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杭州的天气今年反常的出奇。该是梅雨的时候一滴雨水没有。眼看着入了伏,反而天天瓢泼一样。整个城市到都是水气氤氲,湿嗒嗒的象从水里刚刚拧出来。好不容易大雨住了,天气却还是阴晴不定,变脸变得极快。
关西阳这天是晚班。收拾完最后一张桌子,把餐馆的地拖过一遍,跟在经理的后头,等他把大门咔嗒一锁,这一天的工作才算是真正结束了。这个时候的关西阳通常什么都去不想,就想一头栽到自己那张单人床上呼呼大睡。
从餐馆旁的社区里推出单车,右脚跨上去,左脚一点地,自行车立刻向前滑了出去。以最少的力气,达到最快的速度是关西阳的至理名言。所幸已经是后半夜,人车稀少,不然以关西阳现在的状态,不保证会平安地看见明早的太阳--他根本就是闭着眼睛在骑车。
又起风了,还有至少二十分钟的路程要骑。因为担心下雨,他加快了速度,在节约精力和准备挨淋的两种可能之中,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熟练地绕开地上的积水,他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努力打起精神,时时注意一下车况。就在拐到一条小巷里的时候,关西阳隐约看见马路旁边好象躺着一个人。
谁大半夜喝多了躺这不回家啊。这是关西阳心里第一个念头。不过这年头什么样的人都有。最好别多管闲事。这样想着,关西阳脚下一用力,车子从那人身边迅速溜了过去。一瞥之间,仿佛是个年轻人。
结果正是应了那句话,天有不测风云。刚出小巷口没几分钟,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浇得关西阳没着没落的。想着如果冒雨骑回去,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估计到家也是落汤鸡了,于是盘算着干脆打个的。
站在路口的老树底下招了半天手,才看着一辆空车。司机老大不愿意地出来给他开后备箱,关西阳把自行车放进去,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司机问去哪儿,关西阳刚想说自己的地址,忽然心里一动,指指身后的小巷说,“先拐进去,我一个朋友在里面。”
等关西阳和司机合力把那个年轻人拖上车里的时候,他们三个基本已经湿得差不多了。司机不耐烦地问关西阳到底去哪儿。关西阳说,“去城西的靖云公寓。”司机这才没说什么,乐颠颠地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这辆九六年的桑塔娜咆啸着就冲了出去,把关西阳的心脏差点甩了个脱口而出。“你稳当着儿点。”关西阳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顺手摸了摸年轻人的裤袋,幸好,皮夹还在。取出一看,里面满当当的百元大票,关西阳咧开嘴笑了笑,心想还好没拉错人。
车窗外一抹桔黄色的灯光,映出年轻人一张削瘦的面庞。
靖云公寓听着是公寓,实际是近郊的一大片农民房。所谓农民房,是杭州近年来圈地运动的结果。大批的郊区土地被城市征用,同时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农民就在政府指定的地方为自己造起一座座三层的坡顶小楼,中里隔出N个小小的房间,出租给外地打工仔,赚取租金。这种房子小,多,密。从这边的窗户可以跳到那边的阳台。楼楼之间窄窄的一条信道,迎面相逢只能侧身挤过,绝对是充分利用政府给予的地皮。
关西阳租的地方就是在这样的楼群里某幢小楼中的一间小小的房间。估计只有十个平米大,除了床,简易的衣柜和一张小桌子以外,这屋子里基本就放不下什么了。唯一庆幸的是,还有个很大的阳台。只可惜,是和隔壁房间共享的。
关西阳把年轻人拖进屋子里,往地上一放,就只剩坐着喘气的力气了。没想到这年轻人看着不高不大,竟然死沉死沉的。关西阳先去冲了凉,然后对着地上的人想了想,从床下翻出一张凉席来,把年轻人拖上去。自己也爬到床上,睡了。
关西阳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在打车的时候脑子里一瞬间就想到要去把这个人也拉上。大概是看着他一个人在雨夜里挨淋,有点可怜吧。自己也有过露宿街头的时候,那滋味--并不好受。
沉沉的睡去,睡梦中偶尔听见雨声忽大忽小。突然惊醒,拧开床头灯,下床看了看那年轻人,呼吸间睡得正香。于是再安然睡去。
早上听见外面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在唱歌,知道雨已经停了。关西阳匆匆忙忙地起来,发现那年轻人竟然还在睡。关西阳把他连人带席都抱到了床上。然后自己出去买了豆浆油条,放了一份在小桌上,就出门了。反正家里一贫如洗,所有的家当加在一起,还不如人家皮夹里的钱多。关西阳毫不担心会出现丢东西这种事情。下楼的时候碰见隔壁阿光从菜场回来,晃晃悠悠地往上爬,手里还拎着两瓶啤酒。关西阳略点点头,就过去了。他不喜欢这个人,身上总有股子浪荡味儿。
关西阳直奔着市图书馆去。餐馆要下午三点才接班,上午这点子时间正可以利用来去图书馆看点书。自从高中毕业以后,他就没正经读过什么书。出来打工钱赚的不多,他想多学点东西,也许以后跳槽能用得上。坐在图书馆里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应该留一张字条什么的,告诉那人用了他的钱打车,如果不介意的话他会分期还他。要是他大方一点,早上的早点就算关西阳请他,昨天的车钱就一笔勾消。关西阳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坐在那嘿嘿地笑出声来,惹得周围的人一阵注目。他赶紧摄心聚神,心里知道,现在再赶回家估计也来不及了,说不定那家伙早就走了。
等关西阳后半夜飞车到家的时候,一打开门不仅大吃一惊:家里(虽然只有十平方,而且只是个临时落脚地,不过我们姑且称为家里吧)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小桌上摆着两菜一汤,还用保鲜膜包着。那位年轻的同志,一洗昨天雨中的狼狈相,不禁换了身干干净净的休闲服,还把头发打理的根根清爽。现在正坐在他唯一的那张椅子上看电视--虽然是台十九寸彩色电视,但图像已经严重变形,色彩也极度失真,所有图像都蒙着一层如鬼片般的绿色……
看见关西阳进来,年轻人笑了笑,干干净净的面庞和笑容让关西阳有一时的失神,“那个……我……”
关西阳掩饰地“啧啧”砸了砸嘴,“拷,我以为我走错门了呢。”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说,“我请了个钟点工,了三个小时才收拾干净。”
关西阳差点吐血,心说我这十平方也值得请一钟点工。不过表面上还是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地说,“您也忒客气了。我这破屋还用得着这么收拾?反正就我一个人。”
那年轻人看着他微笑,“以后就不是你一个人了。”
关西阳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年轻人轻轻笑着,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关西阳彻底愣住了。
“为什么要住我这间?这社区里有的是空房子。”
“我喜欢。”年轻人一双很清澈的眼里,有种不容拒绝地坚定。
“可是你看……我这地方……”关西阳手指四一划这十平方,“小得跟狗窝似的,哪能住得下俩人啊?”
年轻人的眼睛随着他的手也四转了转,回头跟他说,“没问题,放心。你睡地,我睡床。”
“什么?”关西阳心里嘀咕,这我家还你家啊?说得这么仗义。
年轻人看出他的不满情绪,哈哈大笑说,“开玩笑的,当然是你睡床。”
关西阳心说这还差不多。年轻人慢吞吞地又加了一句,“我也睡床。”
关西阳刚想大叫不行,那年轻人用那双很清很清的眼睛看着他,没有一点犹疑地看着他。关西阳摇摇头,彻底被他打败了。
“我叫凌冬郅。”躺到床里面的时候,年轻人说。这个名字在关西阳的嘴里翻了几个个。不过很快他就睡过去了。半夜里关西阳才痛恨自己的一时仁慈。凌冬郅这家伙总是会伸出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来压在他身上,压得他死死地不能翻身。这一晚上就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和凌冬郅的胳膊大腿做无数的誓死抗争中挣扎过来的。早上关西阳看到东方第一抹亮光从阳台射进来的时候,不禁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叹,终于挨到天亮了。
“起来!死小子!”关西阳在凌冬郅的大腿上狠狠蹬了一脚。“你去买早点!”
凌冬郅闭着眼迷迷蒙蒙地说,“为什么是我?……”
“昨天是我去的!”
“那你去不是更熟悉?我会迷路的。”
“……”
“你去吧。我出钱。”
“……”
于是关西阳只得套上一条肥大的短裤,晃晃悠悠地爬下楼梯,去社区门口买早点。等他拎着早点从外面回来,路过隔壁的时候,正看到阿光开着门,对着镜子打理着那密度可怜的几根黄毛。关西阳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间,发现凌冬郅竟然还没起来,顺手把早点掼在桌上,砸得小桌晃了三晃之后,关西阳大吼一声,“你TMD也该起来了吧?”
凌冬郅懒洋洋地爬起来,直接站到桌子前,用手夹着一根油条就往嘴里塞。
“你不刷牙啊?”
“你有给我准备牙刷么?”
关西阳再吐血,“你有让我给你准备牙刷么?你没让我准备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准备?如果我准备了不是浪费?”
“你总该知道我是空着手到你这里来的吧?”
“我也知道你昨天在我房间呆了一天了三十六块钱请人打扫房间一百七十五块钱叫了三个菜一千六百八十块钱买了一套新行头却没有两块钱买一支牙刷!”
“别吵这么大声,不就是牙刷么。等下我去买就得了。”
关西阳果然不吵了,不过是因为他看到凌冬郅的手已经伸向了第三根油条,他来不及再吵了。他要在早点上把自己损失的宝贵的唾液赚回来。
两个人低头猛吃一阵,竟然还是凌冬郅率先完成任务,又重新懒洋洋地趴到床上去。关西阳一边风卷残云地清理战场上最后一点剩余价值,一边偷眼瞄着凌冬郅,终于有句话还是冲出了口,“那个,你昨天一天到底干什么了?”
那边,冷冷地回过来一句,“不用你操心。”
“谁TM操心你了。我是希望你要死别死在我这儿。我可不想平白无故跟死人联系在一块。”关西阳把垃圾用手一兜,来个远投,一团垃圾袋,豆浆杯,面纸的混合物就稳稳地飞进了垃圾筒。
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不打算理床上那个家伙,想了想,还是说,“昨天打车的钱我是从你身上拿的,以后有钱再还你吧。”
又是冷冷的一句,“记得带利息。”
“利你M个头……”关西阳嘀咕着出了门,回手狠狠地把门带上。
拖着疲惫的双腿从外面回来,关西阳一推门就怔住了,只见凌冬郅聚精会神地伏在墙壁上,保持着标准的窃听姿势。看见关西阳进来,还竖起中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关西阳没好气地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吵架啊?”
凌冬郅白了他一眼,“现场直播。”
关西阳指指阳台,“你不如去那儿,听得更清楚。”
凌冬郅恍然大悟地两步奔到阳台门口,果然,有清晰的女人和男人的声音从那边的门里传出来。
“不要,啊……不要,求你……”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凌冬郅两眼闪亮。冷不防被关西阳从后面踹了一脚,“行了吧你,有点出息行不?”
“唉,你说这女人,怎么都喜欢说不要呢?难道她们真的不想要?”凌冬郅回到床上,和关西阳并肩靠坐在床上,他的两条腿比关西阳的略长,两只脚就那么悬在床外,一荡一荡的。
“切,装的呗。她要是一上来就说来吧来吧干我吧,哪个男人不得唾她一脸踩上几脚,再顺便骂句贱货。”
“哼,说得跟你搞过多少似的。”
“你别看我没什么经验,不过女人都是一个样的,没什么差别。不信你听,等会儿那个女的肯定叫得比鸡还响。”
仿佛为了印证关西阳的话,隔壁的声音大了起来,那女人的叫声听得真真切切,凌冬郅和关西阳两个面面相觑,哈哈大笑。
“你不喜欢女人?”
关西阳认真地想了想,“不能这么说。我喜欢她们,但是我也知道她们就是这样一些人,你不能指望她们变成你想象中的样子。天使是根本不存在的。”
凌冬郅不说话了,两只眼睛盯着对面墙上的一滩蚊子血。
“你女朋友跟人跑了?”
“你怎么知道?”
“我会看相。”关西阳笑着说,看着凌冬郅一脸的惊讶,十万分的得意。
“少来,你会看相,蛇都会飞。”
两个人都沉默了,只听见隔壁床板响得惊天动地。关西阳按捺不住,跑到卫生间里去了。凌冬郅呆呆地看着对面那滩血,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才听见他轻轻地象问自己一样说,“那么,男人呢?”
再和凌冬郅挤在一起的时候,关西阳忽然觉得特别别扭。凌冬郅全身的皮肤光滑的象奶油棒冰一样,在月光下泛着乳白色的光,让人有想咬一口的欲望。关西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翻个身,数了几百只羊,总算是睡过去了。
第二章
比起早班来,关西阳宁可天天上晚班。因为早班要五点钟就起床,实在是太“早”了。被闹钟叫醒后,大脑还于一片茫茫的空白之中。回头看,凌冬郅这家伙还在床上死睡,一身白的耀眼的皮肤在晨光里泛着乳色的光泽。想起昨天夜里又被他四肢无情地攻击,关西阳就恨得牙根发痒。不过看在他每天供应早点和晚餐的份儿上,忍了……关西阳在心里念叨着,下了床,条件反射一样理完个人卫生,跳上车飞蹬至餐馆。
餐馆主要做中式快餐,所以从早上六点半起就有人来叫外卖或者堂食。大约每天总要做到十点钟的样子,早客才会告一个段落。
趁着十点到十一点这个间隙,伙计一般都会聚到大堂里看电视,而关西阳则抓紧时间缩到角落里去背英语单词。
不过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眼睛在一条条的词条上掠过,就是不能静下心来,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无意识地抬头看着电视屏幕,一个穿著端庄的女主持人正面无表情地播送新闻,“近日有消息传闻,银川数码公司的CEO凌冬郅莫名失踪,消息一传出,立刻导致其股票跌至停板。今天上午,银川数码的新闻发布负责人发表声明称,因为公司最近会推出一系列ERP创新产品,为了使新产品能够领先国内市场,冲击国际市场,该产品的主创负责人凌冬郅决定闭关研发,在此期间不接触任何新闻媒体。因此对给大家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新闻录像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短发男子站在一个貌似会场的地方,对着下面的记者们无声地讲着什么。
关西阳的耳朵有一时间的失灵--凌冬郅?……
关西阳开门之前就听见了里面电视的声音。推开门,却看见凌冬郅四脚朝天呼呼大睡的样子。
“起来!猪!”
“呼……”翻个身,某人如同没感觉一样,继续睡。
“睡着觉还给我开着电视?你诚心费电啊?”
持续没反应中……
关西阳气结,俯在他耳边大喊,“银川倒闭啦!”
凌冬郅一个翻身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关西阳,“什么时候?”
关西阳瞪了他一眼,把他推到一边,自己也舒服地往床上一倒,凉凉地说,“关心的话你就快点回去。一票人都等着你给他们饭碗呢。除非真的经营不善,否则砸人饭碗是不道德的。”
“用你管?”凌冬郅闷闷地回嘴。
“你要是不在我这儿就不用我管。可你天天赖在我这儿我不管行么?”
凌冬郅跳下床,抓过衣服一副我立刻就走人的样子。关西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要走了?不送啊。下别来了。”
凌冬郅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关西阳,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了的表情,两步折回床边,一把拎起关西阳的衬衫领子大吼一声,“我还就不走了你能怎么着?”
关西阳吃吃笑着,“能怎么着,加住宿费呗。”
“咚”的一声,某人被重重地摔在了床上,床板几乎被砸出个坑。
“喂,你不能下手轻点么?摔死我谁给你买早点?”
凌冬郅不理关西阳的抱怨,也挤到床上,把关西阳往里推了推。两个人靠着墙坐着。关西阳递过来一支烟,凌冬郅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回去?”
凌冬郅继续摇头。
“不想说?OK。你可以不说,可是你今天不说,明天不说,迟早有一天还是要说的。有些事情,只有说出来才不会让它继续压着你的心。”关西阳不紧不慢地吐着烟圈,看着凌冬郅。凌冬郅的嘴依旧闭的严严的。
“那就走吧。”
“不走!”看不出来,这么文质彬彬的人强起来能强过一头牛。
“不走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吃空气啊?”关西阳笑呵呵地看着他,凌冬郅一张扑克脸上总算露出了点笑容。
“傻瓜!”关西阳杵了他一下子。两个人嘿嘿笑起来。
在路边小店吃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砂锅粉丝,两个人全都满头大汗。关西阳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不防凌冬郅递了一盒面纸过来。关西阳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抽出一张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油光,嘿嘿笑着说,“你这作派,简直就是个少爷啊。”
凌冬郅脸一沉,不理他。关西阳忽然想起来现在的少爷是有其它意思的,连忙急急地解释,“我是说,你就象那些大户人家出身的人一样。”
凌冬郅细致地把砂锅里的东西捞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落下,又用纸巾擦了擦嘴,这才看着关西阳说,“这是我平生第一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关西阳作喷血状,“如果你是指卫生条件,我家里还不如这里……”
凌冬郅微微一笑,“不一样的。你家再脏再乱,也是个干净地方,这里人来人往的,谁知道都有些什么人待过。”
“那你出差的时候住旅馆怎么办?那更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关西阳讥笑他。
“自己带全套的洗换东西喽。”
“你强的!”关西阳伸伸大姆指,顺便把最后一根粉丝吸进嘴里。
“你也强的。”凌冬郅看着他的动作,笑带嘲讽地说。
关西阳自嘲地笑笑,“不能浪费啊。浪费可耻。”
“我老家在那边。”关西阳扶着栏杆,指着东北方向说。他们现在站在全社区的致高点上--一支废弃不用的烟囱顶。这烟囱砖色灰驳,建筑年代已不可考,平时总是很孤独地矗在社区一群三层小楼当中,颇有鹤立的味道。
“我在东南。”凌冬郅淡淡地说。“不过我出来很多年了。也很久没回去过了。”
“很多年了?”关西阳笑他,“你也就二十出头吧。很多年能有多少年?”
“我出生在浙南的一个小地方,五岁被过继到美国的叔叔家,后来就再也没回去过。”
关西阳看了看凌冬郅,后者的脸上很平静。
“不要这样看我,我叔叔婶婶很疼我。可惜……新市的那一场飓风卷走了我原本幸福的一切。(请自行参考新奥尔良飓风……)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钱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周围所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那场风暴卷走的不只是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也卷走了我全部的感情。我成了一个非常非常孤单的人。后来我独自去加州求学,也是在那边,我认识了一个令我终生受益的挚友,就是现在银川的CFO--郝鹏。”
“你为什么不回家去?至少应该看看你的父母。”
“我到美国的第二年,我父母就因为车祸走了。”
关西阳沉默了。凌冬郅的经历是他没想到的。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文弱,其实早已过多承载了人世的悲欢离合。看来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合了合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拍凌冬郅的肩,无语共视夕阳。那片红彤彤的颜色,映照着人世的每个角落,染透每一分每一寸土地。站在烟囱上的两个身影久久驻立着,渐渐溶入这萧萧的暮色。只一瞬间,便可永恒。
“死小子,你敢打瞌睡!你TM不想干了是不是?”还没等关西阳反应过来,兜头而来的一巴掌打得关西阳两眼直发财。老板撸着袖子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开。其它伙计们都同情地看着关西阳。关西阳一咧嘴巴,笑着瞄了一眼老板的背影,意思是说,没事。伙计们开始各干各的。关西阳也拎着抹布开始抹那些油光光的餐桌。
昨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凌冬郅说了一夜的梦话,他想听清楚,偏偏又听不清楚,搞得他极度郁闷,还整夜都没睡好,导致现在无精打采地被老板体罚。想到这个,关西阳就觉得自己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今天晚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个饱觉再说。
门口光线一变,有个人挡住了大门传过来的灿烂阳光。两个不怎么漂亮的迎宾小姐连忙迎上去,笑容可掬地问,“您好,几位?”一边问一边心里嘀咕,这才十点半就来吃午饭了?莫非是早午饭一并吃的主儿?不过看着面生,得用心招呼才行。
来人拿眼睛扫了大堂一眼,然后微笑着对迎宾小姐说,“对不起,我找人。”
两个小姐当时傻掉。因为来人不笑的时候,冷峻的眼神足以让人望而生畏,可刚刚一笑起来的样子却让人如沐春风,这一笑只怕让天上八千年的桃都开了。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来人已经大步地向关西阳站立的方向走过来。关西阳直起身,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这个冲他走来的男人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好,请问你是关西阳么?”来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象X光一样“刷刷”地透视着关西阳的五脏六腑,容不得他有半点思考的时间。
“我是……”
“我是郝鹏。”来人伸出右手,关西阳看着那只宽大的手掌,突然想了起来。
“你就是--银川的CFO?”
来人--郝鹏点点头,微笑着问,“可不可以跟你的老板请半小时的假?陪我吃一餐饭?”
关西阳迟疑着,经理早就通知了老板,老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说,“哪里的话啊,郝总能亲临小店,小店真是蓬壁生辉……”
郝鹏一抬手,及时制止了他的滔滔江水,温和地微笑说,“那么,就给我上两个你们这里的拿手菜,好吧。”说完,他转身走向靠窗的一个位置,回头对关西阳笑着说,“这边光线好一点,坐这里吧。”
关西阳听话地走过去,在郝鹏对面坐下,竟然有些紧张。虽然在知道凌冬郅的真正身份后他也有些惊讶,但凌冬郅从来没让他感觉到紧张过。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一种强大的气势让人不敢多出一口大气。
郝鹏闲闲地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他,问,“凌总,他还好吧?”
关西阳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三楼,开门之前他有些犹豫。停顿半分钟后,他拿出钥匙开锁,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明快的笑容。
谁料刚打开门,他就发出一声惊天大吼,“死猪,你要干什么?”
只见凌冬郅站在阳台一掌宽的围栏上,好象练平衡木一样地伸开两臂站着。
听见关西阳的大吼,凌冬郅眼皮也不抬地说,“锻炼啊。锻炼我的心脏承受能力。”
“靠,我看你这是锻炼我的心脏承受能力呢!你还不快点下来!”
凌冬郅非但没有下来,反而俯下身子,伸出手去攀向对面的阳台。
关西阳大叫:“你快点下来!危险!”
凌冬郅置若罔闻,一心想伸到对面去。西阳飞快地奔向阳台,想把他拽下来。没想到就在这几秒钟的功夫,凌冬郅的身子已经向外面栽过去。西阳一个猛扑,将将赶得及抓住他的脚踝。虽说是三楼,可是大头朝下掉下去怎么也得是个轻微脑震荡。
抓着凌冬郅的脚踝,西阳吃力地把他拉上来,心里暗骂,比死驴还沉。好不容易拉了上来,发现凌冬郅竟然还挂着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拉住我?”他问,坐在唯一的那张椅子上,眼微微地垂下去,看着地面。
关西阳气哼哼地说,“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到上面去找死?”
凌冬郅慢慢抬起眼,看他,慢慢地说,“你知道我是去上面找死的?”
“你这样子不象找死的象什么?”西阳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掼到床上。凌冬郅的脸上还是那种笑容。
关西阳奇怪地看着他,“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奇奇怪怪的。”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你住在我这里啊,你死了我说得清么?别人不得以为我谋财害命?”
“就只为了这个么?”凌冬郅垂下头去,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感。
“废话!”他可不想再对着那张冰一样的面孔。
“我还以为……”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一丝惆怅。
“以为什么?” 关西阳有些疑惑,难道他还以为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号大好人么?
“没什么。只是,你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真没劲。”
“兄弟,头上有片瓦遮檐就应该心存感激了。哪有你这样的?”
“可你这屋里除了看电视,还能干什么?我只有练习一下我久不练习的平衡感了。”凌冬郅一改刚才的惆怅表情,懒洋洋地应道。如果单看他现在的样子,你会以为他根本一天都没离开过那张床。
西阳在心里骂了一句猪,不理他的话茬,自顾自地说,“今天店里有酒席,有些菜动都没动过就撤了桌。我一想,咱也别浪费喽,所以就多装了一点回来。”
凌冬郅眼球转转,扫了他一眼,“有好的么?别象前天似的,炒三丁,白斩鸡这种东西也好意思拿回来。”
关西阳嘿嘿一笑,“你可真是,要饭还嫌馊。”
凌冬郅一本正经地,“我可没要,是你自己主动带回来的。我不过是出于义务帮你分担一下节约的重任,免得你一个人再吃出个胃溃疡来。为革命牺牲的同志已经够多了,再多你一个也显不出来。”
关西阳滋滋牙,“你不就是觉得吃剩菜掉价儿么?是,你是谁啊,银川公司首席执行官。可剩菜怎么了?别拿剩菜不当菜啊。回锅一下照样是新出炉的。”
凌冬郅撩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跳下床,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一双方便筷子,坐在关西阳对面,默不作声埋头大吃。
关西阳看着他的样子笑笑说,“这就对了。剩菜不是一样可以吃。而且味道入得更足呢。”
凌冬郅咽下嘴里的饭菜,漫不经心地说,“只可惜,人家如果有新菜可选的时候,首选肯定还是新菜。”
关西阳看着凌冬郅,意味长地说,“未必。也许有人就喜欢剩菜?”
凌冬郅斜眼看了关西阳一眼,笑着说,“你以为很多人都象你这么口味独特么?”
关西阳不再说话,吃了一会儿,忽然慢悠悠地说,“给你说个故事吧。我很多年以前有个朋友(凌冬郅:莫非你在说你穿开档裤的朋友?关西阳:表插嘴,专心听偶狗血,再多说当心我揍你。),他的女朋友是我们一圈损友里最靓的一个,人也很好,对我们一群垃圾都是和颜悦色的。他们当时已经在准备结婚了。可就在结婚的前一天,他女朋友跟别人跑了。据说那个男的比他有钱有势。”
“他连着半年的时间都喝得烂醉如泥。每天从睁开眼睛,到日落星起,没有一刻离得开酒瓶。多少人劝也没有用,为这个他父母哭过多少,四求朋友帮忙给他戒酒都不行。后来,直到他母亲生病卧床后,有一天,他忽然自己醒了过来,跟我们说,我们活着其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责任。”
“说来也怪,从那天起,他开始滴酒不沾,刻苦工作,没多久就离开了老家,去了外地,听说混的还不错。”
凌冬郅一副看傻瓜地表情看着他,“讲完了?”
关西阳点点头。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们不是为了感情而活着,是为了责任。”
“你没有理由继续躲在这里。一天可以,一个星期也可以。但是你要知道,你只要一天活着,就得担负一天的责任。除非哪一天,你真的不在人世了,这个责任才能解脱。所以,不管你遇到过什么,都过去了。你总不能让自己一辈子陷在过去里吧?”
凌冬郅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半晌才说,“给我一支烟。”
关西阳把烟盒递给他,给他点火。凌冬郅的脑袋凑在关西阳的手边,眼睛看着火,轻声地说,“谢谢。”
“回去吧。”
凌冬郅微笑地点点头,吐了个烟圈,“你怎么跟个事妈似的。我明儿就走不行嘛?烦!”
关西阳拍拍他的肩,把火机塞在他口袋里,“下记得带火。不是每都那么好运的,能遇到我这种不抽烟还带着打火机的人。”
第三章
入夜,空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关西阳把空调开开关关。开久了怕费电,停一会儿又觉得心里热得难过。
一想到今晚是最后一和凌冬郅住在一起,关西阳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凌冬郅来他的小窝也不过几天时间,却好象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其实,凌冬郅于他,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只是他身上的一些气息让关西阳觉得熟悉且安适。现在凌冬郅靠墙睡着,只听得见细细地呼吸声。怕惊动了他的睡梦,关西阳连翻身都小心翼翼。
无端地伤心。算算自己在杭州也待了这么久,除了一些打工的伙伴之外,就根本不曾有过什么朋友。凌冬郅是第一个离他这么近的人,近到连呼吸都感觉得清清楚楚,连心跳都听得真真切切。可是他也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过客。谁又不会是过客?他以前的女人,他以前的朋友,如今早都不知身在何方了。
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凌冬郅迷迷地问了一声,“你晚上说的故事,是你自己吧?你骗我说是朋友的?”
关西阳惊觉地转过去看他,眼对眼,鼻对鼻,气息交溶着气息,让关西阳有些不知所措。他含乎地应了一声。凌冬郅又再沉沉睡去。关西阳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凌冬郅白皙的面庞,微微可见的细小毛孔,关西阳轻声地说,“放心,我保证以后不骗你了。”
如果还有以后。
天蒙蒙亮的时候,关西阳就起来了,出去转了一大圈,买了些油条包子豆浆甜饼之类的东西放在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凌冬郅还在睡梦里。西郅想了想,还是什么字条都没留就走了。
即使留个字条,又能写些什么呢?不过是萍水相逢罢。
以后,谁又认识谁?
关西阳在店里背单词的时候,觉得一个个单词象支枪似的,顶得他脑仁疼。真想把书摔了不念,可想想看,还是懂英语的人拿的工资比不懂的多,只得又逼着自己硬往下背。看着看着,仿佛满篇的单词都成了凌冬郅的那双眼睛,很清很清地看着他。
整整一天,关西阳过的都是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三点半的时候,他踩着单车,混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觉得漫天白日炫得人眼晕,连登车的力气也没有。原本半小时的车程,竟然用了一个小时才蹬到。
快到公寓的时候,关西阳的心莫明其妙地漏跳了几拍。推开门的手有些抖,隐隐希望着,凌冬郅还象前几天那样,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盯着绿色的电视屏幕。然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片干净,证明他的确曾经来过。
关西阳抱着头,身体沿着门框一直向下滑,直滑坐到地上,心里闷得想哭。隔壁阿光路过,看见他这样子,半蹲下来跟他说话,“你房间里住着的那个年轻人走了?”
关西阳无力地点点头。
“噢……”阿光拉长的音里含着什么样的意思,关西阳没心思去理会,但从阿光邪邪的眼光里他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懒得理他。懒得理一切。关西阳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流走了一样,仿佛没了他,连地球转得也没精打采了。
忽然听见楼下有一阵喧闹,汽车喇叭声,小孩子叫嚷声,男子的说话声,叫喊声。叫喊声?等等,他叫的什么?
“关西阳!关西阳!臭小子你在不在啊?”
关西阳一个高蹦起来,跑到楼梯边往下看,凌冬郅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闲服,手里拿着一个夸张的墨镜,正抬头向上望,看见关西阳的脸从楼里露出来,脸上立刻绽出明艳的笑容。
“臭小子,三点半下班你晃到这个时候才回来?知不知道我开车绕杭州转了三圈了?油费很贵的。”
关西阳从三楼的楼梯扶手上一溜滑下,大声说,“今天老子给你出油钱!”
BMW
Z8开在马路上真叫带劲儿啊。加长的前车鼻,紧贴着地面的车身,优美典雅的驾驶座,略微倾斜的尾部,象盔甲一样的尾灯,以及用光钢管制成的双排气管,无一不在闪闪发光。六速的手动变速箱,在电子可调范围内的最大速度能达到25公里,从静止提速到1公里只需要7秒。在绕城公路上开起来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爽。进了市区虽然发不出跑车的威力,却能感受到周围所有司机的注目礼,心情那叫个好啊。关西阳嘴都快笑歪了,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停地东张西望,好象从来没真正走过杭州的这些大路小路似的。原来曾经看到过的一切仿佛一瞬间就变了个样。这就是速度感啊。怪不得头文字D的那群家伙死也要飚车呢。
“啧啧,总算看出来了你们是全球IT TOP1。”
“怎么讲?”凌冬郅微笑着听他瞎掰。
“精英啊。”
“这跟精英有什么关系啊。”
“电影里说的啊,什么叫精英?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你这坐骑也算是马里比较贵的了。我看出来了,不是一般公司哪买得起这个?”
“车子是我个人买的,跟公司无关。”凌冬郅笑容淡而温和,时而空档的时候便会撩一眼关西阳。没等关西阳注意到他的眼神便又掉转开去注意路况。
“嗳?那个……我才想起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我们公司。”凌冬郅强忍着不笑出来,关西阳愤愤地表示不平,“下回再上车前,去哪儿先自动说一声行不?”
“是谁刚才问都没问连门都没拉就从上面跳进来的?”
“……”
座落在天目山路上的银川大厦,气派非凡。高大的门庭,长五米宽三米的古色古香的檀木门一共三开六扇,灰白浮雕的墙围,青砖的墙壁,门庭外四根顶梁汉白玉柱,高大气派。气势堪比中国银行地区分行大楼。
关西阳跟在凌冬郅的后面走进去,都不敢抬头看四周--地太滑,不得不仔细地看着脚底下。结果看见光洁的暗色地砖上清晰地映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的形象--头发理的是寸头,衬衫的领袖都已经洗得发白变软,塌塌的伏着,脚上的那双皮鞋,嘿,知道的是皮子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布做的呢,早就灰得看不出皮子的原貌了。
看着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无一不以惊讶好奇鄙视的神情注视着他,他就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可是这地砖贴得太密,一条略粗点的缝都不看见,所以关西阳只得浑身不自在地跟着凌冬郅走进电梯。
“十八楼,谢谢。”凌冬郅对电梯间的美女说了一句。关西阳看见那美女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立刻含羞带笑。想来凌冬郅绝对是公司里的众多单身女子的共同猎射目标。
想到这儿,关西阳瞄了凌冬郅一眼,心里一阵感叹,真真是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啊。这世上白马多,王子也多,但即是白马又是王子的,就不太多了。象凌冬郅这样纯粹的白马加王子的基本于绝迹状态。单看他这一身行头,就让人垂涎三千尺。从下往上看,方头大开口的纯手工皮鞋,熨烫妥贴的休闲裤,纯棉质地的衬衫,开得不高不低的领口中,一只翠莹莹的祖母绿翡翠指环用红绳缚在颈中。一张粉面,两启朱唇,一双黑漆漆的大眼正含笑看着他。啊,看着他!
关西阳赶紧收回眼睛,平视前方,心头砰砰乱跳。真奇怪,凌冬郅明明是个爷们,他心跳个什么劲儿啊?
电梯开门后,抬眼所见的是一条不长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只有两个面对面的房门。门上赫然分别挂着两个牌子:“CEOOFFICE--DONGZHILING”“CFOOFFICE--FENGHAO”。整个地方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嘈杂的声音。
凌冬郅大踏步地往里走,在自己办公室门前停下,把手放在一个液晶屏样的东西上,五秒钟后,门里“咔嗒”一声,开了。
关西阳咂咂舌,指纹锁这玩意从前只听说过,还没见过呢。进去之后关西阳对凌冬郅的办公室有点失望。很很很很普通的一个地方,跟所有的办公室几乎没什么分别。
进门的地方是个小会客厅,摆着公事公办的几张沙发和一个玻璃几。无窗的墙面都是一直到顶的档柜,里面立着N本档夹,貌似从来没有人打开过。
进到里间才是凌冬郅办公的地方,一张足够大的办公桌上,乱七八糟地摆满了各样的东西,和他本人清爽的风格一点也不协调--凌冬郅解释说这是为了自己找东西方便,所以特意让清洁工人不要打扫得太过整洁--桌前是两张很舒服的高靠椅子,关西阳猜想其中一张一定是郝鹏的预留位置,但另外一张?……
没等关西阳从猜测中回过神来,凌冬郅已经按下了桌铃。门上立刻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随即,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妙龄女子走了进来。关西阳顿时产生了一个念头,另一张椅子应该就是给她的。
这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很干净的发髻,用一根漂亮的桃木簪别住,垂下两串小小的木珠串。木簪如果戴在别人头上一定会显得很老土,可戴在她的发上,却显得很别致。身上虽然是很公事化的套装,可大大的白色丝质衬衫领从里面翻出来,看起来高雅又大方。
关西阳忍不住想,这才是真正的美女啊,虽然五官并不见得比别人美多少,可就是有一种掩不住的气质让你不由自主地被震憾。
“嗨嗨嗨!迷上了怎么着?迷上了我给你介绍。”凌冬郅笑着打趣他,语气却不像是玩笑,有一点点的……不满?关西阳觉得自己的感觉有问题,介绍女人给他认识他有什么可不满的?
“好啊。我这人最喜欢就是认识美女啊。”
对面的女子微微一笑,根本不怵他这一套,伸出手来大大方方地说,“你好,我是江宝仪。凌总的秘书。”
“啊!”关西阳十万分不满地质问凌冬郅,“你小子守着这么个大美女,还想着你那个忘恩负义干什么?”
另外两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宝仪啊,关西阳从今天起就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了,该办的手续你去领他办一办。至于干什么工作……”凌冬郅沉吟了一会儿,“我明天再安排。”
江宝仪点点头,对关西阳笑笑,“跟我来吧。”
关西阳莫明其妙地看了凌冬郅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来你们公司?你们公司不是搞IT的么?我对IT又一窍不通……”
“你哪那么多废话啊!让你去你就去。少嗦。那个……宝仪啊,先带他去买几身衣服,免得他穿这身在我们公司里晃来晃去人家还以我们公司是劳动力市场呢。”
关西阳涨红了脸,“君子不以衣为耻!”
凌冬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这句话么?我怎么不记得?你自己编出来的吧?还有君子不以食余耻。”说完一阵大笑。关西阳极度郁闷地跟着江宝仪出了办公室,反复地想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江宝仪,“什么是不以食余耻?”
江宝仪惊讶地看着他,突然抑制不住地笑起来,边笑边说,“凌总和你开玩笑的,说你以吃剩菜为荣。”
关西阳心说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这种朴素的思想不对么?我们还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怎么能过于浪费呢?不过这女人看来地位也不底,还是不要得罪人的好。这样想着,头一嘴里竟然什么都没说。
江宝仪的坐骑是一辆宝蓝色的捷达。关西阳看着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心里就羡慕得直流口水,心说我什么时候也能搞上一辆车开开?……等江宝仪把车子开进杭州大厦的停车场,关西阳才有点傻眼。
“江……”
“叫我仪姐吧。”
“仪姐,你没开错地方吧?”
“不是凌总让我带你来买衣服么?”
“买衣服用得着来这种地方么?”天啊,这地方的衣服他干一个月也买不起。想让他就地破产么?
“了解。”江宝仪给了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下车拉着他就冲进了这个杭州最宰人的地方……
接下来的活动请大家自行想象男版《漂亮女人》里的经典试衣镜头。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三个半小时。在众售货员偷偷的窃笑中,在江宝仪的指指点点下,关西阳不停地脱了换换了脱,边试边抱怨。可惜江宝仪对此充耳不闻,还振振有词的说帅哥理应修整得当,也算是造福社会。帅哥?在说我么?关西阳对着镜子里左看右看,怎么也没发现自己有帅哥的潜质。不就是换上了一身新衣么?不过这身新衣真的很衬他。不得不承认,仪姐的眼光是一流的。只是……他们买的东西也太多了吧?捷达的后备箱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了,还有一些只能塞在后座上。
手里抱着一堆衬衫盒子,关西阳长出了口气,“总算买好了,仪姐,麻烦你送我到靖云公寓好么?”
江宝仪扫了他一眼,“还要去给你做头发,买鞋子,还有一些男人必备的配件……”
后座传来一声无力的呻吟。
坐在美发店里的感觉真是不错。关西阳以前都是在社区里的老师傅那里搞定的,享受这么舒服的理发还是第一。自己满头泡沫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好笑,偷着看旁边的仪姐,正闭着眼享受呢,是个好机会跟她打听一下银川的情况。到目前为止,他对银川的了解仅限于它是IT
TOP 1,其它的一概不知。
“仪姐,银川是怎么起家的呢?”
“明天你参加公司的培训会有人告诉你的。”
“那么……呃……我能做什么呢?我对IT……”
“会有人事通知你的。”
“我……”
她抬手做了个STOP的手势,“一切问题,明天再说。”
关西阳忍了忍,但还是没忍住,“仪姐,有个问题,我想即使等到明天也不会有人回答我。……为什么要招我进来呢?是不是因为冬……总的面子?”
江宝仪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不如你明天自己去问凌总看?”
“……”
第四章
在无数被江宝仪拉来拉去后,关西阳已经疲倦地在车厢里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他梦见了老妈在家里给他煮了香喷喷的糯米饭,还有他最喜欢的红烧肉,小鸡炖野蘑。那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让人陷在里面不想起来。
“臭小子,起床了!”
怎么是那头猪的声音啊?说起那头猪,嗯,真是头标准的优良品种……哎哟,耳朵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夹住了,其劲道和老妈不相上下。
关西阳睁开眼睛,一阵迷乎地看着凌冬郅,“咦,你怎么还在我家?”
凌冬郅哭笑不得,“睁大眼睛看看,这是我家!”
关西阳头脑不清地看看周围,突然瞳孔骤放,“哇!我这是在哪儿!!”
“不是跟你说了在我家?!”凌冬郅摇摇头,不打算跟这个神志不清的人继续争论。扔给他一套衣服,“快点,我要迟到了。”
关西阳还是有些迷乎,慢慢地穿著衣服,昨天的一些事情慢慢地回到脑子里。啊!今天是他去银川上班的第一天!想到这个关西阳的速度立刻发挥至最高点,以光速完成了穿洗如厕等等诸多人生必备的麻烦大事。十分钟后他已经坐在了凌冬郅的车里,当然,还是从上面跳进去的。
在离公司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凌冬郅找了条僻静的小路,停下车,“下去。”
关西阳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干吗?你不是想让我走过去吧?”
凌冬郅表情严肃地说,“让同事们看到我们在一起,不好。”
关西阳感到自尊心受到一点小小的挫伤,但还是咧着嘴笑说,“行。我下去了。凌总再见。”
凌冬郅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关西阳下了车,细瘦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的拐角。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许久没动。
关西阳打着笑脸走进银川大门。早上穿得太匆忙,他都没看清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看着两边的男女都无视他的存在,他长出了一口气,总算穿得正常了。
一进电梯关西阳就后悔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该去什么地方,想来想去,自己在公司里只认识三个人:凌冬郅,不能去找。郝鹏,就一面之缘,人家记不记得自己都成问题。最后一个就只有仪姐了。不管怎么说,仪姐对他是从头到脚的了解:连他穿几码的鞋子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估计今他穿的袜子都是昨天仪姐大采购时顺手给他捎带的。
“请问,江宝仪在几楼?”
电梯小姐认出了他就是昨天和凌总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轻轻一笑,抬手为他按了“17”。
“谢谢。”关西阳点头微笑,努力使自己的行为表情配得上这一身精英行头。
十七楼是资源中心。所有的人事,行政,财务都在这一层。而十六楼到六楼都是研发中心,拥有全国最大的IT资源。五楼到三楼是销售部。而从二楼到地下二楼,全部是车库。当然这些都是关西阳以后才知道的。现在他正站在江宝仪的面前,乖乖地等着安排。
“苏菲亚,我这里有个新来的员工,你过来带他去销售部那边,暂时先分在那边好了。嗯,对,有什么手续你也给他办一下。郭建明那里我这就去说。好的。”
放下电话,江宝仪很不满地瞪着关西阳,“怎么这么晚才到?本来还有些事情要跟你交待的。现在也没时间了。等下我说什么话你都不要插嘴,以后人家问起也都按着我说的去说。”
一个面容姣好身姿玲珑的女子敲了门进来,“仪姐,就是他么?”
江宝仪点点头,“这是凌总的表弟,刚从,呃,东北过来,他的资料等会儿我给你拿过去。”
关西阳心说,到底是总经理啊,就是不一样,这么快我就成他表弟了。明明我比他大的多。
苏菲亚应声,又说,“仪姐,上个月销售部又走了七八个人,都是原来的老员工。”
江宝仪沉思了几秒,说,“知道了。这个月我们还按原计划招人,如果他叫人手不够的话,你找个理由先拖一拖。”
关西阳在旁边听着,暗觉这大公司里也是混水一团。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小小打工的,想这么多干什么。跟着苏菲亚下到五楼,这才发现下面的格局很是奇特,每个人的房间都是透明却隔音的,一人一间。关西阳想到自己以后就可以在这种高档写字楼里混了就觉得有点兴奋和紧张。兴奋的是眼前这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尽快熟悉学习,紧张的是从来没接触过IT行业,不知道可不可以做得很出色。
那女子边走边说,“我是HR的,如果有关于人事方面的问题,就打电话给我,分机号码26。”
关西阳应了,跟着苏菲亚来到一扇略大一点的办公室门前,看得见里面的人正在对着电话讲什么。
苏菲亚抬手敲门,进去,“郭总,这是新来的员工,刚才仪姐跟你说过了吧。”
对面的人热情地招招手,“小关是吧?你好你好,我是这里的销售经理,这是我的名片。”随手从桌上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张递给他。关西阳扫了扫手里的名片,黑色粗楷三个大字:郭建明。
苏菲亚走后,郭建明随意问了些学历啊,经历的问题,接着话锋一转,“刚刚宝仪说你是凌总的表弟?”
关西阳装着样的点点头。
“那怎么你是东北人,他却是浙江人。”
“他大爷爷家里的小女儿,也就是他的表姑,嫁给了我二姨夫的堂弟。”关西阳顺口胡诌。
“噢,那你来银川以前,都做过些什么?”
“做食品的。”
“干了多久?”
“两年多。”
“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凌总。”
“前不久才联系上。”
郭建明点点头,按分机叫进自己的秘书,“许欣啊,你给小西安排一下位置,近几天HR可能会安排培训,你也把我们的一些工作流程给他大致讲讲。”放下电话,郭建明说,“你可以直接去四楼找许欣,她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关西阳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还蒙混过去了。他点头出门,不知怎么,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觉得郭建明的眼里泄出一线杀机。
许欣是个大眼美女,刚一看见关西阳就笑得眼弯弯,“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凌总的表弟?”
关西阳心说这小道消息的速度就是比人腿快啊,我人还没到她都先知道了,于是微笑着点头称是。
“我是郭总的秘书啦,先带你去位置上吧。”
于是关西阳又跟在许欣的后面转来转去的找自己的位置,一边走一边骂这建筑的设计师,没事搞这么复杂的走廊干什么?
不过许欣人很开朗,身材一级棒,所以跟在她后面倒并不无聊。
“还是第一听说凌总有自家的亲戚送进公司呢。以前我们都以为他不会这样做的。”
“我是我,他是他,我做的不好,自然也不会给他抹黑。”关西阳说得很自然。
许欣大眼睛里满是赞许,“说得很有志气啊。不过,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凌总的事情,你既然是他的亲戚,总该知道些吧?透露一点如何?”
看着许欣满脸八卦的表情,关西阳做出很无奈的样子,“我也是这两天才找到这门亲戚的,所以对他也不是很了解……”看着许欣一脸失望,关西阳暗暗好笑,心说凌冬郅啊凌冬郅,要是我把你那些生活小事拿去卖卖,不知道能不能换点钞票呢?
跟着许欣,先是去了自己的座位,又去认识整个团队。之后,按着人事的通知,关西阳被分在了销售一部,加上他一共七个人,部门经理是个有点发福的中年人,叫莫玉民。因为说话总是笑嘻嘻的,人送外号没郁闷。看见关西阳过来,笑呵呵地拍拍他肩膀,“先跟着我吧,以后你上去了也别忘了罩着哥们点儿。”关西阳只得打着哈哈混过去。
然后又是到HR受训,捧着一大堆英文资料关西阳头皮都麻了。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把一堆资料放在宣传纸袋里,一手一个纸袋,关西阳哼着“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往外走。下班时间电梯很挤。很多人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一起往上拥,关西阳很自觉地给那些小团体让位置。有些人在经过他的时候会装作不经意地扫过一眼,然后连电梯门都没关紧的时候就开始评价,“凌总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就是,一脸寒酸相。你们见没见过昨天……”
声音消失了。关西阳无动于衷地站着,一直等到电梯间里没人了,才一个人走进去,按下“1”。门还没关,就听见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女生大叫着“等等”。关西阳连忙按着开门键,女生一阵风地冲进来,关西阳一看,正是许欣。她换了一件很靓的吊带小背心,下面配着牛仔裤,露趾的凉鞋里,几个涂成黑色的小指甲可爱的闪着光。
“被老郭气死,每都是临到下班派给你一大堆差事。”
“工作做不完可以放到明天嘛。干嘛一定这么赶。”
许欣嘟起嘴,“每都说是很重要的嘛,一定要马上赶好什么的。害我总是最后一个下班。”
最后一个下班么?关西阳没做声,出了电梯,他无意地回头望着银川的大楼,十八楼的灯还在亮着。
“你住哪里的?”
“靖云公寓。”
“太好啦。”许欣高兴地欢呼,“我住春景公寓。”
“听说那边治安很不好?”关西阳随口聊着,心里还在模糊地想着十八楼的灯光和灯光下的……那个人。
“还好了。”许欣倒是兴致勃勃,“前一段时间出过事情,说是有个变态总喜欢打劫晚归的女性。后来严打过一阵子,安静了不少。”
“那你如果加班岂不是不太安全?”
许欣吐吐舌头,“所以啊,我才不加班呢。”她一脸鬼笑,让关西阳觉得心情突然好了许多。算算看,进银川来认识的这些人无一不是顶头上司或者顶头的上上司,只有许欣算是和他一样的小职员,这大概也是他们谈得来的一个基础吧。
“以后你加班的话,我就等你一起回去吧,这样也安全一点。”
“你这样子说,我可不可以认为是--你在追求我?”
“小姐,拜托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嗳……”
许欣爆出一阵大笑,“关西阳,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噢!”
关西阳笑骂着,“车来了,你还笑,再不跑要等下一班了。”
许欣仍然笑着,脚下却跑了起来,“下一班就下一班,反正我等着也不能让你先上去了。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两个人上了车,看着因跑步而双颊喷红的许欣,关西阳突然觉得今天其实一切都很美好。相当美好。
随便在外面的小店吃了东西,关西阳回到家连电视都没开就捧着资料看了起来。英文水准本来就很有限的他,看这些英文的介绍资料真是很吃力,只能边查字典边做记录。天刚黑,就听见楼下有人叫魂,“西~~~阳~~~西~~~阳~~~”
关西阳心里一喜,早上的不愉快早就丢到脑后,跳出去大吼,“死猪你叫个什么劲儿啊,没死都让你把魂招跑了。”
凌冬郅笑眯眯地站在车前向他招手,“下来,我们去吃宵夜。”
“没问题,你等我。”正愁没理由不看那些鬼画符。关西阳随手把门带上,从三楼蹿了下来。
“去哪儿?”
“海鲜如何?”
海鲜当宵夜?过份点儿了吧?“随你。反正你出钱。”凌冬郅笑了,不过关西阳觉得他的笑容好象有些不太纯净,掺杂了一些……烦闷?
“到公司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凌冬郅挟着一个扇贝,没吃,放在筷子尖上研究着。
“还行。挺顺的。”关西阳对付着传说中的海瓜子。他是东北人,没怎么见过海鲜,到了这儿才知道什么是什么。
“安排你去销售,我可是有目的的。”
呃?关西阳停了筷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莫非是有什么重要任务要交给他?
“管销售的郭建明,原本是我们一手提拔起来的旧部。可惜最近这一年,有很多事情办得非常可疑。然而我们又没抓到他的什么把柄,所以很难理。”
“难道是要我去搞到他为害公司的证明?”关西阳一阵热血沸腾,想不到自己还能客串一把007。
“哪儿那么容易。他在财务上玩不出什么把戏,销售部又是他的天下,以前我们放进去的人都被他踢了出来。所以这,我才想到,要你以我表弟的名义进去。他不敢随便把你踢出来。”
“但是这样我也不容易拿到他的把柄。”
“这就要看你的表演了。我们来一出周瑜打黄盖,怎么样?”无间道么?爽啊。关西阳立刻就有点蠢蠢欲动。“怎么讲?”
凌冬郅脸上是一副莫测的笑容,中间又有些调皮,好象已经看到对手惨败的样子。不过转瞬又非常不快地看着关西阳问,“今天下班你溜得很快啊。”
“那个……反正第一天上班,也没什么事嘛。”
“跟你一起的那个,是郭建明的秘书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起回家的?……”你不会是跟踪我们吧?
“就这么大点的公司,我怎么会不知道。”凌冬郅一阵嘿嘿冷笑,关西阳身上一阵发冷,有小羊入虎口的感觉。
“以后下班你直接去我家好了。”
“可我已经跟人家说我住靖云了……”
“再跟他们说你搬家了。”
“……”
“你不穿睡衣么?”
“睡觉还穿衣服么?浪费嘛。再说你跟我也住了几天,见过我睡觉的时候穿衣服么?”
“那你总要穿内裤吧……”
“我今儿没带,身上的这条洗了……要不你先借我几条?”
“这种东西……不大方便吧?”
“那你眼睛就受着点吧。可先说好,这床两米三,你可不能还象以前似的,半夜打把式。”
“……”
结果后来不幸地被证实,原来某人睡觉无状的范围是跟随床的大小成正比变化的。
第五章
第二天凌冬郅换了一个地方下关西阳。不过关西阳已经适应了这种对待方式,知道这是工作需要。
他一个人向银川走过去的时候,正看见许欣从公车上下来,一时欣喜,就叫了一声。许欣向他这边看来,也高兴地招招手。
“在车上没看见你啊?”
“我……那个,早到了,在那边吃点早点。”
“哦,我每都是先买好,在公交上就解决掉了。”
“这样对胃不好。”关西阳认真地说。
许欣吐吐舌头,“没事,我年轻。”
“年轻也不能这样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你讲话好象我老妈。”许欣不耐烦地打断。
关西阳笑笑,不再多说。
走进大厅,和昨天一样,很多人在等电梯。关西阳和许欣站地略远一点,看到郭建明从大门进来。
“郭总。”关西阳立刻打上笑脸。
“嗯。”郭建明点头往里走,旁人纷纷让路。电梯下来了,关西阳和许欣将将挤进最后的空隙,许欣拍拍胸口,表示“好险好险,幸好没超重。”两人会心一笑。
电梯在二楼停了停,门开后,竟然是郝鹏站在外面。他看了看电梯里的密度,抬起手指向上指指,意思是他等下一班。
一个很普通的场合,一个很普通的相遇。不知为什么,关西阳觉得郝鹏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钟。有一种莫名的紧张让关西阳浑身绷紧。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了,只有郝鹏冷冷的眼光印在了他的脑海。
“到了,你不下么?”
“啊?”关西阳从一阵失神中反应过来,跟着许欣出了电梯,脑子里还是刚刚郝鹏那双X光眼睛。
莫玉民让关西阳先跟着老销售员做单,熟悉流程。于是关西阳有事没事都有理由缠着人家问这问那。把人家搞得极度郁闷,后来跟莫玉民说,不如干脆让关西阳直接去跑单算了,省得天天在家里烦。
于是莫玉民就拿出中国黄页,翻到前面的目录,用签字笔在上面画了个圈圈,跟关西阳说,这一片就是你的了,如果你能在里面挖出单子,这个月的销售之星就向公司推荐你。
关西阳于是又捧着那本黄页不停地拔电话,还真有些公司对关西阳的推销感兴趣,但是听了价格之后,就有点受打击了。银川是国内第一大IT咨询公司,它的大客户一般也都是中国石化,中国铁路,中国电信这样响当当的大型国营企业。但同时它的服务价格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小企业当然望而却步了。关西阳反复地研究了一些小企业的需求,制定了一个通用低耗的研发方案,向研发部递交了过去。没多久就得到回复,批准执行。
在关西阳的努力下,银川第一接下了一笔两千块钱的单子。当天晚上凌冬郅在新开元大酒店请关西阳吃饭,床祝他同时打破了两个零纪录,(一是他自己的最高销售纪录,一是公司的最低销售纪录)。关西阳笑着跟凌冬郅说这桌席比他给公司赚的钱多十倍都不止。凌冬郅也笑着说,我这不过是施点小恩小惠,以后你自当效犬马之劳。关西阳笑骂道,小子你还真当给个杆你就往上爬啊?当天关西阳实在是高兴,连喝了一瓶红酒,下酒桌的时候腿都软了,嘴里还叫着,我没醉。还能再来!
凌冬郅半抱半扶把他弄进车去,看看他还没吐,打算就这么回家去。没料关西阳坐在旁边说,“再陪我一会儿,冬。”
这是关西阳第一叫他冬。在公司他一般都会叫他凌总。坐在车里听见这样一叫,凌冬郅的心里轻轻一跳。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这声呼唤,只在梦里出现过。凌冬郅没发动车子,坐在驾驶座上静静地听着关西阳说。
“冬,你在么?”
“我在。”凌冬郅一只手捋着关西阳的头发,汗津津的,刚才喝进去的酒水全从头发尖上冒出来了。
“我……我知道我笨……不过……我不会……给你丢脸……”
凌冬郅抬起头看着车顶,手仍然放在关西阳的头上,喃喃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顺着眼角慢慢往外爬?他在心里暗暗问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对西阳好么?
过了一会儿,关西阳发出轻微的鼾声,凌冬郅低转下头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拭了拭眼角,说,“我知道,因为你说过,永远不会骗我。”
睁开眼睛,关西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象过于明亮了。在这房间里虽然已经住了一段时间,可还是有种陌生的感觉。光线在空气中飘浮着,刺得人头疼。
嗯,这头疼得好难受。关西阳咧咧嘴,略坐起身子,看见身边还在睡着的凌冬郅,蜷起的身体象白羊光滑的皮毛,头发温顺的伏在额前,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着。关西阳忍不住想去亲吻他的肌肤,想用牙齿来体会他的身体,想碰触,想磨擦,想……
他被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跳下床去,扯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往洗手间去。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削瘦的脸。他从来没有时间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过自己。在靖云的时候没有,在以前的学生时代更没有,再早些时候,家里连块镜子都没有。他发现如果按相书上的说法,自己肯定是薄命相,鼻高唇薄,两颊无肉,眼大无神,色暗发稀……关西阳自嘲地笑笑。薄命又如何?他原本就是多余的一条生命,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到了。
他想起儿时那些瑟缩的夜晚,和躲在妈妈的怀里等待晚归的皮鞭的恐惧。多年以后,那些鞭苔在肌肤上的炙痛还记忆犹新。如果不是某人的突然暴毙,他不知道这种磨难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可是不幸的是,母亲也随着那个人的离去而病逝。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会突然涌起对母亲的的怀念。那种突如其来的悲哀瞬间淹没了他的眼。“妈妈,我想你……”他垂下头去,压低了声音,想拼命忍住哭泣,可泪水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他抬起头,看到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的凌冬郅,咧开嘴,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TM什么时候学得跟鬼似的了?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凌冬郅淡淡地说,“说那么多费话,快点洗,我还等着上厕所呢。”
“行,我马上好。那个……你能不能不站在那?你站在那我怎么上厕所啊?”
凌冬郅转身向外走,声音飘在后头,“快点,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你要急就我边上你边说。”
“……”
“怎么不说了?到底什么事啊?”
“那个……也没那么急……你还是快点吧!”
坐在桌子边上,凌冬郅吃着关西阳买来的早点,不紧不慢地说,咱们要开始行动了。
关西阳几个单子做下来,就觉得底气大了不少,在莫玉民面前虽然不太张扬,但是少年锋芒多少还是有一点外露,莫玉民心里总归不太舒服。只是看在凌总两个字上,不太和关西阳计较,但私下里,早就和郭建明打过小报告了。
“别让他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郭建明指示。莫玉民得了这句话,心里有了底,便暗暗盘算着怎么给关西阳找找小鞋穿。
可是一直以来,关西阳做事都非常仔细,从联系客户到下单跟单,想找他点毛病还真挺不容易。
但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关西阳再仔细,也有防不住的时候。何况销售本来就不是个干净活儿。
这天关西阳看见莫玉民拿着两张单子走了过来,就知道有事要发生,赶紧放下手里的电话。果然,莫玉民晃着两张单子问他,“小西啊,你怎么把上上个月的费用拿来让我签字啊?”
关西阳连忙解释,“那个,我上个月报的时候,这两张单子忘了放进去了。当时没找到,还以为丢了呢。结果又翻了出来,我想应该也可以报的吧。”
莫玉民嘿嘿一笑,“报是可以报,不过我记得你上个月在礼品上的报销额度已经满了,这两张岂不是超额度的?”
“那就按超额度报好了。”
莫玉民抬眼皮看了关西阳一眼,“小西啊,别说我没提醒你,如果我一不注意都签了,你不就多报了百分之四十?咱虽然不是什么共产党员,没那么高的觉悟,可是不占公家便宜这种事情我还是晓得的。下注意点啊。”
莫玉民说完,转过身一摇一摆的走了。
关西阳坐下来继续打他的电话,许欣从她的小单间里溜过来,“嘿,老莫又板脸了?”
“呵呵。”关西阳不置可否。
“别理他,他这人就这样,拿根鸡毛当令箭。”许欣冲着莫玉民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是我自己以为这样做没问题,不知道这是不合公司规定的。”
“你还真是嫩啊,他们那些个老油条哪个不是想尽办法揩公司的油?你听老莫嘴上说得好听,什么不占公家便宜,其实,几个经理就数他最滑头。”
“可是,我觉得公司的章程定得很严密,哪里有空子下手啊?”
许欣神秘一笑,四下看看,“章程也就是对付你我这样的好人吧。想钻空子,总有办法的。”
关西阳看着许欣明亮的大眼睛,心里开始重新对她评价。
没多久,有小道消息来报,关西阳这家伙竟然敢拿公司的单子去外面做外包抢公司的客户!这个消息让莫玉民多少有点惊讶和兴奋,原来所谓的表哥表弟也并不一条心,连忙乐颠颠地跑去给郭建明报信。没想到郭建明沉吟了半天,只说,再看看。毕竟关西阳进来的日子还短,从这些事情上并不能看出太多。
“把这件事情捅到上面去看看。”郭建明摸着下巴,吩咐莫玉民。
于是第二天早晨,全公司的人都看到凌冬郅阴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和他站在一起等电梯的人全都胆战心惊的,生怕是自己的错被他抓个正着。关西阳从大门进来,看着凌冬郅这个样子也十分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凌冬郅从来都是一张温和的笑脸,就连生气也没这样阴鸷过。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其爆发出来的危胁力还是不能小觑的。
而正在此时,凌冬郅的眼光不偏不正地落在他身上,立刻象压抑了很久的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关西阳,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全大厅的人都鸦雀无声地看着关西阳。关西阳立刻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目光躲躲闪闪的应了一声。电梯来了,开门后谁也没敢进去,凌冬郅怒气冲冲地一步当先,关西阳在后面紧紧跟着,大气不敢出一下。
所有的人在他们面前消失后,一阵沉默。只有电梯里的数字显示器在无声地跳跃着。“1,15,16,17,18”,“叮”,门开了。关西阳跟在凌冬郅后面,默不作声地走进了他那间大单间。
两个人相对着看了几秒钟,同时爆出一阵大笑。
关西阳边笑边忍,摆着手说,“不要让人家听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凌冬郅本来已经有些忍住,但看着关西阳忍得很辛苦的样子,又爆出一阵笑声,好不容易止住了,这才说,“没事,这十八楼是相当隔音的。”
关西阳边笑边说,“没事你搞这么隔音干什么?”忽然又做一副了然的表情,“噢--,我知道了,一定是希望干坏事的时候没人能听得见!”
凌冬郅踢了他一脚,“我们现在不正干坏事吗?”
关西阳单手托腮做冷峻状,“别说得我们这么卑鄙,我们不过是运用正常的手段来维护我们正当的利益而已。”
凌冬郅嘿嘿一笑,“说得自己跟复仇天使似的。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正义,无非都是利益之争罢。”
“利益怎么了?古语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呢。别扯这个了,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凌冬郅那双清清的眼睛看着他,面带微笑说,“按原计划。”
当天下午小道消息就传遍了全公司,说是凌冬郅的表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惹得凌总大发雷霆,如果不是郝总在一边说好话,可能关西阳当场就得卷铺盖走人。不过现在给关西阳的分也相当严重,交出手头所有的客户资料,停职查看。
躲在厕所里听大家议论的关西阳听到这些就不得不忍住不笑。他实在是很佩服凌冬郅,竟然能想出这种苦肉计。虽然他一点也没受苦。表面上说是停薪留职,其实天天晚上在凌冬郅家里都吃得特滋润。最近凌冬郅还特意让煮饭的阿姨给他加料,害得他有逐渐发胖的趋势。后来发现再这样下去精心设计的计画非功亏一篑不可,(哪有停了薪的人还越长越胖的?)在关西阳的疾首痛心三番两陈情言表之下,凌冬郅这才把晚上的伙食降回普通标准。
但是关西阳转念想想,凌冬郅虽然聪明过人,也只限于IT设计方面。其实他第一上交的那个计画,就基本出自凌冬郅的手。如果说他做的程序让人觉得完美无瑕的话,那么他做其它事情是绝对达不到这个水准的。凌冬郅那种多少有些大大咧咧的个性,只怕还想不出这么复杂的计画,一定还是有人在背后策划。难道这个幕僚就是郝鹏?虽然进公司后关西阳就从来没和郝鹏打过正脸,但郝鹏那双X光眼睛让他时时留心。而且,他始终记得他们第一见面时郝鹏和他说过的一句话,“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切来保护他不受伤害。”
这句话在关西阳心里掂了很久,越掂越沉。总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其付出的感情已经很了。可是,郝鹏……难道是同性恋?
关西阳摇了摇头,想摇走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第六章
关西阳大清早一到单位,就听许欣说郭建明在找他,赶紧过去,一路上心里不由做种种猜测,不知道郭建明的态度会如何。
“郭总,您找我?”
“小西啊,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个,也怪我,你进来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忙着大客户的业务,没把你的培训放在心上。这样,反正这段时间你也比较空,就帮小莫整理整理以前的烂帐吧。我们应该还有不少款子没收回来,你没事的时候去跑跑看。”
关西阳心说,讨帐这活是吃力不讨好啊,不过脸上还是笑着说,“郭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跟着莫经理学习。”看见郭建明抬抬手,关西阳这才欠欠身退了出来。先去莫玉民那,捧回了一大堆旧单留底,又对着计算机里一个个客户去查欠帐额度,这一查不要紧,竟然发现还有公司刚成立时的旧帐,竟然一直拖到现在。
快中午的时候,关西阳叫了快餐。十二点整,许欣探头进来,“还忙着啊?边工作边吃饭对肠胃不好。”边说边扬扬手里的饭盒。
关西阳笑笑,锁了计算机出了单间,没锁门,和许欣一起去十七楼的餐厅。
“郭总让你去催帐?”
“是啊。”关西阳淡淡地说。
“他这是难为你啊。都是别人欠下的烂帐,让你去枉做小人。得罪人的活儿啊。一个理不好,得罪了客户,立刻给你扣一个天大的帽子。踢你出去也就不远了。”
“郭总应该不会这么想,毕竟,这也是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
许欣歪着脑袋看他,大眼睛一眨一眨,认真地思考着,“算了,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人告你挖公司的墙角?”
“是这样的,我一个兄弟在外面有一个小公司,三五个人的,托我看看有没有咱们公司看不上眼的活儿,转给他们做做,不求大,只求能养家糊口就行。我想,咱们公司也不缺这点子钱,就把我一个客户介绍给他们那里。其实那个客户的要求我考虑过了,的确也不适合咱们公司,要求太多,钱又太少。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传到凌总那里就变了样了。”
许欣眼睛转了转,“听说凌总那天发了很大的脾气?”
关西阳憨憨一笑,“是啊,我真不知道他人那么文静,竟然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许欣哈哈大笑,“你这还算轻的呢,上我看到过凌总一张脸气得紫涨,把手边所有的东西都从十八楼上扔了下去,吓得那一天都没人敢大声喘气。”
关西阳心里一动,问,“为什么呀?”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才导致他自己跑出去逃避到他的猪窝?
许欣看了看四下无人,悄悄地附在关西阳耳边说,“可别告诉别人,听说,是为了他以前的男朋友。”
关西阳的眼睛差点爆了出来。他万万没想到,原来同性恋的不是郝鹏,是凌冬郅!
没等他多说,许欣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劈哩啪啦地往外倒,“听说凌总原来的男朋友好象是个很不错的摇滚乐手,弹贝司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出了事,结果凌总就象疯了一样,整整发了一天的疯,后来干脆不来了。什么事都是郝总一个人顶着。说来也怪,出去调养了几天,回来发现凌总的脾气好象变了很多呢。”
是么?难道是我的功劳?想了想,关西阳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另一个人,“那郝总呢?”
许欣晃了晃头,“郝总是个谜一样的人啊。说他是同性恋吧,他和凌总认识这么久,也没闹出什么绯闻来。(关西阳:还绯闻?你当你是民间狗仔队啊……)可你说他要不是同性恋,他也从来没交过什么女朋友。”
“也许人家一直没遇见合适的呗。”
许欣认真地点点头,突然眼睛发亮一脸子兴奋地说,“你知道么?有一,我们跟踪郝总的车子到他家,(关西阳:说你狗仔你还真狗仔啊……)他竟然和凌总住邻居呢!”
噢?原来他竟然……和他是邻居?关西阳心里一沉,暗暗想,也许,自己真应该离冬远一点。
下班的时候,再看看十八楼的灯光,关西阳决定,还是回靖云的窝。和一个同性恋住在一起,竟然还住了这么久,想想都觉得可怕。怪不得自己会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坐在公车上,关西阳的心思有些恍惚,连一边许欣讲的话都没听进去。
“喂,你在想什么啊?”一座白白的五指山在他眼前晃啊晃。
关西阳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笑,“我在想那些帐。不知道能要回来多少。”
“下班啦,别想那些了。下班就是下班。”许欣张扬着一张青春脸庞,有恃无恐,一副我年轻,我为所欲为的样子。
关西阳笑笑,“好,不想。”
许欣眨眨大眼,坏坏地笑着,“不如……请我去看电影,如何?”
站在翠苑电影院宣传板前,两个人认真地比较着,“世界大战?”
许欣猛摇头,“不要!我不喜欢战争片。”
“虫不知?”
“好象也不怎么好看……”
“那看什么啊?”
“看那个!”
关西阳顺着许欣的手看过去,有点发傻,“不是吧?动画片?”大大的宣传板上画着四只可爱的动物,印着大大的片名,《马达加斯加》。
“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啊?”
许欣笑得贼贼地,“谁说的?我怎么知道你今天会和我坐同一班公车。”
关西阳笑骂说,“反正你肯定算过了,这小子这些天里一定会有一天和我坐同一班车的。”
许欣心思被人揭穿,哈哈笑起来,忽然见关西阳的脸色一变,目光直直地盯在某。顺着看去,是一个妖娆女子,手挽着某个社会精英样的人向这边走过来。
那女子看见关西阳有些惊讶,手臂上加了加劲,挽得更紧了,嘴里却细声细气的说,“真巧,你也来这儿看电影啊。这里电影很贵得噢。一张票要三十五块钱呢。两个人就是七十块。”
关西阳脸上绷得紧紧的,一声不吭。许欣一把挽起关西阳的胳膊,甜腻腻地说,“西阳,我不想在这里看了。我们走吧。”
关西阳有点没太进入状态,“啊?为什么?我们不是刚刚选好片子么?”
许欣撇撇嘴,“片子是不错,可是环境太差了。走,我们去吃哈根达斯,要不就去钻石年代,那些地方环境好,也没那么多乌烟瘴气。这家电影院还是烂,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来。”
那女子心里气得抓狂,嘴上还不依不饶,“想不到啊关西阳,几天不见,你傍上大款了?不过对你来说也不错,趁着年轻,还可以多赚点将来防老……”还没说完,脸上已经着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还真是无耻啊。要不要数数还剩几颗牙?还有得剩不如我帮你全打掉算了。反正你也不要廉耻的。不过劝你以后讲话小心点,口不留德将来可是会报应在孩子身上的啊。这位老兄,你也不想将来生下来的孩子有生理缺陷吧?”许欣一巴掌下去后竟然还能如此滔滔不绝,听得关西阳都傻掉了。
那女子气得直拉着那男人跳脚,“她竟然打我!你还不帮我教训教训她!”那男人看了看关西阳,关西阳立刻挺了挺胸,明显比他高五公分。于是他没好气的说,“算了,今天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那女子犹自跺脚不依,被那男子生生拖了离去。
“这就对了,地球太复杂,还是回火星去吧小妹妹。”许欣在后面还乐颠颠地加了一句。
“够了。”关西阳及时制止住她。
许欣撇撇嘴,“前女友?”
“嗯。”
“得,走吧。”打量着今天也没什么心情看电影了。许欣说,“不如去我家,买点冷盘和啤酒,去去火。”
关西阳想了想,同意了。
许欣家很简单,一室一厅,也是租的。不过春景是正规的住宅社区,所以环境比靖云好多了。
把关西阳让进屋,许欣就在厨房里找出碟子盘子和酒杯,把买来的熟食冷菜都装盘,端到屋里的小桌上。酒开瓶,“嘭”的一声,两个人都觉得精神一振,开始了家长里短,陈芝麻烂谷子的瞎侃一气。
关西阳本来就不胜酒力,今天心情又不佳,所以刚两瓶啤酒下肚头就开始晕了,连带着手脚发麻,连嘴唇都使不动了。
“不行了,我要回去了。”
许欣一双大眼却越喝越亮,脸蛋喝得红喷喷的,苹果一样,看着他柔声地说,“阳哥,今天,你就别回去了。”
关西阳听见这话,酒一下醒了一半,尴尬地笑笑说,“那怎么行呢?我家里养了只猫,我不回去它会饿死的。”
许欣撅起可爱的小嘴,“原来人家在你心里还不如一只猫。”
关西阳拍拍她的苹果脸蛋,“谁舍得把你当成猫啊。那不是暴殓天珍么?”说完,他嘿嘿笑着,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许欣气鼓鼓地叫着,他也不理。走到楼下不远的地方,他一弯腰,正对着社区的坛,吐得很无良。
许欣窗帘后看着这一切,脸上不再是那种天真可爱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漠然和冷酷。她看着关西阳的身景慢慢晃出了社区大门,这才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关西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家的,只记得还没上楼,就听见凌冬郅的雷吼,“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呃?我没听错吧?关西阳心想,我是男人哎,晚回家有问题么?再说这都几点了?这家伙有夜不归家的习惯么?
关西阳刚打算开口教训凌冬郅两句,却被凌冬郅一把揪住脖领子,逼到墙跟下,只见他一张雪白的脸越发青白,两道眉立着,眼珠子瞪得要冒出来,喘的气直喷到关西阳脸上,让关西阳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了这是?”
“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关西阳装傻。
凌冬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泛起的清光让关西阳有点发冷。他挤出一个笑容,“你在说什么啊?”忽然间,凌冬郅的脸上浮起了一个凄然而绝然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眼睛立刻仿佛充满邪恶。
“没错,我是同性恋。而且,我喜欢你。”
凌冬郅的直接反而让关西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个……我……其实……”他想说他其实也并没觉得同性恋怎么样,只是被凌冬郅是同性恋这个消息吓到了。在他心里,凌冬郅是个几乎接近完美的人,怎么可能和同性恋挂上钩?他不太相信这个事实,而凌冬郅的确认更让他无所适从。
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经回到了凌冬郅的小别墅里。
两个人面前各自一杯茶,缓缓地冒着热气,却谁也没动。凌冬郅用苍凉的声音缓缓地说:
“我以前的男朋友,是来杭州之后认识的。他比我大三岁,是个酒吧的鼓手。那时我刚从美国回来,准备和郝鹏合开一家咨询公司。可是资金筹措很不顺利,所以不顺的时候,我会天天晚上去酒吧泡到第二天早上。我晚上的时候有皮肤饥渴症,如果没人在身边,我就没办法睡着。”
皮肤饥渴症?难怪每天晚上都要和他的四肢做辛苦斗争。可是,他身边不是还有一个人?那个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关西阳想着,竟然忍住没问。很明显在这个时候不适合问凌冬郅任何问题,傻子都看得出来,某人需要的是倾诉,大规模的倾诉。虽然这段时间凌冬郅一直都在硬撑着,逼着自己坚强,可是,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没碰上过生理低潮啊?遇上这种时候咱都得理解不是……
所以关西阳默不做声地听着。
“所以晚上我只有喝酒,直到把自己喝醉倒为止。只有这样我才能睡着。我经常是醉在南山路的那些酒吧里,在凌晨的时候被人推到大门外。”
肩膀在抽动啊……是不是真哭了?……要不要……
“喏,给你。”一只手帕。(猪:表以为某人环保,实在是用手帕比较省钱。)
凌冬郅没接,侧过头瞄了关西阳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对着自己发泄,发泄够了,再重新披上羊皮,当个乖乖的良好市民?”
关西阳默然。
凌冬郅也没指望会得到什么回答,转过头去,继续看着不远黑沉沉的屋顶,“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早就喝死了。”
“那他后来为什么离开你?”
凌冬郅沉默了,声音低沉嘶哑地让人听得出埋其中的悲痛,“他死了,死于一场可笑的凶杀。被一个男人当作是勾引他老婆的第三者,从后面砍了他二十几刀。当时血就流尽了。我不在,我在的话,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那么,是郝总……”
“对,是他。是他拦住了我。不然我一定会去杀了那个男人。”凌冬郅抬起头看着他,不知为什么,那双眼光又清清如水了。关西阳心里却难受的很。
“你尽管厌恶我吧。”凌冬郅的声音充满了落寞,本来就不指望能得到他的理解。从最初被他好心收留,到后来贪恋上安睡在他身边的感觉。原本只是想单纯地留他在身边,可还是会时时恐惧,担心他迟早要离开。事到如今,他是不是应该放手让他走?给他带来困扰并不是他的本意啊。他低下头去,觉得自己这真的是爱错了人,白白让自己痛苦。尽管睡在关西阳身边的感觉让他无比留恋。
“那个……其实……我也没厌恶你啊。”拜托他只是很不能接受而已。
“真的?”凌冬郅慢慢转回身,目光中满满的希望,让关西阳不忍心说出一句伤害他的话,只能点点头。
突然全身被用力地拥住,一双温热柔软的嘴唇突如其来地狠狠地压在他的上面.凌冬郅象要用尽全身力气一样,狂热地,紧紧地,仿佛世界末日般地吻住他。
“你干什么?”从间隙的空间里挤出声音。
“你说我干什么?”也是,这还用问么?关西阳试图挣扎,不过明显没什么作用,凌冬郅的双手正好压住他胳膊的关节,除了舌头能动之外,就只有腿能动了。狠狠地给了凌冬郅一脚。凌冬郅疼得松了口,但手并不放开。
“你不喜欢?”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关西阳晕了。
舌齿交溶,润滑,亲密。他在试探,在乞求,在宣告,在压抑。种种种种,都用最无言的方式,婉转地表达出来。忘记了抵抗,两相契合之默契仿如鱼水一样亲密无隙。大脑呈现出雷劈后一样的空白,感觉却异常清晰起来。游龙一样的异物在强势出击,妄图侵占和征服每一隐密的土地。过了多久?他不知道,他只觉得什么都不存在了,什么都不在乎了。有一丝念头告诉自己说,这样不行!可是没有力气挣扎,呼喊。他只有无限度地下坠,下坠,直堕入万丈渊中去。
“我该拿你怎么办?”低哑的声音轻轻落在关西阳耳边,有一股温热的暖流擦过他的面颊,带来一丝凉意。关西阳心头一片茫然。就在此时,凌冬郅簇然放开手,头也不回地向大门外走去。
关西阳目瞪口地坐在原地,许久才想起,或许应该给郝鹏打个电话,不然今晚他是不是又要在街边买醉换一夜安眠?而自己……心太乱,气太虚,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已经无法坦然面对。
我需要好好想想。关西阳无力地对自己说。
第七章
人生头一失眠。
关西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怎么可能有睡意呢?唇上的感觉还那么真实,温热仿佛尚未退去。连凌冬郅冲过来那一刹那间的表情,眼神,压在胸腔上的力道,都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可这一切全都似不真实的。关西阳闭上眼睛想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只要天一亮,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天很快就亮了。一切,还是那么清晰。
他被一个男人爱上了。关西阳很无可奈何的想。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仿佛好象差不多,也喜欢那个男人。
怎么办啊?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爬上来,关西阳眨了眨酸痛的眼睛,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今天的太阳,和今天的--凌冬郅。
是接受?从此,呃,也当一个同性恋?这个念头,说实话,还是挺可怕的。可是不接受,他又真不忍心去看凌冬郅那双眼睛,那会让他从心尖尖上的那点子肉起,一直痛到全身的每个神经末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唉,不管了。反正今天还是要上班。上了班,呃……一切见机行事吧。关西阳郁闷地想,凌冬郅总不会在办公场合对他……呃……那个吧?
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很委屈啊……那好歹也是他的初吻啊,虽然不是跟女人的第一个,但却是跟男人的第一个啊!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西阳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坐在公司里关西阳努力不让自己陷在昨夜那些纷扰之中。他专心地查看着那些旧帐,越看疑点越多。中午时分,许欣又探头进来,“去不去龙头粉丝?”
关西阳抬头笑笑,随口应道,“好啊。”起身出去的时候,还是没有带上门。
坐在小店里,对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砂锅粉丝,心思一松,昨天晚上的事情又浮现出来,鬼影一样阴魂不散的。
许欣怀疑地看了看他,“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关西阳摇摇头说,“昨天打了一宿麻将,还输了四百块钱。你说我这脸色能好看么。”
许欣嘿嘿笑着,低声问,“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啊。阳子你撞桃了吧?”
关西阳在心里苦笑,撞桃么?这桃我到宁愿让给你呢。不过他到很佩服许欣,昨天晚上她说的那些话好象已经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竟然还能这么坦然地和他坐一起吃饭。看来他太低估这个小丫头了。早知道这样,昨天晚上还不如……
一想这个,他又连带着想起昨天那个那个……赶快低下头去拼命往嘴巴里塞粉丝。可惜,这家有名的粉丝塞进嘴巴里他愣是没尝出什么味道。
直到公司走得不剩一个人了,关西阳才把帐理得差不多,没敢用计算机打清单,用手抄了一份,锁上办公室的门,看看左右无人,这才从楼梯爬上十八楼。果然,凌冬郅的办公室门还没关,一丝灯光从里面泄出来。
抬手敲敲门,关西阳心里打鼓一样。
“进来。”
关西阳推门进去,只有凌冬郅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关西阳觉得奇怪,搞IT的不是都喜欢用计算机的么?怎么凌冬郅竟然还喜欢用纸笔?正想着,听到凌冬郅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凌总,这是昨天我从旧帐里查出来的一些东西。您看看。”为什么他连头也不抬?不会是昨天也没睡好,顶着两只黑眼圈不好意思让我看见吧?关西阳心里胡乱地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压住纷乱的情绪想来和他讨论一下关于银川的大事,他不能给点反应么?
“知道了。你先放着吧。”
说了这句话凌冬郅还是没抬头。啊!啊!啊!!!关西阳在心里气得大叫,真想一摔门走人。可是他告诉自己,不能走,不能意气用事,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尤其在凌冬郅象小孩子的时候。他更不能放任他这样。或许,凌冬郅也在为昨天的事情感到困扰?不能面对今天的他?那么在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要更坚定一些?
“凌总,你有时间看一下吧,这些都是郭建明和其它公司来往的一些帐目,有些公司竟然拖欠了不少的数目,而郭总一直和他们有业务上的来往。我虽然不敢说这里一定有名堂,可是我觉得应该请财务部仔细核实一下往来明细帐,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凌冬郅终于抬起头,关西阳实在忍不住,还是笑出声来。果不其然,凌冬郅两个眼圈黑黑的,显得脸色更是苍白。
“昨天没睡?”
凌冬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你不也一样?”
关西阳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原因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凌冬郅看着他那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放这儿吧。我看看。郭建明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太操之过急。让他发现你站在我们这边,我们的心血就白费了。”
“好。那我……回靖云了。”关西阳鼓足勇气,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凌冬郅凝神看了他很久,缓缓点头,好象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只挥了挥手。关西阳赶紧退了出来,不敢再看凌冬郅的眼睛,怕再看多一眼自己就会心软。随手带上门的时候,他发现对面不甚紧密的门缝里,其实也有一道细细微微的光漏了出来,看来郝鹏也一样没回去。
关西阳坐在公车上,身体随着车子摇晃来摇晃去,这才感觉十分疲惫。他有些感叹,自己不过才动了一天的脑子,怎么就会这么劳累?如果象郝鹏和凌冬郅那样,岂不是要累个半死?想到凌冬郅,他又想起十八楼那永远亮到最后的灯光……下了车,他没有马上回靖云,而是随意的游荡着。杭州城西现在已经相当热闹,吃过晚饭的人们携妻带子出来玩耍,躲过白天的闷热,晚上七八点钟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可那些热闹都是别人的,不是他的。他在这个城市里什么也没有。或者,有一份真心,放在他的面前,可他不敢伸出手去大胆接受。这能怪他么?毕竟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担忧。是爱,还是不爱?关西阳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整个脑袋象要炸了一样被这些念头纠缠着。
咦?我怎么会在这里?关西阳奇怪地看着四周,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荡到了凌冬郅的房子旁。
抬头看去,所有的房间全部黑着灯,看来还没回来。关西阳在附近的坛坐下,头脑晕得发沉,已经接近秋天,可天气还是闷热得要死。关西阳不知不觉在坛沿上躺了下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醒,嗨,醒醒。”有人烦他,谁啊?不知道打扰别人睡觉很不道德?
“这不能睡,知道不?”这里这么舒服,谁说不能睡?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又有一个低沉模糊的声音插进来,不过关西阳迷迷糊糊地根本没听清,只知道那吵人的声音总算是消停了。
许久。一个翻身,啊!
关西阳突然醒了过来,睁眼看见满头星光,刚才一翻身差点掉下去。身上好象有东西束缚。摸摸才发现,是盖着的一件西装。他认得,那是凌冬郅的。
他来过了?关西阳翻身坐起,正看见对面凌冬郅房间的灯黑了下去。他愣愣地坐着没动,直到有个人从大门走了出来。身形高高的,是郝鹏。
看见郝鹏关西阳不惊讶,他惊讶的是,郝鹏并没马上离开,而是扶着大门,弯着腰停在那里没动。
关西阳迟疑了一下,还是静静走过去,低低喊了一声,“郝总,你没事吧?”
郝鹏抬起头,微微一笑,“没事。”
可是借着清朗的月光,关西阳分明看见郝鹏绷紧的面部肌肉,仿佛在强忍着某种痛苦。
“你不上去看看?”没等关西阳多问,郝鹏飞快地抢先说。
关西阳还在犹豫,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枚硬硬的东西--钥匙。
“去吧,其实你也需要他,不是么?”郝鹏淡淡的笑着,笑容里有种忧郁,让关西阳有些担忧。
“你自己行么?”
郝鹏指指不远的地方,“我家就住那边。”
“那我还是先送你回去。”
“不必。我行。”
关西阳看着郝鹏一个人走向自己的住时,强忍住想过去扶他一把的念头。他注意到,郝鹏一直在用手里的那只公文包紧紧地压着他的左腹。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和凌冬郅说,可能他还不知道郝鹏有这么严重的病呢。怎么说郝鹏也是公司的顶梁柱啊。他和凌冬郅,一个都不能少。
关西阳刚刚这么想着,手机就叫了起来。郝鹏低沉优雅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小西啊,今天你看见的,不要和凌总说。明白么?”
“为什么?”关西阳真的不明白郝鹏为什么一定要瞒着凌冬郅。
“多说无益,除了纷扰人心。我们当前最要紧的,就是凌总手上的新开发项目,决不能让他分半点心在别的事情上。你,我,都应该为这个目标一起努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明白了,郝总。”这五个字出口,关西阳心情无比沉重。他知道自己已经承诺了郝鹏,不让凌冬郅分半点心在别的事情上。这当然也包括,感情。
开了大门,轻轻上楼。房间门没关,窗帘子拉得严严的。关西阳借着手机的光,走到床边。凌冬郅已经睡得很熟。光洁的额角上,有一丝细密的汗珠。空调没开,所以有些闷热。
手机的光熄了。关西阳无声地在床边坐下,听着凌冬郅轻轻的呼吸声,他忽然觉得,和凌冬郅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凌冬郅会是真心对他,不会象以前的那些女人,一个个眼睛掉在钱里,见面除了房子票子车子,其余的什么都不关心。感情不过是她们用来拴住男人的借口,身体是她们引以为傲的资本。关西阳忽然想哭,白天那种彻头彻尾的疲倦再袭来,他再也抵挡不住,就靠着凌冬郅的床边,沉沉睡去。
凌冬郅做了一个很美的梦。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虽然他们在他的记忆里已经面目模糊,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来。他们身上有他熟悉的气味,颜色,感觉。母亲的手缓缓抚着他的头,象五月的泉水,让人清凉舒爽。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象真正的家庭那样。他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他们也不会再离开他。
凌冬郅笑出了声来,把自己笑醒了。他转了转头,立刻发现了睡在旁边的关西阳。关西阳的手,正放在自己的头上。凌冬郅不禁失笑,难道自己在梦里梦见的母亲的手竟然是他的??不可思议。
不过,因为是头一自己醒得比关西阳早,所以他没有惊动他,而是继续躺在那里没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关西阳的侧脸,第一感觉到,他生得这么俊秀。那一双凤眼,和他记忆中的母亲的眼睛一样漂亮。而挺立的鼻子,细薄的长唇,都让他赞叹造物主的精致手笔,让他忍不住想去亲吻。
凌冬郅轻轻地挪动身体,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把嘴唇轻轻贴在关西阳的脸上,无声无息地亲了一下。好……香,嘻嘻。在微明的晨光中凌冬郅心满意足地笑了。
正开心,不防关西阳嗖地睁开了眼睛,吓了凌冬郅一跳。
“醒了?”
关西阳没说话,心说这不明摆着么,我眼睛都睁这么大了。
凌冬郅搔搔头,嘿嘿一笑,说,“以后就别回你那鸟窝了。住我这儿多好。房子又大,环境又好。还有人收拾房间。”
关西阳一把推开他,起床,没说话就往卫生间走。
凌冬郅冲着他的背影喊,“行不行啊?!”
“行你个头!”
“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古怪?”早上,坐在凌冬郅家那张大得过分的餐桌旁,关西阳头一吃着凌冬郅买回来的早点,看着凌冬郅发神经一样地对着面前的小米粥嘻嘻笑了足有半分钟,实在忍不住要问问。
“没事没事。”某人边低头喝粥,边回想着早上的那个香吻,一张脸几乎快埋进粥盘里。
“肯定没什么好事。”关西阳嘀咕了一句。
凌冬郅好容易把涌起的笑意压下去,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说,“关于郭建新那些烂帐,我想,我们还是先不管,他有可能是故意卖个破绽给我们,就看你是不是脚踏两船。”
关西阳点点头,“那我们怎么办?”心说,八成是郝总的建议吧,在我面前说得跟你自己想的一样。
“我会加紧开发新项目。立争在年底能完成一期工程。”
“你……”关西阳真想和凌冬郅聊聊郝鹏。
“什么?”
“没事,注意身体。不能太拼命了。这么多人靠你活命呢。”
凌冬郅嘿嘿一笑,“哟,会疼人了?”
关西阳忽然面色一沉,叫了声,“冬”。
凌冬郅身子一僵,“怎么?”
“我住在你这儿可以,可是,你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
“擅自?……”
“擅自……呃……那个那个……”
“哪个哪个?”凌冬郅装胡涂。
“你知道我指什么!”关西阳要气得要发飙。凌冬郅赶紧说,“行行行,都听你的还不行。”心里暗想,你只要住在这儿,我不一样有机会上下……呃……其手?哇哈哈。
“还笑?!”一只筷子飞镖挟风疾飞过来。
“我闪!”凌冬郅放下粥碗,风一样地溜到洗手间去也,气得关西阳后悔地差点没把舌头咬掉,为什么要心软说出这种话呢???
附同居合同一份:
甲方:提供标准住宿一。提供免费早晚两餐。提供免费交通工具。
乙方:可提供除X服务之外的任何服务,包括:清洁,园杂务,修理家电,通下水管路……
从签字之日起生效。
甲方签字 XXX 乙方签字 XXX
日期:XXXX年X月XX日
某人郑重地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另一个嘿嘿着也写了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顺手把这张纸头扔进了抽屉,咔嗒一声,上了锁。
“喂,合同都是要有三份的!”
“要那么多干什么?浪费纸啊。”
“……”
第八章
关西阳在和烂帐奋斗的时候,凌冬郅那边也没闲着。这的ERP是针对所有中小型制造企业设计的,其主要目的是让原有的ERP更加模块化,人性化,可供选择的加载的模块更多,以方便中小企业根据自己的情况自主进行二开发。
关西阳不太懂这些,为了那些烂帐,他更多的时间在了学习财务知识上面,财务部成了他最常跑的地方。财务部虽然是郝鹏领导的,可郝鹏一般不会出现在那里。与财务部的交流全是电邮和内部信息理平台。有时关西阳倒希望自己能在财务部遇到郝鹏。郝鹏那双能透视的眼神会让他时时警醒自己,要立意向上,端正做人。
除了在财务部他基本就是在外面收帐了。在外面奔波一天后,他总会比凌冬郅提前到家(凌冬郅的家),睡到半夜三更才感觉到凌冬郅悄悄地爬上床,安静地睡在另一面。说来也奇怪,凌冬郅现在竟然不会四脚乱爬了,让关西阳的睡眠品质提高了不少。
本来这些日子他还在想,郭建明会不会要找他查问些什么,没想到郭建明最近出差频,倒是给了他不少机会去理理清旧帐。追回来的数目不少,虽然费了很多心血,可是也交到了一些朋友。每看着一笔烂帐转成好帐的时候,关西阳的内心就平添了几分自豪。以前他从来没理过这种复杂的事情,现在有这么一点点成绩,就会觉得很开心。
等郭建明出差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自信满满地交上了一份烂帐理结果报告。郭建明看了看,放在了一边,和颜悦色地说,“小关啊,你的工作呢,我是相当满意的。不过现在我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做?”
“郭总,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你先坐。”
关西阳寻了张椅子坐下,心里盘算着自己要怎么应合。
“我听说,你和凌总住在一起?”
关西阳点点头。
“他现在开发的ERP进行的怎么样了?”
“我不是很清楚,他的书房平时都是锁着的。而且大部分时间凌总都是在公司这边开发。”
郭建明眼睛在关西阳的脸上转来转去,确定他讲的是实话。
“小西啊,你看看这些东西。”
一叠资料丢到他面前。关西阳一看,心中冷笑,果然是他故意放在抽屉里的那些佣金记录,上面记载了一些他向各大公司低价出售服务后取得的回扣。
“你这的错误比起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郭建明紧紧观察着他的反应。
关西阳故意吞吞吐吐地,“这……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郭建明手指轻轻扣敲着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关西阳垂着头,“郭总,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郭建明满意地笑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西啊,我也不是那种不肯给人机会的人。我现在就有个机会给你,如果成了,赚到的钱比你这种小打小闹来得更多。你敢不敢试试?”
关西阳抬起头,露出贪婪的目光,“郭总,有钱能使磨推鬼,有什么吩咐,只要我能尽力的,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郭建明哈哈大笑,“好样的。现在有一家公司想看看咱们公司目前开发的ERP演示程序。可在没发布之前,给他们看是违反公司内部规定的。所以我想……”
郭建明不说下去了,眼神传给了关西阳,关西阳立刻心领神会。
“您是说,让我想办法把这个演示程序搞出来?”
“聪明。”郭建明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笑容。关西阳心说,这点小破事,还值得这么费事。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为难的表情,“郭总,我是很想帮您,可是我对程序这玩意实在是一窍不通啊。”
“这个简单,不需要你去动手,你只要打探出来开发部现在用的是什么文件名,大概有多大就可以。怎么样,不难吧?”
关西阳错错眼珠,又皱了半天眉头,不太把握的说,“我试试看吧。万一我打听不出来呢?”
“那么,你就想办法搞到凌冬郅的开机密码。有密码,我们行事就方便多了。”
“电影不是都演,可以用个测密码的程序随便测测就试出来了么?”关西阳故意傻傻地问。
郭建明哈哈大笑,“电影里都是唬人的。而且,在中国,凌冬郅就是高手中的高手,骇客中的骇客,玩得过他的,只怕还不多。”
关西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想,老狐狸,这你死定了。
“他真这么说?”凌冬郅一双清秀的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关西阳点点头。
凌冬郅把早餐粥一骨脑倒进嘴里,“也行。不过,我要先准备准备。反正你也不能这么快就把密码给他,让他催个三四再给不迟。而且我的密码,嘿嘿,估计让你记你都记不住。”
关西阳撇撇嘴,“小瞧人。”
“不是我小瞧你,我的密码有三十多位,你要记也得记一阵子。”
“你直接抄给我得了。”
凌冬郅从口袋里摸出纸笔,唰唰唰给他写了下来,“给。别忘了,给他的时候另抄一张纸,用你的笔迹。另外,最好敲他一笔。”
关西阳一咧嘴,表示记住了,为了表示一下关心,“那个,锅里还有呢,你要不要再添一碗?”
“你去帮我添行不?我昨天写程序写到两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凌冬郅细眯了眼,笑着看他。
“美得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么?”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关西阳还是站起来去给他盛粥。
一碗粥,里面放些煮好的青菜和皮蛋,再加上点火腿丁,关西阳动作熟练,边盛边说,“你最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再这样下去身子要完了。”突然耳后热乎乎的气息贴近过来,吓了他一跳。原来是凌冬郅正站在他背后,头越过关西阳的肩膀伸了过来,看他手里的粥碗。
“是不是我天天睡得太晚,吵到你了?”
关西阳摇头,回过脸去,正对上凌冬郅漆黑的眼睛,“我不过是提醒提醒你,现在虽然猝死症只到三十八岁,可是再过几年说不定就低龄化了,不提前预防怎么行呢?”
凌冬郅眼里闪过一丝捉弄的笑容,“会关心我了?放心,我是铁打金钢,怎么会这么短命。再说,我怎么舍得弃你而去啊。”说话间,一只手已经摸上关西阳的肩膀。关西阳心里一紧,不是又要那个那个吧?还没等多想,凌冬郅的嘴唇已经压了过来。
“你说过的!没我的同意,你不能随便那个那个!”
“你不同意么?”
“我……”多余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凌冬郅滑软的舌头抵了回去。
“你喜欢我么?”多么悦耳的声音啊,绵绵地缠在耳边。关西阳又觉得有些神志不清,不由自主。
“说喜欢我,阳。我想听你说。”
关西阳的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只余了空间说这几个字,又再被亲袭。
“阳,我觉得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凌冬郅到并没继续追击,只是把头伏在他肩上,轻轻地说,声音里不尽的柔情蜜意。关西阳心里抖了两抖,推开他。
“你还不快点上楼穿好衣服?要迟到了。”
“今天不去那么早,十点钟开会前赶过去就可以了。”凌冬郅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你也请个假吧,在家陪我。”
陪你?还是上班去比较安全。
“那个……我还是去上班,让郭建明发现我们一起翘班就不好了。”
“不要管他!”凌冬郅有点恼了,怎么这人就这么不可心呢?
关西阳才不理他这一套,趁凌冬郅说话间手底一松,飞快地逃了,气得凌冬郅在后面跳脚。
本来以为得挤公车去公司,没想还没出社区就听见身后喇叭叫,不用问,是郝鹏的车。
“上来吧。”郝鹏摇下车窗,温柔地笑。
虽然不是头一看见郝鹏这样温柔的笑容,可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早上,这样一张温柔而充满阳光的笑脸,让关西阳的心情立刻多了几分愉快。说了声谢谢,拉开门坐到郝鹏身旁。
公司里很多人都觉得,郝鹏生了一张过分严肃的脸,只是因为他很少笑。现在看来,他还是不要笑得好,不然公司里肯定又会多了一批痴情怨女。不过郝鹏笑起来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和你亲近多少,温柔是温柔,但笑容里始终保持着一份疏离。
“凌总还没起来?”
“起来了。不过他说今天要晚一点去公司。”
“多休息一会儿也好,最近他是太累了。不过做我们这行的,都是拿命在拼。没办法,你和外国比起来,落后太多。只能用非正常速度往前追。”
郝鹏的声音非常迷人,而且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他要是去广播电台,那些主持人都得下岗。关西阳只注意他的声音了,有一点点的走神。
“……你和凌总住在一起,能提醒他休息的时候,当然要尽量提醒他,但是你也要知道,有时的确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减少其它需要他操心的东西,让他全心在尖端的技术开发上。明白么?”
咦,他怎么知道早上我刚刚劝过,难道是有特异功能?关西阳偷偷瞄了郝鹏一眼,后者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我明白。”关西阳老老实实地说。在郝鹏面前,他就是没胆子放开了说话。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郝鹏平静地看着关西阳,“谢谢你没有把上你看到的情况告诉凌冬郅。”
关西阳当然知道他指的什么。
“郝总,其实我是很想说。可是……那个……您……没事吧?”
“没事。”
“您应该去医院看看。”
“我以前去医院看过,医院也查不出来什么。所以习惯了,也就不当回事了。上没吓着你吧?”
“是有点吓人啊。”关西阳想起上郝鹏发病时的样子,那种冷汗直流的感觉好象又冒了出来。他缩了缩脖子。
郝鹏笑笑,没说话。车子已经到了一条小巷。
“你就在这儿下,如何?”
“行。”虽然没回头,却感觉到郝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许久。
在郭建明又催了他三四之后,关西阳才把一张一指宽的小纸条交给了他。
当密码落在郭建明手里的那一刹那,关西阳分明捕捉到了他眼中一丝掩饰不住的狂喜。整了整神色,郭建明如常地说,“行啊小西,干的不错。”
“那个……这还有文件名。”
“啊!真不错,小西。”真是意外惊喜啊。郭建明想不露声色都不行了,笑眯眯地重重地拍了关西阳的肩膀两下。关西阳在心中暗暗好笑,只是表面上仍然胆小心虚地说,“郭总,您看这事可千万不能……”
郭建明打了个哈哈,“小西啊,放心放心,有了这个,一切都好办了。你也不要担心,不会出事情有。”
“那您答应过的……”
“啊?啊……放心,少不了你的就是了。”
关西阳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郭建明略有得色地拨了个电话,“裘总啊,东西我已经快搞到手了。你们那边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了。”
放下电话,他有些得意地哼了起来,“我正在城楼观风景……”
入夜,四下无人。一个蒙面黑影悄悄摸上了十八楼,在黑黑的走廊里,四下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一张半透明的纸来,覆盖在一只手的手掌上,向指纹锁轻轻贴了过去。过了五秒钟,门里咔嗒一声,开了。那人面上露出一丝欣喜,又四下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坐在计算机前摆弄了几下,计算机屏幕开始慢慢激活,进入激活程序,显示请输入密码。
他飞快地敲了一串符号进去,屏幕显示,正在激活个人设置。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欣喜若狂,待计算机进入桌面后,他又激活搜索,片刻后,计算机显示出了要查找的文件及其所在路径。
他迅速地插入U盘,完成拷贝,将桌面细心整理后,悄悄离开。
“我的密码卖了多少钱?”
“不多不少,两万五。”
“嘿嘿,不错啊,下有机会再多卖点。这样不用多久你就能买辆车了。”
“别扯了。我说,你那个密码给了人家,真的没问题?”
“放心。这点小事我都搞不定,我还混不混了呀。”
“我这不是担心嘛。价值上千万的程序啊。丢了得心疼死。”
“放心放心。我在那个程序里做了一点小手脚。嘿嘿。”
“什么手脚?”
“问那么多,说了你也不懂。你再多吃一点。”
“不吃了。”
“不多吃你要变瘦了。变瘦了就不漂亮了。不漂亮了我会心疼的……”
“啊!啊!啊!受不了你……我去洗澡。”
“等等我!我要一起洗!”
“………………………………滚!!!!”
第九章
早上打开新闻网站时,IT界头版头条让凌冬郅会心一笑。
“北京华宇公司昨天发布声明,将于近日推出由该公司独立开发的全新ERP管理系统软件展示版演示。该套系统管理软件定位于中小型企业……”
他靠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拨了郝鹏的分机号码,“鹏,我们的计画成功百分之九十了。我估计等下就可以看见他们阵脚大乱。你明天可以放心去休假了。”
另一间办公室里,郭建明刚刚放下手机,满头黑线。思考半天,他按下分机,“许欣,你进来一下。”
整个大厦静悄悄的,灯黑着。员工们早就下班了。只有关西阳和凌冬郅一声不响地躲在十八楼的办公室里。
“你确定会有人来?”关西阳悄悄地问凌冬郅。
“放心,山人什么时候算错过?”
“切!”关西阳心想明摆着是郝鹏算的,愣在这儿充自己能耐。
凌冬郅瞄了他一眼,伸过手来轻轻地握住他的,放在唇边碰了一下。关西阳猛地抽了回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凌冬郅无声地笑笑,并不在意。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成功后,我们一起去三亚渡假,怎么样?本来可以去欧洲,可惜没那么长的假期。”
关西阳猛摇头,凌冬郅的声音里有一点点失望,“怎么?不喜欢?我还以为你们东北来的都会比较喜欢海边。”
关西阳轻轻地说,“我想回家。出来这么久……”还没说完,门锁“嗒”的一声,关西阳和凌冬郅立刻精神振作,相视对望一眼,心说,“来了!”
果然,一个黑影悄悄地闪进凌冬郅的办公室。凌冬郅和关西阳伏在里间的墙角,看着黑影慢慢靠近计算机,手伸向电源的方向。那只伸出去的纤细的胳膊令关西阳脑海中电光一闪,不由脱口而出,“不要!”
黑影一惊,迅速地向门口跑去,凌冬郅猛扑过去,黑影被扑跌在地。再爬起时,凌冬郅已经按亮灯。
“许欣!”凌冬郅惊讶地看着有些狼狈的许欣,一身黑衣,长发已经松散,一张雪白的脸上满面是惊恐。她看了一眼凌冬郅之后,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一双眼就垂了下去。’
“怎么是你!”凌冬郅觉得自己还是失算,竟然没料到郭建明会利用许欣。
“凌总……”许欣轻轻地叫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你先回去吧。”凌冬郅心烦意乱地摆摆手。许欣低着头向门口走去,直到快要出门的时候,才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站在里面的关西阳,眼中神色复杂。一转头,迅速地走了出去。
“怎么会是她?”关西阳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心里象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原来一个看起来如此单纯可爱的女孩子也可以是无间的高手。他想冷笑,却觉得心脏的某在抽动,痛得难过。
“没事。早知道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凌冬郅拍拍他。关西阳闷闷地点头。
“你打算怎么理她?”
凌冬郅嘿嘿一笑,“等着我理,她未免太不识相了。”
果然不出凌冬郅所言,关西阳第二天到公司,就发现许欣在收拾东西。
“你……不做了?”
“阳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许欣笑笑,手下动作不停。关西阳惊诧地发现,在许欣的眼中,平时那种可爱调皮的神情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淡淡的成熟神色。
再看一眼关西阳,许欣有些惆怅地说,“我这样子走,对大家都好。”
“你为什么要帮他?”
“没什么,只是……各为其主。”许欣神色自如,仿佛在谈一件不相干的事。
把最后一点东西放进纸袋,许欣四下看看,没什么落下的了,眉尖放开,给关西阳一个明朗的笑容,伸出手,大大方方地说,“后会有期吧。”
关西阳无言地伸手。
两个人都握了许久没放开。许欣垂下眼睑,轻声地说,“阳哥,你是个好人。”
关西阳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手上加了点劲道,“你也是。”
看着许欣抱着一大箱东西走进电梯,回身,按下楼层键。就在电梯门慢慢地合上的瞬间,许欣的眼中仿有泪光莹动。所有经过的人都没有过多的表示。也许大家都已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表示多余的关心,自保为上。
关西阳心头忽觉沉重,大叫了一声,“等等!”
许欣有些惊讶地按住了开门键,关西阳跑进去,笑笑说,“我送你。”
许欣无言得低下头,泪水已冲出眼框。
到了大门口,关西阳抬手给许欣拦车。就在这时,两辆出租车齐齐地停在他面前。车里下来四个人,为首的一个是一身笔挺的西装,站起来足足高出他一头。关西阳礼貌的让了让,那人有些傲慢的眼光在他身上扫了扫,让关西阳极为不爽。
“你是关西阳?”
“呃?”关西阳一楞,想不到一个陌生人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那人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极暧昧的眼神,对着大门的方向展开一个倨傲的微笑,“凌总,让客人站在大门口,不是贵公司的待客之道吧?”
关西阳愕然回头,发现凌冬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门口,面色铁青。
他顶着乌云密布的一张脸,说,“是客人,我自会请进去。是豺狼,我会一棒子赶出去。”
那人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说,“虽然我不请自来,可是也说不定,我们之间会成就一笔大买卖。”说完,眼光在关西阳身上随意一扫,缓步拾级而上。
许欣已经完全怔住,站在那里没想起自己现在已经离开了公司。还是关西阳先回过神来,抬手招了一辆车。把许欣送进去,又嘱咐她以后常联系,这才挥手告别。
这一切都落入了凌冬郅的眼中。他脸色愈发地青了,握成拳头的四只指甲刺进肉里。没时间想这些“小事”,面前的这个笑面虎,才是他应该打起精神全力以赴的。
“凌总,你这里不错嘛。在杭州一问,谁都知道。”
“哪比得上华宇公司,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在北京置下那么大的产业。我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凌冬郅淡淡的回答。
裘少强,华宇公司的董事长,看了看凌冬郅的神色,嘿嘿一笑,“凌总,本来这不能怪我,可你做的太绝了,我少不得要做点事情给华宇找回面子。”
凌冬郅不动声色地反问,“找回面子也不用放出风去说要收购我们公司吧?我们是民族产业,比不得华宇有外资撑腰啊。”
裘少强两手一摊,装作很无奈地说,“不然怎么办?大话已经吹出去了,可产品现在根本拿不出来,我总不能让股东们把我剁碎了下油锅吧?”
“裘总,贵公司的决定,与我公司何干?”
“凌总,”裘少强眼里闪过一抹阴狠,“如果不是你在演示程序中放了病毒程序,我们如何会出此下策?”
“下策?”凌冬郅冷笑,“你在股市上到放风,给我们公司制造风波和舆论,搞得我们公司股票昨天跌停板!”
“凌总,商场如战场。我在技术上玩不过你,我承认,可你在股市上也一样玩不过我。”
凌冬郅恨恨地看着裘少强那双细长的眼睛,商人的狡猾,欺诈,无耻,在里面都写得清清楚楚。他咬了咬牙,偏偏今天郝鹏不在公司,这个人就挑了这么个时间过来了。郭建明你个王八蛋,这资料卖得还真齐全啊。
“裘总,关于我们公司,我想我是不会卖的。无论你出多高的价。所以这件事,就请不用多费心了。”
裘少强看着凌冬郅一脸的倔强,脸上闪过一丝讥笑,“凌总,常言说的好,识实务者为俊杰。你的银川明天还会跌,如果不趁它值钱的时候卖掉,怕是要跌到倾家荡产喽。难道你一定要等它跌到底为止么?到时只怕你想卖都没人买了。不如现在卖给我,大家有钱一起赚,有什么不好?国内两大IT公司合并,一定能让股价飞升。想开点吧,凌老板。”
凌冬郅淡然一笑,“裘总,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关心的是我们的技术什么时候能赶超国际水准,而不是把小公司做大然后融资套现。”
裘少强看着凌冬郅笑了,“凌总,你的志向我很钦佩,但是,不要忘了,我们是商人。商人首先就应该从利字着想,不然,没有什么公司能长久。”说完他站起身来,示意手下交给凌冬郅一份计画书。凌冬郅没接,那人只好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好好考虑一下吧。对你,对我,都有好。”裘少强谈笑着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转回头说,“顺便说一句,如果是我,就不会让自己的小情去跟一个女人卿卿我我。你如果管不住他,不如让给我好了。我保证替你管教得服服贴贴的。”说完他大笑着走了出去。凌冬郅气得双唇发颤,手一扬,一个茶杯飞了出去,碎片和茶叶溅了满地。
他跌坐在椅中,无神地望着地上的碎片,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
门在此时被推开了,郝鹏那张冷静的脸出现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凌冬郅抬起头,双眼已经有些微微发红。
“你怎么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
坐在凌冬郅对面的椅子上,郝鹏看着他那张被霜打过的脸笑笑,“裘少强想并购我们?”
凌冬郅沉重地点点头,几乎说不出话来。
郝鹏在心里叹了口气,凌冬郅在商场上有时还是象个孩子,这让他如何放得下心呢。
他拿起那份收购计画书,仔细看了看说,“看来今天晚上我们要加通宵了。”
关西阳送一份资料去财务部,在走廊上又遇到了刚刚的那个男人--裘少强。他身边跟着的正是郭建明。看见关西阳,郭建明立刻凑近裘少强说,“裘总,就是这个小子。”
裘少强点点头,倨傲的目光再落到关西阳的身上。关西阳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小子,银川时日不多了。给你自己准备好后路吧。”狭长的眼里全是商人的精明和算计。
“呸!”关西阳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有时间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裘先生。小人在身边,不得不防啊。”
郭建明脸上的颜色变得跟走马灯似的。
裘少强嘿然一笑,走到近前,跟关西阳面对面站着,“年轻人,有火气固然是好,可是自己不长脑子,吃了亏就没诉啦。”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关西阳两眼死瞪着他的背景,一双拳头恨不得能直接招呼到他那颗圆溜溜的脑壳上。
直到他们一丛人消失了好久,关西阳才平静下来,来到凌冬郅的办公室。
“他们就这样走了?”
“嗯。”
“郭建明也这样走了?”
凌冬郅抬起疲倦的双眼看着他,“你能把他怎么样?没有证据,我们不能告他。”
“这也太便宜他了!”关西阳气哼哼地往凌冬郅面前一坐。
凌冬郅疲惫地往椅子一靠,两眼呆呆地看着天板,一大堆的财务资料让他心烦。“最多就是不让他在这行里混了。算了,反正只要不在我们公司搞鬼就行了。我们只是个公司,管不了那么多。”
“那我们不是白费半天劲?”关西阳有点郁闷。想到郭建明拖许欣下水,就觉得他十分可恶。
凌冬郅看着关西阳的脸,忽然许欣走时两人的情景就在他心里翻腾起来。说不出什么感觉。他很想问问关西阳他和许欣到底是什么关系,可咬了半天嘴唇,还是没问出来。他不能容忍自己象个吃醋妒忌的女人那样理问题。
“那个,你明天就调到销售四部当副经理吧。人事令明天就能下了。”
“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就我这水准,能去当副经理?”
“副经理怎么了?你这水准怎么了?多少人没多少文化都当董事长了。”
“我不去!”
“为什么?”
“我……”关西阳一拧脖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去干什么?”
凌冬郅心里说什么都让你知道不完了?立马得觉得天要塌。他笑着说,“你知道那么多干吗,反正做好你的销售就行了。”
这话本来没什么其它的意思,可关西阳听了心里就不怎么舒服了。他脖子硬了硬说,“对不起,打扰了凌总。”说完转身就向外走。
凌冬郅愣住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不成?摆出这幅脸色给他看么?他受的压力有多大,他都没叫一声,关西阳他凭什么这个态度?震怒地用力一拍桌子,一声大吼,“你站住!”压制了一天的火气终于被全部引发了出来。
关西阳默默地站住,转过身无声地望着他。
凌冬郅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关西阳,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如一跟我说明白了,也省得我天天东想西想!”
关西阳无法直视他凌厉的眼神,只得别过头去说,“什么说明白?我不明白……”脚下走也不是,留也不得,只得尴尴尬尬地站在那里。
“你一定要逼我把所有的话都挑明白了是不是?”凌冬郅大步冲了过来,“那我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想知道,”他按住关西阳的双肩,定定地凝望着他的脸,“你,究竟爱不爱我?”
“我不知道……你问也白问。”关西阳不敢去看凌冬郅的眼睛,只听他粗哑的声音就让他心里发怵。
“不知道?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没等关西阳反应过来,凌冬郅手中一用力,关西阳的衣领子就被直接拽到了面前。眼睛对着眼睛,凌冬郅眼中的那份狂怒让关西阳心惊胆颤。光电之间,凌冬郅的唇已经盖住了他的。绝对的窒息天崩地裂般地压来。又是那种无根无凭的感觉,狂风般要卷着他一同堕入绝望的地狱。
没有任何阻拦,关西阳已经不知该如何阻拦。凌冬郅的舌象侵入草原的狮子,在用最独栽最直接的方式宣布自己的私属空间。他恨自己这样无能为力,想要狠狠地反咬他一口。刚刚用力,就立刻感觉到从抱着自己的双臂上传来一阵疼痛的颤抖,心痛之下又不得不停止。在心底,他并不想他受伤。
但凌冬郅的双手就象铁钳一样,牢牢地钳住了他。推不开,逃不脱,甩不掉,仿佛一生一世都会这样与他纠缠不休。这样的感觉又让他憎恨。
在呼吸间他奋力嚷了起来,“你想听什么?你想确认什么?说爱你吗?不可能!你不觉得男人喜欢男人很荒谬么?”
所有的动作全部定格,仿佛火山在瞬间便凝固成冰川。
凌冬郅没有继续下去,只是两眼直直地瞪着他,眼泪便从眼中默默地滚了下来,滴在他的脸上,热热的。滑过之后却立刻掠过一丝凉意。凉得人心里酸酸的。凌冬郅有些凄冷地笑笑,轻声说,“我明白了。我本以为,爱情可以超越一切。原来,仍然只是荒谬。”
关西阳嗫嚅着,“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凌冬郅心灰意冷地笑笑,眼中有一抹萧瑟,“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关西阳苦笑着哼了一声,“当初?当初谁知道我发了什么神经把你从雨地里捡起来。”
“你现在这样推开我,还不如当初就没有捡过我。”
关西阳心里叫屈,心说我当初怎么知道捡了个GAY?
凌冬郅放开手,眼里飘起一层雾气,却衬得眼神更加明亮清澄。他看向窗外,那里是一片纯净的黑色天空,仿佛没有受到任何杂质的污染。
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会爱上你,就因为那天是你捡到了我,不是别人。”
在那个绵长的雨夜,他用自己的悲伤换来一场酩酊,试图让自己能真正忘记什么。虽然这不过是饮鸩止渴。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要用何种方式才能让自己从死别的心痛中解脱。或者,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他的心里,也隐隐希望着什么?
--只要你肯,愿意把我带回家里,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是做什么的,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欢我,或者接受不了这种事情,我就远远的,守护着你。所以我静静地等着,等着有一个人走过来。等着在你抱起我的那一刻,爱上你。直到你走过来--
所以,你就走来了。我就爱上了你。还需要理由么?
凌冬郅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了下来。
关西阳默默地抬起手,轻轻为他拭去。凌冬郅睁开眼,朦胧泪光中,关西阳的表情仿佛柔和了许多。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凌冬郅咧开嘴笑,泪水还挂在脸上。
关西阳摇摇头。
“那么,你不会不理我吧?”
关西阳笑了。“如果你不再逼问我这些。”
心跳怦然加快,只因凌冬郅的脸又再轻轻贴近。那一双大而温柔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没有过份的动作,只是温柔地看着他,就已经让他无法呼吸。忽然间,自己那最重要的地方已经被凌冬郅轻轻的握住,放在手心里缓缓揉搓。突生出的一股力气让它迅速壮大了起来。关西阳吃惊地瞪大双睛望着凌冬郅,却说不出话来。凌冬郅那柔和的目光象一种诱惑,在诱他慢慢沉沦。
吐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叫喊“不要”。他不想坠下去,真的不想!可是身体抵抗不了这股强大的吸力,仿佛十万吨的马力发动机,冲得他几乎无法站稳。在凌冬郅的抚摸下他开始变得燥动不安。炽热的感觉让他双颊绯红如受烈火焚烧。他低低地喊了一声,想减轻自己强烈的不安和隐隐的欲望,却引来更强烈的刺激。凌冬郅的手象带着魔力,经过的地方都会传来阵阵的波滔汹涌,让他的心跟着跌宕起伏,时而高亢,时而回旋,时而无力,时而坚实。拒绝他,拒绝他,拒绝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强烈的呼喊,可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那么,就在他的怀抱里死去吧,不要再活过来,不要再面对这个世界!
死去了再活过来,不知道这世界会不会还是这般颜色?
第十章
衣裤除尽。关西阳整个人都被凌冬郅移到了宽大的桌子上。微凉的桃木桌面丝毫不能减轻关西阳内心的燥热。自己的小命根子已经在凌冬郅的掌握之中,想逃,又不愿逃,想躲,又无躲。一股异样的流遍全身,让他忍不住想又想叫。凌冬郅看出了他的隐忍,俯在他耳边一边吻着他的耳垂一边亲昵地说,“叫两声来听听。”
关西阳一听这话,更叫不出来了,只是浑身被凌冬郅挑逗得火烧般难过,忍无可忍,干脆骂了起来,“你TM能不能快点?想让我死也痛快点给一刀!”听见关西阳这么一骂凌冬郅反而笑了,看着他肿胀的家伙,一张嘴就严严密密地全部含了进去。
关西阳大吃一惊,这种方式还真是头一体验,估计着凌冬郅肯定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大着胆子偷偷往下扫了一眼,只看见凌冬郅一头浓密的黑发贴在自己的身前。而凌冬郅已经熟练地动作起来,唇舌齐动,抽放有致,让关西阳再也忍受不住,终于大声叫唤起来,极度的兴奋和刺激让他的身体也尽力迎合着凌冬郅的动作。
听到关西阳的叫声,凌冬郅更是加快了速度,那粗大的家伙已经光滑润泽,昂头挺立。他每吸吮,啮食,摩擦都能感受到它的响应。突然听见关西阳一声大叫,嘴里迅速射进一股腥咸的液体,他在心里微笑起来。轻轻舔食干净,这才把关西阳已经绵软的身体翻转过去,用手指沾了些口里的液体,猛地直插他身后。一阵强烈的收缩感从指上迅速传来。关西阳轻轻叫了一声。
凌冬郅把口里的液体悉数吐在掌中指上,等手指已经完全湿滑后便开始有力的抽插。渐渐的,一指,两指,三指。当三根手指全部放进去以后,关西阳已经挺直得象块,纤瘦的身体找到了快乐的本源,能够慢慢地配合着凌冬郅的动作。是时候了,凌冬郅腾出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裤带,亮出自己的武器,恰在此时,关西阳感应般地回过头来,不由低低地倒吸了口冷气。刚刚挣扎着要起,凌冬郅已经用手狠狠地压住了他的背,一阵巨大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关西阳扯着嗓子叫唤起来,
全身的骨骼皮肉如同被撑开了一般的难受,眼泪差点掉下来,心里苦的连骂都没力气了。幸好凌冬郅好象知道他感觉一样的停下了动作,只是双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等待着他慢慢适应。
张着嘴无力地喘着气,关西阳扭着脖子骂了起来,“你TM有种!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凌冬郅身子一发力,关西阳立刻痛得嘴歪眼斜。
“叫我的名字。”关西阳挺着脖子不肯,凌冬郅立刻把枪尖往里捅了捅,关西阳嚎了一嗓子。“不叫!”
“叫不叫!”
“不……叫……”
手下一用力,阴森森地,“叫……不叫?”
“冬……凌冬郅你个小王八蛋!”最后这一声喊的是惊天动地,凌冬郅却感觉到关西阳的身体跟随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收缩,让他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也顾不上关西阳痛疼与否,快速地前后称动起来,每一条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从最前端将兴奋感一直传到身体最。太痛快了,太激动了,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听到关西阳的叫喊声中已经夹杂了一丝痛苦。当达到最终的那极点时,凌冬郅已经浑身湿透,发梢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水,白细的肌肤如洗过一般水润。他伏倒在关西阳身上,任体液流淌的到都是,这才发现关西阳把头埋在了两手之间,一动不动。
他心里有些慌张,拍拍关西阳的头,“没事吧?”
没回答。
更慌了,“是不是……太痛了?我……太用力了?”
还是没回答。
“求求你,你说句话行不?”凌冬郅不敢去搬关西阳的头,他希望关西阳能抬起头来,哪怕是恶狠狠地看他一眼也行。可关西阳就是不抬头。
“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要哭了……”凌冬郅说着这话,觉得自己眼圈一红,眼泪真的要掉下来了。
关西阳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两只眼睛早就浸满了泪水,吓了凌冬郅一跳,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抹。关西阳一扭头,别开了。
“是我不好……”
你不觉得说这些,都没用了么。关西阳心里黯然地想。看着凌冬郅满脸的紧张,他竟然还能挤出一个笑容。
“我想洗洗,行么?”
“行!我帮你?”
“不用!”关西阳默默地从桌子上跳下来,两只脚踩在光錾可人的木地板上,周围立刻蒙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凌冬郅虽然人没动,可两只眼睛一直紧紧跟着关西阳,直到他走进卫生间,当的一声关上门。洒的声音响起。他出了一口气。
门里,洒空开着,关西阳靠在浴室的墙壁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已经黑冷的天空。
秋天已经来了。
第十一章
郝鹏放下手中的帐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虽然帐面上很紧张,但是还有不少资金可以调动。华宇虽然来势汹汹,但可乘之机并不多,只要和几家大客户理好帐务关系,及时收回几笔巨额款项,银川就绝不会有问题。看看时间,才早上五点多,还是等会再分别跟几家大客户联络吧。
靠在舒服的椅背上,郝鹏想点一支烟,但是想起大夫的话,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利于健康的想法。正对着桌上的相架凝视,门忽然被撞开了,凌冬郅突现在门口,有些惊惶失措地看着他,“关西阳……他……他……”
郝鹏看见凌冬郅这个样子,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端起保温杯,随口问,“怎么,跑了?”凌冬郅眼里满是失落和心痛,一双清粼的眼神已变得痛苦不堪。面对郝鹏的略带讥嘲的问题,所能做的只是无力地点头。
昨夜在办公室里的行军床上和关西阳相拥着入睡,一夜都是旖旎的美妙梦境。没想到早上起来诧异地发现关西阳竟然不见了!他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抱着希望楼上楼下室内室外的找了一圈,甚至开着车子去了关西阳原来的老房子,可是结果都固定不变--关西阳失踪了。
郝鹏看他这副样子,也不忍心再打趣,想说两句给凌冬郅鼓气的话,刚要开口,腹部突如其来的巨痛袭得他浑身一抖,杯中的水溅出大半。咬紧牙关,唇角上牵,努力展开一个平静的笑容,用毫无异样的声音安慰凌冬郅,“他可能就是一时的想不开,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鹏,我担心,我怕他这一时的想不开就可能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凌冬郅有些激动。关西阳的性格外柔内刚,昨天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也许他根本不喜欢,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过,也许是他动作太粗暴,也许……唉,反正他现在是满肚子的后悔和懊恼,如果有机会重来,他宁愿不做这一切,也要让关西阳开开心心的。可是现在,他想,他是让关西阳伤透了心。
郝鹏已经成功地挺住了疼痛,站起身来,拍拍凌冬郅的肩膀,微笑着说,“我们一起去找找看。说不定他已经回到那间破房子了。”说完,他按下电话,“仪姐,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阿光拎着瓶酒晃晃悠悠地爬上了三楼,躺在床上,就手咬了一口热腾腾的猪头肉,抬嘴“滋溜”品了一口酒,脑海里全是昨天晚上那个发廊妹雪白的身子。他嘿嘿笑了几声,又抿了一口。还没下肚,就听见那扇破门被人拍得啪啪响,快要裂开一样。他支起身子,摇晃着去开门,嘴里含含糊糊地念着,“来了来了,别敲了,门板快要被你拷烂掉嘞。”
打开门,门外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找谁啊?大清早死人似的敲!”
外头站着两个人,其中年轻的一个差点就冲上来给他一大耳括子了,被另外一个拉住,只听他彬彬有礼地说,“打扰了,请问您今天早上有没有见过隔壁的阿阳?”
阿光翻了翻白眼,“没见过。”
说话的那人从皮夹里扯出一叠钞票,在他眼前有意无意地抖了几下。阿光的眼睛一亮,“我……好象见过。”
年轻的那个不耐烦的说,“见过就见过,怎么还好象?”
阿光笑嘻嘻地说,“见过是见过,只是在哪里见的,好象有点想不起来了,而且,他还说了句什么话,这个这个……真是不太想得起来了。”
年轻的那人一把夺过钞票,塞在他手中,冷然说道,“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就让你把这些全吃下去!”
看着年轻人恶狠狠的眼神,阿光心里打了个冷战,不过还是笑嘻嘻地赶紧把钱收起来,左右看了看,搞得跟做贼似的悄悄地说,“早上我看见阿阳站在楼顶上……”还没说完那年轻的就急了,“他没事站楼顶上干什么?”
阿光吞了口口水,陪着笑脸说,“您别急啊,我这儿还没说完呢。我一瞧这阵势,哎哟不行,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呢。我就噌噌噌爬上去了,跟您说我这个惧高啊……”
年长的那人一抬手,打断他的罗里巴嗦,“说重点。”
阿光点点头,“诶,您看我,这一说起来惧高,把重要的事都给忘了。我继续说。我爬上去之后啊,您猜怎么着?”
那年轻的一只拳头已经快招呼到他脸上了,吓得阿光不自觉往后偏了偏头。“我瞧见他在哭呢。哭得那个伤心啊,好象爷老子死了一样。”眼角瞥见年轻的那位脸上已经变了颜色,赶紧伸着脖子咽了口口水,继续往下说,“我一看这阵势,就跟他说,阿阳啊,人生就是一道道坎,想开了,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想不开,就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平白自己在这儿伤心难过,别人谁能替得了你呢?谁又能贴心贴肺知冷知热呢?我好不容易把他劝住了,他就问我,去钱塘江怎么坐车……”
“去钱塘江?!”门外的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还没等阿光说完,两个人已经飞快地跑下楼去了。
“冬,我先把你送回公司。下午你要去和那几家大债主开个会议,只要他们可以给我们一段时间,相信我们完全有能力把资金周转开。”郝鹏边注意着路面的情况,边嘱咐凌冬郅。
凌冬郅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郝鹏忽地一个急刹车,凌冬郅的头“咚”地往前一冲,撞得七荦八素,气得冲着郝鹏大吼,“你干什么?”
郝鹏冷静地看着他,“你回去开会,我去找他。”
“不!我才不要开什么鬼会!我要跟你一起去找他!”凌冬郅激动地大声说,两眼全是狂乱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
“冬!”郝鹏也提高了声音,“在这个时候,你不能倒下!明白么?我们,谁都不能倒下!”也许是郝鹏凌厉的眼神让凌冬郅过热的大脑有了些许清醒。他颓然倒在车座上,思索了几秒钟,他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平静地说,“送我回公司吧。”
郝鹏把凌冬郅在公司大门前放下,下车之前,凌冬郅紧紧握着郝鹏的手,半天没放开。最后他说,“一定要帮我找到他。找到就立刻给我电话。”
郝鹏点点头,看着凌冬郅进了公司,手里一打方向盘,车子还没停稳就又向前冲了出去,没注意到后面有一辆黑色的车子悄悄地跟了上来。
走高架线,不出半个小时,郝鹏就开到了江边。只是这钱塘江岸少说也得十几公里,让他怎么个找法呢?郝鹏开着车子沿着钱塘江右岸慢慢巡着,也没发现有关西阳的身影。到了六合塔附近,郝鹏找了个地方停好车,打算下到下面的江堤去看看。
站在江堤上极目远眺,钱塘一片浩荡的江水顿呈眼前。郝鹏沿着江岸细细地扫视着,果然,在不远的江堤上,有个坐在台阶上的人,从那细细瘦瘦的背影看,不正是关西阳?
郝鹏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给冬致报平安,就向着那个背影走去。
关西阳完全没有感觉到现在已经是初秋了,身上的衬衫有些单薄,风吹即透。不过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眼里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江水。风从江面上过,呼呼地灌进身体,吹干了最后一丝温热的气息。整个人都是冷的。冰冷的毫无生气,象一具风干的尸体。
其实生与死,于个人有何分别?不过是秋叶归于尘土,溪水归于江河,周而复始,循环不息。关西阳垂下头去。是的,对这个世界而言,自己只是一片叶子,一滴水滴,毫无份量。同样,和自然界相比,自己的这一切,其实都不算什么。只是……只是昨天的一切如恶梦样纠缠不休,心里还是觉得有种难言地苦楚在折磨着他,仿佛自己都可以用鄙视的眼神将自己杀死。
我究竟算什么?关西阳对着空荡荡的河岸码头,大脑空白一片。不能想,想得越多,越觉得自己象一团垃圾。
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关西阳回过头去,正对上郝鹏一双关注的眼睛。
“现在是秋天了,风大。”郝鹏的声音很柔和,让关西阳无言应对,有些哽住了。
“凌总他,在开会。关于华宇的事情。你知道的。”郝鹏在关西阳身边的台阶上坐下,自然而然地说,“他本来也要来找你,让我拦住了。你也知道,华宇这在股市搞鬼,这一仗我们有点被动。”
关西阳默默不语,可是郝鹏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仔仔细细。
“虽然凌总在商务上可以独当一面,但是在感情上,他还是个孩子。”
我并不比他成熟多少。关西阳在心里默默地想。
“或者,男人都是在寻找一份象母亲那样的爱,宽容而无私。”郝鹏说。
“可能么?”会有这样的感情发生在男人之间么?
“要看命运和缘份。”郝鹏笑容和蔼地看着关西阳。
“我没那么宽容,也没那么无私。”关西阳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冷漠。他只是一个平凡人,不能接受异常的情感。“我想,他找错了人。”
“我相信,他没有。”郝鹏看着他的眼神中竟有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知道么,其实,最初选中你的,并不是凌总,而是我。”
关西阳惊讶地看着郝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那时的郝鹏,只不过才见了自己一面而已。
郝鹏低下头去,看着脚下的水泥江提,灰黑色的水泥上漫布尘沙,“其实早在我去见你之前,我就调查过你的一切了。你不会认为我是碰巧走进那家饭店的吧?”
关西阳苦笑摇头。
“冬是个有皮肤饥渴症的男人。他需要一个怀抱。无论是你,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能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好。不过,他那天刚好遇到的人,是你。”
说着,郝鹏地看了关西阳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这是天意,注定你们会相遇。
“可他这一辈子遇到的人又不止我一个?难道他就不会遇到别的什么人?”
“会,但是我们无从验证了。”郝鹏微笑看他,“冬遇到你是你的幸,还是不幸,我不得而知。不过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只怕即使冬当时离开你,不久也一定会相思复发,再回到你身边的。你就是医他的药。”
关西阳终于明白,原来是郝鹏把他“聘”进了公司,也就是说,无论他的业绩如何,只要他能让凌冬郅开心,就算是最大的功劳了。
关西阳闷声笑道,“原来我不过就是一玩具,一保姆,一仿真机器人。”
郝鹏嘿嘿笑着说,“你还真以为我把你招进来就是因为这个?”
关西阳头也不抬地闷声说,“你不是说了么,因为凌总离不开我。所以才……”
“所以才招你进来?你以为银川是什么地方啊?国企啊?养一群闲人?如果我没亲自调查过你,我也不会让你进来的。”
关西阳掂量着郝鹏的话,试探着问,“你是说,我还有那么点能力?算个人才?”
郝鹏哈哈大笑,“当然!而且如果你肯一心一意帮冬,我敢说,银川不日将成为全国,乃至全亚洲最大的软件咨询公司!其实成事者,不过两三人。”
关西阳被郝鹏说的有点动摇,功成名就这四个字是男人头上的一把刀,明晃晃的,想装着看不见都不成。
可想想,关西阳的脑袋又垂下去了。“凌总那里……我……还是有点别扭……”
郝鹏拍拍关西阳的肩膀,“放心,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你就和他讲明好了。他会尊重你的意思的。”
关西阳点了点头,望着郝鹏的眼睛里,充满了羞涩的感激。
在车上,郝鹏一边开车一边给凌冬郅打电话,“没事。小关好着呢,放心,没少什么零件。嗯,知道了。”
一个下坡,郝鹏熟练地踩了下刹车,竟然没反应。他心里一沉,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不远就是一个立交桥口,只怕是上去容易下去难。
郝鹏迅速左右四顾,没看到什么可疑的车辆跟踪,那么应该是早有人在车子里做了手脚,只是不知道除了刹车之外,他们还动了哪些手脚。现在已经进入了市区,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只怕会伤及无辜。郝鹏心念飞快地转动,车子掉头开始向郊区开去。
关西阳惊讶地问,“怎么,不回公司了?”
郝鹏稳定地抓着方向盘,给了他一个平静的笑容,“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办,等会你从我这儿下去,自己打个车回去吧。”
关西阳听得莫明其妙,不过还是点点头,“好吧。”
车子在手里越来越不听话了,而且因为刚刚的几个弯路,速度已经到了八十。关西阳也注意到了车速,“怎么回事?刚才那个不是限速牌么?”
郝鹏来不及回答,只是仔细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确定后面终于没有车了,而此时车两边的地形又比较平坦。他眼睛继续看着前面,嘴巴却对着关西阳吼了一声,“跳车!”
关西阳完全呆掉了,“什么?”
“跳车啊你这个笨蛋!”
“为什么?!”
“你想跟我一起死么?”
“你为什么不跳?要跳一起跳!”
郝鹏地看了关西阳一眼,表情变得十分郑重,“因为我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说完,他强行把关西阳推下了车。关西阳一头撞到了路沿上,晕死过去。没有听到不远传来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第十二章
黑暗中,没有一点光。
头晕,那种从头到脚的晕厥,仿佛站在不见底的悬崖前向下看,头晕目眩。
干渴。今生今世都没有得到过满足的干渴。关西阳轻轻地哭起来,好想妈妈。妈妈的手,妈妈的黑布棉衣,妈妈走起路来略有些摇摆的身影。
有人在轻轻地用清凉的东西擦拭他的额头,仿佛不那么焦灼了。只是,对妈妈的思念让他无法平静。他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呻吟,慢慢睁开了眼睛。
凌冬郅紧紧地盯着他,看见他醒来,立刻冲到走廊欣喜地大叫,“大夫!他醒过来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后面跟着两个护士迅速地赶过来,对着关西阳又测体温又测心跳的。
关西阳默默地让这些人忙碌着,突然问,“郝总呢?”
他看到凌冬郅的眼神沉了下去。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出什么事了?”
“他……出事的当时就……”凌冬郅再也说不下去了,别过头去。
关西阳闭上了眼睛,不再睁开。只怕再睁开时无法阻挡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半天他才说,“郝总是被人害死的。”
“你说什么?”凌冬郅的声音一下就高了起来,紧紧地握住关西阳的手,关西阳痛得皱了皱眉。“我说,郝总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
凌冬郅盯着关西阳身上白色的被单,地思索起来。
“这件事,我来理,你别管。”关西阳虽然虚弱,这话说得却斩钉截铁。
凌冬郅扬了扬眉,没做声。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理,这件事情肯定不能急于一时。
一个月后,关西阳已经可以扶着拐在医院的园里散步了。凌冬郅很少来。平时虽然每天电话不断,也只是些简单问候。诸如,“今天情况怎么样了?”“还好。”“天气凉了,要注意加衣服。”“我知道。”两个人仿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在一起了,仿佛就有种不自然的生疏感浮动在两人之间。好几凌冬郅想说点什么,但关西阳淡淡的表情,让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也许,等过了这段时间会好一些。他想。
自从郝鹏走了,他不得不打起精神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有仪姐在旁边帮忙,仍然忙得不得一丝空闲。偶尔在晚上开车过来,带着仪姐煲好的补汤,却总是在关西阳喝汤的时候,就栽倒在床脚呼呼睡着。每当这个时候,关西阳就会长时间的静静地看着凌冬郅,并不叫醒他,哪怕自己的脚被他枕到麻痹。
从可以开始下楼,关西阳就坚持每天去园的长椅上坐一个小时。在那晴朗的天空下,他总会看见郝鹏那不苟言笑的面容。他回忆着他们最初的见面,一直到在江边发生的一切。虽然和郝鹏见面的数并不多,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郝鹏给予他的。郝鹏发现刹车不灵时惊讶的表情地印在他心里。
“郝总,我一定会把事情弄清楚。你放心。”关西阳在心里暗暗发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想来那些人也已经放松警惕了。虽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他分明已经感觉自己心里的火一天比一天让他更难忍耐。
在旁人眼里,他不过是如石木一样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看着天空。哪里看得到他心中的波澜。
天空中,只有一丝白云拖着长长的裙尾,慢慢飘过。
一个月后,不顾凌冬郅的阻拦,关西阳又回到了公司。仪姐已经把任命书交到了人事,关西阳没有继续在销售部任职,而是成了总经理的助理,仪姐去了财务部。这样重要的部门,也只有仪姐才能让凌冬郅放心。
回公司的那天,天下着小雨,雾气蒙蒙。关西阳穿著一身很周正的职业西服从出租车上下来,看了看公司的大门,心里五味杂陈。
凌冬郅看见他进到办公室来,站起来伸开两臂似乎想拥抱一下,关西阳站在原地没动。凌冬郅尴尬地收回手,空气中一阵凝窒。
“对不起。我,出去了。”关西阳微微点下头,转身走了出去。门在身后轻轻地合上,盖住了凌冬郅受伤的眼神。
晚上的时候,仪姐带着他去了郝鹏的房子。这所房子自从郝鹏离开后就被贴了封条。关西阳亲自揭开门上的封条,推开那扇大门,门里立刻飘来一股腐闷的气息。
仪姐开了灯。关西阳静静地打量着整个房间。这是他第一来郝鹏的地方,虽然和凌冬郅的房间不过十几米远。
房间装修的颜色很素净。纯白的墙漆,本色的家俱,布艺的东西全部用白布套盖起。走在其中,关西阳寻找着让自己可以平静下来的东西。窗外望去,是一片宽大的法国梧桐,此时正是叶落之际,满院的黄色,无边无际。
“小关,你看这个。”仪姐手里拿着一份黑色的活页夹,递给关西阳。
关西阳接过打开一看,活页夹的封面上竟然贴了一张便笺,上面是郝鹏遒劲的字迹:关西阳 亲启。
关西阳默默地翻开,内里竟然是一封给自己的信。
西阳,
能读到这封信,我肯定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对于我来说,在这世界上的三十四年里,已经没有什么遗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冬。
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永远的,没有什么可以替代。虽然,我一直都不是那个他最爱的人。但是,能照顾自己最爱的人,我已经心满意足。
现在,我把照顾他的负责转交给你。
我相信你能够把他照顾的很好。
答应我,永远守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而这封信,请不要让冬知道。算是我们之间的协议和秘密。
做为我,没什么可以用来报答你的东西。如果可能,我愿意在另一个世界,为你们祈祷。
还有,祝你们永远幸福。
郝鹏留
活页夹里的另一份东西,是医院的癌症诊断书和一些遗嘱之类的东西。仪姐轻声地说,“小关,郝总把他手头的股份全都转到你名下了。”
“什么?”关西阳再震惊,继而是的心痛。
一滴泪水落在洁白信纸上,然后,无数滴泪水落下,模糊了字迹。
仪姐轻轻地叹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西阳抱着档夹低低地哭起来,虽然和郝鹏没有太多的接触,可现在他仿佛和他已经熟识多年。
因为他们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
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截住了关西阳的车。
关西阳摇下车窗,伸出头看着前面。“你怎么开车啊?”
凯迪拉克的车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下来。高挑的身材,正是裘少强。
“关总,你好啊。”裘少强脸上一副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裘总,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甭绕弯子了。”关西阳面上也不得不招架出一副笑脸。
“呵呵,关总是聪明人啊,还用我说得这么明了么?”裘少强站到关西阳的车边,略弯下身子,一双狭长的眼闪着试探的光。
“西阳啊,”裘少强忽然换了这么热络的称呼,让关西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听裘少强继续说,“自从上一见面,我对你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啊。能不能出来和我喝杯茶叙叙?”
“本来裘总诚意相邀,不去就是我太不识好歹,但是我刚刚从鬼门关转回来,最近身体还有些不太舒服,所以这就先谢谢裘总的好意了。”关西阳心里非常警惕,但嘴里还是对答如常。
“西阳,说实话,哥哥我对你的才能非常赏识。我手下缺得就是象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你能到我这边来,我愿意给你三倍的薪水。”
关西阳沉吟了片刻,说,“谢谢裘少强的美意了。不过我现在身体有恙,所以也没办法为裘总效力,当不起那三倍的薪水。”
裘少强还想说些什么,关西阳彬彬有礼地说,“对不起裘总,您看我等会儿还得参加个会,就先走一步了。”说完,摇上车窗,一踩油门,车子飞驰出去。
裘少强身边的一个跟班走上前低低地说,“裘总,这小子也太不识好歹了,你看要不要给他个教训?”
裘少强细眯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唇边浮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就是这样的,才让人觉得有意思。”
回头吩咐手下,“马上给我通知那十五家公司,我要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到了公司,已经有人在办公室里等他。
“你的办公室在楼上。凌总。”关西阳轻很无奈地说。
“华宇抬高了收购价格。”凌冬郅有些意志消沉。“我们的股价还在下跌。”
“你想卖了银川?”
“对于下面的人来说,谁在上面并不重要。给谁打工都是一样的。”凌冬郅说出这话的时候明显是意志消沉。
关西阳心里也沉了一下。银川对凌冬郅和郝鹏来说意味着全部,而现在竟然已经到了要卖掉的地步。如果郝鹏在之灵知道了,会不会死不瞑目?
“我知道我没什么能力来阻止你做这样的决定。可是,我不想再继续为害死郝总的人服务。”
“我受不了了。阳,我真的受不了了。”凌冬郅埋下头去,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这TM天天是什么日子!被人追帐,被人拖款,被人算计……”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里满是疲惫,“我不知道这种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关西阳叹口气,轻轻把凌冬郅的头揽在怀里。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但是,不行,等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最最首要的就是,催款。他必须在短时间内能筹到大笔的资金以弥补在股市上的损失。
关西阳开始马不停蹄地奔波在大小公司之间。因为以前有催款的经验,这的帐讨还的还真算顺利。也有一些利欲熏心的客户,听见了一些风声,认为银川不过是秋后的蚱蜢,就想将旧帐赖掉。遇到这样的客户,关西阳往往不得不提醒他,银川目前来看,还是全国最大的信息技术咨询公司,如果为了这点小钱伤了和气,只怕以后在这个行业也很难找到别家提供服务。正所谓百足虫,死而不僵,想要撒布些不利的消息,也并非什么难事。权衡一下利弊,那些公司也就乖乖地付款了。
但凌冬郅与几家金融机构接触的结果并不乐观。原本这几家看着银川发展迅速,想从中大捞一笔,可没想到华宇那边竟然下了死手,想把银川置于死地好就地瓜分。这时候再往里投资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是以,凌冬郅这几天的钉子吃得比吃饭还多。
晚上两个人碰面的时候,经常是坐在餐桌的两边,对望苦笑。银川还能走多久?他们也不知道。仪姐最近也搬来和他们一起住,晚上在微微的灯光下,静静听着仪姐敲计算器的声音,关西阳的心里总是会想起以前在公寓里的那些日子。明明过去没多久,想起来却感觉好象已经隔了很多年。
坐在几近黑暗的客厅里,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有桌上一盏小灯,微微地亮着。
“我们还差多少?”
“至少还需要两千万人民币。”
“这么多?”关西阳倒吸了一口冷气。
凌冬郅身体向桌子底下滑下去。“给我把刀吧。死了得了。”
“别……”关西阳想笑一下,可是嘴角怎么也扬不起来。走投无路,这四个字象四块大砖,压在他的眼前。
“也许我们还能有办法。”
凌冬郅两眼无神地看着天板,“我已经给几家银行都打过电话了。他们也不肯再融给我们一些。”
关西阳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些银行,你风光的时候个个都抢着往你这儿送钱,你一不行了,好象非典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不是都应该高兴一点?反正也只是公司倒闭而已。”关西阳拼命想说得轻松一点。没想到仪姐低声地说了声“对不起”,就站起来跑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关西阳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
“我们出去转转吧。反正坐在这里,钱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凌冬郅说。
“我们,还能坚持下去么?”凌冬郅看着空白的墙壁说。
“能。”
突然手机的铃声响起,关西阳接起来,竟然是许欣。
“阳哥么?我是小许啊。”
“啊?你好你好。”关西阳没反应过来,许欣这个时候找他什么事呢?
“有时间出来见一面么?我就在凌总家附近的咖啡馆。”许欣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甜美如初。
“现在?什么事啊?”关西阳摸不着头脑。
“关大经理,放心吧,对你只有好,没有坏。你来不来?”
“……我来。你等等。”
“可有一条,你一个人来。”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来了你就知道了。”
许欣在隔壁“山水一家”坐着,葱绿的高领内衣外面是一件紧身的绣小衣,蓬松的毛领衬的小脸水灵灵的。
睨了关西阳一眼,许欣脸上露了一丝笑容,“还成,来得挺快。”
“那是。听见你一声令下,哥哥我立刻就来了。有事?”
许欣长长的睫毛掀了掀,看着关西阳,“阳哥,你人不错。所以……我打算介绍一笔大买卖给你。正好能堵上你们现在的窟窿。”
关西阳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许欣,你现在不跟郭……在一起了么?”
许欣冷哼一声,“那个王八蛋就别提了。本来以为靠着他,自己能省点力气,没想到,一分也省不下来。我一气之下,自己跳出去另找差事了。现在在省X行业务部。”
关西阳眼睛一亮,“你真跳过去了?”
许欣微微笑着,“不信我?不信你可以直接去X行查去啊。”
关西阳嘿嘿一笑,“你要是真帮我,我不就省着这笔调查金了么。说吧,什么大项目?”
“项目到没那么大,不过X行的风格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向大手笔。而且这从系统建立到调试到支持都是你们,这个数儿……”许欣伸出两个手指头晃晃,“只怕绰绰有余。”
关西阳响亮地说,“没问题。只要你们这能先融出点钱来,我们愿意在价格上再让一步。”
许欣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关西阳,“真的?你不用再和凌总商量一下?”
关西阳想了想,“不用。但是……”他看着许欣,加重了语气,“如果你这敢跟我玩猫腻,我就是做了鬼也跟着你,吓死你。”说完还故意做了个恐怖的鬼脸。
许欣格格笑着,“阳哥,你也是明白人。我跟着郭他们做,最多也就是拿点小头。可是在这边,我这一单做下来,少说也有个百分之五拿到手。我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谢谢你。”关西阳是真的感谢许欣,这是帮了他多大一个忙啊。
“别客气。”许欣忽然低下了眉,轻轻地说,“阳哥,其实,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呃?”关西阳一愣。
许欣马上抬起头来,爽朗地一笑,“不过,现在也没关系。我们还是好朋友,不是么?”
关西阳看着许欣,也笑了,出院这么多天,头一笑得这么舒心。
第十三章
仪姐终于放下计算器,长出了一口气。“凌总,关总,这看来,我们……”
关西阳和凌冬郅的手不由紧紧握在了一起,“怎么样?”
“能过去了。”仪姐的阴云多天的脸上总算放睛了。
“真的?”关西阳和凌冬郅一齐欢呼起来,抱在了一起。
“仪姐,谢谢你,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忙过这阵子你也去休假吧。”关西阳不忘叮嘱仪姐。仪姐看着他们俩个一笑,收起东西去了楼下的客房。
“乌拉!”凌冬郅高兴地一步跨到桌子上,高举着手乱跳。关西阳看着他嘿嘿地笑。是啊,忙碌了这么多天,总算能渡过这一关。他们在股票上已经亏了太多。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只能等着被华宇吃掉。
凌冬郅的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关西阳。两个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拥抱对方。
“谢谢你,。”凌冬郅把头埋在关西阳的肩上,声音中竟然有种让人心动的温柔,让西阳心里默然一跳。他轻轻地抚摸着凌冬郅的短发,茸茸的还有些酥痒。冬郅抬起头,拿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柔声问,“今天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怎么样?”
西阳的手仍然轻轻抚摸着冬郅的发,“今天晚上还不行。”
他微笑着说。是的,还不行。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而且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凌冬郅知道,更不要说让他参与进来了。
那就是,他要用自己的力量为郝鹏报仇。他不能,让郝鹏在地下空守着一颗受伤的心,至少,他要为他再多做些事情。
在凌冬郅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关西阳转身离开,没有一点迟疑。凌冬郅看着他的身影,竟有一丝疑惑,这还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关西阳么?
“查出来是什么人做的么?”关西阳问坐在面前的两个私家侦探。
其中一个递给他一份报告。
关西阳翻了翻,眼睛停在了郭建明三个字上。合上报告,他示意两个人可以出去了。“钱我会直接让财务给你们汇到帐上。”
两人出去后,关西阳沉思了半刻,给自己以前的朋友打了个电话。看看窗外,雨竟然还在下。
郭建明从出租车里下来,有点微醺。一只手扶着楼梯,一只手从裤袋里摸钥匙。今天他新套上了一个大客户,对方答应把所有的应用软件都交给他来做。他脑中的人民币和美元正在跳着交易舞,金光闪闪。发财美梦做的正香,冷不防后面一个大口袋兜头罩下,有人声音冰冷地说,“别动。动一动要你的命。”
郭建明立刻吓得腿都软了,求爷爷告奶奶地说,“好汉,有事好商量。你要什么?钱么?我马上就给。”
另一个人抬腿照他腰眼上死踹一脚,“你TMD少废话,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郭建明被人拖着下了楼,一级级的台阶差点没把他颠死。好不容易到了平地,又让人甩麻袋一样扔进后备箱。车子发动了,郭建明心里求遍了大小神灵,暗暗思考着不知得罪了哪路英雄,想来想去,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细推,车身一震,停下了。口袋被人拖到地当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弄出来看看。”
郭建明立刻叫了起来,“小关啊,关西阳,关哥!我有什么不开眼的地方您多包涵,您这回放了我,我回去一定好好孝敬您!我给您当孙子!”
关西阳冷眼看着他的丑陋表演,“郝鹏是不是你做的?”
郭建明哭诉着,“这个真的不关我的事……是裘少强……”
关西阳不耐烦的挥手,一直站在旁边的两个大汉立刻走上前,把哭哭啼啼的郭建明拉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传来两声闷响,中间杂着不太清楚的呼叫声。三分钟后,两个人走了出来。三个人上了车,快到萧山机场的时候,关西阳递了一个信封给他们。
“坐今天晚上的飞机走,路上别说话。护照和机票都在里面。”
“放心。”两个大汉接了钱,对望一眼,迅速下了车,消失在机场自动门里。
关西阳发动车子往回开,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他靠边停了一会儿,点上一支烟,电台里正播着那首老歌《孩子气》。烟雾慢慢在空中飘散,前方的黑暗象拥有魔法的怪兽,张着一张不见底的大嘴,在等着他往里跳。
他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如果因为这个会被判坐牢,他认了。但是他不能忍受让那些杀人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还有一个,不过,不急。
被手中的烟烫了一下,关西阳迅速地扔掉烟头,用力踩下油门,车子嚎了一声,疯狂地冲进黑暗。
推开门。大厅里黑着灯。关西阳走进去,摸上楼,看见凌冬郅的房间里灯亮着。轻轻推开,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再走近,推开,一片蒸汽迷漫。
水声骤停。
凌冬郅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在水汽里象两颗莹润的黑珍珠。他扭过头去,看着莲蓬头上透明的水珠。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三分的责怪,七分的埋怨。
关西阳看着他光洁的身体,笑笑,“我不回来,不是亏大了。”
凌冬郅被热水激荡的脸上立刻起了一层红晕。关西阳走过去,伸手抱住他。衣服上的寒气刺得凌冬郅一哆嗦,心里却温暖的想流泪。徜徊间,关西阳已经迅速地开始甩掉自己的束缚,热烈地不断用唇舌探试着。他想快点摆脱那岐紧裹在身上的寒冷。只有凌冬郅,能让他感觉到那份自认的坚定。凌冬郅虽然不太明白关西阳突然的转变因由,可还是很自然地跟随着他的动作。很快,关西阳身上一丝不挂地站在莲蓬下,水柱灌下,关西阳的身体冰得可怕,凌冬郅用力拥住他,吻着,抚摸着。水流的热度让皮肤渐渐恢复了红润。在关西阳的抚摸下,凌冬郅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你不是……”凌冬郅疑惑地低语。
“别问。”关西阳主动回攻,堵住他的嘴。
“啊,不……不行……”
“让我来……”不完整的句子,不完整的意思,不完全的情感。
“你,不要……”手上的力度轻柔缓和,凌冬郅忍不住呻吟起来,声音如拨动的短弦,让关西阳立刻有了冲刺的欲望。他摸索着找到地方,用力一挺,凌冬郅狂叫了一声,身体不住地抖动着。关西阳从来没感受过这种夹紧,如钢夹一样强劲有力。让他瞬间就飞上了云端,快活的不想停下。可是不行,这毕竟是他的第一。很快就到达了致高点,大叫着射出一股粘液。水流冲走了一切。两个人都有些气喘。
“我觉得你最近变化很大。”凌冬郅靠在关西阳的胸膛上说。
“那里变大了?”关西阳吃吃地笑。凌冬郅一张脸红艳艳的让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凌冬郅的脸更红了。接着,他的胸上狠狠挨了一拳。他立刻夸张地哎哟哎哟直叫唤。
“什么啊!是说你的行为事,好象换了个人似的。跟谁学的?”不理他的叫唤,凌冬郅自顾自的说。
“咱是谁啊?无师自通的。”关西阳再凑上去,想亲凌冬郅,被他笑着躲开。
“你还嫩。”凌冬郅说,脸上是一抹化不开的柔情,就连皮肤上也仿佛闪动着丝缎的光泽。
“你更嫩。”关西阳也笑。
“你嫩?”
“你?”
“切!再来,我在上面!”关西阳再狠狠盖住他的唇,堵住了他孩子气的争吵,把他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里。只有拥抱,才会让人觉得远离孤单。
远在那个世界的人,是否也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温暖?
躺在床上,凌冬郅无聊地换着电视频道。关西阳在旁边已经安静地睡了过去。电视的声音放得很小很小,凌冬郅脑袋里复杂的东西让他无法关注电视的画面。华宇最近令人感觉反常的平静,资金流的持续下降,公司里惶惶人心,还有关西阳……关西阳,他竟然在想些什么?又在干什么?除了平时工作上的接触以外,他根本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只知道一没事情就见不到他的人影,一辆刚到手的新车也被他开出几千公里。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阳,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不能,再失去你。”凌冬郅默默地在心里说。电视上画面一闪,凌晨的新闻快讯,一条警方公告的消息让凌冬郅吃了一惊。
“今天凌晨在XX树丛中发现一具中年男尸,死者头部受钝器撞击而亡。目前尚无人前来认领……”
凌冬郅看着电视上那具男尸的放大画面,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颗心渐渐下沉。他拼命地摇醒关西阳,“是你杀了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关西阳被他从梦中摇醒,非常不耐烦地说,“是我是我,让我睡吧。”
“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凌冬郅把声音再提一个高度。
“呃?”关西阳有点醒过来,看着凌冬郅瞪起的眼睛,“我没有杀他。”他眯着眼,懒懒的说。
“噢?”凌冬郅怀疑地看着他。
关西阳笑笑,镇定自若地说,“真的。放心,我没杀他。”
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死路,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接到裘少强的电话,关西阳有些意外。他知道上在股市上华宇的圈套被他们险险地避了过去不等于长久的平静,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西先生,有兴趣出来见一面么?”裘少强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异常。
“裘总,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你们上给我们带来的打击不小,我似乎没理由答应啊。”关西阳这话有些不给面子,但裘少强似乎并没生气。
“西先生,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就算我们在商场上拼的你死我活,可出了这个江湖,我们都应该放宽胸怀,不是么?”
这话说的入情入理,可是我们不还没出这个江湖么?关西阳心里冷泠一笑说,“裘总,只有赢家,才有资格这样说话。而目前,我们还不能立刻分出胜负呢。”
“所以,西先生,如果你能来和我谈谈,或者,对我们双方都有好。”
这只狐狸在耍什么招?关西阳沉吟了片刻说,“好,我答应你。”
放下电话,关西阳拨了凌冬郅的手机,“……我答应了裘少强的邀请,看看他有什么打算。”
凌冬郅缓缓地说,“除了想合并我们,还能有什么打算。”
“我们现在有多少资金能和他拼?”
电话那端很久没有声音,久得关西阳几乎以为凌冬郅睡着了,才听见他说,“几乎没有。上的钱全部拿去堵窟窿了。连点渣儿都没剩下。”
关西阳也不说话了。他在心里盘算着见面的几种可能性。忽然听见凌冬郅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地问,“阳,如果我真的变成一无所有,你还会不会……”
关西阳的心底最硬的那一块也不由得一软,轻轻地回答,“你放心……”
坐在西湖旁边的茶馆里,窗外柳树尚未抽芽,湖水涟涟的微波拍打着湖岸,游人廖廖。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关西阳回过头,看到裘少强推门进来。招呼服务生上一壶明前龙井,裘少强看着关西阳说,“现在喝龙井俗了点。不过对我来说,也只有喝这茶,才能配得上现在的愉快心情。”说完,拿一双邃的眼睛盯住关西阳。
关西阳干笑了几声,“裘总是看见了一个又快收入囊中的公司才心情如此愉快吧?”
裘少强哈哈笑了起来,用手有意无意地拍了拍关西阳的手背,“小伙子,钱我看得太多了,我发家的早,现在钱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数字,无足轻重,不足挂齿。现在令我重视的,只有--人。”说完,一双手在关西阳的肩上停留了片刻。
关西阳心里咯登一下,心里暗暗揣摩裘少强这个动作的含义。难道也是个老色鬼?还专拣嫩草啃?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微笑说,“裘总手下人才济济,什么样的人没有呢?”
裘少强眯起眼看着他,淡淡一笑说,“西先生是聪明人,我这样说,想必你也明白了。如果你能到我们公司来,我就放过银川这一。如果你坚持要和银川共存亡,那就多存点钱留着给自己找工作的时候用吧。”
关西阳嘿嘿一笑,“这个就不劳裘总操心了。我自然会打理。”
裘少强也笑微微地说,“本来这种小事是不用我操心的,可是最近,我发现我的得力助理郭建明好象莫明其妙地不见了。所以什么事情都只好先由我亲自出马。”
关西阳听了这话,抬头看着裘少强,用比刘烨更纯洁,更无暇的眼神对他说,
“裘总,对我来说,去贵公司还不如留在银川这里,死也落得个忠臣不事二主的称号。”
裘少强盯着关西阳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关西阳也毫不留情地盯回去。
裘少强傲然一笑,“你以为我裘少强是什么人?如果没有把握,我会来和你谈这件事么?就现在这个时间,你们银川发行的股票我已经收集到百分四十几了。”
关西阳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到华宇竟然真金白银的去股市上收购那些散股,竟然也被他收到了这么多。关西阳心里清楚,只要公司这些高层中有一个意志薄弱受不住华宇诱惑而变节的,银川的牌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永远消失。
一时间心乱如麻,竟说不出一句话。裘少强意味长地说,“年轻人,说话不能太不留后路。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想吧。”
“不必!”关西阳咬咬牙,大声地说,却不防裘少强猛回身压到他面前,一双浓眉格外凶狠,眼睛对着眼睛,盯着他冷冷地说,“如果三天后你还这么说,就等着给凌冬郅银川收尸吧。”
说完,裘少强大步走出了茶馆大门。
关西阳坐在位置上,望着眼前的茶具,不自觉地出了神。
(十四)大结局
从茶馆回来,凌冬郅就看出了关西阳的心绪不宁。晚上躺在床上,凌冬郅把头枕在关西阳的胳膊上,两眼望着天板上的吊灯,问,“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关西阳的声音里明明透着无穷的烦恼。可恨他就是一个字不说。
凌冬郅心里有点不舒服。怎么说自己也是公司的总经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竟然要被蒙在鼓里,睁着眼拿着枪却看着别人上战场?
转过脸去,认真研究着关西阳的侧面。关西阳那张棱角非常明显的侧面,颊微沉,鼻峰高耸,唇侧翘立,一排黑长弯曲的睫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雪白的房顶。
稍倾,关西阳也正转过头来看着他,两双眼睛一对上,又迅速滑开。
凌冬郅干脆翻过身,给了关西阳一个后背,闷闷地说,“怎么,何着我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你想到哪去了?”关西阳心说我这还不是怕你担子太重吃不消么。可是为话说了也跟没说一样。
两个人背对背躺着,却谁也没睡着。
终于,凌冬郅在心里叹了口气,蒙蒙地睡去。
那气在空中暗暗地,象条蛇一样,钻进了关西阳的心里。
正想着,仪姐打电话来。怕吵醒凌冬郅,来不及找拖鞋,关西阳赤脚跳下地板去外面接听。
“关总,我们员工手上持有的股票只有百分之三十九。我查过了交易记录,外面只有百分之二的散股了。”
“什么?那我们不是一共才有四十一股?难道裘少强已经收购成功了?”
“不是,您忘了上郝总留给您的百分之十的股份?”
“怎么了?”
“您还一直没去过户,加上这些,就足够百分之五十一了。”
关西阳心里一喜,立刻说,“明天开市就立刻发消息,我们公司以市场五倍的价格回收散股。”
仪姐吃了一惊,“五倍?可是我们可能拿不出这么多款子。”
“我们能筹到多少?”
“几家大客户里,只有一两家肯通融收款,其它几家并不买帐,显然是得了更大的好。而如果和客户要求提高预付款是几乎不可能的。就算客户同意预付款,到帐时间也只怕会在一个月之后。”
华宇这真是步步紧逼,不肯给他们翻身的机会。但他们一定要在缝隙里抓住机会!
关西阳拿着电话,眉头紧拧,干脆地说,“去看看我们还有什么可以抵押的,我马上去谈贷款。”
回到室内,看见凌冬郅熟睡的眉眼,安静无伤。关西阳在床边静静地坐下,手指忍不住地去轻触他的黑发,想起郝鹏的话,将头埋在冬郅腰部的凹,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凌冬郅在他的怀里轻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肤滑如玉。关西阳一动不动地伏着,温热的感觉几乎让他想落泪,让他想起那些残破不堪的童年。父亲粗暴的棍棒,母亲无声地哭泣。多少年,他都毫无办法,直到父亲暴毙。母亲才得以从苦难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他也才有个称个上温暖的家。
就是这种温暖,唤起他记忆最熟悉的感觉。他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因为那样,他将一无所有。
“我一定尽我所能,保护你。”关西阳喃喃着,就这样沉沉睡去。
天还没亮的时候,关西阳就醒了,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好好地躺在床上。胡乱套件衣服下楼,发现厨房里竟然传出来砰砰梆梆的声音,推门一看,竟然是凌冬郅穿著件家居服在煮牛奶。烤面包机上的面包已经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气。关西阳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两声。
凌冬郅回过头来,笑笑说,“起来了?对付对付吃点吧。我们今天会很忙。”
关西阳走到烤面包机前,直接抽出一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忙什么?”
“钱。贷款啊。”凌冬郅头也不抬地说。
一口面包噎在嗓子里,“你昨天都听见了?”
凌冬郅关也不回地点头,手下已经开始准备煎蛋。
还有什么好说的?关西阳吃完早点就认命地开车直奔X行去找许欣,许欣二话没说就给他推荐了信贷部门的经理。
信贷部的经理倒是很好说话,只是看着关西阳拿来抵押的房地产证明时愣了一愣,“是银川的总经理?”
关西阳笑笑。
“银川真的快不行了?总经理都要拿出自己的房子抵押。”这经理怎么跟套小道消息一样?难道他不知道今天银川大收购么?
“最近有笔大生意,所以周转上有点不太方便。”关西阳解释地非常干脆,也跟没解释一样。不过经理倒是很爽快地给他以光速完成了各种手续。最后关西阳非常感谢地想表示一下,那经理哈哈一笑说,“华宇是外商投资,银川是国内最大的IT民企,你说我帮哪个?”说完,给了关西阳重重一击,“我还指着你给我带来高额收益呢。”
坐在车上,收到仪姐的电话,散股收购的很成功,他们这一仗几乎可以稳操胜券了。而凌冬郅在春季展览会上做的新产品展示也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当场签下十几份意向书。凌冬郅在电话那头都能笑到电话这头。
关西阳把着方向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揉揉太阳穴,这些天连着发生的事情,真让人有崩溃的欲望。他忽然一个右弯急刹车,从车里跳出来,对着难得一见的蓝天大吼了一声:“啊--”
重新坐回车里的时候,手机响了。。关西阳接起一听,是裘少强,声音仍然是优雅的傲慢。
“关先生,你以为你今天在股市上这种小把戏就能蒙混过关么?”
关西阳懒懒地说,“裘总,我只看结果,不管手段。大的好,小的也好,只要有效就行。”
裘少强哈哈大笑,“你认为你能玩得过我?”
关西阳平静地说,“我只是不认为谁是真正的常胜将军。”
“好,有性格。我喜欢。西阳--”
“请叫我关先生。我们好象还没那么熟。”关西阳不冷不热地打断他。裘少强也不动怒,仍旧嘻嘻笑着说,“好,关经理。今天是第二天了,我和你说过的,你还让得么?”
“我不认为这件条件还有效果。”
“当然有。等你回到公司就该知道了。记住,我给你三天时间,千万别让我等太久。”说完他挂了电话。关西阳一个人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明白这人发什么神经,还没来得及细想,又接到凌冬郅的电话,“到公司以后立刻来会议室。”
关西阳迅速地发动了车子向公司驶去,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到了公司直奔会议室。一推开门,关西阳愣住了。
在座的都是董事级的人物,半秃的齐齐坐了一排,个个头顶裎明瓦亮。坐在中间主位的正是董事长老头。
关西阳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就赶紧进去在凌冬郅的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来。董事长老头严肃地看了看,低头继续念手里的稿子:
“经上述理由,董事会做出如下决定,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转让给华宇公司……”
关西阳的脑袋“嗡”的一声,噌地站起来一拍桌子,“我不同意!”董事长也噌地站起来一拍桌子,“这里我说了算!”
明白了,全明白了。关西阳看了看凌冬郅,后者的眼里全是隐忍。
你可忍,我不可忍。关西阳笑了笑,把身后的椅子重重拉开,大步走出会议室。
门没有关,他重重的脚步声从走廓传来,落入凌冬郅耳中,继而他听到的是:“辞去凌冬郅总经理一职,暂由……”
他面上浮起一丝苦笑。
下午的时候,凌冬郅呆呆地坐在计算机前,看着自己辛苦搞出来项目文文件,心里真不是滋味。也许真的是自己该离开银川的时候了。虽然他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可是,毕竟是跟别人的姓。他把计算机关掉,抓起电话给关西阳打,不通。再打,还不通。他就一遍遍地打……
十分钟后,凌冬郅出现在中小企业ERP项目组的成员们面前,成员们都默默在坐在自己的凌冬郅低下头,抿着嘴,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激动,用平稳地语气和大家说,“非常感谢大家对这个项目的付出。我知道很多同事加班加到很晚去做测试,写代码,我--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他地鞠了一躬,“这个项目的成功,全靠大家的努力。所以--”他停了停,眼光落在一位中层经理的身上,“我走以后,这个项目的一切事宜都交给向经理负责。我会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完成移交手续。也祝大家,能在公司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价值。”说到最后,一个感情脆弱的女同事已经伏在桌上轻轻地哭了起来。向经理微微站起身,双手握住凌冬郅的手,眼圈发红地说,“凌总,以后您无论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我们这群兄弟,言语一声就行。”
凌冬郅也用力地握了握向经理的手,转身离开。再不离开,他不知道会不会也失态地落泪。他不能,不想,让他们看到他这样。他宁愿在他们的心里保持一个完美的形象。
但一关上办公室的房门,他就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没有办法了。似乎。
站在钱塘江边,江风拂过,吹不灭心里这把火。就这样把银川拱手相让,也太便宜华宇了。他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他拿什么来和华宇斗?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用自己一个人,来换银川几千人的饭碗,也不能说不划算。
想到这里关西阳的心重新紧张起来,做任何事情都得有个计画,不是么?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关西阳已经打算好了应该怎么办。出乎他意料的是凌冬郅竟然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打游戏。要知道凌冬郅已经很久没摸过游戏手柄了。
关西阳在他身边坐下。
“被开了?”
“别吵!”
关西阳抄起另一个手柄也加入战斗。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是拼命地爆头。直到打得天昏地暗,凌冬郅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关西阳把手柄一扔,“冬,我想和裘少强斗一斗。”
接到秘书的内线说关西阳来访时,裘少强从心底笑出来,心说,跟我斗,小子,你还嫩呢。
他往沙发后背上一靠,对着电话说了一声,请他进来。没一分钟,关西阳就轻轻推开了门。那双英气的眉毛在此刻仿佛有了生命一样,随着主人的表情,向上挺得笔直。
裘少强眯起眼看着他,象看着要到嘴的食物,胃口大开。有很多没有遇到过象关西阳这么合他眼缘的人,并不是因为他长的特别帅气或是有什么特别的气质,他就是觉得他象溶于他血的氧气一样,能与他的呼吸交溶在一起。让他迫不及待地想与他亲近,合为一体,互相拥有。
关西阳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脚往前一抬,撂在他光鉴可人的办公桌上。裘少强也不动怒,嘿嘿一笑,“还有一天的时间呢,你不需要这么快就答复我。我有耐心。”说到后面,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狼般的凶残和忍耐。
关西阳不动声色地说,“裘总,大家都是生意人,我虽然两手空空,可也不是一分不值,所以,您怎么也得有所表示,才能让我放心地离开银川吧?”
裘少强嘴角微微上扬,“你要什么样的表示?不会是让我立刻把银川吐还给凌冬郅吧?现在吐出去也没用了,他都走人了。”
关西阳身子向前探去,一张明媚的面孔突然冷气森森逼近裘少强,“不,我如果要跳出来,银川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想知道的是,在你这边我能得到什么。”坐回椅子上,关西阳点起一支烟,继续说,“如果你给我的还不如在银川,我还不如乘银川倒台之际跳到别家更划算。”
裘少强眯起眼睛盯了他一会儿,“钱完全不是问题。你开个价。”
关西阳打个哈哈,“裘总,我们不过是个打工的,打好打坏看自己的心情。所以,如果只给我一份工钱,我可能只出半成力气。但如果,我能有华宇的股份……”
裘少强眼色一凝,“你还想要华宇的股份?”
关西阳继续保持微笑,“裘总,我一个人可能不值这么多,但是,如果加上凌冬郅呢?”
裘少强“哦”了一声,不错眼珠地看着关西阳缓缓地说,“加上他,我可以考虑考虑。但是--”他仔细打量关西阳,想看破他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你有没有把握能让凌冬郅来华宇?”
“这个--就要看裘总的诚意了,您说是不是?”关西阳的笑容在光线下显得十分暖昧。裘少强突然兴起,半戏谑地说,“我可以出天价。但是我还要一个赠品。”
“什么?”关西阳心里一紧。
“你--的全部。”说完这话,裘少强很满意地躺在椅子里看着关西阳的反应。关西阳想了很久,半天才抬头,看着裘少强说,“那就要看你的天价究竟是多高了。我虽然不是什么金银之躯,好歹也不是个随便的人。”
裘少强低下头去,吹吹碗里的茶叶,缓缓地伸出右掌,在他面前竖起五根手指。
“五万?”关西阳心说这也太少了吧?打发叫子啊?
只听裘少强缓缓地说,“五十万。”
关西阳的心脏一下子不跳了,半天才缓过来说,“让我想想。”
裘少强对着他的双眼凝视片刻,干脆地蹦出一个字,“好。不过,时间不多了,你就在这里想想,想好了就告诉我。我有耐心等。”
关西阳慢慢垂下头去,只能看得见他黑密的发。半晌,听见他低哑的声音。
“今天晚上,我在静园宾馆等你。到时打我电话。”说完,他就起身向外走去。
看着他背影那道优美的弧线,裘少强满意地笑了。
裘少强下午的会议开得很圆满。对于华宇的本年度财务报告和年度发展计画,股东们都没什么意见。有个别人提到收购银川的问题,被裘少强三言两语带过去。只说银川目前还很有实力,收购不能过于轻率。
开完了会裘少强心情很好,开着车子到西湖边转了一圈,天快黑了才掉头往静园宾馆开。
到了宾馆门口,按服务生的引导停好车,对着倒车镜看了看自己的头发,裘少强下了车。
拨了关西阳的手机,被挂断了,不一会儿,短信发过来,只有三个数字:812。
裘少强笑笑,心里却觉得关西阳的这种小心思很有意思。进了电梯,再在电梯中的镜子里照了照自己。
出了电梯,脚下红色的地毯让整个空间都充满暖昧的味道。顺着房间挨个看过去。裘少强在812前停下了脚步。
抬手,轻叩。几秒钟时间,门开了。关西阳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什么也没说,一侧身。裘少强闪身进去。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关西阳不自由主地往里让了让,却被裘少强一抱拉住,拽进怀里,铺天盖地的胡乱亲吻着。关西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他紧紧地压在了墙上。
从热吻的间隙中,关西阳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含笑说,“你也太急了吧?”说着,推开他,转身向里走。裘少强嘿嘿笑着,跟了进去。房间里的陈设和所有宾馆都一样,铺着洁白卧具的双人大床。床两边的灯罩竟然不是平常的桔黄色和白色,而是淡淡的粉红。
“去洗洗先?”关西阳站在床边,回头看他,灯光映照着他的侧脸,眉眼中几分暖昧不明。
“好。”裘少强暗暗打量着他,估计他也没胆量敢耍自己。不过他还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关西阳说,“怎么,不和我一起洗?”关西阳懒散地笑笑,“我洗过了。”裘少强拍拍关西阳的脸颊说,“乖乖在这儿等我啊,可不要让我失望……”
关西阳听见卫生间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心里突然莫名地狂跳。
裘少强在洗手间里,一面擦拭着自己白胖的身体,一面从外装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精油往下面擦,听说是从西藏弄过来的,纯中药的东西,不伤身体。一眼瞥见洗面台上,早已扔在那的一团毛巾,他忍不住拿过来嗅了嗅,微微有点亢奋,拿浴巾裹住身体,出去一看,关西阳已经缩在了被子里。
裘少强心想,看来凌冬郅那小子教导有方啊,这家伙竟然这么上道。
他笑眯眯地走过去,掀开被子的另一边,钻了进去。手一摸上关西阳光滑细瘦的小腹,立刻就兴奋起来,伸过去一口咬住关西阳的脖子,关西阳疼的低低叫了一声,想用力把他推开,可是裘少强此刻已经是霸王开弓,只能发,不能收,任凭关西阳怎么推搡也丝毫不能阻挡裘少强的进攻。
被子已经翻到地上,洁白的床单被拉扯得凌乱不堪。两具赤裸的身体撕缠在一起,几乎没用多长时间,都已经气喘吁吁。
裘少强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关西阳的身上,喘了两口说,“小子,你玩够没有?我可没多少耐心,别等会弄伤了你。”
关西阳眼睛落在他后方的某,声音里竟有一丝挑逗的意味,“不如,我在上面?”
裘少强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关西阳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看关西阳的身材也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于是翻在一边。
关西阳并没有马上骑上去,而是用手在裘少强的下部轻柔地抚摸着。虽然手法并不老练,可生嫩中有种青涩的可爱。裘少强自觉没有看错人,感觉到关西阳的手上传来一阵阵的刺激,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不由哼出声来。关西阳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已经双目紧闭,专心享受,这才翻骑到他身上,那一身白而软的脂肪让关西阳从胃里往上反出一股恶心。可他还是忍住没去在上面狠狠地踩上几脚。相反,他异常恭顺地伏在那白腻的肚皮上,似乎很买力地在取悦裘少强。裘少强闭着两眼,舒服得直哼哼,象头吃饱了的猪。(汗,虽然拿他比猪是污辱了猪。)
突然间,关西阳停了下来,坐在一边,慢悠悠地穿上了衣服,看着还一身光光的裘少强,笑笑,“裘总,您可以起来了。”
裘少强吃惊的睁开眼睛,迷惑地看着关西阳。
关西阳掏出一支烟,点上,气定神闲地说,“裘总,刚才那一切,都被凌总在隔壁房间录下来了。您要是以后再有什么对银川不利的打算,那这盘光盘我们就会帮您放到互联网上去。我不过是凌总手里的一颗棋,无足轻重,您的身份地位可就不同了。您说是不?”说完,关西阳朝他狡黠地笑笑,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拾起,扔在裘少强的身上,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中。
裘少强保持着赤裸的姿态许久没动,傻了。
全文完
番外
早上,杭州郊区某别墅里。
“还不起来?”某人两手叉腰,对着床上的懒虫横眉冷对。
“唔……再睡一会儿……呼~~”
“还睡还睡!我叫你睡……”冲上床去对着那个白白净净的身体上下其手。
懒虫终于支持不住,不住口地告饶,“求你了求你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我保证耽误不了出席会议。”
“不起来是吧?”关西阳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大大地淫笑两声,一把就握住了凌冬郅的小弟弟。凌冬郅就是不睁眼睛,任由关西阳搓揉拉扭拧。
“哼哼,看来得下猛药才行。”关西阳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条腰带,在手心里“啪”地甩了一下,阴森森地冷笑着,“不起来是吧?我让你不起来!”话还没落,腰带挟着风声就朝凌冬郅的身上落下去了。
只见凌冬郅反应极其迅速,嗖地一下就从被窝里蹿了出去,比火箭发射的速度还快,卫生间的门砰地一关,只听见他在里面大声嚷嚷,“昨天晚上的还没好呢,今天又来!再这样我休了你另娶!”
关西阳站在卫生间外面,手里的腰带甩得啪啪做响,“有种你就别出来!一辈子呆在里面泡成北京大白鸭!小样,看我还治不了你?”
门拉开一道细缝,“那个……我等会儿想吃水煎包,你上做的那种,里面是猪肉白菜馅的……”
“你快点洗!”腰带凌空飞来,重重地砸在卫生间的门上,凌冬郅的脑袋早缩回去了。
关西阳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腰带真是说不出想叹气还是想笑。
自从打退了华宇的收购以后,凌冬郅就离开了银川,和关西阳,江宝仪,许欣,以及一些以前的老部下一起,创立了现在的冬之阳公司。这的发展方向虽然不是凌冬郅最拿手的ERP,但却是国际上最有潜力的网络安全咨询。不言而喻,关西阳和许欣分管着公关和市场,仪姐仍然是她的老行当。一年以后,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网络安全顾问大本营。而凌冬郅也正是全公司最高级别的顾问,其身价已飙升到上千万美金。虽然这个价格远远不如他当初在银川的时候,但他相当珍惜现在冬之阳所拥有的一切。每天和关西阳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很情地望着他说,“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再上一啊……”当然,每这句话说完,就会换来一阵皮带加拳脚的暴走,但下仍然是乐此不疲。
好不容易冬郅洗涮完毕,乖乖地坐在餐桌旁吃早点。刚咬了一口就大叫起来,吓了关西阳一跳,“怎么了?”
“天啊!怎么是我最喜欢吃的蟹子馅的小笼包!”双手捧起餐桌上的竹屉,做涕泪泫然欲滴状,让关西阳一阵暴寒。
“是谁昨天在我耳朵边念叨了一个晚上想吃蟹肉小笼的?”
“是我么?”凌冬郅眨眨大眼睛,粉无辜地看着关西阳,关西阳顿时感觉满头黑线,手里的筷子还没飞出去,凌冬郅已经飞快地连蹦带跳蹿上了二楼,嘴里还叫着,“我去换衣服。”把关西阳一个人丢下收拾餐具。
关西阳心里暗暗咒骂,把盘子收起放入洗池,就听见凌冬郅大呼小叫:
“阳!我的西装呢??”
关西阳忍不住翻翻眼,吼回去,“没看见在床上摆着吗?你眼睛长到脚底板上了?”说归说,还是迅速地擦干手上楼,一抬头,发现凌冬郅倚在楼梯上,笑嘻嘻地望着他,手里还握了一大束红玫瑰。那玫瑰的红色,不知不什么刺得他眼睛想流泪。
凌冬郅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到他面前,单膝点地,抬头望着他,那双清亮的黑眸里有着厚如海洋般的温柔。他声音清越地说,“嫁给我吧,我最爱的人!”
关西阳的脸噌一下就红了,小声地说,“人都是你的了,还来这一套。”嘴上这么说,手里却一把夺过玫瑰,转身放入客厅的瓶中,“我说我昨天买的怎么早上起来不见了。”
坐上车,车子直奔世贸。今天是一年一度的IT界排名大会,据说搞得几乎和颁奖晚会似的。凌冬郅坐在车上,不住地在后视镜里打量着自己的发型,衣领,还时不时伸出脚看看皮鞋上是不是沾了灰尘,搞得关西阳不胜其烦。
“你不能消停一会儿啊?”
凌冬郅不搭话,侧过头去看关西阳的下巴,仔细地研究每根胡须的长度,遇到有一根超过平均长度的,就立刻拿出车里的备用剃须刀给他来两下。
“你歇会儿啊我说……”正好红灯,关西阳一边踩刹车,一边跟凌冬郅摆出一副横眉冷对的架式,没想到凌冬郅根本不吃这套,看见红灯,身子探过来,楼住关西阳的脖子就亲。
“别……开车呢……”
“怕什么?”
“后面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切!让他们看个够好了。我就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我们,多么幸福。”
凌冬郅的热情感染了关西阳,他不说话了,专心地享受这个晨吻。凌冬郅的嘴唇带着忍冬的清香和紫藤的魅惑,清柔甜腻,让他陷在其中难以自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反应过来后面的车子喇叭按得山响。关西阳赶紧踩了离合,推档,加油门,说,“你能不能把手放开?我都看不见倒视镜了。”
“不放!”要我放手?关西阳,你这辈子就别想了!
全国的IT新闻记者都早早地等在世贸,看见两个人从车里下,神态如此亲密,早就知道那些狗仔传闻如果属实,一时间闪光灯咔咔闪个不停。
凌冬郅低头看看脚下,还真有红地毯。拉着关西阳的手悄悄地说,“可惜里面没有神甫,不然咱们今天就把事办了吧。”
关西阳瞄了他一眼,眼睛向上一翻,也悄悄地说,“你想得挺美,就这么简单就想把我安排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凌冬郅眉眼一耸拉,顿时显得没精打采。
突然旁边有个大胆的记者大声地叫起来,“冬总,给个POSE吧!”这位年轻英气的青年总裁可是很难得会被人逮到一个正面镜头的。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传说中的贤内助?
关西阳朝那家伙瞪了瞪眼睛,吓得他不敢再说话了,才满意地回过头来,不防正看到冬郅偷笑的表情,西阳很不满地也盯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一眼还没收回来,就听见更多的人叫起来,“冬总,两位合个影吧!”“合一张吧!”
凌冬郅做个了鬼脸,不言语了,贼笑贼笑地看着关西阳。关西阳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拉住凌冬郅的,两个人手拉着手,面对着记者,一时间闪光灯亮如白昼。关西阳被闪得睁不开眼睛,心说对不起了各位,明儿一洗出来的照片都废了可不是我的错。
好不容易等闪光灯闪得差不多了。西阳想放开手,没想到冬郅仍然握着他的手不放开,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向大厅走进去。
进了大厅,关西阳找到他们的位置,拉着凌冬郅坐下,埋怨他说,“你看你,就知道显摆,等明天报纸一注销来,地球人都知道咱们的事了。”
“知道就知道呗。怕什么?”
“我还指望着把你卖给哪国的公主换点外汇什么的……”
“……”
“现在只能指望着哪国的王子能看上你了。”
“关西阳!”
轮子到凌冬郅上去领奖了。
凌冬郅起身,先伏下身给了关西阳一个轻吻,然后转身潇洒上台,接过主席手中的水晶杯,面向台下微笑说,“感谢评委会把这个奖颁给我。大家也知道在过去的一年里,我所领导的公司经历了很多,不过有业内同仁的支持,有前辈们的提携,冬之阳才能有今天的成绩。我所能做的,就是发挥我全部的力量,让中国的系统软件安全早日达到世界水准!”
关西阳在台下心里笑个不停,心说这小子场面话还说得挺溜啊,看来昨天仪姐给他准备的功课他全做足了。突然发现凌冬郅的眼光向着他的方向一扫,声线忽然温柔起来,“能拿到这个奖,还要谢谢一个人……”关西阳的心突然砰砰砰跳得很厉害,“……他就是我在银川时的最佳搭档--郝鹏先生。虽然郝先生已经不在了,但他对我的影响会是一生一世。”
关西阳虽然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不舒服,但想起郝鹏,还是心里一酸。又听凌冬郅在上面说,“最后要提到的,是我生命是最重要的人--关西阳先生。”
全场的闪光灯一瞬间都打到关西阳的脸上,一下子他又开始闭眼了,只听见凌冬郅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在这里我要对他说,我爱你,永远不变。”
关西阳不能睁开眼睛,但听见耳边响起一阵如潮的掌声,他闭着的眼中,慢慢流下了泪水。
猪神的黄昏──文录 [水无攸]51 11-9 11:6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