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火系列之五 太座的边新闻 by 李葳
楔子 靠不住的男人
金牛星座的你,受到冥王星周期进入本命星的影响,本月运势凶中带吉,最近将遭遇到极大的挑战。幸运的是,你身边的贵人会适时地给予你帮助,只要你保持自信与恒心,相信你会顺利地度过这的难关。感情方面,目前还没有心上人的你,最近一周内的桃运将大幅上升,请努力把握良缘。
「啧,青菜讲讲的江湖郎中!不过浪费钱去买这种专门胡说八道的杂志的人,听说还不少?早知道钱这么好赚,我就改行去学算命了!」小汪嘀咕着,将手中那本绘着梦幻系3D美女封面图的杂志,随手一扔。
真是闲得慌了!
天下太平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混吃等死。怎么都没啥新鲜事可做的啊?
喀喳!听到开门声,小汪慌慌张张地坐直身体,看着一脸不悦的夏寰跨进办公室内,屁股后头还跟着一名陌生的家伙。
「夏哥,您来啦!」
发生什么事了吗?夏老大那一副吃到炸药的臭脸,已经好一阵子没拜见了,看得人冷汗直流。
根据他的表情分析,小汪可确信这颗未爆弹一旦被点燃,威力足以致死。
咚地把庞大的身躯进沙发,夏寰双脚一翘,搁在茶几上,眉头拧出一条马里亚纳大海沟。没两秒钟,他从臀部底下抽出那本杂志,挑眉看了看封面,抿直线的唇扯出嘲讽的斜角。
「小汪,这是你的吧?」
「才、才不是!这是我小妹买的啦!她说什么这本杂志的内容很有趣,叫我一定要看。我才没有这么娘的兴趣呢!」红着脸辩解,小汪想将杂志毁尸灭迹,夏寰却手一抬,翻开了那本杂志。
「我瞧瞧,这上面写着什么?……嗯,白羊座的你,本月将受谣言所苦,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易受冲动影响的急躁白羊宝宝们,该学习如何辨别事情真相,凡事再三求证,以免影响到安稳的生活。感情方面,小心第三者的介入,可能会种下无法挽回的苦果。幸运数字是一。」
哇哩咧,夏哥的运气比他还惨龋
小汪一把取走老大手上的杂志,丢进垃圾桶,笑说:「这种东西一看就知道是胡写一通的,根本就不准,夏哥您别放心上。」
小汪忙着陪上笑脸的时候,喀达喀达地,由门前传来一阵硬底皮鞋踩踏在地板上的声响。陌生男人跨着宛如宪兵踢正步般的凛然步伐,笔直走到那个垃圾桶前面,弯身拾起杂志,转向小汪,面无表情地说:「这是资源回收类的东西,请放到回收箱里。」
「……哈啊?」小汪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这位老兄是哪儿来的?环保署吗?
「你没听清楚吗?请放到回收箱。」陌生男人再重复道。
小汪一头雾水地掉头问老大。「夏哥,这个机车男是谁啊?」
陌生男人的双眼迸出两道寒芒。
另一头,愠容未减的夏寰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即将接替阿超位子的人。」
「什么这家伙要……他算哪根葱啊!」
「前阵子『文龙堂』的大仔被捉进去吃免钱饭的新闻还记得吧?」
小汪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新闻报了好一阵子呢!『文龙堂』在那之后不是都散了吗?跑路的跑路、避风头的避风头。」
夏寰以拇指比比扑克脸的陌生男子道:「他是『文龙堂』的护法,和阿超一样专门负责『文』的工作,据说脑子很灵光。是不是真的,以后就知道了。」
这番话听得小汪满腹委屈。
自从被称为「全宇盟」的最佳军师阿超走了之后,他就努力地振作自己,一心只在乎如何不让阿超留下的「空洞」影响到帮里的日常运作与士气。即使很吃力,他却抱着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的念头,奋力扛起这左右手的重责大任……
好嘛,原来夏哥还是嫌弃我能力不足,是吧?小汪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人踹了一脚,好痛。
「我承认自己笨,脑子没阿超好,也不敢说我能填补超哥的空缺。若是有人能帮夏哥打点好那些麻烦事,我是一个屁也不会放!不过,夏哥,我想其它弟兄们应该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要让这种见风转舵跑来投靠的墙头草取代阿超哥的位子,说什么我都无法接受!」指着角落的男子,小汪大声咆道。
「冷静点,小汪。没人嫌弃你干得不好。」夏寰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死老头说什么他欠『文龙堂』的大仔一个恩,帮他收这个人算是还他一点恩情,就硬把这家伙塞给我了。似乎是他们大仔不放心,怕他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会有人对这家伙不利,所以特别找死老头帮忙的。」
「咦?是……老爹的指示呀?那,就没办法了。」
提到那个铁腕作风超越夏寰数十倍的「老人家」,小汪满腹的委屈霎时消失无踪,甚至萌生「呜哇哇!对不住!夏哥,小的误会您啦!」的究极歉意。
想来夏哥会一脸屎样不是没道理的。
从以前到现在啊,只要一讲到「死老头」三个字,夏哥有哪摆过好脸色?
小汪不是没见识过那位被「全宇盟」一帮弟兄们尊称为「老人家」的夏寰爹的厉害,只能说虎父无犬子,看儿子就知道老爸是什么德行了。若不是老人家那种从头到脚、从血到骨髓无一不是烙着江湖血、义气汗、钢铁心的勇武硬汉,哪里生得出夏哥这样霹雳无敌的天生「狠角色」?
和「全宇盟」一帮弟兄全是受夏寰的「男子气概」所感召,而死心塌地跟随在他身边一样,早年「老人家」叱咤江湖的时候,愿意替老人家上刀山、下油锅的弟兄不知凡几,传说多不可数。即使现在老人家已半退隐了,还是有一蹬天下摇的气势,要是登高一呼,想聚集林林总总七、八十个的山头大哥来场大会师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和老人家的传说一样众所周知的,是这对父子的「水火不容」。
以前曾听认识夏哥比自己还要长久的阿超描述夏哥年轻时候与父亲有过的种种战争,什么拿柴刀、西瓜刀互砍的冲突;夏哥小学时代就被老人家狠狠修理到入厂大修两个月;以车子撞破老人家开设的酒店大门,连砸老人家十间赌场等等的事迹。听到或知道这些事的人,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天底下哪有这种父子?他们根本是仇家」!
怪就怪在,这对父子可以相互打得你死我活,可一旦遇到和「道上」两字扯上关系的事,往往又会一个鼻孔出气。
好比拿这的事来说,看也知道夏哥不爽,但是小汪更清楚他的「不爽」并非来自于接纳了父亲推来的「包袱」,大半是去见老人家的时候,又和老人家杠上,惹出一肚子窝囊气了吧?可气归气,老人家交代的事,夏哥还是放不下。
这就是所谓的父子吧?小汪很感动地想。
「既然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就暂时先把他交给你了,你也跟其它弟兄说一声。还有,管,我不知道老头子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过我这边的规矩只有一条老大是我,凡事听我的。你要是不按照我的作风去办事,不管老头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在『全宇盟』待着,这点你最好给我记清楚。这阵子你先跟着小汪摸清帮里的事,至于其它的,等你对帮里的事熟了再说。」
嘿嘿,怎样?不要以为有老人家当靠山,就可以起来了!暂时,你还是在我的管辖之下!小汪示威地瞟瞟对方。
「我不以为有这必要。」
小汪张大眼,这家伙竟敢顶撞夏哥!
「你不以为?」夏寰缓缓地压低眉头,虎牙隐隐若现地绽出不祥之光。
「『全宇盟』共计十个堂口。第一堂忠组张俊安,绰号俊仔,领众三十有七人,据点在X兴街、XX市场一带;第二堂孝组黄旺星,绰号无旺,领众五十有六人,据点X义街与XX路一带;第三堂仁组……」倒背如流地,男人复诵着连小汪都无法一口气讲出来的数据。
马的,以为这样就能让夏哥甘拜下风是不是?小汪气呼呼地打量着男人。
什么小鼻子、小眼睛的长相,那双死鱼眼是怎样?冻得快死人了啦!这辈子没看过长得这么顾人怨的家伙,居然一副很瞧不起人、自以为是、把人看扁的样子!
还有,讲话的声音也讨人厌,没平仄起伏、没血没泪,低哑得像乌鸦啼!
恚死人都比这家伙要有生命力!那双三白眼里空空洞洞的,没半分情感,比机器人还像机器人,真教人毛骨悚然。
像你这种家伙,竟想取代阿超的地位?一万年也不可能啦!小汪气得在心中竖起中指一比。
等男人好不容易念完落落长的一段后,夏寰沉默了好一会儿。「管理一帮之事,不是靠背背资料就能解决的。要使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得拿出更有力的东西来说服我。」
「现在夏哥有什么困扰,请您尽管下命令给我,我会为您解决它的。」男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夏哥,别听他的!把他赶出去吧!小汪在心中死命地放出希望电波。「全宇盟」不需要这家伙来递补阿超!况且让这种怪物来接替自己的位子,阿超在天之灵也会举手反对的,因为这人明显和「全宇盟」的调调不和。
「小汪。」
「是,夏哥!」来了!小汪摩拳擦掌,已准备好要随时轰人出去。
「把搁在资料柜里的红色保险箱拿来。」
那个保险箱里,放的都是些逾期多年收不回的呆帐借条。猜也猜得到这些借条的用途在哪里。
「夏哥,这样真的好吗?我们连这家伙到底靠不靠得住都……」叫新来的家伙去讨债,万一他把要到的钱全私吞了怎么办?这里头少说也有七、八位数字的金额在耶!
「连你也要插嘴我的决定吗?小汪。」以眼神嘲讽地说:你翅膀硬了嘛!
吞下其余的话,小汪不再唆地掏出腰间钥匙,打开数据柜上的两道锁之后,将东西取出,送到夏寰面前的茶几上。
「你要证明自己的手腕给我看,是吧?管。」夏寰放下双腿,双手改抱在胸口前,唇角浮出平时惯见的玩世不恭的笑意。
「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起眼,夏寰咧嘴。「把这个保险箱拿去烧掉。」
小汪张大嘴。「夏哥」
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黑眼牢牢地盯住夏寰。
「没听到吗?我要你把保险箱拿去烧掉,这就是我要你帮我解决的事。小汪,你带他到后院去,告诉他焚化炉在哪儿。」露出等着看好戏而乐不可支的表情,夏寰笑嘻嘻地说。
「夏哥,你真要这么做啊?」
对小汪的问题不理不睬,夏寰起身打了个大呵欠说:「你们两个事情办完了的话,就到隔壁来告诉我。我要去一下。」
说着说着,他人已经走出门外,留下小汪和新来的家伙单独待在办公室内。
夏哥在玩什么样啊?小汪叹口气,在这屋檐底下,谁能忤逆夏哥说的话?纵使自己觉得这真是疯狂,也得照他的话去做。
「走吧,我带你过去。」没好气的,小汪绷着脸冷冷道。
「不必了。」
小汪停下脚步,回头。
男人淡淡地说:「我不至于笨到没发现,这就是夏哥的『考验』。烧掉这个我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的保险箱,到底是对或是不对,我根本无从判断。我可以傻傻地照他的吩咐去做,但那样一来我就失去做为一个副手该有的自我思考力了。」
男人摇摇头说:「简单来说,我输了。等会儿夏哥午睡完,我会告诉他,我不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到『全宇盟』的一切,可以胜任他的副手。」
他朝小汪伸出一手说:「这段期间请你多多指教,我想尽快熟悉『全宇盟』与你们这位不同凡响的夏哥。」
「光是这样……你就知道夏哥的意思啦?」
小汪暗自心惊,亏自己还认为没人比他更懂夏哥,可是他真没想到一个「烧掉保险箱」的动作,有那么的内在意涵。
「如果夏哥还有什么其它忌讳,也希望你陆续指点我。」
男人不卑不亢的态度,略微软化了小汪的心。他嘟着嘴,伸出手和男人简短一握。「算你还识相,我就勉为其难地教你吧!可是,我不会轻易让你过关的,你想接阿超哥的位子,还早八百年呢!」
「我了解。」
最好是!小汪决定要好好地观察这家伙,看他究竟是不是真有本事能接下这个位子?只要这家伙出了任何的、一点点的小失败,小汪就绝不会允许他顶替阿超哥的!
「以后你若有问题就问我,一十块钱。」随口说说。
男人点点头,毫无幽默感地从口袋掏出硬币说:「那就麻烦你告诉我资源回收箱在哪儿?」还把硬币放到小汪手心上。
小汪看着那枚硬币,再看看男人。喂喂,阿超!告诉我,你是不是和我有一样的感觉。
这家伙其实是个超级大白痴?
PLAY ONE:万人迷真命苦
第一章
数台SNG车并列在「明朗医学中心」的车道上,不管会不会阻碍到过路行人的路权,粗长的黑色电缆就这么杂乱无章地占据住半条柏油路面。
扛着摄影机的摄影记者;拿着脚架正在找寻最佳取景地点的工作人员;坐在一旁台上补妆、抽烟、整理服装,准备待会儿要上镜头的采访记者等等。这些约二十人庞大的采访阵仗,使得向来宁静的医院大门周边,变得宛如是婆婆妈妈们聚集的路边菜市场。
「有啥咪大代志发生吗?怎么跑来这么多记者?」
「就是说啊!」
路过的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反正有新闻的地方就等于有八卦可听,有八卦的存在也就少不了好事者的围观。于是乎,人潮像嗅到糖蜜的蚂蚁般,呼朋引伴地将医院大门里外挤得水泄不通。
「对不起,请借我过一下。谢谢、谢谢。」
一名高な菹鞯哪凶樱迫于无奈地挤进人阵中,艰苦地穿越挡在侧门入口的重重好奇人墙,了比平常多上两、三倍的功夫,方得以进入医院门厅里。
他很快地就消失在电梯间,但这短短的惊鸿一瞥,男子出众秀丽的斯文面貌,已经有如投入湖心的石子,化为一个问号,在人群中掀起小小的波澜。
「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哪个明星啊?好帅喔!」感冒来挂号看诊的年轻OL,与友人交谈。
「以前好象没看过耶!是不是新人啊?」
听见她们交谈的院内义工妈妈,呵呵笑着说:「不素啦,那位是欧阳医师。他可是我们『明朗医学中心』的招牌帅哥,是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呢!」
「咦?他是真的医师喔?他是哪一科的呀?」OL的友人已经打起如意算盘,这位帅哥医生若是牙科、美容整型科,她就要马上去挂号!
「要是头壳坏去,找他就没错啦!」
「头壳……哎哟,他是专门看疯子的精神科医生喔?」倒退两步。管他有多帅,每天都得和精神病患在一起耶!年轻OL的满腔「热火」瞬间灭了一半。
义工妈妈发出大笑。「误会了啦!我是说真的头壳坏去!的头壳里头要是长了坏东西,冒出肿瘤,可以去找他看,他专长的是脑神经外科!」
忽然觉得方u的帅哥,头顶上又多了圈刺眼夺目的光环。天啊,居然是难度最高的神经外科耶!外科医师耶!天下真有这种鱼(才智)与熊掌(外貌)兼得的上天宠儿呀!
可惜……女子不得不举白旗投降,放弃找帅哥看病的念头,谁教脑神经外科的「门坎」太高,她高攀不起啊!
「明朗医学中心」里,炙手可热的脑外科主治医师欧阳英治,沁着薄汗的白皙脸庞浮现健康的嫣红,气喘吁吁地赶到自己的诊疗室。
「抱歉,密斯林,我迟到了五分钟。」打开门,向正在里面整理病历表与杂物的娇小女护士招呼道。
「我还在跟护士长提说,欧阳医师很难得的迟到了呢!平常都会提早三十分钟到医院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没到,害我小小地担心了一下。」甜笑地摇摇头。
林护士觉得欧阳医师实在太客气了。和一些迟到成惯性的大牌医师相较,一年中迟到数连五根手指都不满的欧阳主治医师,算得上是模范生。而且其中更有那种把「迟到」当成理所当然,即使姗姗来迟也没半点愧疚之色的差劲家伙!似乎只有他们的时间是金钱,完全不把患者的宝贵时间当一回事。
「是塞车吗?」
「不,是我自己今天起床晚了。」脱下外套,披上医师袍,欧阳英治坐在诊疗桌前,开启计算器。「十分钟后开始看诊。」
「好,我知道了。」林护士将整理好顺序的病历表放在他手边。「对了,总务送来一些你的信件,我把它放在那边了。」
「谢谢。」
等待计算器执行连线作业的同时,欧阳英治拿起文件匣上的一迭新信,草草检视着。医疗器材的业务信、会议通知与一些病人寄来的问候信……突然,翻阅着信封的手在碰触到一只白色信封时停下。
过去这几周来,英治陆续收到相似的信。信封是以激光打印机列出「欧阳英治」四个大字及医院地址,除此之外,有关寄件人之类的抬头都没标上。至于里面的内容……英治拆开封口,抽出那张到可见的白色A印表纸,上头一样写着和过去几封信相差无几的字句:
你死定了!
你毁了人家的一生,还好意思装作一无所知?
你等着,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算帐!
初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英治很纳闷,这封对自己怀着这么沉恨意的匿名黑函,可能会是谁发出的?
最初他怀疑是与工作有关,因医疗纠纷所招来的敌意。
不过自己从专任医师升为专任主治医师的这一年多来,手术不成功的案例只有一件,而且病患的主要死因并非是手术失败。当时开脑后发现,癌细胞扩散得远比预期要严重,纵使尽力清除也只能说是尽尽人事罢了。结果,病患在开刀后一周往生。当时家属方面的态度,看不出对治疗过程有任何的不满……
非主治时期的话,令英治印象比较刻的CASE,是几年前自己还是住院第二年医师时所发生的。当时主刀的教授级资医师,在理一名年仅十岁的小女孩脑部动脉瘤时,不慎触破肿瘤,导致大量失血。这本来就是手术的附加风险,发生这种状况谁都不乐见,后来经在场的三名医师分秒必争地全力抢救后,女孩还是陷入昏迷,直至脑死。
怎知,家属非常不能谅解,认为是医院现场没有准备足够的输血袋,在加送血袋的过程中所浪费的时间,才是女孩无法获救的主因。因此,他们数率众到院抗议、要求讨回公道,最后还告上法院。
后续过程英治并不清楚,那是医院聘雇的律师的工作,他只知道最终结果这件诉讼案的刑事部分获不起诉分;民事的部分,因控方家属缺乏有力的证据而败诉了。
「它」变成英治的医师生涯中,一段难以抹煞的回忆。
不管是站在法官面前陈述开刀房内的种种、直接面对悲痛欲绝的家属、或是证人对质等等,英治都是头一经验到。这起纠纷的详细始末、或是事件的枝枝节节,大部分都随时间拉长而日趋转淡了,只有对方在法庭内大声咆哮说:「你是杀人凶手的共犯」,这一句话到现在还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是心中「有愧」。
但是他的「愧」,不是愧对自己的良心,而是辜负了家属殷殷盼望的一份愧疚、一份抱憾。
这的事令他亲身体会到了做为一名医师,双肩所必须承担的期盼,究竟有多么的重、多么的沉、多么的。
此后,每开刀前他都要再三地提醒自己,手术刀底下切割掉的固然是不被需要的血肉细胞,可在手术门外被切割的,却是受尽煎熬的家属们那一颗活生生的心。背负着他们满腔的希望而动的刀,若没做到最后一分努力,也绝不能放弃,要与患者一起向死神宣战,并肩作战直到结束。
……真会是那位女孩的家属吗?
如果黑函是在诉讼期间,或是诉讼结束不多久寄来的,英治便不会觉得奇怪。可是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事到如今才发这种黑函,于理也说不通,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英治朝私生活方面去推测。
朋友关系、同侪关系,甚至是过去自己在「夜游」时代可能得罪过的人……但这些可能性也一一被排除掉了。
升上主治医师后,工作日渐重,夜游的机会大大减少,就算偶尔趁空档去露个脸,一个月也才一或两而已。况且,通常他也不是一个人去,和他「尬车」的对手十有九是「那家伙」。也就是说,无论输或赢,都是自家人,任何麻烦都可以关起门来解决。
至于朋友?英治不愿朝这方面去想。疑人不交、交友不疑。既然将对方当成朋友,还随便揣测对方是否是发黑函的对象,未免失礼又可笑。
那么,仅剩下的一个方向便是同侪竞争了。
假设真有人企图利用黑函,达到逼他心生恐惧而离开医院的目的,那这人还真是用错了方式。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连他欧阳英治是越挫越勇、越是恐吓越是硬骨性格都不懂的家伙,也没啥资格当他的敌手了。
那天了十几分钟思考仍得不到答案后,英治就决定对黑函「置之不理」。反正这种只敢躲在暗做些偷鸡摸狗之事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出于好奇,他当然想知道对方是谁,但想不出来也只好等对方自己乖乖现身了。
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将这封信丢进其它的「复制兄弟」堆里,英治便将此事完全诸于脑后了。
「欧阳医师,时间差不多喽!」林护士探头进来说。
点点头。「请第一位患者进来吧。」
英治展开了忙碌的另一天。
头位挂号的病患是前来回诊的一名年长女性。
「上回的断层分析,并没有肿瘤复发的迹象。」以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与不温不火的沉着声音,年轻医师看着计算器中的脑断层影像说:「这样看来,药物控制发挥了效用。若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情况,就继续按照目前的剂量吃就好。记得一定要定时吃。」
「可是吃药之后,会有点昏沉。」
「很严重吗?」声音里多了丝关怀。
「……也不是那么严重,躺一下就会好多了。」妇人迟疑地说。
「不是很严重的话,可能是药物本身的副作用影响。调整剂量是可以降低副作用,但会增加复发的风险。这阵子是关键期,能不能抑制住就看这两、三个月了,所以我还是照原来的剂量开,假使晕眩的症状日益恶化,记得马上过来复诊。」
点头,妇人以全心信赖的眼神看着他。「我知道了,谢谢你,欧阳医师。」
在前来求诊的患者眼中,一名医师的长相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医师的技术与经验能否值得自己将性命交到他手中。
在大多数的病患眼中,「欧阳医师」其实是个严肃、凛冽到近乎恐怖,从不与病患说笑的可怕医师。他不会对病患多所安慰,当病患若不好好配合治疗、按时吃药,他就会毫不客气地大声叱责、痛斥。然而,没有一个人会在私下抱怨医生不够亲切,只会提及他认真、仔细、绝不马虎的看病方式,以及对病患提出的疑问会详细解释到底的专业态度。
与其让亲切却只会出一张嘴的庸医看诊,不如让可怕却有口皆碑的优秀可靠医生治疗。
欧阳英治目前在院内每周四天的门诊,几乎天天满诊,并非出于偶然。
「是,这里是35诊疗室。」
看了十几名患者后,林护士接到了通内线电话,她中止叫号的动作,说:「欧阳医师,VIP那边要请你过去和内科部门进行会诊。」
「不是急诊吗?」
林护士向电话那端的人再确认,而后摇摇头,说:「不是,是一位刚刚住进VIP的新患者。内科主任已经先行检查过了,似乎想再征询一下外科部门的意见。因为主任今天休假,他们希望你能过去。」
「告诉他,等我看完这边的患者,就会过去。」
林护士低头对话筒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又叹气地抬起头说:「抱歉,欧阳医师。他们希望您能马上过去。」
皱皱眉。不是急诊,便代表患者不是于紧急状况,为何非得要他放下门诊的患者不顾,以VIP为优先?「请他们找其它没在看门诊的医师过去会诊。我还有这边的病患在,分不开身。」
「咦?可是那边是VIP耶……」
林护士有些迟疑,她担心回绝会诊,日后会让他受到刁难。内科主任的小心眼是院内出了名的,要是他直接向外科主任抱怨,外科主任也不好意思不做任何置吧?轻则骂骂了事,重则……做一辈子的主治医师,别想再往上升了。
「病情只分急缓。」英治淡淡地说:「叫下一位病患进来吧。」
担忧归担忧,林护士还是很高兴他做下这样的判断,不然自己心中欧阳主治医师的形象就全部幻灭了。
趁着患者还没进来前,林护士说:「欧阳主治,我最喜欢你了!我永远支持你喔,加油!」
真不知她要自己加油些什么,英治只好对她的「支持」微笑一下,说:「谢谢。我们别让患者久等,继续叫号吧。」
「是,对不起!」
向VIP病栋的护士传达完英治的意思,挂上电话后,林护士换上开朗明亮的笑脸。「三十五号林○○,请进!」
◇◆◇
门诊告一段落后。
「英治!」
在医院里和英治交情最好的前辈医师董新彰,急急忙忙地冲进他的诊疗室内。「听说你拒绝了内科主任命令的会诊,是真的吗?」
「嗯。我总不能放下外头的一堆病患。他们既然挂了号,我就有义务看完。」
「你糟糕了啦!内科主任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在办公室里咆哮着说你耍大牌,自以为有外科主任的宠信,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董新彰摇头兼叹气地说:「谁你不好去得罪,偏偏要去惹那个戽斗脸。」
「你错了,学长。他不是个戽斗脸,我也一样会拒绝。」英治扯着唇说。
董新彰翻翻白眼。「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检讨它也没意思。学长,不要紧的,等内科主任气消了点,我再过去向他致歉,相信事情不至于闹大。」
「你怎么能这么笃定呢?我可是比你更清楚方主任是什么德行的人。」
董新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当初要成立VIP栋时,院内的主任级医师就分成两派赞成与反对的。方主任就是赞成最力的一个,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是想藉此掌握到与权贵阶级的直接联系,因为这对他日后竞争副院长的地位将是个有利的条件。不消说,你们主任是他最大的眼中钉,加上你这一闹,我看外科与内科的嫌隙又更了。将来他肯定会想尽法子整你的!」
对这种事一向冷漠,习于置身事外的英治,听了这番话后仍没多大的紧张感。
「学长知道的真不少。」边动手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边说。
「哈哈,我这个情报通可不是吹牛的!」董新彰得意忘形了一会儿后,马上又用力拍了下英治的肩膀道:「你少引开话题,臭小子!」
呵,果然这招已经过时了吗?「不,我是真的认为学长很厉害。每每都是你把消息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感谢学长的情报,没有你,我就是个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了。」
「啧,灌我甜汤也没用啦!告诉你,我能给你情报的日子,也就这两、三个月了。」一不小心说溜了嘴。
「学长要离开这里吗?」
董新彰抠抠脸颊。「被你知道,那也没办法了。其实事情还在谈的阶段,有间私人医院要聘我去做主任,是间规模虽小,但也是各科别都有的地区医院。在咱们医学中心里,你这个学弟都抢先我一步挂上主治了,我却连点动静迹象都没有,老实说,要说不着急也是骗人的。只要薪水、各样条件确认没问题了,我想我应该会接受这的挖角。」
人生聚散总无常。
想到身边又将少了个能放开怀说笑怒骂的对象,不免寂寥。幸好,无法在同间医院共事,并不代表未来都不能见面。台北就这么丁点儿大,要找人随时都找得到。曾数在生死关前徘徊的英治,很快就想开地伸出手。
「恭喜你了,学长。祝福你在新天地里,鸿图大展。」
「哎哟,搞得这样正经八百的,反而教人很害羞耶!记得喔,庆祝我升格为主任的贺礼,包现金来就好,最近家里欠缺奶粉钱。」
微一微笑。「没问题。」
董新彰拍拍屁股起身说:「我该回去上班了,关于我新工作的事,在还没底定前,你会帮我保守秘密吧?」
「当然。」
「那我走啦!」
挥挥手,董新彰脚步轻盈地走出诊疗室,回自己的办公室。等到他想起自己还没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告诉英治时,英治已经离开医院,下班回家了。
……都是那小子,老爱把我的话题引开!亏我还想糗糗他,因为没去会诊,错过了摸到当红偶像的天大好机会哩!
董新彰觉得上天的不公平,就在于老是把机会赐给一点儿都不懂得珍惜、把握的笨蛋!唉。
◇◆◇
「哇无醉~~哇无醉~~无醉……」在夜的马路上,男人旁若无人地拉开嗓门,大声唱着。
一百九十公分的魁梧身高,长手长脚、满布精壮结实的肌肉、坦克车等级的筋骨构造一旦这些全变成软瘫的废物时,足以压垮两个大男人。
「好、好,夏哥你没醉!我只拜托你音量放小一点儿,全世界都快被你吵醒了啦!」小汪使出吃奶的力气撑着夏寰的左肩,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时会出现差点双双一块儿摔倒在地上的镜头。
再也看不下去,奉命留守在车内的男子,打开车门追上前。在颠颠倒倒二人组摔进路边水沟前,先行搀住夏寰的另一肩。
「管,我不是叫你留在车上吗?」负担顿时减轻,小汪的眉头反而皱紧。
「有力气说话,不妨先把力气用在搀扶夏哥身上吧。如果你是怕我进夏哥家里的话,我帮你送到大门边就好,剩下的交给你。」
男人务实的口吻,让小汪想反驳又没得反驳。一切都被管看穿了,本来小汪决定,在还不知道这家伙究竟能不能信任前,不让他踏进夏哥住家半步的。除了想保住夏哥的隐私之外,这也是为了保护另一个……
「全宇盟」里的A级秘密。
「好吧,那只能到大门边。」
将来管若通过了夏哥的「审查」,负起「全宇盟」第二把交椅的重要地位,早晚也是会知道这个A级秘密的。
可是在这之前,为了安全着想,小汪不得不采取谨慎的态度。有了去年暗杀事件的教训后,现在小汪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全力防止再有类似事件的发生。
失去了一个阿超,已是太多,他们付不起第二的代价。
男人点点头。「走吧。」
之前是死要面子苦撑,现在多了管出力,小汪不免偷偷在心中高喊「得救了」。凭他一个人,想把烂醉如泥的夏哥送到家中,用滚的可能还比较快些。
两人三脚地搀着满口醉歌醉唱的夏寰,他们千辛万苦地抵达门边后,小汪迫不及待地想将他一脚踢开,催促说:「到这边就好,你可以回车上去了。」
在管应答之前,大门忽然间喀地开启。
「英、英、英治哥你这么晚还没睡啊?」小汪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秘密」竟会自己走出来曝光!
「这个笨蛋大老远地唱着那么荒腔走板的歌,就算是死人都会被吵醒。」一手搭在门边,冷淡地回答。接着,清澈的黑瞳落在喝醉的男子身上,半边眉毛挑得老高。
「他是怎么了?掉进酒海里吗?平常喝一升、两升都不会醉的家伙,今天怎会喝成这副德行?是不是年纪大了,肝脏忍不住抗议了?」稀奇、稀奇、真稀奇地摇摇头。
呜呜~~您老人家说话真是太毒了。
小汪看着英治哥外罩睡袍,里面也是一副睡衣的打扮,猜想英治哥应该是自美梦中被吵醒,所以「脾气」有些差。但,好歹他与夏哥两人也是对「爱侣」,就不能对夏哥多点温柔体贴、嘘寒问暖一下吗?
夏哥,小的同情您。虽然英治哥平时待我并不薄,我并不想说他坏话,但……换成是我,娶了这么个冷冰冰的「老婆」,我早就「冻未条」地拜托他和我离婚了~~
「大概是有很多不愉快的事发生,夏哥才会喝多了。」小汪能做的,只是替夏寰粉饰几句。
压低眉头,英治沉默片刻,终于朝夏寰伸出一手。
「英治哥,我、我们送夏哥上楼就行了啦,不必劳驾您!」既然曝光了,小汪也毫不客气地利用起身旁的管,道:「来吧,我们把夏哥搬到他的房间里。」
「他是?」发现一张生面孔,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小汪以最简短的方式介绍道:「夏哥的新帮手,他名叫管。」
管默默地点个头。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俊脸挂着困惑,企图在储存各式信息的脑海中揪出那块被触动的记忆。
「我没有这样的印象。」管回道。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没再追问,英治对他们说:「你们不必忙了,把夏寰交给我就好。你们早点回家休息吧。」
说着,他接手支撑夏寰进入屋内,另一手带上大门。小汪虽不知英治哥一个人要怎么将夏哥扛回楼上的卧室,但既然英治哥这么说了,他应该会有他的办法。
「他就是欧阳英治?」管蓦地开口。
小汪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英治哥的全名?
「谣传说『全宇盟』的夏寰夏老大迷恋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不再涉足风月场所,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认为这是个笑话。因为,『那个』夏寰会去喜欢一名男人?每个人都觉得这不啻是异想天开。我也有同感。」
就这点而言,小汪当初何尝不是如此,完全无法接受。
不,不只他,恐怕所有认识夏哥的人都……靠北,这不是重点!小汪熊熊给它想起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你是从哪里听到英治哥的事?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小汪竟没警觉到「A级秘密」早变成了「A级新闻」,这教他怎能不紧张?
「夏寰有了『这个』的事,这四、五年来或多或少都有风声。」管竖起小指比了比。「但去年曹水的事件,已经让谣传变成浮上台面的道上八卦,要不要相信就在各人判断。至于对象是个男的、名字与医师身份这些细节,就端看各自的情报搜集能力了。」
可恶!那他之前辛辛苦苦地隐瞒,全是白费功夫喽?
「不过……」管眼神瞟向大门,若有所思地道:「今日一见,长相俊美是俊美,但是我看不出夏哥究竟迷恋他哪里?他毕竟还是个男人,从头到脚,没半点柔软皮肤、或是玲珑凹凸的身材,怎么看都是个硬邦邦的臭男人,哪里有凌驾女人的魅力呢?还是说,他床上功夫特别了得,臀技高超?」
一咋舌,小汪揪住他的衣襟说:「听好了,给你一句警告。想在夏哥身边待着,最好是把英治哥当成是夏哥的分身一样,放尊重点。你对他有半点不敬的言行举止的话,不用等到我找你算帐,夏哥就会要你脑袋开的。在『全宇盟』一天,你就要把英治哥的交代,当成是夏哥的交代、当成是圣旨,懂吗?」
「……」
「我问你懂了没」
管扣住小汪的手,拉开。「我会把你的『四句』警告放在心上的。该如何做,由我自己判断,后果我会自行负责。」
X!这吹毛求疵的家伙,真!小汪实在无法喜欢上这家伙,把他当成兄弟看!对着管的背影吐吐舌、扮鬼脸。唉,他超想念有阿超在的日子啊!
另一头。
门外的争论声灌不进英治的耳内,因为他此刻最大的烦恼是这个瘫在地上,像团烂泥的男人。已经没在哼醉歌的男人,被英治拉入屋内后,便一头倒进沙发,呼呼大睡起来。
「夏寰?夏寰?醒醒。」
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到底会是什么事,让夏寰苦恼到非得以酒浇愁,将自己搞成这副不成人形(?)的样子呢?
不知道和刚刚那个新来的家伙,有没有关系?
英治很肯定他曾经在哪里见过那个人。如果对方没有否认,英治还不敢说,可是偏偏对方否定了,而且否定时的眼神……
算了,不必勉强一定要现在想起,该想起时,自然就会想起来了。
现在,要怎么理这个动也不动的「庞然大物」,还比较令他伤脑筋呢。
他能自己醒来,回房睡觉是最好的,毕竟睡在沙发上,即使盖着棉被,也难保不会摔到地板上。十几度的低温中,在地板上睡一夜,即使俗谚有云:「傻瓜从不感冒」,但也不是百分百的绝对。
以脚尖顶顶男人的腰间道:「喂,你再不醒,我可要搬个水桶泼下去了,夏寰?」
「……」鼾声更响了。
着眼睛。「这可是你自找的喔!」
转身,英治走进浴室。既然没办法丢下他不管,只能将他叫醒了。最快速的方式,也等于是伤害最小的方式。
别怪我心狠手辣,夏寰,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提着一大桶水的英治,重返客厅。
咦?原本躺在沙发上的那个活死人,跑哪里去了?看着空荡荡的皮制沙发,英治狐疑地转头四望。「夏……吓!」
一条手臂从后头伸向前,勾住了英治的脖子,从沙发椅背的那一端现身的男人,隔着沙发,前倾身子,嗄哑的耳语掠过英治的脸庞,道:「拿这么大一个水桶招待我,会不会有点『那个』了点?小、治、治。」
「你,故意装醉?」敏感的耳根后方,寒毛根根竖起。
朝英治的脖子吹了口气,臭醺醺的酒味,杂着格格的浅笑。「不,我是有点醉了,可是一闻到你的味道,脑子就自动切换成清醒状态了。这是不是叫做猎人本能呀?」
「我看你的是猿人本能吧!」红晕渐渐爬上双颊。
「呵呵,小治治,你的嘴巴越尖利,就代表你越是害臊,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含住他的耳垂,啾地吮一下。
抿紧唇。
「装酷也没用,你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跳得好快,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呢。」
男人空着的另一手,沿着英治提着水桶的手臂,慢慢地上下滑动,若有似无地抚来摸去。
「这层冷冰冰的皮肤底下,血液已经开始沸腾了吧?是否等不及要被我好好疼爱一番了呢?你脑子里一定正在想象我的唇在你全身上下肆虐的样子吧?」
子夜黑瞳斜斜一瞥,眉一挑。「是啊,我想起了小学到乡下玩时,双脚上沾满吸血蛭的可怕经验。」
噗哧,夏寰笑出声来。「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说得出这么杀风景的话,像你这么天才的老婆要到哪里去找呢?我这辈子非得吃定你不可,绝不让你跑掉!」
黑瞳中的怒火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魅惑的绚丽光芒。「那你还在等什么?我的血,凉下来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而我们千万不能让这种状况发生,对吗?」笑着,男人亲吻上他的双唇。
咚!水桶掉落到地上,洒落一片湿情水意。
第二章
仅存一盏夜灯的客厅里,沙发上朦胧的两道人影密合交缠。紧紧相吸、反复碾压的唇瓣间,流泄出粗浅不一的紊乱气息。
一度抽唇后撤的男人,凝视着被自己唾沫沾濡而泛着水泽的樱软双唇,及齿列间探出的潋艳芳舌,受不住诱惑地再度伸舌缠绕住他。舌尖绕着舌尖打转起舞,下腹筑起一股切切实实的欲火,等待燎原一刻。
「今天我大概控制不了自己了,你最好做足心理准备。」嘎哑的警告,在不同的意味上同样令人打了个哆嗦。
不服气地轻笑。「说得好象以前控制得有多好似的,吹牛也不先打草稿。」
「这样的挑衅,等过了今天之后,你可就说不出口了,小治治。」
在男人自信满满的恶质笑容刺激下,英治水润眼眸的瞳心中反射出两簇火。
「不要忘记,我也可以选择不奉陪,夏寰。」
「啧、啧、啧!」左右摇晃着教人火大的食指,男人咂着舌根说:「来不及喽,小治治。你想想看,撇开我故意放水的数不算,一旦我认真起来,有哪你临阵脱逃成功过的?说话算话可是出来混的重要守则之一呢!」
「我不是你的道上弟兄,现在也不是在帮派纠纷的场合,所以上述理由不成立,原诉驳回。」不动声色地在脑中盘算着撤退的最佳时机。
嘻嘻一笑。「小地方就别跟我计较了。来吧,看是你要自己把屁股交出来,还是要我动手。刚刚我也说过了,今天我没怜香惜玉的耐性,你若肯合作一点儿,或许明天一早就能复活了。不然……」
「你还想怎样?!」
「我会帮你打电话到医院请病假,就说你闪到腰,爬不起来。」瞧,我多么地设想周到呀!得意洋洋的男人,以眼神如是说。
他以为在这种近乎「强」行「暴」抱的宣言过后,自己有可能不跑吗?又不是头壳烧坏了!就算十五分钟前大脑凸槌当机,不小心给它意乱情迷了下,但现在也已经百分之百修复了,不断地放送第一级危险警报!
倏地出手指向夏寰脑袋后方,似假还真地大喊一声:「啊!!」
男人不明究理地转头去看的瞬间,英治从沙发上跳起来、拔腿就跑……猛然间,一股力道箝制住他的右臂,强势地将他拉了回来。
「玩这种三岁小孩的把戏,羞不羞脸呀?」呵呵地说:「虽然你一心想逃跑的胆小鬼模样,还挺可爱的!」
「低级!」被推倒在沙发旁的黑色玻璃茶几上,正面朝下的英治挣扎着想起身,可是男人却压制住他的背,像是一块压在腌渍桶上的重石般,让他动都不能动。
「比谁都喜欢我的低级的人,不知道是哪里的哪个家伙呢?」以一只大手轻松扣住英治的双腕,男人另一手探到睡袍下方,拉扯睡裤的松紧带,一把揭下,扯到跪曲起的膝盖弯。
「以前我说你脑子坏掉、需要大修这句话,我收回。姓夏的,你根本是从里到外都腐烂掉了,尤其是你的灵魂,绝对没得救!像你这样泡在毒汁里的脑浆和灵魂,应该直接送进焚化场,连回收再利用的价值都没有!」虽然胸口贴着冰冷的几面,照理说应该能冷却一下充血的脑门,可惜却不见半点效用。既然身体动不了,他只好动口反抗。
「好、好、好……让你骂,给你骂到爽。」随口敷衍的男人,舔舔唇,双眼的注意力早被那紧俏双丘给吸引过去了。「哈罗!小妞们,好久不见啦,你们依然如此丰满可爱呢!」
「恶心到毙!不要对着我的屁股说话!」勉强抬起头,半扭过脖子怒道。这家伙是真的醉了,一个会对别人屁股说话的人,怎么可能是清醒的?
「你们说什么?噢,『寰哥~人家想死你了!』是吗?我知道、我知道,不好意思,这阵子冷落了你们啦!放心,我会好好补偿你们滴!」咧着嘴,夏寰挑挑眉,摸一把他硬实有弹性的雪丘。
◎★△○X!……气到话不成句,英治翻了翻白眼。「我懂了,其实你是外星人,却披着地球人的皮吧?怪不得听不懂正常地球人的话!」
男人地解开自己牛仔裤的扣子,还不忘指导他做拉梅兹呼吸法地说:「英治,来,做个呼吸。吸吸、呼,吸吸、呼~」
青筋爆出,英治冷冷地回道:「我又不是产妇――那是什么?你掏什么掏?把它给我收进去!不准拿猥亵物品在别人的屁股前面晃!」
「事到如今还装什么装呀?都不知是咱们的第几百相好了~」不只掏出来,还恶劣地拿它顶顶英治道:「快点,快点……」
「不要!」拒绝做一块被串刺的烧肉,他绷紧全身肌肉。
彷佛踩着蓄势待发的油门,男人在英治身后持续低咆着引擎施压。「英治~乖~快点让我进去~」
开什么玩笑!半点准备工作都没有,还威胁着说要让他直不起腰来,谁要让这种家伙XX?!
憋着气,紧闭着嘴,顽抗。
「你真的不配合?」
这哪像是床笫间的对话?反倒像是诈骗集团在事迹败露后,反过来想用威胁恐吓的方式达到目的!
英治扭头不睬。
男人咋咋舌,当英治以为他有意要放弃了(可能吗?)的同时,肩膀忽然传来一股强烈的痛!「啊……」
男人的牙齿陷到自己的肩胛,使劲的程度像是要直接把肉给咬下来似的!英治眼底泛着泪,但是要他开口求饶还早得很!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又似呻吟、又似咆哮的喑呜。「你这、家……」
使出卑鄙手段后,男人怒张的欲望,乘机在微分的小巧穴口前端挤压,炽热地压迫后庭微绽的蕾张开,成功潜入一些些。
「别再逞强了,英治,再这样下去,你我都不好受。你真想玩到流血不成?」前端被咬紧的男人,气息粗重地劝哄。
……你可以不要做呀!
即使英治想这样顶嘴回去,可是同样身为男人,不讲也明白,实际上这里面存在着「进退两难」的困难。虽然称了夏寰的心意,教他有些不甘愿,但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血溅三步还是留在武侠片中就好),坐上贼船的英治,别无选择。
根据以往经验所捉到的诀窍,英治利用呼吸徐徐地放松全身……
「对对,真聪明!你最可爱了,小治治,我爱死你了!」不吝于赞美的男人,将媲美凶器的火热硬挺向前推送,丝毫不浪费时间地长驱直入。
哈啊!哈啊!这个野兽,就不能再体贴一点吗?
清晰地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脉动,跟着生龙活虎的猛狞欲望,于薄薄的肠腔内襞贯穿,不停地入再入。
好苦……
……呼、呼,喘不过气来了。
好烫……
……脑子里全是朦胧雾气。
好闷……
纠结在下腹的渴望,要如何才能平息?食髓知味的身体,预先知道痛楚褪去后,接踵而来的会是多么强烈的快感,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血管中骚动起来了。
「夏寰……夏寰……」
到刚刚的刚刚之前,充斥在脑中的顽固不知飞到哪个外层空间了,明明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恶劣家伙,偏偏在这种时候又是唯一能拯救他脱离苦海的人。
「不用担心,我保证你会得到你的高潮,要几有几,尽管榨干我,宝贝!」
说着,男人的腰身在他后面略嫌粗暴蛮横地前后晃动起来。
「啊、啊啊、啊……」
◇◆◇
夏寰控制不了自己。
在英治面前,他假装这是因为酒精的影响,其实天生拥有干杯不醉的体质作本钱,灌再多的酒对夏寰来说都像是滴在海绵上的泡沫,放着过一会儿后,它咻地自然会消化掉。
真正使他失去控制的理由,是「不安」。
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威胁到他,唯独失去英治的这件事,光是想到就会令他坐立难安。
混帐老爹前天所说的话,言犹在耳。
「死小子,如果你还不和那个医生分手的话,我就要用我的方式来解决了!」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要和谁在一起,还得受你指挥?就算你是我老子,也不能支配我的人生,我要和我选择的伴侣过一辈子,又干你屁事!
「伴侣?那个男人能给你生孩子吗?那个男人你能带出去,介绍给道上弟兄说,这是我老婆吗?那个男人你有种带回家,让我和你妈接纳吗?带不出门的东西,你也好意思称呼他是伴侣!」
他是我选的人,这就够了!
「老子不接受这种鬼扯!这是我给你的最后通牒,假如你在一个月之内不清算你和那男人的关系,老子会帮你解决!」
你想干什么,死老头!
「哼!要让你们分手的办法,我多得是。看是要找人教训他一番,或是让他再也没有脸出现在你面前……做医生的,自尊都很高,像这种人要对付最是简单了。
你要是不希望那个男人发生任何的不幸,就给我离开他!不管他是医生或圣人,总之我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个男人搞什么玻璃!」
你要是敢碰他一根汗毛,就算上一辈子的时间,我都会要你后悔莫及的!
「对自己老头用这种威胁的话,你想会有什么效果吗?你身上所有的皮毛,都是我给你的,想跟我斗,你还早得很!听也好,不听也罢,我要讲的就是这些,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清楚。」
死老头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这只是虚张声势的恐吓,他没那个胆子对英治下手的……才怪。夏寰实在没办法自欺欺人,虽然他平常总是「谁怕他」、「谁管他」地喊着,但他如果真的不忌惮死老头,早就带着英治回家献宝了。
知父莫若子,他不是白白和死老头做了三十几年的父子。为了达到目的,死老头没有做不出来的事。法律在他眼中,是个屁;道德在他眼中,也一样是个屁,能够拘束父亲的唯一东西……
勉强地说,也只有母亲了。
无论是谁都无法制止父亲的时候,唯有母亲的话能够传进死老头耳中。死老头听不听是一回事,但是他起码会给母亲一点面子,做点阳奉阴违的表面功夫――就算「不听」,也会在表面上假装他「听了」。
旁人都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脾气火爆且字典里没有耐性两字的死老头,在冷静、寡言、阴气沉沉的母亲面前,为何就会乖得像只家猫?最后众人归纳出来的结论是:一物克一物,夏陈香是上天派来专门克夏彪的。
对小孩子来说,那两个人是天底下最失败的父母。但夏寰却不得不承认,在道上,那两人的「恩爱」也是出了名的奇特,说是黑道中最值得敬佩的模范夫妻也不为过。
想想,二、三十年前的「大哥」们,在外养着一堆情妇,以及「大嫂」们就在家里和小白脸相好的情况简直多不可数,要不然就是夫妻各自都有姘头、大玩多P,男女关系紊乱复杂。在如此糜烂风气的盛行下,死老头却是例外中的例外,他对母亲的死心塌地是众所周知的,从没听闻过他有出轨、外遇的情事。
这只能说,人渣也是有人渣的可取之吗?
……可是,就因为母亲是唯一能说动死老头的人,便把希望放在母亲身上,无异是缘木求鱼。
那个血管里流着的是南极冰块的母亲,根本不会在乎夏寰怎样。她在乎的只有她的牌桌,只有她的美貌能维持多久,只有她优渥、舒适的生活会不会因为儿子们或老公的愚蠢行为而受到破坏。
即使夏寰开口向她求援,那女人也会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要他自己想办法,然后自顾自地继续打牌吧?
被「非比寻常」,「出乎一般人常识能想象」的超自我中心的自恋狂母亲给养大的夏寰和夏宇,之所以没变成自闭症儿童,全得归功于负责料理家务的帮内兄弟与帮佣,保母们细心且忍耐力极强的照顾。
总之。
夏寰谁都不想依靠,也无法依靠。英治的安全,当然得由他这个老公自己出面来保护。他会誓死保护英治,不让死老头威胁要伸出的魔掌有机会接近他,伤他毫厘的。
他有自信能办到,问题是……心头的一抹不安难消。
纵使自己能在英治四周罩下天罗地网的保护伞,但只要有个万一……不知英治会受到多大的伤害。而那伤害又会不会如老头所愿,逼得他们两人分手呢?
不,我不会答应的。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让英治离开我。
执拗地需索着英治的孩、子、气;凶暴到恨不得能将他吞进自己肚子里的独、占、欲;以及用轻浮、嘻笑的态度洗刷自己对未来的没、把、握。这一切的一切,全是胸口的这股焦虑、不安所引起的,致使一向粗神经的夏寰反常地神经兮兮起来。
总不能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就先下手为强地把死老头干掉吧?
不是他没想过这法子,可是这么做的话,自己一样会失去英治――英治有可能继续留在一个亲手s父的禽兽身边吗?
不可能的。如果我犯下这种逆天大罪,英治一定会……
那小子常喜欢在外表上装出一副「我不是什么圣人」、「我的道德标准比普通人还低」之类的使坏态度,这看在被流氓父亲与赌徒母亲抚养长大的夏寰眼中,那些态度充其量只是纯真无知的高塔王子想在自己脸上抹沙子、装平凡人的作法罢了。
只要他本质上是高塔里的王子的一天,不管抹上多少污沙,当真相的水一冲洗,他还是会回复他的洁白本性――一个抱持着对于是非黑白、对于公理正义、对于生命不可抹煞的价值,非捍卫到底不可、绝不为他人所动摇的坚定信念的正直青年。
想起来了。
第一看到英治时,受震撼的x那。
对男人而言过度美丽的一双眼。洁无垢的灵魂,完完整整地由那双凛然清澈的眼睛放映出来,让每个人在乍见的瞬间被吸引、被他所捕获。恰似一朵美丽的白色蔷薇,不自觉绽放着撩人的馨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提起脚步,想要凑近它一嗅,又怕若惊扰到了那脆弱的冰清美丽朵,将会被它的尖锐玉刺所反击刺伤。
想要。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手!
到现在他还没忘记,自己心中那股前所未有,宛如伫立在玻璃橱窗前的赤贫小男孩,在伸手可及却又无法碰触得到的高价宝石前,不惜冒着犯法被捉的危险,赌上自己的将来,也要打破那层厚重的屏障,非将它(他)弄到手不可的强烈渴望。
接近英治,取得他信任,一步步占领他的生活,最后终于得到他――现在想来,这或许是夏寰这辈子计划得最周延的犯罪也不一定。
前途光明的天才医师。
容貌俊秀、身材高挺、头脑出众、家世清白,集秀外慧中的种种优点于一身的优质青年。
外表看起来冷酷高傲,内在却是足以烫伤人的热血铁汉,拥有本钱可以高傲地瞧不起人,可是对待兄弟、伙伴却从不以自身的优越条件去鄙视他们。
一个从各个角度看来都是十全十美的梦幻情人,也是活在与自己差距十万八千里生活圈中的完美情人,照常理,夏寰根本不可能弄到手的,但他却办到了――踏碎无数女子编织的美梦,将原本属于这些女孩们的机会,强硬地抢夺过来。
这不是犯罪是什么?
真可怜,被我这样的男人缠上,的确如同你所说的,是你一辈子最大的不幸呢,小治治。
(可是,如果放过你,那就是我最大的不幸了。)
夏寰放置在英治裸白瓷背上的手掌缓缓地由肩胛滑至腰间,享受着细滑如丝、散发着珍珠光泽,没有丝毫瑕疵的柔韧肤触,再循着同样的路线回到胸侧的肋骨,探索着下方挺尖的乳粒,以指腹揉搓着逐渐硬挺肿胀的果实。
短促的呻吟,无论怎么扼杀也扼杀不掉。「别、再……玩了……」
「为什么?不过才去了一而已,凭你的体力,现在就喊撤退,是不是太早了点?英治。」
第一回合让英治单独达到了高潮后,夏寰连给他喘息一下的间隔都没有,依然保持着强悍硬度的欲望,缓缓地在他体内抽动着。
同时,以两手的指尖戏弄着两端的果实。
「哈啊……啊……住、手……不要……」
揪起,扭转,压平,揪起。
每他一这么做,英治的背脊就会泛过阵阵哆嗦,并敏感地绞紧内腔。
彷佛要被绞断了似的夺魂快感。夏寰的额际沁出了颗颗细汗,唇角因为不断强忍着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而扭曲,眉头蹙紧。
更多、更多,还不够。
……多释放一点你的呻吟,更加地需索我,把我是你的男人的这件事,牢牢地刻在你的心上、你的脑子里,直到你没有了我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一又一地,反复地将火热的欲望送入、抽出。
背对着他趴在茶几上的英治,开始摇晃着脑袋,乱了的黑发潮湿地黏在颈后,啊嗯啊嗯地喘息着。
夏寰将眼神拉回来,凝视着两人媾合的地方――
撑到极限的蔷色小口,在强势规律的节奏摧残下,楚楚可怜地吸吐着赤黑色的巨大,圈着它抽搐收缩,湿漉漉的透明爱液伴着腥浓的气息在摩擦中滴流下来。
……手伸向了殷红边缘,微微地向内一压。
英治的腰肢弹动了下,尖锐地抽气,哑地抗议道:「不行、不行……你……手指不可以……」
已经再也容纳不下其它东西了……英治大概想告诉他这个吧?
夏寰扬唇一笑。「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不稍微弄点空隙的话,我要拔都拔不出来呢!很厉害吧,从后面看,我们好象是连肉都要黏在一起似的那么紧龋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夏寰放慢速度地由那火热的甬道中,徐缓后撤。
「你……」有些不相信地张大眼,英治半侧过脸地看向他。
停顿住,露出自满的白牙。「怎么了?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要我住手,现在又舍不得我了吗?」
「你――想得美!」本就红晕的双颊,朱彩更。
呵呵一笑,一鼓作气地全部抽出。
「再美,也比不过你呀!」
动手将他翻转过来,让他仰躺在茶几上,夏寰抚摸着他双腿的内侧,将膝盖向左右推开。
英治释放过一的欲望,不知何时已重振雄风,屹立在下腹。
一把握住,以指尖挤弄着蕊尖吐出的湿水,夏寰微笑地说:「这一可别像上那么快,一下子就投降了哟!」
唰地,俊美的脸红过煮熟的虾子,从齿缝中恨恨地逼出话来。「你知道我最厌恶你的哪个地方吗?」
挑挑眉。「自己比不上我的精力无穷?」
「是你那张不干不净的嘴巴!」动手推了他的胸口一把。
「呵」地,夏寰松开手,改而握住他的两腿膝盖,揭得高高地说:「被太座嫌弃我只动口不动手了。遵命、遵命,我这就来了。」
柔软潮湿的开口,毫无困难地迎接他。
布着怒气的漂亮脸孔颦起了眉,浮现出苦闷与欢愉并现的痴迷表情,半咬住的唇间发出细细吟哦。
光是看到他的模样,夏寰就觉得自己不管再几都可以硬起来。
「……啊……啊……」
白细的长腿架上了夏寰的肩膊,下半身全部腾空地挂在他的腰间,随时都会掉下去的不安定姿势,似乎让英治更加陷入疯狂。
旋转着腰,刻意缓慢交迭的律动,心积虑地要将英治最淫乱的一面勾引出来。
「哈啊、哈啊……夏寰、夏寰……」
漆黑的美丽双瞳,眼角堆满了自然生理反应出来的泪水,仰高了雪白颈子,难耐欲火灼烧地跟着微幅扭动双臀。
集中火力地在最有感觉的几个点,连续地突刺摩擦。
「啊嗯、啊嗯……」抽搐着,啜泣着,揪着夏寰手臂的十指陷入。
拉回到边缘,再撞击到最、最的里面。
「啊……啊……啊……」
不知所云的激动吟泣断断续续地从英治的口中冒出。
一并牵制着夏寰,加快脚步掠夺他的甜美呼吸,追逐着那目眩神迷的终点。
「啊啊啊……」
「唔!」
攀上绝顶的x那,言语无法形容的狂喜席卷了他们所有的意识,夏寰释放在他暖热的秘腔里。
从股沟中流出的白浊液体,滴到黑色玻璃面上,聚成一洼。
气息粗乱的两人,好一阵子都无法开口说话、不想动弹,空气中弥漫着性的气味与爱的慵懒。
等呼吸回转正常后,英治以为到这边,夏寰也该「心满意足」了,于是他轻轻推推夏寰道:「可以起来了吧?我想去洗个澡。」
夏寰抚开英治潮湿的黑发,亲吻上他的额头说:「那我抱你到浴室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哇,你干什么?」像只无尾熊宝宝般,被夏寰环抱而起的英治,慌张地以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说:「拜托,先把你的那个拔出来!」
「我不要!」夏寰咧开无赖的笑容说:「今天我要挑战自己的最长纪录,看我能在里面待多久。」
「……」看傻了眼,英治鹊厮担骸盖敫嫠呶遥你是在开玩笑的。」
夏寰拱高双眉。「你不过才第二而已。」
而已?!「放我下来,你这个疯子!你要玩马拉松,我可没那种精力奉陪!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继续乱动啊,宝贝。你越是动,我宝贝儿子的『性』致就越高,你不知道吗?」轻松地抱着英治,夏寰朝楼梯走去。
闻言,僵止住身子,英治原本白皙透红的脸色,渐渐变为恐惧的惨白。会死人的!现在他就敢说,让夏寰继续任性妄为下去,绝对会闹出人命的!
谁能告诉他,他还能不能够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
翌晨。
熹微的昼光将宁静的卧室染成一片的青。
夏寰翻个身,顺手探了探枕边,却扑了个空,他皱着眉睁开眼。
英治到哪里去了?昨夜到最后,那小子体力已经完全透支地晕厥过去,全部的善后工作都是自己帮他弄的,期间英治可是连一根手指都没动过。怎么一大早的,他人竟不在床上?
狐疑地坐起身,转头四下张望。
隐隐约约地,窗前有一抹身影晃动。夏寰皱皱眉,道:「英治?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在等你清醒。」低沉的声音,含着愠怒。
夏寰搔搔头。「如果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你不高兴的话……」
移动脚步,英治来到他身前。「我想你应该有一个好理由吧?不只是喝醉酒的问题,还有昨夜那种不寻常的……发情程度。快把你隐藏的事吐出来,在我没有失去耐性之前,快说。」
这小子的嗅觉一向敏锐,不过夏寰有时真希望他能迟钝一点。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灌太多酒,让我失去理智罢了。」他不想让英治操不必要的心。死老头是他的问题,不是英治的问题。
「……你把我看得很扁,夏寰。这种骗三岁小孩的理由,你觉得能够说服我吗?」英治冷冷地反问。
「反正那不是你需要烦恼的事。」敷衍地挥挥手。「别问那么多,快点过来睡觉。你应该很累吧?」
端正的脸孔满是失望,一语下发地,英治掉头离开房间。
想了想,夏寰决定不追过去。现在追过去的话,自己势必得给英治一个清楚的解释。问题是,他做不到。
……先随他高兴地冷战个两天,自己再想办法讨他欢心吧!
唉,有个过度聪明的老婆,他这做丈夫的也很辛苦咧!
第三章
空、空气好沉闷。
小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和往常一样,他准时八点到夏哥家报到,帮忙弄早餐与接夏哥上班,有时候也会受夏哥吩咐,送英治哥上班。可是,当他带着愉快的微笑打开大门,跨进门里的第一步,立即很明显地感受到室内的气温降低到了冰点(简直比外头吹的寒流还要冷)。
问题不是出在客厅那台全自动冷暖气机误把暖气送成冷气,而是英治哥的脸色――那岂是一个「唔」字能形容啊!
「英……治哥,早。」小汪硬着头皮打招呼,梗在喉咙里的问题,想问又不敢问。万一白目地问了他老大不爽的原因,却误中地雷,不知道会不会死无全尸?
正在喝着咖啡的英治,喀地放下杯子。「小汪,跟我到外面去一下。」
「咦?!」
这时,在二楼楼梯口现身的夏寰,伸了个懒腰,搔搔乱七八糟的发海,打了个大呵欠说:「你问小汪也是没用的,英治,小汪什么也不知道。你不必将外人扯进来,反正你不爽的人是我,直接发泄在我身上就好了。让你打个一拳、两拳,打断一颗牙或两颗牙都好,只要你能不再结屎面,我青青菜菜任你打。」
英治充耳未闻地对小汪道:「我在外面等你。」
「英治!」夏寰一叱。
走了两步,停下。英治头也不回地说:「你有你的一套邪门歪道,我也有我的问题对策。你不要我插手管你的事,那你也无权干涉我的自由。你若以为我是那种只要打个两拳就能被敷衍过去的人,就大错特错了。」
径自走向大门,这夏寰没再发声阻止。
小汪夹在两人当中,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跟在夏哥身边久了,这两人间什么样的冲突场面他没见过,可是……
好吓人啊!铁青着脸的夏哥已经是恐怖加三级了,怎知冷着一张脸对夏哥放话的英治哥,岂止不遑多让,根本是凌驾在夏哥之上!夏哥身后窜升的如果是红色的危险热焰,那英治哥身后的就是低温到足以烫伤人的青火了。卯个几拳就能了事的夏哥,和不开上几刀不能解决的英治哥……哪边比较可怕,小汪觉得胜负已现。
困在这两人当中的夹心饼滋味,真是无比~刺激呀(刺激到令人喷泪)!
「夏哥,那个……」等英治哥提着公文包出了大门后,小汪窥看了下老大的脸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出去?
夏寰咋咋舌,挥挥手要他离开,自己则掉头回寝室。
小汪呼地松了口气,既然得到许可,就不必担心被秋后算帐了。他忙不迭地走到门外,看见英治哥已半坐靠在他自己平日代步的白色丰田房车的引擎盖上,连忙三步并两步地缩短两人的距离。
「歹势,英治哥,让你久等了!」低个头,根据方u的对话而来的情报,小汪好奇地说:「有什么事要问我是吗?」
抬起来的脸庞,凛冽俊俏不变,但抑郁寡欢却驱走一向的飒爽,看得人揪心。漆黑的瞳凝视着小汪,唇角漾出自嘲的苦笑。
「对不起,夏寰是对的,我将你扯入我们的纠纷中,对你不公平。」
呜~英治哥惆怅的眉宇,勾出小汪的心软不舍与心疼,他不由得热血了起来,拍着胸口道:「哎,你在说什么呢!英治哥。今天我喊你一声哥,就是把你当兄长、大哥一样地看待。你要问我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答!若有我不知道的,我帮你去问仔细!至于夏哥那边,我会想办法跟他交代,你就不要再闷闷不乐了。」
「谢谢你,小汪。有你这样的『弟弟』,是我的福气。」黑眸一柔。
嘿嘿一笑,摸摸后脑勺,被自己崇拜尊敬的人这么讲,还挺让人害羞的。
英治切入主题地问:「昨夜……夏寰喝酒的时候,有没有跟你透露了什么?譬如是什么样无法解决的烦恼、令他很操心的问题之类的?」
小汪皱着眉想了想。「我想不起有什么特别的耶,就是老样子啊……啊,该不是因为『那件事』让夏哥心情不好吧?」
「那件事?是指什么事?你讲清楚点!」紧紧揪住小汪的一只手臂。
「啊就夏哥又和老――」
「听完了之后,结果造成你非得离开夏哥不可,这样也没关系的话……我可以把详情告诉你,欧阳先生。当时我凑巧在场,全部的来龙去脉都一清二楚。」突然间从铁门外闯进来的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插话道。
眉心皱起。「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请教你,有没有这样壮士断腕的觉悟?」管双手抱胸地站在那儿。
「这是你解决不了的事,因此夏哥不愿说。你执意要知道,或许是想替夏哥分忧解劳,但假使你揭开这个潘多拉之箱后,结局却是你无法承受的,你做好要与夏哥分手的心理准备了吗?」
无言地盯着管一会儿后,英治垂下长睫。
「我们这些出来混的人,随时都有得把命交给大哥的觉悟。所以发生状况的时候,无论如何,只有相信自己跟的大哥,跟着他盲目往前冲。就算死了,也相信大哥会为我们收尸,没啥好怕的。」
管别有用心地瞥了英治一眼。「连我们这些弟兄都做得到了,你这个枕边人反倒不信任他理危机的能力,夏哥也真是可悲啊!」
「喂,管,你对英治哥胡说八道些什么!」小汪气得冲上前。
「假使,」无视于小汪的激动,英治扬起锐利的黑眸。「内情真如你所言,严重到足以威胁我与夏寰关系的地步,我承认自己是轻率了点。像这样的问题,我根本不该向其它人打探,我一定会要夏寰亲口说出的。」
转身拉开车门,将公文包放进去,英治坐入方向盘后方,发动引擎。
在他缓慢地把车子移出车道,经过管身边时,英治探出头,道:「另外,分手的前提不是觉悟,而是觉醒。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清醒的人,今天才知道我不是,谢谢你了。」
油门一踩,车在铁门外漂亮地绕过弯道消失。
「是我太驽钝或是你们讲话太爱拐弯抹角了,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呢?喂,管,英治哥最后那句话是啥意思?」
瞥了小汪一眼,管耸耸肩。「我哪知道。」
「你骗人!你一定知道!看你一脸贼样也晓得你知道!你这个阴险的三白眼,还不快说!」
一点也不清醒=执迷不悟。管在心中微笑了下。
也就是说,你一点儿都没有要和夏寰分手的准备吗?欧阳英治。
可惜的是,夏寰手中的沙漏里是所剩无几的细沙,就像他们俩能继续在一块儿的时间,正在分秒流逝中倒数计时,即将迈向终点。
好不容易在耳旁穷嚷嚷的元气小犬终于不嚷了,管这才把眼珠子往他那儿移,说道:「你说我的三白眼是阴险,那么我也可以说你的桃眼是淫荡喽?」
「谁、谁是桃眼!」没想到会被他这么一抢白,小汪气得脸都胀红了。
管下一句。「去照照镜子吧,小汪小哥。」大步离开。
哈!我他妈的,这臭家伙说谁淫荡啊?总有一天非要盖他布袋不可!小汪在他身后挥舞着拳头,这笔帐他记住了!
◇◆◇
送走最后一名门诊病患后,英治推开椅子起身的时候,顿感地转天旋……他急忙一手按住档案柜稳住身体,咚地,不小心弄倒了摆在上头的瓶。
听到声响,站在他后头的密斯林发出小声惊呼,上前扶着他道:「你不要紧吧?欧阳医师。」
「我没事。」做了几呼吸后,英治歉意地一笑。「不过却把你插好的都毁了。抱歉。」
「哎哟,算什么啊,人才重要!」林护士摇着头说:「瞧你的熊猫黑眼圈都跑出来了,气色又糟,是不是太忙,忙坏了身体?要不要去内科看一下?」
「不必了,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谢谢你的关心。」几天都没睡好觉,还能活蹦乱跳的,只有常理无法通用的怪物。
「我去帮你倒杯水,你先坐着休息一下吧。」
「真的不必忙了,我还要去巡房。」
「不行!」林护士严肃地在腰间插起双手。「自己的身体都顾不好了,还有资格替别人看病吗?平常欧阳医师总是教训病人,说不好好按时吃药是种自杀行为,如果让病人知道你也一样不爱惜身体的话,又哪有资格说人家什么呢?总之,这听我的,好好坐着休息!」
苦笑。英治接受了她的好意。
追根究底,自己缺乏睡眠而影响体力的原因,只有一个――夏寰。
不知道是否管转述了那天他们在大门口的交谈给夏寰听,最近这几日夏寰都故意躲着英治。纵使英治三番两地发简讯,约他晚上早点回家,他们需要好好地详谈,也全被夏寰装聋作哑地蒙混过去。
好一阵子都安分守己、早早回家的夏寰,忽然又展开了夜不归营的生活。英治为了逮到他的行踪,还曾开车出门到几个他惯常逗留的地方寻找,像是夏寰有投资股份的「夜舞俱乐部」、幕后经营的「魔音酒吧」及几条夏寰的「兜风」路线。
但是,不管到了哪个地方,听到的不是「他今天还没看到人耶」,就是「啊,他刚刚离开了」的回答。莫非夏寰在自己身上装了无线发报器,所以只要英治出现在距离他几公里之远,那家伙就会逃之夭夭!否则,天底下会有那么多凑巧的情形发生,只要他在,夏寰就一定不在?
更何况,他们居然还是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的人!又不是大到几万坪的房子,为什么在百坪左右的空间里共同生活的两人,会像磁铁的两端般,几天都碰不到面?
不管如何,我今天非等到你不可!
赌气,熬夜不睡觉地在客厅里等夏寰返家。但总在他等到夏寰前,就先被周公捉进了梦乡。英治知道夏寰回来过,因为明明每天都在沙发上打瞌睡的自己,隔天醒来却总是全身赤裸地睡在自己的床上,睡衣全都不翼而飞。
在英治周遭,有胆子做睡衣小偷的,除了夏寰,还有谁呢?
一想到那家伙宁可跟他玩这种小把戏,就是不想回来面对现实,跟他讨论自己所苦恼的问题,英治一方面是啼笑皆非,一方面更是确信了管口中的「足以威胁」到他们关系的秘密,并非空口白话。
英治不笨,从夏寰的态度也隐隐约约地看出了点端倪,现在就看夏寰何时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和他「沟通」了。
想着想着,英治再翻出手机,重新打了封措辞更强硬的简讯,发送到夏寰的手机中。那家伙要是真的再不回家……哼,就一辈子别回来了!
「欧阳医师,来,你的水。」
穿著平底护士鞋的密斯林回来了,她拿着杯子走近英治的时候,没注意到脚底下那滩瓶泼洒出来的水,一踩过去,咻地向前一滑――
「哇喔!」
杯中的水画着漂亮的弧度,泼到了英治的衬衫上,大片的透明水渍迅速地渲开来。
「呀,我这个冒失的笨蛋!对不起、对不起,把欧阳医师的衣服都弄湿了,怎么办?有了,你快点把上衣脱下来,我拿去拜托病房部的洗衣工,替你用熨斗熨干!」她说着,动手就帮英治解起衬衫扣子。
英治推辞地说:「这点水,只要用纸巾吸吸,很快就会干的。」
「那怎么可以呢!天冷又穿湿衣,会感冒耶!」坚持不退让地继续扒着。
「不会、不会,我体温一向很高。」努力不让衣服离身地护卫着。
两人一个劲儿地忙着拉拉扯扯,在脱与不脱间角力拔河之际,诊疗室的门口传来清清喉咙的轻咳声。「我……是不是等会儿再过来比较好?」
「啊!」密斯林转头看到另一名男医师后,赶紧帮英治辩护道:「你、你不要到乱讲喔!我们不是在干什么可疑的事,我只是要帮欧阳医师弄干他的衣服,因为被我弄湿了!」
感觉密斯林好似有越描越黑的倾向,英治在内心叹了口气,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地冷淡问着门口的后进医师,道:「杨医师,有事吗?」
年轻男子举起手上的资料夹道:「还不是那位VIP。我实在拿她没辙,只好麻烦学长再出马了。」
「啊哈?」平常与杨医师的相形同水火的林护士,幸灾乐祸地说:「人家嫌你靠不住啦!把欧阳医师和你放在一个天秤上比,谁都嘛会选欧阳医师!」
「住嘴啦,八婆!」杨医师气呼呼地骂。
笑嘻嘻地。「被我说中了厚,被说中了厚!」
「笑什么笑?我看你是担心最心爱的欧阳医师会被名模追跑了,所以嫉护得疯掉了,才会在那边练肖话吧?我懒得跟你计较行不行?」杨医师忍不住回嘴反击。
密斯林烫红了脸,抡起了粉拳,作势揍人。「猪头杨,老娘看你是皮在痒!」
「看到没?欧阳医师,这才是林护士的真面目。女人就是这么可怕,温柔可人的样子一翻脸就会变成母夜叉的。配到这种护士,你真倒霉呀!」
「你、你……」又急又气地跺跺脚。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一旦开打就没完没了。英治摇摇头,道:「杨医师,别说了。我们到VIP病栋去吧。密斯林,就麻烦你帮忙,将这里收拾一下。桌上那些病历我还没弄完,我自己再回来整理就好。」
「好,我会的。」乖顺地点头。
英治推着还在忿忿不平的杨医师离开诊疗室。
走在医院宽敞明亮的栋别信道,年轻医师不满的发着牢骚。「那个女人为什么老是冲着我来?我有哪里得罪过她了,真是的!」
扯唇。「在我看来,你们是半斤八两。密斯林工作认真、待人亲切和蔼、古道热肠,是个好女孩。为什么每见面,你们都会针锋相对,旁观者的我看来也很不可思议呢!」
「问题在她,不在我好不好!」
再讲下去也没用。当事人若没发现自己对某人意识过剩所代表的意涵,任旁人再怎么点他,他也只会极力否认事实罢了。
他们抵达电梯口后,杨医师便将病历档案交给英治说:「学长,东西全在这儿了。我不想去到那里后又被轰出来,你就自己过去看诊吧。我得回去写自己的报告了。」
不等英治说话,年轻医师脚底抹油地溜了。
英治皱皱眉头,自己对后进的指导似乎不够严苛,下回得记得指导一下学弟,不管面对多么难缠、乖张的病人,医师的本分就是与病魔对抗,怎能就这样丢下责任不管呢?这根本是医师失格。难道未来在开刀时,遇上麻烦,他也想一走了之吗?
跨进电梯,按下即将前往的楼层。英治靠在镜面钢板的壁面上,闭上眼睛。刚才那封简讯,夏寰应该收到了吧?今夜……他会不会回来呢?
◇◆◇
「啊嗯~~不来了啦,你有信!」的AV女优版简讯铃声响起的时候,围坐在四方桌旁的几个人全都面面相觑,怀疑是谁使用这么丢人现眼的铃声,而且还「啊嗯~~」了两。
单单一脸老神在在的夏寰,彷佛没听见似的,推倒面前的牌墙,道:「胡了!」
「咦?那么快?!」、「不会吧?又胡啦!」、「今天到底是吹什么风啊?怎么换到哪里都是你胡?」牌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的时候,夏寰掏出手机,观看着刚刚收到的简讯。
如果你回家,Orz赔不是,可考虑既往不究。不然,你就开始动手打包吧。
不需确认号码,夏寰已经知道是英治发的简讯。不过,中间这三个英文是什么意思?欺负他英文不好吗?不过这三字看起来倒颇像是磕头跪在地上的象形文。看到最后一句时,夏寰扬高嘴角。
那小子也越来越没耐性了。原本耐性就欠佳了,这两天的睡眠不足也差不多消耗掉他的好脾气了。夏寰知道再不回家的话,恐怕得面临浇熄不了英治怒火的可能,但……
宝贝,你得多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可是为了咱俩的幸福在努力呀!
合上手机。
「可恶!为什么你这臭小子的牌运会这么好?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啊?」嚼着槟榔的秃头老人家,狐疑地盯着夏寰说。
「我何必动手脚?我有最强势的幸运符在身上,当然受财神爷眷顾了。」
「什么符?去哪里要的?拿出来看一下。真这么灵验的话,我也要去求一个来。」挂着老眼镜,头发白的老人家积极地问。
「不行、不行、不行。这东西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现。我若让你们这些福分不够的人看一眼,你们八成会七孔喷血、两腿一伸玩完喽!」贼兮兮地笑,夏寰摸摸自己的手机道。
「咋,装神弄鬼!」吹吹胡子,暴躁的老人家摆摆手。「再来、再来!我就不信合我们三人之力,在这牌桌上还会输给你这乳臭未干的小鬼!」
正中下怀。要是他们说不玩了,夏寰可就要大伤脑筋了。果然,趁夜里小治治熟睡的时候,偷拍下他的裸照带在身上是对的。呵呵!
◇◆◇
英治忽觉一阵恶寒。
他怎么好象听到了夏寰嚣张的笑声?见鬼了。
站在VIP666号病房门前,英治敲了敲,待里头传出娇滴滴的「请进」后,他将门打开。
「欧阳医生!」原本躺在床上的女病患,喜上眉梢地坐起身。「你来看我啦,我好高兴喔!」
「你又刁难我们的杨医师了,是吗?蕙阡小姐。」看着这几年迅速走红于各大报章杂志、电子媒体,征服无数少年芳心的十八岁超级名模,英治以公事公办的冷淡口吻说:「我上不是说过,杨医师是你的主治医师,不配合他的诊疗,耽误到的是你自身的病情。」
「那就帮我换个主治医师呀!」理所当然地,艺名蕙阡,媒体最爱昵称她为「阡公主」的女孩,摇着那头天生自然的波浪鬈发,嘟着嘴对一旁的经纪人拍棉被发脾气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我叫你们把主治医师换掉,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我不是说了,我要指名欧阳医师看病吗?不能给他看的话,我就不要住院了!」
「呃,可是……」
「住嘴!我不要听『可是』!」咻地扔出枕头,往经纪人身上就砸。
英治跨前一步,在枕头击中人之前,先将它扣下来。「指名我为主治医师一事,我记得已经亲自拒绝过你了,蕙阡小姐。会诊后的结果,决定以内科的治疗方式为优先,所以身为外科医师的我,无法成为你的主治医师。」
「我不管、我不管!人家不知道那么多,反正你们都是脑科的,都知道要怎么治病,我就是不要他治疗,我要你帮我治疗嘛!」红着眼眶,眼底打转的莹莹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她抽抽搭搭地说:「以前你就肯医我,现在为什么不肯了?人家只相信欧阳医生,其它人我不要啦!」
英治无可奈何地走到她身旁,抽了张卫生纸递给她。「那时候切除肿瘤是最好的选择,和你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不是肯或不肯的问题,而是为了能让你的病尽快好起来,我们必须选择对你伤害最小、帮助最大的医疗方式。这些,上礼拜我不是都详细地说明给你听了吗?」
「可、可是那个医生只会说没事、没事。拜托,我怎么可能没事?我要是没事的话早就已经出院了,还待在这儿做什么?」
擦着眼角,精雕细琢的脸蛋宛如名家手制的搪瓷娃娃,乌黑圆亮的水瞳汪汪地望着英治道:「只有欧阳医师最有耐性了,我问什么你都能仔细地回答我。我还是希望你能做我的主治医师,好不好嘛?」
英治真不知还能说什么。
上周在医院引来大批SZO车的焦点新闻,便是星途一片顺遂的超级名模因为不明原因晕倒而紧急入院。联机报导持续了三、四天,全国多少粉丝为她担心祈祷,无不期盼她能尽快查出病因,早日痊愈出院。
现在有关「阡公主」的真实病情,在院方与经纪公司的双重封锁下,尚未透露给媒体知道。万一让外界得知,她是因为十二岁那年切除的肿瘤,有复发迹象而再度入院,而且病况并不十分乐观,不晓得又会造成多大的骚动。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只能答应你,我会尽量到病房来探望你,如果你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劲、有问题,也随时可以问我。和以前一样,我都会尽我所能地告诉你。」
沮丧地低垂着头,揪着棉被,一语不发。
即使拥有再高的知名度、再多的粉丝,可事实上她也还是一名十八岁的女孩。
在辛苦的模特儿生涯中,好不容易获得如日中天地位的当下,竟因为意外复发的老毛病而住进医院,且这一住不知得住多久……往后的工作怎么办?刚起飞就面临停摆的事业,未来就算可以重返,有谁能保证她可以东山再起?难缠的病魔,这一真能根治?这些对一名成年人而言都是难以负荷的庞大压力,现在全得由她自己一肩扛起,没有人能代劳或分担。
考虑到她样年华的年纪,英治觉得她多少有一点的任性,是可以被谅解的。
毕竟,自己与她也算有缘(虽然是件非常遗憾的事)。
英治任第一年住院医师时,因为替蕙阡的主治医师――亦是自己的指导教授代刀,而与她有将近一个月的相时间。
她伶牙俐嘴的机敏反应、天使般的容貌,不给人留下刻印象都难。由于英治接下来又是忙报告、又是忙出国造,几乎很少注意到电视新闻的娱乐版面,所以根本不知道那名小女孩后来竟被挖角到模特儿经纪公司,且被饮料业巨子相中,拍了支茶饮广告,大受欢迎、一炮而红。
后来,英治奉主任之命,前来做二度会诊时,刚见到她还认不出来呢!
怪不得那时候她会指名非要自己参与会诊,而且在自己拒绝一之后,还不死心地要求院方安排二会诊(虽然内科主任的脸已经臭到不能再臭了)。
看她稍微冷静了点后,英治翻开病历表,说:「杨医师还没完成你今日应做的检查,所以我们继续吧。」
「不要!」女孩将脸扭开。
「不做检查,怎么能知道药有没有发挥效果呢?」英治扬起眉。
「我不要、不要!你出去!不愿意帮我主治,我就不要你在这边!出去!出去!」蛮横地说完后,女孩转过头,当英治是隐形人。
合起病历表。英治只好对经纪人说:「现在她太激动了,我还会在医院里待一会儿,晚点再过来替她做检查。」
「好,那就麻烦你了。」经纪人也拿女孩束手无策。「我会尽量劝她配合贵院的治疗。」
「这样对她、对大家都好。」
留下这句话后,英治离开了病房。不一会儿,嚏嚏嚏的脚步声追了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儿,仰着形状姣好的下颚,撒娇地问:「欧阳医生,人家的信,你看了没?」
「信?」
「我叫那个杨咩咩帮我转交给你的啊!难道他没交给你吗?」女孩儿鼓着双颊。「他要是敢把我的信给弄丢了,我非要让他滚出这间医院不可!」
听见这句话后,只想大事化小的英治,勉强地说:「也许他有交给我吧,可能是放在桌上或哪里,我没注意到。我会再回头去问他看看的。」
「那就好。我等你喔!」说着,踮起脚来,女孩飞快地在英治的颊上亲了一下,又飞快地跑回病房去。
错愕地摸摸脸颊,英治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偷袭。现在的小孩子该说是非常大胆,或是非常勇于表现自我呢?喜怒无常是无所谓,英治还可以忍受得了她不安稳的情绪下所做出的一些情绪化反应,但希望下她别再做出这种举动了,他可不想登上什么八卦杂志。
返回诊疗室前,英治先打了通电话给杨学弟。
「信?啊……喔,好象有喔!我应该把它放进病历表里了,是个粉红色的信封,好象是情书喔!哈,学长真是受欢迎啊,不分老少,女人都这么爱你,真好!」
「你在说什么,这与那无关。」英治边走边讲道:「你说在病历表里,但我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啊!」
「是吗?奇怪……该不会掉在哪里了吧?」
别人托交的东西,怎么可以如此散漫地用「应该」、「掉了」来一笔带过?这在一板一眼的英治眼中,只有「不可思议」四个字可以形容。这样的家伙也能通过医学院的考试,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你最好再找找,不然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向人家交代。」
「没关系啦,你就说你看过就行了!我还要去忙,不讲了,学长。」嘟地,他把电话给挂掉了。
……不管是哪个家伙,都这么会给人找麻烦。重重地叹口气,英治觉得自己今天一整天都诸事不顺,真想早点回家休息了。走进诊疗室,他将病历表放回文件柜,把身体回到计算机椅上,正想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时,一只信封落入他的视线里。
又来了。又是那封黑函。
……今天运气真的很背、非常背、背到了极点!
第四章
「英治不在?这是怎么一回事?」拧起两道浓眉,夏寰脸一沉。
小汪绞着手,冷汗直流地说:「夏哥在陪那些老家伙打麻将的时候,英治哥有打了通电话给我,他要我转告你,说他今晚有事要办,会晚点回来。我就……想说……反正只是晚一点而已,不用小题大做地去打扰到夏哥的『小消遣』。哪知道,等夏哥您都回来了,英治哥还不见人影……」
「医院那边呢?有没有打电话去问?」
「他们说英治哥在九点前就离开医院了。」小汪吞了口口水。完蛋、糟糕了啦,自己这下子真是捅了个大纰漏!
谁会料到,「那个」英治哥竟来一记声东击西,跷家不回!
哎,我这笨蛋,应该记得教训的啊!以前有一英治哥与夏哥吵架后,不也是跷家好几天没回来吗?明知最近他们俩闹口舌,我应该要多注意一下英治哥的动向的!
拚命低头谢罪,小汪道:「是我太疏忽,没防范到这点。我会负起责任,一定会把英治哥找回来的,夏哥!既然英治哥只是生气不回家,只要我去求他消气,他就会肯回家来也不一定。」
夏寰挑挑眉,坐进沙发里,单手支颐地沉思着。
英治真的是跷家吗?
在自己关掉手机前,还收到他一封简讯,字里行间看不出他有跷家的打算。
好。让个一百万步,假设他是真的计划跷家、避不见面好了。早上出门前,没做任何事前准备,连点更换的衣物都没带,他是打算跷家几天?况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过前的经验后,英治应该比谁都清楚跷家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只要在他的上班时间杀到医院去,随时都能找得到人,他反而得担心,夏寰会冲到医院去大闹特闹一番吧?
「夏哥,我这就出去找人!」小汪见他良久不发一语,忍不住地跳起来说。
「慢着。」夏寰心头有另一个想法在萌芽。「管人到哪里去了?」
「他?」小汪一头雾水,在这节骨眼上,谁管那家伙去什么地方啊?何况脚长在管身上,他也管不着啊!
「把他给我找出来,立刻。他要是不肯过来,撂几名兄弟把他带过来没关系。」炯亮的黑瞳凌厉地一瞪。
「是。」
怎、怎么了?莫非夏哥是怀疑,管与英治哥不在的事有关联?小汪总觉得那家伙有哪里怪怪的,可是这些天的观察下来,并不觉得他对「全宇盟」或英治哥有任何不利的企图啊!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
总之,夏哥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小汪这回不敢有所耽搁,迅速地展开行动。
◇◆◇
数小时前。
英治驾车停靠在外观像是普通办公大楼的红砖楼房前,迟疑地,他坐在车内看着那醒目刺眼的霓虹灯招牌――情人の森宾馆,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下车?
瞟瞟放在排档边、署名「欧阳英治收」的白色信封。当他在下班前看到它被放置在自己的桌上时,只当作这又是和前面那几封没两样的黑函。可是,当他的手一拿起信件,就发觉里面装着某种硬质的物品,出于好奇,他将它打开来。
结果,里面掉落出一张卡片钥匙与一纸信笺。笺上不再是影印的字,而是亲笔写上了宾馆名称、地址,以及房间的号码。
这是攸关性命的问题。
如果你不来的话,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我会一直等到你来赴约为止。
绝不死心的人上
或许是前面的恐吓信始终没有得到英治的反应,如今发信的人急了,想找英治直接谈判吧?从文中的字里行间,对方似有自戕的心理准备,想以死来威胁英治非赴约不可。
不赴约,将有一个想不开的人会自杀。
赴约,对方又想如何报复他?该不会是带着刀子在等着他吧?
扪心自问,英治实在想不起谁会恨自己入骨到不惜以死相逼,也要带自己共赴黄泉。假如是自己不经意中得罪的人,那「仇恨」会高达到必须以「死亡」才能令对方消气的程度吗?
最睿智的选择,应该是将这封信与其它的黑函一起交给警方,让警方去理。即使那个人的一生很可能会就此与「犯罪者」三字划上等号,这也是对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英治够冷血的话,也不会因此而寝食难安。
最胆小的选择,则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家睡觉。即使隔天早上的报纸会刊登出一则某某旅馆发现一具无名尸的新闻,但反正那又不是英治动手杀的人。道义上的责任?老是去承担这种东西,人活着岂不辛苦死了?
只是,他既不够冷血,也没无情到足以对这整件事视若无睹、见死不救的地步。愚昧,或许;胆大无谋,可能。但英治还是决定自己得亲自来一趟,听听对方这么做的理由,以及寻求一个不伤害任何人就能平息整件事的可能。
再怎么说,对方应不至于在他跨进房里的第一步,便拿把刀冲过来吧?
只要不是习于暴力的歹徒或职业杀手等级的人物,而是一般人、普通的对手,英治对于该如何保护自身安全,还有点自信。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在离开医院前,先将那几封黑函送到院长室去,并告诉主任这件事――但不包括最后一封信的内容与钥匙。他若说了,院方想必会坚持报警理,而在状况更明朗点之前,他暂时还是想先保住对方的自首空间。
最后剩下的……英治拿起手机拨打夏寰的电话号码。这关才是最难过的。自己若不跟夏寰说一声,事后无论说什么,都难逃被那家伙以此事当作把柄要求英治这个、那个的。说不定,与发黑函的人相较,夏寰这边棘手的程度犹有过之。
哔地,电话被转接到语音信箱――
「您现在所拨的电话没有响应……」
是你自己不接电话的,怨不得我,夏寰。耸耸肩,英治转而拨给小汪,意思意思地简短交代了两句,便切断手机。
接、下、来……来去拜见一下「黑函」的寄件人吧!虽然晓得这么做既蠢又无谋,却还是不能不这么做。因为肩上背负着道德啦、良知啦、责任云云,他想,人类大概是动物界里面最不自由、最无法随心所欲的动物了。
作个呼吸,英治将钥匙插进门把。喀,门开启了。
「有人在吗?」
缓缓推开的门扉里,静悄悄的。英治故意虚掩着门不关,边探头边往里面走去。「有没有人在?我人已经来了。」
「……」
英治走进房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是被骗了吗?他旋即想离开,不料一道身影倏地从门口直扑了过来,冲进他怀里。
「吓!」错愕兼无措地倒退两步。
「欧阳医生,你愿意来,我好高兴喔!」将埋在英治胸口的心形小脸蛋仰起,细细的眉笑弯成月,圆圆的瞳辉耀似星,女孩泫然欲泣地说着。
「……蕙阡小姐?」讶然地,英治扣住她的双臂,稍微分开她与自己的距离。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医生不是看了我的信之后,才来这儿找我的吗?不然你以为是谁在这边等你呀?」戴着顶软呢毛线帽,上半身是宽腰细碎印小礼服,下半身则混搭着牛仔裤,唯一称得上能稍作遮掩身份的东西,就是她揪在手上的宽边茶色墨镜。
「你……的信?」她就是寄黑函的人?
「怎么了啊?医生是不是得了健忘症,这么快就忘记人家费尽心思写的情书内容,好过分!」嘟起涂着粉色唇彩的小嘴,嗔道。
没人会将那张堆满怨愤字眼的纸,称之为情书吧?「你所说的,是这封信吗?」
接过英治从口袋中掏出的信,她「咦?」地嚷道:「是谁把人家的信装进这么丑的信封里啊?啊怎么会只剩这一张?人家洋洋洒洒地写了三大张,其它的呢?」
果然。当时看到信时,英治就不明白,何以前面几都是以计算机打印出来的,这居然特地用手写。
渐渐捉到事件轮廓的英治,说:「看来你的信是被人掉包了。不,可能是捡到你信件的人,为了误导我相信是另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故弄玄虚而这么做的。」
「我不懂。」轻晃螓首。
整件事疑云重重,让人不解的地方还有很多。
首先,为什么犯人要故意将他引来这个地方?还有,犯人怎会想到要利用情书内的卡片钥匙来钓自己过来?犯人又是怎么将情书拿到手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犯人就在「明朗医学中心」里,而且对英治周遭的状况也很熟悉。
是觊觎着英治外科主治地位的人吗?还是平日工作中对英治心怀不满的人呢?医学中心里,与英治有直接、间接关联的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人,要怎样从这里面管排除出一个嫌疑犯名单呢?
弄掉信件的杨学弟是第一个嫌疑犯。只是,动机呢?怎么看,英治都找不出学弟与自己的利益冲突之。把自己逼离「明朗医学中心」,住院第二年医师的学弟也不可能当上主治医师的,何况,他们俩甚至连科别都不同。
应该是另有其人,问题是,谁呢?
「……医生?欧阳医生!」用力摇晃英治的手臂,一跺脚,她生气地说:「你怎么一个人发起呆了!」
对喔,还有这边的问题没解决呢。「抱歉,我在想点事情。倒是,你怎么没好好待在医院里?你跑出来,有向院方请假吗?」
哼地,仰仰下巴。「我不是罪犯,谁规定我不能离开医院的?」
「你突然消失不见,会给医院里的人添麻烦,这点道理都不懂吗?」英治拉着她的手臂。「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要!」
用力地甩开英治的手,女孩挡在门边道:「而且我也不让你走!」
「为什么?」
「人、人家都……写在信上,你不是看了,还问!」
「送到我手上的,就只有你现在看见的这一张,其余的部分我都没有看到。你希望我帮什么忙,直接告诉我就是,何必写什么信?」他不想耽搁太多时间。
「因为人家会不好意思啊!」女孩红了红脸。
「那,你要不要告诉我呢?如果你不讲,我们难道要永远待在这儿互相对望?」英治挑起一眉,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女孩紧张地咬咬唇,最后横下心来,望着英治说:「我、我、我要医生跟我做……做……做爱做的事嘛!」
瞪大眼,以「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无言地望着她。
「拜托,帮助我完成这个心愿!」
她央求地合起双掌。「连爱的滋味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死掉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来到这世界上了。如果能被自己喜欢的人拥抱在怀中一整夜,隔天早上一块儿醒来,一起享用早餐,那我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小时候我就很喜欢你了,可是那时候我才十二岁,你一定不会把我当一回事。但现在不同了,我已经长大了,是个女人了……我终于有资格向医生告白了!」
她停下激动的表白,忽然从口袋中摸出一把白晃晃的锐利小刀。
「要是医生不答应我,我也不要活了!」女孩开始掉泪。「反正我脑子里的肿瘤一旦破掉的话,我也是死路一条。不能得到欧阳医生,是死是活都没差别了!」
恐怕在大部分的男人眼中,都会认为这根本是好康无比,超LUCKY的艳事吧?
十八岁女孩柔软,青春洋溢的胴体,是很有魅力没错。
可是,现在能让英治的冷血沸腾、脑袋着了火的,只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双手臂、一双最恶劣却也最热情的唇、一对总能看穿英治一切的犀利的、鹰隼般的黑眼。
在这种关键时刻,竟体认到这一点,英治只能苦笑以对。
「我是认真的!」女孩以为他在笑自己的愚笨。
「那还在等什么?」英治解开衣扣说:「你不是要我抱你吗?这种小事何必动什么刀子威胁?过来啊,床可不在大门边。」
「咦?」女孩傻住了。
英治看看时间说:「早点做完,我好早点送你回医院去。」
手上的刀子咚地掉落到地上。
◇◆◇
等待小汪逮到管的这段期间,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家中,无事可做只能空等待的夏寰,像头失去方向、暴躁的熊,在客厅里面踱方步,转着圈圈。
真是报应啊!
自己连着好几夜让英治空等,如今轮到自己尝到等待之苦了。
英治、英治,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心头有一股彷佛被淘空、双脚触不到地的不踏实感。没有那个眼神犀利、唇舌毒辣、总爱与他斗嘴却又给他最火热狂野响应的人儿在身边,自己就像少了斗志的公牛,啥都不对劲了。
「夏哥,我把管带来了!」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小汪和几名弟兄,押着管回到夏家。
「管,你应该心里有底,我为什么找你吧?」站在管面前,夏寰[眼,愠怒地问道。
「我不太明白夏哥的意思。」管仍是一号表情地回道。
「不用装蒜了啦,死老头硬将你塞给我的这事儿,他以为我是白痴不会想吗?他要你来我这儿卧底,好见机行事,一逮到机会便把英治给藏起来,对不对?」夏寰轻松自在的口吻里,有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假如你是在问我欧阳先生的行踪的话,自从早上看他离开家门后,我就没再看到过他了。今天下午,我一直在公司理帐务,下午七点到网咖去用餐兼上网,直到刚刚小汪来找我为止。我在的地方都有很多人在场,可以问他们,我所言真假。」
「小汪,是真的吗?」眼一瞄。
讪讪地点头。「我们陆续问到他行踪的过程,和他讲的差不多。」
夏寰一撇嘴。「好,即使这些行踪是真的,我又哪能确定你是清白的?说不定你跟老头通风报信后,再由老头子派人来把英治给捉走,这也是有可能的!」
管面无表情地说:「夏彪先生希望我多加注意欧阳英治先生的动向,是确有其事。」爽快地承认后,继续说道:「他希望我能提供欧阳医师的生活作息、会到什么地方去,以及他常去的一些地方的地图等等。」
「可恶,那死老头子!」不出所料的答案,夏寰阴沉着脸道:「结果,你给了他什么东西?」
「用说的,不如请夏哥自己看吧。」管将手边的文件包打开,取出一纸A大小的信封。「这就是我搜集的全部情报。」
「你不是已经把它交给死老头了吗?」
「还没有。本来打算明天要寄出去的,既然你今天问起,刚好我就先让夏哥过目了。」
夏寰翻开那详细记载着英治大大小小、重要不重要信息的备忘录,看着整理得有条不紊的事项中,每一样记录都有着微妙的误差。
「这是你要寄给死老头的?上头的东西写得不对吧?英治的车是白色的不是银色,车牌是T5不是15。还有,他出门的时间也不对……」抬起眼,夏寰狐疑地说:「你是故意的?」
「不是。或许是我调查得不够仔细,我会立刻修正。」
一笑,夏寰将文件塞回信封袋内,啪地甩在茶几上。「为什么?我又没给你什么特殊待遇,你何必帮我在老头子面前遮掩?万一让他知道,你给的都是些假情报,你自己的立场不是会很难堪吗?虽说你加入了『全宇盟』,但这也只限于你们『文龙堂』大仔被捉去关的这段时间,等他出来后,你又可以回那边去了,你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险帮我吗?」
「写在上头的,都是我尽心收集来的资料。」重复地说着,管依然面无表情。
夏寰一翻白眼,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肚子里藏满秘密的家伙了,一根肠子打了百八十个结似的,打他三棍都吐不出个子儿,难以对付。
「这事儿跟英治失踪是两回事!不要以为拿出这些,就能让我相信你的清白!除非今天英治平安无事地――」揪住管的衣襟,正在放话的夏寰,被小汪在外头一声「回来了、回来了,英治哥回来了!」的话语给打断了。
夏寰看着一脸「发生什么事了」的英治,像个没事人一样地走进客厅,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夏哥,你还有事要问我吗?」管三度面无表情地,问道。
X你X的!这辈子有没有这么糗过?夏寰慢慢地放开管的衬衫,唇角抽搐地说:「你衬衫料子挺不错的,哪里买的?」
管眉未动、唇未笑地,认真回道:「士林夜市,一件三百九。夏哥如果想要,我可以帮你买。」
「好、好。」夏寰从裤袋里抽出皮夹,掏出几张千元钞,塞到管手里。「给我买个十件,多谢。」
收下钱,男人默默地点个头,与英治擦身而过,离开了。
啪喀、啪喀地,夏寰扳着十指的关节,脸上的笑「开怀」到最高点。「小~~治治,你今天到家得好『早』喔!早上四点到家,真是破纪录了耶!」
一瞥。「你不是躲我躲得很高兴,今天终于肯回来了?」
唔!夏寰捂着心脏,这一箭好狠,正中要害。
在他尚未从打击中复原前,英治已晃过他,缓步走上楼说:「我很累,要休息。你不要来吵我。」
「什么?你皮在痒喽,小治治!」站在楼梯下,夏寰在他屁股后头嚷嚷,跨步上楼说:「你瞒着亲夫在外头游荡到凌晨四点,还要我别吵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公?喂喂,你想睡觉,就先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
英治走进寝室,动手脱下衬衫。
不过须臾,夏寰也跟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停下手,英治冷如冰的视线回射向他,夏寰也还以热如火的目光。两人以眼神交战片刻后,英治先扯开胶着在一块儿的眼神,抿着嘴继续解开皮带。
「喔?以为跳跳脱衣舞,我就会忘记要质询你的问题吗?」摆出大男人的架子,夏寰虎视眈眈地走到英治身旁。
当成马耳东风,英治脱下长裤后,拉开衣柜,取出睡衣。
「你不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自己是去哪里天酒地到现在,我是不会让你好睡的哟~~」漾开不怀好意的甜笑。
换好了睡衣后,英治揭开棉被,钻了进去。
「欧阳小治!」给我来这套!夏寰索性骑到棉被上,压在他的身体上头。「不要给我闷不吭声!你是不是聋子,老子清楚得很!」
这时,英治采取行动,将整床棉被连同上头的夏寰一块儿掀开,推滚到床下。哇啊地重重跌到地上,夏寰未及爬起之前,英治的脚丫子一踩就踩在他的肩头上,他慢慢地挑起半边眉毛,闪烁着暗沉火的黑眼直盯着狼狈男人的脸。
「谁是老子?你吗?」
冷若冰霜地扭唇一笑。
「我倒想起一句话来了。你听过『娘什么娘,老子都不老子了』这句话吧?我帮你翻成现代版本,就是――『你叫什么叫,自己都不回家了,你管老子我几点回家?』」举脚,毫不腿软地重新一踹,踩下。
夏寰目瞪口呆。
英治则是将累积多日的怒火,一并算给他听。
「我简讯发出去,你看了没?我总共发了几简讯?你有回个一封吗?」再踩。
以为「发火」是他夏寰的专利吗?哈!
「不要我烦恼、不要我担心、不要我管,是不是?那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你大可躲我一辈子,只要别让我再看到你的臭脸,谁希罕爱你这自以为是的家伙!去、去,少来烦我!」最后,转动脚踝,地再一踩。
哑口无言了好一阵子后,夏寰才愣愣地说:「英、英治?」
「干么?」
夏寰抖抖唇角。「你……有点可怕耶……」
冷冷地一瞪。「很好。总算能让你明白一点――我不是圣人,也有脾气!」
复原速度极快的男人,从地板上盘腿坐起,一手扣住英治的脚说:「我承认不回你电话、晚上不回家的事是有些不该。」
这还像是个人说的话。英治愠怒的冰容稍有融化。
男人咧嘴,手指在他的脚底板抠啊抠地。「但是能知道你心里头原来是这么样地爱我,忽然又有赚到的感觉。」
这话有点语病。英治皱皱眉,警觉地想把脚缩回来,怎奈夏寰偏是捉着不放,还把脚丫子提高到嘴边。
「我现在可是感动到全部的器官都立正站好,向你致敬呢!」
「你说的话狗屁不通!把我的脚放开。」
「不、不、不,你刚才赏了我好几脚,真是辛苦它了。我若不好好地犒赏一番、表达一下我对这漂亮脚丫子的感激之情,还算是个男人吗?」
宝贝地摸了摸,夏寰瞅着英治的眼,缓慢地舔上他的右脚脚心。
「哈啊!」地惊呼,英治认真地挣扎了起来。「笨蛋别闹了!那很脏,我没洗澡!」
充耳未闻的男人,玩着敏感脚心的舌,彷佛一地舔在过敏神经末梢上,搔痒化为一道道尖锐的快感,从脚心直窜上背脊。
「啊哈……啊哈……不要闹……求……求你……」又想笑、又想哭的冲动,在下腹部扭绞。剧烈喘息着,英治的眼前开始模糊成一片。
不肯松手,男人的舌头探到脚趾与脚趾之间的软肉里。
「啊啊……」
湿漉漉的舌头舔完了一根又一根的脚趾后,紧接着含住大拇趾吮吸起来,间或以牙齿啃噬着指甲。
「可……恶……啊嗯……」
照理说自己应该累到连一点精力都榨不出来的,不料竟在夏寰的挑逗下又起了反应,英治真是不甘心至极。问题是,一旦被燃起了欲望,没有得到抒发,是无法轻易平复的。
男人捉住这弱点,频频猛攻。
舌头沿着脚底,爬向脚踝、小腿腹,一手则游走在柔软结实的大腿内侧,但就是迟迟不伸到英治悸疼的部位。
「哈啊、哈啊、哈啊……」舔舔唇,再也等不及男人刻意折腾自己的缓慢爱抚,羞耻地胀红脸,悄悄地把手伸到睡裤里面。
露出好色的笑容,没错过这一幕的夏寰揶揄道:「想要就说一声嘛!我会为你代劳的,干么这样嘴硬呢?」
「你……闭嘴!」呼呼炙热的气息,在自己的手指圈住那硬挺难耐的热源后,一时间获得了舒缓。
着迷地望着英治藏在棉质睡裤底下的猥亵动作,男人的黑瞳变得更为浓、稠合,呼吸也跟着加快不少。
可歌可泣地忍了几十秒后,男人出手一把扯下英治的睡裤。「若隐若现虽然不错,但我还是偏好一览无遗呢!」顺手往旁边一丢。
英治停下手指的动作,睇他,挑衅地笑了笑。「你不是只要用『看』的就好,现在是谁嘴硬?」
哼哼,猴急被看穿了,索性厚着脸皮说:「我不只嘴硬,还有另一个地方更硬,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依我看,那只比豆腐硬一点罢了。」微笑,终于有占上风的时候了。
士可杀、不可辱,夏寰双瞳烁烁地说:「欧阳英治,原来你这么喜欢自寻死路!」
「你有听过被豆腐杀死的人吗?」黝黑湿润的眼眸中,挑战的意味变得更加浓,他朝夏寰勾勾指头。
「好,今天我这块豆腐,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热烫的唇碾压上来。
英治陶醉在吻的酩酊快感下,暗自地松了口气。先下手为强,声东击西的混合招式一搅和,发挥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看样子,暂时可以不必被追问今天晚上自己的去了。
不知道天底下有外遇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辛苦?
◇◆◇
隔天早上。
「白色的、黑色的……」念念有词的小汪,将洗衣篮里的衣物一件件地放进洗衣袋里,准备帮夏哥他们拿到洗衣店送洗。
「咦?这是什么东西?」
将手上绉成一团的衬衫拉直,小汪摸摸那块像是浅橘中带着亮片色的油渍。这不像是果汁啊……好奇地凑到鼻端前闻一闻――也没有果汁的味道。仔细看看形状,哟,还像个「二」字……喂、喂,不是吧?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口红印?
小汪捉起那件衬衫,冲到客厅。「你帮我看看,你觉得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的管,瞟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回答:「女人的口红。」
脸一垮。「你也这么觉得?」
「不过是个口红印,这又怎么了?」
「这如果是夏哥的衬衫,我也不会觉得怎样呀!可是、可是这是英治哥的衬衫啊!英治哥的衬衫上会有口红印,那不就代表他……做了对不起夏哥的事?」小汪面色如土地说:「这事要是让夏哥知道了,我看咱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最简单的三段式推论就是:英治哥外遇→夏哥大发雷霆→下面的人动辄得咎,时时刻刻得提心吊胆,好日子结束。
「你不说,夏哥就不知道了,有何好担心的?」
小汪一击掌。「对喔!对对对,我应该快点湮灭证据,只要不让夏哥发现……可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最近英治哥回家的时间好象越拖越晚了,他说是医院有工作要忙,该不会全部都是骗人的,其实是他另有新欢、跑去幽会了?真要如此的话,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
管翻开笔记本。「大前天,1点5分。前天,11点23分。昨天,12点5分。欧阳先生的返家时刻确实有越来越晚的趋势。但也没证据显示,他是为了第三者,所以才晚回来。他每天还是照旧从医院开车返家,与平时无异。」
「嗯……希望是我想太多了。」区区一个口红印子,也许只是意外沾到的吧?小汪强迫自己别往坏的方向去想。
英治哥那么爱夏哥,不可能会背着他偷腥的啦!
……这可难说,英治哥到底也是个男人,也会有一时的意乱情迷呀!再说,近来夏哥又忙,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也可能是导致英治哥出轨的主因……
不会的,不会的!摇摇头,小汪绝对相信英治哥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寂寞,就勒不住裤带,与人搞七捻三的家伙!
……话虽如此,但感觉我的白头发一夜间又要增多了。
英治哥,拜托了,别辜负咱们大家对你「守身如玉」的信心喔!小汪双手合十地往医院的方向拜了拜。
第五章
又是一天工作的结束。
分完所负责的病房里的药后,林护士推着空盘车回到外科的护理站,里面的护士们不知正在讨论什么,气氛异常的热络。
密斯曹说:「我看到了,那两人在园里散步,说说笑笑的简直像对小情侣呢!」
「真搞不懂,那么任性的小妹妹有哪点好啊?看媒体那么捧她,还说什么公主不公主的,看了就恶心!」密斯费不屑地说。
「人家靠脸蛋和身材就够喽!超级名模的光环,光是电就把你电晕了,呵呵!」
「女追男隔层纱,挂着医生头衔不代表他就是柳下惠,要是名模使出色诱必杀技,你们想他招架得住吗?」
「这句话不假。」
最老资格的密斯许,点点头说:「但是不管名模不名模,对女病患出手……有点不太好吧?这会影响到医院的形象耶!你情我愿的交往,大可等到人家出院了再说嘛!」
「嘻嘻嘻,就是等不及了,你不懂啊?打铁要趁热,不然怎么把铁杵磨成绣针呢?不知道欧阳医师的铁杵,是不是和他的脸蛋一样有看头呢?」密斯曹说。
此话一出口,护理站里的护士们有的笑、有的啐她缺德,喧哗嬉笑得好不热闹。唯独林护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默默地把东西归位,从头到尾连招呼都不跟同事打一声,拿起需要填写的报表后,掉头就走。
「喂,林彩灵怎么了?谁得罪她了?」密斯曹注意到,问道。
密斯许叹气。「你居然没发现吗?她偷偷暗恋欧阳医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当初配到欧阳医师的门诊时,她多高兴啊!现在传出欧阳医师和名模交往的风声,你想她还能有什么好脸色?这就叫做嫉妒,懂不懂?好了,八卦到这边,回去工作吧!」
我嫉妒?林护士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她是懒得跟她们这群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一般见识。
凭幻想和揣测就能讲得这么HIGH,全是些生活枯燥,只能拿别人寻开心的OBS。
那个名模真是问题制造中心,从一开始入院的吵吵闹闹,到今天入院近三周,不知已在院里衍生了多少风波。这回医院里谣言满天飞,主角又是她不说,甚至连欧阳医师亦被牵连其中,林护士真想叫那个扫把星收敛一点!
那女孩可能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欧阳医师的一世英名都要被她毁光了。林护士最担心的是,这会不会影响到欧阳医师的工作……
「咦?欧阳医师你还不下班吗?」回到诊疗室后,她讶异地发现里头竟还有人在。
「我在等MRI中心传送资料过来。」
「喔。」林护士点点头,走到他身后的文件柜,边将手边的报告归位,边考虑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告诉欧阳医师院内蜚短流长的……
「欧――」噜噜噜、嘟噜噜噜!电话铃声无情地中止了她鼓起勇气的尝试。林护士抿抿嘴,先接起内线电话,说:「35诊疗室。」
「您好,请问一下这边有位欧阳英治医生吧?」
对方讲话的口气,让林护士感觉很怪异。「请问你是哪里找?」
「我是『X报』的记者,敝姓张。要是欧阳医师不在,请问你方便接受一下采访吗?」林护士将话筒移开几寸,不知所措地转头说:「欧阳医师,有个张姓记者要找你。」
「记者?」英治想了想,起身接过话筒。「我是欧阳英治,请问有何指教?」
「真高兴能直接与您本人交谈。指教是不敢,但想请教您几个问题。请问您与阡公主是几时开始交往的?两位目前交往的情况如何?一名医师公然在院内与女病患亲热,俨然把医院当成是宾馆,您不认为这有违专业吗?您对这件事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我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你弄错人了吧?」一迭连串的问题,句句不怀好意,英治硬声冷然地回道。
「现在不肯正面回答,等到明天早上本社的独家报导出刊后,您还是一样得受他台记者的追问。何不爽快一点,把实情告诉我们呢?什么都不说,被当成是一个利用医生职务,在上班时间追女仔的色狼医师,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您呀!您想替自己辩解的话,也只有趁现在了!」
「我无可奉告。」
正想挂上电话,对方又说:「您想否认今年X月X日,您与名模共宾馆一室长达四小时的事,也是没用的。我们连独家照片都拍到了,照片很清楚地显示出,您与她先后进入宾馆,又共同搭车离开的画面。这样吧,今天您不讲没关系,明天要是您有什么话想发表,欢迎随时打电话到我的手机。我留号码给――」
这,英治毫不迟疑地将电话给挂上。
「欧阳医师,那名记者是来找麻烦的吗?没问题吧?」
「多谢你的关心,密斯林。没什么大事。」英治嘴巴上讲归讲,但问题其实大了。他知道院内现在议论纷纷的全是自己与蕙阡的事,可是没想到会有人跑去向媒体爆料,而且还拍下了照片……
「我到院长室去一下。待会儿若还有记者来电,请一律说我不在。麻烦你了。」英治捉起外套离开。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浪费了,他得想办法在风波扩大开来之前,做些紧急的危机理措施。
◇◆◇
电视新闻的画面锁定在医学中心的大门口。
「各位观众,记者目前所在的位置,是超级名模蕙阡入院疗养的『明朗医学中心』。根据今天早上发行的『X报』报导,蕙阡与院内的脑神经外科医生陷入热恋,『X报』不仅拍到两人进出宾馆的照片,同时还引用匿名证人的话,指出两人经常于VIP病房内有疑似亲密行为的举动,并目击到两人于院内公众场所相偕散步等等。」
女记者手拿麦克风,边走向医学中心,边说:「舆论目前关注的焦点,不仅是这对郎才女貌的绯闻主角,亦有不少人抨击该位医师缺乏检点的行径,是否污蔑了同业形象?将神圣的医学殿堂,充当为爱情宾馆的行径是否恰当呢?虽然记者极力想联络当事人,取得他的响应,不过该名医师今日并未上班。而院方给的回答是――他们正在开会检讨。」
在医院内附设餐厅看着这则报导的护士们,聚在一块儿讨论着。
「听说欧阳医师已经提出辞呈了耶!」
「没有吧?谁会为了一点小绯闻就辞掉主治的?根本前所未闻。」
「但他今天没来上班啊!」
「大概是跟上头的人讨论过后,决定在风波平息前暂时请年休吧!」
「我也觉得他没必要辞职。对方又不是未成年,他也没结婚,绯闻是绯闻啦,但还不算是丑闻。说什么看到他们俩在病房内亲热的人,也只是说『疑似』,又不是逮到人家正在做爱。为了这点没凭没据的事就请辞的话,太不划算了。」
「说来说去,还是欧阳医师太笨了,要做也不会做得漂亮点,又是上宾馆、又是在病房内卿卿我我的,今天才会落得这种下――」
砰地用力拍桌站起身,坐在那群护士身后用餐的林护士红着眼眶,在大庭广众下吼道:「就是有你们这种苍蝇在那边道听途说,欧阳医师才会被逼得待不下去的!你们是亲眼看见,还是亲耳听到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那里胡说八道!」
一伙人被骂得鸦雀无声,在餐厅里嘈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几名护士脸上无光地纷纷端起自己的餐盘,其中一人边走边嘀咕着:「干么那样歇斯底里啊?八卦又不是我们传的,叫个鬼呀!」
林护士一瞪,那名护士随即转开眼睛。
「走了啦!不要跟她计较。」
等那八只鸡女人走开后,林护士沮丧地坐下,双手遮住脸,低声啜泣。她实在为欧阳医师感到不值,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在院内滥搞男女关系的人,可是为什么一个传言出来后,大家就好象忘记了他过去的为人,轻易就信了那些毁谤、中伤的话呢?
蓦地,一条纸巾递到她面前。
「你,就那么喜欢欧阳学长喔?」闷闷地,男人说道。
林护士用纸巾擦着红通通的鼻子,还擤了个好大的鼻涕后,再把纸巾丢还给他。「是又怎样?」
「在你眼中,除了欧阳学长外,其它的男人都看不进你的眼中,连……我也是吗?」
慢慢地放下双手,林护士张着肿得像核桃般的眼。「你到底想讲什么?我喜不喜欢欧阳医师,干你屁事?」
「……我以为欧阳学长闹出这么大的绯闻后,你会对他很失望,然后就会……」
男人含糊的话语,听在她耳里就像外星文一样。「失望?我是很生气,气世界上有这么多猪脑袋!我绝不怀疑欧阳医师的清白!撇开他和名模的风波,那么认真的欧阳医师,怎可能会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地在院内谈情说爱呢?不可能嘛!」
「但他和你不是就在谈恋爱吗?」杨医师不服气地回嘴。
「啊?」歪了歪脑袋,林护士反问:「你从哪儿听来那么可笑的事?我哪敢高攀欧阳医师,人家欧阳医师也不会看得上我。」
「可是你们老是那么亲密啊!你老是口口声声欧阳、欧阳的!还有,上回我明明撞见你们两个在诊疗室里面勾勾搭搭、拉拉扯扯!」
砰地第二度拍桌。「你眼睛破洞了啊?谁――啊!你是说上那件事?唉,你很小人耶,要我说几啊?那是因为欧阳医师的衣服被我弄湿了,况且……算了算了,你不相信就不相信,我管你那么多!」
杨医师拧起眉。「你们……真的没在交往啊?」
「同一件事你要问几遍啊?」林护士挥挥手。「我要回去上班,不跟你讲了!」
「等等!」杨医师急忙扣住她的手,一脸惶恐愧疚。
「干么?你还要讲什么?」
杨医师以手敲敲脑袋,真要命地低语着说:「假如你和学长之间的事是我的误会,那我……我、我就是天下最大猪头男是也!」
「啧,谁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啦!」甩开他的手,林护士转过身去。
「是我!」
杨医师情急之下没头没脑的一喊,让她又回过头去。
「让欧阳医师在院内待不下去的罪魁祸首……就是我!」惨白着脸地告白。
啊?
◇◆◇
大尺寸的宽屏幕电视搁在夏家客厅的正中央,漆黑未点灯的屋子里,只有电视屏幕的七彩光芒在阒暗的空间中闪闪烁烁。
「……现在名模蕙阡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出席记者会,人已经来到现场了。」
电视里,镜头移到一名明眸皓齿、娇俏可人的女孩身上,她坐在两名年长保护者之间,微红的眼角像是大哭过了一场。
对着镜头,女孩先是鞠个躬,接着以颤抖的稚音,念着手上的声明稿――
「非常感谢大家对蕙阡病况的关心。第一,关于报导中提及蕙阡与欧阳医师在院内的行径,这纯属虚构,绝无此事。蕙阡愿意以自己的人格向大家发誓,欧阳医师只是到病房内探视,我俩并无逾矩的情事。第二,报上刊登的照片,的确是我本人没错,但我俩并未有报上以龌龊、不堪入目的字眼所形容的行为,为表达本人的严重抗议之意,这部分已委由律师理……」
落落长的宣言还没念完,男人已拿起遥控器,「哔」地关掉画面。
「夏哥,您别生气了。一切可以等我们找到英治哥后,再问个清楚。虽然这个女的没否认和英治哥上宾馆,但没人规定到了宾馆就非得上床不可啊!总之,气坏身体就不好了,您先消消火吧!」小汪捧着一杯热茶,战战兢兢地放在夏寰面前,劝道。
「还没有消息吗?」冷声问。
小汪一抖。「还……没有。」
「……」闭目,养精蓄锐地等待着。
沉默下来的空间中,酝酿着风雨欲来前的窒息苦闷。涔涔冷汗一擦,小汪悄悄地退到客厅外,呼吸总算又能恢复运转了。
瞧,您给我们留了多大的麻烦啊,英治哥!不知在心里埋怨过多少了,日子好好地不去过,偏要引爆这么个核子弹头,害得他和一帮弟兄为此而不得安宁。夏哥气疯了,倒霉的可是我们这些手下,你好歹也可怜可怜我们呀!
亏他还有心帮英治哥隐瞒之前的口红衬衫事件,没想到今天新闻竟然闹得这么大……接下来,别说小汪有心想帮您了,现在即使有大罗神仙在,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阿超还在的时候,还可以叫阿超想想办法,可现在……要想保住英治哥的脑袋,光靠小汪自己一个人的脑袋来补,哪够用啊?
「夏哥!有了!」
前门砰地开启,土豆仔率着几名弟兄声势浩荡地冲进来,道:「我们一间间宾馆、旅馆都去问,从大同区问到北投区,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们在这间商务旅馆问到了和英治哥模样相仿的人,在昨天夜住进旅馆后,直到现在还没退房。」
夏寰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移开茶几,掀开以木制地板做伪装的暗门,从一公尺见方的凹洞中取出一把黑色9毫米自动手枪。
小汪与其它弟兄们大气都不敢吭一声,自然也没人敢出声问夏哥,手枪是要干什么用的?「全宇盟」里的人众所周知,夏寰讨厌「枪」这玩意儿,纵使手边「有」,他也从不碰它们,可是今天竟……
该不是……小汪心惊肉跳地想着:夏哥该不是打算把英治哥给「磅磅」之后,再把他自己也「磅磅」,变相强迫英治哥一块儿殉情自杀吧?
「把地址交给我。你们都不必跟来,这是我跟他的事,不是帮内的事。」跨着大步,夏寰步出家门。
大哥都放话了,结果想当然耳,敢跟上去做跟屁虫的,一个也没有。
小汪在胸口画着十字架。愿上帝、妈祖娘娘保佑您,英治哥。阿门、阿门!
◇◆◇
脚步缓慢地,英治提了袋在便利商店购买来果腹的几种面包、饮料,往目前投宿的商务旅馆走去。说实话,他没啥吃饭的心情,只是想找点事情做。已经惯于忙碌的身体与脑袋,不找点事情做的话,都快闷坏了。平凡日子是种幸福,这对此刻正于暴风眼中心的他来说,最能刻体会到这意涵了。
这样子躲人耳目的日子,得过几天?英治连点概念都没有。
新闻这种东西是有一定的赏味期限,在骚动平静下来前,还得过多久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呢?
夏寰那边……也不能不跟他解释清楚。
英治苦笑地想着,那家伙可不是能安分地等到主人说「OK」才行动的犬类。拿动物来譬喻的话,夏寰更像是我行我素的大猫――自谥为王的狮子,随心所欲、不受任何事物的约束。
即便自己拿出「拖」字诀来对付他,英治也没把握能拖上几天。
「绯闻」闹得这么大,那家伙十之八九已经气炸了。早点解释便可以早点脱离苦海,偏偏目前自己有无法开口解释的苦衷在。与其面对面又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先让夏寰有几天冷静缓冲的时间,自己也能好好地思索对策。
所以……请给我几天的时间,之后我会把一切解释清楚的。英治。――送出这封简讯后,英治便把手机给关了。
至于简讯能不能达到安抚的功效,端看那家伙的怒火有多高,理智剩多少了。
绿灯一亮,英治快步跨过十字路口,商务旅馆的招牌就在眼前。就在他越过倒数第二条小巷子口时,一条胳臂迅雷不及掩耳地勾住英治的脖子,使劲地勒住他的气管。
「唔!!」下意识地以右手抠着那条胳臂,弓起左臂向后一顶,英治全凭本能地反击。
啪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肘撞进了对方的腹部,但坚硬的质感将力道反弹了回来,耳边同时响起了一句话――
「你别再让我更火大了,英治。」
冷酷、低沉、猛狞三重奏的独特音质,让英治错愕地半转回头。「夏寰?」
「特地来跟你说声『哈罗』,宝贝。」戏谑的句子是熟悉的,不爽的口吻是少见的,厉眼中的森寒则会让许多人作恶梦、直打哆嗦。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都几年了,原来你还不了解我的势力范围在哪里吗?真是迷糊呢!现在是否后悔没有买张飞机票,飞到台东去躲起来呢?可惜已经晚了,英治。」咧嘴的表情不似往日调侃、幽默,反倒像极了等着大快朵颐的凶狠狮口。
悔恨地咬住牙根。他不是不知道待在台北有危险,可是他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给我过来。」就这样用勒住英治颈子的手臂充当项圈,男人硬是拖着英治往暗巷里走去。
踉跄地,英治几乎是以倒退的姿势被拖着走。男人拉他踏过散着杂乱垃圾、飘着水沟臭味,好象随时会有老鼠从墙洞中跑出来的窄巷,在巷子里左绕右拐。不一会儿,沿着宽敞马路,一建筑工地映入眼帘。
工地占据的面积相当大,搭起的钢骨结构超过三十层,夏寰从巷子这头的工地围栏中找到一扇摇摇欲坠的铁门,举起脚一踹将它踹开,然后把英治推入工地里。
「说吧,解释给我听吧!」
仰着傲慢支配者的下颚,在夜空无工作人员的工地中,以不驯的眼光瞄着英治。「不要讲你们到了宾馆只是在床上盖棉被、纯聊天这种笑话给我听。全台湾会相信那女人说辞的,只有小学生。」
「……我说过我需要几天的时间。」
「为什么?因为你得用几天的时间来捏造足以令我相信的『事实』吗?」
[眼,忍住怒气。「我的人格已经不值得信赖的话,你何必问我?」
攫住英治的下颚,夏寰凑过脸来,在他鼻端前说:「假如你说的理由都是实情,那么现在讲和以后讲有什么分别?为什么我得等?」
「因为我和她约束过了,没有她的允许,我不能说。」
「你把和那个女人的约束,看得比我们俩之间还重吗?」[眼睨视。
顽固地绷着下巴。「不同质量的东西要怎么比较,我不会。」
「那么,那个死小孩在电视上说的,你承认不承认?你真的和她上宾馆吗?」夏寰从牙关中逼出话。「别说你忘记了,就是你凌晨四点才回家的那一天!」
「……」英治一语不发。
「非常好,欧阳英治,你真有种!」哈哈大笑两声,夜色里的男人双瞳灼灼。「给我戴了绿帽,还敢脸不红、气不喘地回家演那场戏!我可是天天在外奔波,想尽办法要守护咱们的未来,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吗?」
英治垂下眼,害怕与他继续对看下去,自己会全盘招出。
僵持数分钟后,夏寰忽然扣住英治的手腕,拉着他往建筑工地外走,来到停放在马路旁的一辆亮银色的Mazda62.3S。「上车。」
「要去哪里?」英治站在车门旁问。
「上车,你就会知道了。」态度摆明了,他有一直耗下去的准备。
英治抿嘴一叹。不愿闹大到惊动路人报警,而论逃跑的速度也跑不过夏寰,无计可施之下,他只有硬着头皮坐上车。
将车驶上大马路,夏寰猛踩油门,飙向脑中早设定好的目的地。
◇◆◇
躺在VIP病房里柔软舒适的病床上,辗转难眠的女孩,一会儿将棉被盖在头上,一会儿又掀开。数羊、自我催眠,用尽了各种方式想让自己睡着,但睡神就是跟她耍大牌、闹别扭,迟迟不肯降临。
叩、叩!
抬起头。夜里会是谁呢?护士小姐不是巡过房了吗?「是谁?」
门安静地被人打开,昏昏暗暗的夜灯映出一道被推了进来的人影。她[眼辨别那高大男人的脸部轮廓,当发现来者是何人时,她浮现出意外与欢喜交织的灿烂笑容。
「欧阳医师!你来看我啦?」
男人还没回答,门外又挤进另一名更高大魁梧的陌生男人。
黝黑、粗犷,非善类的气息,让蕙阡吞下一口口水。特别是目若朗星的一双眼咄咄逼人,当它们打量着她时,蕙阡觉得自己彷佛被块块支解了。
胆战心惊地收敛起笑容,她怯怯地问:「医生,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回答她的话啊,英治,我是你的什么人?」手肘顶顶站在前方的人儿,似笑非笑的沙哑话语,低低掠过。
「你有必要这样吗?夏寰。」
欧阳医师虽然降低了音量,但在寂静的病房里,她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对方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而且还是一名病患,你难道就不能多点同情心吗?把整件事忘了,要不就安分地等到我能解释给你听为止,这样会很难吗?」
陌生男人掀起半边唇角。「孩子?可以和人上宾馆了,算是什么孩子?」黑眸向她。「喂,小丫头,这家伙说因为你约束住他,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老子只好过来问你,那是什么约束?不想被叔叔打屁股的话,最好快点招来。」
「你不必回答这家伙的问题!蕙阡小姐。」欧阳医师抢在她开口前说。
「说的也是。答案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陌生男人突然间动手将欧阳医师的右手手腕扭到背后,压住。
「啊啊……」痛得脸色都变白了。
「你、你要对医生做什么?快点放开!你不放手,我要叫人来了!」胆小的蕙阡看不下去流氓男人对欧阳医师的粗鲁举动,手指放在一旁的紧急呼救铃上,说。
「你是心疼吗?小丫头。」男人浮上一抹嘲讽的微笑说:「不过那是多余的。这家伙就喜欢我弄疼他,越是疼他就会越爽。」
「你狗屎!」
医生向后踹挣开了男人,扑过去和对方扭打在一块儿。乒乒乓乓地,两人在地板上你一拳,我一腿,你来我往打得好不激烈。不到三两下工夫,两人已各在对方身上留下不少战果,最后陌生男人坐在医生的腹部上头,将医生的双手扣在头顶上方的地板上。
「我真的要叫人来了喔!」瞠目,双唇发抖,这是蕙阡第一亲身体验而不是在电影中看到的、真正的「暴力冲突」场景。
「请便。但丢脸的会是你心爱的欧阳医师呢!」
一手锁着欧阳医师的手,男人以另一手摸索着医生腰间的皮带,将它解开。
「夏寰,你在干什么!」扭动、挣扎。
置若罔闻的男人,直盯着吓到不敢动弹的蕙阡道:「喂,小丫头,你喜欢这家伙吗?喜欢、喜欢得要死的程度?」
「当……当然。」
「希望你不会后悔讲这句话。」男人扬起唇角,伸手到自己后腰,拔出了一把枪。见状,蕙阡差点尖叫出声,可是男人并未将枪口对着她,而是把枪丢到她的脚下。
「把它捡起来,好好地拿着,小丫头。接下来,你需要用到那把枪的时候,千万不要迟疑,拉开后面的保险杆,扣下扳机就行。」
为什么要拿枪给她?这个人是疯了吗?
「夏寰,你在打什么蠢主意!」急切地、绝望地,欧阳英治脸色苍白,猛地摇头。
「怎么?怕自己在小丫头面前丢脸吗?老实地让这个逢场作戏的女人看看你的真面目,让她乖乖地死心,永绝后患,有何不好?」
「做人恶劣也要有个限度!」
「呵呵呵,我会这么恶劣是谁引起的?没有你起的头,我今天站在这儿干么?自己犯下的错不要推到我头上,小治治。」唰地,男人剥掉英治的长裤后,将它绑在他的双手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该庆幸自己只接受这么点惩罚,就能逃过一劫,小治。」
「你放屁!」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男人转过头来。「喂,那边的小丫头,不要发呆了。假如你想得到这家伙,就得先踩过我的尸体。要是等我做完之后,你都下不了手枪杀我的话,那就是你输了,以后不许你再找任何理由接近他,将来倘若破坏规矩的话,你会尝到比死还难受的滋味喔!」
好可怕!不要,她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蕙阡悄悄地想绕过他们,往门边摸去。
「想溜?啧,女人就是这么不可依靠。想到你这样的软骨头也要和我抢这家伙,做我的情敌,老子泪都快掉下来了!英治,下拜托你,要也给我找个象样一点的对手。」解开自己的裤扣,男人歪着嘴冷笑道。
呆站着,她错失逃跑的机会。这个男人究竟在说什么?他和欧阳医师之间……到底是……
「啊!啊啊――」
陡张大眼,蕙阡看着男人压上了欧阳医师的身体,医师最初的凄厉惨叫,很快地被吞回去,化为一个个无声的闷呼。
屈曲的双腿被压贴到胸,无力地在半空中晃荡着,而男人覆在医师双腿中心的身躯不断地前后摇晃着。
「很难受吗?英治。不过今天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这是你外遇的代价。」
喑呜着、喘息着,医师俊美的脸纠结着痛苦,白牙紧咬着下唇,而汗水、泪珠挂在额头、脸颊上,模样好不可怜。
「住手……不要再做了……」不知不觉地,脑中印着「好可怕」的三个字,被「好过分」所取代了,蕙阡喊着:「你这样根本就是在强暴他!」
男人停止挺腰的动作,瞥她一眼。「强暴?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来阻止我啊!他现在必须接受这些惩罚,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你造成的。」
重新再激活的节奏,一又一地将医师的身子从地上突刺起来。
「唔……唔……」
自己完全被当成了隐形人。
蕙阡以双手遮住眼睛,不想去看、更不想听见,但她就是能清晰地听到从地板那头传来的痛苦低吟和赤裸裸肉体的激烈撞击声。而从手指间的缝隙里,她隐约可看到医生那越来越潮红、两眼失去焦点的虚弱模样。
那陌生男人则根本无视于这一切,只顾着自身的享乐。
不行,如果她不救医生的话,那个男人会杀了他的!蕙阡伸出双手拿起地上那把丑陋的武器,仿效电影中看到的手法,把枪口对着男人的背。
「住……住手,我要开枪了!」哆嗦地说。
背对她的男人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恣意地逞凶。
「再……再不放过医生,我就要开枪了!我是说真的!」蕙阡觉得眼前开始模糊了,这是泪水吗?还是她的汗水?
「要开枪就开枪吧,不过你记得瞄准一点,别打歪了。」好似在嘲笑她似的,男人晃动了下腰。
真的只有开枪才能制止他吗?
我、我不敢……我好怕……为什么我非得面对这些事?……我想回家……
十指抖个不停,看着医生因为自己的谎言而被折磨的样子,蕙阡再也忍不住地、嘶哑地哭喊道:「我说、我说就是了!你不要再虐待医生了!」
丢下枪,将双手埋在掌心里,崩溃地蹲在地上,她舍弃虚荣的假面,道:「交往的这件事,是我拜托医生的。这只是一场为了满足我的面子的戏。医生什么错都没有,他只是心肠软,无法见死不救,被我利用来达成自己的愿望而已,你根本没有理由责备他的不是!」
呜呜地哭了好一会儿。
「虐待?在外人的眼中或许是这样没错。」男人忽然低哑轻柔地说着。
蕙阡缓缓地抬起脸。
男人抚摸着欧阳医师的脸,手指在他的唇畔搓揉着。「不过,这就是我们相爱的方式。没有一点空隙地,我占有这家伙的全部,而他……也不允许我有一点保留地,一个人独占我的全部。我有说错吗?英治。」
即使在一旁观看的她,都能感觉到这两人相互凝视的视线有多么的炽热。
「……不要那么多……废话。」
英治濡湿的黑瞳全心全意都放在男人身上,荧亮着怒意,喘息地说:「你已经得到答案了,还不快点给我……结束!」
男人在双腿间缓慢地抽送两下。「那你就别那么ㄍㄥ,赏我一点助燃剂呀,宝贝!好比用甜甜的声音说――我最喜欢你了,夏寰,这样~~」
「你……去死!」
哈哈笑着,男人专注地加快脚步说:「不错嘛,小治,你很清楚我最喜欢你心口不一的时候了。你一生气,就会把我绞得更紧,热得我都快化了。」
「哈嗯……嗯……嗯……」
男人喘息越发粗嗄之际,也动手解开了束缚住医师双手的长裤。犹如早已等待不及般,双手在一获得自由的瞬间,立刻攀上男人的背,揪紧着黑色的西装布料,把男人更拥向自己。
「……夏寰!」恍惚忘我的瞬间,男人的名字不断地窜出。
男人低头封住那双唇。
「唔!……唔!……唔唔!!」
蕙阡的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她清晰地体认到自己是闯入了一块不容外人入侵的禁地的笨蛋,里面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
她不是陌生男人的对手,自己连做他情敌的资格都没有。她转过身去,掩住耳朵,等着这一切结束。
◇◆◇
哈啊、哈啊地喘息着。
浑身虚脱的英治,在找回力气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赏夏寰一记飞踹,将他踹离开自己的身体。
要不是想到一旁还有「人」在,他绝对会跟夏寰算帐到底的!即使他想要一个真相,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这个家伙的脑袋里头,需要重新安装上一个「适可而止」的开关,否则永远都会有人遭殃!
拾回长裤,英治迅速地套上,恐方u的一幕对女孩而言刺激太大。「蕙阡小姐,对不起,让你受到惊――」
他的手一放在女孩的肩膀上,女孩的身体便向后软倒在他怀里。不好了!英治迅速地将她抱回床上。
夏寰整理好衣裳后,跟着踱到床边。「干么?这小丫头居然边看我们的真人A片,边睡着啦?」
白他一眼,英治下令道:「马上带着你的家伙,离开病房。」
「为什么我要被赶出去?我好不容易才消气的,你又想护着这丫头,让我怒火再起啊?」夏寰拧着眉道。
「笨蛋!她不是睡着,而是昏迷了!」严肃地,英治没心情说笑,道:「或许是受到太多刺激,血压剧烈变化,对肿瘤产生了不良影响。要是她发生了什么事,这都是我们不顾前思后的行为所造成的,你叫我怎样去面对她的父母?算了,不要多说废话,你快离开,我要按紧急救护铃了!」
将夏寰驱离病房,英治立刻投入急救的工作中。
……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加油,你一定要撑下去,否则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与夏寰!
PLAY TWO:太座惹不得
第一章
捧着一束怒放娇艳的百合,带着一只迷你小棕熊玩偶,男人踏上一层层的台阶,每踏出一步就是一的怀念。以景色优美著称的某间北海岸灵骨塔里,一名来不及探索世界、来不及展开人生冒险的小女孩,在此地长眠。
今天,是小女孩第六年的祭日。六年前的今天,她无力、无助地躺在开刀房冰冷的手术台上,孤孤单单、无依无靠。致命的人为疏失,使她连自麻醉状态中清醒过来、张开眼看父母、兄长们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了人间。
「哥哥来看你了,梅梅。」
摸着大理石骨灰坛前镶着的黑白小照片,灿烂微笑的小女孩彷佛正在对他说「哥格!」。脑海中的记忆纵使有褪色的一日,可是小女孩曾给他的满心欢喜与温暖,毫无保留信赖的爱,不会因时光而消灭。
燃起一炷香,男人双手合十地低下头,在心中默默地膜拜着。
嘟噜~~嘟噜……手机铃声中断了他的祝祷,男人接起手机,走到户外。「喂?」
『我看到新闻了!』
高兴到连招呼都不打,开心极了的老朽声音,透过电波传输自几百公里外发声。
『事情能闹得这么大,你进行起来想必很费事吧?辛苦你了,你做得非常好,不枉费我对你的信赖。现在结果怎么样?那小子被医院开除了没?他们分手没?』
淡淡地回报:「一开始我就向您报告过,请不要在这种开胃菜等级的小把戏上,放太高的期望。夏老。」
『那,失败了吗?』
「简单地说,是的。现在欧阳英治依然在医院内任职,而且也没有搬出夏寰住所的意图,更别说是分手了。」
单手从烟盒中掏出一根烟,男人边回答,边点燃那根烟说:「由此可见,他的抗压力比我所预料的要高,这让我有点吃惊。一般来讲,像他这样一帆风顺、生下来就衔着上天赐的金汤匙的幸运家伙,一旦在现实上遇到什么挫败、打击,很容易就会退缩,不是那么容易从跌倒中爬起来。但很不幸的,欧阳英治不是那些『一般人』。」
『哼,你是想告诉我,夏寰那臭小子也有点识人之明吗?』
「我只是论述我个人对他的看法。」
『那,你还另有腹案吧?你不会告诉我,自己只准备了这么一个法子吧?夏寰那小子最近可是动作频频,你知不知道!』
「当然,他和欧阳英治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掌握范围里。我真正的计划早已布局展开,就等着时机成熟,慢慢收网。」男人撇撇唇。再加上,他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尚方宝剑」还没派上用场。
『听你这么讲,我安心多了,呵呵。我等你的好消息。』
电话一收线。男人并没急着返回灵骨塔内,反倒是站在t望台,吹了一阵子的海风。
这时候,两名男子走上台阶,其中一人捧着一篮雏菊、康乃馨的儿,跟在另一人身后道:「英治哥,等等!你脚程太快了,我跟不上!」
「抱歉,我没注意到。」顿下,男子站在最上头的台阶等待着。
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小汪,嘀咕道:「反正你就是欺负我脚短嘛!」
无奈地一笑,英治颦着眉头说:「其实你没必要这样跟着我,我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走失的。」
「不、不、不,因为夏哥吩咐,自这个礼拜起,不管英治哥到哪里,我也得跟到哪里!」燃烧着旺盛使命感的小汪,举起没捧篮的一手握成拳头说:「我会仿效打不死的蟑螂,就算您再怎么驱赶我、扁我、踩我,我都会忍辱负重地完成夏哥交代的任务,黏着英治哥不放!」
虽然有点失礼,但英治心里怀疑小汪是否中夏寰的毒太,因此造成人格发展的不健全?崇拜是一回事,但是把夏寰当成神一样,实在不是正常人会有的举动。他很想劝他醒醒吧,但只怕小汪听不进去。
「我要进去祭拜,你也要跟来吗?」
「所以刚刚我不是说了吗?英治哥到哪里我就跟到――咦?那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小汪的视线穿越过英治的脸庞,投向后方。
英治转过身去,看见管熄掉了手上的烟,缓步朝他们走来。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好巧。来祭拜你的祖先吗?」望着先向他们点个头的男子,英治基于礼貌地问候一声。
都快一个月了,经常出入夏家的男人给英治的感觉依然是面无表情、莫测高。英治知道,帮里有很多弟兄也不知该如何「接近」他,因为在管的四周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隔阂感,至于是管自己刻意这么做,或自然而然地人们就是会疏远读不出喜怒哀乐的人,这就不清楚了。
「不是。」很难得的,男人主动地说:「今天是我妹妹去世第六年的祭日。」
「你妹妹?」英治的脑海中晃过某个小女孩的身影,莫非……不可能,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是的。」男人冰冷的黑眼珠定格在英治脸上。「她的名字叫向琴梅,是我同父异母,小我十二岁的妹妹。」
血色从英治的脸上褪去。
他想起来了,当年那位在法庭上,指着他怒吼:「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共犯,还我妹妹来!」的男人……就是六年前的管。
◇◆◇
无数迷哥迷姐们送来的各色玫瑰几乎塞爆了VIP666室。每个刚跨进这间病房的人,除了被这些儿给吓到之外,还会不约而同地受到已经分不出是香气或臭气的呛浓味道攻击。连想好好地做个呼吸,都得担心是不是会呛晕在堆里。
「能被这么多人喜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看到这些,你要更努力地调养身子,早日回到舞台上,感谢大家。」英治梭巡病房一圈,说道。
「我还不够乖啊?成天躺在床上,都快闷毙了!」戴着顶毛线帽遮住因为开刀而被剃光的头,噘着嘴,蕙阡说道:「你不要每来看我,都说同样的事好不好?就不能聊点让我开心的话题呀?」
「什么样的话题是开心的话题?」不解的,英治直率地问。
「……算了。」蕙阡垂下肩膀说:「上的震撼过后,我好象一下子从初恋的美梦中醒来。现在仔细想想,还好我们不是真的交往,不然我不出几天就会讨厌医生了。十八岁的少女心和三十四岁只懂工作的老男人心,根本兜不起来。」
事实归事实,但也不必讲成这样吧?英治苦笑着。
「然后你又是个HOMO,等于女性公敌。」
英治一撇唇。「前面我不否认,但后面……为什么?我并不想与女性作对。」
哈地插起腰,趾高气昂的女孩说:「天底下只有一半的异性人口,我们女人已经竞争得很辛苦了,若连男人都来跟我们抢的话,那我们所剩的选择不是更少?这不是女性公敌是什么?」
失笑。「你好象忘记,HOMO也是一样有男有女。」
「总而言之,你就好好地跟着那个流氓,不要移情别恋,把世界上其它的好男人都留给我,这样至少可以减少我的损失。如果你这样做的话,我可以不跟你计较,继续把欧阳医生当作我的好朋友。」慎重其事地再三强调。
英治点点头,挥挥手说:「我差不多该走了。」
「……谢谢!」
本来已经走到门边的英治,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困惑地驻足。
「谢谢你,不只是因为我给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烦,让你紧急替我开刀,你甚至还肯容忍我的任性与撒娇,没有丢下我一个人在死亡的恐惧里。这所有的一切,我都要说声谢谢你,医生。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红着眼眶,她害羞地说。
「不用客气。」毕竟年轻,还是有她可爱率真之,英治微笑着。想想,又补上一句:「但希望这些都没有下了。」
俏皮地一笑,她吐舌说:「那当然,我可不想再被逼着看两个大男人主演的春宫片,害我作了好几恶梦耶!啊,不过不是医生的错,是那个臭流氓的错,因为我都是梦到他逼我去跳海、跳楼、跳火圈!」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夏寰探头进来说:「×,你这死丫头,给你欣赏好康的,还被你嫌成这样?少骗人了,我看你不是作恶梦,是发春梦吧!」
「啊!」她捣着脸尖叫:「出~~现~~啦!」
「怎样?你对本夏寰大爷似乎有很多抱怨之,要不要我腾出点时间,好好教教你,关于人生的宝贵一课啊?第一堂就从该怎么尊敬本大爷开始吧!」
「救命呀~~有坏人,警察杯杯快点来啊!」圈起手,蕙阡嚷道。
「信不信我把你捉来煎?!」
扮个鬼脸,哼地说:「我有医生当靠山,你敢?讨厌的人快走开,最好永远都别再出现了。」
英治轻咳一声。「我会把他带走,你早点休息吧,蕙阡。」说完,他拉着夏寰走出门外。「你跑来医院做什么?」
冬天的穿著依旧不比夏日少俏一点的男人,今天也是咖啡色亮皮外套、低V字喀什米尔毛衣,只将前面下摆塞进宽边低腰腰带,下搭紧身亮面钉小亮片皮裤的夸张模样――当夏寰在脸上挂着墨镜,走在路上,不知会有多少人误以为这家伙是玩乐团混摇滚的台客大哥?
要并肩和他一块儿走在医院里,老实说,得鼓起很大的勇气。
摘下墨镜。「来找你,需要什么理由?厚~~该不是你在医院里又搞上了什么妹妹,怕被我捉到,所以不希望我来吧?」
「无聊。」英治快步往前走。
比竞走?我可输人不输阵!夏寰大步一跨,跟上前。「这很难讲,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死丫头出现?小治治心肠软,万一被人拜『脱』、拜『脱』个两声,你就脱了裤子,那我去找谁索赔呀!」
停下脚,英治挑眉瞥瞥他。「要不你想怎样?全天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像便利商店一样地守在我脚边?」
双眼闪烁着跃跃欲试,夏寰咧咧嘴。「听说现在有一种迷你发报器,可以装在牙齿里面,用来预防老人、小孩走失。」
「真是个好主意。」英治赞同地点点头。
「唉呀,老婆大人何时变得如此英明睿智了?真该放鞭炮,普天同庆的!好事不宜迟,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找牙医!」
手一举,闪开他要捉住自己的魔爪。
「我不必去啊,你去就行了。像你这种濒临绝种的稀有动物,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因为过度自大而自取灭亡了,因此剩下来的更需要被好好地保护。你当然该装个发报器来定时追踪,快去装吧。掰,一路好走。」
一副与我何干的风凉态度,英治迅速地跨入电梯,并立刻按下关门键。
「欧阳英治~~给我站住~~」
砰!砰!晚了一步而没追上的夏寰,拚命扳、拚命敲打,可是电梯内已经传来了缆绳逐步转动的声音。啧地一踹门板,咆哮完后,夏寰揪住站在角落吓得发抖的白衣天使,问清楚安全梯的方向,追了过去。
◇◆◇
为了躲避夏寰追来,英治提早离开电梯,并绕道平常不会经过的小儿科病栋,结果却在走廊遇见了一个意外的人物。林护士一看到他,也是满脸尴尬与诧异,她低着头嗫嚅地说了声:「欧阳医师好。」便低头匆匆往前行。
「密斯林。」英治喊住她。
迟疑几秒钟,她慢慢地停下脚步。英治微笑地来到她面前,问:「怎么样?小儿科的勤务还习惯吗?」
「……还好。」
唉。想来她还在挂意那件事。「那真是太好了。要是有问题,随时来找我商量。」
林护士点点头,回避着英治的眼,直盯着地板说:「欧阳医师你……不生气吗?关于黑函……因为我……造成你那么大的……困扰。」
「你不用这样耿耿于怀的。老实说,知道杨学弟是因为误会我与你的关系,在嫉妒下发出那些黑函,我反而松了口气呢。嫉妒这个理由,胜过同侪间的恶性竞争或病人的怨恨,只要知道是谁和为什么就好,其实整件事没构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英治拍拍她的肩膀。
「整件事你是无辜的,不必怀抱着罪恶感。大家都是好同事。」
林护士终于抬头面对英治,恢复往常凶悍活泼的脸色,马上开炮说:「欧阳医师你做人太好了啦,换作是我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会把姓杨的痛扁一顿!开什么玩笑,有种发黑函,没种来跟我告白?他要是直接告诉我,他喜欢我,那我也――」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真心话,林护士赶忙改口:「也会叫他回家去照照镜子!」
英治微笑了下。
「我是说真的!」林护士恼羞地说。
姑且不论她转得硬不硬,英治体贴地不揭穿她,若无其事地提道:「讲到杨医师,我昨天在哪里遇见他,你知道吗?」
「那种人,我才懒得管他呢!」嘴巴这么讲,耳朵却都竖起来了。
「在社福办公室前,他好象想参加海外医疗援助团体,去当义工,所以到那边拿资料。他也再三向我道歉过,对于自己冲动的行为感懊恼的样子。」
英治从院长那里得知黑函事件的犯人前去自首,并得知犯人的名字后,内心的「遗憾」大于「愤怒」。在爱情之前,每个人都是盲目的疯子,英治自己也做过不少傻事,又怎会不懂?但这并不能作为替自己开罪的理由。
这儿不是公家院所,院方不可能给予学弟什么记过分,但未来在院内的升迁会有何负面影响是必定的。这种肉眼无法见到的代价,或许更令人戒慎恐惧吧。
「什么嘛,他以为去做做义工,就能赎罪吗?」林护士哼地说。
英治一耸肩。「做义工是不是能赎罪,我不知道。但他消瘦不少的原因,我倒是略知一二。」
林护士斜瞥英治一眼,想问又不敢问。
「要是参加了海外义工,就得离开台湾一段很长的时间。对一个喜欢某人喜欢到妒火中烧、失去理智地做出傻事的年轻人而言,最大的惩罚就是无法再与心上人相见。可怜他日渐消瘦,全是为爱而食不下咽、夜不安眠呢!」
林护士象牙白的脸蛋上,两抹浅浅红晕,霎时像温度计里的红色酒精,陡地爬升。她递给英治一对白眼,嘟囔着:「连欧阳医师都取笑我,哼!我去工作了,再见!」
意外扮演了月老的角色,英治心想自己也到了好管闲事的年纪了吗?不知自己这一推波助澜,那对欢喜冤家会不会有机会更进一步?有情人能成眷属是美事一桩,自己这媒人礼不要也没关系。
「小治治~~被我逮到了厚!」
糟了个糕!英治不动声色地慢慢向后退。「你在说什么?逮我?我又没跑。」
「骗子!」啐道,一步步地缩短两人间的距离,黑瞳一[,唇角宠溺地拉高一角。「胆小鬼!坏孩子!还要我继续数落下去吗?」
碍于在院内耳目众多,而且不知道自己转身逃跑,会不会像是在发怒的公牛面前挥舞红布一样,招来夏寰的夺命追缉,最重要的是,他们住在一块儿,英治能跑到哪里去?因此,他索性抱着切腹的觉悟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后背位没问题。」暧昧地挑挑眉。
英治以鼻子嗤笑了下,漠视他的回答,道:「下到医院来,只许穿黑色的衣服。只要你不在头顶套黑色网袜,穿什么都无所谓,否则你就别和我讲话,我也会装作完全不认识你。这要求并不难办吧?」
夏寰将头撇向一旁。「又不是办丧事,穿黑色的干么?嗯!」
「那就不要到医院来丢人现眼!」
在家里穿、在外头穿,都随便他了,反正不管自己怎么讲,就是改变不了他低俗的品味。不过,英治希望他起码别穿到自己工作的场所来,因为他实在很不想被同事问:「那个穿著无比夸张的台客是你的谁?」!
「答应你的话,我有什么好?」
英治皱起眉头。「我会恭喜你,终于有一天穿得比较人模人样。」
「那种东西谁要啊!恭喜能当饭吃喔?」夏寰贼兮兮的眼直往英治身上转,得寸进尺地说:「我们好久没来点新鲜刺激的了,我去包下美丽华摩天轮,咱们绕它个五圈,来个空中SEX如何?」
「……我收回前言。你穿得再枝招展都没关系。」
夏寰两手一摊。「老古板就是老古板,我觉得这点子很有趣啊!」
有趣?我看是有「觑」吧!成千上百双的眼睛在偷看着……别人或许会觉得很有趣,但英治自己可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有趣。
「好吧,我退让一步,咱们去海边SEX!」
「……现在是冬、天。」
「退让两步,到11室内观景台的高楼SEX总行了吧?」
「请自便,我不想因为公然猥亵罪被捉而登上新闻版面。」
「小治治真难取悦耶,啊不然你说,什么地方SEX比较好?让你挑好了。」夏寰非常大方地摊开双手问。
拉开两边的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英治答道:「我要回诊疗室了,你自己一个人慢慢去想吧!再见。」
「有了!这个你一定会满意的!」夏寰大喊着:「动物园SEX!看着猴子、老虎,大象它们交配的样子,我们也示范给它们――」
咻――砰!英治手上的文件资料夹,奇准无比地命中那个厚脸皮兼二十一世纪最大变态的脸部正面,替全世界伸张了正义。
◇◆◇
躺在床上的管,回想着下午当自己告诉欧阳英治,他就是梅梅的哥哥时,对方那副错愕中交织着愧疚的脸。
……当年的事我感到很遗憾。
光是遗憾就能了事吗?做医生的还真「伟大」。公然地杀人,却一点罪都不必补偿。
……尽全力抢救,最后的结局却是如此,我能体会你们的不舍。
体会?他能体会个屁!嘴巴上讲讲而已,心里头根本一点儿负担都没有!假如他真的没忘记过这件事,为什么这几年来都没看他前来向梅梅道歉?!
……有些事的发生,即使已想尽办法要避免还是避免不掉,虽然不愿有这种结果,但只能说上天自有他的安排吧。
真方便,最后还推给了老天爷。难道梅梅做过什么穷凶极恶之事,所以非死不可?这么说只是欧阳英治单方面的推托之词罢了,因为他不愿承认自己无能,帮不上忙!梅梅已经死了,可是他们这些医生却个个都还活得好好的,这样子能称之为公平吗?
管不会要欧阳英治的命,可是他会要他尝到比死还羞耻的下场!
翻身坐起,他拨了通电话出去。
「是我。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了没?」
管听着电话彼端的工作报告,唇角冷酷地扭出嘲讽的微笑。很快、很快地,欧阳英治将要付出他应付的代价了!
第二章
啪唰啪唰的水,因为男人庞大的身躯挤进按摩浴缸中,而溅溢到米白色的防滑磁砖上,流入排水孔内。
「唉,还是觉得好可惜啊!要是能在摩天轮上,边看着璀璨的夜景,边品尝情人曼妙的身躯,这一定是天下最奢侈的享受!」非常心有不甘的,男人即使回到家都一个多钟头了,还在碎碎念着同一件事。
「如果你还要继续讲这件事,就请你出去,不要打扰我耳根的清静。」
真是够了!英治工作了一整天,回来后好不容易可以泡泡热水澡放松一下,结果一个人独占的大浴缸,硬是来了个不速之客――长手长脚的家伙,还抢走一半以上的空间,害得英治现在腿都不知道要搁往哪里才好。
「连抱怨一下都不行喔?小气!」
一掀眉。「泡澡的时间是用来休息的,不是用来讲话的。没把你踹出去,对你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不要这么说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我还殷勤地带了伴手来呢!」将手上的香槟杯递给英治,再用另一只手上的水晶杯碰碰他的杯口。锵!「辛苦你啦,老婆大人,干杯!」
总觉得这家伙的笑容里有什么,很可疑。「有什么企图你直接说,别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对着我,看了就教人发毛。」
啜着冰得恰到好的香槟,夏寰装不懂地说:「我哪有什么企图啊?只是最近完成了一件大工作,心情很爽,所以就想要好好地疼疼老婆大人喽!小治治真是太多疑了!」
真是这样吗?挑着眉,英治姑且听之。
「如果我多疑,那也要归咎于某人素行不良的关系。只要你无端乱献殷勤,大半都是有事发生,我若不提防着点,回头又被你给整了。」
夏寰哈哈笑着,大手摸上英治一边曲起的膝盖,把玩着上头沾到的珍珠白泡泡。
「小治真的是被虐狂呢!」
啪地打掉他的手。「并不是。」
「麦假、麦假!」夏寰摇着手,丝毫不信地说:「明明没事还爱穷操心,就是标准的被虐狂,你不承认都不行。大家都不知道,其实不是我有虐待狂的倾向,只是为了配合被虐狂的小治治,所以我得卯起来虐待你,免得你这颗红杏不得满足地攀墙而出。」
跟这种人生气是白费力气。干脆地闭上眼睛,将力量由肩膀、四肢抽离,由着噗噜噜喷出的十几道小水流温暖地在皮肤上舞动。
当某人的手指冒充小水流爬到他的小腿腹时,英治懒洋洋地一叱。「夏寰!」
「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少块肉,我是在帮你按摩啊!」
不想跟他争论低层的问题。
既然被发现了,放大胆子的男人沿着小腿肚掐揉的手指渐渐延伸到膝盖弯,一举抬高他的左脚,英治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咕溜一滑。
「喂!」狼狈地喝了口水,英治拨开前额的湿漉刘海。
夏寰自胸口发出低哑的闷笑。「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你把力气放得那么松,拉一下你就滑到水里了。这样吧,你把脚搁在我腿上。」
看似好心的这个举动,却暗藏着不良意图,英治瞪着水中那频频碰撞到自己下腹的「大海参」。
「讨厌啦~~小治治,你看得这么专心,人家的宝贝儿子会害羞的!」夏寰眨眨右眼说。
「第一、不许学人妖讲话。」英治伸手掐住海参的脖子道:「第二,水里头出现这种不明物体,得尽快排除掉。不想要我将它掐断的话,你快点带着它给我滚出我的洗澡水!」
呵呵笑着,夏寰也还以颜色地握住他,道:「不要因为你的海参没有我大,就吃醋。我不介意帮你养大你的海参,谁教我是这么慷慨的男人呢!」
还想训斥他,要他放开自己,男人却抢先一步老练地替英治服务起来。
实在是彼此都已经太过熟悉对方的身体了,无论是碰触哪里最有快感,抑或怎么样的节奏最快燃起对方的欲望等等,甚至可能清楚对方的身体敏感点还胜过于清楚自己的,因此,要挑起英治的欲望,对夏寰而言是易如反掌。
「哈啊……啊……」
男人以拇指指腹摩擦着硬挺的弓身外侧,其余四指像在弹奏乐器般地压揉,而英治双唇流泄的妩媚热喘是紊乱不成调的曲。
「很舒服,对不对?你也替我服务一下,小治治。」催促着,男人以性感且好色的眼勾引他。
垂下眼皮遮掩住自己那双也许不亚于他的动情黑瞳,英治徐徐地从饱胀的双珠爱抚到挺立的竿身,再从尖端施予直接大胆的刺激,反复地做着上下套弄的动作。
男人不再说话了。
呼吸急促紊乱,专注热烫的视线所触及的每个地方,下一秒男人的手就在那里。
贪婪地以单手轻捏英治敏感的红萸,彷佛要将它摘下来似地夹在指间里转着。而当那里已经肿疼了起来后,男人的手又找到下一个戏弄的目标,他拉扯着英治的唇,指头不断地在英治微分的唇间进出,最后还玩弄起他的舌。
「哈啊……哈啊……」
自己的口水沿着男人的指头滴下来。
这般猥亵的景象,让英治报复地轻咬住他伸进自己嘴中的数根指头。
「吸它,让它涂满你的口水。」
彷佛被下了蛊似的,英治不假思索地一根根轮流吸吮着男人的指头,直到每根指头都是湿答答的。
接着,男人扶起英治的身,让他站立在水中,面朝着依旧坐在水中的自己。英治正要开口问他要做什么时,双唇已经落在自己的下腹,下一瞬间,欲望中心被整个儿含到热又湿的舌腔……
尖锐地倒抽一口气,双膝不中用地微微颤抖着,英治不得不倚向男人的肩,寻求支撑。
「啊……啊啊……」
男人的舌缠绕着、摩擦着、舔舐着他。
从身体之中被引出来的快感强悍无比,盖过了意识,吞没了理智。
听了不由得教人脸红的媚声,回荡在盈满蒸气的浴室里,又冲回了自己的耳膜。
「……啊嗯……啊嗯……」
以舌尖汲取掉那不断冒出来的透明液滴,男人修长的指缓缓朝另一秘境叩关。被泡沫濡湿的股沟,毫无防备地容许手指轻易地溜进其间。屈弯的长指温柔地在边缘试探过两、三后,挤入窄门内,顺畅地在他闷热的体内滑动着,不费吹灰之力就锁定前列腺的所在位置,隔着薄襞不断地按摩着它。
电击般的麻痹快感,使他下腹不停地抽搐再抽搐,哆嗦再哆嗦。
「我不行了……哈啊……哈啊……夏寰……我想去……让我去……」
摇晃着脑袋,再不做点什么,就要爆炸了。
「再等一下下!」男人拔出了手指,移开双唇,改而扣住他的腰,哄道:「就这样慢慢坐下来,很好,你做得很好。」
咬着下唇,拧着眉,英治屏住呼吸迎接那由下而上被穿刺的十足压迫直达脑门的异样冲击。
「哈啊、哈啊、哈啊……」呼吸急遽困难起来。
男人拢起双臂紧搂住他,光滑平坦的胸膛与黝黑结实的胸筋互蹭,在数缓慢的水中摇晃过后,他轻易地就达到第一的高潮。白浊体液很快地沉没在漂浮的泡沫下方。
可是男人的硬挺还没有消褪,他扣住英治的脸,贪婪索求一记绵长激情的热吻,很快地,又逼着英治站上第二回合的舞台――
「啊啊……啊啊……啊啊……」
「唔……唔……」
射精后的慵懒快感,转眼又变成火中柴,焰中油,由外向内注入的热水与欲望分身共同在他身体里面搅和,在过于敏感的蕾一紧一弛的痉挛中,一又一地将男人的种子榨出,一又一地带着男人与他攀上绝顶瞬间……
从浴室出来后,他们两人都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两人共享一床羽毛被,听着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等待睡意降临。
夏寰以手指玩弄着英治的发,不时还会在他的脸颊、鼻端亲吻,英治虽然喜欢这种恬静的喜悦(可能比过激的性行为还喜欢),但心里也不禁冒出了一个个的小问号。今晚的夏寰,还是有点怪怪的。
「明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有点。」夏寰调整一下手臂,示意英治把头靠过来。
英治枕在他的臂弯中,仰着惺忪的眼,看着若有所思的男人的侧脸道:「就是让你难得喝醉酒的那件事?」
「……对。」
英治叹口气。「说吧,我在听。」
「……」找寻着恰当措辞的男人,最后还是开门见山地说:「我要去和死老头谈判,叫他不许介入我们的生活。」
「他威胁你什么,来让我们分手?」口气平静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过去多多少少的一点情报与近日夏寰的表现,让他有了心理准备。
夏寰终于把自己与父亲的对谈全盘托出。「不过你用不着担心,我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掌握到足够让老头子闭嘴的筹码了。我明天回去,将这件事解决后,日后他就再也不敢威胁要对你怎样了。」
事情真会如此顺利吗?「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真的被毁容或是被怎样,我或许会离开你。」
「英治!」夏寰紧张地扣住他的双肩。
一笑。「可是你会找到我吧?不管我躲到哪里,躲得多隐密,你一定会找到我的,对吧?」
「这还用说!」
英治捧着他的脸,亲一下他的唇说:「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不是吗?去吧,安心地和你父亲谈判,即使谈判不成功,那也不是世界末日。除了我们自己,谁也无法决定我们何时要分手、要不要分手,知道吗?」
瞬间,夏寰多日来的紧张,一下子被解除了。有英治这番话作后盾,他不可能也不会输给死老头的!
◇◆◇
外界的人在提起夏彪时所给人的印象,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高壮威猛,颇具男子气概的传统大哥。具男子气概,没问题。但高大威猛?这点可就错得离谱了。
身高不到一百七十公分,体重只有五十公斤,长得短小精悍。每个听闻过他种种道上惊世骇俗事迹的人,都不敢相信原来夏彪不是什么巨人,乍看之下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也因此,当他和身高一九○的夏寰站在一块儿时,众人皆啧啧称奇。
「死老头!」
一看到父亲慢吞吞地走进夏家老宅,已经在家中等候多时的夏寰,霍地跳起来怒道:「你死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今天中午会到吗?你竟然让我等到晚餐都吃完了才给我滚回来!你是什么意思?」
掏掏耳,夏彪吹吹指头后再擦一擦,故作讶异地说:「喝,这不是那个令咱们夏家祖先蒙羞,不孝之至的混帐东西吗?瞧瞧、瞧瞧,一回来就对自己的老父亲大呼又小叫,哪像是儿子啊?简直把自己当老子了!」
「你少那么多废话!」夏寰重新坐回沙发椅上。「今天我是来和你谈判――不,我是来给你警告的!如果你不想要自己的毕生心血毁于一旦的话,我要你签下切结书,保证绝对不碰欧阳英治一根汗毛!」
夏彪闻而不听,横越过客厅。「王婶?王婶!我肚子饿啦,给我下碗面!」
赶紧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的中年妇人,连声应是。「还有一件事,老爷。夫人刚刚在抱怨计算机坏了,她急着要上网下注呢,叫您一回来,马上就过去见她!」
「好、好,我这就过去!」方才气焰十足、老爷架子十足的男人,登时换上紧张的表情。
「不用了,我自己过来了。」
从后门走进一名风姿绰约的高挑中年熟女,年近六十依然保养得宜的肤质,使她看起来像是不到五十岁。
当年夏彪迎娶前帮主女儿陈香为妻时,道上弟兄无不喟叹一朵鲜插在牛粪上。尤其在婚前就已谣传,陈香自己中意的接班人并非夏彪,但碍于父命难违,所以才勉强下嫁给父亲钦选的对象。大家都认为夏彪之所以在陈香面前抬不起头来,除了是前帮主女儿的头衔外,更有可能是夏彪自己也很清楚陈香并不爱他,在这桩婚事中委屈了陈香,所以只好想尽办法讨她欢心。
「阿香,你吃了没?我正要叫王婶给我煮点东西,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我饱了。」相对于丈夫无微不至的呵护态度,夏陈香冷艳的脸蛋上连抹笑容都没有地说:「立刻找懂计算机的高手过来,那台该死的计算机又给我当机了。明明有画面,偏就是不给我上网。运动网的赌盘就要开了,在那之前把它给我修好!」
「好、好,没问题!」
夏陈香走到客厅,明明看到儿子就端坐在那儿,却彷佛视若无睹般,连嘘寒问暖都没有,径自拿起打火机,点了根香烟便吞云吐雾起来。她仰头喷了好几口烟之后,才看着夏寰,冷冰冰地说:「你在呀?」
「我在有何不方便的吗?」
母亲耸耸肩,又起身。「夏彪,修计算机的人来了,告诉他我去洗澡,叫他自己先修理就好。」
「好。」对老婆是绝对和颜悦色的男人,体贴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抓抓龙、指压一下?」
「不用,儿子不是在等你吗?去吧。」
唯老婆大人命令是从的夏彪,这乖乖走到客厅,与夏寰四目相对。「要讲什么快讲!老子忙得很!」
忍住怒火不发,夏寰咬咬牙,取出一叠纸卷。不要紧,死老头再嚣张,也只有现在了!「看清楚了,这边是已经换到我名下的,是以取得你『夏氏企业』里包含你的酒家、舞厅、建设与房仲等五家子公司经营权的股票。要是你不想这五间公司在一夕间全部关门歇业的话,就签下切结书!」
夏彪挑了挑眉头。「嘿……你了这么多精力和功夫去收集这些啊?你是当掉了多少财产才买下来的?」
「我有我的门路,用不着你管。」
「算了,我大概也猜得到。」夏彪挥挥手说:「反正那些东西早晚都是你的,你要怎么弄垮它们,随你的便。」
「你以为我在跟你虚张声势吗?」夏寰拉开衣袖,露出腕上的手表说:「从现在起的四十八小时内,我要是得不到好消息,那么我联络好的掮客,就会帮我把这些卖给你的死对头――『五湖帮』的干老大。我有掮客的电话,你要不要自己打过去问?」
夏彪沉默了下来,一双炯目睥睨着儿子的锐眼。
从口袋中掏出另一张纸,夏寰将它推到父亲面前。「切结书,你签是不签?」
几十秒过去后,夏彪哈哈大笑着。「好,算你狠,能想到把股票卖给姓干的。就算把股票烧了,我眼也不会眨一下,但我绝对不要它落到『五湖帮』的手里。」
成了!夏寰暗自在心中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你给我一张纸,我也给你一张纸。」
夏彪同样在桌上摊开了一张纸,是一张填写好了新郎与两名证人名字的结婚证书。新郎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夏寰」,而上头记载的日期,是后天晚上九点。
「我给你这死小子的最后通牒是,四十八小时内你若不签下这张结婚证书,同时把那些股票再恢复为原来的股东名义,那么……你最在乎的人,就会成为地下色情网站里,玻璃圈中最红的炸子鸡了。」
「英治?你对他做了什么?!」夏寰冲上前揪住父亲的衣襟。
「我不是说了吗?你有四十八小时。现在他人还好好的,损伤的只是面子,但四十八小时过后,你没一个好答案给我的话,他会在全世界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被几个男人轮暴……啧啧,到时知名度不高才怪。」
太扯了!「我不信,你是在唬我的!」
「就料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夏彪走进书房,当他再出现于客厅时,手上捧着台新颖的笔记计算机。
一开机,映入夏寰眼帘的是一个要求认证密码的画面。夏彪打上几个数字,画面旋即又跳到崭新的FLASH首页。夏寰错愕地看着一个个播放的画面,上头列出了英治个人的详细资料――身高、三围、体重、学经历……钜细靡遗得宛如是他个人的小自传。另外还有多张他在医学中心、家门前等等各种不同角度的偷拍照片,像幻灯片一样一张张地播放着。
夏彪移动鼠标,在「实时视讯」上一按。
英治?!夏寰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他居然看到英治的影像出现在计算机所仿真的小小电视屏幕上!
这是真实的吗?英治此刻被关在某个地方,而他现在的一举一动正透过缆线传达到握有密码的每户人家的计算机上吗?旁边那个家伙……是小汪?他们在交谈些什么?可恶,为什么没有声音?!
「到此为止。」夏彪合上计算机,笑嘻嘻地说:「管的能力很强吧?这个网页做得真是漂亮,相信当它被贴在世界各地的情色网站上时,肯定会有数以百万计的人涌上线观赏吧?到时,你的小男友恐怕连活在这世上的勇气都没有了。」
管果然是跟父亲一伙的!
那家伙,要是被我找到,我非要把他砍成七、八段!
「你太过分了!我不会原谅你的!混帐!」愤怒冲破了理智线,夏寰朝父亲挥出一拳。
年纪虽大,身手依然矫健的男人闪过这记拳头,好整以暇地说:「你还要浪费时间在这儿和我斗吗?你最好认真地开始考虑结婚这件事。对像你没有,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我有一长串候补媳妇儿的名单,她们都很乐意在四十八小时后,与你走上红地毯的另一端。」
「除非我死!」夏寰斩钉截铁地说。
「你想找死还不容易吗?问题是,你的小男友呢?」夏彪胸有成竹地说:「管把他藏在你绝对找不到的地方,所以你想去救他也是白费力气。你唯一能救他的方式,就是向我投降,照我说的乖乖去结婚就对了。」
被狠狠地摆了一道。冷静,自己得冷静下来!假使在这边气昏了脑袋,岂不正中父亲的下怀?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夏寰做着呼吸,问出多年来的疑问。「我难道连决定自己人生的自由都没有吗?」
夏彪也是满脸痛心疾首地回道:「同样地,我也想问你这臭小子,为什么老爱忤逆我?人生有许多条道路可走,你却选了一条会让夏家在道上被人指指点点、沦为笑柄的路去走!只要你生为夏家人的一天,老子就不许你污了老祖宗的颜面,和个男人搂搂抱抱地谈情说爱!你给我认了吧!」
最后,他交给夏寰一张纸条。「这是方u的网址与密码,你随时可以上去看他。你若肯早点放弃,对你、对他、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件好事。」
将纸条掐在掌心,夏寰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第三章
「小汪,你醒醒。小汪?」
意识朦胧中,一个声音自非常遥远的地方,不断地在呼唤他。他想振作起精神,想要张口响应对方,偏偏自己却像是中了定身咒似的,怎样都无法从这个地方拔离。他的意识被禁锁在他自己都碰触不到的地方……啪!一记重重的、火辣辣的巴掌烫裂他的脸颊,而套在他脑中的锁随之瓦解。
「唔……嗯……英……英治哥?」小汪慢慢地眨眨眼,看着眼前晃动的人物。
英治忧心忡忡的眉宇稍微舒展。「回答我,这是几根指头?」
这种时候要他算数?饶了他吧!小汪[起眼,让晃动的东西慢慢地兜成一个统一的影像。「三、根。」
「嗯,很好。」吁口气,英治蹲坐在他身边说:「看来他们给你下的麻醉药是代谢性很快的东西。你应该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吧?」
把脑中全部的细胞都搬出来,小汪记得一大清早,夏哥就带着几名弟兄去搭飞机回南部,他说他会快去快回,并交代自己在他不在的时候,要代他好好守护英治哥。这当然没问题,自己拍着胸脯向夏哥保证。然后,早上和以往一样的时间,英治哥要出门上班了……
叮咚!小汪记得当时门铃响了,于是他走过去开门,看到管那家伙和几个弟兄站在那儿。他直觉地以为夏哥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保护英治哥,又额外吩咐了他们,所以自己就招呼他们进来,结果下一刻就……
「管那家伙拿条手帕盖住我的鼻子,我一呼吸就不省人事了!」全部想起来的小汪,圆瞠双眼,忿忿地控诉。
「没错。他们把我的眼睛、手脚都绑起来,接下来我就被搬到一辆车上了。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感觉得到车子在走走停停一阵子后,开始跑得很顺畅。我猜车子若不是由高速公路离开了台北,就是他们故意上高速公路绕了很大一圈,想让我们摸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方。」英治看着左右四周。「而这间屋子,收拾得这么干净,完全没有留半点线索给我们。」
「可恶!管那家伙……」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小汪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咚、咚、咚地敲着铁门。「不要给我躲在外头,有种你进来我们单挑!管你这个阴险小人,你听到没有!」
「没有用的,我刚到的时候,也试图叫管出面。不知道外头是不是没有半个人在,总之一点响应都没有。」英治冷静平淡地说:「目前的状况完全不明,对方会不会安排食物、饮水给我们也不清楚,你最好是保留点体力,别随便浪费了。」
小汪觉得能够这样气定神闲的英治哥真了不起,可是……「那家伙太卑鄙了!夏哥好心收留他,他竟做出这种事!到底他是受了谁的指使?大家无冤无仇的,他怎能这样出卖我们?!」
「冤仇,不能说没有。」英治揉着眉心,苦笑道。
「咦?」
「他认为我是杀了他妹妹的凶手之一。现在也没别的事做,我就说给你听好了。」
这时小汪才注意到,英治哥的手指关节……那双对一名外科医师而言是最重要宝物的白皙双手,关节都红肿起来了。
啊,在我醒来之前,英治哥想必做了很多努力想要脱困,甚至不惜弄伤了自己的手。现在的冷静,是在痛定思痛后的沉淀物吧?
那些伤看起来真的好疼啊!小汪实在看不下去地将眼神转开,于是空下来的耳朵开始专心聆听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英治哥讲得非常专心,似要借着说话来移转心思,排除掉心头对于未来境的不安焦虑。
听完后,小汪摸摸自己的头。「太专门的部分我听不懂,但英治哥说的话我百分之百相信。我相信你做了你能做的事,剩下的……医生又不是上帝,每个人都救得活的话,人类平均年龄早破百了。那个管,也太强人所难了吧?依我看,他根本只是想把失去妹妹的痛苦,借着责备医生们的动作来逃避现实、不愿接受罢了。」
哼地嘟起嘴。「三白眼就是三白眼,为那么久以前的事回头来报复英治哥,不愧是阴险门狡诈派的掌门人!」
「……你又如何呢?」
吓!小汪看到铁门被推开,数名男子鱼贯进入。除了管没有蒙面外,其它人都在头上罩着黑色头套,只有眼、鼻、嘴从洞洞露出。
「管、!」跳起来,小汪血气方刚地冲向对方,一拳挥出。「我非打爆你的脸,教你变成猪头三不可!」
第一拳突袭连管的身体都没有碰到,小汪就被其中一个蒙面人给一脚踹开。小汪擦擦嘴角,再度冲上前。这有两个蒙面人出来阻挡,他和他们揪打成一团,这回小汪的拳头很扎实地K了他们N下。要不是其它人看状况不对,加入战局,仗着人多势众地强行把小汪压制下来,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扁到管头上了。
「无耻、卑鄙、a脏!」小汪被一左一右地挟持着,动弹不得,只好用嘴骂道:「小心眼,爱记恨的娘娘腔!我小汪瞧不起你这个拔辣!」
管不为所动地说道:「被一个白目派天真门的掌门人指着鼻子骂,我不痛不痒。」
「你、你这、这王八乌龟狗娘养的××的LP!」
管指示一旁的人说:「我现在没空欣赏他的脏话,把他的嘴堵起来。」
一条软布不由分说地塞住了小汪的嘴。这下子,他连出气的唯一道路都被封死了。
撇下扭动反抗的小汪不再理睬,管走向坐在角落的英治,眼神奚落地望着他说:「任人宰割的滋味如何?平常都是拿着刀子在别人身上割来划去的,很有快感吧?一旦自己沦为砧上鱼俎,你能体会到那些病人无助的感受吗?」
英治摇摇头。「你错了。在院中的病人都是相信医生会给他们最好的治疗,受到许多人专业的照护,才会躺上手术台的。无论医生或护士,都是为了帮助他们而存在,他们又怎会是无助的呢?」
「可是你却背叛了我妹妹的信赖!你和那天在场的所有人一样,你们眼睁睁地看着梅梅死去,没有帮助她!」
「无论几,我都可以发誓,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
管拒绝沟通地说:「你不必再企图脱罪了,因为我不会相信你的!算你倒霉,与夏寰牵扯在一块儿,成了夏彪的眼中钉,而我则需要夏彪的力量,重组『文龙堂』。当夏彪要我想办法时,我真是太高兴了,既能清算昔日你害死梅梅的怨,又能卖恩情给他,一举两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因恨意而扭曲的脸阴鸷地瞪着英治道:「所以为了感谢你,我特地为你精心策划了一场最盛大豪华的首映秀。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你就快要一炮而红了呢!」
英治试图理解他的话。
「听不懂?」管冷笑道:「这儿装的摄影机,会将发生在这小房间的事,立即传送上网,让每个阅览网络的人可以不分时地观赏你的真人实镜秀。夏寰只有四十八小时的时间救你,他若没有做到,你被几个男人强暴的实况就要在全世界播放了。有英雄、有美人、有爆点,这么精彩的戏,谁会想要错过呢?」
刷地,英治身上的血都冷了。
「能用这样强而有力的眼神瞪人,也只有现在了。你尽管瞪吧!」管转头向手下说:「先把他的衣服扒光。我要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连站起来走动都觉得羞耻!另一个人带到隔壁去,不要让他们接触。」
「唔!唔唔!」
小汪只能瞪大眼,猛烈地摇头抗议。他痛苦地看着英治哥被那群男人包围住,而很快地,他连英治哥的身影都瞧不见了,直接被拖到另一间房里,隔离。
无法替夏哥保护住英治哥,小汪懊恼、悔恨、生气得拿自己的脑袋撞墙谢罪。
夏哥!
快点救救英治哥!
现在只有你能帮助他了!
◇◆◇
以最快的速度一返回台北,夏寰马上召集自己的人马,朝不同的方向去寻找英治与小汪的下落。
不管是他们可能使用的车辆的种类、管金钱方面的流向、「夏氏企业」里空置的大楼、仓库,抑或是小到家中客厅掉落的那条手帕上所残留的麻醉药来源等等。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进行低调的大规模搜索。
把在家中坐镇指挥的权力,交给土豆仔他们,夏寰自己则由「网络」这方面的追查下手。
他不能轻易把这个网址交给他人,然而光靠他一人根本不可能弄懂复杂的网络IP或载点的搜索,因此他只能找上自己所知道的人当中,人脉最广也最有办法的人――端木的帮忙了。
「夏老爷的行事作风还是这样犀利可怕,即便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半点手下留情呢!若非全面投降,否则就是赶尽杀绝,没有第二句话……」
端木拍拍夏寰的肩膀说:「这种色情网站的架设,多半是透过欧美的主机,要从那儿追回到台湾找寻是从哪儿传送的,有一定的难度。注重个人与企业隐私的欧美国家,不可能随意去搜检网络的,那是得经过很复的程序。即使政府间的交涉都不一定能得到答案,只要外国政府不配合,就什么都别提了,更何况是靠私人的力量想寻找,更是难上加难。」
「你的意思是,我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时间过去吗?」
「别急,我没那么说。」端木拿起电话。「旁门左道自然得找旁门左道来对付。我认识一名很有能力的骇客,我问问他能不能帮点忙。来,你把网址和密码给我。」
「不行!」想都不必想。
「夏寰,没有门牌号码,你希望人家怎么帮你?」
「我把门牌号码给他,那家伙不就可以不请自入地跑到英治的房间偷窥吗?不行,我不允许任何人这么做!」
「那还是说,你宁愿四十八小时之后,夏老爷子呼朋引伴地叫来成千上万的人上门看英治跳脱衣舞?」讲不讲理啊?这家伙!
猛一捶桌。「可恶!」
「现在你没有发脾气的资格,真正面对四面楚歌情况的人,是英治先生。你真的想要救他,就别再哩叭嗦地展现什么无聊的独占欲了,现在你不忍忍,等到网页真的被公开时,你难道能阻止全世界的人上网吗?」端木不假辞色地训斥了一番。
无话可以反驳他。他说得对、说得再正确不过了,但……心如刀割的,夏寰将紧紧掐在手心中的纸团交了出来。可是,当端木要拿走时,他又缩了回去。
真是不受教的男人!端木一瞪,使劲地在堂堂「全宇盟」大哥的脑门上一拍,男人这才乖乖地将东西放在他手上。事不宜迟地,端木埋首到联络工作中,打了数通电话给他遍布在世界各地的计算机高手朋友们。
高手们当然不是每个都闲闲在家没事做的,有些不在家,有些不接电话,有些则是现在另有要务。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个愿意帮忙的,端木千叮咛,万交代不可让网址外流后,挂上了电话。
「你振作点行不行?」瞥见整个人像空壳一样呆坐在旁的男人,端木搬来自己的笔记计算机,将网址、密码输入。「喏,给你一份工作,好好地研究一下画面里的房间,看能否有蛛丝马迹显示出他可能被关的场所在哪儿?」
「英治!」男人忽然像又活过来了一样,他紧扣住ip*d的屏幕,双眼吞噬着画面中的人儿。
唉,看样子是没救了。要靠这个脑浆急得全部烧焦的男人动脑想拯救之道,或许飞天还容易点儿。
不管自己与夏寰的交情如何,端木个人还颇喜欢那位俊秀、冷静的美男医师。所以在这件事上能出力的,他当然想尽全力帮到底。不过……前景并不乐观啊!
连续几个小时始终盯着屏幕的夏寰,连一秒钟都不愿离开镜头前。实时视讯每隔三十秒所传送的最新画面里,坐在一张单人床上的人儿大部分的时间都维持着差不多的姿势不动。
他低垂着的脸,埋在曲起的膝盖间,偶尔会拾起头看看时钟,接着又回到原来的姿势动也不动。
彷佛被强行剥去皮毛的动物,赤裸着身子的恋人,正承受着羞耻的煎熬,而自己却什么事都不能为他做,夏寰对如此无能的自己,数不清诅咒了多少。什么有自信保护、什么最强大的武器,自己被人设计着往圈套内跳,还自鸣得意地以为有多行,一切一切的愚蠢,为何得让恋人为他承担?!
「不!我等不下去了!」啪地合上计算机。
他×的,结个婚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必再和死老头斗气,不能再拿英治做牺牲品,不管老头子推给他什么样环肥燕瘦的女人,夏寰全部不在乎,他只要英治立刻从那个地狱中解脱!
「我要回南部去!」回老家,告诉死老头――你他妈的赢了!
「是吗?那么你从今天过后再也不要和英治先生见面了,你做得到吧?你们正式地结束了、完了,再也不可以有什么藕断丝连。只要你是真爱他的话,你就会这么做。」
夏寰拧着凶狠的眉。「这不用你管!」
「唉呀,难道你让他吃过这么多苦头后,还要在他的头顶上冠个『大哥的地下老婆』的封号吗?你要让那么正直的英治先生,从『夫人』跌落到『情妇』,再从『情妇』跌到『被遗忘的过去』、『遭始乱终弃』没人要的『老玻璃』的地步吗?」
「端木!」
全凭一股怒火操控,夏寰出手揍了端木一拳,男人向后跌坐到地上。居高临下的夏寰咆哮地说:「就算我没办法给他名分,我也不会让他沦落到被人指指点点、讥笑嘲讽的地步!我会让他过着和现在一样没有两样的幸福生活!我会保护他!」
捂着脸颊,端木仰起脸一瞪,冷嘲道:「保护、保护、保护,你要是真保护得那么周到,今天的事莫非是白日梦?看清楚现实吧,夏、寰!百密必有一疏,唯一不使英治先生受到伤害的方式,就是在明知那是错的时候,爽快地承认自己的错,不要再死缠烂打地拖他下水!」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边揉着脸颊,端木边放软了声说:「你听好了。看清楚了,屏幕里的那个人,看来像是放弃了吗?他有绝望的样子吗?他不是一直都在看着墙上的时间,静静地等待着吗?他在等什么?他在等谁?他在苦等的,难道是要用你们俩之间的分手换来的自由吗?」
「……」
端木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拥抱。「最苦的人都没喊苦了,你这个另一半却撑不下去,要逃跑了吗?你做了所有能做的尝试,拗到最后的最后,真的别无他法能换得他的人身安全的时候,再去投降,我想英治先生才能有理由原谅你的背叛。」
爆增的肾上腺激素逐渐冷却了下来,夏寰也还给他一个拥抱。「……你是对的,我总是冲动误事,尤其是和英治有关的时候。」
「没关系,我能理解。」
「刚刚……不好意思揍了你一拳。」
端木大方地微笑着,双手搭在他的双臂上。「没关系、没关系,这点小事我只要――」咚!曲膝,使力撞上夏寰双腿间的部位,满意地看着夏寰额冒冷汗、口唇发白地蹲下。他摸摸自己的脸颊说:「这样咱们就算扯平了,夏寰。」
「算……你毒!」
重回计算机前,夏寰发现英治已经躺着休息了。抬头一看,将近凌晨三点,也就是说,到明天晚上九点还剩下最后的二十一小时。他已经没有多少能蹉跎的时间了。
◇◆◇
「你这是在干什么?」
管接到手下的报告,只好特别从监控的车子里,回到监禁着小汪与英治的地下室中。不过他没打开欧阳英治的房门,他的目标是隔壁的问题儿。
正在屋子里面溜鸟儿,扭动着赤裸身躯献宝的男子,迅速地转回头。「看不出来吗,既然我没办法保护英治哥,起码要跟他共患难啊!反正你们这种小人,一定连这间都装了针孔摄影机吧?喏,这么喜欢看男人赤条精光,我就免费奉送啊!要看给你看啊!给你看个够!」
耀武扬威似的,个头小小、口气倒很大的男人,将小麦色的裸体在管面前转了一圈之后,还背过身去弯下腰,将屁股挺出来。
「我扭、我扭、我扭扭扭!」还搭配歌曲摇摆呢!
管祺难得地动怒了。
跨着大步,他一把揪住小汪的手臂。「你闹够了吧?再不停止,你会后悔的!」
「我怕你啊!恁伯不是被吓大的!」扯回自己的手臂,小汪咬牙切齿地说:
「你要我别闹的话,那把我关回去英治哥那间,我就保证不再作乱。」
「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小汪不甘心地撇撇嘴。几天前还对他万般服从、什么话都听命,原来这男人全是演出来的。也是啦,人家从头到尾根本不希罕加入「全宇盟」,他只是把这整件事当作跳板而已。
不甘心又能怎样?小汪抱着无论如何非要回英治哥身边不可的决心,忍辱地「咚」一声,在他面前下跪。
管难掩吃惊的表情。
「我没筹码和你谈判,我求你总成了吧?拜托你,让我和英治哥关在一起!」一磕头。
「你……为什么要为了那种家伙?!」心中那具早已倾斜、停止转动的齿轮,发出嘎嘎的噪音。
「理由多不可数,我跟着夏哥、认识英治哥已有好一段日子了,他们当我是家人、亲人,我也将他们当成大哥、大嫂。做人第一重要的就是承诺,我答应大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守在英治哥身边,如果连承诺都守不住,我还守护个屁!」
小汪低头对着地板说:「而且,和你正好相反的是……我也有个妹妹,当初如果没有英治哥的大力帮忙,妹妹的病就不可能会好,说不定会死掉。你要报仇,我则是要报恩。虽然你口口声声地说恨他,一副恨不能杀了英治哥好给你妹妹陪葬的态度,可是我想更多更多的人会很庆幸你没杀死他,因为英治哥要是死了,也许会有更多人都无法得救。」
小汪缓缓抬起头说:「你这个人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讨厌,觉得你是阴险小人,但现在我倒不敢这么想了。因为一个阴险、自私的人,不会为了妹妹的死亡而哭泣,不会那样疼爱自己的妹妹,不会懂得爱是什么……一想到你和我一样是个眼中只有妹妹的傻哥哥,我忽然不觉得你那么冷酷无情又机车了。」
单纯、直率的眼。
对上心机沉重、阒黑的眸。
「说穿了,我就是个头脑简单的笨蛋,所以……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性,要我跟你磕几百个响头都没关系,拜托你让我和英治哥关在同一间房吧!」
梅梅的小脸忽儿晃过管的眼前。
哥哥!哥哥最好了、哥哥最棒了!梅梅最爱哥哥喔!
逞凶斗狠的岁月,因为父母离异而让一名少年的心结冻起来。靠着打架兹事来抒发内心堆积的暗黑暴力。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想破坏,喝酒、抽烟算不上什么,与几个少年结伙抢劫、轮流性侵跷家少女的纪录,让他早早十三,四岁就进了少年感化院服刑。
当他刑期服毕,已经不愿意再教养他的母亲,通知许久未曾露面的父亲,过来接他返家。他那时才得知父亲再婚的事,而且自己多了个五岁的可爱小妹妹。她像天使一样,在身边的大人们――父亲、母亲与继母,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不知该怎么接纳这个有前科的儿子时,以无私又包容的爱拯救了他。
他心头的冰块开始融化。
为了做个不让梅梅羞耻的哥哥,他开始改变自己,上夜校就读,戒除一切不良习惯,不再与从前的同伴鬼混。三年后,跌破众人的眼镜,他以高分考取大学的法律学系。父母喜极而泣,他们不敢相信儿子能有这样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一切似乎都朝好的方向前进――直到梅梅被检查出罹患脑肿瘤的那日为止。
他再度被打入了地狱。
为什么?老天爷是如此的不公平!假如为非作歹如他,都能厚颜无耻地活在这世上,为什么梅梅非死不可?既然这样,他也不希罕与老天爷打交道了,反正天底下多得是不公不正的事,他没必要遵守什么社会道德与良知活下去!
梅梅的医疗官司审判败诉后,管收拾了简单的行囊离开家,到现在都不曾再与父亲或母亲联络。
对于爱、对于情,他都不再渴望了。
能够填满他的心的东西,只有无止尽的野心。「文龙堂」老大就是看中了管够狠、够毒的手段,以及贪婪的野心,而收容了他。
「拜托你!」
管不知道为什么梅梅的脸会和这家伙的重叠在一块儿,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着阳光温暖的味道?是因为他们都同样轻易地就能对人付出全心的信赖?或是他们从不胆怯于表达自己的爱?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但他好想要撕裂这刺眼的阳光,毁灭这骚动着他冰冻三尺心的温暖!他想……管忽然弯腰扣住小汪的手腕,拉着他往房间那头的单人床走去。
「你、你要干么?」
一语不发的男人,动手脱下外套。
「喂!你干么学老子跳脱衣舞啊?没人想看,好不好?」
当管的衣服一件件落地时,再迟钝的小汪也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他找寻着能离管远一点的地方,可是管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拉回到床上。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黑色三角底裤,勉强包裹住越来越胀的火热,管意图明显地顶住了小汪。
「你、你是哪根筋不对了啊?为什么突然……?喂,住手!你这个死三白眼,你别乱来!」
管冰冷地望着他说:「你不该帮他求情的。你越是帮他,只是越令我愤怒而已。我的这股愤怒要怎样平息才好?是你点燃的,就由你来消灭吧!」
小汪浑身僵硬,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着。「不要、不要、不要……」
……奈何一切,为时已晚。
第四章
一群人挤上来要脱下英治衣服的当下,「我自己会脱!」的一声喝叱,加上毕生最凶恶残暴的目光,让英治至少成功躲过了一被众人七手八脚「洗劫」的厄运。
人在气头上的时候,许多意识都会变得比较迟钝,包含羞耻心。英治那时一心只想快点叫那群人消失,于是没想太多,咻咻咻地就把衣服脱掉丢过去了。那些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忙不迭地拎起地上堆起的衣服山,迅速地离开。
他们八成以为这个男人的脑子有问题吧?在一大堆人眼前脱衣服,还脱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好象家常便饭似的。
其实,英治只是气炸了。
赤身露体连结着羞耻心是正常人都有的反应,英治当然也有。特别是头一个小时意识到的强烈羞耻感,非常难熬,全身像是爬满了隐形的小毛毛虫。但在经过第二个小时、第三个小时的顺递减下来,到现在都过了四十多个小时之后,有没有衣服穿似乎已不成问题了。
只要不太常走动,不去看那个装设在天板上的镜头,以及整间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情况,就算外头有一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不要去思考它,英治就能维持住心灵的平静。
慌慌张张、手忙脚乱,于事无补。
沉着冷静、随机应变,是理一切危机的不二法门。
只剩下最后一小时了。
英治盯着墙上的钟,不知道夏寰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已经找到了自己被关的地方,正想办法要带他出去?抑或毫无半点线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盲目地打转呢?不过从时间经过了这么久,计划都还没被喊暂停的状况看来,夏寰应该还在努力尝试吧?
想到那个不懂得「忍耐」两字是什么的男人,现在却必须压抑住焦虑,为找寻自己而四奔走……
我都懂,夏寰。
英治彷佛可以看见男人挥汗如雨的身影,而这也更坚定了英治的决心。自己绝不能输,无论即将遭受何等的奇耻大辱,为了夏寰、为了他们的未来以及关心他们的每个人,他会咬紧牙关熬下去,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寻短、放弃人生!
咚!咚咚!
一听见门外微弱的声声呼唤,英治连忙奔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门前。「夏寰?夏寰是你吗?」
「……英治……哥,是我……」
原来是小汪?一方面失望,一方面又如释重负,庆幸小汪是平安的。英治提高音量喊道:「你没事吧?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忘了关门……」断断续续的,声音一直很微弱。
他是谁?英治有点疑惑,后来猜测或许是这道铁门太厚了,声音传不过来,听不清楚。反正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汪被放出来了。
「小汪,听好,你一个人也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如果你被发现了,一样又会被关起来的,不如有个人在外头送信给夏寰来得实在。」
「我……跑不远。没用的,我留着陪……英治哥……」
英治蹙起眉,敲敲门道:「不要说傻话。再怎么慢也得跑,你一定要――咦?」
骤然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四周突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英治赶紧左张右望,以为这是管弄的新把戏,而他正躲在暗观看。
小汪问:「英、治哥……那里……没事吧?好象是……停电……这外头一点光都没有。」
原来是停电。「我没事。」英治旋即想起,再接着问:「小汪,这边似乎是用电子锁的,你能否帮我确认一下呢?」
有些电子锁只要一断电就会于开启状态。假使幸运之神够眷顾他的话,那么,这场停电真是来得太巧了!
等了人生中最短也最长的三秒钟,「咿呀」的一声,厚重的门扉在英治满心的期盼下,一寸寸地开启了。
一道黑漆漆的人影探进来。「英治哥?」
立刻伸手捉住对方。「我在这里,小汪!我们自由了!我们快点走吧!」
「好……」
英治握着他的手想拉他一块儿跑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温偏高,不由得问道:
「小汪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有些发烧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没事。我们先出去……我再去找医生。」
说得也是。英治点点头,将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头说:「那你靠在我身上,我会负责带我们两个离开这里的,你放心。」
「……谢谢你,英治哥。」
声音小得像蚊蚋,小汪的身体也越来越笨重。他真的是生病了,都是为了自己的事,老是让小汪在那儿东奔西跑、操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才会令他累得病倒,英治满怀歉意。现在就算是自己会被捉到都没关系,小汪的病要摆在最优先,得先送他去就医才行!
◇◆◇
剩下最后八小时还一无所获的时候,夏寰决定不能继续待在台北等候消息,万一到时自己即使知道了英治的去,也来不及阻止父亲下令――手下的弟兄没能赶得及去救人,英治就会遭到比死还屈辱的对待!
我得回去。
他最坏的打算是,万一他在最后还是找不到英治,不得不吞下死老头的条件,以换得英治被释放,那他也要亲耳听到死老头打电话叫他们放人,否则他无法确信英治是真的平安了。
开着车南下回老家的路上,夏寰不断祈祷能有什么好消息传来,不管是弟兄们或端木扬,来自哪边都好,他只需要一个地点!能让他飞奔过去,将英治由那可恨的小房间中带走!
可是当他人都到家了,手机却一也没响过。
「怎么啦?终于知道要死心了是吧?」
见夏寰一踏进家门,在家中跷着二郎腿的夏彪,立即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早告诉你是白费工夫了,你就喜欢做些多余的事。结婚证书和候选新娘的照片全放在茶几上了,你自己翻一翻,快点决定要娶哪一个吧!」
咬牙。「我还有一个半小时。」
讶异地挑挑眉。「你还不死心啊?就算你有一个小时,难道就会有奇迹出现吗?长痛不如短痛,你的小男友多可怜啊,得在那儿坐满四十八小时的监牢不说,还光溜溜地上镜头呢!」
忍住、一定要忍住!死老头子的奚落他听多了,不差这些。夏寰走到离父亲最远的沙发上坐下,打开笔记计算机,确认英治的情况。
这时,夏彪走到他身后,左边探头、右边探脑地说:「哎哟,再看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啦!你真以为自己能救他出去吗?管可是给我找了最顶尖一流的网啥咪管专家,他给我挂保证,你就算十天的工夫去搜也搜不到视讯发出的位置在哪里!」
置若罔闻的,夏寰将计算机转了个方向,不想让死老头子瞧见英治。
「啧,还当宝咧!」他的态度令夏彪老大不高兴地说:「以前我们那个年代,男人如果被区区一个马子迷得七荤八素,那种人就叫做捡角、没出息的软种,在道上是最被人瞧不起的!结果你还不是为了个马子,而是个臭男人!丢脸、丢脸,全家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你讲完了没?很吵耶!」
「好,你就抱着你的计算机不放,反正再过个几十分钟,你也是得跟老子我低头!」短小精悍的六十多岁老汉,嘀嘀咕咕地走开。
「夏彪!」清冷的女声一喊。
「有!」立正站好的男人,满脸惊吓地说:「阿、阿香,你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她没听到自己说「区区一个马子」这六字吧?
夏陈香冻着眼、冰着脸走到他面前道:「你找的那是什么烂工程师?你自己听听他是怎么跟我报告的!居然说我的计算机没问题!」
年约二十的年轻人,不知所措地在后头补充道:「先生,您家的计算机真的没故障,我全部都检查过了,程序运作完全正常。」
「那可好笑了!」夏陈香斜睨道:「我的网页怎样都打不开,害我无法下注,如果不是计算机有问题,那是怎样?」
「可能只是网络塞车而已。」
「塞车会给我塞上三、四天?」夏陈香瞪回自己的丈夫道:「总之,这种无能的工程师给我换掉,再给我找一个。这你最好是找个能讲出点人话的。」
「没问题,我马上办。」夏彪看看手表。「不过,可以给我个十分钟吗?一等那小子签完结婚证书……不然那小子又要跑了。」
夏陈香抿抿嘴,无可无不可地哼了声。
「死小子,听见没?老子我有急事要帮你妈办!你不要再等了,反正再拗也只剩几十分钟,你以为你来得及救人吗?你就给我随便娶个女人当老婆,保全我们家的面子,生个小香火给我和你妈抱抱也好!」
「办不到!我为什么要为了你们而结婚生子?黑道还学人家讲什么面子、里子?还香火咧!最好是全部灭绝,我乐得轻松!」
「好啊,你这死小子,又讲这种混帐话?我问你,那个男人能给你什么?钱、势力还是权力?两个男人凑在一起,连谁是老公、谁是老婆都分不出来,有什么意思?你就这么想被人笑你是娘娘腔、人妖、基佬吗?你到底得到了什么?」
一拍桌,夏寰火怒的双瞳瞪着父亲。「他把他自己给了我,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东西了。我就算失去了全世界,只要有他在,我就什么也不怕。这样子的理由够充分了没?」
夏彪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扪心自问,以前他从没看过夏寰执着于一个人到这种程度的。夏宇那小子绘声绘影地说这两人有多恩爱时,夏彪还当夏宇是文艺片看多了,两个男人怎么「恩爱」得起来?看样子,情况是真的比他想的要来得严重。
有些后悔两、三年前得知有欧阳英治这号人物时,没能早些铲除掉他,只希望现在还来得及。夏寰可是他重要的接班人(夏宇那小子实在不是这块料),他不会让夏寰逍遥在外太久的。从前帮主手中继承的东西,他要夏寰好好地传递下去。
「喂,还要多久?」夏陈香不耐烦地介入他们父子之间。
「再一会儿,女人去旁边给我等着。」一心只想着该怎么逼夏寰签字,夏彪不自觉地给自己掘了个坟墓。
「你说什么?」夏陈香语气轻柔,眼露凶芒。「女人、去、旁边,是吗?」
「啊,我没这意思!我是说,给我一点点时间……阿香,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我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孙子啊!你也想要家里能有媳妇儿分忧解劳、帮你忙吧?取龋你就原谅我的一时失言吧!」
「谁说我想要一个媳妇儿来着?我跟你说的吗?几时、几刻、几秒?」夏陈香挑挑眉。「一个家只能有一个女主人。要是媳妇儿来了,我的地位在哪里?你是想叫我在人生还没开始前,就要为无聊的婆媳问题苦恼到焦头烂额吗?你说!」
「我没有……」
「你想要儿媳妇是你的事,我没兴趣。我只问你一件事,刚刚你说了两轻蔑女人的话,你打算如何跟我赔不是?」
「这、这个……我、我讲的并不是你啊!」
[起眼,夏陈香忽然走到客厅的电箱前。「我再问一,你要怎么跟我赔不是?不要以为你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我没发现,我只是不想讲而已。可是,既然你瞧不起我们女人家,呵,我就让你见识女人也有女人惹不起的地方!」
「阿、阿香,你想干什么?!」
嫣然一笑,夏陈香打开箱盖,手放在总开关说:「所以说,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脑子都好不到哪里去。」
「不、不要啊!」
喀地,她毫不留情地将夏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电一口气切断,夏彪瞬间抱头哀嚎。
真不懂死老头子鬼叫什么?夏寰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电源切断再开就有了,何必这么――不见了!英治的画面怎么不见了?!
夏寰紧扣住计算机屏幕,仔细一瞧,发现不是计算机画面整个消失,只有视讯的部分忽然间断了!这简直就像是……停电?!
「你这个混帐老狐狸!害我找遍全台,结果你竟然把英治藏在这个家里!」忿忿地走向父亲,夏寰揪住他的衣襟,晃动着他道:「人在哪里?说!」
「我不会告诉你这个不孝子的!」夏彪咆回去。「有本事你自己找啊!」
「找就找!你以为我不知道家里能藏人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吗?」放开。「现在情势逆转了,你的股票我很快就会卖掉的,死老头子,你等着哭死吧!」转身,夏寰冲出客厅往后院奔去。
「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夏彪吼完之后,空虚地看回身后的老婆。「你何必这么做呢?这下子我赔惨了啦……」
夏陈香抬抬眉。「你说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有说!」低头。
委屈喔,心酸酸喔!他为何会如此固执于家业,还不是因为跟老丈人的约束――绝对不让夏陈香吃半点苦头、受半点委屈。身为一个男人,替自己的家人设想最好的未来,有哪里不对?为什么就没半个人肯听他的,每个人都要与他作对呢?
「我说你呀,怎么永远都搞不清楚状况。」
夏彪抬起头。「啊?」
「父亲和你约束的事,对我来讲根本随便怎样都好。人都死了还要管着我,这才教人郁闷呢。」夏陈香有些无奈地说。「还有阿寰的事,你也闹够了,收手吧。」没办法亲口对儿子说出的关怀,只能说给老公听。
「阿香?」
耸耸肩。「没办法啊,我们两个不是什么好父亲、好母亲,哪有资格要他做个听话孝顺的儿子?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让孩子们吃过不少苦头,所以至少在他长大后,我不想厚着脸皮佯装我很关心他的将来什么的,干涉他的自由。他想怎么做,爱怎么做,只要他自己有觉悟,咱们又何必说什么?」
「你真的能接受吗?」
「各人管好各人歹志,别人插什么嘴。」
夏彪重重地叹口气,他真是崇拜阿香的洒脱啊!其实他不觉得阿香是自私的人,她只是个抱着独善其身主义的人。因为她不想管别人那么多,只想管好她自己的生活就好,这样有错吗?
「夏彪,还发什么呆?现在没事了吧?去帮我找工程师,快!」
沈浸在老婆真伟大的感伤中的男人,硬生生地被浇了盆冷水。夏彪「是、是」地点点头,心想:也许独善其身还是不太好啊!
◇◆◇
在黑漆漆、宛如迷宫的空间里摸索了好一阵子后,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地让英治找到了一条向上的楼梯,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半昏半醒的小汪,一阶阶地往上爬。
「……对不起……都怪我拖累了……英治哥。」
英治摇摇头。「加油,还有两阶。来,把你的脚抬起来。」
「唔……」
小汪屡举步维艰的样子,令英治推翻之前以为他是感冒发烧的判断。看样子小汪是受伤了,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对付小汪的?明明都已经被他们关起来了,他们有必要还动用私刑教训人吗?
不过,还是要尽快送小汪到医院去。不管是受了内伤或外伤,万一伤口流血还未止住,可不是发烧躺个两天能了事的。
呼地擦擦额边的汗水。爬上来了。英治先让小汪坐在一旁休息,四下转头看着这间屋子。刚刚的地下室也好,这上面的空房也罢,好象是专门为了避人耳目所建造的。只有小小的气窗提供一点空气流通,比地下室的完全密闭是好上一点,但还是相当的阴暗。
这里是仓库吗?
他走向前面唯一的一扇门,怀抱希望地打开――
外面的走廊延伸到底,朗朗霁月替他们映照出一个出口!
「小汪,太好了!外面就是出口,我们可以离开了!」急忙回去扶起身躯软绵绵的青年。「来,捉牢我。」
半撑半抱着小汪,英治步履坚定地朝出口挺进。
「……不停下来,我就要开枪了。是谁说你们可以离开的?」冷冷地,声音自背后传来。
英治与小汪两人都震了一下。
「我必须送小汪到医院去。」英治半回头,看着管道:「你们的人打伤了他,他需要治疗,而且要快!」
「……泥菩萨过江的你,还想救谁?」
英治可以感觉到小汪颤抖得好厉害。「不行,引发休克就棘手了。你快让我们到外面去,我要进行检查!」
「不行!你要是敢动一步,我就扣扳机。」
焦急地抚摸着小汪冰冷的额头与颤抖的唇,英治下定决心地抬起头说:「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无法见死不救。你如果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开枪,不知道你妹妹会怎么想?我话到这边为止,我要带他出去了!」
扑通、扑通、扑通……英治紧张得脉搏加速,心跳加快,可是他强迫自己抱起小汪,一步又一步地向外走。
他可以感觉到,指着自己背部的枪口始终没有移开。
「……为什么你现在为了救小汪,连死都不怕,当时却不救梅梅?!为什么――」男人在身后群白拧
英治抿紧嘴。没有必要再回答了,能讲的都讲了,剩下的……
靠近出口了!英治一口气加快脚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了过来,他立即头也不回地直往前冲。
「英治!英治――」
夏寰的声音?英治抱着小汪,大喊着:「我在这里,夏寰!我在这里!」
熟悉、可靠的高大身影转眼间就奔到他们的面前,英治高兴得双膝发软,带着小汪一起跌坐在地,这时候已经来到身边的夏寰,伸长双臂搂住英治,一遍又一遍地低呼着:「没事、没事了……大家都没事,太好了……」
落幕了。英治闭上眼睛靠在夏寰的胸口上,低语着:「谢天谢地,你找到我了,夏寰。」
夏寰掬起他的脸颊,低头在双唇印下急切的吻。「是啊,谢天谢地,我不必失去你……」
之后,他们协力将小汪送到医院。
之后,离开夏家的「职业赌场」之后,管自此销声匿迹。
之后,夏寰的父亲夏彪取消了「最后通牒」,只是对于儿子不肯归还他股票一事,经常性地打电话来抱怨。
之后,夏寰的母亲请夏寰转达一句话给英治――「不会打麻将的,不许来我家。」
之后,小汪在南部的医院休息三天后,出院了。对自己受伤的内幕,他罕见的不愿向任何人提。
之后,日子又渐渐地回到日常的轨道。
◇◆◇
半掩起的办公室里传来喁喁私语。
「不行……」带着喘息的拒绝,比YES更诱惑人。
死缠不休。「那,一个吻就好了。」
「今天是为了庆祝小汪可以回来上班,我才过来的,不是来探你的班。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姓夏的。」推开。
攫住双臂,拉回来。「都已经坐在我的腿上了,还七七八八什么?你要是不让我亲,我就把门锁起来,直接上了你!」
「……只能亲一,而且不可以把舌头伸进来。」[眼一瞪。
迅速地把唇印上去,在情人反悔之前。
「唔……嗯……啊嗯……」这个骗子,明明叫他不可以把舌头探进来的!
厚实的舌叶在嫩滑的丝绒内侧恣意搅拌吸吮。
「哈啊……夏寰你……的手……」
坐在腿上的人儿,焦急地想要离开,奈何覆盖在双腿中心的大掌,与臀部后的手心一起将他困在原地,令他动弹不得。
「你已经硬起来了耶!小治治。就这样进行下去吧?龋
饶愀鐾罚
喀擦一声,办公室的门忽然被大大打开。吓得坐在腿上的人,立刻推开男人站起来。「小、小汪……恭喜你回来。对不起,让你看到不该看的。」
病床上三天的伤,小汪却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全宇盟」来,个中理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瞥瞥夏寰,青年不像过去那样,总是以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而是一种觉醒的冷眼旁观。
「英治哥根本不必道歉,我知道是谁的错。」
夏寰扬起眉。「小子,你话中有话喔!是不是在家休息几天,脑子忘记带出来了?」
「没有啊,只是我看清了很多以前没看清的事,像是夏哥的恶劣和英治哥有多委屈之类的。英治哥,以后我不会再说你是麻烦制造者了,因为真正有问题的,绝对是夏哥。」
「小汪,你真的是小汪吗?」夏寰不由得从内心发出这个疑问。
小汪还没回答前,手下的一名弟兄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说:「夏哥,有个自称是『文龙堂』大哥的家伙,拿着一束说是来拜堂口的!」
夏寰坐直身,迅速将英治拉到自己身边,进入戒备状态。小汪则默默地往房间最内侧的角落移动。
不一会儿,站在夏寰办公室门口的,正是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消息的管。他披着厚风衣、内着全套名牌黑色亚曼尼西装,只有领带的红特别被彰显出来。
「管,你还有脸站在我面前?」夏寰桀骛不驯的笑脸里,有抹肃杀之气。
面无表情的男人,淡淡地说:「基于礼貌上的拜访,想必『全宇盟』的夏哥不会小气得不接受吧?过去『文龙堂』的地盘,日后我会一一取回,特地先来向您打声招呼,要是少少惊扰到您,请多见谅。」
在眼白内转动的黑眼珠,移到英治的身上。「过去的一切恩仇,欧阳先生,我会一笔勾销。」
「咦?」英治还以为他想说:我会随时来找你算帐。他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呢?
最后,管的眼锁定在巴不得能自办公室内消失的小汪身上,唇角露出了个隐而未现的微笑。
「我的招呼就到此为止,我想我们会再见面的,先告辞了。」
来去如风的男人一离开办公室,小汪就嚷着:「去拿盐巴和石灰、去拿符咒、去给我拿稻草人过来!」
「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人怪怪的?」英治低声问着夏寰。
「嗯,管的最后一句话根本是对着小汪说的。」夏寰点点头。
看来,在他们眼睛没注意到的地方,周遭的世界又掀起了不一样的波澜。英治希望,这不是代表着自己「平静」的好日子即将要结束了。
唉……
――全文完――
后记 夏宇
大家好,我是夏宇!为什么会轮到我在这块地方出现呢?理由很简单,因为那个女人对不起我!这么热闹的场景里面,居然独缺我的登场,这是不可原谅的!请大家用力地写信挞伐那个女人!(不用我讲明是谁吧?对,就是那个X李X葳!)
话说,好不容易欢天喜地迈进第五年的这把孽火,到底还要烧多久,连作者本人都躲起来的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彻底的大问号了。所以既然那个女人不敢说,我们就直接来问当事人的看法好了。
以下的代号大家应该都看得懂吧?那废话不多说,开麦拉!
宇:英治哥,你看,作者大人欺负我,他都不让我和你在一起!人家也才肖想过一,她居然就把我五大绑,在柜子里关了一年,都发霉了!眼看这样下去又要再关一年,我非疯掉啦!
治:(转头)夏寰,你不是说只到今年为止吗?你到底和那女人签了几年的演出契约?
寰:(搔搔头)……其实契约不小心被我当垃圾搓掉了,没有证据在手上,所以现在也很难说。
治:什么?([眼)也就是说,这个卖身契可能会变成终止日遥遥无期?
寰:啊哈哈―!不会啦,我们两个一年老一岁,继续老下去这就不叫BL(Boy’s Love),而要叫OL(Old man’s Love)系列了,没有哪间出版社会愿意出的,那女人到时候也就不敢再靠我们俩骗吃骗喝了。
(葳:讲这样,你们以为自己身价粉高吗?)
宇:老哥,前面书里有提过,你当真有砍老头子的念头喔?这是大逆不道耶!你这样会害这本书连上市的机会都没有喔!
寰:死小子!信不信我砍你?
宇:……(抖一下)
因为大哥太可怕,所以我们来去访问热腾腾、刚出炉的受害者好了!
宇:恭喜你初体验成功!转大人喽!
汪:那是不可抗拒的因素造成的,是为了大我而牺牲小我,你少问这种LP问题!
宇:感想如何?
汪:……有一点点……(脸红)
宇:爽?
汪:OX你个大芭乐!
宇: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别揍我,很痛耶!(靠北边站啦)
汪:超哥,你要帮我报仇,今天晚上到这家伙的梦里,给他用力的OOXX!
(咻~~一阵不知打哪儿来的阴风吹过)
殁?超:这~~点~~可能有困难,我得先找我家老婆商量看看。
宇:哇!出现了、出现了!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啊?死人就要像死人一点,乖乖地睡在墓仔埔里头,听到没有!
殁?超:不是啦,看你们这么热闹,我忍不住嘛!
汪:(我扑)超哥!你为什么要那么早地丢下我?看,我被管那家伙给强O了啦!这都是你的错!
殁?超: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死而复生啊!
管:(现身)无聊透顶。
汪:(躲到夏宇身后)你、你干么来这边?没人召唤你来,滚回你的帮里去!
管:(冷笑)谁规定我不能来?以后【孽火】系列要改名了,你都不知道吗?
众人面面相觑。
管:因为那个女人和我签了新合约,她已经Fire掉那两个老是吵闹不休又难搞的家伙,决定聘我为第一男主角了。这系列以后叫【面无表情】,关于里面的角色问题,我握有最大的生杀权,你、你还有你,从下一本起全部都给我消失!
宇:(莲一指)为什么小汪没被点到名?
管:这还用得着问吗?他是「女主角」。
汪:(趴地哭闹ing)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啦!我要罢工!我要请辞!
管:(从地上一把揪起)过来,我有一整年的时间可以好好指导你的床上演技。等明年开始,你要成为比欧阳英治更辣、更放得开的女主角!知道吗?
汪:(边哭边挣扎)随来救救偶啊?偶费死死死~~(无限回音)
……详情好象就是这样。
来年请大家继续支持【面无表情】(暂订)系列。谢谢。
夏宇下台一鞠躬。
(宇:喂,明年会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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