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火系列四幸福,迷路中 by 李葳
毁灭前的倒数
有人把外科医生执刀时的手,形容为神之手。在那一双手底下,多少徘徊生死关头的人获得救赎,得以重回人世间。
不允许一丝一毫的颤抖。
些微的差池都可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背负着生命的庞大重责,在那肉眼看不见的生死夹缝中、以毫米作计量单位的生死空间里,为着清除病灶、更换人体零件、缝合皮肉连结骨骼而奋战着。
刚转到开刀房没多久的护士小姐,呈现着迷状态地看着,那一双只能以「艺术」来形容的漂亮十指,令人崇拜地操作着精密的-Knife,完美地在复杂的脑组织里寻出肿瘤,进行切除的动作……
「擦汗。」
过度入迷而没听到这一声冷静悦耳的男中音号令。
「密斯林,快擦汗啊!」站在护士对角的助手医师,赶紧提醒。
「噢,是!」
迅速地递出手巾,红着脸,她沿着手术帽与口罩的周围,轻轻吸去主刀医师脸颊旁渗出的汗珠。
其它医院里,愿意进外科开刀房的护士并不多。毕竟这是一份需要有长时间站立的体力,以及非比寻常的集中力才能胜任的劳心劳力工作。可是在「明朗医学中心」,有许多年轻女护士们争相抢着要进入开刀房,尤其是在某特定医师主刀之际……理由不外乎是能更接近她们心目中的偶像。
和许多光有皮相没有内涵的帅哥或酷男相较,没有比一名拥有神之手又俊美英挺的黄金单身汉+近在咫尺的外科医师,更能使向来在忙碌工作中缺乏绿洲滋润、神经无时不刻都得绷紧的众位俏护士为之疯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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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英治黑白分明的瞳,连一秒钟都未曾离开过那以蓝布围住,仅只露出一个正四方形洞,裸露出血管、乳白色脑组织的空间。透过数百倍的显微镜,在分厘必较的微小血管密布的组织内,谨慎地进行操刀动作,直到切断那大小约为三公分的恶性肿瘤,剥离它,全部摘除为止。
「患部已割除。杨,由你接手清理,准备缝合。」
「是。」年轻的助手医师执行着后续工作。
手术最艰难的部分到这儿告一段落。监督、指导着后进医师缝合完毕后,负责主刀的英治宣布手术顺利结束,一句体贴的「大家辛苦了」,一并将开刀房内严肃的气氛解放。
两名护士小姐先行推着尚在麻醉状态的病人到麻醉恢复室,等病人苏醒后会转送到SICU(外科加护病房)去。
「欧阳学长,这您一定又破纪录了吧?能把这么复杂的手术,缩短在十小时里完成,连主任也不见得办得到啊!」兴奋到双眼发亮,助手男医师跟在身后说道。
步出开刀房,脱下手术帽、口罩,英治淡淡地说:「有时间做那种无聊的纪录,不妨多练习一下缝线的技术。不要以为疤痕将来会被藏在头发底下,缝歪了也没关系。不是每手术的部位,都是在后脑勺的。」
活生生被泼了盆冷水的年轻医师,嗫嚅地说:「……我有练习啊。」
英治见他沮丧的模样,一拍他的肩膀,说:「我不是在指责你,只是你要记住手术缝合可不是缝衣服,不能拆掉重来的。加油吧!」
「谢谢学长教导,我会记住的。」恭敬地道谢,目送英治的身影越过手术准备室的那道门外后,男医师搔搔脑袋,嘀咕着:「要不是性格有点儿难以讨好,欧阳学长其实也不是多坏的人嘛!」
「干么?有人说欧阳医师的坏话吗?」蓦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年轻医师跳起来。「吓死我了!护士长,您别忽然讲话吓人啊!我还以为是……」
「不想被别人听见的话,就别说出口。」年纪足足有医师一倍大的护士长,取笑地盯着他说:「会被吓到是心虚的证明。」
「哎呀,您别乱说啊!我没那个意思要说欧阳学长怎么样啦!都是因为我进外科之前,听其它科的学长在聊天,他们每提及『脑外科的欧阳』时,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要不然就是很○○的脸色,才会让我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以为欧阳学长很,仗着自己受倚重就……」耸耸肩,年轻医师辩解道。
「欧阳医师才不是那种人呢!」捧着要理的废弃物盘子,方才在开刀房中一度闯祸的女护士气愤地说:「他不像那一些喜欢把护士当成女佣般使唤的医师或病患,待人接物都很客气!而且我还没见过他对谁迁怒、发脾气,哪怕是责骂的时候,也绝对会讲出让人心服口服的道理。说什么不的?那绝对是恶意中伤!」
「气什么啊?那又不是我说的。况且是欧阳学长的谁啊?轮得到这号人物来帮他出气不成?」年轻医师被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我偏不容许任何人侮辱我的欧阳医师!」女护士理直气壮地挺肩上前。
护士长介入两名快要以「牛角」互抵的年轻人之间。「好啦、好啦,你们各少说一句!我真是服了你们,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吵起来。要知道,这儿不是幼儿园,而是医院呢!」
悻悻然地,年轻医师后退一步。「看在护士长的分上,我就不和计较了,这个自作多情的丑女!」
「姓杨的!你想找人吵架,老娘随时奉陪!」女护士露出凶巴巴的脸色。
「STOP!」护士长再也看不下去,双手插腰地说:「你们不想我破口大骂的话,立刻去做你们自己该做的事!杨医师,你不是还有报告没完成吗?还有,密斯林,还不快点理掉手上的东西,在这儿磨蹭什么?」
这总算两人都不敢再针锋相对下去,摸摸鼻子各自散开,留下护士长在背后摇头叹息。
虽然刚刚的事并不是欧阳医师的错,但是她忍不住想在心中埋怨他一番。一根太突出的钉子,注定要招来一些麻烦的不管那根钉子是有心或无意,光是它醒目的存在就是一种罪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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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当日最后一的巡房后,欧阳英治回到办公室换下白袍,提起去年九月二十三日三十一岁生日时,同居人送给他的HERMES卡其双色公文包,走出了外科病栋,在医学中心的大门前突然被人喊住──
「英治哥,您要下班了吗?」
「阿超……」循声转头,看到熟识的面孔,感到意外的他讶异地说:「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夏寰人呢?」
与同居人约好今日下班后相偕到一间麻辣火锅店,庆祝愚人节兼同居人的三十二岁生日,结果同居人没出现,来的却是他的手下兼左右手。
上个月刚剪掉蓄留多年的长发,改留起胡髭的高头大马男子,是个性格稳重、温厚的好弟兄。即使身为男人的英治与他们的「大哥」交往、同居,现在两人过着有如普通夫「妻」般的幸福生活,阿超也从未用过半点贬损的态度来对待他。
「夏哥临要出门前,接到一通电话,说是有件非得他亲自理不可的纠纷……所以他叫我先来接您。」阿超解释。
微蹙了下眉头。「用不着这么麻烦,打通电话,告诉我今天的约会取消,我会自己回去啊!」
「好象是那时候英治哥的电话怎么打都没有人接吧!夏哥没说要取消,他派我来,是怕您一个人在餐厅等待会很闷,要我陪您说说话、打发时间。他保证会尽快把纠纷摆平,赶到餐厅的。」
可能是刚巧自己正在进行手术吧,但……翻翻白眼,居然还派人来陪他打发时间?天底下,八成只有夏寰才会发出这种可笑的命令。当他是没人陪就会哭的小鬼吗?英治表情无奈地说:「龋阿超,你们不要太放纵那家伙了,这种荒谬命令,不要理会不就得了?」
呵呵笑着一双眼。「可是我觉得最放纵夏哥的是另有其人喔,英治哥。」
「谁啊?你指小汪吗?」小汪是对夏寰最死忠的跟班。
阿超先摇摇头,再一缩脖子,说:「唉,我看我还是别说的好,万一……我可还想留着这条小命多活几年呢!不提这个,我们走吧。夏哥特别让我开这辆奔驰ML5来接您,他知道您最喜欢这辆车了。」摇晃着手上的车钥匙。
不,其实最喜欢这辆车的是夏寰他自己,只是这帮兄弟都不知道内情罢了。
自从年前以「英治想要」为理由,买下这款新车后,夏寰就经常在三更半夜溜出去,和这「辆」新情妇打得火热……夏寰以为他没发现,其实他只是懒得戳破他欲盖弥彰的行径罢了。
谁教夏寰以前口口声声说什么奔驰太重了,不好飙,他绝对不买那种道上兄弟最爱的名车等等。大话说尽,结果转眼间轻易地坠入爱河,怕面子挂不住,所以才落得得背着众人偷偷摸摸玩车的下场。
确实,和日系车款的轻型车体相较,欧系车大半都是钢板厚重,再加上价格昂贵,普通人不太会拿它来做改装、轧车。可是对爱车一族的自己来说,好车就是好车,性能与用途才可决定一辆车的价值,而非取决于「品牌」、「价格」或「等级」之类的外在刻板印象。他并不讨厌这款ML5,其绝佳的越野性能,若是在崎岖的山路与溪畔,一定能带给驾驶者极大的满足感。
相较于二十几岁时,总以「速度」来选择车种,英治近几年反而更热中于发挥各种不同类型车辆的潜能,挑战多种不同路况下的最快速度。
「你把车停哪儿?」
「就停在前面的辛川路上。」
医学中心前方是弧形车道,车道外则是圆形的圃,圃的最外围才是一般道路。阿超就把车子停放在一般道路旁的停车格里,离医院有一点距离。很不凑巧地,他们步出大门外,天空同时飘下了毛毛细雨。
「我去把车子开过来好了,英治哥先在这边等我。」
「不用了,反正雨又不大,我们一起过去。」率先横越过弧形车道。
「可是……」阿超追着。
英治以下颚指指前方,说:「你停的地方已经超过医院的入口,这附近很多都是单行道,要绕一大圈才能回到这儿,何必浪费那种时间。」
认识多年也谙英治脾气的阿超,知道多说无益,识相地闭上嘴巴,快步跟上英治,他们在雨势加大前抵达了车旁。
阿超掏出车钥匙。「英治哥您要开吗?」
「给你开吧,我下午刚进行完一场手术,想要休息一下。」英治并不知道,这句话将成为影响他们命运的重大分歧点。
阿超点点头,绕过车前,进入外侧驾驶座后,英治也跟着上车。
几分钟过后,车子引擎滑顺地运转,驶离辛川路朝市中心前进。收音机播放着实时路况,英治正想闭上眼睛休息时,「砰」的一声,让他倏地张大眼。「那是什么声音?」
「英治哥,快点趴下去!」阿超焦急地怒吼。
什么?脑子里刚晃过这疑问,连续的「磅!磅!」声响教人来不及反应地发生,厚重的防弹挡风玻璃应声裂出数道蜘蛛网状痕迹。
他们遭到枪击了──
STEP 1 追杀令
第一章
他可爱的模样,几乎令人怀疑起他的性别与年龄。
柔软而蓬松的黑亮发丝覆盖在鹅蛋脸上,隐藏在刘海下的眉毛呈现微微八字下垂,合上一双莹亮水润的蒙蒙杏眼,噘翘粉唇。慈眉善目到给人软弱无力、极好欺负的印象。左看右瞧都像个误闯暗夜森林的迷途未成年少女,而非道上令人闻名丧胆的顶尖职业杀手──「霁狼」。
主包地下军火,副业则干杀手中介的憨哥,在这行这么多年,什么样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没见过?
他早知道那些被报章杂志形容得有如三头六臂、专喝人血、啃生肉般的凶神恶煞,通常与报导中的形象大相径庭,多半是些不起眼,或有瘦小、或有老实外貌的「普通人」。即使在执行完雇主委托的「工作」,从容不迫地离开犯罪现场之后,也不至于在目击证人眼中留下任何刻印象的平凡长相,在这剃刀边缘的世界中方能如鱼得水地生存。
因此,他早已被训练到不受「绰号」影响,不因绰号响亮与否、好听不好听而判断一名杀手的「外貌」该是怎么样的。
可是……憨哥决定开口问一句他从未问过的话。「喂,你真的是霁狼吗?不会是你身后的那位老兄才是真正的霁狼吧?」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一柄点二二百朗宁掌心雷的枪口已对准憨哥的鼻端(自然是已上膛、拉开保险杆,随时可击发子弹的)。
霁狼的眼睛虽固定在前方,却以那酷似未变声少年的独特娇嫩嗓音,带点撒娇、天真地问着身后的男子:「医生,这颗秃子头可不可以轰掉?」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下压到二分之一。
憨哥没见过拔枪速度这么快的,简直像在变魔术。流下一滴冷汗的同时,他悄悄地移动着桌面下的手,企图取出预先藏好的保身枪枝,不料霁狼的膝盖一伸直,踹向他的腿间。
「啊噢!」惨叫一声,憨哥双手护住剧痛的鼠蹊部。
喀嚓!另一柄更教人心惊肉跳的H&K公司产制P7半自动手枪出现在霁狼的另一手,他扯开唇,纯真地笑道:“再动一下,你脸上会冒出两个大坑洞喔,阿桑!”
憨哥连咽口水、呼吸都不敢,脸颊不自主地抽搐着。
这种货真价实的恐惧,固然来自对方手上的两把枪,可是那双连丝毫犹豫都不带、彷佛把杀人当饭吃、不存在半点罪恶感的冷酷杏眼,才是教人打从背脊发颤的主因。通常会干杀手这行的,都是些神经异于常人的,被形容为疯子也不足为奇的人。然而遇上一个连“疯狂”的气息都没有,眼里只有虚无的手杀……你能做的就只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霁,把枪收起来。”
闻方,不怎么高兴地撇撇唇,可是霁狼什么话也没回,喀嚓、喀嚓地将两把枪迅速地收进外套里。
同样的一句话却使得憨哥又活回来。憋在胸臆的忐忑窒闷,缓缓地舒解开来,抬眸看着始终站在灯光照不到的暗的男人,感激地一点头。
“呵……呵呵……歹势啦,刚刚是我说错话了。和你们是头一回交易,可是我从王仔那边已经听讲过很多你们的事迹,宰影你们有多厉害。我干纳是有点不敢相信霁狼先生年纪会这么小……啊我不是故意要挑你毛病的啦,你要相信我!”
讨好地笑着,憨哥摩擦着手掌说:“你刚刚露的那一手,我很欣赏,我想这委托你,一定没问题……不不不,应该说,除了你霁狼以外,还有谁能办得到呢!”
霁狼打了个大呵欠,睬都不睬憨哥,自顾自地转头对同伴说:“医生,这个阿桑烦死人了。你自已跟他说,我要到外头透透气。”
“不要走太远。”被唤为“医生”的男子淡淡地叮咛。
“好……”懒洋洋地应了声后,霁狼挂上MP3的耳机,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几分钟前的暴戾之气不知消失到何方,此刻的他看起来与时下青少年没两样,哼着流行歌曲、嚼着口香糖离开。
憨哥一直到霁狼走出地下室的台阶,确定他听不见之后,才嗫嚅地朝站在前面的男子开口。“借问一下,那个霁狼先生多大年纪了?该不会还未成年吧?”
“他已经年满二十了。怎么,有何不方便吗?”走近灯光,男人点燃了一根烟。被宽型墨镜覆盖掉三分之一的脸庞,显露出来的部分没有任何表情,一如他平坦而无起伏的冷漠音调。
“不,不是啦,只是看不出来……”虽然面前的男人没掏出家伙,可一样教人紧张。憨哥以为见过大风大浪的自已,胆子早被吓大了,今天才知道自已的修行还不到家。
“闲话家常可以告一段落了,直接进入主题吧!”
“啊哈哈,说得也是!”憨哥也满好奇霁狼怎么会口口声声呼唤这男人为“医生”,不过眼前似乎不是个好奇心大作的好时机。
把放在牛皮纸袋内的“任务”递到男人手上,憨哥转述着委托人的吩咐。“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留下活口,这是唯一的条件。其它不管你们要挑什么时候、什么场所、什么方式动手都可以。”
男人抽出纸袋内的东西,粗略地浏览过一遍,接着将它收起,退回给憨哥。
“咦?你、你不肯接吗?”
“东西已经全部记载在我的脑袋里,这份资料不需要了,留着只是多添销毁的麻烦,你们自已拿回去理。基于我们是第一合作,我便把规矩跟你说一。一、联络方式利用简讯即可,打电话我们是不会接的。二、订金要在今天午夜前汇到这个账户里,假使没准时收到,这任务就不接了。三、完成之后,我一知会,请马上把剩余的款项照样汇进去。只要有一误了时间,我们就没有下一的合作了。”
“呵呵,我知道了!上王仔就是粗心,丢了你们这尾大鱼,他一直粉不甘心呢!你安啦,我不会像王仔那么不上道,钱绝对会准时给的。重要的是任务得圆满达成,对不?”拿起放在一旁冰桶里的冰镇高梁。“庆祝我们第一合作,来、来,喝一杯吧?”
对这邀请,男人很不给面子,一语不发地掉头离去。
憨哥满脸错愕地拿着酒瓶,等地下室的门关上,屋内只剩自已一个人时,讨好的脸色马上转变为气呼呼的神情。“操他的!那个王仔介绍时都不给我说清楚点,这么难搞的杀手我还是头见到咧!”
忿忿不平地嘟囔、碎碎念着:“他娘的!要不是听说霁狼手脚很快、很准,老五还不想跟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合作咧!”
对着一屋子空气发完满腹牢骚后,憨哥赶紧打电话联络委托人。“喂?我是憨哥啦!帮我接曹董。”
电话转了好几手之手,彼端传来颇有沧桑味的沙哑声音。“憨哥,有好消息吗?”
“嘿嘿,曹董交办的事,我哪敢给你拖?我已经找手腕最棒的家伙去理了。不过他们规矩多了点,要在今晚十二点前,把前金汇到他们户头里。我是来跟您知会一声的。”
“钱不是问题。”沉默片刻。“你确定事情会办妥当吧?不要给我留个烂尾巴,到时候要收拾就麻烦多了。”
“哎,我看那霁狼的身手不是唬烂的,掏枪快得吓人,他还有个伙伴看来身手也不赖。以前王仔交代他们去办的事,一向理得干净利落,八成没问题的啦!”
“去你妈的八成!八成有什么用?我要百分之百让夏家那小子死得很难看!要让他再也不能翻身,没本事再嚣张下去!”
“曹董,您还信不过我吗?”
“等事情都办完,再来讲这些,我现在等着要看报纸上的讣闻。要是搞砸这摊,我就帮你登一个头版的!”
“麦阿捏啦!曹董,我们是啥咪款的交情,你这样说就太伤感情了。”
“我听你讲赌烂话!憨仔,你知道这件事对我和我这班兄弟有多重要,万一姓夏的没死成,歹志弄大条,枪子四弹,不是他死就是我死的时候,你也不可能快活的,知某?”
憨哥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到好,你放心!”
“你头脑最好是放明白点。”
喀!握着断了线的话机,憨哥重重地吐了口长气。这行虽然获利颇丰,可时时刻刻都得担心自已的脑袋瓜保不保得住,夜晚连睡觉都不安稳,还得和条子玩躲猫猫,滋味着实不好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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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坪大的挑高浴室空间里,回荡着荒腔走板的噜啦啦歌声。
明朗春光由整排透光的百叶窗渗入,氤氲水气宛如天然的薄纱般,半掩半遮住那具令人称羡的古铜色躯体。在淋浴间内尽情享受水喷洒在皮肤上的快感,男人边哼唱着歌,边在贲张的上臂二头肌涂抹着麝香味的沐浴乳,心情之好无须言语来形容。
今天是男人三十二岁的生日,但这不是他心情好的主要理由。
不需刻意去健身房雕塑,靠着平日的运动量就足以轻松保持的体格,没有普通人步入三十岁大关就随着等比例增加的赘肉、松垮肥油。一米九的拔尖身高从头到脚都是匀称、蕴涵着力量的精壮筋肌。附带一提的是,身上那把强健的宝刀依然生气勃勃,没有半点儿力不从心的纪录,更可为之骄傲。
不过身体健康、身材还没走样也不是他特别高兴的原因。(在男人眼中,这应该是必然的!)
那,到底男人是为了什么而这么愉快呢?
莫非是身价未随年龄增长而下跌,向来不分男女老少大小通吃的魅力指数,反有水涨船高的态势?或是他昨夜彻夜未眠地陪几个老狐狸打麻将,不仅成功地解决一桩地盘上的纠纷,还一面倒地通杀三家,赢了大把大把的钞票?
噢,不是的。
能令男人眉开眼笑的重要因素,比这些都还来得更教人意外,也更为简单。答案只有两个字……达令!
……今夜要和心爱的小治治度过许久未有的“甜密夜晚”!
闭着眼睛,沉醉在春色无边的幻想中,盘算着今夜该用什么别开生面的样,料理恋人的顶级胴体兼庆祝自已的生日。
就算平时总拿工作当借口,动不动就拒绝自已求欢的无情恋人,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也应该会网开一面,纵容自已稍微“逾越”界线的要求吧?即使欺负得过火一点儿、弄哭了他,大概也不会被秋后算账才是。
这是根据两人相多年,男人摸索出的心得所下的重要结论。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男人唇角张狂地扬起,露出接近猥亵的微笑。
等着瞧吧,欧阳小治,本夏寰大爷今晚不会让你睡的!谁教你连续两周都顾着医院的工作,把大爷晃点在家中,无所事事,让我平白累积了两周份的精力,今晚肯定要你连本带利地补偿我!
关掉水龙头,随后拿条毛巾系在瘦腰上,男人走出浴室。
“夏哥,‘夜舞俱乐部’的端木老板打电话找您。”刚巧拿着无线电话子机走进卧室的手下小汪说道。
挑挑眉,把话机接过来,走到落地窗前。“喂,我夏寰。找我有什么事?端木。”
“不好意思,你现在可以过来一趟吗?”
听得出对方口吻中有着紧迫性,黑眸一眯细,以另一只空出的手点了根烟。“怎么?是‘你’摆平不了的事?”
对方苦笑了下。“会请你出马的理由,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这件事有点棘手,所以……”
呼地吐出一口烟圈的时间里,电话彼端保持着沉默。夏寰晓得会让端木扬“说不出话”来的情况,绝对非同小可,看样子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身为“夜舞”的大股东之一,要是俱乐部被人找麻烦,就等于有人要在他姓夏的太岁爷头上动土是一样的道理。
“我知道了,三十分钟后见。”无奈地一撇唇,庆生活动只得稍稍往后拖延了。
“谢啦,我等你。”
☆ ☆ ☆ ☆
派阿超去接英治下班,小汪留守在家里,夏寰带着几名弟兄赶赴“夜舞俱乐部”。起初以为是有人砸场子,但是却发现俱乐部仍照常营业中。
“端木,你十万火急地把我找来,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嘛!”抱怨地,夏寰指指沙龙里面“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相貌文秀端正的男子,一双阴柔凤眼气定神闲地望着他。“别急,我不会跟你开玩笑的,跟我来吧!”
他们来到顶楼端木扬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双手反绑地坐在地上,脖子上还套了铁锁炼,牢牢地拴在墙边。
“你见过此人吗?”端木双手环胸,以下颚指着该名男子,问道。
夏寰瞟了一眼。“我没印象。”
“你确定?”
“干么?像这种路边随手一抓就有一把的家伙,我非得有印象不可吗?”最讨厌被喋喋不休地盘问,夏寰挑眉道。
端木耐心地解释:“你是知道我在挑选俱乐部员工的时候,经过了多少筛选与过滤,绝不让背景有问题的人混进来,好确保他们不会在俱乐部内从事什么不法勾当。可是,这家伙利用做招待的身分,来没多久就私下卖白粉、K他命给我的几名顾客,这在‘夜舞’里面是破天荒头一遭,我的震惊你应当能理解吧?”
淡淡地往下说:“而根据合理的推论,我不以为一个没背景、没后台的小毒虫有胆子敢混进‘夜舞’。看到一只小蟑螂,不把那个蟑螂窝揪出来,是断不了恶根的。于是我让人小小地教训了他一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供出自已是你们‘全宇盟’义组的人,还跟我发誓他绝没说谎。”
端木一瞥。“现在你明白我找你来的理由了吧?夏寰”
“哼!”咧开唇角。“你怀疑我开始经营白粉生意吗?”
“如果我有一丝怀疑,今天就不会叫你来了,我还不至于蠢到与虎谋皮的地步。我信得过你,而这小子却没有值得我相信的地方。”端木挑眉道。
这句话让夏寰冷峻的表情稍微和缓。“这种事没什么新鲜的,没读过帮规家训,倒喜欢打着‘全宇盟’的名义四虚张声势的家伙不少。”
“他自称是你帮内的家伙,我就把他留给你置了。可是……”端木一手放在夏寰的肩膀上。“我希望你能帮忙把这条线揪出来清洗干净,别让它再渗透到我的俱乐部来了。我可不想再揪出一堆小蟑螂。”
“嗯,这你不必说,我也明白。幸好你没先找上条子。”
“怎么找?一旦牵扯到条子,有些俱乐部里的顾客势必会被牵连进去,这会影响‘夜舞’在外的形象。那些跟他买了东西的,已经被我断了会员卡,可是我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零星的蟑螂,万一不是……让我担心的只有这一点。”
“交给我吧!”拍拍端木的肩膀,夏寰冷酷一笑。“这家伙嘴巴再硬,我都有法子叫他吐出幕后的藏镜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一转身,走向那名在墙边瑟缩颤抖的家伙,夏寰蹲下身子。“哟,听说你是我手下的弟兄啊?小子。”
“……你……你是?”
“哈啊?连自家大哥的脸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还敢冒充‘全宇盟’的人?嘿,你挺有种的嘛!”黑瞳烁现隐隐的杀气。
对方倒抽一口冷气,吓得上下牙床打颤。
“土豆仔,过来,把我们‘全宇盟’的帮规说一遍给这位不请自加入的小哥听一听。尤其,我是怎么规定弟兄们不许碰白粉买卖的,要是碰了,又该怎么办。”
笑嘻嘻的,夏寰一派轻松地警告着:「等你全部都听完了,我们再来看看你是哪个帮、哪个派的?要是你坚持继续做我们帮派里的弟兄也没关系,就照规矩先以帮规理完,到时候若上天保佑你,让你存留最后一口气的话……夏某再和你慢、慢、谈!」
「我、我……」
无视对方吞吞吐吐的态度,夏寰站起身。「土豆仔,你来跟他讲吧!我和端木老板到下面去喝杯酒,有结果再来通知我。」
「是!」
当夏寰示意端木扬离开办公室时,门里面已经传出土豆仔朗诵「帮规」,以及那名毒虫拚命求饶的声音了。
「照这样子,结果似乎很快就会出来了。」他们抵达楼下沙龙,端木派人送上两杯威士忌,愉快地说道。
「最好如此。那家伙若是浪费到我宝贵的庆生活动,我绝对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活生生的地狱。」扳着十指,夏寰半认真地说。
「庆生?对了,今天是愚人节嘛!祝你生日快乐。想必今天一定与你的医生达令安排了什么好节目吧?」举起酒杯,端木后知后觉地笑道。
「这还用得着说吗?」提起英治的话题,夏寰马上得意洋洋地说:「我可都计划好了,先是用热得足以让他想脱光衣服的麻辣火锅,唤起他的热情;接着再去吃冰到让他头皮发麻的双人甜蜜巧克力圣代船,甜死他的嘴;最后轮到我──」
「呵呵,我已经知道自己犯了极大的错,不该在这种重要的日子请你移驾到小店来。能不能麻烦你别再描绘下去,折腾我的想象力了?我还不想把胃液吐出来。」
夏寰啜口酒。「嫉妒我也没用,老天爷只给我一个人这么幸福的生活。」
「是、是,我也不敢跟你抢。」摇摇头,端木好笑地晃动着杯子里的冰块。「欧阳医生很久没来俱乐部玩玩了,最近他在忙什么?」
一耸肩。「因为动了几高难度的手术都很成功,所以现在小治在医院里颇有名声,指名要他动手术的病患也增加了。这几个礼拜,连我也难得和他讲上几句话。他一到家不是睡瘫了,就是在看一些闷死人的艰医学杂志。要我说,与其看那些书,不如陪我炒炒饭,对他的精神健康更好些,不会累积压力。」
「嘻嘻,按照你的非人标准,欧阳医生在累积任何压力之前,就会先精尽人亡了。」
两人漫无边际地闲聊着,直到土豆仔下楼报告。
「夏哥,那小子似乎是被人骗了。他供出的上游,告诉他只要业绩达到一百万就可以获得『全宇盟』义组的小组长位子。上游的家伙是个绰号叫『长鼻』的,我们组里绝没有这号人物。」
「去把那个叫长鼻的找出来。」夏寰收拾起嬉笑的神情,皱着眉道:「顺便调查一下是哪一路的人在后头搞鬼,想破坏我们『全宇盟』的名声。」
「是。」土豆仔指指上头。「夏哥,那个家伙你想怎么理呢?要我去封住他的嘴巴,还是?」
「老规矩,让他吃点永生难忘的苦头,别让他再到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好,我这就去办。」
土豆仔一走,夏寰看了眼手表。「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小治治还在餐厅等我呢!剩下的留给那些小弟们理,没问题吧?」
端木颔首,起身。「改天找医生一起过来吧?别人送了我一瓶三十年陈高,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就等你们来喝。」
「喔,这个好!喝醉的小治~~」好色地起眼,夏寰眼前已浮现出星眸微醺、双颊嫣红的情人,教人迫不及待想大快朵颐的模样。「讲好喽,绝对要把酒留到那时候。届时如果喝不到陈高,我可找你算帐,端木。」
「真奇怪,我明明说的是陈高,你听成媚药了吗?」嘲讽着,端木扬摇头说:「凭你这副急色鬼的德行,到底是玩了什么把戏绑住欧阳医生,才没把他吓跑啊?该不会他欠你好几亿?」
「语气不需要这么酸溜溜的,端木。虽然我的身体只有一个,没办法照顾到你的屁屁,但你要是无论如何都欠缺人滋润的话,我也会想办法分点露水给你的。」勾住男人的脖子,夏寰咧嘴道。
会被激到,他就不叫端木扬了。「我会认真地建议欧阳医生替你去势,夏寰。少了一点男性雄风,说不定你会变得可爱些。」
如触电般地放开男人,夏寰一副敬谢不敏地说:「的,我不过开个玩笑嘛!真不够朋友!小气!」
「恕我不送喽,夏寰『小』朋友。」
正想回嘴的夏寰,被一曲「脱掉」的手机铃声干扰,PASS个白眼给端木当「记在帐上」的意思,接起手机。「喂?」
『夏哥!我小汪,不好了!你、你快点到『明朗医学中心』去!』
「喂喂,什么大事紧张成这样?是不是小治见不到我,化身为怪兽喷火啦?」笑嘻嘻地,夏寰回道。
小汪语带哽咽地说:『夏、哥!阿超和英治哥在路上遇到埋伏,被人放枪暗杀了啦!听说两人都中枪了,不知道撑不撑得过去,你快回来!』
什……夏寰一使劲,握在手中的超薄折叠式行动电话,啪嚓地被折断。
英治遇袭怎么会?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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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神的面前,人类是无比脆弱的动物。
数声连续的枪响,刺耳的轮胎刮地声,车体大幅度地转弯晃动……英治还没能掌握接踵而至的众多突发状况,更巨大的撞击就冲向他们而来。
咚!磅!凹陷而下的车顶钢板,伴随而来的是手臂的激痛、哒哒哒近似机关枪的成串鞭炮炸声。
「英治哥!」
一道黑影扑过来掩护住了他。
数道血红的、热烫的东西沿着他的眼睑滑过,遮蔽住他的视野。
压在身上的躯体不自然地抽搐着。
然后……吱地,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煞车声响划破空气,车子撞上了某棵路树而向侧边倾倒,上翘弯折的车前盖冒出阵阵白烟。
也许是油箱破裂了,他嗅到浓重的汽油味。
车子侧翻过去的时候,后脑重重地撞到车侧边门,现在英治整个脑子都晕眩、发疼,手臂也痛得像被烫裂开来似的,可是现在不是晕倒的好时机。
努力推着压在自己上头的阿超,断续地低语着:「阿超……快……我们得离开……车子……」
阿超或许是昏过去了,没有半点反应,他索性由阿超的身躯下方钻出,挣开安全带的束缚,以脚踹破早已迸裂无数道细痕的挡风玻璃残骸,钻出半个身体后,再把阿超从车子里拖出来──
轰!
炙热的空气于千钧一发间全部炸开。
英治眼前的最后景象,便是一辆双人骑乘的越野机车,自他们翻覆的车身旁绕了一圈后离去,强撑住的意识再也抵挡不住那道白光,被吞噬到虚无的世界里……
☆☆☆☆
再恢复意识,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东西,是医院里的天板。英治眨动着眼,茫然地想着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让他挣扎着想起身……
「啊!」
稍一动弹,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移位了似的,不听使唤。
「英治哥,你醒了?」双眼红肿的小汪捧着一只水盆进入病房内。「你不要乱动,我这就去找医生来!」
「小汪……」开口,多日未使用的声带粗糙沙哑。「阿、阿超呢?他不要紧吧……我在这里躺多久了?」
小汪一愣,垂下眼睛。「今天是第七天。英治哥的脑部受重击,本来我们还以为您再也清醒不过来了呢。夏哥都快急疯了,差点没把医生给宰了。你今天能苏醒过来真是奇迹,夏哥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还有阿……阿超他一定也会感到很欣慰……知道英治哥没事,那么他的牺牲也不算没有代价了。」
牺……?
英治浑身发冷。「你在说什么!阿超他人呢?」
「今天大家都去为他送行了,我不放心英治哥一个人留在医院里,所以自愿留在这边。」小汪红肿的眼里浮出层层泪光。
「……送、行?」难以置信的,英治呆若木鸡地复述。
小汪点点头,艰涩地开口说:「阿超那天中了十几枪,当场就……今天是阿超的头七,也是他的出殡日,夏哥在○○殡仪馆为他办了个风光的葬礼。」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英治拔掉了插在手臂上的针,不顾虚弱身体发出的哀鸣,硬是伸腿下床。
「英治哥!你想干么?」小汪急着上前搀扶。
额头冒出颗颗冷汗,但英治铁青着脸说:「带我去!我要去看,我不相信阿超他……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本想劝解的小汪,看了英治激动的样子一眼后,叹息地说:「好吧,我也想去送阿超最后一程,我们一块儿去吧,英治哥。」
第二章
先走一步的人,可以走得无牵无挂;被留下的人,却需要面对永无止尽的痛苦。
以纯白色的百合、白蓝相间的桔梗及浅粉色康乃馨海所布置的灵堂,显得庄严典雅。悬挂于其中的十五己诎准涌蛳嗥,圈住了一幅熟悉的微笑脸庞,可是从今而后,这笑脸将停驻于人们的记忆中,再也无法亲眼目睹。
即使撒下再多钞票举办隆重的丧礼,租用最大的礼堂、准备最上等的棺木,墙上被无数吊唁的匾额占满、整排圈直列到殡仪馆外的道路、再多前来致祭的人们口中说着:「哀悼英年早逝」、「节哀顺变」的话语,这些都不能填补逝者已矣、天人已永隔所留下的莫大空洞。
无论想为「他」再做些什么,都是徒具形式的表面功夫。
明知如此,夏寰还是坚持要给他最好的兄弟一场空前盛大的葬礼,因为这竟成为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一件事……
接获消息,赶赴医院,等着夏寰的是一个噩耗与生死未卜的坏消息。一具躺在太平间的冰冷遗体,一名尚未由手术室中推出的重伤者。
一夕、一刻、短暂的分别,竟成亘久的分道扬镳,教他情何以堪?
这七天是怎么过的,此刻的夏寰一点记忆也没有,这段期间里他彷佛变身为一台没有情感的事务机器,机械式地进行所有该协调、理的后续问题。
联络阿超的家属、与葬仪社商谈、挑选骨灰安厝的场所等等。许多琐事不是没有其它兄弟们能代劳,可是夏寰不让他人碰,事必躬亲地一手揽下。阿超不只是他的兄弟之一,情同手足的他们拥有十多年的交情,是比亲兄弟更像亲兄弟、歃血为盟的哥儿们。而这个好哥儿们以自己的身体,代替了他,保护住他最重要的人。
所以……
在阿超人殓前的那一夜,夏寰刻意排开众人,一个人为他守灵。
寂寥的夜,空荡的屋里,对着棺木,摆上两杯酒,点上一根烟。
他天南地北、七拉八扯地和已经不会再回答自己的好哥儿们,宛如单口相声似地聊了一整夜。
在天际渐渐被白光所染之际,始终未曾掉下一滴泪的夏寰,剪下一大撮自己的发,还以刀口划破指尖,滴了数滴鲜血在上头,扎成一束放在阿超的身上。
以此为誓,我的好兄弟。
自己绝对不会忘记阿超为「全宇盟」、为英治、为自己这个大哥所做的一切。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不管是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不管要与多少人为敌,这笔帐他一定会亲手代阿超讨回来!
我会让策划这件事、及动手暗杀你的鼠辈们,付出痛不欲生的惨痛代价!一命抵一命还不够的话,我会让他们所有的人都滚下地狱去,好好地在刀山油锅里忏悔!
大哥我这几把不值钱的泪,就等誓言完成的那一天,再让你瞧吧!
永别了,阿超。
泡在廉价伤感里自舔伤口的,也只有那一夜。
之后,夏寰便以出乎众人所能想象的沉着冷静态度,料理完一切后事。没有人能看得出夏寰那面无表情的脸皮底下,蕴藏着的是怎样沈的愤怒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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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奠拜。」
司仪的颂唱声中,一名年约三十五岁的妇人,一手牵着五、六岁的孩童走向灵堂前,捻起清香。
「……亲族奠拜,请亲戚们到前排来。」
「哥,我们过去吧。」夏宇搭上兄长的肩膀,唤着。
阿超的赌徒父亲是个诈欺累犯,到现在还被关在东部的某所监狱里。母亲则早在阿超加入夏寰的帮派时,就与他断绝了母子关系,搬家改嫁,不再与儿子联络了。哪怕这的丧礼他们已经通知了对方时间和地点,可是阿超的母亲仍是无意露脸,只说自己「早没有了儿子」。
既然母亲都抱持这样的态度,其余的亲戚更是不必提了。
今天亲戚代表的席位上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因此夏寰与夏宇决定以义兄弟的身分,送阿超归往西天的最后路途。
他们移动脚步走到香案前,同一时间,礼场后方起了小小的骚动,夏宇先回过头,突地低喃了一句:「啊,是英治哥!」
夏寰立刻转头,看见小汪搀着步履不稳,手臂与额头都还扎着绷带的英治,一步步地朝灵堂走过来。苍白而无血色的清俊脸庞上,一双黑瞳更显分明硕大,当他的视线固定于黑色缎带缀饰的相框,辨认出照片中的人时,瞬间,两行哀恸的泪静静地淌下。
无言地把手上的香递给了夏宇,夏寰走到英治身旁,环抱住他的双肩。
「……带……我去……看看他的……」英治把哭泣的脸藏入夏寰的黑西装里,半哽咽地轻声说:「最后一面。」
点点头,领着英治,他们绕过纯白色布幔的灵堂,进入后方的停灵室。
灵柩架放在黑色平台上,上头开启着一扇供人瞻仰遗容的玻璃窗。阿超十分安详的容貌,就在冰冷的透明玻璃底下沈眠着。
「……对不起……对不起……」强忍住泣声,英治抚摸着玻璃,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除此之外,他已经不知能对阿超说什么了。
那时候若不是阿超挡下那些子弹,他根本不可能活着站在这边。那天自己脸颊上感觉到的红色浓稠液体,原来每一滴都是阿超流逝的生命,当时自己竟一点儿都没有发现……如果一切能重来……
「英治,不是对不起。」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夏寰,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沈声悲痛地说:「你该说的是『谢谢』。」
是啊,夏寰说的没错。
「对不起」意味着生存下来的人,对亡者只有怜悯、愧疚、罪恶感。这绝不是阿超想听到的话。
「……谢谢。阿超,谢谢。」
英治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地告诉阿超说:谢谢你保护了我的生命,我不会浪费这条你换来的宝贵生命,我会珍惜它,连同你借给我的分一起。
别离总是痛苦的。
尤其它并不在你所能预料得到的范围,不允许你能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就这么突如其来地从天而降。
可是,你依然必须面对它、扛起它,度过悲伤的桥梁,继续往前行、勇敢地活下去。
家祭与公祭仪式结束,前来吊唁的宾客陆续散去后,夏寰一行人护送着灵柩前往火化场。
熊熊烈火很快地吞噬掉阿超这短暂一世的喜怒哀惧爱恶欲,带走臭皮囊,尘归尘、土归土,留下一盅供人悼念凭吊的骨灰小坛。
阿超,本名江运超,道上素有操盘手封号的「全宇盟」核心成员,地位仅于大哥的二号头头。性格幽默风趣,交友遍及三教九流、黑白两道。
在一场原本要取「全宇盟」大哥夏寰性命的暗杀行动中,意外顶替身亡,得年二十有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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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一恢复,英治的伤势亦随之好转,日有起色。过没两天,他已经转送到普通的单人病房,不再需要全天候的看护了。
受到枪伤的右手臂,由于子弹入手骨,造成一小部分的神经损伤。虽然有些担心复健后能不能恢复过往的手指灵活度(毕竟这对外科医生而言是命根子),不过英治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克服这些困难,重回医病救人的行列。
「哟,看你精神不错嘛!」董新彰探头,出声招呼。
「学长,进来啊!」正好以捏软球的方式在锻炼右手的英治,微笑地响应。
「那个帮你打点东、打点西的年轻小伙子,今天没看到人喔?」东张西望着,不知在找什么的董新彰,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内。
「你是问小汪吗?他今天会晚点到。怎么了?」直觉学长的脸色有蹊跷,英治知道董新彰大概不是来「探望」这么简单。「你有事要和我谈吗?」
「啊?哈哈,没、没什么特别的啦!」一屁股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董新彰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你已经在复健啦?你的手没问题吗?」
「还有点儿疼,但没什么大碍。」
「啧,普通人受了枪伤,可不会好得这么快呢!天才就是天才,连体质也胜过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嘿嘿!」
「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开口的?」不喜欢绕圈子讲话的英治,索性先提。「这里没有别人,有事不妨直讲。」
董新彰先是露出为难的表情,接着叹了口气。「唉,我是想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院方找去谈,直接遭受到严重的打击。我说,英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得到我想讲的事情吧?」
「……跟我受的枪伤有关吗?」那间,英治的呼吸有点儿困难,他非常害怕,万一听到自己受的伤影响了未来行医的可能,也许再也无法重拾手术刀的话……直接与死神面对面,都没有这般令人恐惧。
「!」董新彰干脆地点头。
自尊不许英治逃避,他冷静地开口。「我的伤,真的严重到不能再拿手术刀了吗?」
「哈啊?」董新彰一脸错愕,连忙摇头否认。「不是啦!你误会了,我要说的不是那方面的事。你的手所损伤的神经部位还不至于让你废了,这一点我和神经外科的人一起确认过了。」
心中重担放下。「那……那究竟是?」
董新彰拉直嘴角,无奈地说:「你想不出来吗?就是这场枪击案造成的后果啊!」
英治不解地皱起了眉。
「你因为睡了一个礼拜所以不知道,但是这件案子在新闻媒体上可是热炒了好几天。你和那名不幸身亡的家伙,身家背景都被人巨细靡遗地挖出来了。大家都在问,为什么一名前途有望的外科医师,会被卷入黑道暗杀的风暴中?什么样绘声绘影的揣测都出炉了,有些离谱到让人哭笑不得,连你加入了黑道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这些日子英治没看电视新闻,报纸似乎也被小汪刻意收起来了,直到学长提起,他才知道自己的粗心大意。
「你的为人,我是很清楚的,院方找我过去问你的交友状况时,我也再三跟院长、外科主任他们保证,说这的事是意外中的意外、不幸中的不幸,你不是会私下和黑道挂勾的人,这回是倒霉被波及……但,有八卦杂志刊出你和那些『全宇盟』的帮派份子住在一块儿的消息,这让医院方面不得不紧张起来。」
董新彰搔搔头。「唉呀,我就不瞒你,直说喽!其实今天下午院方要召开董事会,讨论你的去留。据闻目前支持开除的董事不少,对你很不利。你最好先想想后路,与其被医院开除,或许早点找其它能让你发挥长才的地方,会保险一点儿。我看这节骨眼上,在台湾恐怕也不容易找,我认为你不妨考虑国外的,好比当初你去研习的那一间医院。」
同情地窥望了下英治的脸色,保持着沉默的他,并未显现出什么沮丧、痛苦的表情,倒像是早有觉悟。
一想到受了枪伤的学弟,灾难连连到工作不保,董新彰不由得心情沉重地继续说着:「台湾是个小地方,新闻热度也有限,等你在国外待个几年,大家忘记这件案子的时候,你再风光地回台湾就好了。龋听我的建议,去联络一下美国的医院吧?」
「学长……谢谢你的关心。」
董新彰摇手说:「别跟我讲这种话嘛!就算你以前在校内、院里都比我出色许多,我也从没把你当成我的敌人。我很羡慕你,虽然知道自己没本事做到像你这样,在短期间内锻炼出高超的技术,但我照样把你当成自己的努力目标。少了你在院内刺激我上进,我一定会很寂寞的。可是发生这种事,谁也没办法抵抗外界批评的声浪,你说是不是?你也不要太责怪院长他们断尾求生的做法。」
英治静默地一笑。
「龋你和那个『全宇盟』会扯上关系,是不是因为几年前帮他们的老大开过刀,所以才……我记得那一回有惊动到警察进入院里调查吧?」
过了半晌,等不到学弟的回答,董新彰歪歪头说:「早知道那我就该阻止你帮那种人开刀的,果然后续多了这么多麻烦。啊,你要和谁交朋友当然是你的自由,可是外界对医生都是用高道德标准看待的,身边有这种家伙在,多少会影响到你的工作……这点是英治你太不谨慎了。」
从椅子上起身。「我劝你把这的事当成教训,往后别再与那帮人有所牵连了。特别是外头对于这件枪击案有高度瞩目的关键时刻,你最好在还来得及脱身前,早点与他们划清界线,别让那些兄弟哥儿们的在院内出入、探病。不然哪天再被卷进他们那什么报复、火并的,不要说是前途了,小心连命都不保咧!」
「等一下,学长!」英治突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报复?这是怎么回事?」
「不就『全宇盟』的盟主对那名暗杀的枪手发出追杀令,还放话说:有哪个帮派在背后搞鬼的,他一样会揪出来、一个也不放过。这是几天前我看大○新闻,里面一名资社会记者爆的料。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莫宰羊了。」
董新彰前脚刚离去,英治就当机立断地作出决定──
他要立刻返家。
能不能继续在院内工作的问题,和夏寰现在可能在进行的报复行动相较,孰轻孰重,根本不必问。
☆☆☆☆
以最快的速度办完出院手续后,英治自己拎着行李跳上出租车,直奔回夏寰与他同居的所。
车子还没抵达家门,英治已经注意到周遭不同于以往的气氛。过去总是口口声声地说不愿他人任意干扰他们的甜蜜生活,所以除了少数的成员外,夏寰不准那帮弟兄任意进出他们的「小窝」。
可是现在……出租车一驶进巷弄里,便有为数不少、身着黑西装的家伙盯了过来。或站或蹲地聚在转弯盯梢的男人们,不只对每辆进出的车仔细观察,一手还拿着无线对讲机,俨然是专业的「看门犬」。
普通人一眼即知这群人「非善类」。
「先生,那个……」连出租车司机也不禁怯怯地说:「你还要再往里面去吗?可不可以到这边就好了?」
掏出车钱,英治不为难对方,在离家还有两、三百公尺的地方就下车了。
当他步行回家,同时有许多双眼睛都紧紧地跟随着,还有一些知道英治「身分」的家伙,远远地朝英治行礼。这些英治都没予以理会,他拚命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加快步伐。
抵达家门,连掏钥匙出来都不必,门已经由一名面生的小弟开启。
「欢迎回来,欧阳医生。」
普通时候,英治会和这些弟兄们打招呼、微笑以对,但今天他实在是笑不出来。「夏寰在里头吧?」
「是,大哥在家里头。」
这就够了。英治大步跨进门坎,铁青着脸直往客厅而去,可是另一幕更教他吃惊的景象却在眼前展开──
烟雾弥漫,呛人的烟草味笼罩住整间客厅。
那套专门用来闲话家常的真皮沙发椅上,今天坐满了他不认识的家伙,还有几名浓妆艳抹、服装相当暴露的风尘女子陪坐在其中。那些陌生的家伙个个左搂右抱,手上拿着牌、烟或酒,不知在高谈阔论什么,其中还夹杂着莺莺燕燕的笑声,十分喧闹且吵杂。他们分明把这间屋子当成了「酒家」,如鱼得水、相当自在。
英治轻易地就在人群里找出夏寰的身影。
置身何都不改其醒目作风的男人,曾几何时削短了发?一张精悍的脸庞更加突出,再搭配从头到脚的黑色西装打扮、夹在指间的雪茄烟,大哥的派头全端出来了。英治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头一这么刻地体认到夏寰异于普通小老百姓的身分。
冷峻黑瞳细,他正侧头与坐于自己膝盖上的美艳女子交换着窃窃私语,两道眸光不经意地流转到英治所站立的方位上时,微愕地一睁,可是很快地,惊讶被不悦取代,男人抿直了嘴。
「英治哥!」捧着一碟小菜由厨房中走出来的小汪,乍见到英治时,吓得脸发白,嘟囔着「要命」,旋即把盘子交给别人,走向英治说:「你、你怎么跑回来了?不是说要到下周才出院的吗?」
没回小江的话,英治凝视着夏寰,想找出他有没有半点被活逮的「歉意」,可是男人不闪不躲、不慌不忙的态度,反而让英治觉得自己才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小汪,快带他上楼去!」狞眉一扬,移开视线的男人不耐烦地一吼。
衔命,迅速地拎过英治手上的行李,小汪一手催促着英治说:「夏哥在忙,我们先上楼去吧,好吗?」
为什么不掉头离开呢?
为什么、为什么从脚趾蔓延开来的冰冷感触,麻痹到了头顶,自己却还能用这双脚跟着小汪上楼,像条训练精良的宠物狗呢?
?可是气到极点的反面,有另一个不安的自已告诉着英治,这一切的「不寻常」意味着许多事正在急遽地改变,或即将要改变。所以此刻的他更需要「冷静」,好面对一切!
跟着小汪回到楼上的寝室,英治看着这个唯一没被「他人入侵」的地方,走到衣柜想放下自己的行李,却赫然发现里头早被搬空了。
「英治哥,你不要误会夏哥,他不是故意要让你看到这些事的。我是指刚刚楼下的……要是按照计划,你也不会看到啦!因为夏哥早就为你安排了别的住所,只要你一出院,我就会接你到那间公寓去。」
小汪在他身后忙着解释道:「夏哥全是为了你着想,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这屋子已经在媒体上曝光了,毫无安全性可言,因此换个地方会比较妥当。还有,夏哥是故意在那些家伙面前对你表现出冷淡模样的,因为里头有的是其它帮派的人,他们不见得每个人都对夏哥很友善,搞不好一有机会就想捅夏哥一刀。夏哥是不想徒增你的困扰,所以才煞费苦心地掩饰你们俩的关系。」
被人自作主张地安排到这种程度,哭笑不得的英治干脆一屁股坐进床边的单人沙发,揉着残余着些许青紫瘀痕的额头。莫非夏寰始终把他当成脆弱的温室朵,需要人保护不成?他以为他们会是无时无地都能共赴苦难、分享悲伤喜悦,世界上无可取代的、独一无二的「伴侣」。
原来,这么想的只有我?
一遇到事情,夏寰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隔开他,这就是最强而有力的证据。
「小汪,你不必替他解释了。」疲惫地回道。
「英治哥,我就知道你能谅解。」
谅解?英治不由得想苦笑。要他谅解什么呢?是谅解夏寰擅自作主地决定了他的去路,抑或是要自己谅解夏寰支配他是为了他好?
我在你眼中,算是什么?
英治连揭开答案的勇气都没有,怕的是真相令人难以下咽。
一旁误以为英治不生气了的小汪,高兴地径自往下说:「那我去安排一辆车子,送你到那间新公寓。很快、马上好!等我喔,英治哥。」
打开门要离开的小汪差点和夏寰撞上,他知会小汪道:「你准备好车子就行了,我会自己送他过去。」
「咦?可是下头的……」
「我不在,阿莉说不定更容易从那些家伙口中套出些什么。她手下的小姐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你不必去管他们。倒是……」
刻意压小的音量,几不可闻的耳语过后──
「嗯,我懂,我会理的。夏哥,那我就先下去喽!」
门一关上,屋内沈寂到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没有,英治垂落在地面上的视线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腿,然后头顶被轻轻地抚摸着。
「你的身体还好吧?怎么不多住院几天,把伤都养好了再出院也不晚啊!」男人温柔的语调和方才的不耐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英治悍然挥开了那只手。
手在半空中悬荡了一会儿,接着若无其事地放下。隔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气我没去探病啊?小治治~~嘻嘻,最近有点儿忙,不是故意的,以后我再好好弥补你。」
假如夏寰没用这种粉饰太平、虚伪空洞的笑脸说话的话,也许英治还能再忍耐个几分钟,听他鬼扯。
倏地扬眸,英治开门见山地说:「别跟我来这套,夏寰!你以为我不长眼睛,认识你才三天而已吗?你再怎么嬉皮笑脸,我都看得出你杀气腾腾的眼里,全被报复心所蒙蔽了!外头的传闻是真的,你想为阿超报复,所以下了什么追杀令,是不是?」
以为夏寰会再使出过往「一笑、二闹、三耍白痴」的手段来蒙混过去,而英治也做好绝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打算,但是夏寰却转眼收拾掉做作的表情,决定改以「力量决胜负」──上前拉起英治的手臂。
「我们走吧,车子在下头等着。」拧着眉头,他说。
忘掉自己该保持的「冷静」,英治反抗地抽回手。「我还没把话说完!」
一挑眉,刚毅的脸庞乍现怒光。「你就不能不要管吗?这件事你别插手!」
「报复有什么意义?人死不能复生,你一样无法让阿超重新活过来,不过是制造更多的仇恨罢了!」跟他讲道理可能行不通,那就算要大吵一架也无妨。英治不愿看到这样冷冰冰地被封在仇恨里的夏寰,他宁愿夏寰还是那副嚣张又欠扁,歪理走遍天下的无敌痞子样。
杀戮不能换来救赎,只会葬送掉一个人的人性,为何夏寰不懂?
「那么,你是要我忘记阿超是怎么死的?你要我忘记他背上的那十几个弹孔吗?我的好兄弟被人打成蜂窝,你却要我像个该死的娘娘腔般忍气吞声,放任别人在我的地盘上撒尿,自己躲在你裤子后头哭他个一辈子!」冷嘲着,夏寰睨视地说:「抱歉,老子做不出那么孬的事!」
「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对吧?你执意报复,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英治心灰意冷地说。
「一旦我示弱了,敌人不会退让,他们只会更嚣张而已。我是在保护地盘和那些相信我、把命都交给我的兄弟。如果我不采取行动,你要我坐以待毙不成?」他挑衅地反问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黑瞳怅然黯淡。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英治,你想替那些人求情,是你家的事。不过你不要忘记,阿超的命是葬送在谁的手上?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善类,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杀一个,社会上还少一个祸害。我要他们一个个付出该付的代价,又有什么不对?」
他偏激的言论让英治内心泛出阵阵恶寒,也揪出了对阿超愧疚、始终抹不去的那一幕……不,不对的!这么做就是不对!
「我何尝不希望能把夺走阿超性命的家伙千刀万剐?但我们不是活在美国西部牛仔的年代,夏寰。有法律可以制裁罪犯,杀人者由警察逮捕,自然会在公平审判下受到应受的惩罚。更重要的是,这么做才不会有枉死送命的人。当你追杀别人,别人也追杀你的时候,火并场面发生的当下,子弹会挑是敌人或朋友吗?你想要让更多兄弟为此牺牲吗?」
「『全宇盟』里没有贪生怕死的家伙!」一口断定后,夏寰厌烦地挥手说:「这讨论到此为止。你不是这圈子的人,不会懂的。规矩就是规矩,不按照规矩行事、不守道义的家伙,没有资格讨价还价,一律杀无赦!既然出来混,自己闯的烂摊子只有自己能收拾,这叫常识!想要别人同情他、施舍他,那也别学人家在道上混,去干乞丐吧!」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夏寰。这个挂着噬血的野蛮笑容的男人,是谁?英治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窥见了他人眼中所见到,令人避之唯恐不及,教人无法不惧怕的夏寰。
夏寰一把搂住英治,硬的不行换软的,哄诱地在他的耳边说:「龋我们谈个交换条件吧!等这的事情结束,我什么都听你的。现在,你让我做我必须做的事,什么也别说、什么都不要问,只要待在我为你安排的地方,别随乱跑。」
……这是要我做个木头人?
英治咬住下唇,地吸了一口气。「我做不到。」
「你可以。」热烫的唇贴上英治光裸的颈项。
「我不行!」颤抖着,脚底下所踩的地面,似乎随时都要崩塌,肉眼看不见的黑洞企图吞噬掉他的良知。
「你可以的。很简单的,小治,不要去看就行了。」
大掌掩上了英治的眼,阻绝所有影像进入他的眼里,催眠的沙哑耳语舔着每一根过敏的神经。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开口……」潮湿的舌在英治的嘴边徘徊。
喀啦喀啦的,良知的碎片零零落落地掉下去。
「……和过去的十年没有什么不同,英治。你是知道的,我本来就是舔食刀口上的血过日子的男人,你比谁都清楚我的本质,可是你不都能视若无睹吗?既然这样,何必到现在才忽然说你做不到呢?你在骗谁?你自己吗?」
被困住了。四方的高墙没有出口,这边是个死胡同,那边禁止进入。到底该怎么做?哪条路是正确的?答案在哪里?他快窒息了……
「听我的,英治。事情不会拖太久上两下就会结束的,你放心。」
第三章
他作了个恶梦。
站在熟悉的开刀房里,和熟悉的工作伙伴在一块儿。
确认好病人的麻醉状态,向护士下达指令,拿起手术刀正要往做记号的头皮划下第一刀的时候,本该闭着双眼、毫无意识的病人却猛然睁开双眼,嘻嘻地笑着说:「医生,你拿的刀不对了啦,那是把屠刀,不是手术刀啊!」
沾着大片血迹(?)的锐利刀锋在灯光下刺眼闪烁着,他慌忙地想丢下它,可是不管怎么丢,它都固定在手心里。
这时,其它人纷纷凑上前来。「啊,真的是屠刀耶!」、「欧阳医生拿错刀了吧?」、「不,这把刀才对,这把刀适合欧阳医生使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应该去屠宰场吧?」七嘴八舌地聚拢、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圈圈。
他想解释、他想怒吼,可他张开了嘴,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没有人要听他的话,大家都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没有人看他,每个人都看着他手上的刀!
焦躁、不安的情绪达到高点,他濒临崩溃……
然后,夏寰出现了。
遥远地站在人群之外的他,痞痞地一笑。「怎么了?小治治发生什么事了?」
「帮我!夏寰,这把刀我甩不掉,你来帮我拿开它!」冷汗直流,要是刀子拿不开,那么他」辈子都不能再拿手术刀了!如果是夏寰,他应该能帮自己摆脱这把屠刀的,他一定可以的!
「呵呵,你在说什么啊,小治治?」蓦地,夏寰的脸扭曲了,仰头大笑地说:「那把刀很适合你啊!何必拿掉呢?」
「不对,我本来拿的是手术刀,这把刀不是我的……」
一双沾满鲜血的手伸了过来,男人近距离的面孔竟模糊不清了起来。「小治治,你怎么会这么傻呢?你挑了个屠夫做你的男人,那你手中不拿屠刀,要拿什么东西?别再自欺欺人了。瞧,大家都同意我的看法,对不?」
不、不、不对的──为什么大家都在点头?这世界太奇怪了!他不要留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他要逃,逃得远远的!
「你要去哪里?小治治~~」
腥红的血泊中,男人站在七零八落、被肢解、断头、沉沉浮浮于赤色红河的块状残骸间,展开了双臂。
「过来啊,我们来相亲相爱吧!」
啊啊啊啊──
挣脱梦魇一惊醒,英治立刻脸色发青地奔下床,捂着嘴跑到厕所大吐特吐。把晚餐全都贡献给马桶不说,即使已经吐到没有东西可吐了,翻滚的胃液照样逆流,溢出抽搐的喉咙……
「呕……」干呕好一阵子。
「我是不是该去买张婴儿床做准备啦,英治宝贝!」揶揄的一句话,没神经地由背后冒出。
失去平日瞪人力道的白眼,恼怒地一抛。
「拿去,顺便漱漱口吧!」
阵阵恶心感总算舒缓下来,接住夏寰递来的毛巾,擦擦汗湿的脸颊,英治倒杯水咕噜噜地含在口中。
「怎样,预产期是甚么时候啊?」
噗地吐出那口水,英治随手捉起肥皂往他脸上砸去。
夏寰笑笑地闪过。「脾气真糟,因为怀孕影响贺尔蒙分泌吗?」
英治不理他,仰头重复两、三漱口的动作后,扭开水龙头冲了把脸,好让自己的脑子有时间恢复运转。
「你来多久了?」取回力道的声音,淡淡地问道。
让条路给英治离开厕所,夏寰跟在他屁股后头说:「没多久。本来坐在客厅看些东西,结果听到有人『害喜』吐得很厉害,所以就进来瞧瞧了。」
「你那无聊的笑话要讲多久?很冷耶!」
一瞥,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又是这个时间?过去的夏寰虽然是个昼伏夜出的夜猫子没错,可是也没晚到这个时间还在外头趴趴走……
是他刻意要避开这附近新邻居的耳目,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英治自嘲一笑,如此这般偷偷摸摸的会面,自己越来越像是被人包养的了。不仅居简出、不必上班工作,还会有人固定时间前来「夜半幽会」。
漾起举世无敌的不羁贼笑,夏寰扣住他的手腕。「会冷啊?感冒就糟糕了,把衣服脱掉,我帮你暖一暖引擎。」
「我不记得自己曾放弃做人,变身为一辆车子。热我的引擎?去修理你的脑袋会比较快!」被恶梦驱光所有睡意的英治走出卧室,到厨房去,想动手泡杯咖啡来喝。
一只大手横过他面前,反手把抽屉推回去,阻止他取出咖啡罐。「刚刚吐成那样,现在喝咖啡对胃不好。」
「我受得了。」不喝点镇神、安魂的东西,英治总觉得自己快发神经了。
也许他的外貌看来与平常无异,其实这都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连续作了近一个礼拜的恶梦,严重影响到他的精神状态与食欲。好几天都像今天一样,勉强吃下肚的东西,隔几个钟头又吐出来。梦境不受意志控制,无可奈何,令英治捉狂的是连偶尔清醒的时候,他都产生了幻觉──一杯红茶看着看着竟成了一杯教人作呕的鲜血;清洗着双手,彷佛怎么也洗不掉沾在上头的腥臭气味……
再否认也于事无补。
英治自己是学医的,虽然精神科不是自己的专门,但实习阶段也接触过好一阵子。他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现象,代表着什么意涵:他的「心」生病了!
内在的结构正在瓦解、崩坏的阶段,外在的面具于即将支离破碎的状态。
没有比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向疯狂,更能使一个人疯狂的了。有时候,若不是自尊不允许他承认这一点,他甚至宁愿自己是彻底地疯掉了。脑细胞全部坏死,什么都思考不了,那么……自己是不是能更单纯地,只为生存而生存下去,没有痛苦、没有未来、不需要任何希望?
「英治!」
茫然地一抬眸,接触到夏寰染忧心的黑瞳,还意会不过来他在紧张什么的英治,顺着他的视线往手边的杯子看去里面竟堆了满满的一杯糖!
这是我放进去的吗?!英治根本不记得。
慌张地把糖倒回糖罐,若无其事地辩称道:「好一阵子没吃甜食了,可能是体内的嗜甜细胞在作怪,所以才会不小心放太多进去了。」
夏寰蹙起眉,抿直唇,夺走了他手上的杯子,丢进水槽里。「你最近常常恍神、恍神的,怎么了?」
「我没事,什么也没有。」转身走出厨房,英治无意识地咬着指甲。
「英治,你看着我!」追过来的夏寰,强迫他面对面。「不要再咬你的手指了,这种神经兮兮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你!」摇晃了下他的肩膀。「你有什么心事,大可以说出来啊!不要演这种差劲的戏给我看!」
「哈、哈哈……」演戏?他竟然还以为自己有力气演戏给他看?
「笑什么笑?你不要笑了!」
笑声曳止,英治莹亮着水泽的黑瞳似怨似忿地瞪着,突然间,他扑上夏寰,豁出去似地在他富有弹性的唇上辗转碾压。
吃了一惊的夏寰没有推开他,被动地任由英治狂乱的吻侵袭着……唾沫相濡的声音逐渐传出,两人的气息跟着紊乱。
「不是……说要我……什么也不去看、不去听、不去说吗?」
话语里掺杂了脆弱的音色,英治攀住夏寰强健的肩膀,喃喃地说:「那就让我忘掉啊……我不想再作恶梦了!」
咬啮着他的耳垂,英治迷蒙的黑瞳,闪烁着半疯狂的虹泽。「……我……狠狠地……到我疯掉算了……快点,夏寰!我!」
作践自己并不是很困难的事,特别是对一个站在疯狂边缘的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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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似在享受性爱的欢愉,反倒像是在和一头狂野危险的野兽搏斗般,黝黑的脸庞不寻常地凝神、专注,豆大的汗珠由额头滚落,直接滴在对方白哲、蕴藏力量的精瘦裸背上。
这让那本来就难以掌握的,香汗淋漓的湿滑妍体更不易被擒服。「他」不住地挣扎扭动,企图脱逃,也数成功地脱离男人环扣制锢在他腰身上的双手……
再地逮回他,悍如钢铁的十指按进匀称细腰的肌肤里,不容他逃离地扣紧。
挟着强势的力道,男人雄伟的欲望没入、撤出,采取一定的节奏朝着高拱于前方的紧翘圆臀撞击。这不快不慢、不温不火的速度编织出啃噬人神智的焦心煎熬,还有亟欲解脱却偏偏不得解脱的苦闷。
「唔……唔唔唔……」
揪着沙发椅靠垫的纤长十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相对地,那张靠在椅把上的殷红蔷颊,潋滟着霞彩朱光。由绑住双眼的黑色布巾底下,渗出的是无色的泪。
眼睛被夺走了,声音也是,连听觉也没放过!全都一并被封锁住。
这样一来,他绝对无可逃。失去控制、超越恐怖,流窜过全身上下的强烈快感,轻易地攻占他所有的五官知觉,掠据每佳液细胞。
男人不过是给予了他所要求的,然而当他知道男人要塞住他的耳、堵住他的嘴、蒙起他的双眼时,他却后悔了。不仅没心甘情愿地接受,还拚命地反抗挣扎、抗议求饶。然而,一意孤行的男人毫无商量余地,不接受他中途反悔,彻底「履行」了──按照他自己使用的字眼──「到疯了为止」的任务。
要把这视为一种惩罚也可以,男人只是想让他明白,有些事之所以会变成禁忌,是因为它自有其承担不起的后果。
你受得了这个吗?英治。
命令我摧毁掉你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男人表情严峻地极力分离自己的肉体与情感,鞭挞驱策自己不可手软、不能三两下就原谅了事。假使自己一时心软地放过他,那么眼睁睁地看他逼疯他自己将是迟早的事。
没有人能逼疯你,除了我。
与其让你逼疯你自己,不如由我来做这个刽子手吧!恨我、诅咒我、埋怨我、唾弃我,怎么样都行,只要把你自己从自我惩罚、自我凌虐中解脱出来,就算是日后因为这样而被你砍了,我都会高兴地接受,英治!
禁止自己放纵本能的欲望去取那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绝顶高潮,硬生生地中断律动,男人缓缓地由窄穴撤离。
失去连系住彼此身躯的支撑点,起初他还不解地转动着脑袋,想找寻男人的踪迹,旋即想起(或领悟到)这不代表「一切都结束了」,反倒很可能是下一波新折腾的开端,因此马上由四肢趴伏的姿态转为亟欲藏起身躯,瑟缩起双腿。
早料到而先他一步动作的男人,无情地握住大腿,掰开没有防备的荧白双丘,灼热目光锁定那悄声吐息、无声蠢动的羞涩榴色窄穴……
「唔唔……唔唔……」
视线牢牢停留在那纤细皱折的纹路上,那窄穴宛如在抗拒(或在诱惑)地合紧、收缩,含羞带怯地固守住门户。
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过去……
在孤独的黑暗无声世界里,试着对抗男人视觉强暴的他,终于发出断断续续呜咽不成声的哀求,双膝无力地打哆嗦。
把握这一瞬间,男人翻过他的身子,抬高颀长的双腿,将坚挺火热的男性一口气贯穿至。不由分说就被撬开的穴口,在痛楚中痉挛地吸附着入侵者,丝绒的内壁下意识地绞紧。
他抽绷的身子犹如一把韧弓般高高弯起,喉咙受到压抑的呻吟湿漉了口中所含的布团,已半勃起的部位因激痛而失去了力道,软软垂下。
对他哪里最敏感早已了如指掌的男人,探手拧住一边迷你浑圆的乳珠轻搓,以指腹摩擦细致的珠顶薄皮,一下下地揪弄。
他急促地喘着、喷出炙息,在沙发椅上左右摆动着脑袋瓜子。可能是因为看不见、听不到声音,被囚于无边的黑暗里,导致他的反应与过去相较起来更为激烈。
抬高手腕被绑在一起、不能灵活运用的双手,在空中盲目乱挥舞,直到撞上男人的手,毫不迟疑地挥打、拉扯、抠抓,可就是没办法让男人放开手。
「唔唔……」
他沮丧地握着拳头敲打着椅背之际,身子已经诚实地背叛他的意志。
欲望中心冒着苏醒的喜悦水珠,盈盈昂立,另一边含着男人的黏膜更湿更热,像是要把男人融化在那里头,频频跟着颤抖的下腹肌肉,不自主地在内部挤压按摩着男人的昂刃,把它吸往更的地方。
唇边扬起不易察觉的笑,男人黑眸里的子夜瞳孔,涂抹上更浓郁的情欲色泽,轻舔了舔唇。
突然,栖息于他体内,好一阵子都没动作的蛮横霸龙,慢慢地动了起来。
「唔……」呈现出妖娆角度的下颚,陶醉于这温柔节奏中轻晃。
沈沦下去吧,英治。
宽大的掌心自由地爱抚着他令人爱恋的每一技》簦从锁骨到胸臆间华美的优雅曲线,男人享受着远胜过高级丝缎的触感,流连忘返地缓缓移至他平坦结实的小腹……
停止没有意义的思考。
……恶意跳开了重点部位。
明知道他渴望被「疼爱」的那地方正怒张着、迫不及待地等待能扣下扳机的关键契机。在那之前,他是火炉上噗滋噗滋煮开的滚水,被囚禁在壶中不断地空沸着,无法宣泄的蒸气愤怒地在壶里头敲击、冲撞,这种同为男人都能了解的「痛」,将持续到解脱的一刻为止。
……也不允许他擅自动手,自力救济。
容易摘得的果实都不够甜美。想品尝到真正无与伦比的滋味,需要付出相对的代价。好比烧光了所有的脑细胞、烧光了所有的理智、烧光了所有的道德伦理以及常识和非常识,连羞耻两字要怎么写都忘记的那,天国便要降临了。
我不让你动一丝念头,不让你的脑子发号施令,不让你脑里头有多余的杂人、杂物、杂音──只让你,看我、听我、想我、惦我!
浅浅摩擦,捣入,强劲一顶,再徐徐转动。
反复、间歇、一而再、再而三。
捉狂吧,英治!
重重粗喘着,男人不放弃任何能逼他到绝境的手段,漠视自己同样怒吼着想将种子洒在这片爱田里的欲望,强韧又柔软的腰杆前后摇摆、不规则地打圈圈、扭转,以各种淫亵角度进攻着他,蹂躏他那潮湿、松软、狂野绽放开来的娇嫩蕾。
和我一起疯狂,和我一块儿堕落,我们手牵手到天国去──不要去管他人称它为「地狱」或给它冠上什么诬蔑的名词,那并不重要。
你在的地方,它就是我的天堂。
我也想,做你的天堂。
贪婪地掏空他的所有,男人不知何谓适可而止,也不想适可而止。
即使到最后的最后,让他迸射出每一滴库存的精子、每一CC白浊的体液,让他如野兽般地发情、扑向男人,主动迎进男人的分身,并在男人的腿上扭腰、上下磨蹭,双腿交叉地锁住男人的腰不放,露出前所未有的媚态淫姿,彷佛已沦为一心一意追求肉体欢愉、没有脑袋般的玩物,男人还是不满意。
抱起了虚脱无力的他,走进浴室。在他不可能有心理准备的状况下,把他放进满盆氤氲热气的泡沫水里,吓得他惊呼……男人慢条斯理地,彷佛前面所做的一切都不算数般,重新再掀起另一场更磨人的性爱仪式。
这回,男人使出浑身解数的细腻爱抚、悠长且激烈的技巧,令他几濒临小小死亡的高潮,最后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挤不出来,彻底地昏睡在男人的怀抱里。
从变冷的水中捞起了他。
夏寰解开打死结的遮眼布巾、拿走耳塞、口中的布团,顺道擦干英治身上的水珠,为他换上浴袍。睡死过去的英治,在整个过程中像是没有行为能力的小娃娃般任由他摆布着,连夏寰为他吹干头发,他都没有醒来。
将他安置在床中央,拉起棉被,夏寰心疼地摸了摸他憔悴的脸(虽然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拂开覆盖他额头的刘海,在那漂亮的额顶上,轻轻地印下一吻。「晚安,英治,好好地睡吧!」
不管有多少恶梦,我都会帮你赶走的。
再检查被子有无盖住他的手脚、有无着凉的可能等等。确定一切都弄好了后,夏寰起身走到外头的客厅,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外头的天色早已大放光明,啾啾的清晨鸟鸣,宣告着新的一日来临。
「……是我,有件事想麻烦帮个忙。」
夏寰一千个、一万个知道,于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的英治,正需要自己的陪伴,然而他有非自己亲身去做不可的事,没办法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守在英治身边,逼不得已,还是得找人来与英治「作伴」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可以带着小罡一起过来,这里有足够的房间。」
眼前最合适的人选,似乎只有他们了。
「嗯,谢谢,阿莉。」
这么做,希望能或多或少地排遣掉一些英治「胡思乱想」的空档。
全是他太不细心了,竟没想到英治一个人待在陌生的新屋里,既没说话的对象,也没工作可做,怎么可能不生病呢?
夏寰反省起自己,这几周过于忽略英治的心情了,等这件事全部结束后,他一定要好好地弥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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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华地区一条老旧肮脏的小巷弄里,绰号阿憨师的五十岁矮小男子,用铁钩勾住扣洞,使劲拉下那扇涂抹着大大「柏青哥小钢珠」字样的铁门,喀啦啦的噪音中,他一边擦汗,一边嘟囔着:「夭寿歹年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今天的生意有够冷的。」
「呵呵,那我来跟你做笔生意吧,欧吉桑。」
听到身后这句话,阿憨咂舌回头说:「恁伯要打烊了,你是不长──哇啊啊啊!」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他吓死!身着黑西装的气派、高大男人,不光是一个人站在那儿,前后、左右,自己什么时候被「兄弟们」包围了,他怎么都不知道?这些人是哪一路的?都是些不熟的脸孔耶!
这下歹志大条啊!阿憨师捧着七上八下的心,堆出客气、讨好的笑脸说:「这位大哥很面生耶,您混哪里的?」
「你就是阿憨师吧?」
「……我是没错……啊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男人下颚一扬,旁边的几个人迅速上前把阿憨师架起来。
「哇啊!你们冲啥咪?给我放开来!我、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捉我要干什么?」
面无表情的男人靠近阿憨,冷傲地说:「你最好不要大吼大叫,引起别人的注目,否则到时候若惹出麻烦,倒霉的是你自己。」
「啥、啥咪?你在讲三小,我拢总听呒……」
男人扯唇一笑。「要装也装得像一点嘛,阿憨师。不然,我们现在找条子来,把你这间柏青哥店的机台搬开,再把中间地板的几根假木条也搬开,看看那个特制地下室里头有些什么,好不好?」
身子一抖,自己的「最高机密」居然被这家伙摸得一清二楚?!哭夭,这下没搞头了!
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晓得把柄被握住的阿憨师,不敢造地说:「我宰影了,我不吵就是了,不过大家有话好讲,我不会跑的,我们进去再说吧?」
取得他的配合,男人不唆地让人放开他。阿憨师把拉到一半的铁门重新打开,他们鱼贯地跟着他走进店里。随着男人到店内的只有四、五个兄弟,剩下的都站在铁门边。照这意思看,是在警告阿憨师,插翅也难飞出去吧?
「说吧,你们找我要做什么?」被押坐在板凳上,阿憨师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悻悻地问:「是想买『家伙』?还是要卖『家伙』啊?」
「都不是。」男人黑眼犀利地看着他。「我问你,认不认识一对骑乘越野机车办事的杀手?武器有轻型冲锋枪、P7手枪。」
阿憨师一听这描述,就知道是霁狼和……会找他们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要委托,另一种是要寻仇的。再盯着男人瞧个仔细……等、等等!这人有点儿眼熟,虽然和照片上有点儿不一样,可他不就是……
「我啥咪拢不知道喔!」急急地冲口而出。阿憨师没想到「全宇盟」的大哥会站在第一线,那……这姓夏的是来找仇家的?「我没看过什么两人一组的,普通干杀手的都不会想和人组团,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男人沉默片刻,一笑。「这就很奇怪,我听说你旗下的杀手,有一组刚来没多久的,正好符合我的条件呢!」
「您不要听别人胡说,我连看都没看过……」除了极力否认到底之外,阿憨师没有第二条路可以活命。
男人忽然一脚踹向他屁股下的板凳,阿憨师重心不稳地摔个四脚朝天,当他在地上哀嚎叫苦的时候,男人的皮鞋踩到阿憨师的手腕上,揪住他头顶为数不多的毛发,威吓地瞪着他说:「别跟老子装肖仔!阿憨师。你以为我会两手空空来找你吗?我是有相当的人证告诉我,你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现在我给你两条路选,一条是会痛的,一条是不会痛的,你想要走哪一条,快快作决定!」
什么痛或不痛,只要一讲出口,自己肯定就会变成乱葬岗的游魂,这点他比谁都清楚。这已经不是什么职业道德不道德的,而是生或死的问题!
「饶命啊,这位大哥!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就算把我的嘴撕破,我也说不出我不知道的事啊!」能骗多久是多久,阿憨师抱定一路否认到底,他便拿自己没办法。
「……」男人细眼。
阿憨师汗涔涔地等着。
「我不喜欢滥杀无辜。」男人咧嘴笑说。
阿憨师吞下一口口水。
「可是我更不喜欢被人当成会轻易上当受骗的笨蛋,阿憨师。你继续守口如瓶下去,下场只有更难看,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阿憨低估了对方「势在必得」的决心,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再也坐不住地跳起,朝着店后门的方向奔跑!
「把他逮回来!今天一定要让他吐出那组杀手的资料!」
「是,夏哥!」
阿憨没命地跑着,心存侥幸地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却不知自己早已用光所有的运气,如今……地狱阎王前来索命了!
☆☆☆☆
「妈麻,这个叔叔是谁啊?」
童稚的嫩声闯入了睡眠状态的意识中,英治皱了皱眉。
「嘘,叔叔要睡觉,你别吵他喔!」
陌生的女子语声,柔柔地加进来。
「太阳公公都这么大了,叔叔还在睡觉觉,好丢丢脸喔!」
天真的用词,让人在梦境中都不由得面露微笑。
「我们到外头去看幼幼台好不好?还有布丁可以吃喔!」
「哇!布了、布丁、布了!」
不知缩减音量的尖声欢呼,终于成功地把英治由沈的睡眠中拖了出来。他一手搭在额头上,呻吟着,勉强自己苏醒……睁开眼睛,寝室里并没有什么女人或小孩……难道刚刚的……是梦?
这时,寝室门扉所阻隔住的外头客厅,隐约传来笑声细语。英治撑着两条软腿,摇摇晃晃地下床,披件睡袍开门走出去。
「……妈麻,快点嘛!」
背对着英治,摇晃着肥嘟嘟小胖腿的小男孩,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含着汤匙催促着厨房里的女子。
「好了、好了,布丁来喽──啊,早安,欧阳医师!」端着两盘点心的女子,一接触到英治惺忪困惑的双瞳,立即笑容灿烂地说:「其实已经是中午了,我该跟你说午安吗?」
「……不好意思,您是?」换成平常,英治的反应不会这么迟钝,可是昨天折腾掉的体力,到现在还未完全复原。
女子先把布了放到小男孩面前哄他乖,再转向他,笑说:「我们在阿超的葬礼上有一面之缘,但我想你那时候应该没有特别注意到我吧?我叫阿莉,这是我的儿子小罡。」
搜寻着稀薄的印象,好像有这么回事。「是那时候站在阿超的……」
「对,我是阿超的『亲属』。这么说好像太僵硬了,其实就是阿超未过门的妻子,我们已经同居七、八年了,只是一直没去办结婚手续而已。」
「那这孩子?」
点头肯定了英治惊讶无比的问话,阿莉笑着说:「是我们的儿子。」
第四章
原来阿超有老婆和孩子了?
难怪在夏寰的哥儿们当中,阿超显得和那些吊儿郎当、冲动鲁莽的伙伴不太一样,性格成熟安定得多……虽然偶尔会给人抓不着边、摸不透他想法的感觉。但英治终于知道,阿超那份超龄(起码超越夏寰的EQ)的稳重是来自何方了──家庭的存在,会让男人懂事多了。
不过阿超也太见外了,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却从未提起过这件事。夏寰也是,竟能守口如瓶至今……
看穿英治讶异的眼神里有一丝责难,脂粉未施仍然美艳动人的阿莉,微笑地说:「以前他们不提我的事,应该是阿超的要求吧,怕我和『全宇盟』走得近,会对我和孩子造成什么危险。帮里头,在我参加丧礼之前,就知道我和阿超关系的,可能没几个。其实我真的不在意这个,既然都在一起了,嫁鸡随鸡,我早有准备,知道日子不会永远安稳地过下去……」
刚刚先回房去盥洗、换过便服的英治,坐在餐桌旁,和阿莉、满五岁的小罡一块儿用着午餐。
这是近日英治生活中难得出现的平静景象。
桌上摆放着几盘阿莉炒的可口家常菜,散发出「母亲」的味道。身边的小罡不断好奇地对他发问,从英治的工作一路问到英治与爸拔、夏叔叔的关系等等等,英治都尽量以小罡能理解的话来回答他。只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吃没两口饭,小罡已经不耐烦地玩起手上的模型小火车,若不是阿莉一口饭、一口饭地逼着他吃下去,小男孩的心早就飞到客厅的2即蟮缡踊前了。
当英治由阿莉口中得知,是夏寰拜托她带着儿子一块儿住进这间新「家」时,霎时尴尬地红了脸。
……前夜的失态、失控,让夏寰误以为我是「疯了」吧?
为了防止我再做蠢事,还派了人来「看护」我?唉,欧阳英治啊、欧阳英治,你还算是够落魄的了。
还好阿莉见状,解围地说:「这样真的帮了我自己一个大忙呢!老实说,我晚上十点要出门去工作,以前都是让阿超在家陪小罡上床就寝的,现在我只好委托保母,可是我和那个保母又合不来……我正为了该不该炒她鱿鱼而大伤脑筋,凑巧就接到了夏寰的电话……我想你不会介意帮我哄小罡睡觉吧?欧阳医师。」
英治心想,阿超的眼光真好,阿莉这点细心又善体人意的温柔,不是每个女人都会拥有的。
表示自己乐于接受这「重要任务」后,阿莉眉开眼笑地道谢,他们两个很快就聊开了。由她口中,他知道了许多过去自己所不知道的事,像阿超是怎么会加入「全宇盟」、当初夏寰如何牵红线让阿莉与阿超认识、或是阿超是个怎么样的「标准好爸爸」等等。
说着说着,阿莉的脸色一黯。「想想还真是后悔,当初我没有再坚持一点,让阿超把结婚手续办一办。」
以为她是指阿超走后,有很多法律上的权益都没有获得保障,他说:「可以主张自己与他有实质上的婚姻关系啊!毕竟你们都同居那么久了。我可以介绍几位律师给。」
阿莉摇摇头。「律师能干么?我不是想要争名分、争东西。阿超总是说他不要我跟他同患难,因此不会和我正式结婚。如今,我才恍悟就算只是形式上的一纸证书都好,若是当初有留下点什么,证明我对他的爱不只是想同甘,也愿共苦就好了。我根本不在乎他是混帮派的,他不是会恃强凌弱的人,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可是还没能让他知道我从不以他为耻,他就……我再也没机会告诉他这点了……」
红着眼眶,阿莉擦着眼角说:「说来说去,我就是个没勇气的女人,老是顾忌自己大阿超几岁,怕他以后会变心、怕被他抛弃。我真的好后悔自己拉不下面子,逼阿超娶我这个某大姊。」
「……」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英治默默地把面纸盒递给她。
抽出几张面纸,擤擤鼻子,阿莉破涕为笑地说:「歹势,我一直严禁自己提起阿超的时候哭,结果又破功了。」
「哭得出来的时候,不要勉强自己,放声大哭吧。」英治希望夏寰也能这么做,让泪水洗掉他内心结冻的角落。
「哭哭啼啼地过日子是没有意义的,我宁可把时间放在帮助夏寰揪出那些暗杀阿超的混帐上头,帮阿超讨回公道,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一顿,阿莉轻轻住嘴。「糟糕,夏寰要我别在你面前提这件事的,他说你很反对……」
摇了摇头。「我反对的不是讨公道,我只是……无法赞成以血腥报复作为唯一的手段,不愿看到他成为盲目的屠夫,双手沾染无辜的鲜血。」
阿莉怔了怔,突然严肃地望着英治说:「你不相信夏寰吗?欧阳医师。」
「……」英治锁着眉。
「你怎么会回答不了呢?」阿莉气呼呼地抱胸说:「厚~~我真的生气了!亏你还当了医生,一个医生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呢?!我看你最好回房间去好好地反省一下,欧阳医师!想一想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不由分说地,绕过餐桌,阿莉拉着英治的手腕,边朝他的卧室走去,边说:「夏寰是不是个杀人魔,你最清楚。用屠夫这种字眼形容他,夏寰太可怜了吧?他又不是见人就砍的疯子……阿超还说你聪明盖世,我就知道男人全都是笨蛋!大笨蛋!」
推他进卧室里,阿莉砰地关上门,隔着门板说:「在你想通之前,我会叫小罡不要来吵你。」
英治苦笑地看着那道门。
不一会儿。
「……欧阳医师,我们认识不久,可能我这么说你会觉得很奇怪,可是我常听阿超说你和夏寰的小故事,也不把你当外人,所以……我是真的很羡慕你,有勇气接受夏寰。你和他之间的鸿沟更胜于我和阿超,身分、背景、环境没有一样相似的你们竟能相恋,看在我这第三者眼中真是项奇迹。不要告诉我,这奇迹已经破灭了。」
☆☆☆☆
门外传来转身远去的脚步声。
夏寰不是屠夫,也不可能滥杀无辜──这是毫无疑问的。
被阿莉一记当头棒喝敲下,笼罩英治心头的乌云不能说全部散去,但至少多了一丝丝曙光。
先前经过一场许久未有的宁静睡,不要说是作恶梦了,连点梦的影子都没有,他睡得像个活死人似的。再醒来时,昨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过程、做了什么、又被做了什么,英治紊乱的记忆已不太清晰。印象最的,是几乎贯穿脑门的强烈快感……还有置身在无声、无影、无法沟通的黑暗世界里,方能寻觅到的无伪真实。
它,一直在我的眼前,我却愚蠢地选择了闭上双眼。
不是离开了夏寰、不是应和了世俗的看法、不是做出所有人都认同为正确的选择,自己就能获得救赎。
挣扎在情感与良知之间的他,死命在追寻的其实是一个区区的理由──能原谅我自己、允许我继续留在夏寰身边的「好理由」。
他连这一点都还不明白之前,夏寰就明白了。打从一开始,夏寰就比英治更知道英治在找什么,而且用他的强势作风给了英治这个理由。担纲演出「坏人」的角色,夏寰打造了「我绝不让你离开」的囚笼,扮演称职的狱卒,在他的身上环绕着重重的锁炼。这么一来,英治再也不用为了「留下」而痛苦,他有了最正当化的借口──因为狱卒不肯释放,所以囚犯不能离开。
无关于良知、无关于对错,它就成为一个简单的「出口」。
我是个笨蛋……远超过于夏寰的低能程度的笨蛋!
自己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与夏寰分手,不是因为分不了手,而是他不想分手,不想与夏寰分开,无论任何理由!
阿莉有一部分是对的。
他是该反省了。
一个人迷惘着、痛苦着,放纵自己沈醉在悲怜的态度中,「眼睁睁」地让夏寰独力与软弱的、脆弱的、封锁起内心的自己拔河,这样会让事情有所改变吗?
用力地站起来吧!
更加、更加坚强地站起来吧!
知道跌倒的滋味,所以双脚会站得更直、更挺。
☆☆☆☆
叩叩的敲门声在外头响起,唤醒了英治。他竟然无意间又睡着了?看样子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疲惫(都是夏寰那头不知节制的蛮牛的错!)。
「请进。」从床上坐起身。
精心装扮过后,摇身一变为精明干练妈妈桑的阿莉琛头进来,她一边夹上耳环,一边说:「我要去上班了,小罡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喽!他差不多该上床睡觉了。」
英治走向她。「路上小心。」
「嗯。」阿莉抱起捉着自己裙角的小罡,亲了一下说:「要乖乖听欧阳叔叔的话,不可以吵闹,知道吗?」
「妈麻掰掰。」
把小罡移交到英治怀抱里,阿莉拎起她的GUGGI小提包,在夏寰派出的两名小弟护送下离开家门。
「好啦,我们该来做什么呢?」英治笑问着遗传到母亲与父亲的相貌,长得大眼红颊的可爱小男孩。「是不是到了洗澎澎的时间呢?」
「我想玩水枪!」小男孩兴奋地跳着说:「要打水仗!」
啊哈……英治可以想见,等会儿浴室会变成何等凄惨的模样了。「那我们打勾勾,水仗打完、洗完澎澎后,要做个好宝宝,乖乖听话睡觉喽?」
「好~~」用充满朝气的声音,小罡大声地答应。
但……真不该相信一个五岁小男孩的「谎言」。
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把小罡安置在床上,又了同样长的时间读床边童话书给他听之后,那精力旺盛不输给成年人的小鬼头,才总算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真不知道那么小一个身躯里,哪来那么多的体力?自己连开十二小时的手术,都没这么累过!
敲着酸疼的脖子,英治走出他们母子的寝室。
「喀咛」一声,大门被开启,是夏寰回来了。
刻着云的脸庞,让昨晚凝重的气氛再现,英治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差点忘记自己誓言过要「坚强」一点儿。在心中低叱,禁止自己胆怯,他松开紧张的喉咙,挤出话。「我刚把小罡哄睡,你──」
夏寰跨前两大步,转眼间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手一揽就把英治搂入怀中。「很好,这样就没有烦人的小鬼来打扰我们了。」
形同热焰的唇舌挟着风暴的威力袭来。
「唔!」
齿列后方、口腔内部、舌根,无一不被男人的舌所爱抚挑动,英治呼吸困难地扣住夏寰的手臂,努力地撑住瘫软的双膝。
「……慢……慢着……我有话……」
嚣张的眉一挑,男人舔舐着自唇角溢出的水色清液。「话?没有这个必要,我昨晚还不够让你明白吗?是你要我让你无法思考的,英治,那么以后我再也不给你机会去思考,你什么都不必想,跟着我就对了。」
英治拨开他拆解着自己衣扣的手。「昨晚我是有点儿不正常,但现在我已经清醒了,你能不能听一下我要说的话!」
惯于格斗的男人,轻易地以一手制住英治的手腕,低声笑说:「不正常?不会啊,我还挺喜欢的。难得听见你愿意说出下流话,要我覆诵一昨晚你是怎么说的吗?」贴近他耳朵,男人吹气地说着:「……『我,夏寰,快点!』,原来你这么好色喔,小治治!」
赧红了双颊。可恶!「不要太得寸进尺了,夏寰!」
「我是啊!每我得寸进尺,爽到的都是你耶!」暧昧地以大腿蹭了蹭他。「昨晚……咦,算今天早上吧?你不是睡得很香吗?这可是我努力再努力的成果耶!你『受』享其成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不行,痞子模式的夏寰是转移焦点的高手!要掌握先机──
英治主动送上一吻,宛如小猫般舔弄着男人的下唇,让男人愣住再也说不出话来后,再把自己的舌送进那微分的唇里,柔柔搅动。这效果十足的诱惑,不消片刻就成功地勾住了男人的注意力,很快地,夏寰舒服的呻吟声流演到英治的口舌里。
「听好了,夏寰。」趁主导权尚在手中,英治移开唇,以双手贴在他的脸颊上,认真地看着他。「我决定要辞去现在任职的医院的工作。」
颦起眉。「你确定?」
「嗯。」目前被留职停薪、视同留校察看状态的英治,并不是没有机会重返工作岗位。院方会议的最后决定,是舍弃他这个长期栽培的人才未免可惜,因此希望英治能主动避避风头,休息一阵子再说。
「这决定,该不会是你自责下的产物吧?我的罪恶由我自己承担,你阻挡不了我复仇的,是我太过固执了──你干么非得逼自己辞职不可?」口气虽然平静,但隐约有怒火窜烧。
「你误会了。」
「要不然还有什么其它理由?你有多热爱这份工作啊,常常都会让我嫉妒到巴不得废了你的手,叫你别再工作了。这样一个医职至上的你,我想不出为何会有厌倦而辞职的一天?」
「这不是放弃,而是我有更想去努力的目标。」目光凛凛地说。
「可别告诉我说!你想出家去当和尚!」黑瞳一瞪。
英治缓慢地摇摇头。「远远地站在门外,和在门里看,是两件不同的事。不管我在门外说什么,对你而言,我都是个局外人。假如非得打开这道门我才有资格说些什么的话,我愿意握住门把。」
「元宵节已经过了,小治治,你讲这些灯谜要干么?」听得眉头打结,夏寰咋舌道。
「……我要加入『全宇盟』,做你旗下的一份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英治语气淡淡地说。
先是一愣,紧接着捧腹大笑。「这个有趣!小治治,你真有说笑的天分!」
「我应该要怎么做?有什么人帮仪式?」他一本正经地问。
夏寰笑完了之后,说:「跳火圈、滚大球,你喜欢哪一种,随你挑选。欢迎加入夏寰马戏团!」
「我去问小汪。」耸耸肩,英治掉头拿起茶几上的电话。
「你敢!」大手扳过他的肩膀,夏寰喷火地咆哮着。「除非天塌下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加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欧阳小治!」
「……台湾不只『全宇盟』一个黑帮。」考虑半晌后,略微恐吓的,英治微笑道。
「哈啊?你想看尸横遍野的景象是吧?天底下有哪个黑道会允许自己的姘头跑去混别人家的?给我清醒点,不然我就再把你的眼睛、耳朵都遮起来,到你爬都爬不起来为止!」
一抿唇。「你无须这么激动。」
「试着踩过我的尸体,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相互僵持不下。绷到极限的空气里,有着一触即发的危机,彷佛谁先移动一下,地雷就会被引爆开来。
意外地,稚嫩的童音闯入──
「叔叔,我想尿尿。」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小男孩,英治赶紧走过去,弯下腰说:「好,我带你去尿尿。」
「你们在吵架吗?」揉着眼睛,小罡打了个呵欠,轮流地看着英治与夏寰说:「不可以喔!爸拔有说过,大家都要相亲相爱,不可以吵架,吵架要打屁股喔!」
这句话让两个大男人无言以对。竟被五岁的小鬼头教训,身为大人的颜面都扫地了。英治苦笑着说:「爸拔说得很对,是叔叔们不好,吵架吵醒了你,我们不会再吵架了,你放心。」
点点头,小罡伸出肥肥的小手,在英治的头顶摸了摸。「乖……」
不经意的无邪小动作,触动了英治伤感的一面,紧紧地抱住温暖的小身躯,英治转头看着夏寰说:「我不能吗?阿超走后空出的位置,我不能替代吗?我只是想……由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看待我们之间的冲突。你说我不是圈子里的人,所以不懂,那就一让我了解啊!我想了解!」
「你不适合这个圈子,英治。」也跟着走到身边,夏寰环抱住英治,连同英治手中的娃儿一起。「死心吧,它不是你能生存的地方。……我输了,算我怕了你,我愿意答应你,不将那些该死的家伙千刀万剐,会想别的法子报复。反正让一个人觉得生不如死,更胜过一刀宰了他。这样总行了吧?」
啾地亲亲英治的唇,夏寰低语着:「麻烦你,别再说你要加入帮派这种教人头皮发麻的话了。光是想着你去讨债、你去恐吓或你去绑票的画面,就会教我恶梦连连。」
英治闻言,跟着皱起眉头,摆出苦瓜脸。「说实话,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原来你们平常都在干这种事吗?」
哈哈地相视一笑。
「叔叔,我要尿下去了啦!」被抱在两个大男人中间的小罡抗议地嚷着。「快点带我去尿尿!」
两个身高都超过一百八的大男人,究竟还是敌不过小小暴君,被迫放下一切「未结束」的沟通,专心伺候他。
☆☆☆☆
夜三点,几只流浪狗抢食着打烊的摊位下方的鸡骨、残饭,而随地倒卧在路旁的游民一手拿着酒瓶,一边自言自语着没有人听得懂的话语。阿憨师背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忙地走在龙山寺前的闹区里。
不断回头观望着前后左右,确认没有跟踪他的家伙……就在他绕过大街的转角时,数名混混由埋伏现身,阿憨师赫地倒抽口气,急踩煞车转身回头猛冲,可是跑没两步,他的去路又被另一批混混给拦下。
四面楚歌的阿憨师,听见嘎地轮胎磨地声,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地开到他们面前。车窗摇了下来,一名脸部布满斑驳痘疤痕迹的中年男子,使个眼色示意阿憨师上前。
「呵、呵呵,曹董,您怎么有空来找我?」
「上车。」
不跟他废话的男人,押着阿憨师坐车到达河滨公园。白天时,被溜狗民众占据的一这座公园,到了夜就是连单身男人都不敢冒险一个人闲逛的所。把阿憨师推下车后,绰号曹董的男人,点了根烟,大大地吸了一口,吐出。
「听讲那个姓夏的去找过你了,是吧?」
阿憨师点头如捣蒜。「是、是啊,差点把我惊死!老天保佑喔,我还以为他一定会把我给宰了捏!」
「恁爸死好!」伸腿猛踹,曹董怒吠道:「你把我给出卖了!」
痛得在地上哀嚎打滚。「饶命!饶命!大哥,我不敢!我死也不敢出卖大哥啊!」
「骗肖仔!你没出卖我,那姓夏的会放你散?你再给我讲肖话,我就先拔下你的舌头,拿去喂野狗!」
「呜呜呜……」阿憨师哭得鼻涕眼泪齐流。「我、我是讲真的,你要信用我啦!我只跟他说了霁狼的情报,其它我就说我都不知道,我还把这件事推到王仔身上,让他们以为这件事是王仔牵成的!我要半夜跑路,就是怕他们又回头来找我咩!曹董,我发誓我讲真的,不然出去马路我就会被车给撞死!」
拿着抽到一半的烟,曹董蹲下身,和阿憨师视线齐平,把烟屁股戳向阿憨师的脸颊。
「啊啊……」抱着脸颊尖叫。
「这我就再信用你一。」满意地看着对方在脚下痛不欲生的模样,曹董拍拍手起身。「这点皮肉痛给我记住,以后不要再给我搞砸了,宰影某?」
?痛到连讲话都发抖,男人频频称「好」。
一句「滚!」后,阿憨师奉命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拔腿往前跑──
砰!砰砰!
三声暗夜不明枪响过后,阿憨师抱着肚子,翻白眼缓缓抽搐地倒下。
马上趴在草地上找掩护的曹董,左右张望,大声吆喝兄弟们过来保护自己,顺便去找出是谁开的枪。可是那些弟兄们绕了一圈都没看到开枪的人,远远却可听见摩托车飞驰离去的声音。
这时,手机铃声由阿憨师身上传出来。一名手下搜遍阿憨师的口袋,好不容易找到手机,送到曹董手上。
没有来电显示的号码。
曹董想了想,接起它。「喂?是谁?」
『……暴露秘密的掮客,死了也是活该的。』
远超乎想象中该有的年轻声音。「你……到底是谁?」
『上的任务是成功的,可惜的是目标当日临时变动行程,我没发现。可是这回我已经彻底调查清楚了,不会失败的。』
「你、你就是霁狼吗?!」握着话机,曹董兴奋地问。
『接下的工作,我一定会完成。完成之后,阿桑会把钱汇过来吧?』
「会、会!只要能让姓夏的下地狱,我一定会把酬劳付给你的,你不用担心。」
『嘻嘻,我也不担心。因为不给钱的话,我也会杀了你的,阿桑。那就这样了,掰掰!』
曹董呸了一声。声音听来年纪不大,可口气倒不小。等这件事完成后,就把这手机密报交给熟识的条子,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知道连续犯下数起杀人案的霁狼,是以哪支电话在联络雇主的。给条子一点破案情报,条子也会行个方便给他,这就叫一鱼两吃,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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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使用同型的机车。不使用同厂牌、同一支的手机。不使用固定的枪械。
霁狼屡的犯行在警方的正式纪录上,几乎是不同的人所做的案子。能找到目击证人的案子不超过三件,但实际上霁狼当然做了不只三件。勉强称得上特征的,大概是「摩托车」这三个字,可是即便清查了再多的失窃机车或伪造车牌,想从里面大海捞针地找到霁狼的行踪,无异是桩不可能的任务。
他,逍遥法外的时间越长,想要缉捕他或下令追杀他的人,也越多。
「医生,你在看什么啊?」
习惯在一进租屋,就跑去冲澡的年轻男子,此刻清秀的脸庞沾着露珠的模样,就像是清晨薄雾下的玫瑰般娇艳。他靠到坐在双人床上检阅着照片的严肃男人身边,凑过去瞧。
照片是隔着相当距离拍摄的。
相貌称得上抢眼美男子的被拍摄人,并不知道自己成了镜头捕捉的对象,在一间公寓的阳台,和一名女子交谈着。
霁狼拿走男人手上的照片。「你是不是认识他啊,医生?」
男人没有回答,默默地把照片再拿回来。
「哼嗯……那么……他是你喜欢的人,或是讨厌的人呢?」摸着男人下颚上冒出的短胡渣,享受着那种刺刺的感触,霁狼盯着他问。
棕色的眼珠轻微转动了下,男人低沈地说:「你的药,吃了吗?」
「你没回答我!」嘟起嘴,霁狼瞪瞪他。
男人轻推开他缠上来的身体,取出藏在床底下的一只黑色皮箱,把照片收进去之后,顺便拿出透明的小药盒。「快点把药吃了,睡觉吧。」
啪地!霁狼赌气似地仰头把药丸吞下去,接着又回到原先的话题。「现在可以讲了吧?」
男人神色不变地说:「是以前的旧识。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没有讨厌、没有喜欢。」
「我不信!」霁狼露出小虎牙,笑容当中有丝狂气。「你骗我!你明明就喜欢这种看起来很聪明的男人。我决定了,等我送他的情人上西天之后,我也要轰掉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让他的脸开一个大大的窟窿,就像当初我轰掉雪狼一样!」
双手缠绕到男人的脖子上,兴奋到双颊通红。「我想做耶,医生,我们来做吧?」
没有说好或不好,向来吝于言词的男人,被动地任由霁狼坐到自己的身上,看着他拉下自己皮衣的拉炼,解开裤扣……
「啊唔……」啧啧吸吮的声音由男人的下方传来。
男人闭上双眼,暖热适中的温度与被湿滑包里、被软舌舔弄的刺激,这种唤起的过程与接下来要进行的步骤,即使已经相当熟悉,但也不会因此而少掉乐趣。
确认男人的勃起已经够坚挺后,摇晃着一头飘逸蓬松的短发,霁狼舔着舌缓缓地坐上他的膝盖。
一嫉孛蝗搿⑽进。
「啊嗯……好舒服……医生……帮我……」
拉着男人的手,移往自己前面的分身,另一方面也不忘上下款摆着腰,运用着自己喜欢的节奏,缔造出甜美的欢愉。
「啊噢……啊噢……」
灯光昏暗的宾馆小套房里,洋溢着短促呼吸、甜腻呻吟。
墙面上两道交缠的身影紧紧地密合为一,晃动着春色无边……
第五章
几名重要干部聚集在长桌边,个个脸色凝重。
「夏哥,王仔虽然失踪,一时找不到他的人,可是从他那里搜出来的顾客名册中,我们已经过滤出这几个角头是和咱们关系比较恶劣的。里面这个『黑金』和这个『油条』,都是上经阿莉探听过,觉得很可疑的。我们要不要到他们的地盘上去放点火,看看能不能熏出点什么东西啊?」小汪提到。
「喂,你有确定吗?小汪。」另一名干部,有些怀疑地说:「黑金的手下我也有认识几个,我们的人和他们是在『红粉妹妹』发生过冲突没错,可是他们大哥事后已经跟夏哥认错了啊!」
「嘴巴上可以这么说,但心里头怎么想的,谁知道?你有把握人家没记在帐上吗?」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是问你有没有确定,又不是要帮他们!你不要以为夏哥放手让你去查,就可以随便查一查交差!」
「我查得仔不仔细,轮不到你讲话!」
坐在长桌头的夏寰,沈脸警告:「帮规第十条,自家人不准起内讧。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嘴。」
小江和那名干部登时噤口,连气都不敢喘。
「去放点风声,看看他们有何反应吧!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们两个,你们自己去商量要怎么做,再把最后的结果告诉我。两天内,我要知道这答案,懂吗?」管教手下时,最重视公平、纪律的夏寰,谁也不偏袒地说。
两人默默地点头。
夏寰接着问其它人,看他们有无其它需要报告的事项。
按照自己在帮内的地位,干部们轮流发言,待坐在椅子上的人都讲完话之后,站在长桌旁的土豆仔跨前一步说:「夏哥,关于您之前交代我去找的那个『长鼻』,我已经找到了。今天我把他带过来,就等您发落。」
长鼻?夏寰想了想。「喔,是那个假借我们名义卖白粉的。他是独资,还是连锁、加盟的?」
「……是曹水的手下。」
「曹水?那家伙还没学乖啊?」
曹水很久以前曾在「全宇盟」混过半年,因为涉及毒品买卖,被夏寰以帮规置,留下他两根小指后,就把他驱逐出去了。后来辗转听说这家伙跑去投靠一名流亡东南亚的大哥,正式干起了毒品大盘的角色。
「夏哥,我在想,近来我们地盘上多了很多未成年的小毒贩,说不定也是曹水的杰作。传闻那家伙大量吸收一些跷家的小鬼头做下线,肯定是藉此发了笔大财。我有亲眼看过他开最高档的奔驰进出酒家,一挥手就是几十、几百的,很惊人,阔得要命!」小汪不齿地说道。
「汪哥讲的事,我也听过。」猛点头的土豆仔说:「我们逮到那个长鼻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已经很枭掰了,戴着几两重的金项链、金戒指和金假牙,一副钱多多的臭屁样子。嘿嘿,所以我们几个兄弟有先给他修理了一下啦!」
夏寰不悦地蹙眉。「曹水现在都在哪里混?」
「啊就三重埔、老万华那一带喽!」
「去打听一下他在哪间酒店活动!找个时间,阿成你去和他『聊聊』。带些家伙和块头大的弟兄们,告诉曹水在我们的地盘上盗用我们的名做这些事,有多么的要不得。」撇撇唇,夏寰懒得自己出门与那种蟑螂级的低等生物谈判。
「是!我一定会把夏哥的意思传给他们的。」
专门负责和人「协商」的阿成,是道上谁都知道的狠角色。阿超若是「文」的代表,阿成就是他们「武」的看板。
「散会,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
长桌边的干部一散去,小弟立刻为夏寰送上一杯茶。
「今天的报纸呢?」
「在这儿。」拿掉没有用的边新闻、文艺专栏,只送上政经、社会相关的那几页,每份报纸还都经过整理,勾出上头几个值得注意的消息。
翻开社会版,夏寰一眼就看到那则写着「河边一具男尸,惊动晨跑民众」的报导。当他看见绰号阿憨师的男子,遭不明人物枪杀身亡,警方在河边寻找着弹壳的消息时,一股愤怒油然而生。
雪特!
「小汪!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夏哥?您说什么事啊?」
居然还搞不清楚状况!夏寰翻翻白眼。每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他多希望阿超还在,起码他灵活的脑筋会转得快一点,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阿憨师被人宰了,这一定是那对摩托车杀手干的!为什么他会被杀,你还想不通吗?你们没一个有大脑的啊!」
面面相觑地,留在屋里的几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
「他被封口了!」他们迟钝的反应,令夏寰火大,「砰」地一拍桌。「那死了活该的家伙对我们撒谎!阿憨师就是联络人不会错的,正因为他破坏规矩,出卖旗下杀手的消息,所以人家才会反过头找上门要了他的狗命。混帐!要不是他已经隔屁了,老子真想活活掐死他,敢欺骗我!」
脑筋总算转过来的小汪,恍然大悟地说:「那,我们追找王仔也没用,因为他手上的顾客和阿憨师接触的不见得会重迭!」
「对!马上到阿憨师的小钢珠店去,趁条子还没有把东西翻出来前,先去搜找。任何像是联络用的纪录,都不要给我漏掉,全部找回来!」
被火烫到尾巴似的,小江跳起来,急忙号令几名弟兄跟着他出门去。
夏寰瞪着报上的消息,反复地看了几,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那名叫霁狼的杀手一天不除,对很多人都是种威胁。夏寰不怕霁狼找上门来,他宁可和这家伙一对一地单挑,也不想再看到自己周遭有谁被误伤了。
将手中的报纸揉成一团,泄愤地一抛。
夏寰抄起椅背上的外套。虽然现在不是自己平时去找英治的时间,可他迫切想见到英治,想确认他是否平安无事,想要碰触真真实实的他,好让自己被恐惧所绑架的心安定下来。
☆☆☆☆
「叔叔,这个呢?」趴在客厅的地板上,小罡拿起一块拼图,仰头天真地问道:「这要放在哪边?」
「小罡不是说不要我帮忙吗?那就要你自己找喽!每个洞都试试看呀,看看它该放在哪一个地方。」用「学龄前」儿童的口气,英治拍拍他的头说。
小罡嘟嘟嘴,做出努力思考的表情,一下子挤挤眉、一会儿弄弄鼻。那副鬼灵精的俏皮模样,让英治不禁微笑。这些天的相,让英治意外发现到,小孩们的世界竟是这么的单纯,实在令人难以想象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阶段……
「放这里!」试过好几后,小罡把拼图卡进那块缺角,得意地高喊着。
英治拍拍手给他鼓励。「好棒喔!小罡好厉害,真的答对了!加油,还剩三块拼图,你的面包起人就完成喽!」
「嗯!」
听到门外传来的开锁声,以为是到超市去买菜的阿莉回来了。英治脸也没抬地,眼睛盯着小罡奋战不懈的动作,嘴巴招呼道:「阿莉、阿莉,快过来看,小罡快把这个拼图完成了!」
「这真是个坏消息。」低沈而纯粹男性的声音,蓦地响起。
「夏寰?!」英治吓一跳。「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哇!我全部都拼好了!叔叔,你看!」小罡献宝地把拼图举得高高的。「我好厉害,对不对,叔叔?」
夏寰眉毛一挑,弯下腰看着小罡。「拼这个很不容易吧?小罡。你是不是很久的时间才拼完的啊?」
「对啊!我拼了好久、好久、好久喔!」不断强调的小男孩,以为会得到什么「奖品」,却不料下一秒钟,夏叔叔大手一挥,把拼图整个给打翻了。那间,漂亮的图片再度恢复为成堆碎片。「啊!人家的拼图!」
「夏寰,你干什──」
两手扣住英治的腰,一边腾空架起,一边向着小脸纠结成酸梅,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的小男孩说道:「再拼一吧!小罡。这你要慢、慢、地、拼,等你拼完的时候,夏叔叔再把欧阳叔叔还给你。记得喔,要慢、慢、拼!」
英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怎么有这么低级、丢脸、没个大人样的男人?居然连五岁的小孩都照样欺压不误?
几乎是一路被夏寰拖进卧室,逼得英治不得不一手扳住门框作垂死抗争,与他的蛮力拔河较劲,并不忘破口大骂。
「你这欠扁的家伙……给我放开……放手!可恶,夏寰你听到没有?放开我!」
夏寰那张不输给五岁小男孩「鸭霸」模样的脸孔,傲慢地一抬。「现在轮到我了!死小鬼占用你那么多的时间,我才用这一点点,你就该知道感激了!安啦,我也没空,会速战速决的。」
「没头没尾的,鬼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都几年了,你还这么不上道喔,英治?」夏寰假惺惺地一叹。「除了那档事,你说,还会有什么呢?」
「那是哪一……不,不对,我管你哪一档,你全都别妄想!」
「英~~治~~」
「不行就是不行!我绝对不要!」
「……」眼一扫。
「……」瞪回去。
夏寰在使出「媚」眼功也得不到效果后,腾出一手。「这是你自找的喔,英治。」
不要什么事都推到我头上来!英治额头冒出青筋,谁知转眼间,一波惊人的麻痒就由腋下腰间蔓延开来。「哇啊哈哈哈……你混帐……哈哈……不要闹……啊哈哈……」
呵痒名人夏寰成功陷害英治掉入又想哭、又想笑的痒痒地狱里。一鼓作气,趁着他笑得前仰后翻,眼角喷泪的时候,夏寰掰开他攀在门框上的手指,咻地把他拉入卧室里,砰地关上门。
大功告成。
「你……万一阿莉回来……要怎么办?」气急败坏的音色里,已透露着全盘皆输的迹象。
覆在他身上的男人,边解开他衬衫上的扣子,边亲吻着他下颚连结颈背的敏感地带,满不在乎地说:「不怎么办……除非你想找她进来玩3P?」
吞下几要逸出的呻吟,英治眼尾开始湿润,他知道自己的乳头在布料底下坚挺起来了。该死!夏寰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不是开开玩笑的),自己就没有胜算了。交往多年最大的缺点,便是他们都太熟悉彼此的弱点了。
「……我若是阿超,半夜就变鬼来找你……开自家兄弟的老婆这种玩笑……你、你会遭天谴……」努力东想西想,就是想把自己的注意力由男人的手指头上移开。
夏寰停下动作,抬眼望进英治的眼底,严肃地说:「我错了,阿超,我现在跟你忏悔,你可别半夜三更跑来骚扰我的小治治。我『老婆』很胆小,你也知道的。」
「……」
连「无可救药」这种说到烂的台词,都不想再骂了。骂了,这男人并不会因此「有救」,干脆张口咬住男人在前方晃动的肩膀,泄愤。
「知道、知道,我马上就喂你吃饱饱,别急啊!」咧嘴一笑,男人转往他的下半身进攻,灵巧的大手扯下他的裤子。
「不要以为……」英治放开嘴,舔舔自己的唇,回味着口中的男人味道。挑衅光芒点亮黑眸。「每你这样心血来潮地发情,我就会让你得逞,夏寰。」
十指包裹住柔软的欲望,夏寰起眼,又爱又恨地望着英治那迷人魅艳的表情。「等你这句话有实现的一天,我再来考虑好了。」
英治主动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拉向自己。「我尽量努力,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管他,反正没人抱怨。」浅笑着,火辣辣地以吻封住近在咫尺的双唇。
取得「暂时休战」的许可证,男人更不必客气(?)地,沿着性感锁骨烙下唾沫的痕迹,咬啮着弹性紧绷的肌肤,吸吮着上下起伏的胸膛上那两枚小小的果实。
压抑着呻吟的英治,不甘示弱地抚摸着男人发达的筋肉,枢着那结实光滑的背部,最后再探入那硬质的黑色发海里,揪紧、放开、握住、拨弄。忙乱的手指动作帮他传递了无法以嘴说出的请求。
啵地轻微声响,吸吮的唇释放湿漉漉的小果,改以手指刺激着。同时,握着欲望的另一手亦缓慢地、轻柔地套弄起来……恼人的欲火、略带麻痹效果的电流,上下轮流夹攻着英治。
身不由己地在男人身下扭动起来,表情苦闷地发出「哈啊……哈啊……」的窘促喘息。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英治?你在房间里头吗?小罡哭哭啼啼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是谁欺负他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是阿莉!她到家了!大惊失色的英治,赶忙想推开夏寰,可是男人反而把英治压得更死,大手盖住英治的嘴,扯直大嗓门代替他回道:「阿莉,我和我家达令正在忙,你管好你家的小鬼头,别一让他来吵我们。」
英治一双黑眼渲染着愤怒、羞恼的色泽,瞪得奇大无比,咬住男人的掌心抗议。
「……原来如此。好吧,你们去忙。对了,不要忘记爱的小套套!」
「多谢你的鸡婆!」
脚步声一远离,夏寰立刻放开手,朝英治无赖地笑说:「看吧,人家很体贴的,你紧张什么?好了,我们继续吧!」
「……」气到语塞,英治懊恼地呻吟。「我会被你害到身败名裂,姓夏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治。」夏寰啧啧地摇头。「我怎么会做那么小家子气的事呢?我打算让你不只身败名裂,等会儿还要让你颜面尽失,没、脸、见、人!」
「夏寰!」
☆☆☆☆
将近一小时的「世界大战」结束后……
声嘶力竭、筋疲力尽的,英治趴在床上。
极力不愿让声音逸出门外,偏偏夏寰就爱与他作对,他越是不发声,夏寰就越是逼得他痴态尽现……到后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喊了什么,也管不了自己的叫声是不是会被门外的人给听见。
当真是没脸见人了。
可夏寰这该死的野蛮人,做完想做的,洗了个神清气爽的澡后,就迳自离开房间,留下英治在床上,不知道是该出去或不该出去。他怕自己在床上蘑姑的时间越长,越是会让阿莉认定刚刚自己被OO到下不了床………去他的,反正都已经被「听到」了,丢脸就丢脸吧!
撑起身子,英治搜集所有被拆散的骨头,走进浴室,扭开水龙头,让温热的水冲洗掉一身的性爱气味与汗水。
「欧阳医师?」
英治关掉水龙头。「什么事?」
「我要和夏寰出门一趟,你可不可以帮我弄晚餐给小罡吃?」
怎么会这么突然?英治抓起浴袍穿上,打开浴室的门,迎上外头阿莉一双揶揄的眼睛。微红着脸,选择漠视她的目光。「是不是有什么新状况发生了?」
「算是吧。有个专做杀手掮客的家伙死了,小汪他们赶过去找到了一些线索。记电脑的密码,揪出幕后主使者和他们雇的杀手的下落。」又是一条人命。英治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会葬送掉多少条人命,他只盼它能尽快落幕。「好,小罡交给我,你去忙吧!」点点头,阿莉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嫣然1笑。「还有,欧阳医师你最好再训练一下你的男人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想到就做,辛苦的人还是你啊!要是你缺乏训练的点子,改天我教你几招,包管有用!」
耻红了一张俊脸,英治一手放在额头上,闭上眼睛。「请你高抬贵手,别糗我了。」
嘻嘻笑着,阿莉挥了挥手,没多说什么地离开。
☆☆☆☆
不擅下厨的英治,利用冷冻饺子与现成汤包粉,勉强弄了顿还像样的晚餐,和小罡一块儿吃完。大约八点多,他独自收拾餐桌上的碗盘,而小罡则坐在电视前看
他最爱的幼幼卡通台。
咚……咚的细微声音,让英治竖起了耳朵。他停下洗碗盘的动作,侧头倾听。
等了几秒钟,什么声音也没有。该不会是自己多心了吧?英治这么想的瞬间,哗啦一声,原本密闭的阳台落地窗,竟被人一踹就破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掉落在地上。英治想也不想地丢下碗盘,冲向小罡,蹲下身把小男孩搂入怀里。
「晚~~」
那名不速之客,掀起头上全罩式安全帽的遮盖,笑嘻嘻地举高手中的AK7说道:「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吧?不、要、动,这不是玩笑,动一下便要你的命。」
英治恍悟方才的声响,或许是这人吊着绳索,由楼顶垂降下来之际,用脚去踢壁面所发出来的。
「你想做什么?」以自己的身体护住小罡,英治冷静地问。
对方歪了歪头,笑笑地说:「真伤脑筋,这教我要怎么回答比较好呢?嗯……我想我最后是要杀了你的,不过不是现在。这样回答,可以吗?」
英治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对「杀人」的罪恶感,他把「杀人」视为一种游戏吗?
「其实我的任务目标不包括你在内,只能说你运气不好,谁教你和医生认识,而你又是医生喜欢的那一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就是想杀掉你。医生喜欢的,有我一个就够了。」
「医生?」英治认识的「医生」可多了,包括他自己就是。
摇晃了下手上的枪。「我刚刚已经解决了门外的看门狗,而医生帮我去理掉那些人,不然到时候你的男人回来,看到门外倒着几个人,就会知道要防备我的埋伏了,我这可不能再失手。」
英治脸色一白。「你、你杀了他们?」
「对。」毫不迟疑地点头,走近两步,一眨眼。「我很强吧?一共有三个,我一下子就解决了。每个都是正中眉心,没有流什么血。医生最讨厌清血迹了,我是替医生省麻烦。」
不能晕倒、不能动怒,英治告诉自己,眼前要确保的是小罡的安全。
「叔叔……他……他拿着枪……那是玩具吗?」怯怯的,连小男孩都能看得出陌生人来意不善。「他、他是谁?」
「我叫霁狼,小朋友。」对方以枪抵住英治的脑袋,笑说:「我是坏人,要把你和叔叔当成挡箭牌。你是不是一个听话的乖小朋友呢?你不听的话,霁狼就会杀死这个叔叔喔,你懂不懂?」
「不要!你不可以!」小罡握起拳头,在英治怀中挥舞着。「面包超人会帮我们!面包超人会打死你的!,」
「哈哈!你这小鬼挺好玩的。」下颚一扬。「喂,把这小鬼放开,让他过来这边。」
英治不必想,登时摇头拒绝。
「你不放的话,我就马上轰掉你的脑袋。反正我只需要这房子用来埋伏,你是死的或活的,对我都没差。」
「想杀你就杀,可是我绝不会放开小罡。」
上阿超用生命保护他,这轮到他用生命保护小罡。他毫不退却的目光,似乎惹恼了对方,扣在步枪上的指头,微微地一动──呼吸,挺起胸,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叮咚!门铃声拯救了英治。
霁狼高兴地喊了声:「是医生!」接着便跑向大门。
英治则趁这时,拉着小罡就往自己的卧室里冲,反手把门锁上。当然,这种不经一击的木板门,不可能挡住对方多久的,他必须尽快想出脱困之道。
从窗台?这儿是六楼,即使自己能借助绳子跳到楼下,小罡却不可能。
英治灵机一动,拉着小罡进浴室。他拆下浴室天板的通风孔盖,探头进去确定里面有足够的空间之后,抱着小罡说:「记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管你听到什么,躲在这里面,绝对不要出来,直到叔叔,或是你妈妈、夏叔叔来找你为止。」
小罡颤抖地说:「里面好暗,我、我会怕怕……」
「小罡是个勇敢的小朋友,对不对?你若不躲起来,叔叔就没有办法去对付坏人、打倒坏人了。小罡不需要害怕,爸拔正在天上保佑着小罡喔!你可能看不到,但是爸拔一直在你身边、保护着你喔!」
英治的话语一让小男孩脸上浮现一抹勇气,他点点头,安分地让英治架高他的身躯,钻进那狭小的黑暗通风夹层里。最后一叮咛他要躲好之后,英治把盖子重新拉回来,恢复原状。
重回到没点灯的黑暗卧室里,他在窗台上动了些手脚,接着就听到卧室门外传来的声音,以及门把被粗鲁转动的噪音–
「你躲也没有用的,快出来!」
英治移动床边的单人沙发,将它抵在门把下方,这样起码能争取几分钟的时间。
砰砰!对方开始撞门了。
英治站在窗台边等待,假装拉扯着那条绳子,当门被大力破坏,连同沙发椅一并被撞开、推开之际,他立刻关上窗(刻意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动作)。
霁狼走进卧室内,拿起AK7就往英治的头、脸胡乱打下去。
「!害我浪费时间和体力,去你的,找死!还有,那个小鬼呢?你把那小鬼弄到哪里去了?」又踢、又踹。
英治虽然伸手格挡,还是挨了对方几腿、几记重重的枪托。他被打得连连后退,险些招架不住。
此时,霁狼身后的男人伸手握住枪管,说:「冷静点,霁。」
「你干么阻止我?你、心疼啊?」
「先确认那个小孩是不是真的跑了,如果是,那很有可能会通知警察或找他的母亲,这样子今夜的计划就得重新更正。你不想坏了大事,就控制自己的脾气,要是不能控制,你会害我们一起被捕入狱的。」沉着的音调具有强烈的安抚力量。
霁狼将原本高举在头上的枪慢慢地放下来,改为指着英治。「快说!小鬼在哪儿?」
「我不知道。」
冷不防地,霁狼扬手甩了他一巴掌。「说不说?」
顽固地昂起下颚,英治紧抿着渗血的嘴,一副「不说就是不说」的态度。
见状又要冲上前的霁狼,被身后的男人扣住肩膀。男人说:「打死他也问不出来的,不如先把他绑起来,以防他再玩什么样,然后我们自己在屋子里找一找。找得到,计划就不需要变动;找不到,我们就带这家伙离开做为人质,视情况再作新的计划。」
霁狼不同意也得同意,他向来对医生唯命是从。
「霁,你去找条坚固一点儿的绳子,我在这边看着他。」
吩咐着,男人伸手开了灯。屋内大放光明的那刻,英治先是看到掉头走出去的
背影,再来是……蹙起眉头,英治试图由大脑的记忆抽屉里找出那一页纪录。「你不是……闻东城讲师吗?」
男人略显风霜的面容倒没有半点讶异。「你的记忆力和以前一样优秀,欧阳同学……现在应该叫你欧阳医师了吧?」
大学时代曾上过「他」的几门课,英治喃喃地说:「我不懂,为什么老师你……你和霁狼是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成了杀手的共犯?」
「当年你修习心理学入门的时候,我不是有教导过你们,首先都要先从自己的心理出发,再去探索别人吗?」
闻东城幽的黑眸凝视着英治说:「你自己不也和一名黑道大哥同居,问我为何和霁狼在一起,是否多此一问?还是在你眼中,杀手与大哥相较,更加可恶?那么这就是你在自我安慰罢了,欧阳英治。其实这两者在外界、第三者眼中,是没有分别的,同样是犯罪者。」
英治无言地瞪视他。当你面对一个拥有心理学博士学位、犯罪心理学的专家以及讲师资格的人时,最不该犯的错,就是轻易显露出自己的情绪。因为,任何的情绪都会被对方所利用,作为操纵你心理的工具,不知不觉中,你就会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做一切事。
闻东城当年在医学院里,是热门的讲师之一。他上课称不上幽默风趣,可是用字遣词是一绝。特别是在心理学的专有名词解释时,那些精简、准确、入浅出的词汇,让学生们非常容易理解,因此受欢迎。
「医生,这绳子可以吗?」返回屋里的霁狼,敏锐地察知两人间的诡谲气氛。「唉呀,已经开始叙旧啦?」
「去把他绑起来吧。」闻东城不带特别情感地说。
霁狼一耸肩,把枪交给男人。走到英治身边将绳子套上他的颈项,于胸前交叉反绑他的双手在背后,绕了好几圈,打了个牢牢的死结。
英治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逃了,但……求求你,阿超!你要保佑他们别找到小罡,让小罡平安地回到阿莉身边吧!
或许是阿超在天之灵真的听到英治的祈祷也不一定,虽然霁狼与闻东城分工合作,仔细搜遍了整间卧室,甚至连浴室也没放过(其间英治死命地祷告),但还好他们并没有找到。
「看样子他是利用这根绳子,让小鬼爬到楼下去了。」霁狼站在窗台边说。
闻东城别有所思地望了英治一眼,英治强自镇定地做出「没有表情」的表情。
死寂的几秒钟过去。
「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走吧!」
一句话,让英治卸下心头重担。至少他已经避免了「无颜面对」阿莉的自责,因此无论此去是生、或死,他都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第六章
夜,夏寰与阿莉重返公寓,还没进屋子就知道有事发生了。
第一点可疑的是外头留守的弟兄全部不在,而且大门并未上锁。再进入屋内,映入眼帘的是破碎的阳台玻璃门……房子里则静悄无声。
阿莉慌张地叫喊着,打开每道房门,疯狂找寻着儿子的踪迹,夏寰则脸色铁青地站在客厅。再被人先摆一道,这回的失算莫非要付出令人难以承受的高昂代价?
「小罡!」里面的浴室传来尖叫声。
心一紧,夏寰几个大步,跨过破烂的卧室房门,站在浴室入口,看见阿莉怀抱着儿子,频频哭喊着:「还好、还好你没事……你把妈麻吓死了!」
「妈麻……」抽泣的小男孩在母亲的怀抱中放声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小罡乖!」
等受惊吓、哭闹不已的小罡情绪平静下来后,夏寰与阿莉半哄半骗地问到了一部分的真相。年方五岁的小孩,描述事情经过的能力毕竟有限,他们勉强拼凑出有个拿着枪的坏蛋闯入,幸亏英治紧急把小呈藏到浴室的通风口里,所以小罡此时此刻方能与母亲相聚等等的状况。其馀的,都只能靠夏寰他们的假设来填补。
「……欧阳医师不在这儿,那就是被闯入者捉走了。」阿莉抱着哭累了睡着的小罡,忧虑地望着夏寰。「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我相信英治没事,起码目前一定……被捉走意味着英治有当肉票的价值,歹徒应该还没下手才是,他绝对还活着,这就够了。以英治的聪明才智,他会想办法撑到我把他救出来为止的。」夏寰坚定地说。
「你有头绪吗?」
夏寰浮现怒火的脸庞,隐罩着沉重的黑云,缓缓摇头,冷声道:「……我想也许是买下摩托车杀手的幕后指使者耐不住气,所以决定自己出手。」
阿莉苦笑。「说得也是。你追逼得这么紧,道上风声鹤唳,避风头的避风头,撇清关系的忙着撇清。心里有鬼的家伙在这种情况下,恐你找上门,所以有可能狗急跳墙想出这下下策,以为带走欧阳医师就能威胁你。」
低咒一声,夏寰杀气腾腾地起身。
「你要去哪里?」
「去叫弟兄们准备好家伙!」露出不惜血战也要抢回英治的神情,夏寰咆道。
「不顾欧阳医师在他们手上吗?」阿莉点醒他道:「我们此刻轻举妄动,都有可能会威胁到人质的安全。夏寰,你得沈住气,暂且观望一下,等等消息吧!」
宛如一头活生生被绳索套住的暴躁狮子,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点起一根烟忿忿地走到阳台外。
此时,小汪又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他们在这间公寓顶楼的电梯机房内找到被枪杀的三名弟兄。每个人身上没有其它伤痕,都是一枪毙命,证实歹徒是职业级的高手,射杀之准、之快,让他们在可以反抗前就被宰了。
「是霁狼!」眯着眼,根据阿愍师招供出来的资料,这两个字早已牢牢地印在夏寰的脑海中。「带走英治的,是霁狼!」
小汪咽了一口口水。愤怒的大哥他常见,可是出现如此骇人神情的大哥,可是少有中的少有,那往往意味着某人将会万分后悔,后悔自己呱呱坠地在有夏寰这号人物存在的世界上。
「很好。」猛狞如虎的黑瞳闪烁起嗜血的光芒。「既然是收人金钱办事的家伙,那我就有办法对付他。」
「夏哥,我们连他们在哪里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
摇了摇头。「他们会自己送上门的。」
小汪搔搔脑袋,他不觉得谁会那么笨,妄想虎口拔牙。「可是……夏哥,他们捉走英治哥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一定是想以英治哥为饵,钓你出面,杀了你啊!万一人家躲在暗,远远地开枪,那、那……」这样也叫「送上门」没错,可是,是夏哥送上人家的门好吗?
「所以在那之前就得找个有价值的盾牌了,不是吗?」抛下这句教小汪百思不得其解的谜语后,夏寰从阳台回到客厅,胸有成竹地笑说:「阿莉,阿超一定在冥冥之中助我们一臂之力呢!我还没想到要怎么让演员们聚集到同一个舞台上,现在这些演员却全部都到齐了,这最后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如果能在阿超的七七四十九祭日前结束的话,就更好了。」阿莉红着眼眶,附和道。
一头雾水的小汪,插嘴道:「夏哥,你们能不能说些我听得懂的话!」
夏寰却只丢了片光盘给他。「自己拿去听吧,听完你就会知道我在说什么了。顺便去把所有的干部都召集过来。」
「要开会吗?」
咧嘴一笑。「对,要开一场盛大的舞会了,小汪。」
☆☆☆☆
「喂!」
一个小纸团丢到英治头上。英治无奈地睁开眼睛,迎上那张娇柔得不像男性的脸庞。霁狼摘下安全帽后的长相,完全出乎英治的意料。老实说,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怕自己是看错了性别。可是后来霁狼大方地在他面前更衣时,这个疑问霎时消失无踪。霁狼的的确确拥有普通男子的生殖器官!
「喂,你和医生是在哪里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眨巴、眨巴着大眼,笑起来时相当可爱无邪的男子问道。
「……大学。」英治心想这也不是有必要隐瞒的事。「我上过闻医生的几堂课。」
「喔……」边点头,边含着棒棒糖,霁狼把玩着手边拆开来清理的机枪枪管。「你是医生的学生,那你也是医生喽?你的脑袋很好呀?」
看不出有回答的必要,英治保持沉默。
双手枕在脑后,他迳自说着:「我就很笨了,每接案子都得靠医生帮我,如果没有医生帮我的话,我大概早就被捉回去关了。你去过监牢吗?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以前我待的是少年观护所,以后就不行了,因为我已经满二十岁,医生说我再被捉到,就得进成人监狱了。观护所如果是茅坑的话,我看成人监狱大概就是坏掉的污水理厂吧,嘿嘿!」
霁狼滔滔不绝的话,引发英治的好奇。「你和闻医生又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在观护所啊!是雪狼……就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他先和医生认识的,后来我把雪狼杀死了,我就和医生在一起了。离开观护所到现在,医生一直都和我形影不离,我们是一体的。」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说着。
英治瞠眼,震愕地问:「你杀了自己的双胞胎哥哥!」
「对啊!雪狼是个畏缩胆小又没用的家伙,成天就会烦我,还缠着医生不放。我实在太讨厌他了,所以就杀了他。」
「一……一个人并不是一只虫子,你、你怎么能简单地说杀就杀?!」愤怒。
「虫子能杀,人为什么不能杀?那为什么人就可以杀鸡、杀猪、杀猫、杀狗的?」反过来困惑地回道。
难怪,当霁狼举枪对着自己时,眼里没有半点人性、没有半点迟疑。假使一个人眼中的「人命」等同于「一只虫」,那在这么扭曲又不正常的价值观下,当然能让他轻易地、草率地、凶残地夺走他人的性命。
我怎么忘了,这是个拿「杀人」为业的家伙,阿超和许多人都死在他的枪下,他若有一丝丝人性,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呢?
英治怜悯地看他一眼。「连生命的价值,你都需要问别人才知道,无法靠你自己去明白这点的话,那你就只是个连『活』的真髓是什么都不懂的可怜虫,我可怜你。」
「……我,可怜吗?」微怔,霁狼指着自己的鼻尖,似笑非笑地反问。
「很可怜。」毫不考虑。
霁狼脸上的表情倏地消失,他慢慢地放下手上的枪械,裸足下床走向英治,蹲在英治面前,取出了含在自己口中的棒棒糖,压到英治的唇上。「,你要不要吃?这糖很好吃耶!」
黏腻的麦芽糖在唇上滚动着,被捆绑住而毫无自由可言的英治越是闪躲,霁狼就越是故意要拿它涂脏他的嘴。
「你怎么不吃呢?这糖很甜啊!」
看见他一脸厌恶的样子,霁狼格格笑得更开心,接着居然做出让他十分讶异的行为|霁狼伸出舌头,舔了上来。冰凉的舌尖在他嘴唇周遭游走,他退缩,霁狼便咬上他的唇,牙齿没入柔软的肉里,剧痛传来不一会儿,他便在口中尝到了铁锈般的味道。
「我讨厌你。」放开了英治,霁狼粉色的舌唇都沾着血,那是英治的血。他狂笑得像个孩子般,说:「你和雪狼一样,都很正经八百得讨人厌,你知道吗?」
说翻脸就翻脸。一双手伸向英治的脖子,缩紧。「消失!快从我的眼前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要杀了你!」
十根指头以成年人才会有的力道,指紧英治的颈项。呼吸无法自由畅通的痛苦,逼得英治扭动脖子挣扎着。
「霁,住手!」开门进来的闻东城瞥见了屋内的情况,立刻上前将霁狼拉开。
「不要!不要!我要杀了他、让我杀了他!」哭闹不休。
英治连连呛咳着,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中,他看见闻东城温柔地抱住霁狼,亲吻着对方的双唇,让失控的男子渐渐恢复安静–令人难堪的是,那两人彷佛当他是隐形人,吻得难分难舍的。
「……医生,来做嘛,我要你做给他看。」霁狼发出撒娇的要求。
英治倒抽口气,怒斥对方变态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还来不及说出口,闻东城已经打横抱起了体态轻盈的男子,两人双双滚倒在床上。
……不、会、吧?
对着真「戏」真「做」起来的两人,英治怀疑他们的神经是否有问题。
「……啊啊……进来……更…………」濡湿的媚叫,宛如在炫耀般,不仅不避讳,还清晰地传到英治这头来。
眼睛或许可以闭着不去看,但他无法控制那些四流窜的「声音」,传进耳朵。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或许会羡慕他有「活春宫」可听,但对这些事情有小洁癖的他而言,这根本不是什么「享受」,而是惨无人道的精神折磨……
「啊咿……医生……」
嘎吱、嘎吱、嘎吱……细微的弹簧挤压声,以暧昧的节奏呜响着。
伴奏的是锐利的吸气声、啜泣声,以及呻吟。
「……啊噢……不要………好好……不要停啊……」
偶尔还会加进两具肉体相互撞击、媾合的糜糜绯音。
从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对英治来说都是苦煞人的煎熬。就算拚命在脑子里思考着无关紧要的事来让自己分神,可屡屡当霁狼那妩媚甜腻的淫叫闯进意识里时,就会使他联想到自己与夏寰的床第情事……
他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压抑下半身的骚动,最后只好不断地在脑中临摹起精密手术的步骤、画面,藉此排遣体内的闷热,发挥最大的忍耐力,等待他们结束。
「原谅他的坏脾气,你踩到霁的痛了。」闻东城在情事过后,边为睡着的男子盖被,边朝英治开口说:「在他眼中,你所代表的,其实是他最惧怕的那类人。」
英治可看不出来霁狼有哪里怕自己的?「他告诉我,他杀了自己的兄弟,你知道这件事吗?闻医生。」
男人一双沧桑黑眸不为所动地望着英治。
「你……爱他到如此盲目的地步?甚至他杀了亲兄弟也无所谓?」哑然。
闻东城谜样一笑。「爱?不,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爱。这是……赎罪者,与被害者的关系。」
「赎罪?你对他做了什么?」困惑地,英治问。
下颚蓄着短胡的方正脸庞,没有丝毫遮遮掩掩的慌乱。「我在几年前接下观护所的心理谘商义工,认识了当时的雪。」
「被霁狼所杀的双胞胎哥哥?」
闻东城摇摇头。「他没有什么双胞胎哥哥,那是霁这么以为罢了。这也是我让他这么以为的。你应该已经发现,霁身上欠缺了普通人所拥有的部分情感、良知,他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我刻意塑造出来的。」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培养一个杀手,你能得到什么!」激动地怒道。
淡淡地,闻东城点了根烟,吸一口说:「因为不这么做,他就活不下去了。
我舍弃了自己做为心理医生的道德,也想拯救雪,唯有这方式能让那可怜的孩子不再痛苦。与其让软弱的雪在这个除了残酷,什么也没有的世界中生存,不如让他以霁的身分活下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一顿。「所以在雪的人格与霁的人格里,我选择了留下坚强但无情的霁。我安排了一场戏,让霁以为自己彻底杀死了软弱多情的雪,但他杀死的不过是映于镜中的自己罢了。霁是集暴力、残忍、无情于一身的人格没错,可是这也是受尽这世界虐待的雪所演变出来的另一个自己,是这个社会诞生出来的怪物。」
吐出白烟,萦绕在闻东城脸上的薄雾让他的表情更显模糊。「我与雪约定好,不管霁会成为多少人唾弃的怪物,我也绝不离开霁,就当成是我抹煞掉『雪』的赎罪方式。只要是霁想做的,我将毫不迟疑地帮助他。」
英治无法同意他的作法。「但你是个医生,该给他『希望』,而不是允许他逃避!没有其它方式能帮助他走出新的道路吗?我记得人格分裂者,不是可以中和彼此的缺陷,统合为一个人格吗?你为什么不试着这么做?」
闻东城平静地说:「你没听懂。霁是我为雪创造、分裂出来的新人格,我怎么还会合并他们呢?」
英治有些听糊涂了。「怎么可能?难道人格分裂是可以被制造出来的?」
「一开始我只是替雪做催眠的心理治疗,雪的案例很特殊,他在催眠过程中浮现出另一个人格……我和那个人格对话的过程中,产生了这个念头,想要让雪消失,让崭新的、积极的人格活下来。于是我取了『霁』这个名字给他,象征雪止晴天现。谁知道……」
苦笑地,闻东城说:「霁并不是晴天,而是一场狂风暴雨。他远比我所想的更具攻击性。我试了又试,用尽我毕生所学想让霁兼具点人性,少点暴力,结果却无法拔除这些。我不得不接受现实,我失败了。」
抬起自嘲的眼,男人望着英治。「这是与恶魔的赌注,选择谁、放弃谁,是教人疯狂的两难选择。可是我必须面对自己的失败,背负它活下去。你不会知道那种滋味的,欧阳。我也曾自诩、傲慢地自以为拯救世人是我的职责,除了我谁能给这些绝望的人希望?结果,这个假神被命运狠狠地嘲讽、戏弄了……」
停了很久的片刻之后,闻东城一摇头。「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天之骄子的你不会懂的。」
不,闻东城错了!
他曾在黑暗中挣扎过,在疯狂的边缘徘徊过,绝望的滋味也不是没尝过。只是,他没有对痛苦认输、没有对自己认输而已……
万一自己那时候输了,说不定也将沈沦在另类、异常的疯狂中……英治一颤。那时候若不是夏寰的存在给了自己救赎,或许今天的自己将是另一个自己。
寰……英治无声地呼唤着。
「我已经讲太多了。」打算结束这话题,闻东城站起身。「霁就要醒来了,他不会高兴我与你说话的。你以后最好也不要再理会他的挑衅,霁要杀一个人是无需考虑时间,也不必有理由的。」
「闻医生!」
在他走掉前,英治叫住他。「你还不明白吗?你会告诉我这些话,是因为你自己也无法接受吧?霁狼情感上的欠缺,使他不必负担罪恶感,但是你呢?普通人能承受多少的良心苛责?没有安眠药,你能入睡吗?」
累积在男人眼睛下方的自我谴责、削瘦脸颊所象征的自我惩罚,在在都说明了男人早将自己囚禁在英治也一度曾陷其中的心牢。英治有夏寰拯救,但男人却无法寄托希望于任何人身上……
虽然这是男人自己所下的决定,但这些年下来,男人真的没后悔过吗?
「如果你坚持要对雪赎罪,那就更该阻止霁狼继续杀人!他每多杀一个人,你们两个就更接近毁灭的一步!你要想清楚,要后悔的话,只有现在了!」
切断两人四目相交的视线,闻东城闪躲地背过身,默默不语。
英治还想再进一步地说服他,但床上却响起阵阵鼓掌声,霁狼醒了。
霁狼笑着说:「喂,你还真是不遗馀力地怂恿医生背叛我呢!没用的,无论你怎么勾引,医生是不会离开我,也不会抛弃我的,对不对?医生。」
走到了霁狼身边,闻东城只说:「醒了就去洗个澡吧。」
抓着他的手腕,霁狼任性地嘟嘴道:「呐,什么时候你才要让我打电话给那个叫夏寰的男人?医生。我们快解决这的事,早点拿到钱,我想到欧洲去玩一玩。」不忘瞪瞪英治。「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家伙了,让我们早点摆脱他嘛,医生。」
听过闻东城的一番话后,英治不再觉得霁狼对闻医生表现出的「露骨」占有欲很奇怪了。想必在霁狼眼中,闻东城是集他的「父亲」、「母亲」、「兄弟」、「朋友」、「情人」于一身的综合体吧?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忽然有天获得了「一样」东西,并且只被允许有那么一样的话……谁都会像霁狼那样,戒慎恐惧他人的靠近,不愿闻东城被「谁」抢走的。
遗憾自己没能说服闻东城,英治看着拒绝不了霁狼的闻医生拨着电话,但愿别再有流血的冲突发生。几年前一名心理医生所犯下的错误,几年来赔进了多少鲜血与生命,日后究竟还得再牺牲多少?……英治不忍去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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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通等待已久的电话。
好整以暇地接起。「我就是夏寰。你是霁狼吧?」
『嘻嘻,没有错。在执行任务前,竟和「目标」直接交谈,这还是头一碰到的麻烦状况哩,事后你可别变成厉鬼来找我啊!』
「少讲屁话。英治在你手上,我知道。你想怎么样?」
话筒里一阵格格的笑声。『你倒挺性急的。好,那我就直说了。你如果想把他要回去,明天凌晨两点,我要你一个人到角的灯塔。就在灯塔的小公园里头,进去后直接向右转上台阶,会看到那一座开放式的了望台,我在那儿等你。只要你按照指示去做,我便把他还给你们。』
夏寰放声大笑。「喂喂,小兄弟,你是脑袋坏去哟?安排在半夜,又在了望台,用膝盖想也知道,我一踏上那块地,就会被你的枪扫成蜂窝了,白痴才会去!」
『……我杀死这家伙,也没关系喽?』
「霁狼,不要以为肉票只有你才有。你等等,这边有个家伙要和你说话。」夏寰喀擦地扯开安全扣环,枪口对准着曹水的鼻头。「轮到你讲话了,曹水。说错一个字,你就等着找整型医师帮忙吧!」
鼻青脸肿,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被修理得比猪头还惨的家伙,正是委托霁狼杀死夏寰的当事人!曹董,本名是曹水。
话说阿莉费劲解开阿憨师的手提电脑密码后,他们本以为会在档案夹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但是没有一个档案是有关客户或旗下杀手的资料,大失所望的夏寰差点砸了那台电脑。还好阿莉发现在电子邮件中,阿愍师存有多笔与手机交换信件的纪录,虽然那些附加档案都杀掉了,可是根据这点,阿莉推敲出一个可能性。
她到音乐档中一个个找寻,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她找到了最关键的证据!
原来老谋算的阿愍师,会这么放心地不把电脑拿走,是因为他认为没人会料到,他把客户往来的电话都录音下来,再把这些录音档寄回自己的电脑里,伪装成歌曲存在资料库里。
以日期整齐分类的录音档里,自然也有了阿殷师与曹水的通话内容。
昨天夜将近清晨时分,夏寰就率领了大批弟兄,突袭曹水的私人豪宅,杀他个迅雷不及掩耳。还在睡眠中的曹水醒过来时,整间屋子早已布满了夏寰的人,至于他自己的手下,不是被活逮,就是见风向不对跑得不见人影了。
起初还跟夏寰装蒜、死不认帐的曹水,在夏寰拿出那张烧录着所有他怎么和阿憨师勾结,买杀手想干掉夏寰,好将夏寰的地盘侵占下来的对话时,面色如灰地向夏寰下跪道歉,只求他饶自己一命。
倘若这是阿超刚走的那一个礼拜,夏寰会二话不说地「理」掉他,可是现在留着曹水的命,是为了拯救英治的命。
「我、我知道。」畏畏缩缩地接过话筒,曹水牙床打颤地对霁狼说:「我、我是委托你……的那个曹董啦!这、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我不、不要你杀掉夏先生了,你听到了没?这个任务要取消,你杀了他也拿不到钱的!」
『啊?!喂,阿桑,你给我再说一!』
夏寰取回手机。「现在你还要做白工吗?霁狼。」
『……你坏了我的生意,以前没有人给我搞这种把戏的!』咬牙。
「彼此彼此,你也害死了我一个重要的兄弟,我对你也很不爽,霁狼。」微笑着,夏寰冷冷地说:「可是问题还没有因此而解决。你有英治,我有你的委托人。曹水他愿意支付双倍承诺过你的酬劳,好拜托你来救他一命。这回你不必杀人,条件就是要把英治带到曹水的家里。我在这边等你,交换彼此手上的肉票,把事情了结吧!」
夏寰在心里对阿超说了声抱歉。
「就这一,我用我夏寰的名号跟你保证,你可以全身而退,我不跟你算杀我拜把兄弟的帐。但是以后在路上让我遇到的话,我照样会跟你讨命!」
放完话,夏寰挂上电话,一切全看霁狼了。可是他有预感,霁狼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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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据曹家为地盘的行动,在指针跨过十二时后,进入第二天。
「哎哟,早知道就跟他约个时间!」小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看看墙上的钟,再看看手上的表,嘟嚷着:「都已经过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人影?那家伙会不会不打算来了?那英治哥不就凶多吉……夏哥,还是派我去找找吧!」
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夏寰,倒像入定老僧。「会来的时候就会来,你急有何用。」
「可是……」
土豆仔飞奔到客厅。「来了!夏哥!有两台机车高速朝这边过来,其中一台的后座上是欧阳医师。是埋伏在路旁的弟兄们传来的消息,不会错的,霁狼送欧阳医师回来了!」
「去把曹水捉下来。」夏寰睁开锐利的眼,眉一扬,吩咐道:「还有,再跟弟兄叮咛,谁擅自对霁狼出手,我会以最严格的帮规置。兄弟里,是谁坏了我的面子,我就找谁算帐!」
「是!」
于是乎,以夏寰为首,小汪在后方押着曹水,几名干部殿后,他们鱼贯走到庭院等候霁狼的大驾光临。放心不下英治的阿莉,亦混在里头,站在离夏寰几步之遥的地方。
这时,由远方渐渐扩大的排气管噪音,引起众人的注目,两辆机车进入目视可见的距离,骑到了敞开的门边,依然没有半点停止的气势。一口气开进曹宅前庭的绿草皮上,其中一台的机车骑士才扣住煞车,但未熄引擎。
「人我带来了,要怎么交换啊?」连安全帽都不愿取下,霁狼不悦地高声问。
夏寰跨前一步。「数到三,我们一起释放人质,让他们自己走。」
耸耸肩,霁狼没反对。
夏寰见到英治被释放的瞬间,必须强忍着冲上前去抱住他的欲望,等着英治自己走过来。英治、英治……他数着、算着、看着那逐步缩短的距离……这两日的分离,像有一辈子那么久!
「夏寰……对不起。」清秀的脸庞微微红赧。
纵有满腹的抱怨、纵有一肚子想骂人的话,可是这些都能稍后再说。夏寰伸手触碰着英治的发、英治的鼻、英治的唇,然后……以双臂环抱住,紧紧地,将英治抱个满怀,脸埋在他的颈项。
「感谢老天爷,你没事,真的是你回来了。」低语。
「是的,我回来了。」轻诉。
这样一句话就足够了。放弃一复仇的机会,能换回英治的安然无恙,夏寰已经非常感激上天的恩泽庇佑了。
砰!
平空冒出的一声枪响,夏寰立即反应迅速地把英治扑倒在草地上。其它人也是蹲的蹲、趴的趴。他们循声望去,看到曹水颓然倒地,而霁狼手握的枪口正冒出一阵白烟……
「这都要怪阿桑不好呢,居然跟我讨价还价?也不想想,我可是好心好意地前来救你耶,想要赖帐就是这种下场。」
「霁!」
「医生,我们走吧!」收起枪,跨上机车。
就在机车引擎发动的同时,一声「我要为阿超报仇!」的尖叫,以及第二声枪响划破了夜空。
事情快得教夏寰、英治无法阻止,阿莉冲出去开的一枪,并未命中。同时,躲过-劫的霁狼,亦拔出枪朝向阿莉要射击,不料闻东城却出手抢夺。
「放开!为什么要阻止我?医生!」
枪管在两人之间推来抢去。
「不可以,你失控了!你答应过我不杀目标以外的人,可是你已经连续杀了好几个没必要杀的人!霁,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杀人魔的!」
扣着扳机不愿松手。
「我就是想要杀了她!我不要再听你的了,你放手!」
压着枪口,不肯退让。
「霁!你不可以!」
砰!惊心动魄的第三声枪响后,他们看到倒下的霁狼,以及手中握枪的闻东城。
「为……什么……医生?」霁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四肢抽搐痉挛,还没等到闻东城的回答,便两眼一翻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双膝咚地跪在他身旁,闻东城黑眼空洞无神地抱起了霁狼。「这是我的责任,我造出了一个恶魔,就得负责将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去。对不起,雪,我没能遵守约定保护你,可是另一个诺言我不会食言的,我永远会在你的身边!」
英治从草地上跳起来。「住手!别做傻事!」
转向英治,对他露出苦涩的笑,闻东城一句遗言都没说,便在众人的面前,张口饮弹自尽。
英治强忍着泪,默默地握着夏寰的手,久久无法止住身体悲伤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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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告一段落后,阿莉坦言她早就决定,准备在霁狼释放英治的时候,为阿超报仇,所以枪枝早就已经放在口袋里了。她为自己的擅自行动向夏寰道歉,但他并未责怪她。于情于理,她既非帮内的成员,又是阿超实质上的老婆,会想这么做是当然的。
听完英治转述霁狼与闻东城的事后,阿莉也决定不再记恨那两人。
「不是我已经原谅了他们,而是对一名连自己是『谁』或『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记恨、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嗯!我决定了,要忘掉他们、忘掉恨!现在我真的只想好好地把小罡抚养长大,让阿超在天上能安心。」
厨里传来做法事的诵经声,今天是阿超的祭日,英治与夏寰特地前来祭拜他,也顺便把这些日子的事,焚香报告给阿超知道。
法事结束后,阿莉牵着小罡下山。
「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夏寰望着他们母子远去的背影,淡淡地说:「听阿莉说,她将带孩子回南部老家,她不想再做妈妈桑,要去开间小饭馆度日。」
「我想阿莉的生意会很兴隆,凭她的手艺绝对没问题的。」
「是啊,她很坚强。」
仰望着湛蓝的天空,一场骤雨过后的天空,格外晴丽,令人心旷神怡。
「英治。」
「嗯?」懒懒地收回视线。
「我们到端木扬的俱乐部去吧,他说有瓶珍藏多年的好酒,想和我们喝一杯。」唇角有着算计,男人暗自贼笑地说。
英治浑然不觉地灿烂一笑。「有何不可?走吧!」
耶!夏寰在心中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STEP 2:春梦
〔是男人,谁不发春梦?〕
老兄,对对,就是你,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没作过春梦吗?一定有吧!
噢,也是啦,不见得男人才会发春梦,女人也会嘛……嘿你个七八万,这句话别让我老妈听见,否则她会把我丢进太平洋喂鲨鱼的!为了我往后的安稳日子着想,我们就把亲爱的妇女同胞会不会发ㄔ……的问题放到一边去。
我叫夏宇,不是下雨天的那个下雨,是夏天的宇宙,所以叫夏宇。这么个伟大的名字才能衬托出本人的英挺俊拔冠盖宇宙──前提是我老哥从太阳系上的第三颗行星消失掉的话。有他在的一天,我想称霸宇宙、独占全宇宙女子芳心的伟大梦想,很遗憾的……会一直停留在梦想阶段。
我老哥何许人也?
你一定看过!嗯?没看过?不不不,不可能的!就是那个啊,那个!
夏天的时候,固定在早上、下午两趟,到你家隔壁的那间健身俱乐部里面,暴露出两块厚度媲美上等腓力牛排的大胸肌,和六块脉络分明、枭掰到不行的腹肌,穿件紧绷到引人犯罪的三角黑色泳裤,哗啦啦一口气游上一千公尺还脸不红、气不喘的那个男人啊!
别跟我说你没在小便斗前面,偷偷拿自己家养的小鸡,和他胯下养的公鸡暗中车拚起来──我同情你,一定拚得很心酸、很哀怨厚?
没关系,世界上和你有同样感受的人很多,我就是其中之一啦!
虽然夏寰是我老哥,但偶尔我也作梦想痛扁他一顿,只是没勇气实行罢了。靠香蕉的!他的拳头超级无敌硬的,打他一拳的话,万一被还个两拳,我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啊?噢,我离题了是吧?
今天这个「春梦」的主题,我是想好好来请教一下,你们觉得自己作的春梦不怎么正常的时候,都会怎么做?是不要去管,还是跑去看精神科医师啊?
怎么个不正常法?,这有点儿难以启齿耶!
要我举个例子?
呸呸呸,我不是那种变态好不好,什么人兽、兽人的,我说的是……厚,我就直接讲了啦,最近我老梦到我老哥的「姘头」啦!
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是想跟我老哥抢他的水某(这是我老哥讲的啦,我是快吐出来了)!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作梦会去梦到他而已。搞不好跟上不小心看到……夭寿,差点被你骗出口,这件事被列为最高机密你知不知道?我要是说出来,会被打到天边成为最闪亮的猪头星咧!
算了、算了,我不问你们了,你们这些家伙哪会知道我到马里亚纳大海沟都比不上的悲哀。
我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就是!
第一章
当当当~~手里夹着今天前来老哥家最重要的目的──炫耀他刚到手、热腾腾的驾照,证明自己正式由「小鬼头」加入能耍酷地秀出驾照的「成年」行列!
夏宇精神饱满地打开大门,喊着:「大家ㄗㄠ──唔嗯!」
旁边飞出一手火速住了夏宇的嘴,小汪用蚊子叫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要命喔!拜托你小声、小声再小声点!宇小弟、宇祖宗!算我求你,你听懂没?懂了我才放开手。」
嘿,奇了!这小汪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夏宇等他放开自己的嘴。「为什么不能大声讲话啊?」
小汪向后指指,要他自己看。夏宇心想该不是大哥又和他的「达令」吵架了吧?三天两头地吵,这两人也还真是「吵」你百遍也不厌倦咧!但是当他走近一瞧,似乎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来来来,这边是解酒液、这边是阿司匹林、这边是水……你想挑哪一种?」像只哈巴狗儿似的,夏寰殷动地问着。
脸色怎一个「白」字能形容,锁着眉头,连开口都不想的欧阳英治随便一指,那只巨大的「哈巴狗」立刻二话不说地把小药片递到他手中,并恭敬地奉上一杯水。
英治吞下药丸后,脸色只比空气污染的天空颜色要好一点儿。「我要再去睡一会儿。」
「要不要我抱你上楼?」
平常这种话绝对会换来一记铁砂神掌的,可是今天英治连瞪都没瞪夏寰一眼,也没回嘴,彻彻底底地漠视他,脚步摇摇晃晃地转身上楼。
不久,房门关上的声音传出,警报自动解除。
夏宇好奇地问:「英治哥生病了吗?」
「好像是昨天和夏哥去喝酒的关系,闹宿醉。」小汪摇摇头。「夏哥,你明知英治哥酒量没你好,手下留点情嘛!」
和英治相反,心情大好的夏寰咧咧嘴。「啧啧,这你就不懂个中玄机了。倔强起来的小治治是一级品,出现的频率大概是每两天一;暴怒起来的小治治是特级品,出现的频率是每三到五天一。可是喝醉的小治治呀~~那可是梦幻极品,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要有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外加良辰美景、前月下的气氛,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一旦出现这么珍贵的机会,我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咧?」
一向是夏寰基本教义派的忠心门徒的小汪,立刻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说:「真不愧是夏哥!能把英治哥摸得这么透彻,太厉害了!」
「以后就叫我为『欧阳小治活动百科全书』吧!关于我达令的大小秘密,我无所不知!」得意地扬起下颚。
夏宇抠抠耳屎,掏出来一吹。「笑死人了!堂堂一个黑道大哥,成天只会叫着小治、小治治,为了点小事就高兴成这副德行,我真同情那些追随他的手下,不知道他们晓不晓得自己老大的真面目。」
夏寰挑挑眉,以手肘顶顶小汪,圈嘴说:「哎哟,小汪,你看看,那个人讲话酸溜溜的,是不是在吃醋啊?」
小汪一本正经地回道:「没错!大哥和大嫂恩爱是帮里的福气,我们应该举帮欢腾,替大哥高兴都来不及了,你这个帮外人,就少多管闲事了。宇小弟,你要是想来破坏我们大哥夫妻的情感圆满,我就拿扫把轰你出去。」
咋舌,夏宇朝这对活宝吼道:「你们要不要去外头问问看,看是我有毛病,还是你们两个的脑袋有毛病!」
「啊哈,恼羞成怒了!」夏寰笑嘻嘻地说:「小鬼就是小鬼,逗你两句就发火。说吧,今天来干么的?又跟老爸吵架?」
「才不是哩!」一嘟嘴,夏宇亮出那张土黄色小卡片说:「看,这是什么!」
夏寰伸手把卡片拿过来。「驾照?嗟,我看得不要看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随手一扔。
「啊,你干什么啦!」夏宇赶忙捡起,宝贝地吹吹上头沾到的灰尘。「可恶!死老哥,以后我有什么养眼的东西,都不借你了!你求我,我也绝对不借给你!」
「这你就小看老哥我了。」
夏寰神秘兮兮地一笑。「『养眼』的东西算得了什么?你真是落伍,小鬼。现在最流行的是──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卖完关子,拍拍弟弟的肩膀。「你要留在这边看家,那就别去吵英治,给我安分点喔!」转身。「小汪,我们走。」
☆☆☆☆
厚!气死人!夏宇打开夏寰书房里的计算机,这股鸟气他一定要上MSN去跟那群死党吐一吐。
:):呼叫鸟人一号、呼叫鸟人二号!(输入↑)
:(:没有人在吗?(输入↑)
不耐烦地敲打键盘,蓦地一声叮咚,另一个窗口替换掉夏宇的MSN,占据屏幕中央的位置。
原来是他不小心碰触到媒体播放程武了……咦,等等,光驱里面好像有片子没取出来,它自己播放起来了耶……这是什么?黑漆漆又不清不楚的……
『哈嗯……』妩媚的艳声先画面一步,由计算机SPEAKER输出来。
哇靠!死老哥有好货居然自己A起来喔!
夏宇连忙按下暂停,将书房门打开,左边──OK,没人;右边──没鬼,OK。嘿嘿,把门紧紧关上,搓着手迫不及待地回到计算机桌前。还说什么自己已经不希罕养眼的东西,原来是暗杠起来了!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兄弟本当同甘共苦」,因此他毫不客气地重新启动程序,把面纸盒摆在桌边……自己也好久没看这玩意儿了。
〔我替我的宝贝儿子,感谢你惠赐这个「计算机里掉下来的礼物」啦!老哥。〕
可是……这画面还真暗啊!
『……嗯嗯……哈嗯……』
羞涩中带点挑逗,光是这喘息的技巧就让人不由得热血沸腾。快、快点把画面拉近一点,不要就照两坨黑抹抹的影子,这教人看屁啊?
『……你想要我怎么做?……轻一点?……重一点?』
咦?这A片男星的声音怎么这么熟?夏宇起眼睛,企图由晃动的屏幕辨视出男女演员的长相。
『啊啊……』
倏地,宛如失焦照片一下子变得清晰,晃动的画面登时固定、大放光明,而夏宇差点没大叫出来──这不是什么A片,这根本是大哥的自拍光盘,主角就是他和英治哥嘛!
拜托,他可没兴趣看两个男人○○!关掉、关掉!嘟囔着,夏宇移动鼠标正想关闭窗口时,画面里背对着自己的男子,肩膀轻晃了下的镜头攫获了他的注意。平时总是规规矩矩、封得密密实实,所以没机会看见,想不到英治哥的背部线条还挺漂亮的,不输给那些经常锻炼的体操运动选手。
白皙的、呈现倒三角状的优雅肩膊,撑在床头柜上,下滑到腰部的白色衬衫是全身上下唯一仅剩的衣物,衬衫底下两截光裸的大腿曲膝而坐,看得不很清楚。相对于英治的服装不整,被他跨坐在身上的夏寰衣物还没脱掉,一手曲起在英治胸前动作,另一手则扣在英治腰间。
『啊嗯……不……不要碰……』轻喘着。
难怪自己第一时间没有听出来,英治哥在「这种时候」的声音和平常冷静自持的音色截然不同,沙沙的、甜甜的、略微撒娇──讲穿了,就是酥了人骨头的软腔细调,让人听了不脸红都不行。
『可是它好像在央求我碰啊?要我舔一舔它吗?』
『夏ㄣ……』
拖长尾音的一声「夏」,让夏宇如遭雷殛,鸡皮疙瘩敏感地突起,双腿间也呼地鼓胀了起来。
骗人的吧?!
满面通红的,夏宇咽下一口口水。自己竟……速度还这么快?这是破纪录的吧!不成,这太危险了,再看下去,说不定自己会成为和大哥一样的变态!夏宇挣扎地把光标移动到那个小叉叉上,却怎么也关不掉。
眼睛就是黏在画面上,放不开啊~~
『夏寰……啊啊……』腰身欲拒还迎地微幅扭动着,想逃离又逃不开的身子渐渐后仰,侧面可看到引人遐想的颈子泛出红泽。
咕噜,夏宇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还有屏幕传出的咕啾、咕啾水渍声。
『是不是很舒服啊?……你扭得好厉害……』
被英治的身体遮挡住表情的男人,想必是以相当好色的目光在盯着人家瞧吧?断断续续地,刻意压抑的喘息仍旧有些许窜逃出双唇,紊乱的气息跟着男人在腰间亵动的手,逐步加快、促急。
『要不要让你先去一啊,英治?』
骑压在男人大腿根部上的双臀前前后后地款摆起来,丰润绷翘的白丘,淫猥的抽紧、松开,喘息声里掺进了央求的话语。
『……呵呵,我知道,我不会那么残忍的……来吧……』
高高地弹起,向后仰倒地释放出娇吟,摊往镜头方向的英治仰躺着的瞬间,夏宇的下半身也跟着濒临绝点。可是他紧紧地并拢双膝,压住那没半点控制力的笨宝贝儿子……不能去、不能跟着去,傻瓜!要是在这边泄了,一定会变成永生难忘的恶梦的!
在镜头里的夏寰正要宽衣解带的时候,夏宇忙不迭地关掉窗口,迅速移动鼠标,把那片光盘退出来,且很顺手地收进自己的随身背包里。
啪!夏宇拉开房门,咚咚咚地冲下楼,满面通红、走路姿势呈现不自然的忸怩状,落荒而逃。
〔哇!我这个大笨蛋!〕
返回他自己的租屋后,夏宇在包包里又看到那片光盘时,不禁捶胸顿足。怎么会把这个「大麻烦」给拿回来了呢?万一老哥猜到带走光盘的是他,那肯定会……恐怕被扁成猪头还不够,应该会被扁成大象头,然后被种到阿里山上去当千年神木啦!
〔可是拿回来就是拿回来了,我可没勇气现在送回去……〕逃避现实地,夏宇将它塞进最厚重的一本字典里,眼不见为净。
这件事给他一个很大的教训,往后这种「来路不明」的光盘,还是少开启为妙。谁知道你会在光盘里看见什么,是不?
忘掉它!夏宇命令自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件事给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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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为什么就是忘~~也~~忘不掉啊?!呜呜呜~~到底要怎么做,晚上才不会作那些该死的春梦啊?
「夏宇,我们要去联谊,你要不要来?」大学修同一门课的好友说:「看你这两天好像很没精打彩的,跟我们去玩嘛!对方都是○○高中的漂亮辣妹妹,我包管你什么烦恼都会消失的。」
「要!我要去!」这天大的好消息,是久旱中的甘霖!抱住好友,他喜极而泣地说:「你是我的救命活菩萨!我给你磕头、我给你拜!太感谢你了!」
「夏宇,你会不会有点夸张啊?」缩缩身体,后退两步。
「不、不,一点儿都不夸张!」
要是朋友知道,自己近来作的是什么样的「梦」,就会明了他怎会如此迫切需要温柔女性的滋润了。他要利用那些辣妹妹青春、活力四射的芬芳魅力,把萦绕在脑中不放的一幕幕春梦给驱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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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致勃勃地来到联谊的卡拉OK,朋友没说谎,那些辣妹一个比一个正点,环肥燕瘦任君挑选!夏宇马上锁定其中一名留着俏丽短发,眼睛大大、皮肤白皙、笑容亲切可人的女高中生展开追求攻势。
在这种场合里头,有人是走耍酷、装帅的路线;有人是走情歌王子路线可是夏宇向来喜欢表现自己幽默风趣的一面。他抢到短发妹妹身旁的空位,连讲了好几个生活中发生的笑话,把她逗得呵呵浅笑。
「……所以我说啊,能够赢得最后冠军的,就是脸皮最厚的家伙,说对不对?」技巧高明地把手绕过椅背,一嫉靥近妹妹的发梢。
仰头,她笑着说:「我觉得你哥真的好有趣喔!他真的是『大哥』吗?如果我们到你家,是不是会有很多嚼槟榔、满嘴都在问候你父母的兄弟在那边晃来晃去?」
夏宇内心一倒。提起夏寰是个天大的错误……这下害他在心里头比较起辣妹妹和英治哥的脖子哪个漂亮……答案是:英治哥。
霎时失去把妹的兴致,夏宇借口自己有报告未交,仓促地离开。
开着老爸买给他的新车,在台北街头盲目地乱逛……其实他有点儿想去找大哥,看看「那件事」大哥发现了没,但又很怕这么做会不会是飞蛾扑火?说不定大哥就等着他上门自首……
不,以大哥的性格,不可能熬得住这么久的。他若发现了,一定会马上冲过来扁他的,夏宇很肯定。
畏畏缩缩地躲起来不见人,反而容易启人疑窦吧?他就大大方方地到那里露个脸,像以前一样大剌剌地吃霸王饭、玩霸王机,还可以缠着英治哥秀几招甩车尾的绝技──
热气突地喷上脸,夏宇想起昨夜的梦境中,英治哥冶艳地在车上诱惑着自己──
『要我教你更有趣的玩法吗?』细细长长的水润黑眼,妩媚地一瞟。
由乘客座靠过来,搭上夏宇放在驾驶盘上的手,吐气如兰地咬着耳朵说:『要练习甩尾,不一定得上山路,我们在这里也可以练。』
颤抖、兴奋地等待着。
修长的手指,隔着裤子握住了膨胀的海绵体,临摹着形状般勾画着。
『这是排档杆,想象一下现在我坐在方向盘后方。』
梦境一跃,自己被骑在他身下,宛如是他驾驶的一辆狂猛跑车!两人的下体密合着,每他一左扭右动,他们就互相摩擦到彼此的热源。大腿由外侧挤压着自己,夏宇也情不自禁地搭上那触感扎实的圆翘紧臀,狠狠一掐。
「啊嗯……很好……你真是个好学生……可是不要对待你的爱车过于粗暴……要更温柔一点儿。』
再一跃进,他们身上的衣物神奇地消失了,他面前是那具只存在于梦中,唯有此时才可碰触到的姣美躯体。明明是平坦的、不具女性丰满柔软触感的,甚至可说是不输给自己的坚硬肌肉,可他却兴奋地在那小小的乳头吸吮着,因为它挺起了而感觉到征服的骄傲。
『夏……』
对,就是这一声这让他无法自拔的呼唤,令夏宇的火山爆发了。结果一场兴奋刺激的春梦,也就中止在此。
〔但,我夏宇绝对不是像大哥那样的超级变态!〕
夏宇坐在车里,对自己再三宣告着。不管作了多少有英治哥出现的梦,那都是潜意识里被那片光盘和大哥的日常言论所影响的,他发誓自己对男人的屁没有兴趣!一点儿都没有!
只是……对象若是英治哥,他不排斥和他做一开开荤,看看大哥是否说得太过夸张了?什么梦幻版、顶级版、一级、两级的,难道英治哥的味道真有那么棒吗?〔……人嘛,总是有好奇心的。〕
「对耶,我真傻!我不是有个现成的好理由,可以去见英治哥吗?」夏宇猛然想起。「就叫英治哥教我开车的特技啊!现在我已经可以公然地在马路上跑了,不再是无照驾驶了!」
不知道英治哥会用什么方式教他甩尾呢?诉~~夏宇把口水吸回来。他知道啦,梦就是梦,要平常拘谨严肃的英治哥摇身一变为荡妇淫娃版是不可能的,可是人总得怀抱梦想而活,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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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费几十分钟的车程,夏宇将车停到大哥家门前,抱着「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走进屋子里时,里面正在上演一场「司空见惯」的大战。
「……没征得我的同意,就做这种事,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额冒青筋的英治勃然大怒地吼着。
夏宇躲在玄关,问着同样远离暴风中心(客厅沙发一带)的小汪说:「这他们又在吵什么?」
「好像是夏哥偷偷在卧室里装了针孔摄影机耶!」小汪一脸敬佩、小声地说:「夏哥就是夏哥,做的事真是前卫大胆!」
「……小汪,你那个无事不崇拜我大哥、把他当成神明般膜拜的坏习惯,最好改一改。崇拜那种家伙对你的常识认知没有好,只有坏,小心你会越来越脱离现实的社会,变成漫画中一号天才级『趴代』的人物。」
「嘘,别吵!我要看夏哥怎么理这的危机!」
夏宇觉得就算英治哥气得剪掉大哥的命根子,都会有无数人放鞭炮庆祝的。
「……啊就我的这个呀!」
竖起小指,脸上毫无反省之色的男人,踏着懒懒的步伐靠近英治说:「气什么呢?针孔拍到的不只是你,还有我啊!你想我会让别人看到你我温存的模样吗?当然不可能!我哪舍得?我是这么容易吃醋的人耶!我是为了留作纪念嘛,万一你忙着工作又把我忘记时,我的右手不必出轨地看着别的女人做,这样你不是更该高兴才对吗?」
「歪理!」扬起拳头,威吓着,要是夏寰靠近到拳头所及之,英治绝对会动手。「不要以为任性而为是你的特权,夏寰。就算以前有,那专利权也已经过去了。既然你总是做你爱做的事,那么往后我也要做我自己高兴做的事!」
「喔?好啊!你想指定哪种姿势?我奉陪!」眼睛一亮。
英治四下张望,视线突然跳到夏宇的身上,两秒钟过后再调回到夏寰身上,挑眉道:「你想要新鲜、有趣是吧?我也是。我已经不想老是和你瞎搅和了,今天我就换个口味。夏宇,你陪我!」
「啊?!」莫名其妙被点名,夏宇双颊一红。
「哈哈哈!英治,你想让我吃醋也找个有料的嘛!我会跟夏宇那种小鬼头吃醋吗?你真是太可爱了!」不以为意地,夏寰捧腹大笑。
将夏寰丢在客厅,英治抓起外套帅气一披。「我们走了,夏宇!」
「真、真的可以吗?」
英治在越过夏宇身旁时,伸出一手勾住他的脖子、搭到肩膀上,这是他从未对任何人做过的亲昵动作。靓瞳滴溜地飘到他脸上,勾魂似地说:「你不方便吗?」
「方便!方便!」努力点着头。
……在夏寰的笑声消失之际,夏宇已经被英治带出了门外。
第二章
一样的侧脸,仅是不一样的表情,却带给人两极化的印象。
阴郁凝重的眉翼下方,由鼻子直到唇瓣,脸庞到下颚,拉出的是干净利落、严肃凛冽的线条。这时的英治哥是难以靠近、高不可攀、不可亵渎的。但在心中,夏宇暗暗替换出耽溺在情欲的快感底下,潮湿的双唇微分,耳下到柔颊都渲着缤纷樱彩的英治哥。那时的英治哥是……妖艳、放荡到邀人想一亲芳泽似的,万种风情尽现。
前者是大家都熟悉的,可是后者……若非亲眼目睹,恐怕打死夏宇,他死也不相信「那个」英治哥在闺房里,会是这么教人难以抗拒其诱惑的模样。
譬如,面对现在坐在他身旁的「这个」英治哥,他就不敢轻举妄动地造胡来。万一不慎挑逗出来的,不是尤物般的英治哥,而是严肃的英治哥,夏宇说不定还会被反过来修理一顿呢!英治哥「教训」人的时候,和兄长一样,从不手软的。
「夏宇。」眼睛直直盯住前方道路,他冷冷地开口。
「是,有什么事吗?英治哥。」转过头。
「刚刚的十分钟里面,你看着我的时间大概有八分钟,剩下两分钟才用来看马路。难道我的脸上装有卫星导航系统,你得看着我的脸来找路吗?」指指上头的后视镜,表示他的一举一动,透过这个,已经全在自己的掌握里。
夏宇的唇角轻搐。「我、我有看那么久吗?哈、哈哈,因为我在想,英治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气我哥那个笨蛋,所以想着想着,就多看了两眼。」
「气?我嫌细胞多,也不会用这么无聊的方式去谋杀它们。」
哈哈笑着。「英治哥,你每回大哥的话都很妙耶!我真觉得你和我那个猪头大哥搞在一起,是一道我想了一百年也想不透『为什么?』的世纪谜题。」
「等你足足想了一百年,我再回答你。」
「英治哥,到那时候人都作古了,你要说给谁听啊?孤魂野鬼吗?」哀哀叫。
总算轻扫他一眼,英治扬起嘲讽的唇角。「只要你娶妻生子,后继有人,还怕没地方安牌位,让人喊你一声老祖宗吗?孤魂野鬼轮不到你来做。」
「哼!因为自己和大哥不会被逼婚,就这样取笑我喔?」自从兄长和未婚妻黄柔的婚约取消后,传宗接代的压力就全都降到夏宇身上,住南部的母亲早早就开始帮他找相亲对象了。
「哪里,我这叫羡慕。」英治忽然转头按下电动窗,让车外的自然凉风送入。「认识夏寰以前,我可是笃信自己会按部就班地娶老婆、养孩子、慢慢老去。但认识夏寰以后,我想我的寿命起码短少了三十年。」
「那,你有考虑为了延长寿命,和哥分手吗?」忍不住又被英治那轻扬飞舞的发吸去目光……糟糕,自己的心跳有加速的迹象!
「……」
夏宇吐吐舌。「抱歉,我没别的意思,英治哥你别误会喔!」
「……」
夏宇急忙再澄清。「我真的、真的没有要逼你和我哥分手了啦!那时是因为我们刚认识,我对你又还不熟,以为你是那种巴着男人不放的死人妖,可是后来我知道英治哥配我哥,那真是一枝凤草插在牛粪上,我就无话可说了。」
「……」
夏宇黔驴技穷地祭出哀兵之计。「拜托你吭个气,不要不理我嘛!我得罪你的地方,我都愿意道歉!」
总算,英治扯扯唇道:「我不是不理你,而是在看那辆出租车。」指着右边的后照镜说:「刚刚我们一路开过来,就始终保持在两辆车身的后方跟着我们。我想那个躲在司机后方不敢见人的家伙,八成是夏寰吧!知道开他自己的车会被我发现,所以故意坐出租车。」
「那,英治哥要不要停下来,叫大哥别再玩这种丢脸的把戏了?」
想了想,英治双瞳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夏宇,你去过宾馆没有?」
「宾……」夏宇一怔,但很快就恍然大悟地点头说:「有、有!我知道有一间宾馆可以开车到地下室,不用经过柜台就可以开房间的。最棒的是,他们是用自动贩卖机给房门钥匙的,所以就算老哥跟过来,也不知道我们到哪一间房去了!」
线条优美的唇俏皮地弯起。「那还等什么?走吧!」
扑通、扑通、扑通!夏宇知道笑容全开的英治,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灿烂到刺目的笑,给电得神魂颠倒了。
唉,不知道到了宾馆,有没有机会弄假成真呢?
☆☆☆☆
「噢,宾馆里头原来是长这样子啊!」
左瞧右望,脸上写满好奇,研究着那两根立在床边的铁栏杆。「这个东西很奇怪,是干什么用的?还有,在房间里放秋千,这个设计师脑袋有问题吧?咦?这个按钮是做什么的?」
「啊!英治哥,那个是──」
话还没说完,全室的灯光一暗,顶头上的七彩霓虹灯开始旋转,接着中央地板也跟着转动,摆在那上头的床顺时针动作着。
夏宇一手放在额头上,解释说:「这个就叫做天旋地转房,这张床会动,天板的灯也会动,要你眼撩乱的意思。这个秋千当然是会给情侣增加情趣的喽!至于那两根柱子,据说可以让你体会反地心引力的性爱是什么滋味。还有疑问吗?英治小朋友。」
「有!」乖乖举起手,英治莞尔地笑说:「为什么这个房间里的浴室玻璃是透明的?这样子叫女性进去洗澡,她们不会害羞吗?请夏宇老师回答。」
「你会问这种问题,就知道你是真的没来过这种地方了。」夏宇撇撇唇。「很多宾馆房间的浴室都做成这样的,看过美人出浴图吗?那是男人的梦啊!有的连厕所的马桶都是透明的,那是专门给走火入魔的人用的。」
瞠目,英治赞叹道:「经营这行业挺辛苦的嘛!要想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招吸引客户,也怪不得街上的宾馆林立。我还在想,台湾有这么多必须避人耳目去幽会的情侣吗?」
「这还用说吗?台湾什么东西都讲新奇,爱情宾馆和自己家的床如果一样,我干么还钱来睡啊?反正做的还不是同一档事。」一耸耸肩,夏宇说道。
英治苦笑。「那是我落伍了,谢谢你的指导喽!」
讲解告一段落,会话出现空格,夏宇脑中的妄想却开始暴走。呃,他没胆子直接扑到英治哥身上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英治哥「春情大发」呢?什么东西可以……眼睛落到放置在房间里的小冰箱,他双眼一亮。
「英治哥,我们来喝酒吧!」
拉开冰箱门,夏宇避开啤酒等不够力的,专挑伏特加、威士忌,将那些小瓶子放到床上。「我来做调酒,我调酒的功夫很好,朋友都夸好喝呢!错过可惜,你一定要喝喝看!」
不置可否地,英治在床头坐下。「这宾馆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吧?摆了一大堆行头,就是没有最普通的椅子。」
谁还管他有椅子没椅子,夏宇满心都期盼能见到「梦幻极品」牌的欧阳英治。他拿起纸杯,以一比九的比例,调了杯可乐伏特加,从可乐一、伏特加九的数字上,就可看出他居心叵测。
「来,一口气干了!」
英治接过纸杯,夏宇也拿起自己的那一杯(比例是正常的),两人在空中互碰了下杯身,他看着英治咕噜咕噜地灌下去。
「怎么样?」浑身发热,想要运动一下了吗?
面无表情地,英治皱皱眉。「这个调酒有特别好喝吗?」
第一杯失败没关系,还有、还有!这回拿起牛奶酒瓶摇了摇,不气馁的夏宇说:「那我再调另一种,这包君满意!」
喝过酒的人都知道,最容易喝醉的酒,是混搭的酒。混得越杂,越是容易醉。
夏宇把整个冰箱都搬空了,混到不能再混,结果一杯杯的酒进了英治的肚子里,却不见他有半点醉的迹象。
「英、英治哥……」摇摇晃晃的,夏宇满面通红地打了个大酒嗝,嘻嘻笑道:「你、你的酒量这么好,为、为什么上还会喝醉啊?」
脸不红、气不喘的,盘腿坐在床中央的英治,歪了歪脑袋说:「有吗?我不觉得自己的酒量特别好。只是跟夏寰交往久了,练出来的吧?不知怎么搞的,那家伙每都爱喝到不醉不归,我兔子捉多了,这两年喝醉的数也少了。上是例外,被那家伙灌了纯度有五、六十的三十年陈高,不醉也难。」
伸了个懒腰,英治放下手中的杯子说:「谢谢你的酒,我看我们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先去洗个澡。」
洗……澡……咚地倒在床上,此刻夏宇的脑子不必「天旋地转」的机关,就已经自动地转起来了。
我好想看啊~~可是我没力气爬起来了~~
自己彻底地被大哥给骗了!什么梦幻极品的,这绝对是大哥有计划地把英治哥的酒量培养到除了他,别人都别想灌醉的程度,以防有人(如:夏宇)想借机占英治哥的便宜!
谁都知道,夏寰的酒量,好到岂止「千杯不醉」,搞不好「万杯」都没问题!
哀怨地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水声,夏宇头晕脑胀地闭上眼。
再会啦,再会!我的美人出浴图!
意识的灯,熄灭在夏宇含泪的眼眶中。
☆☆☆☆
隔天,捧着快分裂成两半的头,坐在英治驾驶的车上,严重宿醉、浑身无力的夏宇,陪着一夜好睡、神清气爽的他回到家中。
客厅里,宛如世纪大魔王再世降临。端坐在沙发,瞪着一双红丝密布的恐怖魔眼,夏寰咬牙切齿地说:「你们玩得这么高兴,居然整晚都没回来?是去哪里了?」
缩了缩脖子,夏宇虚弱地开口:「哥,你小声点儿,我现在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快散了。昨天晚上太尽兴,一时──」
「尽兴?!骨头快散了?!」原地蹦起,夏寰咆哮得更大声。「英治!你这家伙,要我警告你多少不准跟别人搞七捻三的?这你还搞上我弟弟!你是真要逼我把你宫了,关在家里当性奴是吧?」
「夏寰。」冷冷地一瞥。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昨晚去宾馆了,对吧?」
像部铁甲战车般朝着英治辗压过去,可是英治不是没有退,当然在他追过来之前,就已经先行闪开了,于是两人绕着客厅转圈圈。
「我本来已经追到那间宾馆,差一步就能逮到你们两个了!也不知你们给我躲进哪间房里,正想一间间地去找,那该死的宾馆工作人员就报警了!被条子给带回拘留所,关到刚刚才放出来。你们这对奸夫淫夫倒好,了一整晚,躺了一整晚的软床,爽到夏宇脸色发白、双腿发软,把我这正牌老公的面子放哪里?你说!」
「夏寰,闭嘴!」再冷冷地一叱。
「给我滚过来,不要躲在沙发后头!」比大声,他绝不输给他。
「你是要,一、无理取闹,像个长不大的小鬼惹我生气,然后一个月都别进房间。或是,二、乖乖过来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并且……」脱下外套,英治手一扬,将它抛在地上,缓慢地解着钮扣。「让你明白,听话的小孩子能得到的奖赏是什么。」
夏寰从鼻子喷出气,眼睛死盯着英治解开了钮扣的衬衫底下,沿路裸裎的白瓷肌肤,气愤的脸庞有丝动摇。
「你没有把应该属于我的地方,让给别人……让那死夏宇进去了吧?」眼,质问。
这绝对是最严重的侮辱!
可是英治根据阿莉传授的秘技,忍住额边的青筋,甜甜地笑说:「你若认错,并发誓以后做任何事也会征询我的意见,不擅自作主的话……我就让你从头到脚,每一嫉丶觳榈礁咝耍看看……我的外面或里面有没有其它人的晡兜捆豚叮
男人愣了愣,接着唇角缓缓上扬,露出色色的笑容。「你会答应让我舔里面吗?我不是指在边边舔一舔就了事喔,而是把舌头伸到最里面去,确认一下那儿真的没别的男人撒野过。」
英治告诉自己「忍耐」,为了往后的自身安全与自身幸福,一定要「忍耐」。
「我答应你。」
吹了声口哨,男人不假思索地点头。「好,我认错!」
施行机会教育的时刻来了!英治昂起下颚,冷淡地说:「这种草率的允诺,不算数。夏寰,你不懂得怎么跟人承诺或低头赔不是吗?」
男人细眼,片刻后,宛如在军中行礼一样,挺直他的长躯,双手十指贴着两边裤缝,笔直恭敬地弯腰至七十五度角。「非常抱歉,我不该在未经你的允诺下,便私自在寝室内安装一台针孔摄影机,我保证往后我会征得你的同意,如我再犯,随便你要怎么宰割我都行。请你原谅我,欧阳英治先生!」
英治满意地微笑了。他率先转头朝楼梯上走,并说:「我在卧室等你。」
要不是夏宇眼,就是过度的头痛产生了幻觉,因为他彷佛看见自己的大哥化身为一匹野狼,在客厅里发出「嗷呜」……的叫吼声,并且摇着那硕大的尾巴,三步并两步地登上台阶,扬长而去。
夏宇忍住想晕倒的糗态。现在这状况,态势应该再明显不过了──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这对夫、夫吵架时,用来增添一点吃醋小情趣的道具吧?
真可恶啊!
☆☆☆☆
进入卧室后,夏寰迫不及待地要扑上前,却被英治喊了声:「等一下!」
不悦地拱高双眉。「男子汉大丈夫,说得出口就要做得到,你不会是现在想反悔了吧?欧阳小治!」
「不是。」英治将他推到一臂的距离之外。「我只是觉得你这么猴急,很没品、没教养而已。」
「教养?靠!在床上讲什么教养?衣服一脱,大家都是动物一匹。」
英治荧亮的波光流转,樱唇一抿地笑道:「急什么?我不会消失,我人在这里,你就不能坐在那边等待吗?我不会让你觉得很闷,我相信你会更有乐趣的。」
悻悻然地,按照指示,夏寰坐进单人沙发,靠躺着,双腿岔开。
等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后,英治慢慢地背过身,解开最后三颗扣子,像平常时更衣那样不带挑情意味地脱下衬衫……内衣……腰带,当他一件件地剥光了自己后,他听见自己身后的男人速度而缓的喘息声,一笑。
「转过身来嘛,英治。难得你要表演脱衣舞,为什么是背对着我的?」
英治不理他,继续把长裤拉到脚底,当他弯下腰时,非常确定男人移动了下。
「不许动,夏寰。」
「,那我可不可以呼吸呀?」抱怨着。
坏脾气的狗儿,起初都会有点儿反抗的。英治装作没听到他的嘀咕,将腿移出裤管,然后轮流曲膝把两脚的袜子都除去……现在只剩最后一条「底线」了。英治以背对着他的方向,四肢贴在床铺上,用最缓慢的速度爬上了床。
「好了没,我可以过去了吧?」男人焦急的声音,代表他已经快冻未条了。
按照过去的纪录,他能听话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但英治还是决定再多训练他一下。
「还没,还不行。」
抵达床头柜,翻过身,英治曲起一边的膝盖,伸直另一边的长腿(据阿莉说,这种有点遮蔽,又不会太遮蔽的角度,一定能逼得夏寰低头,唯命是从),把手放在两边撑着身体,英治半歪着头,微笑以对。
「英治~~」男人不再使用霸道的声音,改而央求。
故意把玩着自己的手掌,翻过来、转过去,就是不睬男人如坐针毡的表情。偶尔瞟过去确认一下男人此刻的「生理状态」……岔开双腿的裤裆雄伟地隆起。
「英、治!」这声音带着威胁。
唇角扬起,透澈黑瞳挟着高压的气势说:「你想要我?」
「该死的,废话!你没看到这个啊?我快热爆了!」脚一蹬,手一指。
英治以两指摸摸自己的下巴,对这个新角色的扮演,颇乐在其中地说:「让你过来也行,可是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你都得依我的命令行事,我说好,才可以做。」
夏寰怒瞪。
再以十指交握放在曲起的膝盖上,温柔地微笑。「你不想听可以不要听,我强迫不了你,可是单方面追逐快乐的性,很无聊吧?至少我觉得我会很无聊。要怎么决定,随便你。」
怒气坚持不到三秒钟,化为软化的呻吟。「的!一定有高手传你这些招数,对不对?不然我可爱听话的小治治,怎么会忽然成了喜欢下达命令的女王陛下?我死也不穿那种白色的裤袜,我警告你!」
「夏寰……」表示一点纵容的,英治说:「你愿意接受的话,就过来亲吻我的脚趾头。记住,只有脚趾头,其它地方都不许碰。」
夏寰以双眼吞噬着英治,慢慢地起身,走向他。
一膝压上了软软的弹簧床垫,不用手都碰触,只是把头俯下,以双唇含住了英治小巧可爱的脚拇趾,慢慢地舔吻着。
不管是女王与奴隶,或是主人与中心狗……
既然你喜欢这么玩,我就奉陪!
可是英治,你最好做足心理准备,要银饱你脚下的佞臣,可是远比你想象的,要来得更辛苦、更不容易喔!
夏寰咬茏沤胖河部堑牟糠郑再舔过趾间的缝隙。英治微微地颤抖起来,在夏寰还没进攻第二根脚趾前,就缩了起来。
「怎么了?我没有碰到你别的地方啊!」抬起俯低的头,夏寰舔舔湿唇。
英治剧颤地呼吸了一口气。「你吻我的手就好。」
真可爱,还逞强呢!这就是做不适合自己的事的下场!
要对我夏寰发号施令,你还太嫩了点,小治治!游戏现在才开始呢,我就拭目以待,看你能硬装到什么时候?
默默地,夏寰依言亲吻上他的手背,以最猥亵的方式,舌头在上头勾勒出一圈又一圈的湿痕,施行着爱的仪式。
这是场国王与女王的战争,不知最后获胜的是哪一边,但可以肯定的是,两边都会获得他们最渴望的爱。
第三章
仅仅是加入一点点的变化,竟会迸发出这般旺盛的火,实在很不可思议……仍旧是同一张熟悉的脸庞,但也如此的陌生。彷佛重回他们邂逅没多久的那段日子,在似远忽近的距离里,捉摸着彼此,试图在那一道隐形的墙彼端,看透对方的一举一动,然后捷足先登地夺下发号施令的权力。
他们同站在一道细细的钢索上,在面临那一失足即有可能会跌入万丈渊的刺激底下,捕捉着、逃亡着、追逐着,又挣开来。
过往总是十有九让夏寰负责掌控的英治,今天格外具叛逆性──
「我还没说你可以碰那里。」潮红着脸,气喘吁吁的,英治在几波的攻势下,敏感的身子早已密布了无数汗珠,但他倔强的眸未减半点强势主导的力道。
闻言,几要碰触到那挺立于疏密有致的柔顺黑草间肉色欲望的手,一缩。男人咂舌:「差不多可以了吧?英治,你还玩不够吗?你自己也快忍耐不住了吧?不给我碰,可怜的是你的,它真是有‘液’无伸啊!」
姣美的下颚一仰,英治把手伸往下腹,佯装自己还很「行有余力」地低语:「我不让你碰,并不代表我就不能碰我自己,夏寰。」
瞪大眼,夏寰死盯着英治那款握住,轻轻上下抚弄着自己的万能右手。「这、这算不算犯规?」
「嗯?」双颊晕出浓的艳粉色,英治的长睫了。「今天哪有什么规则?只有一条铁律,那就是我说你做。我没说的,你就不准做。」
虽然是自愿地做着这种近乎变态暴露狂的举动,但英治还是无法完全卸除羞耻心,尤其是面前的男人那目不转睛、垂涎不已的表情,让他更觉得丢脸……不行,在这边觉得丢脸的话,就输了。
像要逼迫自己彻底跳进绝境,英治轻咬住下唇,另一手加进无疑是要玩火自焚的自渎动作,覆盖住双珠,捧握、把玩。
「快吩咐我做点什么,英治,不然我不保证还能再忍耐下去!」恐吓着。「你要是敢在我面前自己一个人爽,一个人就先射了,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痛并快乐着!明天早上的太阳,你也别想看,因为你将会爬不起来、下不了床!」
训练一头劣大最重要的还有一点,要适时给予鼓励,不然等他暴走成了疯狗,前面的训练也将付诸流水。
「躺下来,夏寰。」
「啊?」
英治移动身躯,让出空位。「平躺在这边。」
抱怨的话眼看着就要出口,夏寰却硬生生地压下。「可恶!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我快找不到理由,叫我自己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
讲归讲,他还是躺成了个大字。「好啦,主人,现在你要我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连根手指都不许动。」英治边说,边跨过他的腰,以背向他的姿势趴下。幸好没有面对面,不然夏寰就会知道他伪装出来的「大胆」,根本是一吹就破的假大胆,脸红得足以媲美晚霞。
想到此刻夏寰可以一览无遗自己放空的后方,英治的血液都快从毛孔喷出来了。
为了移转自己羞耻到浑身颤抖的意识,他一手抚摸到夏寰的腿间,热烫的温度与它的雄伟成正比,就在英治触摸它的时候,它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夏寰喘息了起来。
平常总是自己在发出声音,现在能让夏寰这么激动,英治觉得自己「舍弃」羞耻的决定,未必没有带来一点进步。
以手指挤压、圈套着,当夏寰贴在床单上的腰身浮起、落下地反应着英治的爱抚时,英治低下头,先呵了口气,接着以舌头的尖端勾勒着肉色欲望身上浮出的血管,一根一根地舔过,上下来回了好几。
哈……唔……男人发出像被压扁的喘息。
但这不是全部,最后还要奖赏男人在整个过程中始终信守承诺,没有做出「命令外」的动作。英治先作一个呼吸,然后再温柔地含住了它。
「噢……该死的好……你真了解该怎么让我……喔……」
要全部吞进它是有点儿困难,不过英治还是尽量把它吸纳到喉咙的,以自己温暖如绒的舌腔包容着它的每一寸,双唇则圈缩在它光滑柔嫩的表皮上,仿效过去夏寰曾为自己做的,夏寰亲身教导给他的每种技巧,疼爱着它。
同时,也希望能把自己心里珍藏的,却很难说得出口的情感,藉此传达给夏寰,让他明白这最简单的道理。
我爱你。
除了你,我不会为谁做这种事。
你无须日日夜夜地拥抱我,也该清楚地知道,能够占有我的,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夏寰。
假如夏寰能体认到这一点,那么他们之间由谁主动或谁被动、由谁支配着谁,对他们来说,这应该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
在夏寰濒临爆发的前一刻,英治抬起了头,放开湿漉漉、昂扬激动的部位,轻舔着下唇回头说:「好了,夏寰,这是我今天向你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接下来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可是你必须负责让我满足,要达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夏寰停止了呼吸两秒钟,接着顶级无赖的笑容大大地绽放。「我就等你这句话,英治宝贝!你不会失望的,接受你这么少有的全套服务,现在的我就算要大战七天七夜也没问题!」
听见这句话,英治的黑瞳乍现悔意。「你、你节制一点儿行不行!七天七夜?你以为是在跑马拉松啊!」
「我总不能辜负你使出浑身解数地唤醒我、挑逗我、刺激我的满腔爱意啊!我知道,是不是我最近不够努力,才做个两回就停下,让你感不足,所以今天才会转换成女王模式吧?唉,都是我不好,我会认真检讨、积极改善的,就从现在开始吧!」
英治摇着头,想要转身后退……
不对、不对、不对!他要传给夏寰的,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你要去哪里?!」扣住他的小腿肚,咧嘴笑着,夏寰说:「该做的检查,我也没忘记喔!我们先来确认一下你的园里,没有别的野狗在那里给我撒尿吧!」
「哇啊!」
一阵冰凉潮湿的感触,英治的身子剧颤,摇动着腰肢想逃,男人紧扣着,以舌头顶开,钻入。鲜少受到这种刺激的内襞翻搅出一波波的热浪,在男人的舌头底下淫荡地抽搐着。
宛如是有生命的物体在内部进出似的,英治眼角泛红地低吟着「不要」、「不要」,可是这些话语在男人耳中是可以不算数的,舌尖照样地旋转、抽动,直到英治的抗议声越来越小,成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喑呜……
「很好,你确实是清白的,宝贝。」微抬起头,夏寰氤氲热气的邪瞳眯细。「说吧,英治,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摇着头,不想再玩「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拒绝了。
「不行喔!」夏寰的大掌在柔软却又弹性十足的臀部上来回吃豆腐。「总是要有始有终嘛!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解脱。」
意志力的战争结束了,可是追逐快乐的战线是永无止尽的。
全身颤抖着,英治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喘息地说:「进……进来吧……我要你……夏寰……」
微笑。抵住。前进。
迎接这结合的一刻,英治不由得屏住呼吸。「啊啊……」
脉动的硕大物体占满了他,被充实的快感在下腹制造出苦闷的痉挛,他扭动着,渴望男人更入,但男人却选择了静止不动。
「……再来呢,英治?命令我。」
「动……你动一下……」
结果,居然就真的只动了一下。
沮丧得想尖叫,英治向后拍打他的手臂。「别闹了,夏寰……快……快点动……」
「你要快的,是吗?」恶笑地戏弄着,男人靠着强劲的腰力,连绵不绝地在窄穴中急速地律动起来。
「啊噢……啊啊……不要……不……慢点……」
继而,是慢得令人疯狂的节奏。
「……嗯……哈啊……嗯……不……不是这样……夏寰!」
「不然是怎么样的呢?刚刚你可是让我尝足了天堂与地狱并存的滋味,现在不让你也小小地捉狂一下,这笔帐怎么算也算不平衡啊!」
缓急交错地,韵律乱了、气息粗了,红雾开始在视线里蔓延开来。
「不要……你……啊啊……」
男人明知他被这忽快忽慢的节奏弄得欲火狂烧,却不肯结束折磨。再也受不了的英治,索性命令他退出去,自己转身坐到他的身上,取回主导权。
「哈啊、哈啊……」
一下一下地,英治起初还有点儿犹豫,但最终热爱起这能自主节奏的模式,因此,他搂住夏寰的肩,送上自己的双唇,身体则在他的腿上扭动、骑乘着。
吞噬着对方的舌,纠缠在彼此的口腔里,难舍难分地互赠甜美的热吻。
……哈嗯、哈嗯、哈嗯。
累积在下半身的爆发指数不断攀升,贯碎腰骨的喜悦没有终点。
唔唔唔……
英治咬上了夏寰的肩。以全身的力量吸绞,被人不断地向上顶撞的力道也益发地紧迫,就在那儿……等待迎接他们的天堂之门已经开启。
「夏寰、夏寰……」攀着、抠着,绝不放手地把情人的一切尽收,在狂乱的情欲浪潮里啜泣着。
「宝贝别哭,不用紧张,我不会丢下你的。」男人亲吻、吸吮着他眼角的泪,紧紧搂抱着,暗哑甜蜜地耳语着。
「我、我要去……」知道夏寰总算不再折腾自己,英治喃喃呓语着,央求着。
「嗯,我们一块儿去。」
咬着、啃着、野蛮地吻着,换手主导的男人缓缓地让情人后仰在床上,架起他匀长的双腿,发动最后一波攻势,强悍地撞击到紧窒芯的最。
「我会带你一起到爱与喜悦所打造出来的缤纷乐园,英治。一个我们两人的专属天堂。」
「啊──」
销魂蚀骨的快感。魂飞魄散的高潮。
英治扣紧了男人镖悍律动的身躯,不住地在床上哭泣、叫喊着,在断了气的休止符来临时,喑哑地迸发出激情的种子,而男人白浊的热情也同时、同样地喷洒到他的体内,盈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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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就好。
阴暗的房间里,电脑萤幕发出的蓝色光芒成了单独的光源。一脸消沉的男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黑眼凝视着萤幕里播放的影像,像是生了根般,移也移不走。本来是想让自己别再逃避现实,这些自己收押起来而不愿去看的影像,说不定能让自己的脑子清醒过来,别再发春梦、痴心妄想着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了。
可是……
看着平日矜持、把保守当成外套般死也不肯脱下的英治哥,竟在男人的「开发」底下,冶艳地绽放出娇滴滴的姿态,俊美容貌不能自已地飘荡出陶醉于情欲间的朦胧、梦幻、恍惚模样。
一下子便将过去那些AV女优假嗲假吟、没有半点声音的粗糙演技都比下去了。恰似人工制造的玻璃珠在千锤百链的美丽钻石面前,只有黯然失色、下台一鞠躬的分。如今他的脑海里,已经摆脱不掉英治的倩影了……
夏宇除了不甘心,还是不能死心!
大哥太狡猾了!他想追什么样的马子都能轻松到手,连英治哥都逃不过他的魔掌,凭什么那样一个无恶不作的家伙、不懂珍惜英治哥的混帐,却能独占英治哥?!他根本没资格、没权力限制住英治哥的身心!英治哥该有更好的选择,只要有人能供他比较的话!
一就好!夏宇就是放弃不掉这个念头。
不断反复地观看着,他思索着、检讨着,一个卑鄙但或许有效的方案渐渐在脑中成形。为了把英治哥弄到手,就算做一他人眼中的卑鄙小人,也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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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夏宇紧张地开车到兄长家。口袋里的信封中,装着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他这是真的豁出去了–不一举成功,自己就得壮烈牺牲在大哥的制裁铁拳底下了。
进门就看到夏寰坐在客厅里,夏宇手心冒出热汗,心脏急促地跳动着。「大哥你……不是该去『公司』了吗?」
「就是因为要防止你这个死小孩再在英治身边打转,所以我才故意等到现在的。」双手抱在胸前的夏寰,瞄了瞄他说:「以前某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变态同性恋的,现在是怎么回事?有事没事就跑来找我家达令,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对亲兄弟痛下杀手,啊?」
吞咽着口水,夏宇不退缩地说:「从小被你吓大,这招对我不管用了。我来找英治哥是我的自由,英治哥要和我作朋友是他的自由,你管不着。」
「……啊?夏小宇,天气还没变热,你就头壳烧到坏掉啦?你现在是用什么口气在跟我讲话?是不是要我禁止你进出我家门,你说?」安坐在沙发上的山大王,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
夏宇缩缩脖子,今天出师不利,还是改天再–
「据我所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家,夏寰。」现身在楼梯口,作居家打扮的英治,不需刻意装扮也是飒爽俊逸、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
这位每个女子梦想中的白马王子,还不知道夏宇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就帮他说话。
「夏宇是来找我的,你禁什么足?有时间在那边做无聊的事,不如早点去『公司』吧!你要让小汪打多少通电话回来催才甘心?」
「我要留下来监视这小子!」一撇头,夏寰不听劝。
英治眉一扬,转向夏宇。「你不要管他,让他自己去发神经。你找我有事吗?夏宇。下面不好说话,就到楼上书房吧!」
「英治!」夏寰震天响地咆哮着,还凶狠地瞪着绕过身后,摸上楼去的夏宇。
……很讽刺的,因为有英治哥的帮助,计划得以顺利地进行下去。夏字不敢想象,要是英治哥听见自己待会儿要说的话,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咬了吕洞宾的狗,背叛了他的好意?呃,狗就狗吧,当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已经有觉悟要抛下做人该守的本分了。
「坐啊!」
夏宇摇摇头。「我、我只是拿这个来,把话说完,我就离开。」
「这是什么?」接过信封,英治问。
夏宇吸口气。「我有哥拍的光盘。这是从那上面转拍下来的。」
「光盘?什么光–」两秒钟过去,英治顿悟的黑眸圆睁,从窘红变成苍白,杀气腾腾地说:「那家伙不只录下来,还把光盘拿给你看?!」
这点倒是要帮哥澄清。「是我在这间书房用电脑的时候,偶然发现的。现在那片光盘还在我的手上。」
缓缓地把胸口中的气吐出,英治按压着太阳穴说:「不好意思,让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但,你怎么不直接把光盘还给我,还翻拍成相片呢?」
「我……」揭开底牌的时候到了。夏宇冲上前,抱住弄不清楚状况的英治说:「和我做一吧,英治哥!」
在他怀中浑身僵直的英治,一怔。「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看过那片光盘之后,满脑子都是你,每晚都作着有你的春梦,也不知道拿你当题材,自我安慰了多少!我已经受不了了,我好想和真实的你在一起!这是我这辈子对你唯一的请求,求你让我上你一!」
英治脸色骤变,愤怒地猛地挣开他。「滚出去!夏宇。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把光盘的内容放在网路上!」当然这是虚张声势的,真这么做的话,夏宇也知道英治哥搞不好会跳楼自杀。
「……」
趁英治哥张口结舌,夏宇把纸条塞到他手中。「这是我在大学附近租的套房,今天晚上我在这边等你。要是你今晚上有现身的话,我……那些照片你不会希望它传出去吧?」讲完要讲的,准备好脚底抹油,夏宇满怀希望地说:「我等你,英治哥。」
在离开书房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仍呆若木鸡的英治,祈祷老天爷英治会上钩后,便咚咚咚地下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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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整个下午工作得像只勤奋的小蜜蜂,夏宇很有成就感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套房。床单已经换上全新的,枕头底下放着必备的各种用品,而且他还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基于对英治哥的尊重,非常仔细地刷洗过全身了。他决心给英治哥一个难忘的夜晚,说不定英治哥会在「一」过后,移情别恋到自己身上。
紧张、兴奋得比放榜前的考生还厉害,夏宇必须压住胸口,才能让那颗心脏不从里头迸出来。
「差不多了吧!」望着时钟缓慢地爬向数字十的位置。
无所事事地翻着杂志,夏宇不断地抬头看着门与时钟的方向,等着一分一秒的流逝,好不容易,门铃「叮咚」地响了!
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打开门,傻傻地笑开来。「英治哥,欢迎!」
相对于他的兴奋,一脸冷然、冰艳的美男子,慢慢地跨进屋内……一语不发地打量了下这间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宽敞套房。
「请坐。」
瞟了眼他拉开的椅子,英治站在原地不动地说:「不要浪费时间,快把衣服脱掉吧!」
夏宇咽了口口水,真的……真的好吗?「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我可以等,没关系。」
「没那个必要。」英治再说:「叫你脱,你还拖拖拉拉什么!」
宛如被老师训斥的学生,夏宇不禁立正站好,但是接着又想到英治哥是吩咐他脱掉衣服,因此赶紧手忙脚乱地把T恤拉过头顶,解开自己牛仔裤上的扣子,直到剩下一条内裤。
英治又说:「这样就行了,到床上去吧!」
「床」这个字眼让夏宇像个初尝禁果的少年,陡地亢奋起来。他双手压着骚动的笨儿子,战战兢兢地走到床边,刚坐下,英治已经跟着走过来了。
终于……终于可以……和我朝思暮想的英治哥……
感动地嗅着英治哥身上的清宁馨香,虽然还没有碰到英治哥的一根手指头,但夏宇已经快不行了。
啊啊……英治哥的手……正要握住我的……
「……啊!痛、痛痛痛!英治哥你太用力了,我会被你掐破的!」与预期相反的,不是快感,而是疼死人的痛楚,让夏宇抱怨地大叫。
美丽的眉一掀,冷笑着。「这点痛就受不了,那等会儿你可能要哭天呛地了。」
「啊?」
英治的黑瞳冒出森冷光芒。「你不是要做吗?虽然我也没上过男人,但是有很多经验知道该怎么做,我就破例帮助你成为一个『女人』好了。」
开玩笑!夏宇为时已晚地发现自己想得太美了,挣扎地要拉开英治的手,可是英治不只握得更死紧,另一手还箝住夏宇的脖子,让他进退不得。
「我,我说的不是这样的!我想『上』你,可是不想被『上』啊!」流着冷汗,夏宇结结巴巴地说。
英治冷硬如石的黑眸,扫了扫夏宇,接着冷嘲:「一样是做,有差吗?」
「有、有、有!差得十万八千里远了!」一颗头摇得有如铃鼓。
扬唇。「你还真把我当成AV女优不成?不管你在那片光盘上看到什么,我欧阳英治不是你的性道具,想要招惹我,没有一点儿觉悟是不行的,夏宇。你或许作了很多美梦,可是真正的我你根本没清楚地去看。」
好、好吓人啊!此时夏宇看清楚了英治哥这面不改色却气到发疯的一面。不是唬烂的,他是真的很生气!
「要怎么作你的春梦是你家的鸟事,我不会照你的梦境脚本去演,搞清楚点儿!」英治一顿。「把光盘交出来,不然我就让你的儿子一辈子派不上用场!」
呜……夏宇没胆量和英治哥拚,只好指着书桌说:「就夹在那本辞海里啦!」
英治放开手,起身去书桌寻找着,不一会儿光盘拿在手中,他再踱回夏宇的面前。「你们两兄弟有一点的确是可以证明你们有着百分之百的血缘,夏宇。剃头担子一头热的毛病,真是像透了。也不考虑别人的心情或想法,老是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抬起脚,光亮的皮鞋踩到夏宇的胯间,用力地转动着。
夏宇差点脱口而出:饶了我吧,女王陛下!
「一个夏寰已经够教人头痛了,你还想凑一脚?」英治凑近他的脸庞,揪起他的头发说:「给我听清楚!再开这种玩笑,我会忘记你是夏寰的弟弟,不再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你若是执迷不悟,真的那么想要抛弃男人的身分,做个女人的话……我下一定会成全你,记得把屁股洗干净等我!」
放开彻底被缴械的夏宇,英治拍拍西装上的绉褶,不慌不忙地从容离去。
门一关,夏宇就腿软地躺平在床上。
恶梦一场!这绝对是他作过最可怕的恶梦……说不定,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作的春梦里头,自己和英治哥的角色会对换,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角色,会由自己担纲演出?!
天啊,他不要睡了,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那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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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英治意外地看到夏寰。「你在这边做什么?」
「等啊!」挺起靠在墙壁上的长躯,男人咧嘴一笑。「我以为你会呼喊我的名字,要我救你,所以等着上场扮演英雄,结果却听到超级有趣的对话。呵呵,我的小治治真是厉害,三两下就让那浑小子得到教训了。」
英治举起手上的光盘。「你不是说都已经销毁了,这是什么?」
吹着口哨,双手插在裤袋里,男人的目光飘移在空中。
「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今天找夏宇的目的?……你在书房动了什么手脚?!」
抠抠下颚,男人顾左右而言他。「天气好热喔,我们快回去吹冷气吧,小治治。」
其实不必问,英治大概也猜得出一二。
「夏寰!」一瞪。
被点名的男人,只得笑笑地说:「一个窃听器,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你忘记几天前你笞应过我什么?」
「我在那之后是没有再装任何东西啦!那些都是以前搬进来的时候装的,我没有违反承诺啊!」
二话不说,拳头一挥。
男人闪开后,连连后退道:「我答应你,我把它拆掉就是!」
反正……夏寰暗自得意地想:无论你欧阳英治拆掉多少,备份的窃听器、针孔与卫星追踪器,永远都不缺货的!
从头到尾都无意遵守诺言的无赖汉,笑嘻嘻地抱住达令,死缠不放。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全文完――
后记
【孽火 】《幸福,迷路中》这个书名,大概会让人以为崴子打算让这对恩爱的小俩口劳燕分飞?呵呵,真是冤枉喔!崴子怎么会对小治治(夏寰上身?)做出这么狠的事咧?不,说实话,我是怕被夏大哥追杀而已,屈于淫威,岂敢成为拆散小俩口的杀手?(^W^)
当初设定《孽火》的时候,就决定不要太涉入夏寰那边的剧情,因为再怎么说,描述黑社会的东西,总会有些和自己观念「强碰」的部分。然而现在到了第四本,好像不突破这个关卡,也没有办法继续往前进似的,所以……这加入了较多的黑帮剧情,当然这些东西都是虚构的,也希望大家「看看就好」,不要来跟我讨论什么罪犯、道德之类的伟大议题,崴子想写的就是爱情故事,【孽火】是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而关于夏寰的黑道背景就是背景,没办法改变的。如同古代小说,你不能要我改变有十五岁的新娘(现代故事中,写十五岁的新娘,可会被骂是鼓励恋童呢→令人无奈)的设定是一样的。
好,严肃话题搁下来,讲点难过的话题……阿超,你安息吧!(默ing)
呀~~喜欢阿超的朋友不要打我~~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有人挺想把阿超与小汪配对的,结果出现这种意外的转折,一定会有人想替阿超申冤、翻案的。我发誓,我也是泪眼汪汪地送走他啊(因为阿超还挺容易写的,笑),一切只能说:生死不由人,阿弥陀佛!
一个系列写久了,总是会出现些该让他下台一鞠躬的角色,和人生一样,总有聚有散,这点就请大家见谅、多多包涵喽!
至于霁狼和医生的那边,一下笔就触动了崴子的邪恶细胞,但因为他们不是主角,所以没办法将有关他们那部分的故事写得更入,万分遗憾(最后这四字是瞎掰的啦)。
呼~~
写完第四本,想到【孽火】系列堂堂迈进第四年,自己都感觉很惊奇,虽然现在【孽火】不是崴子写过的最长系列(广告:【皇帝】系列有五本喔,要买趁早,以免向隅!),但它有没有可能突破纪录呢?……崴子也不知道答案。
毕竟,我们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没办法预测了,是不?
借最后一段,谢谢Yu Chian慷慨地让崴子放上你的杰作~~去年收到的感想文里,崴子也收到了为数不少的英治&夏寰的漫画插图,张张都很精彩,可惜不能每一张都放上来,所以就择一为代表。大家是不是和崴子一样,觉得Yu Chian真的把英治与夏寰的神韵都捉出来了呢?(飞吻~~)
二○○五年四月春 崴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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