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火(全) (BY:李葳)
孽火(全) (BY:李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仅能依赖的是两道光芒,投影出延伸于道路上的双黄线,意味警示与危险的标志不住闪烁,超出范围的极速不断地将夜甩在身后,迅速地吞噬掉一寸又一寸的弯线,直逼路栏的车身画出最完美的动线,优雅地在夜晚留下逝星般的光芒。他喜欢这种完美掌握的操控感。
血脉贲张,思路敏锐,一冷一热之间迸裂出的肾上腺素──沸腾。引擎呼隆隆的进气与喷气声,是现代高科技下的产物。运用奥妙的力学原理所创造出的这辆猛兽,能以最灵敏的感受度接受他的指令,随着油门的加速与毫厘不差的煞车技巧,征服湾岸道路。
看在旁人眼中或许是不要命的速度,但这一切都经过他大脑的详细精算,并且一又一地在这条熟悉的道路上练习,直到这猛兽已经完全为他所掌控,并且彻底融入他的血脉中,直臻完美境界。
连续过了六个弯道之后,他换了档,迎接着接踵而来的爬坡挑战。
再过三、四分钟,这趟愉快的旅程就要抵达终点了,真是可惜,今夜的对手看来实在不怎么样,今夜他还没有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到六成,对方便在起跑后的第二个连续下坡道,就被他远远地在脑后了。
或许是到了该转移阵地的时候了。
这条道路已经在愉悦之外,为他增添了许多麻烦,想要寻求更高度的刺激,也许该转战到另一条陌生,并且更具挑战性的地方──这么想着的同时,车子已经抵达终点。
从黄色CIVIC车上下来的年轻人,懊恼地拆下自己的车牌,走向早已经抵达终点、等待多时的红色LANEVO。「我输了,这是约定好的车牌。」
车窗缓慢地下滑,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伸手接过了年轻人的车牌,看也不看一眼,就往车后座扔去,车牌发出「
啷」的声音,撞上一堆命运相同的伙伴,再也无法为主人卖命,沦为等待废铁回收的一份子。接着,男子的手放在手排档上,正要踩下油门──「喂,你等一下!」年轻的黄色CIVIC车车主,攀住了车窗,大叫着。「我承认你很快,但是别以为你就没有敌手了!我们老大的车比你快,你有种就在本周末的十一点,换个地方,再和我们老大比一场。」
他缓慢地放开了油门,冷峻地端正侧脸,扬起一眉冷笑地说:「你似乎弄错了,我快不快不需要靠别人来告诉我。并且,你的老大是谁、有多快,我也没兴趣知道。」
年轻人回嘴嗤道:「话说得好听,其实说穿了就是没胆比吧?很好,我就帮你宣传,传说中的北海岸『幽灵火』,其实只是个不敢到地盘外去比车的『地头鼠』。顶多能在这条路上跑跑,离开这条路,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蹙眉。「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多了这么个可笑的外号。幽灵火?又不是老旧的西洋影集,取这种无聊陈腐的外号。我本来就对这类名声没有什么兴趣,随便你去宣传吧!最好能让那些在我周遭打转的烦人苍蝇全都消失,那么我还要向你道谢呢,小兄弟。」
接着,他便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混帐!J什么J?」黄色车主瞪着那已经消失在黑夜的红色车影,不由得懊恼地往自己车子的轮胎一踢。
这时身后有人吹了声口哨。「果然层不同呢!怪不得你三、两下就被打败了,不管是车子或是口才。呵呵呵!」
「你少在那边冷言冷语的,什么幽灵火,不过就是快了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想和我们老大比车的人有多少,他居然不识好歹的拒绝?」回头瞪着替外人帮腔的男人,年轻人不满地鼓起双颊。
「是快了那么一点,比你快了大概有十分钟,这样算不算够快?」嘻皮笑脸的长发男人一手搭上年轻人的肩膀说。「别嘴硬了,明明就输得一塌糊涂,还要拖老大跟着你一起下水吗?我看他和老大比起来,咱们老大也不见得占上风。」
年轻人咋舌,一想起方才自己被远远在脑后的那瞬间,他还当真以为自己遇上了一辆幽灵车。没有见识过的人,绝对无法体会那种在同一条马路上竞跑,对方的车子像是长了翅膀似的,而自己车子的马达却犹如静止不动般的感受。
「不过……」长发男人摸着下巴,一脸意犹未尽的说:「能跟在车后看幽灵火飚车的模样,真是一大享受啊!我要是女人,绝对会爱上那辆车的,实在酷毙了。换作是老大看到了,恐怕也会心痒难耐,忍不住要下场亲自和他较量吧!」
年轻人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地拍了男人的肩膀一下。「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
这就对了,想不到你这张狗嘴也能说出点人话嘛!」
「喂喂,居然说我是狗嘴……」无视于男人的喃喃抱怨,年轻人兴奋地掏出手机,按下速拨键。「喂,夏哥,是我小汪,我有件『好康』的事一定要报给你听!」
长发男人啧啧摇头感叹,可怜的幽灵火,这就是所谓成名的代价吧?一旦大家知道有这号人物,谁都不会放过和他比试的机会。简直像是武侠小说中可怜的大侠,被莫名其妙的家伙们追杀一样。
不过这也是单枪匹马在公路上飚车的人得付出的代价。如果是隶属哪个车队的,还可以由队友们过滤掉一些无用的小兵小卒……一耸肩,长发男子咧嘴笑了笑,反正倒霉的是幽灵火,又不是他,他干么替他想那么多?那个幽灵火能不能躲过他们家夏老大的追击,或者他会击败称霸北台湾、号称「夜之公路王者」的夏老大,不论是哪一种结局,都意味着一场精彩可期的「好戏」即将上演了。***
「差不多了吧……」除去假日不说,平日夜晚几乎没有人的海岸公路,今夜却聚集了异常多的人群。
十数辆各色车子停放在路边,由这个停车场刚好可以俯瞰底下的海岸公路,因此也是个极佳的观战场所。
再看一手表,开着黄色CIVIC的小汪再焦急地看着道路,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已经干了又湿。该死的,平常不都是这个时间会现身吗?搞什么,偏偏今天晚上却迟迟不见那辆红色LANEVO的踪影?要是今夜被摆了一道,他要拿什么脸去见夏老大?「好无聊喔……龋阿寰,还要等多久啊?我等得都快睡着了。」女人娇嗲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小汪再流一身冷汗。他心中痛骂着那该死的猪婆,干么落井下石,明知他已经快紧张死了,还踩着他的头当足球踢!
「不想等就走。」一声相当低沈却饱富磁性的男音应道。
「讨厌,人家可是穿著三寸高跟鞋耶!你要我从这儿走回台北不成?你有没有良心啊!」女人再怨嗔地喊着。
「不想走,那就闭上嘴巴安静地等。」
男人的音量没有扬高或降低,甚至连起伏也没有。一句听来没有什么威胁性的话语,却让女人不敢再发声。
小汪不由得赞叹地看着令他崇拜的男人,这才是自己心中的偶像!一句话就终结了唆八婆的长舌。
作男人还是得像夏哥这样,才叫威风。
「啊!来了!看到了!不会错,那辆车是幽灵火!」
一句话就让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栏杆旁,将目光纷纷投注在底下的道路上。
远远便能看到一道强光挟着高速直冲转弯道而来,它流利地滑过弯道的姿态,简直就像流星般耀眼,当高分贝的引擎声呼啸而过时,所有的人都不禁发出赞叹的呼声。
「看到没有?那过弯的高速,真是种艺术了。」
「我的妈啊,那种速度,坐在车上一定会心脏病发吧!」
「车身和栅栏只有那么一厘米的距离耶!天啊,要是没有控制好,整辆车就冲到海里去了。」
如何?小汪得意洋洋地听着周遭的人发出的叹息,这可是他找到的呢!扬起充满希望的眼睛,他迫不及待地转头,想看看大哥的反应
唔!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小汪整个人都僵住不动了。
好……好吓人……他看过许多大哥看上某样东西时,那种狩猎的野性目光,可是这回……那双黑眸流露出的嗜杀、饥渴与欲望,已非言语所能形容。光是一旁看的人都要竖起鸡皮疙瘩,小汪唯一能庆幸的是自己并非被狩猎的对象。「夏……夏哥……你觉得如何?」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颤抖的问话,小汪勉强地扯动唇角,胆怯地笑问。两瓣凝合在一起,既带着性感也带着残酷的薄唇,愉悦地扬起──「这你干得不错,小汪。」「是!」终于松了一大口气的小汪,马上兴奋得忘记先前的恐惧,沉醉在受到赞美的喜悦中。
***
今夜的道路,似乎特别不平静。
按照往例,在周五的夜晚出来跑一趟,是他放松自己日常过度紧张神经的方式,原本只是单纯的自我解放,却不料在他越来越熟悉这条道路的同时,也冒出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你很快嘛!小子,要不要和我们比一下?」
像这类的邀约,推都推不掉。一开始可以很简单地甩掉对方,但永远都会有为了击败他而前来的苍蝇。一只接一只,缠人的苍蝇似乎有呼朋引伴的能力,总是接踵而来,没有终止。
好吧!今夜是最后一了,下就换另一个地方试试。
当他将车子驶入休息站的停车场时,注意到那里和平常不太相同,停放了许多陌生的车辆。他不想引起麻烦,故意将车子开往停车场的另一端,偏偏在那里让他看到上周败在他手下的黄色小CIVIC。他嗅到了麻烦的气息。
「咚、咚」──正当他打算避免麻烦,直接将车子再开出停车场时,那名吃过他手下败仗的年轻人却敲着他的车前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总不能真的辗过去吧?他无奈地放下车窗。
「抱歉,能请你下来一下吗?」年轻人挂着微笑,和上周恼羞成怒的面容简直天差地别,心情好得很。
「这不是警察临检吧?有事就说,我没空瞎聊。」
「别说得这么冷酷嘛!大家都是在同一条道上玩车的,多认识些朋友准没错。上回我是口气坏了点,不过今天可是诚心诚意想交你这个朋友。」年轻人拍着自己胸脯说。「我先自我介绍好了,我叫小汪。」
既然对方摆出了友善态度,那就更不用客气了。他礼貌性地微笑一下。「很高兴认识你,再会。」
「等、喂,你等一下啊!」急忙地上前拦住他要上升的车窗,小汪接着大叫。「我还没介绍最重要的一个人给你认识啊!」
这是干什么?要相亲不成他在心中好奇地掀高了眉头,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张不动声色的扑克脸。
「龋就一会儿,只是耽误你一点时间,我要介绍给你认识的人就在那边。」
他顺着小汪所指的方向望去,正是先前占据了停车场一大角落的人群与车阵,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嘴巴上说要认识作朋友,但……该不会是为着上周输了的事记恨在心,呼朋引伴来报复?打架对他而言是件浪费生命与体力的无聊事,说简单点,那是些精力旺盛而无可发泄的愚蠢笨狗们才会做的事。
因此他迅速地做出决定,重新激活汽车引擎,并说:「很抱歉,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就好,你和你的朋友好好地玩吧!小兄弟。」
轮胎因高速而在地面发出嘎吱的声音,他让车身在原打转了一圈之后,顺利地滑出了停车场。
本来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这场麻烦,可是过了不多久,他便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后视镜中清楚地反射着一辆陌生的白色车子正以同样的高速跟着自己,对方也是开着和他同型的LANEVO。这可有趣了。
不论他接受不接受,对方都打算硬和他较量的话……有本事,就来试试看吧!既然他们都开着同样的车子,能比的就是胆量、技术与反射神经了,在告别这条公路前,来一场告别赛也不错。脚往油门一踩,引擎发出喷火的爆发力,如同闪电般奔驰而出──
心脏沸腾的声音在耳朵旁边轰隆作响。兴奋的血液流窜过每一根神经。
太难得了,竟能有人跟得上他的速度,而且紧咬着他的车尾不放。
前面就是海岸公路最大的难关 三个超级大转弯了,这个路段是他费了一番苦心才跑透的,后头那辆白色车子能跟得上吗?
迅速地转换着油门与煞车,被狩猎的自己绝对不会轻易地让狩猎者得逞──「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就在这个路段,和我一决高下吧! 今夜的这场比赛,实在过瘾。
磅磅声不绝于耳,驭风的两辆车子各自有如一道红与白的光,交互辉映。在接近终点前,两辆车子的距离已经只剩半个车身,胜负就在最后的一瞬间,谁能取得转弯出道后的最佳位置,谁就能占得上风。
进入狭窄的弯道,占据弯道内侧的红车拥有明显的优势,但是就在电光石火间,白车突然以更强劲的马力往外侧冲去,就在弯道出口,跨越了由右转左的幅度,大大的超前领先。
眨眼间就被超越过去,眼看着终点就在不远的红车,判断出已经失去了决胜关键,即放慢了车速,紧随在白车后面,双双抵达道路的终点。
输了。
他有些讶然自己竟会输在这里,但输了就是输了,这就是比赛。
前方的白车闪着煞车灯,暗示他停到一旁。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以往他接受挑战者的邀约,赢了以后,也总是依照规定拿走对方的车牌,看来今晚得冒着被警察临检到的危险,开着没牌的车回家了。
车子才停妥,白车的车主便朝他走过来。他推开车门,准备将自己的车牌交给对方──白车的车主双手抱着胸口,高大壮硕和篮球选手有得比拚的身体,毫不做作地靠在他的火红色车身上,唇边漾着不驯的笑容。一张黝黑方正有如刀削线条的脸孔,五官粗犷却不失端整,两道浓眉下一双精敛的黑眸正眈眈地望着他,大概和他一样,正衡量着彼此的价值吧!
「嘿,你就是幽灵火啊?真看不出来,这么一张斯文白马王子般的脸,却开一辆这么危险的车。讲真的,要不是你够高,我还以为你是哪个漂亮妹妹女扮男装来唬人呢!」
咧着嘴,态度狂妄的男人,一开口就让人想扁他。
他欧阳英治长这么大,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娘娘腔,这家伙竟然拿他的容貌开玩笑,不管这家伙车开得有多快,欧阳英治已经将这男人列入不值得认识的败类中──一个车子开得稍微快了点的「败类」。「实在可惜,你要是个马子,这张标致的脸蛋绝对是我见过最正点的。」男人还继续咋舌说着。
「你要车牌是吧?我现在就拿给你。」然后你就可以滚蛋了。维持最后一点好风度,欧阳英治保留了后面那句话,快速地走向自己的车后方,丝毫不想再和这男人打交道。
「车牌?那种东西拿来干什么?」男人却大剌剌地笑着说。「原来你以为是这点小家子气的奖赏,所以才开得那么糟糕啊!」
糟糕?听到这两个字,欧阳英治的脸颊不由得抽搐跳动了两下。
「你太天真了,宝贝。」摇晃着两根粗长的手指,男人以一手比比自己,说道。
「我夏寰可没那么好说话,赢家是我,输家是你,照规矩是我来挑选我要的奖赏,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小可爱。」
可爱?宝贝?冲着足足有一八二身高的他?欧阳英治肯定这家伙没有脑浆,说不定连眼睛都是石头做的。
「不然你想要什么,快说。」不耐烦地以脚尖拍打着地面,今夜这场临时登场的比赛,已经浪费他许多时间了。
夏寰摸摸自己的下巴,薄唇微扬地说:「你。」
欧阳英治想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听错了,两眼冷瞪着他。
夏寰的嘴咧得更大,笑意更浓地说:「我要你成为我的人,这就是赢家大人我要的奖赏。」
记于薄寒春夜。夏寰,欧阳英治,二十岁。
PART A 欧阳英治
一、
沉重的窗帘阻隔了大部分的光线,仅有极少部分顽皮地在窗边的地板上嬉戏着,可是它们的脚步不被允许越过雷池,侵占房间内其余的空间,好比,那张宽敞的寝床。薄黑的屋里,隐约可以看出床上的物体正以有规律的节奏,微微地上下起伏。
睡得真熟啊!
男人感叹地走到床边,俯视着趴在床上、裹着棉被像条蓑虫般密不透风,连脸都被枕头遮去大半的人儿。完全没有被他的脚步声所惊醒,也不见任何苏醒迹象,想必是昨天值大夜班所造成的。
否则别说等他走到床「边」,屡的经验证明,通常只要一走到门口,就已经吃上一记无情的枕头。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趁这样的机会,自己也不能如此大饱眼福,免费欣赏这般春光美景。男人扬起唇角,恶作剧地将「蓑虫的外皮」由腿边一寸寸地卷起,首先露出的是一双斜屈的长腿。
嗯,没有任何的赘肉,踝骨美丽的曲线连结着瘦削有劲的小腿,膝盖的形状也很完美,但最让人心动的当然是──男人舔着唇,回忆起那里的滋味、触感。紧绷小巧的圆翘,强而有力地摆动时的美景……噢,不妙,幻想得太过火,得急踩煞车才行,聪明的驾驶者总是知道掌握速度。
暂且把甜美的果实保留到后面好了,男人容许被子停留在「睡美人」的腰间,改而俯身掀起遮住脸部的棉被。
他凝视着那张半埋在枕头里的侧脸,紧闭的眼睑底下是一排又长又密的睫毛,放松的睡脸令平日严肃的面孔多了丝孩子气,笔挺而端正的鼻翼微微张合,半启的唇泛着自然健康的瑰红,考虑到平日这张嘴所吐出的辛辣言论,男人不禁盼望,要是这双唇能永远如此顺从就好了。
「真是,睡着时简直是天使般的脸,可是醒来的时候……」男人喃喃自语的声音,让熟睡的人有了些许动静,原本半侧着的身躯一翻转,将被子扯开,正面示出了睡袍V字领口的骨感线条,那凹凸的性感锁骨与优美洁白的颈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男人兴味盎然的目光下。
再舔了舔唇,宛如见到鱼的猫儿,双眼因为期待而闪闪发亮的男人,决定「看」而「幻想」不如「起」而「实行」;用眼睛享受,不如真正的饱餐一顿。他一脚压上了床垫,弹簧不堪男人的重量,发出抗议的嘎嘎声。
原先紧闭的眼警觉地张开,阒黑的眼眸犹带着睡意的惺忪,在看到男人超近距离的大脸后,愕然地叫道:「你是怎幺进……唔!」没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男人拥住了他的颈项,舌头长驱直入他开启的双唇间,不由分说的就是一记足以烧断神经的火热唇吻。同时,手脚俐落地,仗着身高体重的优势,将他的身躯制伏在自己底下,分开双腿,一手扯掉睡裤……
尚未从诸多震惊(好比这家伙是怎幺闯进来的!)中平复,因为睡眠而失常的脑子(想想看,哪个人能一醒来就进入作战状态?)也来不及激活,就这样失去了所有能反抗的机能,他迅速地体认到自己已经被逼到死角。「啊!」
脆弱的重要部位落入敌人的手中,被迫接受男人性急而粗鲁的抚弄,他感觉自己好象突然由云端的天堂掉到一锅地狱滚水当中,而且很快就会被「端上桌」成为敌人的「盘中飧」了。
「……该死的……」他口头挣扎着,企图以双手推开那道堵着他胸口的重重肉墙,可是肉墙不但没有后退,反而逼得更紧,并且上下起伏着,发出低沈而得意的笑声。
「英治。」肉墙说话了,还叫了他的名字。
这该死的家伙,到底是吃了什幺东西,把自己养得这幺壮,力大无穷!他居然连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彻底地被「钉」死在这张床上。
「英治、英治……」肉墙继续亲热地喊着,并且,攀爬上他唇角的舌头,无耻地钻进他的耳窝里,算准他的弱点,吸住了他的耳垂。明知这幺一来,他就算不想有反应,也会不由自主的颤抖、力量减半、战斗值降为零,却还故意这幺做的男人,性格之恶劣、手段之卑劣可见一斑。
「……你也该死心了吧?」阵阵沙哑的笑,在耳边回荡,男人的手指巧妙地揉弄着那慢慢起了反应,逐渐茁壮的部位说:「我保证会让你也值回票价的。」
什幺值回票价,这里可不是电影院,混帐!
***
灼热的凶器在尽情逞恶后,满足地抽离了。
欧阳英治颓然地倒在柔软的床垫上,上气不接下气,说这是「飞来横祸」也罢、「无妄之灾」也好,总之任何事只要牵扯上「夏寰」这两字,在他眼中象征的永远都是天灾人祸。
相形之下,将人从美梦中硬生生的拉出来,接着就是一阵暴雨狂风的……哼,不提也罢……却毫无半点罪恶感的男人,此刻正享受着「办事」完后的一根烟,模样和只酒足饭饱的得意恶猫没两样。「砧板上的鱼都还只死一,显然我的命没有那些鱼好。」欧阳英治不无气愤地自言自语。
「什幺?早餐要吃鱼吗?这主意不错。」夏寰吐出一口烟,咧嘴一笑。
「总有一天我会在你睡觉的时候,剖开你的脑袋,重新整理那团浆糊,你这不可救药的白痴。」
「不要趴在那边撒娇了,如果你摆这幺撩人的姿态是在邀请我再来一的话,就别扭扭捏捏地,跟我说一声就成了。别的东西我不敢说,但和你继续在这张床上大战几回合的精力还有。」
「猪。」
简洁地一骂,欧阳英治摸索着被压在身体底下的床单,要是不快点遮掩住自己此刻「光溜溜」的身体,谁晓得这禽兽会不会当真付诸行动。
「喔,你餐桌上的菜单越来越丰富了,小治。」
「已经办完事了,你快点滚出我家!」捉起手边的枕头,朝男人的脸上砸去,明知道这种泄愤的行径,实在称不上理智,可是在眼前这种「欲起乏力」的状况下,他也没别的选择。
「对自己的情夫这幺冷淡,你前辈子八成是毒蜘蛛吧?交配完就把公蜘蛛给吃掉的那种。可怜喔,我真同情那些前辈子被你诱惑的公蜘蛛们。」夏寰啧啧地摇着头,将所剩无几的烟屁股捻熄在他专用的烟灰缸中说道。
欧阳英治懒得理会他的疯言疯语,伸手将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抓过来,看着上头的液晶数字,绝望地闭上眼睛。
都是这该死的发情笨狗,他不需要打卡上班,不意味着所有的人都不需要工作。
这下子除了今天排定的手术之外,他不但得专心一志地对付那些病灶,还得和腰部的酸疼、「那里」的痛楚抗战。
距离该出门的时间,只剩下短短的两小时。
皱紧两道细长的黑眉,欧阳英治一边诅咒着,一边强忍着牵动到痛感神经的部位所引发的疼痛,小心翼翼地翻身,仰仗着手肘的支撑,好不容易才将双腿由床铺上移动到床铺下──「要去冲澡吗?那我也顺便……」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没有半点反省,夏寰即使看到欧阳英治苍白着脸,佝偻着身体,宛如八十老公公的姿态,也没有同情地伸手援助,照样是一副司空见惯的厚脸皮样,跟着要下床。
「你要是敢踏进我家浴室一步,就等着人来替你验尸。」欧阳英治恨不能踹在他那张脸上,看看能不能将他的脸皮踢薄一点。
「干幺这幺小家子气,不过是借点热水洗一下而已,反正你也要洗,一份水洗两个人才叫节约水资源啊!你没看报上说,现在缺水缺得严重,要为地球着想,随手做环保嘛。」对着他无情的后背,夏寰看他快要走到浴室门口,不死心地说着。
「砰!」地,浴室的门被冷冷地关上,跟着传来上锁的声音。
听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家伙口中说出「环保」两字,欧阳英治真想大笑三声。假如真要为地球着想,就该把那个一年作废三辆跑车,二十四小时指间都挂着香烟,换女人像换衬衫一样的「本世纪最大垃圾」,以快递送去外层空间,这才叫做「环保」!
真和他一起洗,恐怕上三十分钟也走不出这间浴室。(当然,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谈。)
气愤地扭开水龙头,冲刷而下的热水抚慰了方才饱受折腾的每一寸肌肉,就一百八十二公分高的体格来说,他已经不算瘦弱了,但遇上了夏寰那副超过一百九十公分的「坦克」身躯,轻易就被压扁的屈辱,还是让他决定继续到健身房去锻炼体格。
哪怕过了发育期已久,想增高是不可能的任务,但至少再多增加一点强健的肌肉……欧阳英治无意为了夏寰把自己吃成胖子(就算他想吃,天生的好条件就是怎幺样也吃不胖),不过练练哑铃、操操腹肌,累积自己的作战本钱也好。为了这一点,欧阳英治可是不怕累也不怕苦的。
可恶!
在自己的身体上涂满肥皂泡泡,使劲地刷洗时,欧阳英治看到上面浮现的紫红色点点斑痕,发誓他绝对要在公寓里里外外装上最先进的防盗系统,再也不让那家伙有机会闯进来。
淋浴后,摆脱一身的黏腻而有重生为人的清爽快感,欧阳英治在腰间围上短浴巾,跨出了浴室 映入眼帘的是惬意地躺在自己床上,半合着眼打盹的无耻之徒。自我催眠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超大的垃圾,不必理会。英治迈着大步横越过半个房间,走到衣柜前面搜寻着今天要穿的衣服。里面的一套套素色西装,都经过完美的整烫,正等着主人的青睐。
「我说……小治,从以前我就很想告诉你,但一直觉得这幺说或许会伤害到你的情感,所以忍着没说。但我今天还是决定基于咱们俩的亲密关系,好心地告诉你好了──」
漠视身后的噪音,英治的手锁定一套蓝色条纹西装,取下,接着挑了条同色的领带。
「你对服装的品味真是让我无法同。再怎幺缺乏色素的眼睛,也会想换点口味吧?成天不是蓝就是黑,除了这两个颜色以外,你就没有别的选择吗?还有,我上送你的那件夏威夷衬衫,放到哪里去了?」从原本舒适仰躺的姿势,转而为一手撑在脑下,斜卧的夏寰,懒洋洋地问道。
还用问吗?它已经成为垃圾山中的「泥土」,希望百年之后上面能生出一朵象样的儿来,算是它对这世界唯一的贡献。轻哼一声,在心中讽笑着,英治解开了浴巾,迅速地着装。
「喔,服务真周到,你要是肯转过身来,这场脱衣秀会更有看头的,小治。」
男人的目光热切得烧烫他的后背,英治岂会不知道?所以他最先套上的就是那条西装裤。
「看来你上健身房的效果不错嘛!整个后背的曲线越来越俐落了,怎幺,打算参加什幺健美先生的比赛不成?想把二头肌练出来,好吸引一些苍蝇呀?」
英治一怔,他怎幺会知道自己跑去健身房?
宛如听到他心中的疑问,夏寰咧嘴笑道:「不要小看我这双手掌丈量东西的准确度,你身上哪里多了肉,少了几寸,我一摸就知道,何况你屁股的弹性──」英治迅速地回头给予一记杀人白眼,警告着他不许再往下说。
聪明地转回原先的话题,夏寰耸耸肩。「唉,那种光是比肉的比赛,我想你是没有什幺兴趣的,毕竟你成天老爱骂我光长肌肉不长脑子。我猜,自诩为菁英份子的知识青年欧阳小治,之所以会改变初衷跑去练什幺身,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和我一较高下。如何,我说对了吗?」
「一、我行不改名,请别随便把我『欧阳英治』四个字,改成什幺恶心的『小治』。二、你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一定会彻底地打断你的肋骨,然后丢到医院去的。」英治套上纯白衬衫,别上袖扣,冷冷地回道。
「噢,我一点也不担心,像健身房那种地方,顶多只能练出点中看不中用的肌肉,能对我构成什幺威胁?如果你喜欢去那种地方,让健身教练大吃豆腐,尽管去啊!」夏寰口气中不无酸味地说。
吃豆腐?笑话,他堂堂一个大男人会被人吃豆腐?欧阳英治用一根脚趾头也能判断他的话根本不需理会。
「你真想打败我的话,我指点你一个更好的地方,去拳击场。那里才能练出点东西来,我可以给你介绍几家相熟的。」
「不必。」欧阳英治走到他面前,伸手说:「拿来。」
夏寰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这才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钥匙,丢到他手里,说:「你也真是不死心耶,我每还你一副钥匙,你就换一家里的门锁,你到底要换几才甘心。」
「换到我家没有老鼠入侵为止。」哼,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又故技重施,暗中偷打了他家的钥匙。看来这副门锁也没用了。
「怕老鼠来,那养猫啊!」
「假如世界上有能够对付一百九十公分高的老鼠的猫,我立刻就去养。」
「噢,那我不介意替你守门,帮你驱赶那只老鼠。」他大言不惭地说。
「那你还不快把自己扫地出门?」边说着,边走出卧室,欧阳英治来到与客厅相连接的开放式厨房,为自己准备简单的早餐。咖啡、培根、面包、水果沙拉是他的固定菜单。
「甜心,我的咖啡不加糖,谢谢。」
还赖在卧室里的男人,字典中没有「客气」两字。
***
刚改建完成不久的「明朗医学中心」大厅,光洁照人的大理石地板,就像是哪间五星级饭店的大厅。随着时代的演进,如今在大大小小医院林立的台北大都会,
就连医院也面临了「竞争」与「生存」的问题。
即使是老字号,也在面临许多后起之秀的挑战时,提出了改建的计划,更新里面的尖端医学设备,从挂号到门诊、取药,都采用计算机管理,而有了崭新风貌。
病人们不必再挤在狭小的挂号,只需事先以电话或网络预约挂号,时间一到在大厅等候,一边享用着咖啡或茶,一边等待着医生门诊。
欧阳英治将自己的爱车停入地下停车场,正打算进入电梯时,有人远远地高声叫喊着:「啊!电梯,等等!」
顺手按住了开门键,英治走入电梯后不久,门口出现了两张喘息不已、红通通的秀气小脸。「谢、谢谢!这下子终于赶得及打卡了。」
「不客气。」淡淡地点头微笑,英治选择了自己要前往的楼层,并客气地问着两位身穿护士服的女子说:「们要去哪一层?」
「三……三楼。谢谢。」接触到他笑脸的两名女子立刻羞红了脸,结巴地说。
叮,短短的三层楼距离,一下子就到了,两位年轻护士再三道谢,依依不舍地走出电梯外。英治随即把这段小插曲诸脑后,专心地看着PDA行事历上今日所安排的行程。当然,他也不知道电梯门外,已经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涛。
「呀!我和他说话了,我和他说到话了耶!」走进了内科一部的护理站,立刻向所有人炫耀的两位护士,手握着手尖叫着。「怎幺办,今夜我一定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谁啊?瞧们这样大惊小怪的样子。」护士长推推眼镜,不太高兴地问道。
「嘿嘿嘿,这还要问是谁吗?外科的欧阳英治啊!我们今天早上运气真好,他和我们坐同一部电梯上来。哎,我好羡慕那些在外科门诊的护士喔!人家也想转调外科算了,这样天天都可以看到他。」
「就是啊,近距离看才会发出『天底下真有这种人啊!』的感叹呢!现在电视上的什幺偶像和我们的欧阳医师比起来,根本只是小儿科。论气质、论脑袋、论身材……哎呀,刚刚应该乘机跟他要签名的!」
「喔,原来是欧阳医师。」护士长一笑,这下子她可以理解这些年轻单身女护士们的反应。要是自己年轻个二十岁,也会和他们有一样的反应吧!
欧阳英治虽然才刚由实习医师转为住院医师,但不论是教授们或病患们对他的好评,早已经在院内的会议间流传开来,的确是未来极有希望的名医生力军。加上那张不输给电影明星的俊脸,高さ纳聿模保证高收入的一流职业,光是这些条件陈列出来,想要博得他眷顾的女人恐怕多如过江之鲫。
不过……护士长收拾起手边的档案夹,微笑地提醒还于兴奋状态中的两位小护士说:「们还有时间在这儿后悔没有要签名吗?打卡钟上的时间,好象已经超过喽!」「啊!」、「呀!」哀嚎声在小小的护理站内响起。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医生这种职业,似乎和衣着光鲜、高名誉、高社会地位等等的名词串连在一起,殊不知在这背后,往往要背负着非寻常人所能承受的压力与过着紧张的日子。尤其是住院医师 真不是人干的。
昨夜因为某位正等待开刀的病患在半夜突然病情恶化,因为主治医师不在,而使英治不得不先为他进行紧急手术。手术从半夜十二点一直进行到凌晨四点,加上先前已经值了十二个钟头的班,整整十多个钟头不得休息,等他回到家上床睡觉时都已经是清晨六点了。
本以为这下子总能好好休息,人躺在床上刚合眼没有多久,就被夏寰那混帐给偷袭──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吧!只是算算自己和夏寰认识了七年,这屋顶也漏了七年的水,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止呢!英治带着一声叹息地走入外科二部的专用楼层。
住院医师不像专任医师那样好命,没有专属的私人办公室,只能共享一间大办公室,大约八名的住院医师挤在狭小的十坪办公室内,里面还到堆积着文件、档案,扣除走道的空间,能够有个坐下来的地方都该偷笑了。
所以大部分的住院医师最喜欢泡在护理站,既可以和护士妹妹们打情骂俏,也可以稍微喘一口气。
「干幺啊!一进来就叹气,我们外科二部最被看好的未来名医,居然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让人看到了可是有损你的偶像地位呢,英治。」
嘻皮笑脸地一手搭在英治的肩上,董新彰,高英治一届的学长,也是外科二部出了名公子的他,亲热地在英治耳边说:「我知道了,你昨晚八成和女朋友打得火热,所以今天才没精神上班,是吧?」
推开他的手臂,英治不介意泼他冷水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厉害,学长。我光是应付医院里的事就够一个头两个大了,哪里有『时间』交女朋友。」
董新彰吹了声口哨。「那真是太暴殄天物、浪费生命了。要知道人生短暂,需及时行乐,不好好把握现在,将人生都投注在工作上,以后等老了,玩不动了,可是会后悔的。要不,我陪你玩玩?」
「您嫌自己太空闲的话,学长,这些病历就全交给你整理好了。」指指堆积在自己桌上的活页夹,英治微笑地回道。
「唔!」一脸厌恶地摇着头,董新彰作出倒地不起状。「算你狠,英治学弟。」
「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稍微冷酷了一点。」英治笑着,坐到自己位子上,开始翻阅病历表。
「你这样是不行的,做为医生更要懂得适时的放松自己,要不随时都会因为压力而崩溃。要学学我,看病不要太用力,三分看病,七分玩乐,这样就可以长长久久。」
放松自我吗?英治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去北海岸飙一下了。现在他是随时等着被召唤到医院的住院医师,时间不像过去那般充裕,一忙碌起来就昏天暗地的,哪有余暇游车河?
经他这一提醒,自己确实有点手痒难耐。挑个没排夜班的夜晚,去北海岸晃一晃好了。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英治。这的联谊……」 回过神来,英治给他一个天使般的笑容说:「学长,你的CALL机在响了。」
「可恶,又是急诊部门啊!这种临时找上门的准没好事。」董新彰看了一下CALL机上显示的号码,哀嚎地大叫。 「需要帮手吗?」
「哦,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感激不尽!英治大善人。」一把假鼻涕假眼泪的董新彰,紧紧地搂住他说。
「好了,快走吧!要不急诊部的人又要索命连环CALL了。」 在这种忙得天昏地暗、每一日都有着接踵而来的挑战生活中,欧阳英治最大的苦恼就是严重的睡眠不足问题。
谁都好,要是能告诉他有哪一套保全系统,可以将夏寰那匹大野狼关在门外的话,就算得贷款、负债,上千万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千错万错,欧阳英治心想自己在认识夏寰的那一天,没有马上掉头离开是他这生中所犯下最大的错误了。
二、
「欧阳英治!」走在校园著名的林荫大道上,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而停下脚步,可是当他回过头的瞬间,反而是出声叫唤他的人发出了惊讶的抽气声。
「你、你的手,怎幺了?」
举起自己的手,看着上头包的绷带,英治面无表情地一耸肩。「没什幺大不了的,昨夜和人稍微有些冲突。」
「难道是……打架?」 「算是吧!」他不想多提关于昨夜的事,现在想到还一肚子火气。看着不算顶
「噢,对了,上周的解剖学报告,你做完了没?」讲到这个,戴着眼镜、个子矮小的男孩才连忙问道。 「做完了。」
小林摩拳擦掌,立刻拍马屁地说:「哇!不愧是我们系上的天才,教授眼中的红牌,同学心目中的神明!那,可不可以借我……」「报告已经交给郑教授了。」
「咦!」小林的脸一下子由晴转阴,大喊着:「不会吧!你是我最后的救星说。完了,我要是这再不交报告,这学期铁要当在他手上的。我整个暑假的美好计划都要泡汤了!」
听到这段对话的人,恐怕会对台湾未来的医疗品质产生莫大怀疑。不,或许一想到自己的生命有可能交付在这样的人手中,会更奋发图强的锻炼身体,最好一辈子都不需要上医院。这未尝不是具有负负得正的好效果。
「我有留下当时的笔记,要不要?」想归想,站在同学一场的情谊上,他还是大发慈悲地说。
「噢,欧阳大菩萨,我这辈子都会感谢你的,我会替你立一个神像,天天膜拜三。以后不管你有什幺大事、小事,尽管吩咐小弟我,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让我以诚挚的一吻,表达我的谢――」
将笔记本堵在小林嘟起的嘴巴上,英治冷冷地下一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嘿嘿嘿,那这笔记就多谢啦!我就不客气的借用了。」
小林绝逢生后,心情愉快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自个儿瞎聊起来说:「我一直以为欧阳同学是眼高于顶,不屑与我们这些小平民交往的人呢!不管在班上,或是系会所里,大家都因为你身上带着天才的光环而不敢靠近你,只敢远远地景仰你。可是啊……想不到天才也是会打架的,呵呵,这让我放心多了,感觉上就好象发现了维纳斯也是会放屁一样。多了份亲切感,哈哈!」
维纳斯放屁?这是什幺形容词,英治不由得一皱眉。
「啊,你笑了,哈哈,被我捉到你笑了。」小林拍拍他的肩膀说。「这就对了,人长得这幺帅又靓,却老是摆着一张零下五度C的脸,会让人误以为你很闷呢!虽然这也不妨碍到你在女孩子圈里的人气指数,不过哥儿们就不敢靠近你了。交给我吧,以后我会教你如何打好人际关系。」
最近这种不请自来的「友谊」似乎特别多。小林的毛遂自荐,让英治联想到那个超级厚脸皮、世纪狂妄自大的家伙……
「我要你成为我的人。」「你是哪家精神病院放出来的?我不介意打电话通知他们将你领回去。」
「我叫夏寰,夏天的夏,寰宇的寰。你呢?」
「和一个精神病患交换名字对我没有好。」
「真不上道耶,小子。本夏寰大爷都已经先低声下气地跟你自我介绍了,你却不肯报上自己的名来。干幺?怕被我吃掉不成?男人家这幺小心眼、婆婆妈妈的,小心人家真要把你当成马子了。亏你还有个「幽灵火」那幺帅气的外号!」
「欧阳英治。」谁怕谁,英治反瞪他一个白眼。
「这就对了。」夏寰咧嘴,一口媲美大野狼的白牙,不怀好意地发光。「龋做我的人怎幺样?不会让你吃亏的,我就缺少像你这样一号人物。虽然和我比起来还差得远,但我想在我的磨练之下,你绝对可以成为我们队上的NO.2。」
弄了半天,原来是这幺回事。英治终于搞清楚这家伙不是蓄意恶搞,也不是眼睛有毛病的变态,将他堂堂一百八十二公分的男人性别弄错,泡「妞」泡到男人头上来。这家伙说穿了――是个「不懂得该如何正确地说中文」的白痴。该回国小低年级去重修他的「国语课程」了。
什幺「成为他的人」,应该是「成为他车队里的人」吧!难道他不懂得使用「加入」这幺好用的字眼?只要说一声「请你加入我们车队」,不是更快?
「不好意思,我无意成为哪个车队的人,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兴趣而跑,并没有成群结队的嗜好。」英治扯起唇角一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地说:「况且你先前不是说我跑得很烂吗?我想,我还没有这「荣幸」加入你的车队。」
「是啊,我是说过你跑得很烂。」夏寰却一脸施恩于他的样子,点头说。「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这一趟跑得烂,但我看得出你有天分,只要夏寰大爷我稍加指点,包管你能称霸北台湾所有公路。毕竟……」
「毕竟?」嘲讽地挑起眉,英治等着下文。
「大爷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啊!」黑眸诡魅地在英治的身上打转。
这一英治也学聪明了,既然知道他是一个不太会使用中文的男人,就自动帮他在「你」后面加上「的车子」二一个字。
他掏出车子的钥匙,走到夏寰面前,一言不发的给他说:「它是你的了。」
反射地接住那串钥匙,夏寰压低一边眉毛,眨眼间,黑眸射出了凌厉光芒。「喂,我说的可不是笑话,大少爷。」
「我也没在说笑,你不是看上了那辆车吗?所以我说它是你的了。就当作是你的『赢家的奖赏』。」迎上他的视线,英治也锐利地回瞪。
两人无言地以眼神角力了片刻,夏寰才嗤鼻说道:「哼,让我一见钟情的不是车,而是开车的人。没有灵魂的躯体,只是空壳;没有驾驶,我要一辆空车有什幺屁用?这奖赏我要退货!」
再将钥匙扔了回去,夏寰舔着唇色,噬人的眼神带着血腥,一字一字地说:「欧阳英治,我一定会把你弄到手,让你成为我的人。」
判断出多说无益的欧阳英治,不想再和这个有理说不通的家伙一起浪费时间,留下空白的响应后,他转身就走。
「你就等着我去迎接你吧,宝贝!」
原本以为和夏寰之间的「麻烦」,就到此结束。英治有自信,凭着自己的意志力,不论他人说什幺,都无法左右他的决心。他已经坚定拒绝了夏寰的邀请,宁愿享受一个人自由自在的飚车快感,也不想和人打交道,而破坏了自我解放空间。
可是,夏寰和他的那场对决不知怎地,竟然迅速地散播开来,甚至连他拒绝了夏寰邀约入队的事也广为流传,因此麻烦也陆续找上门来。
若硬要分类的话,麻烦可以分成:脸上贴金型和锦上添型。
什幺叫做脸上贴金型呢?就是其它的飘车族判断欧阳英治拒绝了夏寰,代表着他也不爽夏里的嚣张,所以也不管当事人的意愿,就自动把英治列入和他们「同一国」的,要英治跟他们一起混。
岂料,当英治也拒绝了他们时,脸上的金箔贴不住,多半会恼羞成怒,反过来说要教训、教训英治的「不知好歹」。
至于锦上添型就比较容易应付。往往有一些人以为击败了英治,就等于给夏寰好看,因此天天埋伏在英治出现的道路上,对他下载帖。数激增的车赛消耗了不少油钱和轮胎、保养费,也算是种无妄之灾。
昨夜上门的就是典型的「脸上贴金型」。
一个他连队名都记不起来的杂牌军,说服不了他,改而要求飚车,结果也输给了英治。既然输了,就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对方却仗着人多势众,企图要英治屈服在他们的「暴力」之下。不得已,英治也只好和他们干了场架……
英治自己也伤到手指,但那是因为揍人揍得太猛、太多,害得指头有些挫伤。不过对方可是三人挂彩、四人送医院急诊呢。
绝非英治没有手下留情,要怪就怪他们几个实在太不懂得挑选对象了。他从小就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下,知道社会险恶,加上现在治安这幺不好,不学几招防身术怎幺行?拜热心教育儿子独立自救的爹、妈所赐,他练跆拳道已经有十年的历史了。
不过――英治弯曲了一下受伤的右手手指,为了让挫伤的部位不受到二伤害,绷带绑得极紧,恐怕有段日子不能享受极速驾车的乐趣了。「当~~当当!」最后一堂的下课铃声响起,大伙儿正鱼贯地走出教室,小林突然冲到英治身边,拉着他到一旁小声地问:「喂,欧阳,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惹上什幺不该惹的麻烦了?」
英治皱了皱眉头。
「你今天最好不要由正门口出去。」小林神秘兮兮地,左看右看,最后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之后,才说:「你说,你是拐了黑道大哥的女人,还是欠了哪个地方的赌债没有还?你老实跟我说,我看在同学一场,两肋插刀也会帮你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英治蹙眉,这席话听得他一头雾水,径自朝着医学院大门走去。
「哇!就跟你说那里不能去啊!」小林急得上前拦住他,叫着。「我刚刚提早下课,打算回家的时候,看到外头有群看来不太妙的家伙们,逢人就问『欧阳英治在哪里?』你去了,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听我的,走后门吧!」
难道会……是……「欧阳!喂,我是跟你说真的,你干幺还一直往正门走啊!」夜晚飚车的英治向来独来独往,更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在这所医学院就读的事,但既然对方神通广大到能查出这一点,不去看看「来者何人」,岂不是对不起人家所耗费的庞大工夫?
就去瞧瞧,他们到底想干什幺。
***
「哟。」
举起一手,彷佛昨天才刚分手似地热络打招呼的男人,正是此刻英治想狠狠地痛揍一顿的家伙。全都是这家伙种下的恶因,所以自己现在才会麻烦缠身,亏他还有脸现身在自己面前。
「不愧是我相中的人,不但飚车的身手了得,连脑子也是顶尖的。居然念医学院呢!好样的。我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现在眼见为凭,我这双伯乐眼所看上的千里马果然不同凡响,我是越来越中意你了,亲爱的小治。」
夏寰挺起超过一九公分,颀长剽悍的身躯,往欧阳英治面前一站,挡去大半条路。从穿著就看得出此人嚣张的个性,黑底银衬衫的领口大大敞开着,强调出性感(?)男人气味的古铜色胸口上,垂挂着一条显眼的金色十字架,下半身紧绷的牛仔裤像是怕人没看到他的瘦腰似的,还系了条大红腰带,脚上的一双牛皮靴则是随时都可以去美国西部端死野牛的尖头靴。让这种人挂着十字架,连上帝都要哭泣。天知道,这家伙绝非什幺虔诚善良的基督徒,阿们。
「你来这里干什幺?你是怎幺找到这里的。」[着一眼,欧阳英治可以感受到四周来的好奇目光。
平常在校园中,他多多少少也习惯了旁人的注目,但今天显然他们「注目」的热度更是直线上升。个中原因,当然得归咎于这个故意卖弄自己身材的骚包男……光是他这种人出现在中规中矩的校园中,已经是一大焦点,而他还带着三、四个伙伴,一派「我们正在找人麻烦」的模样。不必想也知道,明天的此时此刻,校园里最热门的新闻就是:医学院的欧阳英治居然和流氓同流合污,混在一起。
「好无情喔!你已经忘了吗?小治。那一夜……我热情的对你求爱……」夏寰毫不畏惧他冰冷的目光,嬉皮笑脸的朝他一眨眼,外加一个小飞吻。站在不远的女同学们一双双竖起的耳朵,更是没有放过这个天大的「八卦」,纷纷惊声尖叫起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滚蛋。」英治咬着牙,提醒自己,就算要揍烂眼前这张脸,也得等到远离校门后再说。
夏寰吹了声口哨,「啪、啪」地拍掌说:「了不起,堂堂一个医学院的学生讲得出这种程度的粗话已经很了不起了,虽然听在我耳里完全是不痛不痒。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几句更有效的『三言国骂』。」
英治的忍耐力也仅止于此,夏寰想唱单口相声或说上一整天的无聊笑话,他都没有义务奉陪。只是他才一转身,眼前就有两、三名男子围住他,阻挡他的去路。
「别那幺没耐性嘛!小治。我不逗你就是了。」夏寰笑嘻嘻地从背后环手上前,亲热地搭着他肩膀,小声地说:「这儿不方便说话,上我的车再说吧!」
「给我一个牺牲宝贵的时间听你说话的好理由。」英治冷瞥了他一眼。
「嗯……因为我是宇宙无敌世纪超级大帅哥,这理由不坏吧?」「把路让开,滚。」
夏寰再扣住他的手臂,这回嘻皮笑脸收敛了点。「是关于那些找你碴的家伙的事。你不想听一下吗?」
面无表情的俊脸蒙上一层冷霜,英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我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
「行。三十分钟就三十分钟,上车吧!」
他爽快地承诺,立刻让英治后悔怎幺没说「十分钟」。和这种麻烦又难缠的人物交手,能少一分钟就是一分钟。
车子直驶出市区街道,渐渐往人烟稀少的山上开去。
「关于找我碴的家伙,有什幺要谈的?」很少有机会坐在他人驾驶的车子中,英治恰巧趁此机会观摩一下夏寰的开车技术。
「别那幺严肃嘛,就当是顺道兜风一下,如何?」夏寰一手稳健地操纵着方向盘,一手则摸索着口袋里的香烟。
「我拒吸二手烟。」看出他意图的英治,冷冷地说道。
「那你也来一根,就扯平了。」他满不在乎地掏出一根烟,点燃,并且将银制的烟盒丢给他。
英治皱着眉头,伸手按下车窗,让窗外的空气冲淡那股浓浓的烟味。跟这个人讲什幺健康的大道理,无异是缘木求鱼。就算他所制造的二手烟造成公害,他也不会有半点愧疚,反而会责怪那些碰巧出现在他四周的人,笨得不懂得自己闪开吧!
「你的谈话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抱歉,我没有带表,你的拿来借我看一下。」他无赖地笑着,伸出手。
英治拆下腕上的手表,丢给他,不料夏寰却皱着眉头喃喃地说:「喔,真是只正点的好表,可惜太碍事了。」「咻」地,就将那只价值不菲的表出了车窗外。
「你――!」「这样子,十分钟或二十分钟,和两小时就没有什幺差别了吧?」
「混帐王八蛋――立刻给我停车!」「你要是想回头去找的话,就省省吧!不过是只表而已,我赔给你就是了。不管是镶钻劳力士或骨董爱马仕,只要你开口,十只、二十只都行。」
「谁稀罕你赔的烂表?」
「何必说这种话,劳力士或爱马仕哪一点惹到你了,竟说他们烂?他们会告你诽谤名誉的。」
哈!此人扭曲他人语意的天分,已臻化境。再和他继续说下去,英治怕自己真会烧断脑神经。「现在我数到一百,你要是不在这一百之内把目的说出来,我会让你这辆车再也跑不动。」
「喔喔,你真的生气了?小治。」
「好、好,我说就是了。那帮人,就是昨夜找你麻烦的那帮人,别担心,我已经都理好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敢再上门骚扰你。」他口气稀松平常地说。
英治一听「理」这两个字,皱起眉头。「你对他们怎幺了?」
「规矩就是规矩,破坏规矩对我的人下手,自然就有应得的「下场」。不给他们一点警示,岂能在这道上立足?这可不是折断一、两根手指就能了事的。」夏寰咧嘴,野蛮地一笑。
英治脸色一沉,说道:「你是哪条道上的,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说来奇怪,即使知道夏寰是「那种人」,他却没什幺吃惊的反应。要是反过来说他是善良小老百姓,才会更教人吃惊呢。
「……可是,趁这机会,我再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想牵扯进你们的圈子里头,我只是随着自己的兴趣在公路上飙,要是你们嫌我碍眼,我可以转战到别的地方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阳关道。」「呵呵!我看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小治。」夏寰侧眸,挑衅意味十足地说。「一脚踩进了这个世界,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管你想或不想,他人自动会为你划分地盘。除非你能干脆地放弃飚车这件事,那就无话可说。你那套普通人的理论,在我们这圈子里是行不通的。」
英治咬咬牙。「你讲不讲理啊?」
「这要看你讲的是『谁』的道理了,宝贝。在这里,能生存的只有一套道理,那就是我的道理。」
车子以强大的马力在山路上奔驰着,随着坡度的提升,马达咆哮的怒吼混在山风中,刮过英治的脸颊。强悍的风,像要将整个人的思绪都卷入一般,刮痛了脸颊……和身旁的这个人一样,蛮不讲理。英治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会被轻易左右的人,世上只有没主见的人才会随波逐流,他有自信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遇上这个名叫夏寰的人,他的理智与自豪的控制力却逐渐在崩坏当中。
这个人是恶质的毒品,会腐蚀人的好脾气。过去一年发不了几脾气的自己,现在却在短短的三十分钟内,怒气几度濒临爆发。
不行。绝不能继续被他牵着鼻子走下去。
「你要说的就这些~很抱歉,还是一样了无新意。」英治冷淡地看着车子驶进山顶的一小型停车场内。「与其白白浪费这些时间,你不如再去发掘其它人吧。我言尽于此,别再让我看到你了。」扣着车门正打算下车的英治,突然间听到车门上了自动锁的声音。他迅速地回头瞪着叼着根烟,一脸贼笑的夏寰。
「你说完了,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一耸肩,夏寰倚身向前,脸凑到他面前说:「小治,你会是个完美的大骗子,你知道吗?」
[起眼,这家伙又在卖弄什幺玄虚?
「只是想骗过我这双眼,你的道行还不够。你表面上是个人人称羡、头脑一流、家世一流、无所不缺的大少爷。其实,真正的你是个连乞讨的勇气都没有的穷光蛋吧!」
一愣,英治心想,这家伙是哪根脑筋烧坏了不成?这是什幺笑话?
「没错,是个生活『穷』困『贫』乏到极点的人,由你开车的样子就知道了。日子过得越是安稳,你的灵魂就越是饥渴,不论车子开快到什幺程度,就是缺乏一点刺激吗?宝贝。想要出轨、想要危险、想要战斗……因为普通的生活里体验不到,所以才会来这路上寻求对手的不是吗?」惊猛的双眼紧紧锁住了英治,那是像要揭开他的面具般,毫不留情的目光。
「什幺叫『兴趣』!哼,光有兴趣是不会让你的车子燃烧起来的,那天跟我在路上对峙的幽灵火,可是凶悍得很,一点都看不出任何『玩』的迹象。你敢说你没有在那条路上感受到和我同样的震撼与快感吗?不要再说谎来侮辱自己,也侮辱了我,宝贝。」
「别再用什幺『宝贝』地叫我。」英治也火大了,夏寰凭哪一点,竟敢如此大剌刺地分析他、解剖他,他有什幺权利介入他的内心,谁允许他这幺做?
「很好。就是这种表情,平常越是冷静自持,燃烧起来就越有看头,我想看的就是别人看不到的欧阳英治。来啊!对我咆哮,我倒要看看你能遮掩自己到几时,我会剥光你,直到你裸裎在我的面前。」
「狗屁!」
愤怒挥出的拳头,扎实地打在夏寰的脸上。下一瞬间,夏寰已经打开车门,将英治揪出车外,两人就这样缠斗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腿,互不相让的激烈战斗中,两人纷纷挂彩,但很显然的是夏寰占了上风。
和练过正式跆拳道的英治不一样,夏寰那种无师自通的杂牌打架招数,讲究的是如何最小的力气给予敌人最大的打击,因此每一记拳头都扎扎实实地攻击在敌人的弱点上,要不是夏寰还有余力兼顾到出拳的轻重,恐怕不出两、三分钟,英治已经倒地不起。
正因为英治很清楚夏寰有在「衡量」轻重,心中的怒火反而烧得更旺盛。
「混帐!你给我认真地打!」气喘吁吁地摆着攻击的姿势,英治怒道。
「呸」一声吐掉口中渗出的鲜血,夏寰愉快地笑说:「那可不成,我要是『认真』起来,怕你的身子吃不消呢!我可是很温柔的,宝贝。」
「去你的宝贝!」
再扑上前,英治的拳头在碰到他的脸之前,腹部就先吃了一拳,英治闷哼一声,双膝顿时失去站立的力量,颓然倒下,夏寰宇牢地抱住他,将他扛到自己的车上,丢进乘客座内。
「咳!」、「咳咳咳!」英治懊恼不已地干咳着,全身的骨头都在作痛。输给谁都无所谓,但他现在就是不想输给这混帐。
「瞧吧!这幺爱逞强。要是我打输你这种俊俏的大少爷,传了出去,我夏寰还用得着在道上混吗?」
「少唆,这跟长相有何鸟关系?再来!我还能打。」
「真是顽固的大少爷。这幺想打的话,我随时奉陪,龋这是我的电话。」
英治收下手中的纸条。
正是所谓「不打不相识」,英治不晓得,这张纸条所代表的,竟是一辈子和夏寰牵扯不清的孽缘开端。
三、
和夏寰纠缠不清的下场,竟演变成今日的局面,坦白说,英治到现在还是难以理解,自己到底是哪根筋错乱了,再怎幺乘着酒兴,也不该被那家伙的言巧语所……算了,木已成舟,再去想那些问题也没用,夏寰和他的关系,早已是一笔算不清的烂帐。「欧阳医师,外科主任找你,请你过去一下。」
「好。」
大概是要谈手上那几件正准备进行的手术吧!英治将整理好的病历档案拿在手中,前往外科主任的办公室。
在人才济济的国立医疗院所内,外科并非大家的第一志愿,目前外科当中也只有整型外科较受学生们的青睐,但英治选择的不但是外科中的冷门――脑外科,同时也是脑外科当中最棘手的肿瘤外科作为专科。看在其它同学的眼中,这根本是自找苦吃,但英治看中的就是这个领域尚未被研究透彻,换句话说,它是有待开发、具挑战性的一门学问。
可惜的是目前国内有能力指导他的教授们,往往有看不完的病患,自己就已经够忙了,更别说要仔细地教导、指点英治。其中有位教授更曾明白地告诉英治:「你真有心要研究这一门学问,那就去欧美国家研习吧!这会比你在国内学习更快速、更有效率。」
欧美……吗?
的确,现在自己所执行的多半是一般外科的手术,并没有多大机会与脑肿瘤外科的病患接触。虽然教授们很乐意让他做开刀时的助手,那些临床病例也已经留在他的脑海中,他还是感不足。即使有如海绵般不断地吸取他人的经验,可是广阔的知识之海,还有许多东西等着他学习,光停留在原是无法有所进步的。
该离开台湾……吗?也许是需要好好地考虑一下了。「主任,是我。」叩叩地敲了两下门,英治走进外科主任办公室说。
「欧阳,你来了。」抬起头来,发鬓有些白的老教授,高兴地招招手说。「来,这边坐下。我有件事想跟你讨论一下。」
「若是有关下周要进行的手术的话,我已经整理好了,都在这边。」英治将档案夹放在老教授的办公桌上。
「喔,很好。」满意地微笑着,老教授[着眼点头说。「同期的学生里,你向来是最准时交报告的,即使现在成为住院医师,你的学习态度和以前一点都没有变。想当年我还没有你这幺认真呢,哈哈。」
「难道教授您不是要讨论这些手术?」看着教授将那些档案夹放到一旁,英治困惑地问着。
「这些东西先搁着,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想问你――」老教授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喉咙,正色说:「欧阳,你有没有兴趣出国去造啊?」怦地,英治心一跳。怎幺会如此巧合?自己才在思索这个问题,外科主任竟也提起这件事。
「我考虑过。」
「很好、很好。其实我以前在美国待过几年的一所脑肿瘤专门的医学中心,现在有个研习医师的空缺,我想推荐你,你意思如何?那里设备齐全,有多位专门研究该科的知名教授,可说是世界最顶尖的脑肿瘤外科中心,能到那里学习个几年,相信对你的助益不小。」
老教授信他不会拒绝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微微一笑地再说:「只要你点头,这个缺就是你的了。欧阳,你是我历年来最得意的门生,更是将来本科不可或缺的生力军,我非常看好你未来的发展,不要让为师的失望。」
最后,教授将该医学中心的资料,以及前往研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信息,全部交给了英治,要求他在两周内给一个答复,英治便神色凝重地走出了科主任的办公室。
看着资料上面那斯医学中心的近照,先进新颖的外观,位于气候宜人的宾州大城,不但提供一间房子作为研习医师的宿舍,就连研习期间所有的食宿与交通都有妥善的安排,虽然薪资并不是太高――毕竟是前去研习的――可是考虑到在那儿将能获得许多第一手的医学新知,这实在是个教人不心动也难的提案。没有家累的自己,父母又都是开明而不会干涉儿子决定的人,英治可以说是毫无「后顾之忧」」只要带着行李箱,随时都可以出发。
「两年……吗?」将资料夹合起的同时,英治心中已经做出决定。「喂,英治!」董新彰走进办公室内,一边脱去白色的医生袍,一边问:「你今晚没有值班吧,要不要恨我们去喝两杯?还有内科的俏护士们作陪喔!」
考虑了一下,英治摇摇头。「不了,学长,你们去吧!」
「干幺这幺不合群?都跟你说有漂亮妹妹作陪了。」董新彰不满地勾住他的脖子。「身为学弟,只要是学长说的话就不可反抗,难道你上学没学过这一点吗?」
「我有约了。」英治冷淡地推开他的手臂,礼貌地说。「请不需要顾忌我,尽情地去玩吧,学长。」
「啧,你要是肯来的话,妹妹的等级一定会更高一点的。」
纯粹只是拿英治当诱饵的董新彰,依依不舍地放弃这个念头,改两八卦地问:「你说有约,是和女朋友吗?说起来,我好象从来没看过你带女孩子出现,干幺那幺神秘兮兮的,把女朋友藏起来不给人看啊?下一起去吃饭吧!」
英治心中泛着苦笑。「好。下。」
***
以一般世俗的眼光来看,自己和夏寰,到底该算是什幺样的关系?
英治享受着夜风吹拂在脸上的痛快感,右脚俐落地轮流踩油门与煞车,飙转过两个弯。难得没有排班,他一点也不想拿这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在无聊的KTV或餐厅中,听左右的人闲聊政治八卦或打情骂俏。唯一能让他从紧绷的生活中被释放出来的,当然还是驾车兜风。
音响播放着高亢的普契尼歌剧,男高音激昂地诉说着爱的真谛,然而爱到底是什幺?即使听了那些描述爱情美好的歌曲,这种既模糊又抽象的东西,在英治看来还是只存在于文人墨客的纸笔之间,根本与现实生活牵扯不上关系。
依他看,爱情根本是「国王的新衣」,每个人都说他看到了,其实爱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场自欺欺人的骗局而已,所有的人都被那些自以为浪漫的文学、艺术、歌者、演员给骗了。
好比以世俗眼光来看,自己和夏寰,根本做尽了情人间的行为,但这就代表他们之间有爱情吗?英治不以为然的一撇唇,夏寰可不是能缔造出甜蜜得像冰淇淋一样的关系的人。
那幺,自己又期待能和他有「什幺样」的关系呢?
什幺也不期待……吗? 「期待」本身用在夏寰身上就是种错误,他不是个能依照他人期待去走的人,叛逆是他的本性,越是希望他往东走,他就会往西行。
这一点,其实我也没有多大的资格评论他,照他的标准看来,我们是半斤八两。
说来说去,他们之间终究只是一场充满矛盾与无解的错误。从一开始于既是彼此欣赏,也是相互挑衅的立场,不知不觉当中成了把酒言欢的哥儿们,最后延伸到另一个战场――
我想,我最痛恨他的地方,就是他让我发现了另一个我从不知道的自己。一瞬间剥落的面具,似乎永远也无法再戴回去。至少在夏寰的面前,自己那不
欲为人知的一面一直被迫裸裎着。
我会剥光你,直到你裸里在我面前!
总是强势地压倒群雄的锐利目光,总是不许人逃开的执着眼神。一的想远离而刻意疏远彼此的联系,也是一的失败在他的纠缠底下,然后不知不觉中自己竟已经走在一条未知的道路上,一条与原本的人生设计大相径庭的道路上。夏寰介入的不只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的……
你在害怕什幺?小治,你是在怕我,或是怕我引出你企图扼杀的那头存在于内心的野兽,你说说看?结果――英治蹙着眉将油门踩到底,无视于轮胎发出的刺耳擦地声,高速地在弯曲的道路上奔驰。野兽一旦出柙,是谁的责任?放着不管,成了洪水猛兽,又该怎幺办?
终究,那家伙还是会摆出一脸「不干我的事」的表情吧!那个唯我独尊的恶劣家伙,谁也不会期待他有何良知,负起什幺责任的。
虽然许久没有来,但英治一把车子停入停车场,几个眼尖的家伙马上不敢怠慢地上前打招呼。「英治哥,好久不见,最近很忙吗?」
「有点。」
看着这些向来跟在夏寰身边的人,曾几何时,自己也融入了他的狐群狗党间,成为当中的熟面孔。只是不管夏寰怎幺说,英治从没有点头同意加入他们,也不曾把自己当成是他们队上的人。再说近两年来,自己实在不太抽得出空来跑山路,渐渐地也快成圈外人了。
「没看到英治哥的车,总觉得很寂寞呢!好想念以前每到周五、周末就一定可以看到幽灵火在这条路上出现的日子。」
英治微微一笑,接过对方递上来的矿泉水,润了润喉。目光不自觉地在停车场中搜索着……夏寰手下的小弟立刻自动说道:「寰哥说他今夜有点事,晚点才会到。」
微笑从英治的脸庞上消失,他扬起一眉。「我没有要找他。」
「啊。」年轻人知道自己不小心踩到地雷,慌忙地陪笑说:「说的也是,我真是太多嘴了。对了,英治哥今天没事的话,能不能请你开一趟指导车,这里有不少新来的人都很崇拜英治哥的幽灵火风采,要是有这荣幸能跟着你的车后跑一趟,那真是死也无憾了。当然,这全看英治哥方不方便啦!」
「嗯,可以。我接下来并没有安排其它的事,你们想跟车的人就来吧!」
「真的吗?哇,那太好了。我马上去告诉他们!」
英治看着山下璀璨的灯火,再过不久就得和这条路说再见了,应该趁这最后的一段日子,尽情地奔驰留念,为这段放荡的日子画下句号。
***
小小的包厢内洋溢着紧绷的气氛,明明聚集了十多人的房间中,却安静得彷佛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刷、刷、刷」的沉牌声清脆地响起。
「庄家要发牌了。」站在方桌内,身穿着高叔旗袍的美丽女子,以俐落的手法,将牌由涂着艳红蔻用的指尖上滑出。
绿绒布的桌面两边都堆放着高高的筹码。
夏寰一袭黑色礼服的正式装扮,端坐在方形牌桌的一端,无视于包厢内紧张的气氛,脸上挂着懒散、不正经的微笑,一手叼着根烟,一手则在身边所倚偎的丰满尤物身上滑动着。那被他抱在怀中的女子,发出格格的笑声,看似推开他的毛手毛脚,一边却又将身子往地强健的胸口上蹭去。
相形于他的散漫不经心,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则频频以指头敲打着桌面,神经紧张的模样感染了在场其它的人。
女庄家在两人面前都各发了一张暗牌与明牌。那男人咽了口口水,谨慎小心地掀起自己那张暗牌的一角,快速地看了一眼,展露出欣喜的表情。
夏寰随意地掀起牌看了看,眉头微皱了下,咋咋舌。
这表情似乎给了男人不少信心。男人大声地笑着说:「风水轮流转,这一回你还有胆子跟我下注吗?我加一百万。」
挑了挑桀骜不驯的肩,夏寰状甚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后说:「跟。我再加一百。」
四周掀起了一阵骚动。「真可怕,现在牌面上的筹码已经有上千万了吧!」、「真是不要命的玩法。」、「换成我的话,大概都要吓破胆子了」。
男人一咬牙,等待着庄家所发出的第三张牌,凭他现在手上拿到的一对黑桃A,他不相信自己会输给那故作镇定的笨蛋。小心地瞄瞄对方手上,不过是张小小的砖块九,凭什幺跟他的对子比大小?
第二张牌发出。男人拿到一张红心十。他安慰着自己,没关系,还有机会,自己还有两张牌,只要接下来再拿到一对就行了。反正对面的家伙也只是拿到一张砖块十。
「由红心十叫牌。」庄家看了看男人。
男人再做了个呼吸,手指不断地头抖。「加一百。」
「跟。再加两百。」夏寰轻易地出了手中的筹码,冲着男人微微一笑。
为什幺!?男人开始感觉到冷汗从背部流下,明明他的牌那幺糟,他却有胆子跟自己赌!哪怕他手上扣住的暗牌再大,顶多也只是老K而已。K、九、十,根本凑不出什幺……还是,他打算赌一睹同顺?男人摇头,太荒谬了,自己没有什幺好担心的,想拿「顺」可不是那幺简单的事。第四张牌,男人一看到手上的黑桃十,不由得在内心高喊万岁。如此一来自己手上至少有两对了!他急忙往对方的牌面看去――又是砖块,而这一是砖块K。这幺一来胜负就很明显了,自己的赢面绝对比男人来得大。「五百。」夏寰眉头皱也不皱地说。
男人颤抖着手,就这一注吧!只要赢了这一注,眼前这些筹码全是自己的了!「跟。同时,这里有一张价值三千万的地契,一并加上去。」
「太疯狂了!」、「那个人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没有人会跟这幺疯狂的一注的。」、「现在到底累积多少赌金了?少说也有一千多……不,两千万,加上地契,不就等于五千万吗?」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心中的好奇已燃烧到最高点。「怎幺样?这样你也敢跟吗?」
夏寰皱了下眉头,此时不知哪里响起了哆啦A梦的音乐铃声。「抱歉,我接一下电话。」大家愕然地看着堂堂身高一九公分的男人接起了正在唱着「大家的哆啦A梦」的手机,并且以全场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着:「是我……喔,他来了……嗯,我知道了……很好,尽量拖,我这边的事就快办完了,马上过去。」切断电话后,夏寰摸摸下巴,咧嘴笑说:「抱歉,甜心正等着我,没空多陪你玩下去了。」一弹指,他吩咐身后的人说:「全拿上来。」
全场哗然声中,一迭又一迭白的钞票大剌剌就放在牌桌上。
「这边现金一共是五千万,加上方才的筹码。」夏寰冷静而毫无惧意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对方说。「够了吗?」
男人脸色惨白,他不想输,可是对方竟如此大手笔,让他开始后悔自己竟与一个疯子下注。没办法了。手边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他颤抖着手,准备拔下腕上那只骨董名表,与五克拉的钻石戒指。
夏寰伸手阻止了他说:「慢着,我不收这种东西。你要跟这一把的话,就拿你那辆限量进口的原装MAZDA跑车好了。」男人倒抽一口气。那辆M跑车可是他费尽心思才弄到手的,那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手的车子,里面还有他最自豪的F1赛车专用引擎,光是车内的配备就不知了他多少功夫,目前市价在一千万上下。况且,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不要的话,你现在能拿出两千万现金吗?」夏寰挑衅地,残忍地一笑。
可恶。只要再一点点,自己绝对会赢的!男人再三看着手上的牌,最后一咬牙说道!「好,车子就车子。我跟你赌,开牌吧!」
「夏哥,电话是谁打来的?」步出小包厢,小汪一边将筹码所换得的现金放进手提箱内,一边问着。「嗯?啊,是阿超。」低头点起一根烟,吐出一口,夏寰抱怨地说:「那家伙,哪天不好挑,偏挑今天去跑山路。我还以为他最近很忙呢!都认识几年了,还是一样偷偷摸摸地任性而为,又不是没电话,也不会通知我一声。」
起初还以为夏寰在骂阿超,但仔细想想,能让夏哥用这种口吻说话的,也只有……「欧阳医师今天去跑山路了啊?那可真是稀奇,他有多久没去了?三、四个月有了吧!」「小汪,你干幺加上医师两个字?听了多别扭。」
「那是因为前一阵子我妹妹手术的事,多亏了欧阳医师的帮忙,才能顺利平安的出院。那时候在医院里头总是医师、医师的叫习惯了,所以现在也这幺叫。」小汪摸摸头,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家伙在医院也是一样硬邦邦的吗?」夏寰不悦地扬起眉问道。
「嗯……欧阳医师本来就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该怎幺说呢?应该是太完美了吧,所以兄弟们跟他说话的时候,也都很难得的保持礼貌的态度,毕恭毕敬的,在医院里头好象也没什幺两样。我看那些护士们也都只敢远远地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嗯,硬邦邦……这幺说也对啦!不过,虽然才是个住院医师,大家却都已经很尊敬他了,病人也都很仰赖他。这方面来说,还算是人气指数颇高的吧!」「喔。」夏寰喃喃自语地说:「改天我也生个小病什幺的,让他看护我好了。认识这幺久,还没看过他穿白袍的样子……」小汪不敢纠正夏哥,医师可不是护士,是不需要看护病人的。
「嘿嘿嘿,我懂,俊美的欧阳医师很适合白袍喔,该怎幺说呢……有一种禁忌的男人香……对了,就像很多女人会对神父有幻想一样,看到那种冰清玉洁的东西,人就特别犯贱。」咚地,夏寰不客气地往他头顶上敲去。「小汪,你胆子很大嘛!居然敢对他有幻想?怎幺,吃了态心还是豹胆?」
「痛!」小汪委屈的摸着头。「夏哥,你也知道,我哪有那个胆子?只是说一说而已。再怎幺性感,欧阳医师可是堂堂男子汉,我又敢对他怎幺样呢?」
「不敢最好。」夏寰哼了一声,将刚刚赢来的跑车钥匙扔给他说:「去把车子开过来。」
「咦?夏哥,不是你自己要开的吗?」
讲到最后牌局揭晓的那一刻,小汪就不由得佩服大哥的胆量,手上即使有「皇后」、「老K」和「九」、「十」,谁也不会赌一定能拿到「J」,但老天爷就是这幺眷顾他们夏哥,竟真让夏哥拿到「同顺」。除了用「神乎其技」来形容外,怕也没有别的字眼能贴切的说出那一刻在场者一致的想法。至于小汪自己,不必说,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夏哥永远是夏哥,不管战场在哪里,他从没让人失望过。胜利女神似乎永远都站在夏哥的身边,让人羡妒。
但硬要说夏哥身上有什幺弱点的话……小汪心想:大概就是欧阳医师了吧?夏哥只有在面对欧阳医师的时候,偶尔会占不到上风。起初夏哥三不五时地去找欧阳的时候,自己和帮里的兄弟们还会纳闷,夏哥何必那幺执着于欧阳那种和他们生活在截然不同世界中的人?流氓和医学院学生作朋友?光说出去就足以成为道上的笑话。
可是人总是这样的,日子一久,再不习惯的也会习以为常,到现在,帮内的兄弟们早已见怪不怪,早习惯了夏哥身边有那样一名异于我辈的大少爷。
况且,了解欧阳医师之后,真会发现他是个很难得的「奇」人。帮内众人不用说,他们都是夏哥的崇拜者,但私底下暗暗钦佩、仰慕欧阳医师的人也不在少数。
欧阳医师一点也不像以前小汪所知道的那种「模范学生」。明明是国立大学的高材生,却从不会狗眼看人低,不会因为他们都是「坏孩子」而抱持着轻视藐视的态度。只要兄弟们有困难,去找他商量,他能办到的也不曾推托过。
好比上自己妹妹得了急性脑膜炎,自己不知所措、求救无门时,一通电话打给夏哥,欧阳医师就和夏哥在半夜三更一起飞车赶到他家,将妹妹送去急救。
现在想想,小汪还对当初自己曾经伙同几个兄弟,一起排挤过欧阳医师的事感到愧疚,虽然医师似乎早把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曾经有一小汪斗胆问过夏哥,怎幺会想和欧阳医师作朋友?当时夏哥斯回答的话,到现在小汪还记得一清二楚。
夏哥是这幺说的:「我对他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小汪跟在夏哥身边超过十年了,当然知道夏哥不是什幺同性恋,所以他猜所谓的「一见钟情」,应该是指夏哥看上欧阳医师是个人才,以及飚车的高超技术吧!网罗欧阳医师加入旗下这件事,虽然始终没有如夏哥所愿,但现在欧阳医师也算是半个队中人,多少也算夏哥的缠功奏效了吧!
总之,不管是夏哥或欧阳医师,都是他们这种简单脑袋无法理解的奥人物,小汪一辈子也弄不懂,这样极端得有如黑与白、光与影的两个人,是如何能做这幺久的朋友,还建立这幺坚定的友谊?
搞不好,这也算是异「性」相吸吧?只是此性非彼性,不是男性与女性,而是正性与反性。嘿,我真天才!小汪高兴地在内心夸赞自己,竟能想到这幺棒的推论。
「那是礼物。少废话,快去开过来。我先上车了。」跳上自己爱车的夏寰,不耐烦地丢下还在发呆的小汪,发动车子。
再继续浪费时间,那家伙铁定就会先走了――夏寰不满地将车子驶出了地下停车场,以为他忙着医院的工作,这两天还刻意不去打扰他,结果他有空也不会想要联络一下自己,竟自个儿跑去飙风,这实在太不够意思了。真不是夏寰要挑剔,好歹他们也交往了六、七年,那家伙就不能稍微再温柔一点、听话一点,甚至是多一点点热情也好!
枉费他这幺疼他,哼。
***
指导车跑了一趟,重回到山顶,正要推门下车的英治,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怎幺回事?他摸摸自己的双臂,就四月的天气来说,今晚还算暖和,为什幺自己会毫无理由地发寒呢?再一确认四周没有那双讨厌的自大眼睛,难道自己真的神经过敏?但那股「不祥之感」就是挥之不去。
「还是回去好了。」英治自言自语的决定,今晚的夜游就到此为止。
四、
一听英治说要离开了,夏寰手下的小兄弟们面面相觑了一下,接着全都蜂拥而上,将英治团团包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啊,英治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这头挤眉又弄眼,不知哪里弄来一瓶人工泪液,装哭。「不、不,听我的,我一直想问英治哥,那个甩弯的时候,有什幺特殊的技巧没有?」那边死命捉住手腕,怕他溜了。
「别听他们的,英治哥,有样东西你非看一下不可,这可是我珍藏已久的珍品,特别留给你的!」这里则尽其所能地搬出了各种裸女写真集,看得人眼撩乱、七荤八素。
原先没起疑心的,到这个地步,不起疑都很难。
英治不动声色地,先掏出自己的名片,在上面写上自己的电话,交给那个想商量事情的说:「你打电话给我」;再转向那个问甩尾的人,给他一句「没什幺窍门,你多练练就是」;最后是那个搬出写真集的人,英治翻了两页,微笑地说:「嗯,很养眼,借我回家慢慢欣赏」。
不到三分钟就将他们一个个全打发掉的英治,双手抱在胸前,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还有样能留住我吗,嗯?」
小兄弟们顿时词穷,最后个个低头承认说:「对不起,英治哥,求你别走。要不,等会儿夏哥到了,我们全部都会死得很惨的。」
他大概已经猜到是这幺回事。
隐忍着叹气的冲动,揉着太阳穴,英治蹙眉说:「你们谁告诉那家伙我来了的?」
乖乖地举手自首,阿超搔搔耳朵,歉笑地说:「夏哥有交代,只要看到您的影子,就得随时某报。」
「你是说,我一直都被你们暗算了吗?」怪不得英治老觉得奇怪,为什幺自己一来这里夜游,总会遇上夏寰。除了小说里,世上哪有这幺多巧合?
「哎,别这幺说嘛,英治哥。说暗算太难听了,好歹也说是『算计』。」
阿超边赔笑、边搓着手心说:「这绝不是我们的意思,无奈我们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都不敢反抗夏哥的命令啊!您就委屈一点,成全、成全我们的一片忠心嘛!」
算计和暗算有哪里不同了!英治脸色更阴沉。
「你们把我当是祭品献给饿鬼充饥用,还是什幺驯兽用的皮鞭?」
「呃……您这幺说……嘿嘿……应该比较接近猛兽专用的麻醉针吧?」阿超自以为幽默地大笑着,周遭的兄弟们也跟着起哄笑起来。「喔,那就先拿你们试一试,依我看,你们也许称不上『猛』,但『兽』字应该还沾得上边。」额际冒出一条青筋,英治乌云密布的脸上,已不见半点笑意。
「咦!――」英治的一句话,让这些平常面对再大的火爆场面,也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兄弟们,纷纷脸色苍白地摇头后退。「英治哥,您,您大人有大量,您,大慈大悲,您……」
「大慈大悲?我可不是观世音菩萨,我想你们拜错庙了。」英治「啪、啪」地转动着手指头的关节,一步步朝他们逼近说:「不想死得太难看的话,就把牙齿好好地咬紧了,我可不负责修补我弄断的牙齿或骨头的,你们觉悟吧!」
「天……」阿超浑身颤抖着,缓慢地后退。夭寿喔,他们怎幺敢和欧阳英治过招?要是伤到了他,肯定会被夏哥扒掉三层皮。但是不还手保护一下自己也一样很惨,英治的拳头可不是软绵绵豆腐做的,那是他们都见识过的铁拳啊!所以想来想去,三十六计也只剩――
「英治哥,你看天上!」「调虎离山」外加「走为上策」。就在英治抬起头的瞬间,夏寰手下那些人立刻呈鸟兽散,逃命的逃命、跳上车的跳上车。
「喂,你们男人当假的,一个个都没带种啊!」英治愤怒地对他们咆哮。
「抱歉了,英洽哥,可是我们敌不过你,只好自动认输了。请代我们向夏哥问好!」阿超在远大声地回答,并驾车迅速逃离事发现场。
「去。」
英治将脚下的小石块踢开泄愤,走回自己的车旁。谁会那幺笨,傻傻的在这边帮他们传话给那家伙,留座空城给他已经算客气了。
夏寰不顾一切的急踩油门,一路高速飙过了空荡无人的海岸线,他相信阿超他们不敢违背自己的意思,应该会尽全力留住英治,但他不放心那些愣小子是否能百分之百的瞒天过海。英治的鼻子可灵敏得很,要是让他嗅到有什幺不对…绕过了两、三个上坡弯道,突然间夏寰的眼角见过一抹眼熟的红色身影,他当机立断的踩下煞车,车身立刻在山道上回转了一百八十度,转为下山的方向,追逐而去。英治瞧了瞧后视镜,里头映照出两道快速由后方接近中的车灯,不必猜也知道,这一定是刚刚擦身而过的那辆嚣张白跑车――虽然没看到驾驶者的脸,而这种车型全台湾也不下上万辆,但英治敢肯定,能在瞬间反应过来,并追得上自己的,除了夏寰外,不作第二人想。还是慢了一步。
他任由愤怒的冰火凌驾自己,放纵油门踩到底。一想到当阿超他们借口说要看他示范跑一趟山路时,就已经心怀鬼胎,企图拖住他的时间,那种被蒙在鼓里愚弄的感觉,令向来脾气温和的他也按捺不住了。
真是受够了,耍猴戏也该有个限度,竟在我背后鬼鬼祟祟的耍那些小手段,连周遭的人全都被利用了。
英治听见了雨声急促的叭叭声由后方的车子传出。哼!想要他靠边停,门儿都没有。(你有本事就逼得我不得不停车,否则――谁理你!) 「那小子,分明是故意装作没听到。」
夏寰坐在白色跑车内,看着前方的红车不但没有减速的意思,还加快速度想逃,不配合的态度明显到了极点。
(想逼我使出最终手段?很好,反正也很久没有陪你玩玩了,小治你就给我抹净屁股等着。)
两辆车互不相让地在滨海公路上展开一场龙争虎斗的追逐。
仗着先出发的优势,英治的红色跑车始终保持在前方的领先位置,但身后的白色跑车也丝毫不显退让的,逐渐缩短两辆车之间的距离。两人都是跑熟了这条路的高手,即使同时出发都还不知谁胜谁负,因此此刻夏寰可说是于难以扭转的形势之中。
「可恶,这家伙是玩真的。」
一边抱怨着,一边以单手操纵着方向盘,在分秒必争的情况下,车子优美而灵巧的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弯道,始终只能看着英治的车尾在前方狡滑逃窜的夏寰,发出啧啧的感叹。「这幺久没有跑了,看来小治那家伙的宝刀未老,还是一样很快。一点都看不
虽然驾驶技术一学会了就永远不会忘记,但技巧的熟练与生疏就不一样了,如果缺乏经常性的练习,是很容易退化的,显然这在英治身上是个例外。一直在后头这幺看着,夏寰又想起了第一和英治飚车时所感受到的震撼与吸引力……明确、果决而完美的路线,看得人目不转睛的着迷与感动……燃烧着灵魂,烙印在夏寰的视网膜般,惊心动魄的极致速度。想要――在那当下,看得忘我之际,夏寰脑海里也浮现了明确的渴望。想要超越那辆车,想要凌驾它(他)、征服它(他)、捕获它(他)――宛如一头被震撼所唤醒的睡眠中的狮,在都市丛林里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原野,最原始的本能在血液之中沸腾,咆哮着「释放我」,欢乐地流窜。他夏寰未曾遇见欧阳英治前,从未想过过去三分力就能击败所有对手的自己,竟也有使尽全力的一天。那一他可真是使出浑身解数,要不是最后的最后,让他逮到英治那细微如针孔般的小小缺陷,看出他的路线没有抓到中心点,还残留着最后的小机会……赌命试上一把……那场胜负的结局就要改写了。他从没如此庆幸过自己拥有天生的好赌运,如果那他就那样输给了英治,他可以肯定英治绝不会给他任何交谈的机会,更别说接近他了。
「这回,你也不打算让我好过,是吗?」
迅速地换着档,夏寰唇角浮现一抹狂傲的笑意。「但,赌上我所有的轮胎,小治宝贝,你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磅磅的引擎声呼应着他的诺言,夹带着爆裂火由排气管喷出。
「嘎!」就在他们双双弯过某个大弯道时,前方的道路中央却突然出现一辆慢速行驶的车子,首先是英治的车子急踩煞车地闪过,接着夏寰也在千钧一发间与对方的车子擦身回旋――度过危险的一关。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他们都捏了一大把冷汗,而更重要的是……英治终于放慢了车速,靠到路边停下来。夏寰也随即将车子停放在他车后,「啪」地甩上车门,冲下车。「喂,你……」夏寰话没说完,就被刚下车的英治往肚子上揍了一拳。「唔!他X的,你不能轻一点吗!?」英治脸上余怒未消地说:「这种手劲还算是小CASE了。我问你,除了叫你那些兄弟报告我的行踪外,你还背着我偷偷地做了什幺?」「嗯……」夏寰抠抠脸颊,边揉着肚子说。「没了。」「说实话。」他压根儿就不相信这家伙。「你要是现在不说,往后让我知道了,可不是一个拳头就能了事的。」
「恚有个凶老婆的男人日子真苦。」
英治倒竖起两道眉。「你的牙齿最好很坚固。」
「好、好,别打了。」举高双手竖白旗,夏寰无可奈何地说。「明知道我舍不得你那张漂亮的脸受伤,动不了手,你不觉得这样有些不公平吗?」
「还说!」
夏寰咧咧嘴,一眨眼。「不必担心,现在漂亮的男人也很吃香,不输给我这种性格小生的。」
二话不说,英治再度挥出一拳,但这回夏寰早有心理准备,一个侧头闪过,还顺手一揽,将他捞到自己怀里说:「我宁可换个地方和你打架,小治。你喜欢哪一间宾馆啊?」
既然双手被扣住,英治就抬起脚踹他,这一招果然奏效,也让夏寰不得不放开他。
「算你狠。」夏寰戡牙咧嘴,一张脸因痛苦而扭曲,额上也逼出两滴冷汗。「我可是告诉你,以后我要是跛了脚,你就得负责我的下半生,小治。」
「狗才理你。」
转身就要上车离去的英治,冷不防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往自己车内推,一下子就被推到邻座去,方向盘落到夏寰的手中不说,他还听到自己的车门自动上锁的声音。
「你搞什幺!」
「扣好安全带,小治,这可是你的车,被开罚单的也会是你喔!」夏寰还他一抹无赖的笑说:「很久没悠哉地兜风了,陪陪我吧!」
***
「住手……」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声音,掺杂着欲望的音色。
「畜生……你……好好开车……你脑袋里装的都是豆腐吗……」这声抗议软弱无力到他自己都觉得悲哀。陷于无路可逃的困境,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坐在自己的车子里被人性骚扰。
性骚扰,多幺屈辱的字眼,可是除此之外没有更贴切的字眼,能拿来形容此时此地在他腿间放肆的那只手的行径了。
「只要你别乱动,我的驾驶技术你大可安心,不会有事故发生的。」
目光虽然放在前方的道路上,但男人却腾出一手,伸出魔爪,大胆地址下前方拉炼后,隔着一层棉质布料,在他的重要部位上暧昧的游走着。
若有似无的碰触,唤醒了他死也不想有的反应,热流开始集中在男人的指头下。
「叫你住手……」终于忍不住伸手板动男人的手指,男人却狡猾地选在这一刻大幅度旋转着方向盘,车子顺势在道路上蛇行了两下,这举动成功地吓阻了他反抗的行为。
「你看看,就是你这样乱动,我才会无法好好开车的。你想和我在这条路上殉情吗?小治。」
「谁要和你这种家伙一起死,求我都――」就在他激烈反驳的时候,男人的手指得寸进尺地拉下那块最后的布料,直接圈握住了他。「求你都……怎幺样?怎幺不说了呢?小治……」温热的粗糙掌心包裹住光滑柔嫩的外皮,只是轻轻地摩擦两下,英治的双颊已经泛起阵阵红晕。
「你这混帐……」耳语般的埋怨听来却似娇喘。「呵呵,不知是谁已经兴奋得弄湿了那个混帐的手,嗯?」恶戏的手指故意在尖挺的敏感前端来回揉弄着。
卑鄙的言语刺激着他的神经,却相对地鼓动了热血沸腾的速度,喉中发出了压抑的喘息,英治剧烈扭动着腰,想远离他的手,可是在狭窄的车内,根本没有闪躲的空间。
「……别玩了……」「要停车,好好地做几回吗?」邪恶地诱惑着。
「开……什幺玩笑……」闪烁的目光中有着一丝丝受到诱惑的软弱。黑暗的车内,扬起一阵沙哑的笑声。「你嘴硬的模样从来就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小治。」
「畜生。」车子停靠在防风林内的隐密,夜晚没有灯光的海边,偶尔只有从远方的公路闪过几道稀微的光线,夹着海水味的咸风从敞开的窗户灌入,吹拂在发烫的肌肤上,却一点也无法冷却车内的温度。
企图唱反调的双唇被牢牢吻住,男人的舌由口腔的黏膜一一舔到了牙龈内侧,无可去的唾沫沿着唇角的缝隙缓缓地流到下颚,舌头在一贪婪的吸吮后,已经呈现麻痹的状态,无力地任由侵略者芤А
「嗯……唔……」炽热的鼻息甜美的响起时,男人终于释放了他红肿的唇,改而轻吻着他脸颊、颚线与下巴,并说:「太久没做了,你都忘记该怎幺接纳我了。小治,你咬得这幺紧,我不是连动都不能动了吗?」
「……少……唆……」因为这一吻而彻底放松的身体,又因为男人坚持进行的插入动作而紧绷起来,英治能体会那死不愿意张开蚌壳的贝类,被人粗鲁地撬开时,心中有多幺地痛。「别闹别扭,帮一下忙吧!」
帮忙?亏他有脸说这种话!
明明告诉过他,别在这幺狭窄的车子里头发情,结果是谁无耻地说「偶尔换个地点才叫情趣」,硬是无视于英治的反对,强行――「要不然这样下去,你我都痛苦,而这全是因为你不肯配合的关系喔!」男人见他没有反应,开始耍赖地说。「……」这混帐。英治重复着这句在心中骂过千百遍的台词。所谓的误上贼船,八成就是指这种状况。「龋小治治。」男人恶意地动了一下腰,催促他。
可恶。(为何我得做这幺丢脸的事!?)
胀红着脸,咬着牙,英治豁出所有的尊严,主动将自己的脚抬到男人的肩膀上,举高腰部,做了几呼吸之后……「快点――」(在我的理智冒出来责备自己的愚蠢前)英治以目光这幺诉说。
「在下对您的配合,感激不尽。」咧着嘴,夏寰亲亲他的嘴,再将自己往那灼热无比的紧窄甬道推入。
「啊啊……」两、三的撞击后,狭窄的入口终于将男人的壮硕全数吞入。「呼――」夏寰满足地吐出一口气,愉悦地栖息在这得来不易的,细品着被丝绒液火紧缚的美妙滋味。
「嗯……」英治颤抖地痉挛着,镶嵌在体内的灼热脉动,就像一把野火在他身体里闷烧着,热得让人无法忍受,再不想点办法……一、两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耐不住地摇了一下腰,低喃着。「夏寰……」「有何吩咐,我的女王?」挑着眉,男人反过来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这家伙……英治脸红到耳根,双眼沁着情欲的湿气。「你这恶劣的家伙,总有一天会死得很难看。」「假如是死在你身上的话,再难看我都不介意的,亲亲。」男人无耻地回道。
「闭嘴。」
把住男人的脖子,英治将说不出口的请求,尽诉诸于热吻,接下来车内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凄切的嘤咛呻吟与交迭在一起不住摇晃的两个黑影。
***
宁静的车内突然响起突兀的哆啦A梦铃声。英治皱了皱眉,推推男人沉重的身体说:「喂,电话,你的电话。」
「嗯?噢。」
在温存的时刻被人打扰,夏寰不悦地接起手机,里面立刻传出小汪焦急的声音。「夏哥,你们人到哪里去了?我把车子开到停车场,这里谁也不在,既不见你也没看到欧阳医师,害我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
「喔,对了,我差点都给忘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在那边等着。」切断了电话,夏寰整整凌乱的衣服说。「走吧,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什幺东西?」
「别问那幺多,跟我走就是了。」
英治心想:这家伙不知又在玩什幺样了。「还有,你就不能换换电话铃声吗?又不是小孩子了,用什幺哆啦A梦。」「有何不好?我就喜欢哆啦A梦。」夏寰耸耸肩说。「法律有规定,成年人不可以使用哆啦A梦的铃声吗?」英治轻哼一声说:「我是替你的手下可怜,竟然跟着这种心智年龄只有九岁的人。」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全世界有胆子嘲笑我这幺炫的电话铃声的人,大概只有你了。」
换言之,其它人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英治在心中叹息地想:为何自己还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呢?
「啊,你那是什幺脸,不相信吗?我可以证实给你看。」斜瞥了他一眼,夏寰不满地叫道。
「够了,快开车吧!」再这样下去,天亮都到不了目的地。
「当当当……」夏寰得意地伸开双臂,指着身后的那辆鲜黄色亮丽跑车说。「怎幺样?很棒吧!这辆M跑车可是搭载了F1赛车级引擎,外加高达三百匹马力的拉风宝贝。可以说是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嘿嘿!」「你从哪里弄来的?」英治在汽车杂志上看过这一款车,但在他印象中台湾并没有进口。
「靠这个啊!」刷地从衣服中掏出一副牌,夏寰贼笑地说。「我赢来的。」
「不是耍老千吧?」
「啧,你就这幺不相信我啊?」夏寰摇摇食指说。「这样不好喔,小治,信赖是良好关系的基础,要成熟一点,学习如何相信他人,才不会过得太封闭。」
「全世界就你最没资格这幺说我。」
英治毫不留情地吐他的槽,接着走上前,打开黄色跑车的引擎盖,检视着……「如何?真是个漂亮宝贝吧?」等不及要听他赞美的夏寰,摇着隐形的狗尾巴,双眼闪闪发亮地说。「嗯,是辆好车。一看就知道车主很讲究保养。喂,你确定人家真的愿意把这辆车给你吗?万一事后人家反悔找你麻烦……」光看车况,就晓得车主有多幺热爱这辆车,岂会心甘情愿地让出来。同样是爱军人,英治可以想象车主现在一定后悔万分。「怕什幺?我可是夏寰耶,谁要找我麻烦,请便。」夏寰拿下车钥匙丢给他说:「要不要跑跑看?」
「不怕我把车子撞坏?」英治故意开玩笑地说。
「要撞坏也没关系,反正这车是你的了。」
英治瞪大眼。「你要把它……给我?」指指自己的嘴,夏寰高兴地说:「谢礼不用多,只要在这边亲我一下就行了。」
可是英治不但没有半点喜悦的表情,还沉下脸说:「为什幺?」
「为什幺?不为什幺啊!我送你车子还需要什幺理由吗?」预想中,小治应该飞奔到他怀里,感激地抱紧他不是吗?干幺摆出一副「受辱」的模样,夏寰不解地歪着头。
「是啊。」英治自嘲地一笑。「就像你随手就送哪个舞厅小姐一只名录一样,全都是你高兴就好。」
「喂,小治,你在气什幺?」
英治冷声地说:「我不是你的『女人』,不需要什幺事后的礼物,也不想要。这车你留着自己开吧!顺道告诉你一声,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正好我也要去美国了,没空再当你转换口味时的性伴侣。虽然和你的关系不能用索然无味来形容,但我也差不多厌了。你去找别人吧。再见!」
五、
外科二部的护理站,和往常一样热闹,忙进忙出的护理人员们头一句交换的话,开头都是这样的――「喂、喂,你们听说了吗?欧阳医师要去美国了耶!」「的消息真慢,我们昨天值晚班的时候就听说了。」
「啊啊,我的欧阳医师,就要被美国给抢走了,真令人不甘心。」
「就是说呀,一想到再过两个礼拜,外科二部里最抢手、最养眼的男人,再也看不到……我的人生一下子由彩色变成黑白了。」 「你们慢慢哭吧!昨天晚上我们已经哭过一轮了。」
董新彰目瞪口呆地看着护士们沮丧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说:「那个……就算英治老弟去美国,也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们太夸张了吧!」「你懂什幺!这就好比巷子口的一流蛋糕店搬走了,即使隔了三条街有另一家二流蛋糕店开了,我们也高兴不起来啊!不懂我们女人心,就少在那边插嘴。去、去!」
怎会这样!董新彰边喃喃抱怨,边走出护理站。
「平平都是男人,他有的我也有,再怎幺好看,也不过和我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和嘴巴,组合起来真有差那幺多吗?所谓没鱼虾也好,屈就一下会死啊!」
「小董,你在自言自语些什幺?」
进入外科办公室,董新彰马上将方才所受的气与一肚子苦水吐给同僚听。听完护士们的表现,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的张医师,笑着安慰他说:「别理她们,女人就是这样情绪化的动物,过段时间,等她们习惯了欧阳不在的现实之后,自然就会把目光放在你们这些单身汉身上了。」
「到时候,就轮到我扬眉吐气了。」董新彰握起拳头,意气风发地说。
「小董,你要是这幺想,小心变成全医院里头最不受欢迎的男人喔!」另一个医师取笑地说。
「去,少诅咒我。对了,怎幺没看到传说中的男主角――欧阳跑哪里去了?」 「被叫去主任办公室,应该和到美国研习的事有关吧!」
「哦……唉,果然人生就是这幺不公平,想想我那英治小老弟,不但出身医生世家,论长相也是男人嫉妒、女人爱慕,这也就算了,同样是学医的,为什幺他轮得到研习的机会,我却没有?上天真是太不公道了,什幺好都落到他的头上。」董新彰将卷宗往桌上一扔。
「你要拿什幺跟他比呢?人家可是护士长和主任眼前的大红人。想当初你在实习时,三不五时就出差错,一下子弄错点滴的量,一下子忘记帮病人登记开刀房,要是我来挑,也绝对不会挑上你。」
「张医师,你讲话也太狠了吧!算了、算了,我自知不如人。」董新彰大叹口气说。「想不到会被比自己晚一期的学弟给超越了,等英治老弟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八成是个炙手可热的天才名医旷!」
「好了,别发牢骚,快去做你的事吧!」
传言中的主角,此刻人正在另一头的主任办公室内――「那我就先出去了,主任。」英治起身说道。「嗯。啊,还有,关于送别会的事……我听说你不打算参加?这怎幺可以,你可是主角,你不到场的话,我们开这派对也没有意义啊!」「我很感谢大家的好意。只是工作行程一直安排到我出发的前一天,在这段时间内我也有许多非准备不可的事,真的抽不出时间,所以……」英治浅浅地一笑说。「烦请主任代为转告大家,大家的好意我一定都会放在心上的。」「好吧,既然你这幺说,我也不勉强了。」
英治微微点个头,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呼!差不多尘埃落定了。自从告知主任去美国研习的决定之后,相关的联络工作和行程的安排,几乎让他忙翻天。但再忙也总有结束的一日,距离出发倒数只有短短十几天的现在,一切如同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夏寰这些天都没有和他联络,大概是了解这件事已无挽回的余地,也就不觉得有必要把时间在一个即将远离的人身上吧?哼,这样也好,他们之间原本不过就是因缘际会下所建立的露水关系,时候到了,自然消灭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夏寰这件事时,还曾经担心过他会要什幺样来阻挠自己,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己杞人忧天……对夏寰来说,他欧阳英治在或不在并没有那幺重要。英治蹙起眉头,扣着资料夹的手一颤。真是太愚蠢了,他干幺管那种我行我素的自大狂怎幺想?一直想要结束关系的人是他,现在也顺利平安地照他所想的结束了,一想到未来可以不必再被那种人要得团团转,他真该放鞭炮高喊万万岁。
「……就算已经分手,好歹写张卡片祝我一路顺风,也不会遭天谴吧!」英治喃喃地低语着。「咦?欧阳医师,你说了什幺吗?」恰巧经过的护士长吓了一跳,看着脸色难得凶悍的英治说。
慌张地抹去夏寰的身影,英治连忙摇头,举步往前走说:「没、没什幺。」
护士长好奇地看着他鲜少显露的紧张,走着、走着还差点将一只垃圾桶踢翻了,不由得望着他的背影说:「可怜的欧阳医师,一定是最近忙得昏了头,才会累得这样手足无措,一点都不像平日那样冷静、从容,唉。」
***
可恶的家伙,就连不见人影之后,还能害得他如此狼狈,英治重重地将资料夹往桌上一放。全都是那该死的夏寰的错!
「啊,欧阳,你回来了。好象是你的手机吧!?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响,已经响了好几喽!下要记得随身带着手机。」
「是,非常抱歉。」
英治马上从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取出遗忘的手机,打开液晶屏幕一看,上面显示了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同一支电话号码……夏寰。当下,英治想也不想地就按下关机键。都已经过了十几天,还有什幺事好联络的?笨蛋。
「欧阳医师,麻烦你过来看一下三五号病房的王老先生。」护士的紧急通知。让英洽再也没空去管夏寰的事,重新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呼……」从早上开始一直都有接踵而来的病患,到傍晚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的英治,端着一盘咖哩饭坐在宽敞的医院附设餐厅内,享用着迟来与早到的午晚餐。「嗨,英治学弟。」同样也忙到现在的董新彰搬张椅子坐到他对面说。「怪不得人家说医生没有几个长命的,要是这样不规律的饮食天天持续下去,我看早晚我们的胃都会弄坏喔!」
英治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应和,一边将一口过辣的咖哩和着饭吞下去。
身后的超大型电视屏幕正放送着整点新闻,女主播用甜美的笑容播报最新消息,不外又是哪里失火、哪里遭抢、哪里又有人自杀了之类的。
董新彰边看边抱怨地说:「为什幺新闻总是报些让人吃不下饭的消息,就不能报点好事吗?除了政治八卦外,人生就没别的东西可以端上怡面当新闻了吗?唉。」
「坏事传千里,自古的俗谚。」英治头也没抬地回他一句。
「话是这幺说没错啦!可是……你瞧,又是一个斗殴枪击事件……嘿,是谁那幺大胆,竟敢袭击那个全宇盟的盟主?……真是不要命喔。这幺一来不管黑道白道都别想再混下去――喂,欧阳,你饭吃到一半要去哪儿?」董新彰愕然地看着英治突然扔下餐盘,神色发白,匆匆地离去,连回句话都没有。「该不会突然想拉肚子吧?」纳闷地看着桌上的咖哩,抚着胸口暗叫一声好险今天吃排骨饭,董新彰暗暗决定,他绝对不点这里的咖哩饭来吃了。
有人袭击夏寰?该死,怎幺会……想来那些不断打来的电话,很可能就是有关夏寰的,而自己竟闹一时之气,冲动地关掉手机,英治不觉有些懊恼。一走到空无一人的逃生间,他立刻就打开手机,说来也巧,正好就有一通电话响起。「喂!夏寰你……」「嘛:治哥,你的电话终于通了.我打了一个下午说!」电话彼端传来的是阿超的声音。
「夏寰他、他的情况怎幺样?」
「就是这件事啊!」阿超焦急地说。「夏哥现在需要动大手术,可是没有任何一家医院肯收,要不就是说没床位,要不就是说开刀房没空。一个个都躲得像老鼠一样,气得我们这班兄弟都想拿枪去将他们毙了。但你也晓得夏哥的规矩,他不许我们对不相干的小老百姓下手,你说,我们急是不急!」
「那他现在在哪里?」
「暂时在总部这边,有一位熟识的老医生来出外诊,只是那位医生说夏哥需要大量输血,他实在无能为力。」
「我知道了,我来安排,你们立刻将他送过来。」
「是,英治哥!」
***
当救护车嗡嗡嗡地鸣铃,在三十分钟内将夏寰送抵医院的时候,他还保持着一点意识,甚至举起一手朝英治打招呼,宛如昨天他们才刚见过面似的。
「这笨蛋,你到底在搞什幺鬼!」英治一见到他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就有气,破口大骂说。「随随便便就让人给摆平了,你还在混什幺?快点离开那个圈子算了。」
「小声点……」仔细看,才能发觉古铜色的脸庞透着惨淡的青白,夏寰无力地扬起唇色说。「你瞧你把身旁的人都吓着了。好歹对一个病人要温柔一点,否则小心人家投书告状,说你是个态度恶劣的医生。」「都什幺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英治咬紧着牙关说。
「正是这种时候,才更需要开玩笑啊!」一副「这你都不懂」的眼神,夏寰眨一眨左眼说。「龋不过是中了两枪,没什幺大不了的,不要一副我快死了的样子,放轻松点。」
普通人中了两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什幺叫做「没什幺大不了」,医生可不是万能的神,也有做不到的事啊!他以为这是被蚊子叮两下而已吗?罢了,再和他斗嘴下去,只是更耗损他的体力而已。
「闭嘴,从现在开始,你一句话都不准说,绍我好好地撑过去!」
英治才不管其它人会怎幺想,他只知道不管要多大的力气,他绝对不会让夏寰死在自己眼前!哪怕从现在开始要跟上帝抢人,跟死神搏斗,他都不允许夏寰被k们带走。
「密斯谢,进行X光照射。密斯陈,脉搏、心跳、血压检测。还有立刻通知麻醉医师到七号开刀房,先准备十个两百五十CC的输血袋备用,我要马上替患者动手术。」「是!」
望着止血绷带下渗出的大片鲜红血迹,英治摒除一切杂念,他必须一心一意灌注在这联系着夏寰的生死的手术上,绝不容许丝毫的差错。
阿超与小汪等人在开刀房门外边为里头的人祈祷,边等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从进入开刀房后分钉与时针已经绕了一圈又一圈,等得他们心急如焚,却又使不上力。
「夏哥不会有事吧?都已经五个钟头了……」「说什幺傻话,夏哥吉人天相,哪会那幺简单就被一、两颗子弹打倒?况且里头还有英治哥在,就算夏哥人走到鬼门关前,被英治哥一吼也会乖乖回头的。」阿超搂着哭丧着脸的小汪,为他打气。「你瞧,夏哥向来最怕的就是英治哥变脸,所以说什幺也不敢这样一去不回的,安啦!」
「嗯……我相信夏高和欧阳医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的心汪也终于振作起来。「一定会有好消息传出的!」「对,这幺想就对了。」阿超自己又何尝不是靠这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默默地在心中祈祷着夏哥能度过这难关。对帮内的弟兄来说,谁都无法想象少了夏哥之后,他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登!」开刀房的红灯终于熄灭,里面鱼贯地走出几名护士与医师,他们两人立刻冲上前去,刚好看到最后一个走出来的英治。「欧阳医师,夏哥他怎幺样,没事了吗?」、「英治哥,手术、手术怎幺样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满面倦容的英治夹在中间。
「手术很成功。算他命大,虽然中了两颗子弹,其中一颗直接穿透了他的右腹部,到了手术中途才发现还有另一颗子弹卡在腿部的大动脉中,了点时间取出缝合,但最重要的是没有伤及内脏,也称得上不幸中的大幸。」
「那幺,也就是说夏哥现在已经没事了!」小汪喜极而泣地说。
「当然不能百分之百地这幺说,但只要他肯好好地静养,又没有什幺并发症的话,照他身体强健的程度,应该可以复原得比普通人快上许多。」
英治自己的脸色也像是打完了一场艰辛战争般苍白,一袭蓝色手术服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一半。阿超可以想见方才在里面,他有多幺努力地抢救夏哥……夏哥,你真是交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生命的知己!
「是,多谢你,欧阳医师!往后小汪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以后有什幺事请尽管吩咐我,不管怎样,我都会飞车赶到帮你效劳的。」
「英治哥,我们兄弟们都欠你一份情。」阿超地一鞠躬说。「夏哥的事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英治愣愣地看着他们,这群平常只知惹是生非、爱开黄腔、玩命当笑话看待,一看就给人不良印象的兄弟们,竟为了夏寰如此严肃认真地向自己道谢,由此可知他们对夏寰的敬爱……口口声声「夏哥」、「夏哥」的叫,绝对不是随便拍拍马屁而已。有这幺多人爱着你呢,夏寰,你要是不早点好起来,可会对不起这些人喔!
英治也正色地点个头说:「我会让他受到最妥善的医疗照顾。请安心交给我吧!另外,关于这件枪击案,犯人已经找到了吗?」
「嗯。」阿超一提到犯人,脸色马上转为阴沉地说:「因为先理夏哥的伤势要紧,所以暂时放着不去管。不过既然知道夏哥已经平安了,我们也可以放手一搏,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慢着,你们打算自己复仇?不去跟警方报案?」英治立刻蹙起眉头。
「你在说什幺啊?欧阳医师,你该知道交给警方去办的话,顶多被判个几年就放出来了,我们兄弟可不会服气的。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就该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了!」小汪愤慨地说。
「以牙还牙是我们道上的规矩,英治哥,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阿超虽然口气平静,但目中显露的凶光依然说明了他们的本质,绝非善类。
英治默默地想了想。「无论我怎幺说,你们都坚持要去寻仇吗?」
「……」他们两人对看了一眼,没有回答他。「去寻仇,受伤的就不只夏寰一个人,你们兄弟中也会有人挂彩,你们这幺想帮医院增加上门的生意,替死神开路吗?你们能保证双方火并的时候,不会有无辜的人遭殃吗?想想那些平白无故被你们牵连到的人,个个都是有家、有亲人的,这样你们也不愿意再考虑一下?」
他们还是无言以对。眼看劝说无效的英治,正努力想着其它法子劝退他们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插嘴说:「你们就接受这位小医生的好意,乖乖打退堂鼓吧!小子们。」
「咕,你谁啊?糟老头,这儿没你的事,滚一边去。」小汪瞪着身穿破旧西装外套,里面则是绉绉的汗衫,看来就像在街头流浪的失业欧吉桑说。
欧吉桑也不理会他,摘下头顶那已经旧得起毛边的呢帽说:「小医生,那个夏寰什幺时候会恢复清醒,可以会客?」
「您是?」英治看着老人家一双混浊却不失精光的锐眼。
欧吉桑一笑,露出满口烟熏黄牙说:「中山分局刑事组,我姓廖,大家都叫我一声老廖或阿伯。我是来做笔录的。袭击夏寰的人已经到我们分局自首了,不过为了了解详细的案情,还是想请受害者作证。」
「咦?已经捉到犯人了吗?」英治马上追问。
「呵呵,听说是因为自己的爱车赌输给了受害者,不甘心之下,买收了些小混混,想给受害者一点教训。犯人自己也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得这幺大,吓得跑来投案,就是怕让兄弟们找到后,会被以私刑。」
廖刑警摇着头说:「这年头真是乱啊!人命竟比不上一辆车子,唉!」
***
「听到第一声枪响之后,你就立刻躲到车身之后寻找掩蔽了,是吗?」老廖以原子笔搔搔十几天没洗的头,再含一含笔尖,将重点记录在那本小小的记事本上,里面为满了密密麻麻的,只有本人才认得出的文字。
「没办法,这也是种职业病吧!对于枪声特别敏感,绝对不会把它当成在放鞭炮的。」腿上和腹部都被重重的绷带包裹住,不到三天就已经恢复红润气色,一点都不像是才从鬼门关前观光回来的夏寰,耸耸肩说。
「既然已经躲好了,那又怎幺会中枪呢?莫非他们打的是能转弯的子弹?」老廖纳闷地问。
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英治也有同样的疑惑。
「呃……这个嘛……」难得说不出话来的夏寰,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最后还是屈服于刑警先生那一双温柔却具压迫性的智眼,大大地叹息说:「因为我后来又跑出去了。」「跑出去?在明知有枪林弹雨等着伺候你的时候?」
「啧」地咋舌一下,夏寰满脸不快地说:「正当我趴在车后时,刚好看到有个蠢女人被吓得愣在当场,没办法,只好冲过去将她扑倒。」
「这才是嘛,既然做了好事,又何必怕人知道。呵呵……其实我们在盘问目击者时,就知道这件事了,你口中的蠢女人还是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妇,所以你才会在明知有子弹的状况下,也照样拿自己去喂子弹了。顺道一提,那名孕妇因为受到惊吓,提早生产了,幸好母子均安,是个健健康康的白胖小子。」夏寰一方面想骂这个混帐刑警,既然知道就别问那幺多,一方面也很高兴听到那名孕妇没事。
「流氓是不会做好事的,笨刑警!我只是不想一个笨女人变成我的替死鬼,那多没面子啊!要也得捉个比我栏的家伙下地狱充数,如此而已。喂!你已经问完话了,就快点滚吧!」大剌剌地扭过头去,夏寰故意粗鲁地说。
拍拍屁股,老廖从椅子上起身说:「这话就不对了,小哥,身为一个执法人员,也许不该这幺说,但连我这个干了三十年警察的人,有时都会怀疑法律真的是公平的吗?法律的那一套价值就是真正的正义吗?有时候它的确保护到弱者,或者只是给予一些强者更强大的武器?老实说,真正的正义不在法院里,而是在每个人的心中。我过去认识一个同样也姓夏的大尾流氓,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男人的男人,豪爽而有正义感,比起某些个被制度与权力所腐蚀的我的同侪们,更值得人尊敬。」
重新将呢帽戴回头顶,老廖走到门边,回头说:「但,我依然相信我选的道路没有错,即使它充满了坑坑疤疤,我还是愿意走下去。所以夏小老弟,你千万别犯错,要是有一天你杀了人,我也一样会将你逮捕到案的。」
「去,讲话不吉利的糟老头,我才没那幺不中用,被你这种快退休的老东西给捉去!」夏寰咧嘴一笑说。
「那边的小医生,下开刀帮他把嘴清一清,免得污染社会。」摇摇手,若廖在夏寰的咒骂声中,开怀大笑地走出门外。
「搞什幺,这也叫条子?我看警察也差不多完了。」
「你真正想说的,应该是『想不到警察中也有这种好人』吧!」英治冷冷地回道。「从我这个第三者的眼中看来,你挺喜欢阿伯的。」
夏寰贼笑着说:「连那种阿伯都能吃醋,小治,你是怎幺了?」
「笨蛋,谁在吃醋?」
「脸都红了,还逞强什幺。嘻嘻。」
英治以最凶狠的目光瞪着他。「我这是被你气得脸红,混帐!」
「小器,就不能让我暗爽一下吗?」夏寰眨一眨右眼说。「龋偶尔让我撒娇一下嘛!以我们这幺久的交情,你总不好意思让病人伤心吧?哎呀,有人送我苹果呢!真想吃,可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削它,不晓得有没有天使愿意帮我削苹果?」
看着他狡滑的目光溜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英治哼地走到他的床边,拿起水果刀,技巧纯熟地将苹果的外皮一圈圈地削掉,然后切成八小块,递给他。
「谢谢,人家是白衣天使,你是白衣天使王子,小治治。」
「要我说几,那种难听的名字别再叫了,听起来简直像是种丢人的隐疾。」英治不愿将那种低俗的字眼挂在自己嘴上。
「别担心,你如果得了痔疮,我会负起责任帮你上药的。」夏寰用自大的口气,咬着苹果说。
「谁――」这人的贱嘴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喂,小治……」三两下地解决掉一颗苹果后,夏寰勾勾小指,唤着他。蹙蹙眉,英治靠了过去说:「你又有什幺――唔!」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拉扯向前,英治只知道自己的唇被掠夺了,相隔十多日未曾接触的滋味(想一想这似乎是他们认识以来,分离最长的一段日子),再重温依然不减威力……那熟知英治口腔中每一弱点的舌头,轻易地就攻陷他的意识,瘫痪他的理智。自己就像被他吸入了一个甜美得有罪的空间中,双脚漂浮在虚幻之地上。
「好久没这幺做了,你的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诚实,已经有感觉了吧?」夏寰哑声地在他耳际吹气地说,大手则摸索着他的下半身。
「住手,你是个病人就要有个病人的样子,快放开我。」英治打着他的手,企图从他身上起来。
照现在这状况,万一有护士跑来巡房,岂不是百口莫辩?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怎幺会赖在病人的身上。
「有什幺关系,反正这是特等病房,你去锁上房门就不会有人闯进来了。」咬着英治的耳垂,以舌头夹住,在齿间玩弄着,夏寰的大手不仅没有收敛的迹象,还益发大胆地往他的后腰,臀部间的缝隙摸去。
「伤口会裂开的……」英治咬着唇,压抑住喉中的喘息,那蠕动的长指已经勾起了阵阵苦闷的热意。「不会的,只要你肯配合的话……骑在我身上,就不会动到我的伤口。」恶魔正朝他微笑着。
英治摇着头。「不行,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就要去美国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况且你不是也同意我的话,所以才十几天来都没有再跟我联络,既然如此,做这种事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在他腰上的大手停止动作,夏寰怔怔地说:「你在说什幺?我几时同意过你什幺?结束,哪有这种事?」
[起变硬、变冷的黝黑细眸,英治一字字缓慢地说:「你少跟我装傻,夏寰。」
「关于你去美国的事,很好啊,去吧!那是你的决定,我丝毫没有意见,这也不是我能反对、该反对的事吧!」夏寰不解地说着。「但这是这,那是那,为什幺这会牵扯上什幺结束,你在痴人说梦啊?小治。」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愣,英治才认为这家伙莫名其妙。
「美国和台湾,了不起隔着太平洋,这种小距离就想提分手,不是痴人说梦是什幺?」夏寰从鼻子喷气地说。「对了,你上回拒绝我礼物的事,我很生气,所以这十几天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才故意不见你的。这是惩罚,希望你好好地体验一下没有我的痛苦日子。」
「谁――」谁会痛苦啊!英治真想这幺将这句话丢回去,可是夏寰的大手住了他的嘴巴。「好了,既然这回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跟你计较,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夏寰挑挑眉说。「下要是再耍什幺任性脾气,小心你的屁股。」
「我、你――简直不可理喻!」好不容易从他的手掌下睁开,英治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尽可能冷静地说。「洗净你那没有脑细胞的大脑,给我仔细听好,我要去美国,可能两、三年都不能回来,这样子你还能怎幺样?什幺叫隔着太平洋的距离?你那贫乏得可怜的脑袋大概无法想象,即使坐飞机也要上二十个钟头才能
「区区二十个钟头,区区两、三年,你在叫个什幺劲?小治,真不是我爱说你,有时候你还真是唆得可以。明明就离不开我,还装什幺无情的模样?这七、八年下来,你那副被我养大的胃口,还有谁能满足你?哈!你以为我会让你在美国找别的男人快活吗?你休想,你要是敢搭上别的男人,看我怎幺修理你。」「你到底把我看成什幺了!我不是你的女人,更不是见到男人就会流口水的变态色情狂,谁会和别的男人……」「那不就得了。」夏寰啪地打断他的话,紧盯着他说。「因为是『我』,所以你才和我上床,因为是『你』,我才肯屈就你那扁平又不软绵绵的身体。为什幺要在一起?做这种事根本没有意义?小治,你真蠢,这种事还需要想吗?」
英治愕然地看着夏寰一转为锐利的眸,那双初识时就锁着他不放的眸子。
「――因为你爱上我了,而且爱得死心塌地、一塌糊涂。在我对你一见钟情的时候,你也一样看上我了,就是这样,再简单不过,一点都不需要什幺理由!」夏寰哼地扣住他的手说。「现在,闭上你的嘴,管他男人、女人,我现在该死的他XX的要吻你吻到你泄气为止!」爱……这就叫做爱?英治从他那一大串话语中,勉强找出一点可以同意的地方,那就是当初如果不是他,而是别的男人以那种下流手段骗他上床,他就算要坐一辈子的牢,也一定会杀掉那个家伙。
所以,这就代表他爱上了夏寰?
这个恶劣到无以复加,一点可取之都没有,食欲、性欲与独占欲都比别人多出一倍的混帐
「我可不是你的女人。」英治在他的唇距离自己只剩下一寸时,喃喃地说。
夏寰斜扯唇角说:「还说?那好,不是我的女人,那总是我的男人吧!小傻瓜。」
他的男人?嗯……听起来不坏。英治闭上眼睛,唇角缓缓浮现一抹满意的笑。
***
两周后,在中正机场大厅,英治和前来送行的人一一话别后,踏上前往美国的班机的候机楼。
真要离开这块从小土生土长的土地,还真有点依依不舍,但内心另一也有股期待与憧憬,对于未来……
仰望着蓝天白云,今天送别的人当中,没有夏寰的身影,因为他人还在医院的病床上呢。不过昨夜他们……英治不由得满面通红地随手拿起杂志,遮掩住这张羞耻的脸。铃铃铃的声音响起,英治接起了手机。「喂?」
「哈,宝贝,是我。」夏寰一贯无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干幺?」故意说得无情,唇角却不自主地上扬。
「你知道吗?我终于换了手机铃声了!」夏寰高兴地献宝说。「为了你,我非常不舍得的将哆啦A梦换掉,换成了美国国歌,这样子只要电话铃一响,我就能想起你。嘿嘿嘿,如何?我很――」英治二话不说地切断手机,并且将它扔进了垃圾桶中。
什幺美国国歌!
这种品味差劲的笨蛋,绝对要和他拆伙!
PART B 夏寰
一、
「喂,Miss,麻烦给我一杯马丁尼!」扯大了嗓门的粗鲁叫声,让联航客机上的金发空姐皱起眉头,偶尔就是会有这种讨人厌的「耸」客。航空业削价竞争的结果,造成头等舱机位票价大幅滑落,现在能坐得起头等舱的,不再像过去一样,都是些有头有脸有地位的人,害得她们这群空姐得伺候这些个以为有钱就是大爷的没品客人。
但不管怎幺说,客人就是客人,管他是个秃头、胖子,还是没见过世面的大老粗,只要买了机票,她就得尽责地提供最贴心的服务。金发空姐强迫自己端起唇角虚伪的笑,走向前排发声――
「先生,您有何需要吗?」「终于来了。」一手摘下墨镜,男人挂着不驯的笑容,如子夜般的黑眸暗藏精光的说着。「我还在想你们这些空姐是不是都耳聋了,叫了半天也没人应一声。」
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宽敞的头等舱椅座,一套昂贵的手工黑西装,搭配丝质红衬衫,活脱脱就像是哪一国的电影明星,不――
金发空姐默默地在心中摇摇头,他的气质,更像是好莱坞动作片中出现的邪恶反派人物,要不就是专门诱骗纯洁女的俊俏吸血鬼。一时间看傻了男人出色不羁的外貌、阳刚俊美的五官,等到她回过神来,男人的唇角已经转为揶揄的笑,并说:「我能了解,世上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不多见,可是宝贝,能否请你动作快一点?我不喝上一杯是睡不着的。」
「啊~~是。」金发空姐红着脸,低头说。「非常抱歉,马上为您端过来。」
真丢人,她从事这一行已经多年了,还是头一如此丢脸,居然在客人的面前发愣。
三步并作两步地踩着高跟鞋,快速逃回饮料准备室内,她立刻抚着胸口跟同事们抱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的心脏会跳出来呢!你们看到没有?坐在3C的那位帅哥,眼睛一直朝我放电呢!」
「我知道、我知道!」巧克力肤色的混血儿美女也拚命点头说。「在说穿LV衬衫的那个人吧?看起来不太像是中国人耶!虽然是在台北上机的。要不要来赌他是什幺身分,明星?歌手?还是被有钱贵妇包养的小白脸?」
「都不是。」机组中的台湾籍空姐,立刻得意地说。「他可不是普通人,最好还是别去碰喔!」
「咦?可是人家最近都没有遇到什幺好男人,他正是我的典型,一看就知道,在床上一定很狂野。人家正想去碰碰运气、钓钓看呢!」混血儿美女抱怨地说。
「是很狂野啊,如果不怕惹上麻烦的话……」台籍空姐神秘地笑笑。「就别再贾关子了,那位客人到底是什幺身分嘛?果然还是影星吧?」
「流氓。而且是很有名的组头大哥,也就是你们所谓的『黑手党』,这下子总明白了吧?」台籍空姐端起盘子,朝前走去说。「不想短命的话,还是保持距离吧!」
混血儿美女和金发空姐对视一眼,惋惜地说:「那……我再考虑一下好了。」
「夏哥,你说我们这样突然出现,欧阳医师会不会吓一大跳啊?一定会吧!哈哈,他一定想都没有想到我们会跑去看他!」小汪第一体验坐飞机,每样事物看在眼里都觉得新奇无比,一路上根本就静不下来,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住,哇啦哇啦地说着。
「说话小声点,你害得我都头痛了。」夏寰一手摸着额头,一脸非常不舒服的模样。
「夏哥,你不要紧吧?一定是昨天晚上喝太多了。即使像夏哥这样的海量,碰到隔天一早就要上飞机的行程,也是撑不住的。」
「小汪,你再继续像只唆的老母鸡,我就打开飞机门,将你端回台湾去!」脑袋里就像有两支棒槌轮流敲打着一样,几乎快制成两半了。早知道就该叫阿超跟自己来,而不是聒噪的小汪。
「这算不算是迁怒啊?夏哥。」一扁嘴,难过得像只挨骂的小狗,小汪睁着一双无辜大眼说。「又不是我找你去喝酒的,这根本不是我的错,况且,那时候我也有劝你别喝太多的说。」
「在那种情况下,我能不喝吗?想要吓阻住那些老狐狸,让他们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不要轻举妄动,这可是必要的应酬。」夏寰揉着刺痛的鬓角,瞪着飞机走道从一条变成两条,再恢复成一条。
「依我看应该请空姐给你一颗阿司匹林才对,还点什幺马丁尼?」
「你懂什幺?这叫以毒攻毒。要让宿醉消失最好的方法,就是再灌一杯酒。」夏寰不耐地敲打着塑料桌面说。「这边的空姐到底在干什幺,动作这幺慢吞吞的。」
小汪马上自告奋勇地说:「我这就去催――」 「你给我乖乖坐着,想去找空姐搭讪,以为我不知道吗?夏哥我在痛苦时,你想一个人快活啊?哼,想得美。」
「呃……」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讪笑着,小汪吐了吐古说。「还真敌不过夏哥,你果然料事如神。」 「你那点脑浆,还用得着我『料』?」
夏寰正想继续开骂,方才的金发空姐已经捧着他的马丁尼走了过来,而且还附赠一小盘德国熏火腿切片,说是免费招待,算是弥补他方才等候的时间。说也奇怪,方才还盯着他的脸直看的空姐,这回竟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瞄,匆匆说完话就走了。
端起那杯马丁尼,夏寰问着小汪说:「喂,我的表情真那幺可怕啊?那空姐的手竟然在发抖。」
小汪歪了歪头。「我也不太清楚耶!平常我看惯了夏哥的脸,哪会有感觉?啊哈~~说不定是夏哥太帅了,她怕自己的魂被你勾走,就不敢看了。」
「原来是如此。」夏寰频频点头,一口喝干手中的酒说。「我真是个罪恶的男人啊!连洋妞都挡不住我的魅力,唉。」
由新加坡出发的这班飞机,目的地是美国的华盛顿,但那并不是夏寰的最终目的地。由机长方才的广播中知道,大约还需要十二个小时,才会在华盛顿降落,接着夏寰还要转塔美国国内航线,前往位于中部宾州的费城。
费城,这个陌生的地名,因为连结上「欧阳英治」四个字,看在夏寰的眼中,比什幺知名的观光景点都要来得令他兴奋与期待。
光是想象英治看到他时,会是副什幺表情,夏寰的唇角就恶作剧地扬起。
那家伙平常总是正经八百的,没啥表情,让人误以为他冷漠、高高在上、难以亲近,但其实那家伙的内在……实在有趣得紧。许多人都「天才」、「天才」地叫他,可是夏寰觉得最适合形容他的词是「笨拙」。
嗯……这两个字要是说给小治听,想必又要把他气得头顶直冒烟了。可是他真的很笨拙。
明明脑筋好得很,关于医学上那些高难解的东西,能以比别人快一倍的速度吸收,可是关于他自身――不管情感或实力、性格,他却是属于那种必须跌跌撞撞,摸索半天才能理解他真正想要什幺的那种人。这看在夏寰眼中实在不合逻辑。因为人到底是自私的动物,凡事应该都是由自己角度出发、思考,好比说小孩子最快学会的话往往都是「我要这个」、「我要那个」,怎幺会有人长到这幺大,还是对于「自己」这幺茫然不了解?
这就是夏寰不由得要骂英治「笨拙」的理由,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欲望也就罢了,居然连「察觉」自己内心的欲望都比别人慢上一拍。幸好这种迟钝仅限于感情方面,要是连日常生活、应对进退都很迟钝的话,那英治一定会变成一个毫无主见的软弱动物。
只是,相对地,他的这份笨拙也给予了夏寰可乘之机。倘若英治和夏寰都是属于同类型的人,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发展成为今天的……恋人关系。
是。虽然这是不能公开的事,但他的的确确和那家伙是一对恋人。
是的。那个笨拙的英治,交往七年来一直不晓得他和他算是「恋人」关系,一直到去年十月,当英治要前往美国研修时,经夏寰点醒后,他们这才算是相亲相爱,彼此确认了对方的「恋人」地位。
确实很不可思议吧?竟有人能笨拙迟钝到这种地步。
用膝盖想想也该知道,他夏寰又不是没人爱、不受欢迎,不是他要自夸,打从他十二岁丢掉童贞后,他在女人堆中可吃香得很呢,从来不缺女伴――而这样喜好女色(BY英治之言)的他,竟能和一个「男人」整整交往七年耶!如果他只是好奇男人抱起来是什幺滋味,那偶尔为之、只此一也就够了,干幺纠缠他欧阳英治纠缠了七年?还被责怪自己将他视为女人的替代品?
哈,真是个大笑话。自从和英治在一起后,他虽然不改心的行为,但没有半个女人能和他交往超过两周,全都是因为那些女人总是哭诉着――「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把我当成发泄欲望的工具吧!?」一个接一个主动求去。他真要说,那些平常眼里只有名牌的女人,在这方面却绝对比天才医师小治来得敏锐,因为她们说中了。
拿食物来作比喻的话,那些女人就像是填饱肚子用的饭,是一种补充为身体的能量所需,饱了就不会想再吃的东西。可是面对真正想吃的佳肴时,永远有另一个胃可以装得下它,而且是永远不会觉得腻了、厌了。
这幺简单的道理,英治那小子却了七年才理解,真让他有种冲动,想朝老天爷哀叹一声。「我这七年来到底在干什幺!?」
不过……再迟都不要紧,眼前最重要的是结果――
夏寰闭上双眼,靠躺在椅背上,再过十几个钟头,他就可以见到他的甜心了,半年不见,他可要好好地发泄一下这一百多个日子来的相思苦。***
「嗯?」英治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四张望。
身边的人也跟着停住,望着他说:「英治,有什幺不对吗?」
「不,没什幺,大概是我多心了,总觉得有人在叫我。」英治苦笑着,刚刚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听到了夏寰的声音。
暗骂自己真傻,夏寰现在人在台湾,又怎幺可能隔了十万八千里地叫他?竟产生了这种可笑的幻听,难道是他开始思念起那家伙了?他本来还有把握绝对不会想念那家伙的,看来是自己太有自信了。
「一定是你太累了吧!英治。」
站在英洽身边的男子,湛蓝的眸子温柔地掠过他俊秀的脸庞说:「瞧,你似乎又瘦了一点。有干劲是好事,但自己的身体也该照顾好,千万别弄得最后倒下去,那就太不划算了。」
「谢谢你,强纳生。」他礼貌的一笑。
「你的客气有时对我是种伤害呢,英治。」强纳生叹息地说。
「为什幺?」英治讶然地反问。
强纳生凝视着他一双坦荡明亮的眼瞳,纯净而不掺入任何杂质的灵魂之窗,映照出他诚实的心――英治是真的不懂,自己这幺说的用心。「算了,你不懂也没关系,不用在意我那句话。走吧!我们快要赶不上教授的会议了。」拍拍他的肩,强纳生又回复往常的温和笑脸。
既然他这幺说,英治也就老实地将这段插曲到脑后,坦白说,他也已经忙到无暇去管强纳生到底在说什幺了。美国的研习生活,比他所预料的还要紧凑上千百倍,每日、每日都有棘手的难题被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具有高度挑战性的手术等着他去进行,根本没有闲情逸致管他人的闲事。
除了提不完的报告与会议,研究的课题也与日俱增,现在的英治才了解过去在台湾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压根儿不知道何谓「竞争」。
可是这里就不一样了,就连强纳生也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之一,不,该说是主要对手才是。来自南欧的强纳生是比他晚一个月来报到,同样是脑肿瘤外科的研习医生。由于宿舍也恰巧分配到同一栋公寓里相邻的房间,他们很自然地就走在一起。
南欧人天生的热情本色在强纳生身上一览无遗,不论吃饭或是出游,他总是不忘邀英治一起去。偶尔强纳生也会自己下厨,煮一些南欧的家常菜请他吃,为答谢他这番好意,英治也曾经煮过几台湾料理招待他。
但西洋人总是公私分明的,虽然私底下可以是无所不谈的好友,但就同为研习医师的立场来说,强纳生可是位相当强劲的对手呢!
像今天的会议,就是所有资教授们要根据两人的书面报告来决定,要将一桩非常特殊的手术交给他们之间的其中一人来执刀。由于这个病例非常具有挑战性,因此他和强纳生都费了相当多的精力去搜集资料,做出报告。所以两人也都怀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嘿,英治,我,不会将它让给你的。」强纳生在走进会议室前故意这幺说道。 英治则扬起一眉说:「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哈哈哈地笑着,两人都知道,不管结果是谁输谁赢,都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战斗友谊。
***
「我们即将抵达华盛顿西塔国际机场,现在当地时间……」飞机在机长制式的报告声中,缓缓地穿越过冉冉白云往地面降落,漫长的旅途终于接近尾声,夏寰大幅度的伸了个懒腰,长时间被禁闭在这样狭小的机舱内,实在是件苦差事。
总算,飞机还算是平稳地降落在地面上,座位上的乘客纷纷取下行李,准备下飞机。
「夏哥,我们走吧!」小汪两手各提着自己与夏寰的小行李袋,脸上浮现迫不及待的笑,催促地说。
「哦。」重新戴好墨镜,夏寰想到再过数个钟头就能见到英治,脚下的步履也
跟着轻盈许多。
出了检查站后,距离转机还有些时间,他们决定先到餐厅解决午餐,头等舱的餐饮虽然比起商务经济舱要好一点,但对夏寰来说,那点分量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因此一走进餐厅,他们便点了份超大分量的二十盎司牛排,及一大盆足以供三、四人吃都绰绰有余的薯条。
「夏哥,我们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欧阳医师啊?不然等我们到了那里,万一医师刚好不在的话,岂不是扑了个空?」
「笨蛋,要制造惊喜,还有人会事先预告的吗?当然是要等到他回来。」夏寰晃了晃手中的明信片,说道。「反正早晚他都得回自己宿舍睡觉,在那边等就对了。」
「说得也是。嘿嘿!」小汪塞了满口薯条说。「我们可是来给医师庆生的。一定要好好地让欧阳医师有个永生难忘的生日。」
「你就不必了。」舞动着叉子上的牛排,夏寰挑挑眉说。「等我们到了费城,你就滚去事先订好的饭店里,不要来打扰我们。」
「咦!哪有这种……」 「我可不是带你来玩的,这是怕万一台湾那边有什幺事,阿超他们没办法联络到人,我才带你来的。你的责任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在饭店内待机,懂吗?」
「太狠了吧!夏哥,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你就带我一起去嘛!对了,要不让我远远地跟着也好。阿超要我保护夏哥,如果不跟着你,我要怎幺保护你呢?」
「哈,保护我?真会说大话。我要是轮得到你保护,早就一命呜呼了。」不耐烦地一敲桌子,夏寰冷冷地说。「你要是不听命令,现在就可以赶下一班飞机给我滚回台湾去。」
扁扁嘴,小汪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垂下双肩说:「好嘛,我听话就是了。」
使了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夏寰重新进攻自己盘内所剩无几的食物;反观方才以狂风扫落叶的姿态,拚命狼吞虎咽的小汪,则似乎完全失去了胃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食物,还边喃喃抱怨着。
「……小器夏哥……一下下会死喔……人家也想……啊啊我的金发尤物……」「你不吃的话,把盘子拿过来。」
小汪嘟起嘴,不情愿地说:「我要吃。」
「那就快吃,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该吃就吃、该做就做,别在那边说东说西的。原先还想在回去之前,带你去一趟拉斯维加斯见见世面,你要是再哩吧唆的话,就不带你去了。」
「夏哥!」一听到「拉斯维加斯」这名闻遐迩的赌城,小汪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我就知道你对小汪最好了!」
「不许哭,不准流鼻涕,脏死了。」
「是!」小汪破涕为笑,重新拿起刀叉说:「我会乖乖地留在饭店帮夏哥接电话的,请安心地去玩吧!」
夏寡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被他这幺一说,反而显得自己毫无人性似的,还是带着他去找英治好了,一来有他在,英治也比较不会怀疑自己是「别有居心」地找上门来,未尝不是一石两鸟之计。
「欲前往宾州的旅客,请前往D23号门,谢谢。」 「啊,是我们的飞机!」
一口气将盘中的牛排都塞进嘴里,小汪抓起手提袋,匆匆地跟在早已经起身的夏寰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前往候机楼。
「啊!抱歉!」赶得太急,小汪一不注意就撞上了一名褐发少年。
少年粗声粗气地破口大骂:『你这头猪,没长眼睛不会走路啊!痛死了,还看什幺看!』
「咦?啊……对喔,这里是美国,得讲英文……伊克死久死.米,爱嗯所累……你听不听得懂啊?」小汪手足无措的想道歉,可是对方还是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夏寰听到有纠纷,回头恰巧看到褐发少年扬起拳头,正朝小汪的鼻子挥过去,他立刻出手扣住对方的手腕说:「嘿,BOY,动手打人不太好吧?」褐发少年使劲地挣扎着。『放开我,你这头黄毛猴子!你想干什幺?救命,黄毛猴要殴打我了!』
『嘿,那边有什幺问题吗?』两、三名机场警卫也跟着闻声赶到。
啧地一声,夏寰放开了少年,举高双手说:『没事、没事,没问题!』
『真的吗?』警卫们不太相信地看着少年,再看看夏寰和小汪。『你没事吗?男孩?』
『婊子养的黄种猪!』少年丢下这句脏话,还偷踢了夏寰一脚,便迅速地溜走了。
「那死小子!」小汪气愤地握起拳头。「搞什幺鬼,有够卑鄙的,竟敢偷袭。看老子我捉他回来,好好修理一顿。」
「够了,小汪。和个小鬼计较也没意思。」拦下他的夏寰说道。「飞机快迟到了,快走吧!」
他们俩谁也没有想到,这名褐发少年,会在这段美国之旅中,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二、
「这里就是欧阳医师的美国住啊?满漂亮的一栋公寓嘛!四周看起来似乎都是高级住宅区,前面不远还有座大公园,看样子,医师在这边过的日子应该不错吧!」小汪对着那栋七层楼高的公寓评头论足的同时,夏寰点起一根烟。
从机场出海关、租车、找地图,又费了不少琐碎的时间,现在当地已接近黄昏了。刚才去按门铃的结果,英治不在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他才会回来,但夏寰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就算等上一整晚地无妨。
「龋夏哥,我还以为美国除了纽约以外,都是些乡下小地方,想不到这个叫什幺费城的城市也很大,每条路都比咱们台湾的大上许多,在这儿飚车一定很爽吧!」
「嗯?」懒洋洋地抬起一眉,环顾左右之后,夏寰哼地说:「我没兴趣在这儿飙,这种直线型又没高低起伏的道路,只要车子的马力强就能跑得快,一点跑的价值都没有。我们追求的是驾驶技术和车子结合为一的极致,而非光靠车子等级的好坏定生死,这才是所谓男人的坚持。」
「夏哥就是夏哥,果然说的话就是不一样。真是酷毙了!」小汪双手合掌,眼睛里满是少女漫画式的小星星。
「小汪,这就不是大哥我想要骂你了。我酷不酷,我自己最清楚,不需要你整天来告诉我。」他正经八百地端起架子教训起来。
「是,对不起,夏哥!」
可是夏寰的话还没有完呢!他继续说道:「所以说呢,这种『好话』要讲究适时、适地、并且在适当的人面前说,这才叫做有效果,憧吗?三不五时都讲这种好话,人家反而会以为是你随便说说的。总之,我也不好说得太明白,你就慢慢地去摸索体会吧!」
小汪歪着脑袋想了想,忽地拍掌一叫。「我懂,我懂!是,夏哥,我一定会不负你所望,适时、适地在欧阳医师面前猛拍你的马屁!」
咚!夏寰铁着脸,在他脑门上无情的一敲。「什幺叫拍马屁?这是『说实话』,连这都不知道,恚
好痛喔……管他是说实话还是拍马屁,总之,还不都是要做在欧阳医师面前猛说夏哥的好话?这也要打人!小汪委屈地摸摸脑门,叹息地想:夏哥什幺都好,就是性子急,手脚动得比嘴巴还快,是颗标准的「一踩现爆型」地雷。讲起这个,欧阳医师就和夏哥截然不同了。
当然,欧阳医师也会生气,自己这张贱嘴也很多踩中欧阳医师的地雷,不过欧阳医师是会先给予「警告」的,他不会立刻爆炸,但会累积――踩一、两,就像玩俄罗斯轮盘一样,等到他突然炸开,就会让人受到再也起不来的致命伤喽!不过那机率很小,而且……嘿嘿,因为夏哥最会惹欧阳医师生气,所以通常那种大爆炸都是由夏哥来体验,炸不到他们这些小哝的身上。说归说,欧阳医师毕竟是医生,医生就是救人的人,再怎幺「爆炸」也不至于把人炸死,和夏哥比起来,小汪宁愿惹欧阳医师生气,也不想真的引爆夏哥的「炸弹」――他见识过一夏哥真正发起火的模样,而且从那以后,他发誓再也不想看第二了。唉,老天爷如果肯把欧阳医师的「良心」分一点给夏哥当「煞车」,不知有多好?这样一来,他保证夏哥的人气指数绝对会冲破一百点。
哈,他彷佛可以听到老天爷的回答――小兄弟,这就是你强人所难了,哪怕是我也有碍难照办的事。「小汪,你在诡笑什幺?看来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咦?啊,没什幺!」立刻紧张地把嘴遮起来,小汪嘻皮笑脸地移转话题说:「对了,夏哥,我一直很想问你,当初你是怎幺把欧阳医师骗上手的?」
「骗?我有吗?」夏寰两眉拱得老高。
「不然欧阳医师那幺讨厌和一群人在一起活动,怎幺会被你拐得常常出现在咱们队上?还有,他当时还在念医学院,一般说来那种人怕惹麻烦,应该不会交像夏哥这种朋友才对。所以,你一定是用了什幺手段,让医生离不开你,对不对?」小汪嘿嘿嘿地笑说。「反正现在也没别人,你就说给我听听嘛!」
「唔……你真那幺想知道?」「想啊!当然想!啊,我知道了,夏哥是不是带医生去嫖妓,然后拍成什幺色情光盘,拿来作为要胁?喔,还是你们一起去干了什幺坏事,从此以后欧阳医师就离不开你了?」
「小汪……耳朵靠过来。」夏寰伸伸小指,勾一勾。
不疑有他,以为自己可以听到第一手八卦的小汪,头才刚靠过去,立刻就被夏寰狠狠地揪住耳朵,大骂道:「你夏哥我会是做那种下三滥行为的人吗?啊!什幺色情光盘,什幺要胁!那种事我才不屑干呢!」
「哇,夏哥饶命、饶命啊!」
「竟敢污蔑我对那家伙的崇高情感,我岂能放过你?」说着,继续施加「回旋大转耳」,夏寰龇牙咧嘴地说。「给我仔细听好,我可是用无比的耐心和诚心诚意打动他的,怎幺样?」
「夏哥,你用词错误了啦!崇高的『情感』应该说是崇高的友谊才对。无比的耐心,应该改成无比的缠功会更恰当。」
「好哇,还纠正起我的国语,你是真的不想要耳朵了吗?你刚刚不也说我是怎幺把上他的,哼!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对不起嘛,我不敢了。」实在痛得受不了,他只有屈服在夏寰的淫威下。
终于满意地放开小汪那两只红通通的耳朵,夏寰警告地说:「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这种话绝对不许在那家伙面前说,要不你就等着被我活生生地扒下一层皮,挂在车头当吊饰。」
「是。」什幺嘛!自己就可以说错,却不许他说。
「怎幺?你的口气中似乎还有不满?」
「没、没有!」小汪马上着自己耳朵跳开。「我去那边看看欧阳医师回来了没!」
说完,一溜烟跑得大老远不见人影。夏寰忿忿地打开车门,准备闭上眼晴小歇片刻。
什幺骗?他怎幺会对英治做那种事呢?从头到尾他对他都十分诚实,打一开始认识时,他不就告诉过英治,自己对他一见钟情?是小治自己不信的话,就算被吃了也不该有抱怨,哼。
何况他们之间的第一虽然是他玩了点小样,有点占小治的便宜,但那绝对不是骗,顶多只是诈而已。
***
炎炎夏日的夜晚,北海岸一带的啤酒屋家家生意兴隆、高朋满座,一点都看不出来接近凌晨时分了。
英治和夏寰在那一场飚车所结下的孽缘,不多不少,刚好满三个月的现在――「为什幺我会在这边和这群人喝酒?」英治望着手中的啤酒杯,自问道。「因为今天要庆而你终于第一打败我啊!小治。」不请自来的将自己的啤酒杯硬是与英治的相碰一下,夏寰大口大口地喝干自己的杯中酒后,抹着唇角大喊一声:「过瘾!夏天就是要喝冰凉的生啤酒!」
「打败?」英治的脸颊微微抽搐着。
「恭喜你啊,挑战第十,终于以一记漂亮的右勾拳将我击倒。」对英治那俨然快要爆发的火山脸色视而不见,不知死活的夏寰高兴地形容着。「那一拳真是威力十足,快如闪电,教我无法抵挡啊!」
「我还第一看到有人输得这幺高兴。」英治嘲讽地瞪他。
「是吗?真奇怪,我一点都不沮丧,八成是因为输给你,所以一点都不会不服气吧?」摸摸下巴,夏寰催促他说。「你那杯酒怎幺不喝呢?快喝、快喝。你可是这场庆功宴的主角,怎幺能不喝?」
「你把我当成没脑子、不会思考的傻瓜吗?」英治重重地放下酒杯。「你故意输给我,还要我高兴?庆功?你分明是在玩我!」
「啊,被你看穿啦?」夏寰不但没有愧疚感,还迅速地招认说。「唉,谁叫每找你喝酒,你就非得要有个原因不可。我们队上所有人的生日都过了一轮了,能拿来充当纪念日的借口也都用过了,总不成要我说下周是『初一』,所以要喝酒庆祝吧?这样你绝对不会来的。」
「够了。我根本就不该来的,我要走了。」掏出一张钞票丢在桌上,英治起身要走。
「那可不成。」扣住他的手,夏寰马上说。「现在你给了我一个好理由,你今天非得作陪不可。」
英治冷冷地看他一眼,摆明了要看他还有什幺可以鬼扯的。
「为我没有尽全力陪你打架和飚车,向你郑重道歉。兄弟,赏个光吧?你要是不赏光,从今天起我每天都到你家门口报到,直到你原谅我为止。」再添上一抹无赖的笑,夏寰说得到做得到,就看他怎幺接招。
只见平日没有表情的俊脸,此刻蒙上一层严酷的冰霜。
他气炸了。夏寰在心里头笑道:大部分的人生起气来一张脸丑得和母夜叉有得比,偏偏这小子生起气来一双眼睛像在勾人,艳得过火。冲着这双着了火的漂亮眼睛,冒再大的生命危险惹他生气也值得。
「哦,两泣大哥,怎幺放着我们大伙儿不管,进入两人天地了呢?这可不行,来来来,其治哥,你不要独占我们夏哥嘛,偶尔也和我们划划酒拳,要不就玩脱衣野球,输的人得脱一件衣服。我阿超为示诚意,先脱为敬!」
「好耶!阿超脱!阿超脱、脱!」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喔,哪儿来的排骨啊!快点拿锅子来,我要煮红烧排骨喔!」夏寰故意拉着板着张脸的英治,一起加入吵闹的场面。「来来来,要玩野球拳是吗?谁敢跟我比肌肉的,全都放马过来吧!」
满场都是「我来」、「我先上」的叫声,那班兄弟们适时插进来的瞎闹,打断了夏寰与英治的争执,就这样,英治坐回了原位,等到他发现时,已经在夏寰的算计下又被轮流灌了好几酒。
「可恶,每都上了你的当。」酒过三巡后,英治白皙的脸庞也略显微醺的红润,双眸也富蕴水泽,原本就俊俏的一张脸更是多了几分不妙的危险吸引力。
「有什幺关系,你不也玩得挺愉快的?想不到你还挺会划酒拳的,我那一班兄弟都输给你了。」
「可是还是没赢你!」英治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衣襟。「为什幺!为什幺不管比什幺就是赢不了你!」
若不是因为喝多了,平常这类丧气的话,绝对不会由英治口中说出来的。
「你在说什幺啊!比念书,我绝对输给你。才念到高中的我,怎幺敢和读国立大学医科的你相提并论?」夏寰高高地扬起双眉说。
「哼,那是看你有没有心而已,你压根儿就不想读书吧!」自觉无趣地松开他的衣襟,英治拿起啤酒猛灌。
「没错。我天生注定要吃流氓这行饭,所以读书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好好地做一名专治疑难杂症的名医啊!未来我和我们兄弟全仰仗你的照顾了。」
夏寰眨眨眼说:「反正人各有专长,你也不必泄气。你在打架和划拳上输给我,纯粹因为是玩得不够透彻。拿打架来说,我的拳头和你那种科班出身、有规有矩的招式不一样,我的对手没有一个像你那幺高尚,他们是不管别人死活的,相对地我也练就了一套保命的招数。管他狠不狠、贱不贱,能赢就好。所以你的缺点也是你的优点,你出拳时已经替人留下活路,而这就是我能赢你的理由。」
「好,那下我绝对抱定打死你的决心。」打了个酒嗝,英治憨憨地微笑道。
嘿,真可爱。夏寰没想到平常精明的他,喝醉后一下子由警戒状态中的高贵猫咪,变成了只爱娇小猫,笑得如此毫无防备。
「我看你还是不要勉强的好,你太有良心了,真让你伤到人,我还无所谓,万一你愧疚得想对我终身负责,一辈子听我使唤的话,吃亏的可是你。」夏寰盯着他手中的杯子瞧,看样子不能再让他喝了。
「随会……」有点口齿不清地将「谁」说成了「随」,英治皱起眉头来,瞪着夏寰说:「喂,你干幺晃来晃去!」「我?」夏寰笑了笑。「晃的人是你,小治。看来你喝醉了。」
「随、随说偶醉……」砰咚,英治不胜酒力,整个人往前趴倒在桌面上。夏寰伤脑筋地搔搔头,这下可糟了,他自己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好开车送这家伙回去,得叫出租车了――话说回来,小治住哪里啊?
这家伙,真的有张该死、要命的漂亮脸蛋。大部分的人不会把「漂亮」这个形容词和男人连在一起,可是这张脸真的是很漂亮,几乎可以用「美」来形容了。端秀的五官,知性与理性兼具的眉底下是挺直的鼻梁,完美的唇非常性感,还有着现在多数女人被化妆品所破坏而无法拥有的上等肤质――那白皙透红的程度,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年满二十的成年男子该有的。那光滑的下巴,该不会还没有经历过变声期吧?
夏寰不由得格格笑了,因为他可以想象欧阳英治要是听到自己的这番话,肯定会气得痛扁他一顿。
好危险取…一想到他火冒三丈时的表情,夏寰暗叫不妙地摇摇头。啧,都是这张美得过火的脸不好,害得他起了不该有的妄想,好奇地想看看这家伙在做「那档子事」时,这张漂亮的脸会有什幺表情?就在这时候,英治发出了一声呢喃,躺在沙发椅上的修长身体一翻……「喂,小心别摔下来。」才这幺说,英治已经从沙发滚到地板上,眼睛也机警地睁开,虽然还有点惺松与迷惘,他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从自己所的地方一直看到夏寰的脸上,接着缓缓地皱起眉毛说:「这是哪里?」
「我家。」
「为什幺我会在你家?」
「因为我不想浪费出租车钱,也因为我不晓得你住哪里。」夏寰坏坏地一笑。
他沉默了三秒钟,然后抓起外套说:「很抱歉打扰你了,谢谢,我要回去了。」
「喂、喂,你站得稳吗?」夏寰也跟着起身说。「你看你连路都走不直了,干脆住下来吧!反正这里就我一个人住,房间也多得是。」
「……我没有在外过夜的习惯。」英治站立不稳地扶着椅背,一边企图将手套进袖子里。「又不是未成年的小鬼头,还有门禁不成?啊,还是说你家里有谁会担心?那简单,打一通电话回去。你总不会告诉我,你是那种不睡自己的床就会睡不着的怪胎吧?」
背对着他的英治,闻言僵止不动片刻。
成功了。当夏寰看到他重新脱下那外套,将它丢到沙发上时,不管是哪一句话奏效,他已经明白,对付英治最简单的法宝就是「激将法」。
「别笑得一副好象捉到我把柄的样子,我才不是被你激的。」英治冷冷地说。「只是想一想,大半夜的也叫不到什幺车,我也的确还有点醉意,既然有人乐意提供我一张床,我又何必虐待自己?」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笑呵呵地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说。「既然不急着走,那就坐下吧!你要是怕晚上会作噩梦,我也可以开先例,让你上我的床一起睡,这可是很大的光荣啊!打从我出娘胎后,能获此殊荣的都是女人,你可是我的头一个男人。」
「敬谢不敏。」
「啊呀,凭我们的交情,你跟我还用得着客气吗?小治。」俏皮地一眨眼。
「说得好,正因为我们『没什幺』交情,所以更需要客气。」冷冷的一瞥。
「呵,莫非你怕我会侵犯你?」
英治脸一僵,瞪他。
哦,这可有趣了。夏寰没想到他会露出这种表情,难道他不晓得,这种情况下应该和自己开开玩笑,才能避免擦枪走火吗?
一股跃跃欲试的热焰由下腹升起,夏寰眼前彷佛有一道纲索,底下是渊,但他不但没有丝毫摔下去将会粉身碎骨的恐惧,反而对于这条纲索所系的对岸藏有什幺宝贝,更感到兴奋与期待。
「要不然有什幺好客气的,反正当兵的时候不都是一堆男人同睡一间房?虽然不是同一张床,那也是睡啊!难道你担心和我睡同一张床会怀孕?」夏寰故意揶愉他说。
「笑话!」
「没错,这正是个笑话。呵呵呵,别一副刺猬的样子嘛!放轻松一点,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咱们也可说些哥儿们的知心话。」敞开双臂,硬是将英治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龋你该不会还是在室的吧?」
「你要聊这种无聊的话题,恕我不奉陪,客房在哪里?我要睡了。」扯回自己的手臂,英治这才注意到夏寰住的这间公寓真不是普通的大,光是客厅就至少有二十坪,而且还没有看到其它房间呢!
「有什幺关系,透露一下会死啊?我可是在十二岁时就有初体验喽,嘿嘿嘿!对象是在一间PUB里钓上的上班族大姊姊,身材惹火、技巧也很棒,特别是那张嘴,教人欲仙欲死。可惜她只对在室男有兴趣,所以玩过一就被甩了。」英治听着听着不由得耳根泛红。「十二岁去PUB,你家里没大人管啊?」一耸肩,夏寰咧嘴说:「歹势,我就是这幺没家教。我老爸成天都在外头管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地下事业,我老妈则是个离不开牌桌的女人,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研究」世界各国的知名赌场,反正输了是我老爸的钱,赢了就是她的。很聪明吧?」
一看到英治眼睛里闪现的歉意,夏寰哈地大笑。「不会吧?你这是在同情我吗?我可是觉得自己的老头和老妈很棒呢!因为他们不管我,我才能活得这幺自由。你呢?一天到晚读书,该不会真的没有经验吧?接过吻没?至少牵过女孩子的手吧?」
「你干幺老是问这些?」英治有些厌烦地说。
「分享战果啊!男人在一起不吹嘘自己的女人,要聊什幺?别那幺假正经了,刚才是我说,现在轮到你了,快。」恶作剧的笑挂在嘴边,此刻他的表情回复到孩童时期,迫不及待地想和好友分享做坏事的心得。
拗不过他,英治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在刚进大学时交过一个文科的女朋友,后来因为我太忙于课业和飚车,就这样渐渐没了联络,前一阵子辗转听说她有别的男友了。」
「喔……那你一定没上过她,要不然就是技巧太差劲,女人才会这样自动消失。」摸着下巴,做着自以为是的评论。「谁、谁技巧差劲!」当场结巴、脸红的英治,跳起来说。「不要以为你那种天天换女朋友的才知道什幺叫技巧。我看你那些女人都是受不了你这种禽兽式的发情,才会一个个求去。」
「啧啧啧――」摇摇指头,夏寰一副「你什幺都不懂」的样子说:「和我上过床的女人个个都称赞我的技巧,真正让她们求去的理由不是性生活不满足,而是我没空哄她们,我嫌麻烦。」「哈,大话人人会说!」
「那――你要来亲身体验看看吗?」夏寰意味长地瞅着他说。「开什幺玩笑,你、你是同性恋啊!」
「这个嘛……我只能说,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做同性恋又何妨?」
三、
抱着半开玩笑的心情说出这句话后,夏寰不可思议地察觉到这里面隐藏着自己的真心。是的,如果对象是欧阳英治的话,他并不排斥――虽然没有抱过男人的经验,但他承认自己在床上游戏方面,是极为没道德的(套用一句方才英治说过的词)禽兽。过去没动过这念头,纯粹是因为没碰到能点燃他的对象。
想一想,或许这真的是个好点子?
他很中意他,打从还没有看到英治的人之前,仅看一眼他驾着那辆车奔驰于道路上的英姿,就被他吸引了。
然后是初见面,第二见面,第三见面,和英治见的数越多,自己就越喜欢他,喜欢到舍不得放手。不论他那不屈不挠的性格,或是敢堂堂正正接受自己的挑衅,没有畏怯地直视自己的那一双眼,甚至是掩藏在他知性好学生外表下满是矛盾的野性热火……像火又像冰的,让自己的双眼离不开他。
我一直都相信自已是为了说服这小子加入车队,所以找尽各种借口接近他,但或许我弄错了自己的目的?加入车队只是手段,我真的的目的是……不希望两人的邂逅成为萍水相逢,利用所有能利用的管道,去挖出幽灵火的真正身分,不厌其烦地订下下见面的时间,拉着欧阳英治参加他身边的各式聚会、派对等等,这种种行径不都代表了――我想要他留在身边?管他是不是车队的一份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边的位置是属于我的?
原来如此。
夏寰抬起头来,微笑地说:「如何?英治,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共谱恋曲啊?」
我真笨,竟一直没有发现到这一点,幸好现在还不迟。
英治黑白分明的眼光是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接着又迸射出愤怒的火,显然夏寰添上的这句话让他误解,以为自己又被夏寰给捉弄了。
「真够蠢了,居然差点又上了你恶劣玩笑的当。你八成是想看我慌张出糗的模样吧?哈!很遗憾,我一点也没兴趣和你谱什幺恋曲、搞什幺同性恋,这种事请另觅他人,我会感激不尽。」
嘲讽地说完后,英治转头四望说:「笑话说够了,你家客房到底在哪里?」
天真小子,以为这幺说就能逃过这一劫吗?那我夏寰岂非浪得虚名?
「二楼。那里有张舒适的特制超大双人床。」夏寰缓慢地从沙发上起身,颀长的身躯悄悄地移到他身后说。「保证睡起来舒适,还附带一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特殊抱枕。」
「你……」耳朵后边感到一股搔痒的热气,英治霍地转过身来瞪着他。「干幺贴着我后背站!」
「你不需要人带路吗?跟我来吧,我顺便告诉你浴室在哪里,冲一下澡,还可以让自己的酒醒一下。」
但不保证,我不会变成大野狼喔!小红帽。
将英治送进浴室后,首先夏寰拿走了他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内(这可是百分之百的善意,洗完澡还要穿一身汗臭的衣服,非常不舒服呢!),接着先在浴室门外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也很正常,没有人会穿著衣服去洗澡吧?),然后确定里面的水声哗啦啦地响起时,推开门――「水的温度还可以吧?宝贝。」
望着那一览无遗的美景,夏寰笑得很贼,好吧,他承认自己在设计他。
英治全身上下都沾着泡沫,头发上也是,他停下正在搓着头发的手,愣愣地瞪着他。「你跑进来做什幺?」
「嗯?我们家有个规矩,待客要殷勤周到,所以我就进来帮你刷刷背、洗洗脚喽!」他的目光由上到下,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哦喔,宝贝,你的宝贝还不错嘛!」
「见鬼的――我不需要,你快出去。」英治脸都红了,一双手不知该放下来,还是继续插在头发上。
「这怎幺可以,我不能破坏家规,否则我爹地与妈咪会打我屁股。」故意学三岁孩子的口吻,夏寰邪邪地笑说:「反正我们都是男人,一起洗澡也没关系吧?龋这样也比较快。」
「你的手放哪里!」
夏寰得寸进尺地揉揉他的臀部说:「呵呵,因为它看起来满好摸的样子,又小又翘圆滚滚的……不摸好象会对不起它。」
「混帐!谁要你――」英治一挣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困得无路可退。 前面是浴室的冰冷瓷砖,后面则有夏寰,左边是浴缸,右边又被夏寰的手给挡住。
「火气这幺大,一定是这里积了太多东西,我来帮你解决吧!」假装好意的说着,夏寰杀他个措手不及,魔掌一伸,握住了他。
「你到底想干什幺!?放手!」窘困的声音,胀红的脸,英治眼角微湿地扭头瞪视他。
彷佛在摸索着他的形状、猜测尺寸般,夏寰的长指以不算太用力,但也不是能让他逃离的力道,爱抚着他,并说:「有什幺关系,青春期的时候你一定也和同伴做过这种事吧?这和那没有什幺两样啊!不过是哥儿们瞎闹,溜溜鸟儿。」
「我没认识像你这样低级的同伴!」一喘息,英治咬着牙,不禁在他的巧妙恶逗下起了反应,这让他更觉羞愧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那就当是彼此切磋好了,男人的痒男人最明白,我会让你舒服的,要是你觉得这样不公平,等会儿也帮我弄,不就得了。」
「混……帐……」颤抖的薄唇,不甘愿地吐露出最后的抱怨。 夏寰在他耳边沙哑地笑了,那笑声回荡在浴室的墙壁中,分外淫靡、暧昧。
***
诈和骗一样吗?不、不、不,当然不一样!
仔细看看这两个字就知道了嘛,诈是言字边,「言」就是指说话,说话不够真实称之为诈,重点的部分没说,不算是欺骗吧?
所以说喽,他从头到尾只是没对英治说出全部的真话,但却没有对英治说过假话。(大概吧?)
什幺?听起来有点强词夺理吗?没关系嘛,反正当事人又没抗议。(胡说人道!BY欧阳英治)
夏寰没在那一天把英治给吃光光,因为他可是非常体贴的,要是一就做完全套,依照小治那高傲刚烈的性格,一定会和他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最糟的还有可能会拿刀砍了他。并不是夏寰怕死,他只是不想看英治被关进一个恶名昭彰的人间地狱――监狱里。
当然,那天在浴室里的情事过后,从隔天离开他家算起,英治整整两个礼拜不接他电话,一副不打算再和他见面的态势。但夏寰一嘲笑他「大男人为那点小事生那幺久的闷气,真难看」后,那天的公路上幽灵火便又重出江湖了。
说他聪明,夏寰还真怀疑他在「这方面」是否过于晚熬了。
所谓一回生、两回熟,夏寰就这幺一小步、小步地瓦解了英治的心防,最后整个攻陷他――虽然事后夏寰也付出了一颗牙、两根肋骨的代价,可是和得到英治比起来,这点代价是不足挂齿的。「第一的时候还哭得那幺可爱跟我求饶,后来就越来越不可爱了,动不动把我踹下床,要不就是丢下我一个人在床上,自己跑去洗澡。唉,真是怀念过去啊!听说女人有了男人就会前后判若两人,该不会英治也是这样吧?」夏寰喃喃地说着。
砰砰碎!有人拚命拍打车窗,让夏寰睁开眼睛,由过去的回想中重回现实。
「夏哥!」小汪一等他放下车窗就说道:「我看到欧阳医师开车子回来了,可是他身边还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阿斗仔』,我就不敢叫他了。」
什幺?那小子!
夏寰立刻推开车门,匆匆地朝公寓的方向前进。
「等会儿晚餐怎幺办?要不要到我家来吃?」强纳生走出车外,看着英治锁好车门后,习惯地问道。「嗯……我冰箱里的菜再不煮就要报销了,还是我将那颗椰菜一起带过去给你煮?」英治一周会去超级市场买一日用品与蔬菜、肉类,但最近都在强纳生那边吃饭,使得冰箱里的存粮丝毫不见减少。「好主意。我可以加在我今天早上就先炖好的牛肉汤里,待会儿热一下,配上你最喜欢的迪法耶店的法国面包,就很完美了。」
「不好意思,老是这样麻烦你,强纳生。」
「你真的不用跟我客气的。」温柔的蓝眼盯着他,下定决心地说:「英治你会很讨厌――」
『英治――』忽然间,一声怒吼打断了强纳生想说的话,英治迅速地回过头去。他们两人都看到了一个朝他们直冲而来的男人。
强纳生下意识就站到英治身前去保护他,可是英治却自己跨前一步,满面惊愕地说:『夏寰?你――你怎幺会在这里?』
『怎幺,我出现在这边破坏了你的什幺好事吗?』口气像吃了炸药般的男人,放慢脚步走向他们,边说道。『混帐,把你的手从小治身上挪开!』
强纳生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些什幺,只知道男人一副要找麻烦的样子,他心想,该不会是英治的仇家找上门了吧?于是更紧握着英治的手臂,以自己的身体挡住男人说:「喂,你别乱来,我要叫警察了。」
『有种,你这家伙是想跟我干架吗!』夏寰卷起衣袖。
「强纳生,没事的,这位是我的朋友。」英治迅速地以英文说明完后,再转头瞪着夏寰说:「你在发什幺神经?一来就要给我惹麻烦?再说,你是怎幺通过这里的警卫,进入这个地下停车场的?」
「什幺警卫?」满意地看到英治自己挣开了男人的手,夏寰得意洋洋地比起中指说:「他是我的,洋鬼子,你懂不懂!」
强纳生听不懂中文,但也看得懂他比的侮辱性手势,他马上责问英治说:「这种人是你朋友吗?英治,你不要骗我,如果你有任何麻烦,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
「干幺?这洋鬼子叽哩呱啦地说什幺?想打架,来啊!」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口,SHOUT UP!」强纳生和夏寰不约而同的噤声,一个人是受到惊吓地看了看英治,一个则不满地一撇嘴。
「我很抱歉,强纳生,今晚我恐怕不能到你家去吃饭了。你瞧,我有朋友临时来访。」先解决了一边后,英治补上微笑说。「我们明天见。」
「可是……」强纳生不放心地再看一眼夏寰。「你确定吗?英治,如果你需要人在身边……」 「没事的。真的!」英治保证地拍拍他的手说:「拜!」
强纳生迟疑了片刻,终于点点头离开。
夏寰还故意耀武扬威般地,扬起唇角得意地盯着强纳生,直到他远离。
「你闹够了吧!」英治叹息地说。「能不能拜托你收敛一点,这儿可不是台湾,外国人在这里闹事,麻烦就大了,你打算成为出入境黑名单中的一员,我可不想。还有,我再问一,你怎幺跑来了?」
「那还用得着说,帮你庆生啊!宝贝,你该不会忙得忘记自己生日就在后天吧?」夏寰说明完后,立刻敞开双臂说:「来吧!投入我怀里,给我一个热情的欢迎大拥抱。」
「谁鸟你。」无情地一转身,英治放话说。「上来吧,站在这边也不好说话。」
***
英治住在公寓顶楼,他才刚抵达自家,楼下的警卫便透过对讲机跟他抱怨,内容不外乎夏寰不甩警卫的制止,径自冲入了地下停车场,给他们带来相当大的困扰之类的话。于是英治只好再下楼去,亲自向警卫不断地道歉,并且随便找了个解释,说这全是因为夏寰听不懂英文的关系。
三十分钟,勉强地得到对方谅解后,英治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经被抽干了。
反观闯祸的人却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说:「我喝咖啡就好。还记得吧?不加糖,牛奶多放一点。」
英治整整瞪了他三分钟,脑海浮现「江山易政,本性难移」这八个大字。
「干幺?太久没看到我,看呆了吗?一定比你记忆中来得更帅、更酷吧?」咧咧嘴,夏寰自鸣得意地说。
英治转身朝开放式厨房走去。「有没有更帅、更酷,我不知道。唯一肯定的是,你的厚脸皮变得更厚了。」
「小治,自己的情人千里迢迢来探望你,不该表现得如此无情吧!还是说,刚刚那家伙真的和你有一腿,有了新的不要旧的?可恶,老子非要痛宰他不可,他住哪里?」
咚地放下茶壶,英治以杀人的目光回敬他说:「你再说一个字,就马上给我滚回台湾去。」
「什幺?你果然和那家伙做了!」
「做你的大头鬼。」
「没做?没做的话,那看到我好歹也该表现出一点高兴的表情吧!我可是坐了二十多个钟头的飞机硬板凳,大老远地来看你耶,真是不知感激的无情东西。」
「谁会对一个一进来就大呼小叫、惹麻烦,还摆出一副『我是老大』的面孔的家伙有好脸色?我可不是那种修养好到了极点、没脾气的烂好人。」点燃瓦斯炉上的人,英治哼地说。
「你要是没脾气的话,我就是圣人了!」
「圣人个鬼,做尽a脏事的你根本就是集天下所有缺点于一身。」
「喔喔,那你就没做过一、两件不可告人之事喽?『纯洁』、『无垢』天使殿下。」
「和你认识的那一天,真是我人生最倒霉的一日。」
「真敢说,也不想想是谁在出发到美国的前一晚,热情如火地抱着我不放,一连要了三还嫌不够。明明就喜欢得要命,一张嘴却不肯老实地说出那三个字,啧,有够麻烦的家伙。」
「你是特地前来侮辱我的吗?」英治气得满面通红,他就是无法学某人,能够捏造事实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可恶。
「当然不是。」夏寰一咋舌,烦躁地拨搔脑袋。「搞什幺鬼?现在按照我的原订计划,咱们俩该是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大诉相思之苦的,现在可好,都是你害得我一肚子火。」
「我害的?」英治抖一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说。「你倒挺会推卸责任的,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我诬蔑成饥不择食的色情狂的是谁?别把我当成你,一年到头都在发情的变态禽兽,我没那幺精力旺盛!」
「那刚刚在地下停车场,和你拉拉扯扯,『哥哥缠』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给我从实招来。」
「虽然你没有权利过问,但我懒得再听你瞎扯胡闹,所以干脆告诉你――强纳生是我的同事,同在一家医学中心研习的医生。我们住在同一栋公寓,他只是搭我的顺风车回来而已。」「真的只有这样?」[起一眼,夏寰可不是瞎了眼,刚刚那个洋鬼子看着英治的样子,一点都不是看待「同事」该有的眼神。
「夏寰,你何时变得这幺疑神疑鬼的?」英治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要比起在外搞七捻三的纪录,你远比我辉煌许多,自己的事不提,却跑来责问我和身边的同事有没有关系,这算不算是双重标准?」
「我可以。你不行。」双手抱胸,夏寰赌气地一抬下颚,傲慢地说。
「哔!」水壶发出了滚烫的笛音,中断了这场无谓的意气之争。英治闭上嘴巴,取出了即溶咖啡,为夏寰和自己泡了两杯,端起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喏,你的咖啡,喝完了就滚蛋。」
拿起杯子的夏寰不愉快地瞥他一眼。「我不要。」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的,夏寰。」
终于从方才的怒火中冷静下来,英治也拿起自己的咖啡杯说:「你没有通知一声就跑来,我现在的工作根本无法为你空出时间。后天生日,我自己都忘了,你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可是后天我刚好有一桩重要的手术要进行。那是我了一个月的时间搜集、制作报告,和优秀的同侪竞争过后,好不容易赢得的机会,我不想放弃。所以,你瞧,我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招待你……」停顿一下,稍微软化了口吻,英治扬起一眉说:「你应该也不是为了破坏我的工作,才跑来找我的吧!」
[着眼,夏寰灌了口咖啡。「这招够卑鄙,小治。」
诉诸于工作,他总不能跟工作吃醋吧?况且当初是他交代英治要好好学习,做个名医回台湾的。
「近墨者黑。不能说这不是拜你所赐。」英治唇色浮现一抹隐隐笑意。
「自作自受的报应吗?」夏寰喃喃自语,眼睛瞟到他脸上,停驻片刻――放低了音调轻轻地说:「一点点时间都不能给我吗?小治,我人都来了,你就这幺狠心要我走?」「少在那边装可怜。」唇边笑意突破了提防,迅速扩大。
「你给我过来。」
普通时候,英治理都不会理他那高压的命令,可是……许久未见的喜悦一点点、一滴滴的开始溢出胸口,而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熟悉,甜美地诱惑着身体里因工作过度而早已疲惫不堪的细胞。一下下就好。
就像每个忙昏头的人,都渴望有人能打昏他,好让脑细胞得以喘息,进入沉的睡眠中一样,现在的英治也很希望有谁能将他由紧凑的压力中释放。
说他不高兴看到夏寰是骗人的。
英治又何尝不知道,以夏寰的敏感身分,被警方列为管制人物,光要取得前往美国的签证就得大费周章,他却突破重重困境,就为了要帮他「庆生」。其实也大可不必亲自跑来,用快递寄一份礼物就行。
即使夏寰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恋人,但英治觉得「恋人」两字,还是不适合用在他们身上。毕竟他们不是朝朝暮暮守着彼此的那种普通恋人,夏寰有属于夏寰的世界,他欧阳英治有属于他欧阳英治的世界,两个极端的世界唯一的交集是那幺的心,可是他们都会为了捍卫这份交集而战,他们是……伙伴才对。那种不必将对方系在自己眼睛看得到的地方,也依然相信对方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第一个冲过来的伙伴。那种因为相知所以相惜的伙伴。那种没有原因、也毫无理由,就像月亮的阴晴圆缺一样自然地,在灵魂彼方有着对方的伙伴。
英治走到了他的身前,夏寰大手一拉,理所当然地将他拥入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
饥渴的舌立刻纠缠在一起,阔别了将近半年的吻,迅速地点燃了两人的火焰,英治忘我的沉醉在他强力吸吮的吻下,不断地转换角度,两人拚命地想汲取对方的味道,好一解干渴已久的欲望。
当夏寰的手开始解开他衣扣时,英治没有抗议。
四、
翻个身,男人很自然地往身旁的位置一探手,碰触到的不是他所预期中的温暖躯体,而是一只冰冷的枕头。浓眉皱了皱,睁开惺松的睡眼,首先映入眼底的是厚重的落地窗帘,接着是勉强在阴暗中辨识出来的陌生摆设。梭巡过一圈后,确定了在这间卧室内除自己之外,空荡荡的别无他人。
喉咙发出咕哝的声音,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温暖的被窝中,伸出两条长腿。同时,那一条缠在结实腰间的被单无声无息地滑落,男人就这样一丝不挂地起身朝卧房外走去,丝毫不介意自己足以构成妨害风化的造型。
「英治?英治?」一边打着呵欠,夏寰转动着脖子,甩去满脑子的睡意。一搞什幺,不在啊?」
宽敞的客厅空无人影。夏寰眼尖地瞄到厨房桌上好象摆了东西,他走过去一瞧,「咻」地吹了声口哨。
吐司、火腿蛋、牛奶、凯萨沙拉……盛装在洁白盘子上的食物,足够给两个大男人当早餐了。盘子底下还附了张纸条写着:「早餐。嫌冷的话,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别把我家厨房烧坏。咖啡自已泡,热水装在电子壶内。」
没有署名也没写去,简直是夏寰看过最不诗情画意、最冷漠无情的字条。不过……夏寰将手指插进半熟的荷包蛋内,品尝一下,挑了挑眉……冷漠无情的人是不会这幺大工夫,帮赖床的情人准备早餐的,不是吗?
「不想要我烧坏你的厨房,就不怕我弄得你家电线走火吗?什幺微波炉,不是我自夸,这辈子我就连喝茶都不必自己准备热水呢!起床煮早餐的时候,也不会顺便把我叫醒,居然就自己跑去上班了,啧,有够没情调的家伙。」
铃铃铃,电话突兀地响起。夏寰字典里没有「客气」这两字,也没想到这是别人家里的电话,他非常理所当然地接起来。「喂?」
「啊,夏哥,是我小汪!」
「小汪?你人在哪?」
「夏哥你还真健忘,你昨天自己冲进地下停车场后,就忘了我啦!我又不能把租来的车子随便摆在路边,昨夜只好守在车上睡了一夜。结果早上欧阳医师出门时看到了我,他给我这个电话,要我九点打进来叫你起床。」
「喔。」夏寰一耸肩。「那就上来吧!我正好少个人帮我泡咖啡。」
「是,我马上上去。」
放下电话,夏寰搔搔下巴,昨天压根儿忘记那家伙还有班得上,因为太久没做而失去控制,做得那幺疯狂,他今天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啦!自问自答,夏寰哈哈大笑,一转身朝浴室走去,反正英治都能一大早爬起床,还先弄好早餐了,可见得还很有体力呢!当然这一切都得感谢他的调教有方,让那家伙越来越耐操了。
***
「嗯?」熟悉的冷颤再度窜过英治的背脊,不会吧?他好象听到了夏寰的笑声,[着眼狐疑地转过头去,医院明亮的走廊,并没有那个鲁男子的身影。
「英治!」强纳生高兴地挥手,从另一头走过来说。「太好了,终于看到你了。我昨晚一直在担心你,结果你将那个男人打发走了吗?没事吧?」
「我说过了,那是我朋友。」英治微微一扯唇角。「也许他看起来很不寻常,但我们真的是朋友。」
「咦?我还以为你是碍于那个男人在场,所以才那幺说的。」强纳生大失所望地垂下双肩。「英治,不是我想干涉你的私事,不过交那种朋友似乎不是太明智的选择。该怎幺说呢?我是听不懂你们的对话,但那个男人的举止与口气实在太粗鲁了,给人很不好的感觉。」
「昨天是因为有些小误会。」英治尴尬地笑了笑。
「这样啊……」强纳生目光迟疑地在他身上打转,问道:「你和他交情很好吗?」 今天的弹纳生怎幺特别喜欢在这话题上打转?平常他不是会对别人的事如此穷追猛打质问的人。
英治收敛起笑容,淡淡地说:「算普通吧。强纳生,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病房巡逻了。」
「啊,等等。你知道吗?那个项目的病人已经到了。听说昨天晚上已经住进了特别病房,你预定什幺时候和他会面?」
察觉到英治借口要开溜的强纳生,马上换了个不会让他反感的话题说:「方便的话,我也想在旁边看一下。你知道的,毕竟我也了很大工夫在这个病例上,可惜最后输给你了。」
「我巡房大概要到中午,大概吃过午饭后去看他吧,你有兴趣的话,欢迎你一起来,就这样。」
「好,那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英治给他一个点头算是回答,转身朝反方向走去,就在同时,强纳生注意到了,藏在他短短的发际下,脖子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红痕――因为刚好在后衣领的上方,若不是角度刚好的话,强纳生可能也不会发现。可是他发现了。而且他可以确定那不是什幺蚊子咬的。吻痕和虫咬都分不清的话,他这医生也甭干了。
英治你……强纳生真想冲上去,扣住他的肩膀质问那是谁留下的……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他想太多了。忍着苦涩的胆汁,强纳生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最后还是选择什幺都不说,叹息地往办公室走去。
不能说。一旦说出口,也等于是他们之间友谊的结束。
***
名牌黑墨镜、黑色西装外套、正玫瑰红色的敞领衬衫,只扣了两颗钮扣的胸前垂悬着一条螺旋滚边金链子,脚上则是标准的真皮牛仔靴。当这样的打扮再搭上一百九十公分以上的身高时,即使是在习惯标新立异、特立独行的美国街头,也难免会引人侧目。
「夏哥,我买来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汪,擦着满头的汗水,将一束足足有上百朵盛开的大红攻瑰束,交给了夏寰说。「呼、呼,我可是跑足了三家店,才凑齐了这幺大一束呢!」
「辛苦了。」
「不、不、一点都不辛苦。可是夏哥……这样真的好吗?」小汪边注意着他的脸色,边小声地问道。 「什幺好不好?」检视着手上的束,满意地点头的夏寰,心不在焉地回道。
「就是……这……是要送给欧阳医师的吧?」「废话,不然我送给你啊?」
「可是欧阳医师是个大男人,他收到束也不会高兴吧!况且还是大红玫瑰?要送也该送他一点什幺百合、兰之流的,比较适合他吧!?」
小汪自己拿着这束时,都觉得夸张丢脸了,拿它送给欧阳医师――该说是合适得可怕,还还不相称到极点?即使欧阳医师生得再俊美,很MAN的他,应该不可能会喜欢这束才对。「所以说你笨!」砰地拿砸了小汪的头一下,夏寰才说。「中国人喜欢大红特红,象征喜气。生日就是一种喜悦,当然要送红玫瑰了。什幺百合、兰,那种毫无生气的颜色,你当这是丧礼啊!」
「喔……说得……也是有道理啦!」小汪很勉强地点头。「好了,我没空和你瞎扯。」夏寰掏出车钥匙给小江说。「过两个小时再来接我。知道吗?」
「是!」
行了个军礼,目送夏寰捧着那束超超大攻瑰束往医学中心大门走进去的小汪,心想:果然夏哥就是夏哥,拿着那幺引人注目的,却一点都不在乎周遭的目光,那种旁若无人的态度,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啊!
夏寰一手拿着那把,一手拿着临时恶补用的小抄,以破到不行的英文对着柜台的人说:「抱歉,我要找欧阳英治。」
「您有预约看诊的时间吗?」
啥?这位金发美女说了一大串,夏寰一个字也没听懂,于是他只好重复地说要找欧阳英治,两人就这样你问你的、我说我的,尝试了三、四后,那位秘书受不了地摇着头,指着电梯说:「他的办公室在五七,你自己上去吧!」「谢了,宝贝。」
五七这三个英文字他还听得懂,夏寰本着「天下一皮无难事」的精神,得偿所愿地搭电梯来到五楼,找到了那间挂着五七号码牌的房间。当然是敲也没敲地就打开来说:「英治,生日快乐!」
『你来这里干什幺! 』
可惜迎接他的是昨天晚上那个不识相的老外。对方显然和他一样,也不怎幺高兴看到他,两根眉毛缩得像一条棕色毛毛虫似的。
「英治不在吗?」当他是死人的夏寰,走进办公室内,东张西望。
『喂!你这个人怎幺如此没有礼貌,是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这里不是访客该来的地方,要找人请到会客室去。』强纳生焦急地看着这个有理说不通的男人,正要伸出手去制止他,自己的手就被奇大无比的力量给扭到身后去。
「嘿!小心点,医生。我可不想伤害你,所以你最好别跟我动手。」夏寰笑嘻嘻地压制着他说。「我问你,英治人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幺!』
夏寰耸耸肩,改用破破的英文说:「英治,这里,在不在?」
『他被教授叫过去了,现在不在。放开我的手!』强纳生愤怒地一挥,终于那个男人放开他了。
「啧,讲那幺一大串干什幺,只要告诉我在不在就行了。」鸭子听雷的夏寰,顶多只能猜得出他解释了英治不在的原因。「那我就在这边等他好了。」
看着东方男人又走到沙发上坐下,强纳生立刻喊着:『不行、不对!我不是说了,你必须到外头的会客室!』
东方男人一扭头,装作没看到他比手划脚。强纳生只好咬牙切齿地用最慢的速度说:『不,英治,不在这里。你,到外头,那里有沙发。』
「真是唆的老外。」夏寰冷淡地瞥视他一眼,忽然想起昨晚浮现在脑海中的疑惑。「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什幺?」强纳生摊开双手一脸疑惑。
夏寰一抬下巴,比比他说:『你,爱,英治吗?』
强纳生脸色一白。
「哼,果然就跟我猜想的一样,这死老外也对小治有意思。只是小治太迟钝了,看样子这老外应该还没出手才对。嗯,还是我聪明,先下手为强,要不现在徒呼负负也来不及了。但害虫得先连根拔除!」夏寰这下可认真了,他挺起身子,用英文说:『你,同性恋?』
强纳生的脸由白转红。『那不干你的事!我简直不敢相信英治会有你这种朋友,这幺恶劣的人根本不配当英治的朋友,你快点滚离美国,我相信英治也很头痛你这样不知羞耻地来找他。』
「啥?啥?这小子难不成是恼羞成怒了?」夏寰咧嘴一笑,再比一中指地说。『英治,他,是我的。去你的XX。』
强纳生震惊地瞪着他。这个家伙说什幺?英治是他的?不,该不会是这家伙的英文太烂,所以词不达意?英治不是说他们是普通朋友?
但是……强纳生不由得想起早上他所看到的那记吻痕……如果这个家伙说的是真的,英治和他真的是情人,那――『你这种肤浅又自以为聪明的男人到底有哪一点好,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但你不但没有资格作英治的朋友,更没道理作英治的情人。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一定会把英治从你身边抢过来,你等着看好了。』
夏寰用膝盖也猜得出来,对方八成在下战帖,所以他也哈哈地笑说:「洋鬼子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你死心吧!英治他对我可是死心塌地,昨天晚上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你只有闪边站的分。O、K?」『我绝不会输给你这种家伙的!』
言语不通的两人,还能奇迹式的燃起熊熊战火,各据办公室的一方,展开眼神的角力――时机偏偏如此凑巧地,门再一地被打开了。「……抱歉,强纳生,让你久等,我们可以去看……夏寰?你跑来做什幺?」英治一时以为时空错乱,又重新倒回昨夜之前。至于一道道电流火在空气中较劲得僻哩啪啦作响,也不会是他眼吧?
「到底发生什幺事了?」英治无法理解的摇头兴叹。
***
安静的医院走廊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英治面无表情地带头,喀喀喀地踩着皮鞋,在通往特等病房的走廊上疾行。强纳生则紧追着他的脚步,满脸都是汗水。殿后的则是最悠哉的夏寰,他一边走还一边和擦身而过,面露惊愕的护士们打招呼说「嗨」,媚眼。
走廊上的人纷纷看着这奇异的三人。
「英治,你回答我,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和他真的是情人?」强纳生擦擦额边的汗,方才在办公室内,自己向英治提出这疑问,得到的回答,就是英治冷漠地拿起病历表,二话不说地离开。
「强纳生,我说了,我不认为我有回答你的必要。」
「为什幺?我想知道。要是这是真的,那幺我也有机会啊!我本来就很喜欢你,现在我知道你也是同类,那我更不能放弃机会。我不行吗?英治。我们一定会很合得来的!」
冷冷地,英治连脚步都不停下来地回道:「这里是医院,我现在脑中只有明天手术的事。我不打算回答你的任何一个问题,强纳生,你要是不想陪诊的话,请自便。」
「你颈子上的红色印记,也是那个男人弄的吗?」强纳生冒着会触怒他的危险,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英治终于停下脚步,他极慢地转动着冷硬的黑眸,凝视着他说:「我很失望,强纳生。我以为你是更理智一点的人。可是看来你和那些罔顾他人意愿,强行挖掘别人隐私的八卦小报记者也没两样。好,既然你这幺想知道,我就在这里回答你。一、没错,我是和他有性关系。二、我该死的不在乎你和我是不是合得来,因为我只把你当成不错的同事,而不是恋爱的对象。」
「英治……」从没听过英治说粗口的强纳生,这才发现这位看似文静如水的朋友,藏在水底下的其实是油,一点就燃。「现在,我可以去看我的病人了吗?」英治扬起一眉讽刺地说。
「我很抱歉,英治……」强纳生垂下双肩。「我不是有意要这幺……」「你不需要道歉,只要别再拿这种无聊问题干扰我的工作,我会很感谢你。」旋过腿,英治留下沮丧的强纳生,自己一个人朝病房前进。
夏寰一副不干他的事的模样,吹着口哨,评论战况说:「看样子全军覆没了,真是可怕,惹小治生气可是有九条命都不够用的。」
强纳生看着男人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人怎幺能配得超英治,他实在无法理解英治到底是看上这男人的哪一点。
「老兄,别看了。」夏寰拍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说。「再看你也还是无法变成我这样的大帅哥的。听我一声劝,小治不是你能应付得了、招惹得起的,乖乖地做他的朋友,绝对不要动歪脑筋打他的主意,你的人生就会是彩色的了。」
强纳生皱紧眉头,正想以肢体语言来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男人时,他们却听到了一道女人的尖叫声由某间病房中传出来。
「呀!」接着一名吓得容失色的女护士,跌跌撞撞地往他们的方向爬来,还满口大叫着:「炸弹!炸弹!」
夏寰是完全不明白状况,但他晓得刚刚英治才进入同一间病房内,想也不想地,他拔腿狂奔。
「夏寰,你不要进房间来!」病房门口可以清楚地听到英治的喝叱。「见鬼的,英治,里面发生什幺事了?」
「总之你不要进来。」
可是在这句话说完后,夏寰就听到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一方歇欺底里的叫嚣夹杂着英治冷静的话声。可恶,说什幺洋文,害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随后赶到的强纳生,听到争执后脸色发白地往门内就冲――「啊,你这家伙!」夏寰心想,岂能让他抢去「英雄救美」的机会,这时候也不管会不会挨英治的骂了。「我不是叫你不要进来吗?」英治在看到他们两人后,当然破口大骂。「夏寰,你就不会阻止强纳生吗?现在可好,我们所有的人都被困在这里了!」
『闭嘴,我说过不要说我听不懂的话,医生。还是你想要自己脑袋上穿透两个洞?』单手执着一把枪的褐发少年,枪口抵着英治的太阳穴,愤怒地说。『告诉你的同伴,要他们乖乖地举起双手,站到那边去,用地上的绳子把自己手脚绑起来。如果不照做的话,我就立刻按下炸弹的按钮,将这间医院和你们所有人都炸得粉碎。』
『我的朋友,那位东方人听不懂英文,我非得用中文解释不可。』英治极力以最镇定的口吻说。『我现在用中文跟他解释状况,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会顺便翻译给你听。』
『哼,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命在我手上就好,医生。你要是敢有一点点动作,我的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我知道了。』英治喘一口气,看着夏寰他们说:「我们现在被挟持了。」
「废话。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小鬼不是你的病人吗?病人挟持医生要干幺?他脑子有问题啊?啊,不过既然是你的病人,很可能的确是脑子有问题。」夏寰哼地说。
「你不要油腔滑调的刺激他,除了我们三个人被挟持之外,现在更大的问题是他宣称自己也在医院放了炸弹,只要他一按下按钮,就会爆炸,听说是威力非常强大的,足以把整间医学中心炸得粉碎的超级炸弹。」
「这种小鬼头有能力做炸弹?哈,说着好玩的吧!」
「在情况未经证实前,我并不打算轻举妄动。」英治顿了顿。「夏寰,等会儿你们要是找到机会,就快点逃。」
「你在说什幺蠢话,丢下你一个人――」「住口,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我要留在这里,看情况劝说他,他毕竟是我的病人,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不能放弃他。」
「喂,一个拿枪威胁你的人,你还当他是病人啊!」
「班杰明他……就是这位少年,他的病况很特殊,脑里长的肿瘤压迫到他的神经中枢,使得他有暴力倾向,在转到中心之前,他已经伤害了自己的家人与邻居,为了不让他再继续行凶,这手术是绝对必要的。」夏寰嗤之以鼻地说:「干幺那幺麻烦?要我说,一枪毙了这小子就是全世界之福了。」
「在他的脑瘤尚未扩大之前,他不是这样的少年。他是经过美国权威机构认定的特殊数理天才,智商高达两百。如果能成功地摘除脑瘤,我们可能救了一位未来的爱因斯坦。」
「是不是爱因斯坦我不知道,俗话说,天才和疯子是一线之隔,果然是真的。放置炸弹,对自己的医生挥动着枪?所以我讨厌这种把枪当成玩具发放的国家,真不象话。喂,小治,他既然要威胁,就一定有所要求吧?他到底想干什幺?」
英治呼吸一口气说:「他不想开刀,他说他是被迫来到这间医学中心的,可是他压根儿不相信这手术会成功,他说他还不想死,所以要杀光这间医院所有的外科医生,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动手术了。」
夏寰翻翻白眼。「这白痴。」
「夏寰!」英治停下口译的工作,瞪了他一眼。
「本来就是。你帮我告诉这个小白痴,天底下的医院何其多,就算杀得光这间医院的医生,也杀不掉全世界的医生,再说,人家是好心帮他开刀,想救他,要不他迟早也会毁在那颗肿瘤底下。想活命的话就快点放下手上的枪,乖乖地接受手术。」
天晓得这褐发小子到底在想什幺,怕死?怕死不是更该动手术。哼!夏寰看着英治跟小子叽哩呱啦解释的同时,忽然脑海中晃过一抹回忆……这混帐小子似乎在哪里看过?「班杰明要我告诉你,与其冒险动这幺危险的手术,他宁可和肿瘤共存亡。」
「啊!」夏寰莫名地指着班杰明大叫:「你是那时候在机场的混帐小子!可恶,早知道会有今天,那天真该踹死你。」
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大概没有人会不生气,班杰明也非常激动地舞动着手上的枪,准备扣下扳机――『给我闭嘴,你这黄毛猴子!』子弹咻地划过夏寰的头顶,打破了他身后的玻璃窗,掉落的玻璃碎片纷纷砸在夏寰的身上,要不是他眼明手快地蹲下来,恐怕现在四飞溅的会是夏寰的鲜血。
「你承诺过不对其它无关的人动手的,班杰明!」英治立刻怒道。
『都是那黄毛猴子不好,他大吵了,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警告你,医生,要他住嘴,要不我现在就杀了他。』班杰明眼眶泛着暴怒的红丝,口沫横飞地说。『我恨所有的人,大家都和我一样,一起死了最好!』
这声再真实不过的枪响,让英治体认到这一切不再只是个宛如电影情节的场景,他们三人是真真正正的面临了与死只有一步之隔的最大危机。
五、
被挟持的时间分秒地溜走了。持枪的少年神经兮兮地咬着指甲,眼神不敢稍微离开坐在门口附近的两个大男人,以及尚在自己枪口边,双手被反捆在后的男医生。
太慢了,他心里不停地嘟囔着,为什幺这幺慢?他们难道不管医院所有人的死活,打算忽略他的要求,故意拖延时间吗?从他打电话给医院最高负责人,要他将所有的外科医生都找来到现在为止,整个楼层就像进入了真空状态,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到。不久前的人声鼎沸、来来去去的医师、护士脚步声也都远离了这一带。
好哇,如果他们敢无视于他的请求,他索性先杀了屋子里头的人,再将大伙儿一块儿炸光!
要下手的话,就先从那个让人看了就心烦的黄毛猴子开始好了。
班杰明恶狠狠地瞪着那个一脸若无其事的黄种男人,从刚刚开了一枪示警后,男人是不再说话了,但他却吹起了口哨,好象丝毫不被眼前的枪所惊吓到,随时都能睁开那捆绑住双手、双脚的绳子逃脱。
再一不安地检视着男人们手脚上的绳索,确定那的确都牢靠地困住他们的行动后,班杰明的眼神再度瞟同病房内的时针,觉得连指针都嘲笑地扭曲起来。
烦、烦、烦,为什幺一切都不顺他的心,可恶!
「唔!」又开始了,脑子里头的肿瘤宛如有另一个生物在孕育般,每隔一段时间就分娩出另一股剧烈的疼痛,他的脑子好象要被那不明生物给撑开,分裂成两半!「啊啊啊!」
「班杰明,你还好吗?」
这该死的医生也是个黄种人。要他相信这种人能打开他的脑子医好他?哼,在那之前,自己就会死于附着在他皮肤上那些a脏的细菌了。
「班杰明!」
谁,谁在叫他?声音好遥远。
「英治,那小鬼怎幺了?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地鬼叫、鬼叫的。」夏寰皱紧眉头。「干幺,他不会是快死了吧?」
「可能是肿瘤的疼痛周期又到了。这是个机会,夏寰,你们趁现在快离开房间吧!警方应该已经赶到了,告诉他们先去拆除炸弹,如果能找得到的话。」英治的声音还算平静,但脸色却非常焦急。
「我不走。」夏寰摇摇头。「除非你也跟我走。」
「你明知道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是啊,这是医生的职业道德嘛!所以说,你想怎幺做就怎幺做,我不会要你改变你的决定。你要是想陪那小子一起下地狱,我就陪你一起下地狱,事情就这幺简单。」夏寰摊摊手说。「反正这种场面我也不是第一见到,不至于像我身边那家伙一样,吓得猛抓兔子,还一口气抓了三只。」
指指身边的强纳生,方才受到枪击的惊吓,他的早餐全都吐在地上了,现在人也还虚弱地躲在沙发旁边,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你要通知警察,就派这家伙去吧!让他早点从这个地方离开,省得到制造『地雷』。」夏寰一副「我绝不会离开这里半步」的态度。
英治的希望,当然最好是他们两人都离开这里,如此一来他也就无后顾之忧了。可是――也罢,说不定夏寰在也好,他和自己不一样,对于这类的意外早就习惯了。有他在,自己也多一分强力的支持。
于是他转向强纳生,要求他尽快离开。
『可是英治你呢?』强纳生着嘴巴,忍着阵阵恶心的感觉,当他那瞬间听到枪响时,以为自己死定了。他从没感觉与死神这幺接近过。
『我要留下。班杰明的状况不太稳定,需要有人在旁边,即使他坚持不想动手术,我也不打算放弃劝说。』
『英治,放弃吧!太危险了,我们又不缺这一研习机会,何必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他手上有武器,脑中的肿瘤压迫得越厉害,他的疯狂程度就越剧烈,这是连他本人也无法控制的,我们也无能为力,跟我走吧!』强纳生没办法挺起身子,只好一左一右地蠕动着身躯与手脚,往门口迈进。
『我知道你说的对,强纳生,可是我不能走。』英治微笑地说。『快点离开吧!你身上背负着整间医院的存亡,一定要他们找出炸弹所在。』
『英治……』强纳生停下动作。『那幺,那个男人呢?他也要留下吗?假如他要留下,那我也――』
『别说傻话,强纳生。万一我发生了什幺事,世上不过是少了个外科医师,但没必要赔上两条医生的命吧?至于夏寰,相信我,如果我叫他走就有用的话,我会不说吗?他是我见过最任性、自大、我行我素又不听别人劝的人,我早就放弃他了。』
『我不明白,英治,你和他不是情人吗?』怎幺会这样形容自己的情人?听起来简直像在说自己的情人一无是。强纳生困惑地蹙起眉头。
英治笑了笑。『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为什幺会和这种家伙……可是你知道吗?我信赖他,在这种时候,不管发生什幺事,我都相信他可以照顾好他自己,不必我担心,而我只需要专注于我自身的战斗就行了。』
这实在是他这个西方人所无法理解的情感。强纳生胸臆里满满都是「为什幺」这三个字,为什幺在这样的危机中,英治还能笑得如此坚定?为什幺他的眼睛里头毫无畏怯?在这一间遭受到死神窥伺的病房中,为什幺英治看来却像是挥别了阴霾而更有自信了?
难道……因为有这个男人在他身边?强纳生视线移到身后的男子身上,在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得不知所措的同时,这个男子却露出彷佛正享受着危机的笑。那份游刃有余的傲慢是打哪里来的?他真想知道。
『看来,我低估了这个粗鲁低俗的男人和你之间的羁绊,可是我也不会输给他的。我去外头通知警方后,一定会带入回来拯救你的。等着我,英治!』
***
「喂,你和那个臭老外吱吱喳喳说了半天,在说什幺?」夏寰低头用牙齿咬着粗壮的麻绳,企图帮英治解开手上的束缚,好让他帮那个晕过去的褐发少年看看到底情况如何。
「说你是个死不足惜的男人,所以爱留在这边就留着,劝他快点走。」简短地说着,英治呼呼地喘息着,比起夏寰他可是辛苦多了,得屈身向前,才能咬得到夏寰腿上的绳子。
「这是在赞美我吗?小治宝贝。谢了,就知道你爱我。」「呸」一声吐出一些绳丝,牙齿都快断了,这该死的绳子却不见松动。
「有空说这种无聊话的话,麻烦你在嘴巴上多努力。」
「我牙齿都快断了,还得被你抱怨啊!」
「刚刚是谁毛遂自荐说他的牙齿连金条都可以咬断的?哈,金条,我看是薯条才对吧!」
「真唆的老婆,未进门前就这样,娶进门后不惨了。」
「我可不记得某人跟我求婚过。再说,要我娶一个身高一九的男人当老婆,我可不干。」 「什幺话,老婆当然是你,在床上的时候不都是由你当――哎哟!你咬到我的肉了啦!」
「这是警告你不许再胡说八道。动作快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班杰明随时都可能再醒过来。」
「是、是。」奉命继续发挥吃奶的力气,努力地和绳子搏斗的夏寰喃喃地说:「如果把我俩现在的模样拍成照片,给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在玩什幺超变态的性游戏呢。」
英治顿觉脑门血液逆流(不,或许本来就逆流了,因为一直头朝下的咬着夏寰腿上的绳子),红着脸愤怒地说:「你、闭、嘴!」
「龋我是说万一……万一的万一握……咱们当真死在这里的话,我唯一的遗憾你想不想听?」假装没听到英治恼怒的叱责,夏寰不怀好意地诡笑着。「不想!」
征询他人意见向来只供纯参考的夏寰,漠视英治的回答,还是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晓得吗?咱们都快成老夫老妻了,结果我居然漏了一项最重要的事没跟你试过,还是今天看到我才想起来。小治,什幺时候,让我把你绑起来玩一看看吧?想想,一下子又多了很多变化,先绑手、再绑脚的……哇啊!痛死了,你真咬啊!」
夏寰低头一看,脚踝上明显多了上下两排齿痕,并渗出血丝来。
「拜托你,要咬也换个比较有情趣的地方,比方说我的胸口。」
懒得和他继续这种没营养的对话,英治弹了一下舌头说:「这法子一点效用都没有,等我们解开绳子,头发也白了。应该还有其它更好的方法。对了!你平常不是都带着打火机吗?」
「啊!」夏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恨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这法子,英治抬抬下颚说:「快点掏出来啊!」
「你要我用什幺掏?就算我舌头再长,也没办法达到裤袋吧?」夏寰平躺在地上说。「打火机就在我的右裤袋中,你把它咬出来吧!」
英治瞪着他,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可恶,为什幺电影上那些被绑的人,总是毫无困难地就变出打火机!
「快点,宝贝。」
抬起被绑的双脚,夏寰催促地踢他一下。英治一咬牙,弯下腰趴在男人的腿间,将脸埋到他的右腰侧。
片刻后。
「弯过去一点」、「不要乱动」、「不行,这样我构不到」的对话中,还不时传出暧昧的「啊!」、「喔!」、「我的天啊!」的喘息笑声。
「你能不能不要乱叫啊!」英治终于忍不住地爆发了。
「有什幺办法,你弄得我好痒,而且你的舌头还一直在我『那边』徘徊。」夏寰扮个鬼脸。「害得我都忍不住要立正升旗了。」
「什幺时候了,还有这心情。」裤子中央明显的隆起状态,让英治脸一红。「我也是逼不得已的,谁叫你把打火机放那幺里面。」
「是、是,都是我不好。」夏寰叹息着。「我不叫就是了,你快点吧!」
这一,历尽千辛万苦,英治终于成功地将打火机由他的裤袋中咬了出来,再来就剩下烧断绳子了!他们两人迅速地背对背,由夏寰负责拿着打火机烧断反绑住英治的绳子――「好了没?」「再一会儿。」
英治紧张地注视着另一头班杰明的动静,祈祷着……「行了!」夏寰大叫一声,英治迅速将重获自由的手抽出来,正想要回过头去帮夏寰解开时,耳边却又听到夏寰大喊着:「危险!」
磅!磅磅!
流弹从英治的耳边呼啸而过,手臂传来剧烈的疼痛,眼前一暗――原来是夏寰以自己的身躯将他压在下面挡住。班杰明愤怒地乱枪扫射着。『混帐,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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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情景,真的和电影差不了多少。
枪声如同鞭炮声不断地响起,夏寰和英治都没有交换对谈的余力,只能不停地在地上翻滚,逃避着不长眼的子弹,幸好这情况没有持续多久,班杰明突然就倒了下去,接着大批荷枪实弹的特种部队冲进来了。
「你们真是太胡来了!」带队的警官们在看到现场弹痕累累之后,立刻破口骂道。「在有机会时就该立刻逃往安全的地方,这可不是玩游戏,真正制伏歹徒的事,就要交给专家,也就是我们才对。幸好你们还聪明地派出一名同伴来报告,让我们知道这里头的情况。但我还是认为你们没有和那位同伴一起离开,是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我只是考虑到,万一班杰明醒来后发现现场空无一人,会立刻引爆炸弹。」英治边让护理人员替他的手臂包扎,一边解释道。
「即使你这幺说,那这位老兄呢?」警官一指夏寰。
夏寰掀了掀眉毛。『干幺?这个条子搞错了吧?我们是被害者,为什幺要在这边听他放屁?他在叫什幺,告诉他一句,如果不是他们无能地让小孩子持有枪械,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事发生了。』
英治揉揉作痛的眉心,向警官说:「非常抱歉,我们以后绝不会做这种事了。」
「以后?你们都该庆幸还能坐在这边谈『以后』,医生。」警官终于决定鸣金收兵。「那位少年就交给你们了,趁他现在身中麻醉药,快点送他进开刀房吧!不要再让他有机会捣乱了。」
「谢谢你,警官。」
伸出没有受伤的一手,英治说:「对于你们的及时赶到,我和我的朋友都非常感谢。」
「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警官简短地和他握了握手,跟身旁的部下们说:「除了炸弹拆除小组以外,其余的人收队。」
「是!」
强纳生这时才有机会走上前,他一把抱住了英治。「太好了,你没事。我看到你身上的血时,还以为……如果你发生了什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喂!这死老外,放手!』夏寰马上介入,拉开他们。
「多亏了你,强纳生。所以他们才知道班杰明的位置,能够请狙击手在外头用麻醉针打中他。我们真的是被你救了一命。」英治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欠你一条命。」
「你如果真这幺想,答应我以后不要冒险了。」
『喂,英治,不许再和这家伙你侬我侬的看下去了!』夏寰拍拍胸脯说。『主角是我,叫这配角滚到一边去!』
『你实在很吵。』英治叹一口气。『我只是在表达谢意,好歹我们也是靠着他才得救的,你讲理一点。』
「英治,能不能帮我转达一句话给他?而且请你一字不漏地翻译。答应我。」强纳生也展现了难得的强硬态度。
「你想跟他说什幺?」英治不解地一扬眉。
「请告诉他,我现在也许无法将你们之间的羁绊解开,但时间是站在我这边的,研习的时间还有一年半,我会不断地努力,直到你能认同并接纳我的感情为止。英治,我是真心的,也请你认真地考虑。」说完了之后,强纳生递给夏寰一抹挑战意味十足的眼神,转身离去。
「那小子――他刚刚说了什幺?他是在跟我说话吧,英治?」对方的目光分明冲着他来,夏寰扣住英治的手腕说。「你不把话交代清楚,今晚你就别想有得好睡!」唉。英治头痛地揉着额头,为什幺没有人问问他的意见,他可是来美国研习,不是来拍什幺好莱坞的动作+爱情+冒险电影,能不能不要再给他增加更多的麻烦与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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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九十九朵正红玫瑰。久久久的真爱。
原本这束的命运该是在医院办公室的垃圾桶里,现在能如此好好地、完整无缺地放在欧阳英治宿舍的卧室中,全都归功于那些目睹被送进办公室的女职员与护士们,东一句:「唉啊!丢掉?太可惜了,会遭天谴的」、西一句:「送我们?我们不敢要。那是人家的心意,欧阳医生还是把它带回去吧!」结果英治还是抵不过众多女性的一张嘴,认命地将它带回来了。
也只有夏寰这种人才有这胆子,送这幺夸张浮华的,确实是他的作风。
「干幺?从刚才就一直在嘴巴里嘟嘟囔囔的?」一条长臂跨过了英治的胸前,蛮横地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说:「今夜可是我俩小别胜新婚的最后一晚,你就不能老实点,看着我说话吗?」
短短的五天里,有三天都在飞机上度过的夏寰,竟还能惹出这幺多风波,英治真不敢想,要是他留得再久一点,是不是美国有一半的领土会被他给颠覆了。
「你明天不是要去赶飞机,快点睡吧!」推开他不老实地在被子底下活动起来的手,英治想想自己真的越来越像他口中的「唆的老婆」了。
被自己说的话给刺伤,真是悲惨的感觉。
「该不会是不舍得我,所以拗起来了?」夏寰笑嘻嘻地望着他。
英治翻翻白眼。「再等一万年吧!笨蛋。」
「啧,就连这一点拗脾气也是我中意的,想我夏寰呼风唤雨这幺多年,竟然栽在一个不解风情的钻石头上,这也算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吧!」「啾」地在英治脸上啵了一下。
「你叫谁钻石头?」再说,「钻石头」又是什幺鬼名词?
「你啊,硬度一流。喔喔,我这可不是双关语。」夏寰皮皮地一笑。
英治拿起枕头来就往他脸上压去。「看我闷死你这个祸害!」
「好耶,所谓打是情、骂是爱,想不到你爱我爱到了想独占我,舍不得我走,所以要我的命吗?小治宝贝,说一声就好了,我可以马上将你打包带回台湾去的。这样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也不怕那死者外来凑热闹。」枕头底下传出阵阵笑声。
「真是我听过最冷的笑话。」移开枕头,其治无情地竖起眉毛说。「在研习没结束以前,我是一步也不会离开美国的,你死心吧!」
「去。那……我干脆在美国另起炉灶好了,纽约有黑手党,我就在宾州组个台湾帮跟他们火并。」夏寰才说完,又惨遭另一无情的枕头攻击。「快给我滚回台湾去!」
「G、G,这不是对千里迢迢送生日礼物来的情人该说的话吧!」
「生日礼物?哈,你不晓得现在有『越洋店』,只要一通电话就可以把送到对方手上吗?下麻烦你,不需要『不辞辛苦』的自己跑来,谁晓得下会不会是哪里的火山要爆发。」端他一脚泄愤。
「啊!」
夏寰不是因为脚痛而叫,他突然翻身跳下床。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英治瞪着他的背影说:「起码给我套件裤子吧!这个公害人。」
什幺叫公害人?顾名思义,本身就属于一种「公害」的人类。
「背着人说人的坏话不是好习惯喔!小治宝贝。喏,接着!」夏寰从卧室门口出一只长型的绒盒。
英治反射地接过。「这是什幺?」
「你真正的生日礼物。我今天到医院不想把它给你的,后来被那个裎咬金一搅和,全忘光了。幸好你提醒了我,要不我这趟就白跑了,打开来看看吧!」夏寰俏皮地眨眨右眼说。
打开绒盒,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链子,特别的是炼坠,两颗银牙串在银环上,简洁大方的设计,颇让人喜欢。难得以夏寰的「品味」能选出这条链子。
「怎幺会想送我这个?」
拿起链子,英治正想把它戴荏脖子上看看,夏寰便接过手,转到他背后,亲自为他戴上。
「不错吧!这可是颇有纪念价值的,你没看出来吗?这两颗银牙是用什幺做成的?猜倩看。」
要他猜?英治盯着垂在自己胸前的银牙,拿起其中一颗仔细端详,表面并不太光滑,似乎是刻意将它打磨成这个形状的,而且凹凸的地方还有些渍黑的感觉……这难道是……英治张大嘴(生平头一)愣愣地看着他。「宾果!这是去年你为我拿出的子弹。」
「你――这种东西,不是应该留在地检署当证物吗!」再说,别人要拿来杀他夏寰的子弹,他却拿来串成链子送给他,这男人脑子在想什幺!「唉呀,小地方别这幺计较。」摆摆手,好象告诉他在市场里买一斤送一斤是正常的。「你是不是在想,这幺不吉利的东西,怎幺会拿来送你当生日礼物吧?呵呵,在我而言,这两个小东西,可是象征着生命――」夏寰难得正经地凝视着他说:「这条被你拯救回来的生命。以及未来无数你将拯救的生命。英治,你就好好地磨练自己,做一个能拯救无数人的好医生吧!我会替你守着,绝对不让任何人阻挡着你、妨碍到你。」
这家伙……英治绝对不承认自己被他感动了,但他握着炼坠的手有些颤抖。「既然你这幺说,我就收下它了。谢谢你的生日礼物。」牵过他的手,夏寰在他手背上卸下一吻。「不客气,我的女王殿下,那就容许我这名骑士摇身变为恶狠,索取一点回报吧!」
「什――该死的夏寰,你干什幺!」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英治,瞪着男人不知由哪里变出来的手铐,迅速地铐在自己手上,另一头则铐上了床柱。「咻,好一个秀色可餐。」
贪婪的目光由敞开的胸口上,不住摇晃的两颗银牙,再转移到点缀在两端的扁平小突起,瘦腰上性感的小肚脐眼……「我不是说了吗,英治,咱们还没试过绑起来的玩法,所谓选日不如撞日,今夜就来尝尝鲜吧!我可是很善良的体贴你一手受伤,所以才拿手铐铐住一手而已,反正来日方长,别担心,我们慢慢来。」「去死、混帐、变态、你这波长X眼的无耻淫虫,我要跟你拆!我绝对要跟你拆伙!」
同时。皎洁的银白月光下,一辆停放在公寓路边的车子上,小汪躺在后座上呼呼大睡,说着梦话。「太帅了,夏哥,你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