
左长风的心里想着即将的离去,眼里不禁有些哀伤流露了出来。
“……事情不都如爱卿所愿进行?”玄武帝问着。“爱卿为何事心伤?”
“……没事。”左长风只是微微笑着,有些苦涩,却也有些欣慰。不管如何,他已经不再彷徨了。
玄武是个好皇帝,瑕不掩瑜,任何人想动他都踏过自己的尸体去。
“那爱卿可愿与朕一同用膳?”
……沉默了一会儿,左长风还是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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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长风不是一般的武林草莽。
他长相虽普通,眼神却清亮得无比美丽,就连用膳时,也有种高贵的仪态。
与皇帝面对面用膳,这是何等的光荣,也理应如坐针毡。然而,左长风却是从容不迫。
他若不是王族后裔,也必是高官钜富之后。
用膳的时候,其实两人没有再说过话,只有玄武帝不经意地、偶尔的打量。
如果我是皇帝,也要疑惑起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了。左长风没有太过在意。
然而,一颗心却不比独时平静。
突然的,左长风拿筷的手一顿,左手就是按上了自已胸口。
而见到他的异样,玄武帝也是变了脸色。
“灵儿!”
玄武帝的脸整个都苍白了,他连忙赶了过来,一把位住了左长风的手臂。
然而,左长风只能抓着自己的胸膛,痛得冒着冷汗,而就在玄武帝不知所措的时候,在他的面前呕出了一大口的黑血。
“菜里有毒!”几个卫士脸色一变,就是联手点住了左长风的几个大穴。
“恶……”
就在玄武帝用自己的手臂扶住他的时候,左长风一口黑血却是呕在玄武帝的龙袍上。
“有毒的是筷子……”剧烈喘着气,左长风勉强张开眼睛,看着玄武帝。
玄武帝急得像是快要哭了,而左长风在闭上双眼之前,只能断断续续地,用着虚弱的声音说着。
“……小心……唐门……玄武……”
第七十五章
左长风
不只是左长风,同时遭到毒杀的,还有华清殿的人。
艳妃,才出生几个月的玄清公主,还有所有的太监宫女都中了毒。
在这的事件中,只有左长风跟艳妃被救活。
“皇上!皇上!三思啊,皇上!”
在左长风悠悠醒转之前,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这个声音。
只是,那声音好远好远。远到不像是真的。
“灵儿……灵儿……”
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
左长风睁开了眼睛。
“灵儿!”
马上的,他的手臂就让人紧紧抓住了。而抓着他的那人,却是玄武帝!
左长风忍不住骇然,只是一把将他甩了开。
玄武帝愣了,左长风也呆了片刻。
不过,左长风很快地回过了神,看向了四周。他在崇光殿里,睡在玄武帝的床上!
左长风看着身下的床,呆了一呆,才看向了玄武帝。
“我……被救活了?”
“……是啊,你内力,熬得住。”玄武帝说着。
“我睡了多久?”
“七天。”玄武帝说着。
“……这么久……查出来是谁下的毒?”左长风问着。
“……玄慈。”玄武帝说着。
“……太子?”想起了那夜的艳妃,左长风就是变了脸色。“不是,不是太子,不是他!”
“你们不要再为他说话了。弑君之罪非同小可,我已经判他午门斩首之刑。”玄武帝冷冷说着。
“……什么时候行刑?”左长风一颗心都冷了。
“等会儿,大概不到一个时辰。”
“……什么!”
左长风一听,岂只吓得魂飞魄散。他想起了那夜的艳妃,那夜的太监,只世得就算事情不单纯,也绝不可以草草就斩了太子!
左长风连忙下了床,就是穿上了鞋子,没有理会玄武帝在一旁的阻止。
“你这样到底要上哪儿去!你中的毒最,也才刚醒而已啊!”
“我得去救玄慈。”左长风看着玄武。“为什么你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毒是在太子殿里找到的。”
“我那夜见到嫣红跟个太监,在太子殿外拿东西,凶手不一定是玄慈。”
“嫣红?……可她也中了毒啊,虽说不重,但是连她的亲生女儿都死了啊!”
……女儿……女儿……
闻言,左长风忍不住重重喘了几口气。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得先救太子!
“等一下!”
眼见左长风真要走,玄武帝就是连忙拉住了他。“你不要去,我……朕让人取消行刑就是了!”
“那要快!”左长风看向了玄武帝。
“……来人啊!让人把太子押回宫里来!”
嫣红……嫣红……怎么会呢……怎么会是她呢……
左长风想见见嫣红,然而玄武帝却不许他下床,反倒把艳妃传进了崇光殿里。
一见到了床上的左长风,跟一旁的玄武帝,艳妃的眼泪就是一滴滴掉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痛失爱女,也许是因为毒伤刚愈。此时的艳妃看来好是苍白,好是柔弱。若非左长风自己看到了那一幕,他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怀疑起眼前的这个弱女子啊。
“你为什么这么做?”左长风轻声问着。
“……做什么?”艳妃用着有些仓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那夜,我见到你走到太子殿外,跟个太监交谈。他拿给你一样东西,那是什么?”
“……夜里,你是哪只眼睛见到的!我从未一个人离开华清殿!”
“十六夜,你穿着宫女的衣服从我面前走过,你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左长风说着。“我不懂的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你说什么……你不要含血喷人!”
“……在你离开华清殿的时候,已经有人去搜了。你若是坦白,我会要玄武饶你性命。”
“……说什么大话,你有证据再来污蔑我!我与你素不相识、未曾蒙面,你如何识得我,又为何来诬我。你若拿不出证据,我不会放过你!”
“嫣红!说话客气点!”玄武帝喝着。
而听得玄武帝如此,那艳妃就是更加可怜地哭倒在地。“自古帝王多薄情,即使有了新欢,也不该忘了旧人啊……”
意思是指玄武帝有了左长风这个“新欢”,就忘了艳妃这个旧人。玄武听了之后,脸色一青一红的,却是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闻言,左长风心里也是发着苦。不管如何,自己总是给看得如此不堪。
“……嫣红,你找到那个太监,为你做证,若你真是清白,我必向你道歉。”
“我从未见过你指的那人,如何找起!”
“我是亲眼所见。”
“你一心想要诬我,自然漫天说谎!”
“他为了什么定要诬你?”玄武帝忍着气。
“臣妾如何能知……必是他晓得皇上宠幸臣妾,为了争宠,所以……”
“住口!”
出口喝止的是玄武帝,然而落泪的却是左长风。
争宠……原来,他巳经落到了这种地步吗……
“……灵儿……”
“皇上!华清殿外,有个禁卫军求见!”
就在这时,一个禁卫军连忙来报。
“皇上!”那禁卫军连忙在门外喊着。“那人说他晓得是谁下的毒!”
“……宣进来。”
“是!”
那人是华清殿宫女的爱人,那夜艳妃要那宫女将衣服留在官里,那宫女就察觉大祸将近。
然而,苦无证据,又惧于艳妃,才将这担忧告诉了自己的爱人。
宫女在那的事件里也惨遭毒手,而那禁卫军冒着污蔑贵妃的罪行,也要上奏圣上。而在那禁卫军将他所晓得的事情说出之后,艳妃的脸色发白了,玄武帝也是。
“阮嫣红!你有何话说!”玄武怒声喝着。
晓得即使自己一口否认到底,也必无事,然而,帝王宠爱早已一去不返。艳妃咬了牙,就是说了。
“是我做的。”
“为了什么!”玄武帝喝着。
“朝廷苦苦相逼,为了整个江湖、为了整个武林,必须得要这么做。”
“……指使你的是谁?”
“蝴蝶山庄。”
闻言,左长风,玄武帝,跟几个卫士都惊得呆了。
“你有什么证据?”最后,还是左长风问着。
艳妃从头上取下了一只发钗。
被当作发上的装饰,却是一只精美的金丝玉令箭。
“这是蝴蝶山庄识别自己人的使牌,皇上若是怀疑,可以跟蝴蝶山庄的人对质。”
玄武看向了左长风。
“……没错,这是我们山庄的令牌,但这却是我的。”左长风却是如此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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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长风原来竟是蝴蝶山庄的人!
然而,在场的人,真正惊讶的却是不多。
脸色大变的只有嫣红一人,她看着左长风,拿着玉令箭的手却是颤抖得不能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
“我一时闭气,醒来之后却已不见怀里的令箭。”左长风缓缓走下了床,在玄武的搀扶下,走向了艳妃。“你为何要害我山庄。”
嫣红的手松了,那只精美无方的玉令箭就这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休为何如此,嫣红?我跟玄武,都待你不薄。”
“……因为,你们害死了他。”嫣红晓得再无侥幸之理,就是红着眼睛,朗声笑着。“饶我千算万算,竟然算不到这着!果真天要亡我!”
“嫣红……”
“……你待我很好,我晓得。”嫣红淡淡说着。“我最痛惜的人。其实是你。看你为情所困,看你折磨着自己跟玄武帝,我高兴,却又同情。我只是个婢女,你却真心待我好,真心欣赏我。我看得出来。”
“……嫣红……”
“……好吧,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就杀吧。”阮嫣红站挺了身,在夕阳下却是英气逼人。“只怪我不谙武学,手无寸铁。若我有绝世武功,如何落得这种地步。”
“……即使有着绝世武功,亦会落得我这种地步。”左长风轻轻说着。
“灵儿,你……”
“……从刚刚,就一直听你在喊这个名字。不,我不是萧子灵,他已经死了,为了你们死了,你到现在还不能放过他吗?”
玄武的脸色白了。
闻言,阮嫣红却是疯狂也似地笑着。
“你背叛了他,还希望他为你再死一吗!玄武帝!你当初是怎么用强,不顾我的挣扎跟哀求硬是强圬了我,如今,你还想要吃回头草!”
“住口……你住口!”玄武整张脸都白了。
“如今是因为你对我腻了,又对他觉得新鲜了,所以才在他面前这样对我。想我刚进官时,你是多么的宠爱,夜夜与我相好,哪一个字提过萧子灵。如今你腻了我,才这么对我……萧子灵,记住了啊,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左长风退后了几步,重重坐回了床上。而玄武这才晓得这女人的狠毒。
也因此,以前的愧疚如今只剩下重重的怒火。
他回头几步,走向了高挂在墙上的宝剑,就是将它抽了出来。
那是他以前爱人的爱剑,有着灿烂的紫光,有着美丽的传说。
“不要杀她,玄武,一夜夫妻百日恩……”左长风疲惫地说着。“杀了她,我也不会回去你身边的。”
“你同情玄慈,为玄慈洗刷了冤屈,你却看不见我的委屈!”玄武愤恨地说着。“我要杀这个女人,为的不是你,是为了我自已!”
“玄武!”
于是,在女人疯狂的笑声之中,玄武举起了剑。
剑起,人落地,艳妃再也没有气息。
沾了血的宝剑,依旧艳丽无方。如同带着面具的左长风,一双眼睛依旧耀眼美丽。
“……灵儿……”
左长风只是静静看着他,接着,把面具从自已的脸上取了下来。
面具下是可怕的、烧伤了的脸,不比玉郎君好上了多少。
“自你离开驿站之后,有人把我的棺木用移接木的办法偷走了,取走了我怀里的令箭后,将我跟棺木都扔到了火里。火烧疼了我,我才醒了,可就是这张脸。”左长风淡淡说着。“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这张脸实在可怕。因此,我不愿意见你,你现在晓得为了什么吗?”
“我晓得。”玄武放下了手上的剑,缓缓走了上前。“你昏迷的过七天,我取下过你脸上的面具,就晓得你的脸已经伤了。”
玄武的眼神很真挚,左长风甚至移不开眼睛。
他就这样看着他,缓缓走了过来,伸手抚摸着他布满伤疤的脸。
“很疼,对不对?对不起,我没有好好守着你。”
左长风闭起了眼睛,几滴眼泪就这样落在了玄武的手上。
玄武一把抱过左长风时,他也没有挣扎。
委屈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我受了伤去找你,你却……”
“青城派在杭州守着,我跟嫣红赶着去泉州找人救你。那时候我喝醉了,一定是嫣红对我做了什么,我才对不起你。”
“……我在江南,病得只剩一口气,你根本没有找过我……”
“我不晓得你身上有伤,也不晓得你上哪儿去了,在那间客栈整整等了你半个月。”
“你明明就跟阮嫣红有了孩子……”
“除了那一夜,我没有再碰过她一下。”
“骗人,你骗我,你还让她住在华清殿。”
“因为,她说她想要把你生回来。”突然紧紧抱着左长风,玄武沉声说着。“继续骂我,继续怪我,可跟我说话,听我解释。你不信我没关系,你恨我怨我无所谓,就是活下去,好好活着。”
左长风低声哭着,而玄武也是紧闭着双眼。他的眼泪,一滴两滴地落在了左长风的身上。
他不会再放手,永永远远都不会的。如果他还是要走,他就要连同自己的性命一起带走。
他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也许他不信,也许所有的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说着帝王自古多薄情。然而,只有他自己晓得,这份感情,的的确确是真的。
轻轻一叹,萧子灵的手捂上了自己的脸,然而却让身后的玄武拿了下来。
玄武搂着他赤棵的背,只是继续低头吻着。
激情过后,玄武还不想要离开,只是搂着他,继续继续吻着,直吻到萧子灵的身子忍不住地又颤了一下,才将重新昂扬起来的欲望,抽离了他的身体。
翻过了萧子灵的身体,玄武正视着他那受了伤的脸,直到萧子灵因为那直视着的眼神,微微转过了头,玄武才俯下身体重新吻着他的唇。
萧子灵似乎想要推开,一双手臂却让玄武抓开了。玄武伏在他身上,赤棵的身体重叠着,那重量跟热度让萧子灵都喘不过气来。
于是,萧子灵喘息着,在他再度分开自己的双腿时,一双手臂也搂上了他的脖子。
“嗯……”
那预期中的冲击还是来了,萧子灵弓著身体,一点一点地,还是让那欲望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也许,让男人拥抱的自己,在外人眼里也是丑陋不堪的吧?然而,他真的想要他,即使他已然哑了声音,即使他的身子已经痛到麻木,他还是想要他。
他爱他,他愿意被他所拥抱,也想要被他所拥抱,即是在别人的眼里是如此的不堪。
他信他,即使听有人都说着他的坏,即使他怎么看都是他的不好,然而,他依旧信他。
对于这样丑陋的脸,他都视若珍宝,他还能怎么怀疑他?
“轻一些,轻一些,玄武……”
萧子灵忍不住哑声说着,压在他身上的玄武仿佛想要杀了他似的。
也因此,玄武才暂停了侵略,只继续吻着他的唇,抚摸着他的背脊以及后腰,等着他身子的适应以及喘息。
等到那熟悉至极的叹息重现,那搂着他的双臂才又收紧了。嵌在他身体里的欲望重新撞击着,怀里的人哽咽地承受着热情,他一直到虚弱的人儿低声求着饶,才放过了他。
继续吻着,又几个抽送,才将欲望的汁液注入了他的身体。可怜的人儿,在被注入了欲望之后,才危颤颤地解放了。
晓得他大病初愈,男人也不再勉强,虽说依旧舍不得,还是离开了他的身体。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怀里的人才轻轻一叹,转过了身去,拉过被褥,盖上了自己汗湿的赤裸胴体。
“我带你去洗个澡可好?”忍不住再度伸手搂着他的腰,玄武低声说着。一边说着,还一边吻着他的肩膀。“今天晚上我不会再吵你了,留在身体里面对你不好。”
“……我走不动……”闷在棉被里的人,低声说着。
“我抱你去。”
“别人会看见。”
“不会,我会用棉被把你包得好好的,嗯?”
等了很久,敌不过玄武帝的软言细语,那躲在棉被里的人才静静点了头。
于是,用锦被将他裹着,玄武帝真的穿着里衣就抱着他走出了崇光殿。
一路上都有人呼着万岁,萧子灵真的窘到说不出话来。
直到澡池到了,玄武把自己放下了,萧子灵才赤身走入了澡池。
水雾氤氲,萧子灵背着玄武,慢慢擦着自己的身体。而看着那满布吻痕的雪白胴体,玄武帝就这样坐在池边痴痴望着。
他晓得。没有人不会因为那张脸而自卑的,尽管他发誓爱他如昔。
不过,他会等的,他会等他放开心胸,等他可以坦然地用那张脸面对自己……
用那张……
等到萧子灵终于转回头时,玄武帝却是吃惊地看着他。那张脸……那张脸……
那张脸根本姣好如昔,什么被火烧伤,根本……
玄武帝一惊之下,整个人往前走了一步。也因此,本来坐在池边的自己,现在从腰身以下都泡在了水里。
“别过来啊!”萧子灵只是警告着。“你说过今晚不再吵我的。”
“……你啊……”玄武帝重新退了一步,坐在了池边,无奈叹着。“就这么不信我。”
“……怎么信,一下是嫣红,一下是玄华,等一下就不晓得又有谁。”萧子灵低声说着。
“嫣红之事,我晓得你不信,反正我也没有证据。”玄武苦涩地说着。“可玄华…我可真的没有碰过他,要我发多毒的誓可以。”
氤氲的水气中,萧子灵只是轻轻说着。
“我晓得……”
“灵儿……”
“……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吧,我拒绝过你什么?”
“第一,要你停下陵墓的建造。”
“这当然没有问题。”
“第二,我要你赦了唐门。”
“……灵儿,他们甚至差点害了你。”
“你不答应?”
“玄武,忆情为了我们而死。光凭这点,就可以放了唐门天大的罪过。”
“……我知道了,我不再追究就是。”
“第三……”
“嗯?”
“……我若走了,不要来找我。”
“……灵儿?”
“……你是天,总有一天会有别人在你心里。到了那时,我定会走,而你若不来找我,我必心碎而死。”萧子是轻轻说着。“先答应了我,若你没来找我,我才能活下去……”
重重叹了一口气,玄武还是走过了半个澡池,把他搂在了怀里。
“我答应你。”
于是,萧亲王回来了。回来了京城,却迟迟不回他的亲王府。
因为,玄武帝不让他出宫。即使可以离开崇光殿,却会因为一个时辰没见到他而大发雷霆。
他自然不可能对萧亲王发火,但是那些太监宫女可得遭殃。也因此,尽管萧子灵偶尔地想出宫,也会给几十双手挡了下来。
玄慈回到了自己的太子殿,无罪释放。那些兴建着陵寝的民工,都给斥了回,而玄武帝也公告着因为萧亲王的回转而大赦天下。
宫里不再有毒杀的事情发生了,玉郎君总嚷着要他再请顿云秀坊,还他守口如瓶的恩情,而古月则是几偷偷进宫看他,跟他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古月不只迷得戴云团团转,在女人间也吃得很开。每都故意跟他说些床第之事,直把他羞得想要钻到地下去。
这一切,顺利美好地仿佛理所当然,然而,萧子灵的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在。
玄武也晓得,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而过了半个月,萧子灵就遇上了杨万里。
杨万里看起来,就跟以前的杨万里一样。他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些什么。
虽然,萧子灵宁愿他好好骂着自己一顿。
杨万里这回来,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只晓得玄武要他回来宫里,还封他做了亲王,正了他的名份。
突然多了个文亲王,却少人有过怀疑。毕竟,杨万里与玄武之间像得可怕。
“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跟他像的人。”
御园里,萧子灵坐在秋千上,而杨万里就坐在他身边。
“怎么说?”萧子灵的眼睛好亮好亮。虽然昨天晚上给玄武折腾得差点下不了床,然而,他还是好喜欢、好希望跟杨万里说话。
“你看着我的眼睛,把我的心迷得团团转。那眼神说着,爱我、爱我,让我一颗未许的芳心,就这么地给你骗了。”
“好啊,你拐着弯骂我。”萧子灵眯起了眼睛。
“……我的心,跟以前一样没有变。”杨万里轻声说着。“我要你知道,即使到了现在,我也还在等着你。”
“……万里……”
“……不过,你的快乐。一向是我所最想见的。我只希望,当玄武伤了你的心时,不要不要忘了我。”
“……万里……”
“……你醒了以后为什么没来找我?”
“我身体太弱,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们带我离开中原养伤,我一直到隔年积雪融了才回来。”萧子灵轻声说着。“那时也许是嫣红吧,她让人盗走我的棺木,想拿金丝玉令箭,然而其他的人却觊觎我发上的金玉带。他们把我的棺木继续偷偷抬进城,却让他们遇上了他,劫下我的棺木后才发现我还一息尚存。虽是一息尚存,其实也已是弥留之际。毕竟我的伤实在太重,他们也不抱希望。”
“接着?”
“……他们轮流用真力为我续命,而我竟然一天活过一天。到了最后,他们就带我离开中原养病。”
“你之所以回来,是因为……”
“我们目睹了青城派的灭门。”萧子灵淡淡说着。“青城派大小妇孺都吊死在树上,事实比传说更加可怕。玄华王府里头鸡犬不留,鲜血成河。等到我们发现下一个就是万虎门时,就是预见了几万人的惨死。再加上陵寝的兴建,京城附近的男丁都给拉了去。于是,我就回来了。这事既然因我而起,就该由我结束。若是玄武听得,就万事无事。若是……他真是个噬血的自暴君,我就亲手了结这一切。”
“……你真舍得?”
看着不远的玄武帝,扬万里轻轻说着。
“……有何舍不得,他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萧子灵轻轻说着。
“我从以前就说过,我一直都会在他身边保护他的。我会保护他,陪着他,即使他离开了世上。“
“……有你如此相待,玄武是几辈子的福气。”杨万里真心说着。
“……是啊,不过你不觉得,他若死了,我必相随于地下。而我若死了,他至多痛哭几天!”
“……从以前就是这样的,灵儿。”杨万里笑着。“多少痴心人,在爱侣死去后必当追随而去,然而,却绝对不会包括皇帝。”
“……是啊,因为帝王自古多薄情。”萧子灵轻声叹着。
“你心里有百姓,帝王也有百姓。你为百姓宁愿弑君,而帝王为了百姓,有时候是不得不活着的。”
“……说的好像你真懂似的。”萧子灵温和地笑着。
“……因为,我常常在想,今无我若坐在玄武的位子,我会不会就此追随你而去。而当我晓得你死去的时候,我本要追随你而去,却因为玄华王而留下来。”
“……玄华?”
“……你也晓得玄华的事情对吧?我看了那一幕,死意却打消了。因为,我晓得,若玄武失控,能够制衡他的也只有我了。”
“说的好听,你也只是舍不得死吧。”萧子灵笑着。
“也许吧,哈哈哈……”
于是,晨光下,刚下朝的玄武帝就这样看着杨万里与萧子灵说着笑。
杨万里的笑窖就跟阳光一样灿烂,而萧子灵的笑容就好比迎风绽放的兰。
美丽,高雅,但却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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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后,玄武帝病逝崇光殿,太子即位,是为玄慈帝。文亲王辅佐朝事,天朝安然,四夷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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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畔,游客如织,理应作古的“先皇”,却是拉着萧子灵的手,仿若无事地游着西湖。
萧子灵的气还没有消,不过却已经不再甩开玄武的手。
而走到了风光明媚的地方,玄武就是轻轻拉过了萧子灵,而萧子灵也是静静偎在了他的怀里。
一旁的闲人,自也多言杂舌,然而两人却是根本听不进。
“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带着我逃亡?”玄武柔声说着。“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人……其他人不算的话……”
“你还说,你根本不识得我了。”萧子灵瞪了他一眼。
“是啊,那时我只觉得你好生面善,却根本认不得你来。毕竟,你跟唐忆情跑了以后,只有这么一丁点大,眼睛又总是像是在瞪人似的,凶得很。我怎想到,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美少年,就是我那可爱的灵儿呢?”
闻言,萧子灵忍不住噗哧一笑,却还是铁着脸说着。
“你有病啊,看过那样的我,还对我乱来。”
“没办法,忍不住啊……”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萧子灵,玄武轻声笑着。“我只庆幸我养得好,一个白白胖胖的顽皮娃儿,就这样长得既健康又漂亮。”
“臭美……”萧子灵捶了他的胸膛一下。
“……累得你等我数年,如今我已然是你一人所有,你可开怀?”
“你丢得天下,倒叫我成了千古罪人。”萧子灵闷闷说着。
“我若不丢得天下,你心中的郁结难解。我若一天还是玄武帝,你必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玄武……我……”
“我晓得。”玄武轻轻抚着他的发。“不过,你不用担心,万里可以把这天下管得很好,玄慈为人善良宽大,颇有乃父之风,我把这天下交给他很是安心。”
“……我怕你会后悔。”萧子灵说着。“我若先你而死,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必会后悔。”
“你若死了,我亦不独活。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你必会在我身边,保护我、守着我、陪着我……”
“童言童语当得真?”萧子灵轻轻说着。
“你都当真了,我还需要怀疑吗?”玄武低声说着。“灵儿,你可晓得,自从有了你,我才像是活着。以前的我,众人欺凌,在我登上帝位之前,没人对我好。就只有你,不管我有没有天下,都对我好,心里也惦着我,而我的心里也只有你。我累得你家破人亡,你不但不怨我,还为我几舍命。我爱你爱到连心都想掏出来给了你,而你……那时候竟然一直想着杨万里,真是气死我!”
忍不住轻轻敲了萧子灵一个响头,玄武就是忍不住抱怨。
“再要想他一,我就打你一。”
然而,萧子灵只是可爱地笑着。
“……玄武玄武,我告诉你几个秘密。”萧子灵拉着他的衣服。
“说吧。”
“第一个,那时候我拉着你要说悄悄话,你却在雪地上对我乱来,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美味极了。”玄武舔了舔唇,逗得萧子灵满脸通红。
“不正经!”
“……那你老实说,喜不喜欢?”玄武小声问着。
“……喜欢……”萧子灵老实说着。
“那你上怎么不让我……”
“嘘!这里有人啊!你要不要脸!”眼见玄武越说越不像样,萧子灵连忙打了住。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放不开。”玄武亲了亲他的脸颊,还是顺着他。
“你那时候要跟我说什么悄悄话?”
“……我那时候本来是想告诉你,我喜欢杨万里……”
“……还好你没说,不然杨万里就活不到今天了。”玄武晓得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不过还是打翻了半缸醋。
“嘻……”萧子灵拉着玄武的衣服,其实还是很高兴的。因为,现在的玄武已经不是皇上了,是他一个人的玄武。
“还有什么秘密,都说出来吧。除了杨万里,你以前还有哪些旧情人,嗯?”
“……我……”咬了咬唇,萧子灵还是老实说了。“你晓得我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你以前说过会告诉我的。”玄武晓得不简单,眼光还是闪了一闪。
“……我的武功,是那时候你眼前的赵翰林教的。”
“赵翰林!?”玄武真是吓得呆了。“可是……可是……”
“那时候我心里只想着报仇,练功练到走火入魔。师父救了我,还教我武功,教我做人的道理……你晓得,他生得又英俊,待人又好。所以我……”
“你这小萝卜头就偷偷喜欢人家,是也不是?”玄武挑起了眉。
“对啊。”萧子灵可爱地笑着。
“……后来呢,赵翰林到哪儿去了?”
“……他死了。”萧子灵轻声说着。“可师父有福气,命不该绝。后来,还救了我第二。”
“……第二……”
“那时,几个盗墓人将我的棺木盗走,是师父救了我,又用真气为我续命。他后来自己还累出了一场大病………”
“……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
“……别这样,玄武,下我带你去见他,你一定晓得的。”
“晓得什么,所以你现在心里到底有几个男人?”玄武有些吃味了。
“还有一个忆情跟古月……唉唉,可我当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亲弟弟。”
眼见那记响头又要敲了下来,萧子灵连忙喊着停。
“……我的心脏,八成受不了下一个秘密了。”玄武叹着气。“说吧,还有瞒着我的事情吗?”
“……我是女孩子。”
“……喔,那我看到的那个是什么?嗯?你黏上去的?”玄武挑着眉。
“……好啦,说正经的……玄武,听到以后,你不要伤心,也不要生气。因为啊,那个对你不好的父亲,其实是一个太监装的。当年玄叶帝死了以后,太后怕天下大乱,所以才这么做的。”
玄武静静地看着萧子灵。他认真地在听。
“……你母亲,薛才人,出生平民,可玄叶帝却爱着她。太后趁着他上朝时,逼死了薛才人。玄叶帝伤心欲绝,把你托给了当时的皇后之后,就在崇光殿里上吊了。”
“……我也这么做过。”
“……啊?”
“你走了以后,嫣红骗我她要把你生回来,所以我又等了十个月。然而,我发现我真是痴人说梦……一天晚上,不晓得怎么搞的,我突然觉得很辛苦、很辛苦……我看着那道横梁,就把腰带扔了上去……后来,是那些卫士救了我。”
“……你……”
“……再后来,有一我见到你的剑,心里悲痛至极,就拔起了剑往自己胸口……”
萧子灵捂住了他的嘴,心痛极了。他现在总算晓得了,那些卫士跟他说那些话的意义。也许,当初他们就晓得他的身份吧?所以,总是不动声色地提醒着他。
所以,尽管觉得玄武帝的所作所为是有过分了,那些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结束了,那些都结束了。现在,我在这里,不是吗?”萧子灵轻声说着。
“可你当初说着,要我答应不去找你,那时候,我就像是又死了一。”玄武轻声说着。“我后来装着没事,却想着要怎么留下你。后来,我才晓得,你的心……你一不要财富,二不要权贵,要的只是一个我,不是个皇帝的我。所以,我找回了万里,告诉他我的计划。他很难过,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因为,他也爱着你,他希望你快乐,一辈子的快乐。”
“……你可以陪我回江南吗?萧家庄?我想跟爹娘说说话。”萧子灵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可以,我也想要回去一趟。那是我重生的地方,我所有一切的开始。”
“玄武……”
“那我们就走吧,你想去哪儿,我都能陪着你去。现在的我,不是天下的玄武帝,只是你的玄武。”
番外篇
江南大会
江南大会,十年一的盛事,今年,江南城中依旧挤满了人。
被邀请的本来就只有武林上的百杰,然而为了一睹英雄真面目,以及武林盟主的风采,几千几万的江湖人挤向了江南。
天朝盛世,不比当年,今年又是个丰收之年。不只是江湖人,就连一般的百姓、富商,久闻江南盛事,此时也群聚江南。
江南城热闹滚滚,多少人不得其门而入。
眼前的人,只怕也是其中一个。
那人的长相,还挺顺眼的。尤其是一双眼睛,又大又漂亮。
一弯上扬的嘴角,笑得仿佛春天江南的阳光。对于这样的人,谁能拒绝呢?
玄慈也是不能拒绝的,虽说身旁的卫士都用眼神想要制止他。
“没关系的,就只是共住一宿。”玄慈说着。
他本来以为真的没有关系。
那人说自己叫做杜文亮,长年往返中原跟西域之间,为了挡风沙,所以才有着又长又密的睫毛。
沐浴过后的杜文亮,身上有着好闻的香味。玄慈坐在他面前跟他聊天,只觉得想要再坐得离他近一点,眼睛,也离不开他那漂亮的眼睛。
玄慈今年十八岁了,而杜文亮却还很小很小,大概只有十五岁而已。
但是,他经历过的事情,听过的故事,却很多很多。
他身旁带着一把剑,不晓得那把宝剑饮过多少人的鲜血。
明明就是个这么小的孩子,玄慈的心里却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的人,灿烂的仿佛一颗七彩龙珠。
“沙漠啊,有时候明明是白天,一阵风过,十里之内都变了颜色。”杜文亮笑着。“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身旁的人都看不清的。有一我们遇上了,我怕得一直哭一直哭,是爹爹用手牵着我,又把我抱在怀里,我才收起了眼泪。”
讲起了自己的父亲,杜文亮就是一脸的喜悦以及满足。而玄慈,想起了自已的父母,只是有些惆怅。
“中原啊,我最喜欢的还是江南了……江南会?……是啊,我也想要去看看的……我最喜欢江南的春天了,轻轻柔柔的风,暖暖的太阳,还有好闻的草原香。”杜文亮的眼睛好亮好亮。
“我也常到江南来。”玄慈说着。“我比较常来的时候是冬天。”
“啊,难怪了,我冬天的时候常会回西域的。”杜文亮说着。
照理说,一个常常往返两地的孩子,生活是不会太舒服的。然而,他的手上,只有练剑时多少有的硬茧,其他的肌肤却是又白又嫩。
玄慈连忙把自己的眼睛转了开。
这种遐想,年轻的自己当然也是常有。他自己虽说年纪也不大,然而夜里也有几个妃子侍寝。就算是听说几个先朝的帝王也不拒男色,可他却一丁点儿也没有这个意思。
“我好喜欢你啊。”杜文亮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发着一种光芒,看得玄慈一阵心慌。“你一直都对人这么好的吗?”
对人好?……这点倒没有人跟他提过。顶多也只是皇伯父责骂过自己太过软弱。
“只可惜我们明天就要分开了。”杜文亮呵呵笑着。“不然,我一定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玩。”
“什么地方?”玄慈忍不住问着。
“珍珠湖。”杜文亮的眼睛闪过一阵光芒。
“珍珠湖?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地方?”
“是我取的名啊。”杜文亮指着自己,笑得可高兴了。“我连爹爹都没提过呢。”
“为什么?”玄慈好奇地问着。
“因为,那儿若因为气候结了冰,就好比是一颗珍珠一样耀眼。”杜文亮轻轻说着。“但是,我们冬天得到西域去,我不想让爹爹伤心。”
好一个心肠柔软的孩子。玄慈愣愣看着他。
而提到了自己的爹爹,杜文亮的眼里却是闪过了一阵阴郁。极为短暂的,却没有躲过玄慈的眼睛。
“……怎么了?”玄慈轻声问着。
“……我真是个坏孩子。”杜文亮只是如此说着。
当玄慈猛然发觉时,他已经跟杜文亮一拉一扯地聊到了天亮。
杜文亮看到了天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无奈地说着。“天亮了,好快啊。早晓得就先去睡了。”
贴身的卫士不晓得跟玄慈打过多少暗示了,只可惜玄慈见若未见。
“这间房应该还可以待上几个时辰,你可以先去睡一下。”玄慈连忙说着。
“啊?……那就太好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杜文亮伸了个懒腰,就走向了床铺。
玄慈只是愣愣看着他的背影。
“那你呢?”坐上床脱着鞋子,杜文亮问着。
“我去别的房间休息,我们订了三间房。”玄慈说着。
“好阔绰喔。”杜文亮说,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杜文亮只身行走江湖,却也不贫困。玄慈看着正熟睡着的杜文亮。
他的宝剑没有华丽的剑鞘,衣服虽是轻软的料子,也并非绫罗绸缎,一双靴子是小牛皮做的,好穿、耐走,却也不华贵。
头发用着青丝带绑着,那条青丝带前几天玄慈还在小镇上的贩子摊上看到过。十文钱一条,好看,却不会太贵。
眼前的人,身上没有一个地方能够证明他家境富裕,然而,他的读吐、他的修养,他那根本不曾蒙过尘的眼睛,却已经让玄慈晓得他的出身必定不差。
只是,这么样的一个小少爷,却是为了什么只身来到江南呢?他的爹娘,不会担心地一直找他吗?
杜文亮一睡就是六个时辰,他真的没有好好睡上一觉过了。
等到微微掀开了眼皮,本来以为会看到自己亲人的杜文亮,却是见到了趴在桌上睡着的玄慈。
咦?
揉着眼睛醒来的杜文亮,一时之间还没能回过神呢,然而等到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就连忙下了床。
玄慈睡得本不,杜文亮才刚起床,玄慈也就醒了。
“你睡醒了?”玄慈说着话的声音也有些刚睡醒的沙哑。
“是啊,真是对不起,占了你的床。”杜文亮说着。
“没关系,我们跟店家多要了一天的房,你还想睡吗?多睡一些吧,天色也暗了。还是要吃点东西?”
杜文亮眨着眼睛。
“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闻言,玄慈也愣了一下。“我……”
“……不过!我是真饿了。”杜文亮摸着自己的肚子,嘴角又是那种有些淘气的上扬,看起来好是可爱。
“啊,那我让人送东西来。”玄慈连忙交代着身旁的卫士。
卫士领命去了,只是临走之前多看了杜文亮一眼。
刚睡醒的杜文亮,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抓了抓头发,才到床旁的铜镜前开始梳洗。
等到掬起水,还呆上了一下,不过没多久,他拍了拍脸,漱了口,还是回到了房间的桌上。
也许他自己也不晓得吧,他看着自已的眼神,真是好温柔啊。
杜文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了眼睛,只好装着傻。
“对不住,麻烦你了。”
“不会啊,怎么说是麻烦呢。”玄慈连忙说着。
“……吃过了东西,我就得上路了。”杜文亮无奈地笑了一下。“路程有点赶。”
玄慈的脸上眼里登时是说不尽的落寞,然而,尽管心里难过,他却也不晓得该怎么说。
他只能愣愣看着杜文亮。他多希望这人,能够再多陪他几天,从小到大,他真的不曾有过朋友。
他身为皇帝,身旁的人不是苦口婆心的大臣,就是严厉的皇伯父,否则就是些怕他怕得要死的太监宫女,还有只会呻吟喘息的嫔妃。这些卫士虽说贴身守着他,比起朋友,却更像是父兄辈。
然而,尽管这顿饭吃得慢,甚至吃到了天亮,杜文亮还是走了。
而一直到离开前,杜文亮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名字跟来历。
玄慈也启程了,朝着既定的方向。他本就是要去江南城看看这个盛会。这点,皇伯父想了很久之后,才应允的。
然而,他的心里却还是一直想着杜文亮。
他是个这么特别的存在,以致于就算日后不会再见,他也很难忘记。忘记在这样的一个江南的春天里,有着一个笑起来会温暖到自己心上的杜文亮。
也因此,当在华原客栈看到正在跟掌柜说着话的杜文亮时,玄慈差点惊呼出声。
杜文亮!是杜文亮!
他不顾此时街上满满的人群,愣是硬生生挤开了那些人,冲到了对街的华原客栈。
“杜文亮!”玄慈喊着,而杜文亮也是诧异地回过了头。
一见到了他,杜文亮就笑了。笑得依旧像是春天的太阳。
“好巧啊。”
“……是啊,好巧啊。”一边喘着气,玄慈一边说着。“你在找客栈吗?”
“……嗯,是啊。”杜文亮说着。“好难找啊,每间客栈都没有空房啊。”
“过几天就是大会了,现在的江南城里怎么还有空房间呢。”玄慈说着。“你如果没有地方去,就跟我……”
对啊,自己是住在江南总督府的,这一带他去,他一定会起疑的。
没有错过玄慈的迟疑,杜文亮只是笑着。“还说大话呢,没有在年前订房,怎么会有房间。就算有,你们这么多人也不够吧,还加上我一个?”
“……我们去城外,找个地方生着火过夜,我看路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我是无所谓,可是你……”杜文亮迟疑着。眼前的人,怎么说,都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怎经得起餐风露宿。
“……反正房间小,我们住起来也不舒服,干脆以天为铺盖、大地为床,反而惬意。”玄慈笑着。
杜文亮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还是笑了。“好啊。”
野外,露宿着的人可不少,玄慈说要生火,可却根本不少他们这堆火。
反而的,火才刚生好,杜文亮就让人找去隔壁火堆旁聊天,杜文亮高兴得咯咯笑,一直朝玄慈招着手。
“什么事啊?”玄慈也笑着,走了过去坐在杜文亮身边。
“他们说,昨天城里有个人家失火,结果去救火的人多到连城门口都进不去。”
“哇,真这么多人。”
“当然,江南城十年一的大会,还少得了人?”杜文亮笑着。
光看此时在城外的火堆,露宿城外的人已经多到了起码整整十里远都见得到火光。然而,这些江湖人早就惯了,也不觉得什么。
就这样,跟着杜文亮坐在人群里,听他的笑声,看着他,玄慈只觉得心里也好是温暖。
只可惜,心里温暖,寒风过还是打了个喷嚏。
“你坐过来一点,我这里没有风。”杜文亮连忙把他拉得近些,而如此一来,玄慈根本就是贴着杜文亮坐着了。
杜文亮的体温很高,玄慈的心忍不住乱了。
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卫士们也加入了聊天说笑的行列。跟着玄慈的几个卫士也不是普通人,江湖轶事,惊动天下的几个大事,这些人本也都经历过。
而这些卫士讲完那些说书人最喜欢说书的题材后,接着就有人讲起了天下间的几个美人。
江南城的韦夫人,泉州城的王秀,还有江湖女儿的萧音、姑娘……十之八九竟然跟那古记的风流当家有染,这点说起来,就让多少人恨得牙痒痒?
“可说起古月,当真是少见的美男子。”一个人叹着。“我见过他,身家豪富敌国,人也生得潘安一样的美貌,朝廷武林都吃得开,中原西域都压得住,古记越益兴旺,他功不可没。”
古月这人,玄慈也是见过的。然而,他不觉得杜文亮就长得比他差。
“据说他的生父,在中原也有多到数不清的私生子,看来颇有乃父之风喔。”另外的一个人笑着。
杜文亮也在笑着,而玄慈的心神早就不在那些话题身上。
大家都说故事,大部分是自己的事,少部分是江湖的事。可杜文亮说的,却全部都是江湖的事,没有自己的事――
他说前几年王家的灭门血案,他说西域的风光以及民俗,他形容着可爱却又可恨的骆驼,却不说自己的事。
“……你们说这些江湖的美人,却是何人可称第一。”此时,一个青年沉声说着。
杜文亮看了那个青年一眼。
“各入各眼,这话题适才就说过了不是?”
杜文亮很少打断人说话,也因此,玄慈也很有兴趣地看向了他。
杜文亮的脸上,似乎还有着不悦的表情。
“要我说,名动西域的大漠剑客,杜明,才是天下第一。”
“杜明?他生得什么样子?”已经有人在问着。“这名字听来仿佛是个男人?”
“他是个男人,却是个你一见过他,却再也忘不了的男人。”那青年看着那人笑着。
“哟,好可怕的话题啊。”一个人笑着,当然就有不少人笑了。
“别笑,他小小年纪,剑法却已无敌于西域大漠。多少沙漠大盗奉他为主,多少商旅因此幸免于难。鲁儿列王尚且赐他一座城邑,让他就地封王。”
“……这人,我是也听说。”此时,不远的火堆旁,也走来了一个人。“大漠上的杜明,他的城邑是不分中原西域人都能好好睡上一觉的地方,也是个重要的商站。只可惜他行踪飘邈不定,少人得见。”
玄慈看着杜文亮,以为他也会加入话题。然而,杜文亮却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反倒是玄慈的卫士,已经不晓得打量过杜文亮几眼了。
“他这却会出席江南大会,不少人就是特地从西域来看他。”那人继续说着。难怪,这么多的西域人。玄慈想着。
“据说杜明静若子,笑若灿星。西域人将他的眼睛比若天际上的恒星沙,将他的笑容比若大漠上的甘泉。他一双手白软若女子,然而剑法却潇洒如大风。他心肠温软,淡漠名利,鲁儿列王还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如此美人,几日之后就能得见,真是令人期待。”
“是啊,你说是也不是,兄弟?”一开始提起杜明的那人,却是看向了杜文亮。
“有自已的客栈不住,却跑来跟我们瞎搅和,南方大侠也是真有兴致。”杜文亮冷冷说着。
“南方大侠?哪个南方大侠,是南方月吗?”
登时,那人本还是笑着的脸,登时垮了下来。而听闻了南方月的名字,不只是现在围在火堆旁的人挤了过去,就连其他的地方,也是一传十、十传百,一波一波的人都跑了过来。
杜文亮已经拉着玄慈越退越远了,而玄慈的卫士们,一听见了南方月的名字,竟也忍不住地挤在了人群之中。
“兄弟……”
南方月的声音隐没在人群之中,玄慈看着视若无辜的“罪魁祸首”,只觉得眼前之人那无邪的笑容只怕有些是装出来的。
“你……早就认得他不是?”
“当然了,呼声最高的下任盟主,谁不认得。”杜文亮坐在了另外一火堆旁,用树枝拨着火,好笑得说着。
“那你还当众掀了他的老底?”玄慈只觉得好笑。
“不行吗?”杜文亮凉凉地说着,看起来真是可恨得可爱。
玄慈只是忍不住一直笑着,不断拍着他的肩膀。
“干嘛,同情他啊。”杜文亮凉凉地说着。
“我才问你干嘛,听他说杜明的事就生气,你忌妒杜明啊?”
“忌妒他做什么,我本来就比不上他,早该认命了。”杜文亮继续凉凉地说着。
“……在我眼里,你才是天下第一。”玄慈的手,改拍为抓,轻轻说着。
“……什么天下第一?”杜文亮转头看向了他。
一时之间,玄慈甚至有些语塞。毕竟,形容一个男子美貌,总觉得有些不妥。
然而,他看过多少美人,却属杜文亮才能让他挂怀至今。
如果……如果他能……
抱着希望,玄慈轻轻开口。“在我眼里,你的容貌才是天下第一。”
杜文亮发怒了,这点玄慈看得出来。然而,他却只是无畏地继续看着他。
他是皇帝,全天下都在他的掌上,他也晓得让一个人就这么地错过,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不能再让杜文亮离开,他不晓得下一是否还能再见到他。他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他要好好抓住他。
“……你是想要我陪你睡觉?”杜文亮冷冷说着。
“我只是说出我的感觉,在我的心里,即使是杜明,也比不上你。”玄慈轻轻说着。
“……等你见过他,再说这些也不迟。”杜文亮只是冷冷说着。“杜明这人我晓得,多少男人女人一见到他就流口水。”
“美貌之人,众所往之,本就是常事。”玄慈依旧轻轻说着。
“……那我呢,我又没有那等罕见的美貌,你却为何钟情于我。”杜文亮缓了声音。
“……我不晓得,只是我一见到你,就晓得仿佛是前世注定。”
“……你用这招,骗了多少女孩子跟男孩子?”
“……我……你是我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闻言,杜文亮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晓得他说的那种感觉。
仿佛是天雷勾动地火,那种心悸、那种胸口的骚动,本就不是他一人独有。
杜文亮沉默了,很长一阵时间的沉默,而玄慈也体谅地保持着沉默。他晓得,杜文亮需要时间想想。
“……我有很多事要做。”
“我等你。”
“尽管我接受你,也不可能永久。”
“我说是永久,就是永久。”
“我长辈不会答应。”
“我会自己求他。”
“我……是喜欢你,可还不到……”
“我会等你。”
杜文亮静静看着他,那眼睛又是灿烂如星。玄慈就这样看着,看着,直到仿佛被它所吸引似的,慢慢地、慢慢地靠了近。
玄慈轻轻吻上了杜文亮的唇,那唇的温度好高,却又好软。
杜文亮没有拒绝。
玄慈吻了好几。轻轻吸吮、轻轻舔噬,直吻到两人都轻轻喘息,杜文亮才将他轻轻推开了。
“你瞧,并没有这么难不是?”玄慈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总觉得,不能这样……”杜文亮的声音却是有些软弱。
“可以的,为什么不行呢?”
“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我只晓得我的心里说着想要你,即使你不愿意成为我的爱人,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带你回去。”
“回去那里?”
“回去我的家里,给我个机会追求你。”
那个吻,勾起了两人体内的情欲。悸动的本不只是玄慈。
只是,玄慈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而杜文亮却是整颗心都乱了。
他第一察觉到自己的情欲,也第一发现男人的体温是这么的高。
不行的,不能答应他的,他是个男人啊,又是个才只见过几面的男人!
……然而,也许自是注定,他抓着自已肩膀的手、是这么的紧,他的体温跟情热借着那肩膀传来。他总觉得在这样一个强势的、男人的求欢中,他根本无力抵抗。
“……我不知道……”杜文亮年纪还轻,他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这样是不对的。”
“只要问你自己的心,你讨厌我吗,你讨厌这样的事吗?”
……就是因为不讨厌,所以才心烦意乱啊。杜文亮叹着气。
别的男人接近他,他只觉得厌恶。然而,就只有玄慈……对于他,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跟心动。看见他的第一眼,他的心脏仿遭雷击。而这样的一个男人,却说着他对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一切……这一切……
“……我爹爹……不会答应!”
“不要老是提你爹爹,我会自己跟他说。只要你说好,我就带你回京城,剩下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就好。”
“可是,我……”
“如果你讨厌这样的事,就一剑杀了我吧……”
……可是,尽管到了最后,杜文亮都没有拔剑。
所谓的野合,就不会太过舒服。然而,杜文亮却还是窘得不愿意抬起头。
此时,天已将明,两人离得众人极远,自也隐密。
玄慈还在不断吻着他,吻着怀里的他。此时的他,看起来是这么的幼小、这么的惹人怜爱。
“舒服吗?”玄慈只是用着沙哑的声音问着。“会不会很辛苦?”
杜文亮咬着唇,却不想说。
相对于生涩的自己,自是靠着玄慈才得到了无比的欢愉。他连想,都没想到两个男人之间可以这样得到快感,而玄慈却以着无比的耐心跟温柔叫他得偿一夜春宵。
“你生气了吗?怪我勉强你吗?”玄慈还在吻着他,尽管经历了三的纠缠,他还是舍不得放开他。
他就这样把杜文亮从营地抱到了这儿,在他半推半就之间得到了他的身子。杜文亮根本不晓得情欲之事,生涩害羞地叫他总忍不住满怀怜爱之心。
“你一定是人家说的蝴蝶,专骗女孩子的淫贼。”杜文亮咬着唇,不无有些懊恼。
他就这样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他了,虽说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舒服地不愿让他离开,然而还是有些懊恼之意。
“后悔把身子给了我?”玄慈一边继续吻着他,一边取笑着。
“不要再亲了啦,我身上都黏黏的。”杜文亮低声说着。
“你的身子好甜、好香,我忍不住……”
“嘻……”
天亮的时候,两人草草沐浴过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玄慈那群卫士的身边。
白天的时候,仿佛没事一样地吃饭聊天,到了晚上就手拉着手躲开卫士,在别家客栈的房间里乱来。
等到两人都心满意足之后,便躺在床上,轻声谈着天。
“京城的房间不好找不是吗?”让玄慈抱着,杜文亮轻声说着。“怎么每天你都找得到房?”
“有钱能使鬼推磨。”玄慈笑着。
你家里一定很有钱吧。玄慈本打算杜文亮接下来会这么问着,然而,杜文亮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即使他们已经相好了好几,杜文亮却连他的名字也不问。
不问他的名字,不问他的来历,不问他的出身,仿佛……就把他当作一个以后腻了就丢的床伴一样。
想到了这里,玄慈就忍不住生气。他低头就势咬上了杜文亮赤裸的肩头。
“哎!”杜文亮吃痛,于是恼怒地看着他。“你干嘛啊!”
“我生气!你才是专骗男孩子的蝴蝶吧!”
闻言,愣了一下的杜文亮不断咯咯笑着。看来他真有这样的意思!
“喂……我也是爹生娘养的一个人,你这样是什么意思?”玄慈低声问着。
然而,杜文亮却没有想要解释什么的意思。
“……杜文亮,你得说清楚,你到底……我们都在一起这么多了,你……”玄慈心里又气又急,却是连话都说不完整。
“……你不是说过,愿意等我的?!”杜文亮在他怀里轻轻说着。
“……我是说过,可你……”
“……那就别问。”杜文亮的声音,好轻好轻。“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再去找你。”
杜文亮的语气里,有着道别,玄慈如何听不出来?
“不,我不让你走!”玄慈一把将杜文亮紧紧搂在了怀里。“要做事,在我身边做,让我看着你,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没人帮得了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杜文亮轻轻说着。
玄慈不再说话了,他只是继续紧紧抱着他。
“……明天,就是江南大会了,你该去看看热闹。”杜文亮轻声说着。
“那你呢?”玄慈哽咽地说着。
“我有事情要做,我会去找你。”杜文亮说着。
“什么时候找我?你又要怎么找得到我?你根本连我的名字也不问!”玄慈既生气又伤心。
“……不问你的名字,即使你失约了,我也才不会伤心。”杜文亮抚着玄慈的脸颊,只是轻轻说着。
“……你要跟我怎么约?”玄慈低声问着。
“我跟你,约在明年春天的江南好吗?”杜文亮轻声说着。“就在西湖畔,不见不散。”
“……好……”玄慈哽咽着。“不见不散……”
“到了那时候,若你还记得,还愿意来见我,那就告诉我你的名字。”杜文亮轻声说着。
“好,给你一年的时间,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要带你走。”
“……好,依你,若你一年之后不失约,我就跟你走。”杜文亮轻轻说着。
也因此,等到玄慈回去那些卫士身边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而那些卫士,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知道些什么,什么话也没有问起。
然而,尽管玄慈已经坐在了江南大会入口不远的地方,面对着向往已久的江南大会,一颗心却像是已经死了似的。
因为,杜文亮就在今天离开了自己。也从今天,带走了他的心。
“看哪,是南方月!”
“……公子?公子?您别发呆,眼前这人就是南方月,是下任的盟主,您得好生瞧瞧。”
瞧什么?玄慈心里想着。虽说皇伯父要他小心武林里的几个人物,甚至还愿意让他来参加江南城的大会,然而,他现在对这些,却已经没有了兴趣。
他勉强抬起了头,看了南方月一眼,那人果然就是那个晚上跑来跟他们说话的那人。
想起了那人,就想起了自己跟杜文亮的旖旎。想起他那温暖而生涩的身子,想起他那喘息以及充满爱意的眼神。
他爱着自己,这点虽然他不说,自己却可以感受得到。被那奇妙的缘分绑着的自己,本不孤独。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会遇上他呢?在他这十八年痛苦而孤独的岁月中,这是上天的垂怜吗?
……这是上天,因为看他即将亲政,所以才特意送来讨好他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老天爷这招可妙了……没错,他喜欢这个礼物,好喜欢、好喜欢……
“看哪!是杜明!”
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就这样带着腰间的长剑走过了面前。
承受着万人的赞叹,那柔和的脸庞,眼神只有专注地看着前方。
果真是个奇男子。玄慈在心里也是同意着众人的看法。姑且不论他在西域的丰功伟业,这等的风采以及身段,果真是天下少有。
想起了同样年幼的杜文亮,玄慈却只是温暖。其实,他从未说谎,尽管眼前的杜明果真温和秀美无人能比,天下第一的名号,却是属于杜文亮的。
然而,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杜明却是看向了他。匆匆一瞥,快得连玄慈都未能看清,然而,玄慈根本不以为意。
“公子觉得,这杜明如何?”此时,玄慈身边的一个卫士问着。
“是难得的才俊没错。”玄慈承认。
“比起杜文亮公子如何?”那卫士低声问着。
闻言,玄慈只是笑笑。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如何能比。”
“何者为天?”
“自是杜文亮。”
“……是吗?公子可要再仔细瞧瞧?”
像是不相信的样子,那卫士只是低声催促。
“他都走进去了,怎么还能瞧。”玄慈不以为意。
会场外是用白幕围起的,那杜明根本也是一晃眼就走进去的。
“会后有个筵席,若是公子愿意……”
“不用了吧。”玄慈有些不耐烦地说着。“我对杜明没有兴趣。”
闻言,那卫士也就不再说话了。
杜明就像是个漂亮的娃娃,可杜文亮却会哭会笑,身上的光华灿烂得让人无法逼视。
当他把他拥在怀里的时候,才真正有着拥有天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即使是他坐上了龙椅,也未曾如此刻体会过。
……可是,他又爱又恨的杜文亮却要他等上一年!
……好,他就等他一年!看他那时候还能有什么话说!
一年之后,西湖畔。
依旧风光明媚,然而玄慈却是心乱难当。
这十二月里,他度日如度年,好不容易熬到春天,才不顾众人反对硬要下江南来。
亲政过后,是有不少事得做,可这杜文亮,比起那些大臣的苦苦哀求,可更重要的多了。
……可是,玄慈在西湖畔上等了好几天,却压根儿没有杜文亮的影子。
就在他又急又气的时候,却是有个人从湖上的画舫上喊着他。
杜明!
怎么会是杜明,这人不在西域,又回来江南做什么?
玄慈疑惑地看着他,那双脚却动也不动。
而杜明看他没有理会,却也不生气,只是吩咐着船夫将船摇了过去,轻轻一跃上了岸,才朝玄慈走了去。
“皇上?”一个卫士低声问着。
玄慈朝那卫士摇了摇手。
于是,那卫士就走了上前,拦住了杜明。
“等等。”
“……怎么了?”杜明没有恼怒,反而只是微微笑着。“我……”
“杜公子,我们家公子不愿相见。”那卫士客气地说着。
闻言,杜明看向了玄慈,却也不生气。
“在下杜明求见,麻烦小哥为我通报一声?”
“抱歉了,杜公子。我们家公子说一是一,莫要让在下为难了。”
“……就说我有杜文亮的消息要告诉他。”杜明的嘴边,有着一股淘气的笑意。“看他见我不见?”
闻言,那卫士果然变了脸色,一个抱拳,他连忙跑回了玄慈身边。
果然,玄慈脸上一个变色,立刻自己跑了过来。
“你说,你有文亮的消息?”
玄慈气喘嘘嘘地站在了自己面前,杜明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此时的玄慈,依旧锦缎华衣,身上的佩玉虽说古朴,却是价值连城。
不是高官之后,便是钜富之流,这点他一向不会看错。
“……不懂得礼貌吗?我还不认得你呢,你至少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杜明只是转过头,假装高傲地说着。
“……不瞒杜公子,在下玄慈。”
果然,杜明整个人都像是僵了一样。
皇帝亲临,本就非同小可,这点玄慈也晓得。此时,见杜明脸色苍白,也不为难,只是慢慢等他回复了情绪。
这杜明果然来历不小,听得了圣帝亲临,没多久却也就回复了激烈震荡的心神。
虽然脸色跟唇色还没有回复血色,然而,缓缓转过身来的杜明,已经可以开口了。
“在下杜明。”
“……朕自然晓得。杜公子,不晓得文亮他……”
沉默了一会儿,杜明才慢慢开了口。然而,在画舫上那欣喜的神情,却已经不晓得消失到哪儿去了。
“杜文亮他……死了。”
“……死了……”这下子,换玄慈变了脸色。他的一张脸,登时也褪了血色。“骗我……你骗我!”玄慈怒声喝着。
“……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探听,反正你是皇帝,江湖里还少得了耳目?”杜明冷冷说着。
“……他……怎么死的……”玄慈苍白着唇说着。
“……病死的,在家里、自己的床上,咽下最后的一口气。”
“……什么病?什么时候?为什么你知道?”
一把揪过杜明胸口的衣服,玄慈哀痛至极。
“……他是我亲弟弟,我自然知道。”杜明只是慢慢说着,也许,也因为感受到玄慈的哀痛,几滴眼泪就这样落到了玄慈的手上。
闻言,玄慈茫然地放了手。
“他要我带话给你。”杜明哽咽地说着。“此生无缘……望君……自重……”
玄慈痛哭、嘶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然而,杜明只是无神地慢慢走回画舫,坐了下,让船夫将自己带离了玄慈。
画舫在湖上一驶而过,而玄慈还跪坐在西湖畔痛哭失声。
杜明的心,也好像被撕扯着,不断淌着鲜血。
玄慈……玄慈……那人竟是玄慈……原来,一见到他,那种连心都温暖起来的感觉,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亲情……
杜明无声淌着泪,却始终没有回过头去。
错了……都错了……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老天爷怎么会这么作弄于他?
他第一个真心爱上的人,竟然是玄慈,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天哪……天哪……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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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
听得卫士相告,玄文皱起了眉头。“他去西湖,见到的人却是他?”
玄慈坚持再度南下,他也多少听说是为了一个男人。这事虽说不妥,然而,见他真心喜欢,玄文也不再为难。
然而,玄慈高高兴兴地南下,却是失魂落魄地回来。整天把自己关在崇光殿里、茶饭不思。
轻叹一声,玄文走进了崇光殿。
他的侄儿,此时还是坐在了床上发着呆愣。玄文不忍心,走了过去,在来人为他搬来的软椅上,缓缓坐了下来。
“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皇伯父……”玄慈抬起了眼睛,双眼通红。“您告诉我,侄儿该怎么办。侄儿……侄儿的心好痛,疼得根本喘不过气了……”
“……你还年轻,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人……”玄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此说了。
“……我也这样跟自己说着,我以后还会遇到更喜欢、更喜欢的人,但是……但是……我的心,却还是越来越痛、越来越痛,我喘不过气,我……我活不下去,伯父……伯父……救救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玄文看着他,显得有些迟疑。
“……这事……唉,伯父也不晓得该如何跟你说。就算你贵为一国天子,感情的事,也实是勉强不得。”
“……”玄慈抬起了头,呆呆看着玄文。
他的这个皇伯父,同时也是武林的影盟主。武林里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瞒不过他的眼睛。
“……之前听他们说杜文亮,伯父就在替你注意了。然而,慈儿,你可晓得,杜文亮这个人,第一出现的地方是在西裕关,在江南大会之后就从江南城消失了,也再没出现过。伯父总觉得奇怪,让人去查了城里所有的客栈,可你晓得,在你跟他最后过夜的那个房间,小二等不到人出来,进去打扫房间时,里头却早就没人了。”
“……文亮他有事要做,自然不让人知道去……”
可走出门不就好了?为了什么要这样神神秘秘的。
“……可是,杜明……”
“……杜明怎么了?”
从玄文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什么事情他知道,却不方便对自己说的。然而,既然察觉了丝毫的希望,玄慈就不放过了。“伯父!”
“……孩子,华原客栈是伯父准备给武林百杰住的地方。一个杜明迟迟没有入住,一个南方月夜不归宿,伯父都晓得的。”
“……伯父!”玄慈的眼腈都亮了。
“……杜明跟南方月,是忘年之交。南方月给人掀了老底,千辛万苦回来华原客栈的时候早就传得众人皆知。而杜明……却是一直到江南大会前才回华原客栈匆匆更衣。孩子,你悄悄塞在杜文亮怀里的玉如意,现在还躺在伯父宫里,你可要自己看看?”
“……文亮若真是杜明,怎么西湖畔不认我?”虽是如此,玄慈的人却是整个重新充满了生气。“他气我认不出他,还是气我瞒他自己是个皇帝?”
“……这点我就不晓得了。”玄文苦笑着。“不过我倒晓得,有些人,是不喜欢跟皇帝在一起。”
“……伯父,您该不是故意给孩儿一个虚幻的希望,让孩儿只能存着妄想?”玄慈说着,“文亮若真是杜明,看孩儿为他如此痛苦,怎会舍得?”
“……杜明这人,来得传奇,无论是鲁儿列王或是南方月,都不清楚他的底细。你若真是爱上了他,可要自己保重!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不见得不会变心。”
“……不会的,若他真是变心了,根本就不用去西湖等我。”玄慈说着。“慈儿想起来了,他在画舫上明明还这么高兴见到我,是一直到听到孩儿的名字才变了脸色。孩儿会去找他,亲口听他说原因,也会跟他解释清楚。若他真因我这皇帝的身份而有所迟疑……”
“……伯父,若您真爱过,就该晓得。慈儿这份心是真的,今既晓得他就是杜明,尽管他行踪难测,定会追寻到他。”
“……他每年的春天,都会从西裕关回来。”玄文还是说着。
“……又是一年吗?”玄慈苦笑着。“然而,既然如此,我再多等他一年,又有何妨?”
明年,明天春天的时候,就在西裕关,他要亲口对他说。
为什么不认我,你苦恼我是个皇帝,我就自此随你去。
文亮,杜明,你还没有带我去看珍珠湖,怎么可以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