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宇 宿敌冤家

每每说起那个从小与他指腹为婚的孽缘未婚妻──小贱人,他就满肚子的火,
她那个男人婆,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眼底啊?
他是不是该趁早建立点“夫纲”,让她知道,婚后到底谁该听谁的啊?
真的不是她爱说,每回见到这个让她从小就看不顺眼的未来夫君──死禽兽,
她真的不懂,为何他老是这么讨人厌的净选在她没面子的时候现身,
然后再虚情假意的藉“救”她之名,行“污辱”她之实?!
她是不是该及早让他看看她“御夫”的手段啊?
只是……她她她才不小心弄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信物,
而放眼天下,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能救得了她,
她是不是该先忍一时之气,诱使他先帮完她这个大忙呢?
可依他的本性,帮完他绝对会对她颐指气使的,她该如何因应呢???

前言

天都王朝传位至第十二代,已是华的富裕之国,到第十三代,继位的皇帝更是精睿威严的泱泱大智之君,他将天都王朝带向强盛顶峰,因而有「中原圣帝」的美称。

历代的天都王朝皆有高、段、陆、苏四大家族辅佐,四大家族一直是相辅相成,代代皆负有训练子孙承其长才,以尽辅佐皇室之责。

第一章

热闹的街道上,一只狗从肉贩铺内哀号窜出,后方肉铺的胖老板一边怒骂,一边拿着木棒追打出来,一时间,街道上的行人与商家都因这只逃窜的狗而混乱。

「仁儿,知道那是什么吗?」

街道另一头,满脸温尔笑意的中年男子牵着一个小男孩,抚着下颚短须,指着窜逃的野狗问。

「是狗呀!爹。」小男孩五、六岁模样,一脸清秀,乖巧的响应身旁父亲的话。

「错了,那叫畜生,偷了人家的肉,现在被追打,活该的报应。」中年男子笑得更加和蔼,拍拍孩子的头。「偷,是非常可耻的行为,尤其小孩偷父母的东西,就是更该死的行为,比畜生还畜生,会有很惨的报应。」

「会有很惨的报应喔……」

看着那只四奔窜的狗被连打了几个棍棒后,哀叫好几声,接着从墙边小洞钻出去,看起来就很痛,再听到自家老爹的话时,小男孩不禁有些冷汗淌下。

接着肉铺老板气呼呼的走回店内,街道又恢复原状,小男孩咽了咽口水道:「爹,我昨天到你书房玩,结果有个东西掉到我口袋里,今天才发现,回去仁儿马上拿给爹。」

「嗯,乖。」中年男子颔首,又是抚了抚下颚短须。「爹才想玉马纸镇怎么不见了,那可是名贵的绿冰玉打造,费了一番心血才得到的罕物呀!现在回来就好了。」

「我知道了,爹。」马上回给老爹一个乖孩子的笑容,「仁儿不会当畜生的。」

老爹很满意的又是点点头。

「那个,爹……」小男孩润了润唇,有些嗫嚅的再开口。「玉马纸镇和原来……有一点点不一样。」当初只觉得那纸镇又大又坚实,可以拿来敲栗子。

「有点不一样哪!呵呵呵。」中年男子在小男孩眼前蹲下,平视的眼光透出异于常态的「亲切」。「来,告诉爹实话,那个名贵的、罕有的、费尽心血得到的玉马纸镇和原来有哪里不一样?」

小男孩明显对这样的「笑容」有一怔的胆战,还是努力挤着乖巧的声道:「爹,大致都一样,只是……马、马头不见了,还有下面的底……缺、缺了一角。」敲栗子敲断了。

眼前的老爹传来呼吸的声,接着绽出更「慈祥至极」的笑容,亲切到让人禁不住背脊发毛。

「你这小煤渣子,成天穿著男装惹是生非,从会跑的时候,就已经从街头打架到街尾。」手指弹过她右颊,疼得她五官皱起。「这二年更厉害了,称霸附近三条街当孩子王,还不忘从家里拿东西出去展现老大威风。」再弹过她左颊,痛得她咧着牙求饶。

「再躲,再躲,就关到书房去,取代玉马纸镇压纸。」陆闻秋对缩着肩膀,别过脸颊,想闪避老父弹功的女儿警告道。

关到书房就不能出门玩了,明天她和南城门那边的豆子头约战了(家中卖豆的孩子王),双方还拿了红墨盖指印,立了「小狗状」,没去的人就是没义气的小狗,她陆剑仁从小就要当很有义气的人,才不要当没义气的小狗,当下乖乖的挺着头,接受老爹的「弹皮惩罚」。

「我陆闻秋得女如此,真不知幸或祸。」最后弹过她鼻子,痛得她一下捂颊、一下捂鼻。「你这小煤渣子!」

从小至今,她只要出门,就很少能干净回家,成天黑黑灰灰的,从此「小煤渣子」成了她家老爹骂她时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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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是各地祭祀、祭祖、超渡法会尽出的大日子,对陆家尤其盛重,总要牲礼、供品摆满几桌大长桌,连着三天法会,全家上下一同参与,以示对先人的追思与神明的敬意。

「仁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陆闻秋指着供桌上一样大型牲礼问。

「是猪呀!爹。」一头超级大的猪公,宰杀烹熟之后,嘴中塞个橘子,周遭围着谷物象征丰收,占了长桌一大半。

「错了,那叫废物。」抚着短须,陆闻秋一派温雅微笑。「只懂吃睡玩乐,不懂时间、礼法,就这样一辈子到死的东西,都叫废物。身为人,如果连追思祖先都不守时,对父母找尽自己过失的借口,和废物差不多,祖先不会喜欢废物,爹也不喜欢,这种废物多半不会给它好下场。」

不会有好下场?!

陆剑仁听了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直到老爹的大掌又落在她头上拍了拍。

「仁儿不会放着人不当,想当废物吧!」

陆闻秋笑得关爱有加,充满慈父般的温和,唯有晶炯的眸光绽射警告。

「爹,仁儿知道了,明天的法会仁儿会准时到的。」又是乖巧的冲着她爹笑。

每回祭祖,她常睡过头,去年更是三天有两天爬不起来;今年中元节祭祖,才第一天她又是睡过头,剩下的二天,她爹已打算料理人了。

「嗯。」陆闻秋满意点头。「人,若教不听,也不用当人了。」

「爹,仁儿喜欢当人,不会当废物的。」

在她老爹绽出更令人发毛的微笑前,陆剑仁先露出白白的小牙齿,用识相的笑容做保证。

第二天──

经声、木鱼声吵得双耳、脑袋轰轰作响,日头晒得人很热,身体僵硬,好象动一下都难,嘴巴也好酸,想出声却像喊不出来,陆剑仁慢慢睁开眼……

「唔、唔──」

她发现自己被捆在供桌上,神猪趴什么模样,她就被缚成什么模样,嘴中咬着橘子,旁边洒着谷物,她已经取代了神猪祭祖的地位。

「啧、啧,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当废物,爹能说什么呢?」陆闻秋来到她眼前,又是搓抚着颚须,感叹的摇摇头。

「老爷呀!天这么热,你做得太过分了,仁儿这孩子一睡就沉,没赶上,下午再参加就好了。」陆家主母马小芸心疼的拿着绢帕替她风、拭汗。

「纵容只会让小废物养成大废物,况且你看这不孝女有差吗?」陆闻秋嘲讽掀唇。「被人捆成神猪祭祖,她觉照睡、口水照流,就这么到日正当中才醒来,是人、是猪,对她有差别吗?嗟!」

一大早被人抬出来捆绑,竟然一样睡得昏死,直到法事做到第二轮了才醒过来。

「可是日头这么大又毒,将仁儿一直搁在供桌上会热到生病的。」马小芸的慈母心可无法认同。「女儿是人,可不是煮熟的猪。」

「哼!煮熟的猪,法会完后还可以剁肉来敦亲睦邻,这小渣子能干嘛?」冷眼睨了一下拼命唔唔唔的女儿。「妍儿。」他唤另一个女儿。

「是的,爹。」一个比陆剑仁大一点的女孩走出来。

「三不五时给你妹妹洒点水,不让她干掉就行了。」

「知道了,爹。」

「好好的人不当,就是要当猪,真是小废渣子!」

陆闻秋一嗤声,朝供桌上的女儿摇摇头,背手走人。

「老爷。」

马小芸只好命人往地窖中取点碎冰,替女儿降暑气,再去张罗法会上师父们的茶水。

「小五呀!姊姊对你真好,不只帮你洒点水,而是帮你浇很多水喔!」

陆家老四陆熙妍,拿着一桶水,舀着水瓢,一瓢一瓢的倒下,替妹妹浇得像泡在水里。

陆剑仁回瞪老姊,知道老姊在报复她昨晚抢了她的香蕉,不过就是祭祖嘛!有这么严重吗?当神猪──哼!死猪可不会吃东西吧!

她用力张大嘴,一大口咬掉一大半塞在嘴中的橘子,连橘皮都吞了,在陆熙妍惊呼中展现牙齿功,连皮带肉,硬生生吞掉一颗橘子。

「人猪显灵了,好可怕,大吉大利,去楣运、去楣运。」

见妹妹把象征吉利的橘子吃掉,陆熙妍直接将手中的水桶举起泼下,重重的哗啦一声后,再将手中的水瓢子往老妹头上敲去,接着双掌合十,请先祖原谅。

于是,一整天,供桌上的陆剑仁,在那一瓢子昏过去后,始终很安静的当她的「人猪」,完成祭祖大任。

从这一年开始,陆剑仁和祭祖结下不解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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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小石子来了。」

九岁的陆剑仁站在一屋檐下,观察前方一栋二层楼的建筑,二楼的窗边坐了好几个十来岁上下的小男孩,有的摇头晃脑、有的低头沉思,皆正认真的读书写文。

「拿来、拿来。」伸手接过同伴拿来的石子,黑亮的双眼锁定的瞄准窗边一个白净男孩,用力掷过去──

眼看石子就要打中男孩那白净的脸,一本书竖起挡下那颗石头,书本后是男孩不悦的目光望来。

接着好几颗石子也飞进院内,打得庭院内铿铿锵锵的,原来是身旁的几个家伙学她一样把小石头掷出去,却都没她能掷往高目标的能力,只能打进院中。

「去去去──你们这群野孩子──再吵闹就报官,把你们抓去衙门打一顿板子!」

随侍在夫子身边的小厮朝窗口外大声斥喝,赶开这群顽童。

「苏琴守你这个大姑娘──昨天我回手剑输你──下来再战一回──今天保证赢你──」

「大姑娘──快下来──这里有肚兜给你穿──」

「苏琴守──死禽兽──快下来──」

几个小孩在老大的带领下,一起朝二楼群啊

十岁的苏琴守从小就生得眉目如画、白晰俊秀,也因此常被窗外那票家伙用娘们、大姑娘、穿肚兜的来讥笑他。

只见他继续提笔写着夫子给的文章,小小年纪,对窗外的挑衅仿佛不动如山,但是一旁最了解他的二名同伴已看到他额边有点青筋跳动。

他停了一下,捏了捏发痒的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只要听到陆剑仁的声音,见到她的人,鼻子就会开始痒痒不畅。

「琴守,你和那群领头的野孩子打架了?」夫子不敢相信眼前这几个名门家学都厚的学生,其中看来最斯文优雅的苏琴守会有这种行为。

平时都在书院内教导学生,但书院这几日翻修,便改到苏家的别业,一依着江水又绿意的宅园内教书,没想到会有这帮在窗外捣乱的野孩子。

「禀夫子,只是在师尊的引导下做了一般的武艺切磋。」武当的眉灯道人和少林的本心大师,一直是他和陆剑仁的武术师尊。

「那就好,以后慎选交友和切磋对象。」夫子语重心长的道:「你家世不凡、聪颖过人,将来说不得是个将相之才,或许会娶得公主或郡主,万一受到周遭不好的影响可就耽误你了。」以四大家族和皇族的渊源,这种未来的可能性不低。

「……」苏琴守写文的笔又停了停,像要说些什么,却还是继续低头再振笔,一旁的男孩全低头暗笑着。

「无飞、千云,你们笑什么?」

「没事,夫子,只是想到万一有人的未来老婆和外头的孩子王一样野蛮,一定很有趣。」无飞吹吹要干的笔墨道。

「是呀!如果还是个从小就靠打架解决事情的,那就更有看头了。」千云也附和着。

「你们两个身为朋友,就该为朋友着想,竟然讲这种诅咒的话。」

满头灰白发与长胡的老夫子,对班上这两个最顽劣的学生,莫无飞与仇千云,经常摇头叹息,幸好这两个武学世家的公子,再二个月,就要闭关钻研自家武学去,否则老爱在课堂回嘴做怪,令人伤脑筋。

「那孩子看来挺顽劣的,老夫来这半个月了,没有一天不看到他身上挂彩,好象天天都在跟人打架。」

站在窗边的夫子看着下方的陆剑仁和成天跟在身边的小喽喊完之后,已开始和人围着蹲到地上,像在画些什么。

「可惜呀!那孩子本性不坏,有看到他脸擦干净后,模样清秀大眼的,衣着看起来也挺有家底,怎么家人放任他不学好?」

几天前,他曾经过东门街口,一条大狗朝几个小孩子猛吠,他正想上前驱赶,这孩子已一马当先冲出来,直接抄过身边的棍子将狗打跑,最让老夫子目瞪口呆的是,小男孩见狗跑,脱口骂出,「他妈的!」接着抄起另一根棍子再追上,下一刻已经扑上那条狗,和大狗扭打在一起。

一旁跑来的小孩也拼命助威群埃因为他们已经在河边生好炉火,就只差捉住那条狗可以炖香肉。

「夫子,那个女孩子读不读书、学不学好都无差啦!」

「对呀!再怎么学富五车,女孩子又不可能去求功名。」

「女、孩、子?!」夫子被这个事实给震住,马上探向窗外探看个清楚。「那个a脏黑黑的野孩子王是个女孩子?!」

下方,陆剑仁已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画好,摊开端详,随又拿笔呸了二口口水沾湿,在上头又点了几点,得意洋洋的用黑黑的手抹过嘴,脸上再添脏污,接着发现缺了什么东西一样,斥喝人快跑去拿。

一个女孩子生成这副德行,夫子已经震惊到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带人尽皆知她是个女孩子。」无飞恶意再强调。

「毁了,这孩子毁了,毫不具备女子该有的言行,年纪小小就比男孩子还会打架,专靠蛮力解决事情,粗野、蛮横、无礼,这女孩子不会有将来了,天呀!」

仿佛见到比鬼怪还可怕的东西,夫子直接铁口直断小女孩的未来。

「如果不找她双亲聊一聊,这孩子完了,将来没人敢要,不,我看来不及了,谁娶她一定很惨,太可怕了,从小就像凶器了,长大一定会让家中血光成灾,吓死人了!」

没想到夫子愈震慑得惊嚷,满屋的学生,除了苏琴守以外,净是哄堂大笑。

「夫子,学生文章写好了。」苏琴守道。

「喔,好、好,拿上来吧!」老夫子坐回桌案边,力图平抚惊魂未定的情绪。

「夫子,那女孩是四大家族的人,叫陆剑仁。」莫无飞朝夫子大声说着。

「四大家族中的陆家,陆剑仁?」

「是的,陆剑仁是学生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将文章交上后,苏琴守平淡的道:「学生这一辈子和娶公主与郡主是无缘的了。」

「啊……」

这一天,老夫子的嘴因震惊过度,始终没阖上,他脸上的神态比当事者还像受到打击似的。

从此,苏琴守每回上课,都会收到夫子望来的同情与叹息的目光。

他已经习惯了,因为几乎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对他投以这种同情与可怜的眼光,好象他的未来还没开始,就已注定是被糟蹋的。

大家以眼神告诉他:这是一朵鲜插在牛粪上,只差这朵鲜是他。

于是,鲜与牛粪的未来,从童年起,呈现的是──

窗内,白白净净,眉目俊美如画的小男孩,自懂事以来,便受书香武艺熏陶,养得一身文武全才,仪态优雅俊逸。

窗外,脏脏灰灰,成天被泥巴、汗水盖住脸的小女孩,从第一拳挥出,撂倒比她壮的人以来,就开启了她以拳头解决事情的人生,成天一身大剌剌,以豪爽义气为目标。

从小,陆家的陆剑仁与苏家的苏琴守,一出生就因先先先祖曾立下的指腹为婚之约,而被绑在一起。

但是,性格、言行的不对调,让他们从没看对方顺眼过。

第二章

江河之畔,岸边林径一隅。

夜的凉风拂得林木沙沙作响,弦月幽光更是将摇曳的枝桠拉出狰狞的诡影,夜晚的密林显得阴森。

「一、一定要挑这麽荒僻的路走吗?」

当一道寒凉到令人竖悚的阴风飕飕拂来时,走在幽径上的三道娇俏身影一阵瑟缩。

「要不要换……换条人多的大街走?」其中一个女声惶恐再问。

举目尽见黑影晃荡,彷佛随都有可怕的事要蹦出来。

「不行,东边大街向来是巡城武卫巡察的重点,走在那,被发现身分的可能性太大了。」就因此,她才挑绕湖一大圈的偏径走。

帝都是华的京畿大城,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人潮与商队,尤其入夜,更是热闹非凡,皇城守卫与府衙经常合作,易装在百姓人群中,共同负责帝都治安。

府衙的人不会认得她,皇城守卫可就难说了。

「公主……奴婢想,既然已经看过了那些热闹的宫庙庆典仪式,还是快回去吧!」

「是呀!尤其被皇上、皇后发现公主擅自离宫,怪罪下来,奴婢们担当不起。」

陪在身旁的二位小丫头,从傍晚偷溜出宫开始,就一直战战兢兢的,恐眼前的主子有个什麽闪失,那可是她们赔上一条小命都不够。

「阿宝、小敦,在外面要叫我小姐,说了多少了。」心乐公主朱蝶儿瞪著一双美目,有些刁蛮娇气的嚷著。「我就是要去看夜晚的醉揽江楼,不趁整个皇宫都在忙季大典溜出宫玩,看看那些民间趣事,会闷死人的。」最重要的是,连父皇、母后都忙著仪式,让她开溜更顺利。

「真的要去醉揽江楼?」小敦一张清秀瓜子脸有些不安的问。

「当然!」这才是她溜出宫来最大的目的。

城中第一大酒楼,醉揽江楼,非但历史悠久,占地、建筑都非一般酒楼可比拟,更有一座号称世上无可匹敌,藏酒丰富的酒窖,每至入夜,整座楼焰火如昼、辉煌耀人,无论黑白两道、五湖四海的人,经常聚集这座第一大楼,每天总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那里可是每天上演是非戏码的地方,这麽龙蛇混杂,容易出事的!」圆圆脸的侍女阿宝光听就皱眉。「小姐,依奴婢看,还是回宫吧!」

两个丫头强力反对这位尊贵的主子涉足太过危险复杂的地方,尤其她们家的主子的好奇心之强,经常与事端结缘。

「就是龙蛇混杂,常有事发生才更要去看嘛!」朱蝶儿横她们一眼,怨她们不够了解主子的心思。「陆四姊说过,那是一座充满故事的酒楼,历年来有多少武林事件在那上演,而且常有武林人士在那寻仇溅血,这三年来,在醉揽江楼附近就死了二个掌门、三个帮主,随时都有可怕的事上演,多刺激呀!」

陆家四姊是她在无聊的宫中,最常进宫陪她说笑解闷的手帕交。

「好、好可怕地方,听起来就是天天都会流血的样子!」小敦不禁惊恐地问:「怎麽人都会死在醉揽江楼附近?」

「因为醉揽江楼内是不许死人的,武林人士想在里面寻仇溅血,也得按酒楼订下的规矩,否则酒楼内的高人会出手教训。」

江湖故事、武林人士,都是传奇。朱蝶儿双眼因向往而灿烁得晶亮。

「不就是卖酒玩乐的地方吗?还有什麽高人呀!」

「就是不知道有什麽高人,才要去看看嘛!」主子的食指点向小敦丫头的额,要她别唱反调。「不管醉揽江楼有多麽龙蛇混杂,隐藏三头六臂,本小姐是一定要去的。」

「醉揽江楼是江湖上黑白两道聚集的地方,又是第一大酒楼,能立足这麽久,背後确实有一些武功高手在,但是要看武功高手,皇宫内也有呀!为什麽一定要看外面的?」

侍女阿宝,幼年随著走江湖的郎中父亲见了不少世面,对那些烟酒楼的模式还满了解的。

「皇宫内的有什麽热闹能看哪!又不会有武林各派高手寻仇的刺激戏码上演。反正生在帝都,一定要到醉揽江楼去亲眼目睹什麽是武林仇杀,这才不枉生在帝都!」朱蝶儿握紧双拳,朝这两个丫头坚定的道:「总之,我一定要看看那些传说中的武林各派人士,你们谁敢再挡,我就――」

「小姐,那、那座高楼就是醉揽江楼吗?」

面对忽跳到眼前,情绪高昂的主子,小敦指向她身後。

「哇,那就是了。」

朱蝶儿回头,看到眼前这片水光粼粼的江河,夜晚中倒映一弯弦月与几点星子,对岸一座矗立的高楼。

「边说边走,也这麽快走出阴森森的林子了。」她快乐的步下碎石道,往河岸边跑。

「看起来不像传言中说的,什麽到了夜晚,焰火如昼。」

「对呀!灯火看起来也只比周遭房亮了些。」没什麽特别。

阿宝、小敦站在这头的岸边,远眺对面那座明显独树一帜的酒楼,点点火光晃动,华丽的建筑上有彩色的酒旗飘扬,从酒楼内传出的欢乐乐声,隐隐传来,门口有许多小厮们正在为客人引路,四周全是人来人往的热潮,隔了段距离,无法细瞧太多,粗略看到些景况,也可知这座城中第一大楼的风光。

「时间还没到,陆四姊说,每到桥上燃了六盏灯火後,就会开始它们晚上最热闹的燃灯夜晚,让整座楼与江面都被灯火点缀得像星子倒映一样。」

「桥?是指那座吗?」阿宝指向另一端,离她们尚有段距离的拱形石桥,石桥柱上排列几个造型奇特的石雕,上有焰火跃动。

「六盏……现在看来……」小敦算著桥上发出的亮光。「有五盏了。」

「真是来得巧,这下可以亲睹这场灯火盛会了。」朱蝶儿雀跃极了,恨不得马上过桥到对岸。「听说为了庆祝将到的季,醉揽江楼这几天都会放烟火热闹呢!」

「小姐,桥下那边好像有人……是在泼水吗?」阿宝努力从模糊的灯火下看著前方一个黑影。

「泼水需要把整个头埋到水里去吗?」朱蝶儿也看到了。

「对呀!也不像要跳水寻短的。」

主仆三人边走边眺看前方灯火照耀,一个隐隐的人影蹲跪在湖岸边,整个颅首好像没到水中去,如果不是对方蓦然抬头仰天,还真像被人断首的死尸跪在江岸边。

「啧啧,兄弟们看看,这个姑娘虽然比不上『嫣红阁』的魁云水烟,也挺标致的!」

忽来的粗鄙言行,三个大汉从另一端的阴暗林径中走出来,狰狞又淫笑的看著眼前三个姑娘。

「想到对岸,不如哥哥们带你们过去吧!」

「不用了,我们会自己过去。」

主仆连忙绕过眼前的粗汉们,想赶紧离开,却被这三名流氓汉子给拦住。

「你们想做什麽?」

阿宝、小敦挡在自家主子跟前大声喝著。

「这两个交给你们,老子只要中间这个。」

中间最为面相凶恶的壮汉,赤露著胸膛,指著在丫鬟身後的朱蝶儿道。

「是的,老大。」

身旁两名短小猥琐的男子,涎著淫笑,搓手像是等待很久般。

「大胆――你们什麽身分,敢这样对我们家公……呃,小姐讲话!」

主仆三人恐慌的往後退著。

「兄弟,一人一个,中间那个老子我先用,用完了再轮你们。」

盛满兽欲的三双眼一步步逼近。

「放肆――这是帝都,天子脚下,也敢目无王法,欺凌妇女!」朱蝶儿怒然推开眼前保护的人,愤指眼前的流氓无赖。「只要敢动本公……本小姐一下,岂只要你们一条命,必当让你们株连九族!」

那忿忿不平的气势,厉声、厉言的神态,令这三名汉子一怔,继而哄声狂笑!

「他妈的,辣得让人心发痒呀!你继续跟老子唱戏曲,老子心情若好,会等你唱完再享用。」

「老大,当小姐的就是不一样,讲话好像在唱小调。」

「这种声叫起来一定很销魂,我都等不及了。」

「你们――」

「小姐,与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

「我们快走!」

阿宝、小敦拉著自家主子就要跑,三名粗汉哪容得到嘴的肉飞掉,正要追上抓人时,一个清著喉咙又有些懒散的声传来。

「老兄,就算……月黑风高容易让人心痒,呃,你也别这麽配合……非得上演调戏良家妇女的老戏码,腻呀!」

从湖边传来的幽晃声,随著一个人影踱来。

「臭小子,英雄救美也要掂掂几两重,站都站不稳了,还想一个打三个!」

对来人,三名粗汉恶声大笑,就见几步之外的距离,对方却走得踉踉跄跄。

「公……小姐,好像是那个把头埋到水里的人。」阿宝道。

隔了十多步的距离,幽暗的月色,看不清面容,只见隐约的修长身影。

「这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壮,随便一拳就会倒的样子,该不会先杀了他之後,就换我们了吧?」小敦害怕的道:「不如趁这机会快跑吧!」

「是呀!快走吧!」

「怎麽可以这麽做,对方冒险救我们,我们还先跑人,太没良心了。」

被公主正色一斥,两个丫头不禁愧色低头。

「先看情况再说,真确定对方被打半死了,我们再跑。」

「是,小姐说得对。」

说得也是,意思的待一下,苗头不对再溜,也算有良心了。

「你们两个,宰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身旁两个汉子马上挥拳扑上,却连打都还没打到,就见那不稳的身形竟直接躺下!

「臭小子,才一拳就吓软腿了吗?真是没用――」嘲讽声随著举起的脚要重踹而下。

地上的身形却像飘滑开般,令他们重踹落空,接著又飘移几步,瞬间猛然立起,令在场的人,包括朱蝶儿主仆三人全吓一跳!

「搞、搞什麽鬼!」

来人诡异的身形,已经让三名流氓汉子开始有些胆颤,暗林内更送来飒飒夜风,一股凉颤忽由脚边溜上般,已经开始怀疑他们是否撞邪,遇上不乾净的东西。

「装、装神弄鬼的,一起上!」

就在三人壮著胆子要共同扑上时,原本立在那的身影忽直挺挺的跳了二步,三人才呀的张嘴,对方的身影已在眨眼间飘到跟前!

「啊――」

猛然放大在眼前的面容,接著吊白眼吐出舌头,三人惊骇大喊!

「嗯哼,中气很足,爬起来怎麽样?」

来人伸手,一反掌,瞧都来不及定眼的疾速,往三人身上,胸、腰、腿全一拍,痛麻瞬时迸开,三人不禁一软跪下。

「鬼、鬼呀――」

「救命呀――」

三人连滚带爬的大喊,想站起来跑,腰腿又痛得跪下去,只好跪爬窜逃。

「哈哈哈――」大笑的声道:「不错,爬的样子比跑的模样帅多了――」

这笑声让犹惊愕中的朱蝶儿三人确定了对方是人後,松了口气。

「这位公子,谢……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一见来人所展露的身手,几名流氓恶棍在对方几招拳脚下就连滚带爬的窜逃,少女的感激与终於见到一位武功高强的江湖人,朱蝶儿欣喜之心升起。

「公子……你……你受伤了吗?」

夜色中,朝她们走来的身形似见略微踉跄,随又稳著步伐。

「受伤!」豪爽大笑的声,随又一啐,像这词拿来问他挺好笑似的。

「小姐,当心些,这人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

「是呀!谨慎些总是好。」

虽然打跑地痞混混,搞不好只是又来一个另有所图的。

就在三人忐忑以对时,不远的「醉揽江楼」忽光明大绽,连一旁的湖面都照了一半亮,拱形石桥上的六盏灯火全亮,昭告醉揽江楼入夜的欢乐开始。

夜晚灿如白昼又焰光迷幻的灯火,向来是醉揽江楼的招牌,也因这如昼之焰,让她们看清来人的长相,不禁有些微怔。

月色光影的交错下,来人一身淡蓝与素黄的劲衣,修长逸挺,面容俊秀,挑扬的眉宇下星目睛炯,束发凌乱散肩,一派洒然不拘样。

「哇,这个武功高强的公子一定是个热血、有气概、温柔、细心、义气有为的侠士。」朱蝶儿望之定睛,喃喃的道。

「看一眼就知道温柔、细心,义气有为?!」

「是呀!从哪看出这个人有这些性格的?」

阿宝、小敦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家主子彷佛著魔似的,双掌交握,崇拜也溢出了双眼。

「从他武功高强又长得俊俏,头发有凌乱的野性感,走路充满自我,率性有风格,我就知道这个人成就不凡。」

「走路率性有风格!」再细看来人,阿宝有些皱眉。「小姐,你不觉得那人走起路来怪怪的,好像……」

「嘘,人家过来了,别乱说话。」朱蝶儿比著禁声打断她。

「你……」来到朱蝶儿眼前的少年伸出手。

「我?」怎麽了?

对方眯起星瞳锁视她,朱蝶儿不禁俏颜酡红。

「无礼,你、你想对公主……不,是想对小姐干什麽?」

少年竟直接就要抚上朱蝶儿的脸颊,阿宝、小敦大惊的斥喝,却来不及挡下,只见对方伸出的手摸向主子――左脸颊边的发饰。

「极品……青玉螭龙,西疆古玉种……南源失传的……雕工,呃……非凡,一如西杭……蜜翠涛般翠绿,好、好东西……呃。」抚著别在发髻上的美丽宝玉,少年赞赏极了。

「公子,你知道这玉螭龙的来历。」这玉种早已难寻,民间行家最多只知道这玉价值非凡,这人居然一言道破,可见阅识广博,只是……西杭蜜翠涛?

「好,罕、罕物,难见。」来人又是仰首大笑。

「大胆,离我们家小姐远点!」

小敦推开对方,阿宝忙要拉开朱蝶儿。

「你们两个退下!」

「小姐?!」

「都退下!」

朱蝶儿挥退两个丫头,不理她们想阻挡的手,迳自再走向少年。

「公子,你很喜欢这个玉螭龙吗?」

「青翠剔透……好……好味……好味……」

好味?就在朱蝶儿不解时,对方忽一展臂,用力抱住她!

「公主?!」

阿宝、小敦当下震惊,一时没来得及反应的愣在当场!

「公子?!」从没被一个男子如此紧紧拥住的朱蝶儿,从初时的错愕到羞恼的要用力推开时,忽听到拥紧的少年传来喃言的低语。

「我喜欢……真喜欢。」

「你喜欢……我?!」

「喜欢……好喜欢。」

对方抱得更紧,面容还偎蹭著她别著玉螭龙的发丝。

「你很喜欢我!」从没遇过言行如此热情又直接的人,向来刁蛮任性的朱蝶儿此刻只感一阵屏息,心口怦然狂跳。

「醉揽江楼……蜜翠涛……好喜欢。」抱紧她的少年又是偎著玉螭龙一阵低喃。

「我……」在他怀中的朱蝶儿双颊嫣红,羞怯到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这个,给……给你。」对方忽又放开她,自颈上取下一物改挂到她纤颈上。

「这是……紫色的玉鸳鸯。」

朱蝶儿拿起颈上的紫玉端详,茄紫色中又泛艳粉紫,精细的雕工,紫翠之色鲜阳,见多奇珍异宝的她,一望即知这是一块连皇宫内都少见的罕世宝玉。

「你、你要送我!」

「紫玉配青玉,合,好合,哈哈哈……呃!」少年拍著手,显然很快乐。

「给我一块紫翠鸳鸯,又说合,难道……这是……」定情信物还来不及说出口,一旁已传来怒叱声。

「大胆狂徒――离公主远点――」

体态圆滚的阿宝用力撞开这名冒失的少年,突来的力道,撞得对方身形连退好几步,在江岸边摇晃著身形!

「公主快过来――别接近这个淫贼――」

「你们两个做什麽――」朱蝶儿对两个死命拦住不让她过去的丫头斥责。「怎麽可以对救我们的恩人这麽失礼!」

「这个人根本乘机占便宜,还对他客气呀!」

「对呀!看到女人就抱,哪是什麽正义侠士呀!」

阿宝、小敦拼命想将主子拉走。

「你们两个竟然这麽侮辱救命恩人――」

「公主,您别被骗了,这人根本存心不良!」

就在三人一阵拉扯时,夜空传来一阵轰的刺亮,美丽的焰火在空中点亮璀璨,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同时也盖掉了岸边传来的扑通落水声!

「醉揽江楼的烟火开始了,公子?」

朱蝶儿再回头,已不见江岸边的人。

「哇,这个人果然是个高手,神秘的来去无踪,尤其他连走路、讲话都好有风格喔!」

「公主呀!您著魔啦?什麽叫走路、讲话有风格,那个人根本喝醉了!」阿宝再也受不了的喊。「没闻到他身上有很浓的酒味吗?」

「怪不得他讲起话来没前没後的,说句话一停一顿,一个大男人走段路摇晃晃的,原来是醉糊涂了!」这下小敦也懂了。

「不准胡说,尤其不准说少侠恩人的坏话,喝酒才是武林人的豪迈,没瞧他连喝醉都还这麽厉害,几下打跑地痞混混,真是一个武功高强、年少又俊挺的少侠。」捧著玉鸳鸯,朱蝶儿芳心漾甜。

「公主,对岸那边要过桥来的,好像是……许将军?」

小敦的话让朱蝶儿大惊,三人忙躲到一边的大树下,小心探头。

「真的是许将军。」负责调动巡城武卫的皇城武将。

一行五、六人的劲衣壮汉,已步上桥朝这而来。

「我、我看今晚醉揽江楼去不成了。」

朱蝶儿此话一出,马上获得身边二个丫头的点头,三人马上借著暗影退回野林内,继续摸著幽暗小径赶紧溜回宫去。

片刻,湖面忽涌出大量水泡,接著一颗头颅冒出,用力咳著,直至口鼻的水呛咳出来。

「咦?咦?咦?」冷水带起了几分清醒,抹掉脸上的水,四张望,一脸莫名的抓抓头。「我怎麽会在水中?」忙往岸边游去。

才要爬上岸,却见几道熟悉的身影等在岸上。

「小五,没事往水里去干嘛?」岸边一名魁伟男子笑嘻嘻的问:「想学古人捞月呀!」

「啧,就算要捞月,也得等月亮长圆哪!」其中一个感到没救的悠悦声望著夜空那一弯弦月。

「不会没胆想借水遁,好跷头吧!」另一道随後而至的声,看到泡在湖水的人,有些蓄意长叹。「真不行,说一声,我们能谅解的,咱们剑仁再怎麽豪爽重诺言,总是个姑娘家,已经连著三摊酒,不简单了,要再拼第四摊,对一个女娃儿而言,是为难了。」

「是呀!真不敢,说一声,何必跳湖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净是揶揄戏嘲。

「笑话,天底下有什麽挑战我陆剑仁不敢接的?都说今晚拼了,看谁先倒下,我陆剑仁――一言千金不换,一诺更如山重,说话必当算话!」激将法果真激得她从湖中直接跃上岸。

「我还以为剑仁妹子是舍不得绝品佳酿,想借机跑人呢!」

「好酒就是拿来和兄弟们喝到尽兴的,有什麽好舍不得,走,醉揽江楼的酒窖,西杭蜜翠涛,等我们喝到看谁先倒!」

「爽快,走。」

几个人,豪迈拍肩大笑,继续往下个目标而去。

第三章

「人在哪?」

随著冷沉的声,厚重的木板门被推开,光线照亮狭长的石阶。

「就在下方、就在下方。」

「二公子,请小心走,石阶陡。」

在前头领路的汉子,体格彪魁壮硕,此刻挤在那狭小的石道空间内,领著身後的人,显得战战兢兢。

走到石阶底,再推开一道小木门後,视野豁开,偌大宽广的地下空间是一特别改建的地下酒室,举目皆以圆滑的黑石造间,再以厚木一间间区隔,分左右两边放置来自各的上品佳酿酒。

步於其中,除了一股属於地窖的阴凉外,还有浓浓的酒味扑鼻,陆家老二陆照轩双眉皱。

「剑仁这几天都在下面吗?」

「二天前是在无飞公子的宅子内,接著大夥儿转到醉揽江楼来,这二天就一直在西杭酒库内,偶尔差人送点酒菜下来。」

「大夥儿?除了无飞还有谁?」

「回二公子,除了天剑盟的无飞公子,还有李尚书的大公子和南城飞刀的仇公子,只是今早几位公子已经被来找的家仆给请走了。」

「这是说已经厮混了几天几夜!」

素来以冷厉著称的陆照轩闻言,神色更沉,向来黝黑的肤色在黑暗中,只见一双犀瞳透凛,让前头举著火烛,在幽暗酒室中领路的壮汉总感觉有股寒颤从背脊溜上。

在陆家,没人不怕这位二公子,「严律己、冷待人、不言笑、不说情,铁面到底」向来是这位陆二公子出了名的硬个性。

走在阴凉的地窖中,一路经过的石砌藏酒间,上头皆以小木牌标示,有酒名、有来源地:西京秋浆、南洲高家红、关中季岁醪、兰溪清白露……等等琳琅满目,这一间间的藏酒量之丰,正是醉揽江楼最为傲人的招牌。

「前方就是西杭酒库了。」大汉推开另一道在通道底的石门,里面又是另一个洞天,却多了些酒器摆设,各式各样,充满各种风情的饮酒器具,显然是这间石室的特色。

「这里的藏酒序变了。」虽然每半年只来一,但这些酒的摆放位置和他印象中的不一样。

「是个把月前,九姨为了季节的转换,想进些不一样的酒种,将大酒室的藏酒做了点变动,现在西杭的酒改放到另一间内室去了。」

醉揽江楼幕後有三位神秘大老板,九姨是其中一位。

「小主子就在这边石室内,二公子。」

来到一间透出白日微光的石房前,上头有扇小木窗,日光照进,让这座石房少了些幽暗的阴冷,也较能清晰见物。

室内一张小石桌,上头杯盘狼藉,四面墙的木架上原该有一排排珍藏的酒与大瓮,此刻空了好几格,入眼净是凌乱,乍望,只见满地一堆大大小小的酒瓮与空坛,就是没见到人。

「小主子、小主子?」大汉忙将火烛放到石桌上,擦著额上的汗,因为二公子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了。「奇怪,人到哪去了?」

「就在那。」陆照轩冷著眼眸朝角落道。

大汉望去,只见墙角成堆的酒瓮一隅,彷佛可见一只挂在坛上的脚。

「把你家主子从酒坛中给我挖出来!」

绝对零度的声冷冷下令,显示陆家老二此刻的心情。

「是、是。」忙小心拨开酒坛与空瓶,果真见到被埋在一堆瓶瓶瓮瓮下的主子。「小主子,醒一醒,快起来了。」

「二哥呀!找到小五没有?」外边通道传来的女声正急促奔跑而来。「老爹快气到掀了陆家屋顶了。」

「还叫不醒她吗?」

「就要醒了、就要醒了,二公子,小主子喝了酒是这样,她其实已经醒了,就是、就是睁开眼还需要点时间。」用力挤著一切没事的笑容,就怕二公子亲自过来「招呼」自家小主子,那手法敢情没人能领教。

「马上让剑仁给我醒来说话!」始终站在门口的陆照轩声已透出危险的讯息。

「马上、马上!」大汉吓得赶忙点头。「小主子快醒来――快醒一醒――」已顾不得主从之别,伸手拍著主子面颊,急得想唤醒她,还不忘压低声音示警,「陆家黑阎罗来找了,快醒来呀!小主子。」

陆照轩的黑肤色和铁面,向来被江湖人称为黑阎罗。

「小五在这吗?」一个女子已气喘吁吁的来到陆照轩身旁,看到室内的景况不禁捂颊惊呼,「小五,她怎麽了?」

「没事的,四小姐。」见到进来的女子,大汉道:「小主子这几天心情快乐,和人多喝了几杯。」

「小妹,快醒醒呀!别睡了,陆家快为你翻天了!」陆家老四陆熙妍忙上前探看自家妹子。「到底喝了多少?怎麽醉得不省人事。」

「让开!」

「二、二公子,再一会儿小主子就会醒了!」大汉一见来到身後的陆照轩,不禁急道。

「让、开!」再开口的声已充满威吓的警告。

「二哥――你想做什麽――」

只见陆照轩伸臂入成堆的酒坛中,一把抓起醉到不知今夕何夕的自家老五,覆在身上的酒瓮,乒乒乓乓的传来滚动碎砸声。

「二哥,轻点,有点手足之情,剑仁怎麽说都是个姑娘家。」

不理老四吓到的嚷叫,陆照轩直接将醉死的家伙甩上肩,像扛货物似的大步往回走。

「小主子――」酒窖外,另一个和酒窖内的壮汉长得极为相似的男子,见到陆照轩肩上扛的人也惊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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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醉揽江楼的後园大湖――

扑通一声!陆家老二将肩上的「东西」用力抛空掷入湖中,湖心传来大大溅起的水,漾了片刻涟漪,便归於平静!

「小五――」

「小主子――」

陆熙妍和其他紧随而至的下人皆惊呼的跑到湖边,只见阳光下湖面耀著粼粼水光,不兴任何波澜。

「二哥――你快下去救她――剑仁会淹死的!」陆熙妍吓得拼命抓著环胸观望的兄长。「小五平时虽然野得不像样,生命力和活动力也像只猛禽一样,但这些都是在她睁著眼的时候,闭上眼的时候她和废人差不多――二哥――」

「死不了的。」陆照轩冷眼盯著湖心道。

没多久,湖面涌起大量水泡,一颗头颅破水而出,用力连咳了好几下!

「咦?咦?咦?」熟练的抹了抹脸上的水,四张望,陆剑仁又是莫名抓头。「我怎麽又在湖中?」

「小主子呀――你没事吧!」

「可吓死我们兄弟俩了!」

看到湖心的主子终於冒出头,两名大汉关切喊著。

「体虚、气弱。」擦过满是水意的双眼,宿醉和被水泡过的眼,令她揉了又揉,努力睁开酸疼的两眼。

陆剑仁身旁的两个彪形大汉,对主子忠心耿耿,却有著两个最不搭的名字,吴体虚和吴气弱。

「清醒了,就给我上来。」

「二哥、四姊?!」听到熟悉的沉喝声,陆剑仁转头就见到另一边的湖岸上,一个冷眼环胸,一个叹气以对的自家兄姊。「发生什麽事了?」怎麽脸色都这麽难看?

「老爹在陆家等你!」陆照轩冷哼道,转身便走。

「二哥了――」

「别喊了,二哥等会儿就要再离开帝都了,他只是经过家门顺道一探,就遇上了你的事。」陆熙妍在湖边朝她喊著。

「啐,顺道经过家门,就顺便对付手足,一切真顺呀!」挥开靠过来的鱼,才睁开眼就发现又成落水狗一样,让她很恼。

「小五,恭喜你了,有件非你莫属的大事让陆家闹了一整夜,到现在还没落幕呢!」

「喔,这麽有看头!」啐,黑脸老二,从小就喜欢用各种「非人道」的方式叫醒她,哪天换她从高踹他下水。

「继昨天你跷了老爹的重大餐宴,放任朝廷派来的官员空等,找了你一天一夜未果之後,现在陆家全部竖著眼等你进家门!」

「这下……好看了!」陆剑仁当下很想再昏过去当水上浮尸,连醉几天,完全忘了和老头的约定。

向来放她在外胡天胡地的老爹,难得耳提面命,要她当天晚宴定得在家,因为有朝廷的人会来,目的与她有关。

「你该知道,陆家老宗主,咱们的爹,一旦亲口下的命令,却出了问题的话,他老人家的脾气会表现在言行上,苛毒起来人,绝对可怕,小五,从这一刻起,好好祈求老天爷的保佑吧!你会很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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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悠拂苏家满园绿意,枝桠在初夏的阳光中舒展浓郁,枝中斜掩出的光晕点点洒落在庭园中。

绿柳垂荫的小亭内,一道修长的身形悠坐石椅上,淡洒的光点缀饰在男子俊美的面庞上,敛凝的眉宇正专注的观阅手中书册,一旁侍女也沏上一壶好茶,让主子能舒服的享受清早的鸟语香。

在京城,苏家小少爷苏琴守是出了名的俊美公子,全然不输女子的白皙嫩肌,模样俊丽却不失英朗,文武全才再加上四大家族的背景渊源,让甚多朝廷高官和江湖名门的长辈将他视为心目中的乘龙佳婿,偏他有一桩从还没出生就订下的婚事,徒令有心者扼腕。

「少爷。」

一个与亭内侍女容颜极为相似的少女来到亭外请安。

「冬虫,有消息了吗?」

昨晚陆家派人来找他,想探寻陆剑仁的行踪,他才知道这家伙又干了什麽好事。

平时陆剑仁常拿他当挡箭牌,挡掉那些她不想应付的事或约定,再加上两人特殊的关系,所以陆家或者同辈至交,只要找不到人,必定往他这儿问。

「是,一早陆家总管已捎来消息。」

两名心腹侍女冬虫、夏草,从进苏家就一直跟随在苏琴守身边,在主人的训练下,能文能武、聪明伶俐,是苏琴守最得意的左右手。

「和无飞他们醉倒在地下酒室内!」

听完冬虫回报的消息,苏琴守有些呼吸的闭了闭眉,向来他出了名的气度优雅、言行合宜,此刻却是额际一抹跃动,像在隐忍将发的脾气。

「听说一早,陆家二少爷和陆家四小姐已经往醉揽江楼带回五小姐了。」

苏琴守重重放下书,有气也有恼。「这个野蛮女人,小时候爱四打架当孩子王,长大了就改和人拼江湖儿女的义气,还认定喝酒就要不醉不归的豪迈,她全身上下除了打架、喝酒,找人撂狠,我不知道还有什麽!」

每说起这个从还没出生就与他指腹为婚的孽缘「未婚妻」陆剑仁,苏琴守都有气不打一来的火,从小到大、从以前到现在,「陆剑仁」这三个字简直是生来测试他苏琴守修养的底限。

「老总管还说,这回陆老宗主气得不小,因为朝廷官员嘲笑他,连个女儿都管不了,还说他真有女儿可管吗?因为他第五个出名的好像是个『儿子』!」

陆剑仁出了名的爽朗、大方、有性格、热血重情义,这些话用在一个男孩子身上是优点,用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就该叫男人婆了!

但是大家公认,与其说陆剑仁是男人婆,不如说她活脱脱真是个飒爽男孩,浑身上下看不到任何一丝丝女孩子该有的娇柔与形貌。

「看来这下小剑仁有苦头吃了。」想到此,苏琴守忽转为意的笑,充满感情一叹。「唉!想到我未过门的妻子正在吃苦头,身为『未婚夫』的我,该找个适合的时间上门慰问一下才是,这名义嘛……就送个解酒药去表达关心。」

「那这慰问时间,少爷可得挑得好、挑得巧,才能碰巧观赏到五小姐的受难模样。」在苏琴守扬眉中,冬虫意会的拍拍自己的嘴一笑。「唉!奴婢坏嘴说错了,是挑得一个好时机,才好探望五小姐,送上少爷的关怀。」

「少爷可是好心替五小姐送解酒药的呢!」在旁替主子再斟上一杯茶的夏草机伶的接道:「再二个月就要过门的新娘,居然和人厮混喝酒喝到醉醺醺的,少爷还上门替她说情解围,少爷的体贴与包容怎能不教人感动呢!」

苏琴守向来圆融应对一些人情世面上的锐角与细节,这是直率大剌剌的陆剑仁不擅长的。

这段指腹为婚的「孽」缘,令两人从小到大将「互虐」的缘发挥到淋漓尽致,双方较劲互不相让,能搏倒对方、下对方马威的事,谁都没少做一件。

「她还会记得自己是二个月後要过门的新娘吗?」说到这,苏琴守不禁再恼起。「成天架照打、酒照喝、和一堆人拼肝胆义气,我瞧这婚事好像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真不知她内心把本少爷放到何去!」

冬虫、夏草互望一眼,知道这才是心思细腻又高傲的少爷内心最介意的。

「少爷,无论五小姐将您放到何去,二个月後还是问题吗?」冬虫掩唇娇笑。

「二个月後,五小姐都是您的人了,要她将少爷您摆在头顶还是心中,少爷还怕没方法吗?」夏草再进言。

苏琴守笑道:「真不知该说你们姊妹俩有心,还是另怀鬼胎呀!」

「我们是为少爷著想,最重要的是二个月後,少爷记得要将体虚、气弱这两个家伙派到我们姊妹俩手底下。」

体虚、气弱从小跟著陆剑仁,哪怕主子出嫁,这两人也定随著她来到苏家。

「这才是你们两丫头的目的吧?想好好整治那两个大块头!」

苏琴守和陆剑仁从小到大敌对的互动,也令跟随在身边的心腹都有和主子同声一气的对峙心态,经常自家主子怒意才扬眉,身边的人已先冲出去喊打。

「我们是打算好好替少爷将他们锻链成耐打、耐摔的铁汉子,让他们懂得有危险时应该先挡在『男』主人身前,以『男』主人为天,这才是他们该遵守的使命。」

「没错,让他们知道,『男主子』和『女主子』之间,谁的命令才是最高宗旨。」

想到二个月後的日子,主仆三人脸上浮现的神情,皆是藏不住的得意之笑,毕竟人进了苏家,还怕目的达不到吗?嘿嘿。

「少爷打算何时上陆家探视、探视未来的少夫人?」

「不急。」面对冬虫的询问,苏琴守拿起书册,一派时机未到的悠然。「依陆世伯淬毒的言语功力,做晚辈的岂能太早去打扰。」

「确实该让老人家好好去去心头火,少爷真是敬老尊贤。」冬虫又是意会的掩唇而笑,机伶的上前再替主子斟上一杯茶。

「该说是个贴心的好女婿,毕竟陆老宗主对少爷,那可要比那老惹人发心头火的女儿赞赏多啦!」夏草拿起扇子替主子扇去阳光渐起的热意。

看著明媚的阳光,主仆三人,只感今早真是特别的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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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快当中,陆家大厅那字字铿昂句句高扬的朗诵声,从一早到近午就没断过。

「纵观以上总总,可以了解一件事,规矩是订来遵守,约定是立来守诺,一个没有规矩又轻易毁诺的『废物东西』是令人唾弃的。」

陆家总管拿著一卷纸轴,扬声念著陆老宗主下了一夜笔的教诲训示文,一段又一段,洋洋洒洒的,念过的纸卷已卷了一大卷,犹有一小卷尚未朗读完毕。

「嗯哼。」陆家老宗主陆闻秋朝跪在大厅正中央,头已又点到胸口上的陆剑仁清了清喉咙。

「是的,宗主。」

候在厅内的三个婢女马上上前。

「五小姐,请认真恭听长辈的智慧训言。」一个婢女马上将手中的玉尺移到她的下颚,抬起她的头。

「五小姐,请正眼目视高堂长辈的训诫。」另一个婢女在她身後按上她的颈穴,压得她一痛的又睁开沉重的眼皮,努力撑著精神。

「五小姐,请抬头、挺胸、拿出精神。」另一个年长的婢女马上拿著另一根玉竹朝她的背、腰、腿打去,痛得她马上直立起快瘫的身躯。

「轻点、轻点,可别打伤她了,这孩子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这种伺候的阵仗,瞧得一旁的陆家主母马小芸心疼又焦急。

「大娘呀!我头痛又好饿……」陆剑仁拉著可怜长音看向马小芸。

「大娘疼你、大娘疼你,再忍忍,就快完了。」

向来硬骨头的五丫头何时有过虚弱?瞧她此刻顶著一张苍白脸色,可瞧得马小芸揪心。

「老爷呀!我瞧仁儿已经知错了,你就别气了,消消火,先让她起来,瞧这孩子脸色多差呀!」可怜哪!

「夫人,狂醉几天几夜,有这种脸色,不差了。」陆闻秋悠掀起茶盖,品饮著。「苍白中不见惨,唇青中不见紫,世上大概也只有没规矩、没信用的废物渣子能这麽厚颜不知什麽叫脸色。」

字字淬著苛、句句含著毒,再欣赏的看一眼,为了喝酒竟敢爽自家老爹约定的不孝女,陆老宗主再闻一口茶香,唉!舒坦。

「爹呀!我又不中毒,干嘛要唇青见紫?」

原就宿醉的头,在经过一早的「陆家高堂智慧开示」的锻链後,陆剑仁精、气、神,活脱脱已剥了一层。

会叫她废物渣子,代表自家老头儿这回气得不小。否则平常老头气她,大多叫她煤渣子,总算煤渣丢进火堆里还会燃掉;但叫废物渣子的话,那是没救了,毕竟都是废物了,还是个残渣,唉!如同她此时的境,废到不行的无力回天!

这老头一定在朝廷官员面前丢尽面子,向来也只有丢脸面的事,才会让她死爱面子的老爹有这麽大火!

陆闻秋为人开通,陆家五位子女,他向来放任去发展,各个都爱离家在外闯荡也行,唯一要求就是,只是他下令,就得在约定日期内见到人,否则大家走著瞧!

「再听完剩下的,你脸不发青、唇不发紫,老头子我这宗主之位就交手给你好了。」

一夜振笔,把对不孝女这小废渣子的怒火化为文字发泄出菁华,句句段段都可销神毁志,呈现痛不欲生的空茫。

第四章

「看看你这样子,如果不是祖太爷、太奶奶那一辈传下约定,苏、陆两家最小的孩子,若得一男与一女,将由长辈指腹为婚,幸好有这约定,否则以你这等德行,没人敢要呀!」

「老爹,做人要讲道理吧!」对此,陆剑仁可没什麽好气。「我都没抱怨祖先不够义气,问也不问一声就随便拿我的婚事去巩固交情,也没怪老爹你把我生在最後一个,害我一出生,婚姻大事就注定要祭祖,这麽多没道理的事,我都很大方的不计较了,还老嫌我德行不好!」

据说前代苏、陆两家私谊甚笃、交情甚密,就是这麽又笃又密的,不惜把後代子孙的姻缘拿来补强,以防有裂缝。

「喔,这麽说来,我和先祖们还该感激你陆大小姐的大方?」

「也不用啦!我这人好讲话,只要大家恩恩怨怨扯平,让我去睡觉就行了。」

「慢、慢作梦吧你!」陆闻秋冷冷一嗤。

「爹,不然这样,让我先睡场觉起来,到时候要踩要剁,随便您老人家置都行。」她挤著陪笑的笑容,宿醉的昏沉,让她一心只求倒地狂睡。

「你很想睡觉是吗?」陆闻秋露出刁诡的神情,脸皮笑笑的问。

「算了。」她丧气垂首,认命跪好,老爹想玩人的时候就会是这种又奸又诡的神情,还是认分些,别自找罪受。

「你对这桩先祖订下的婚事很不满吗?」

陆剑仁哼声,撇撇唇角,虽没答话,不满的答案已明。

「你若有出息,能力好,就去找个和你未来夫婿苏琴守一样的好人品,有家学渊源、有言行学养,不要老头我每回赞美琴守,你的五官就皱起来,双眼更不用摆得一派不屑样,更不准装死给我抓头,那是你未来的夫家,苏家家风之高尚,连只野猫从他们家经过,样子都顺眼多了!」

「哇,那猫肯定中邪了,经过就能改变样子,还是少接近苏家,他们家可能被诅咒了。」才会邪气正冲,外在剧变,啧。

「我还怀疑是我们陆家被下咒了,生出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儿子的家伙来,言、行无一可取。」

「爹,干嘛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女儿威风,女儿不错了,和那票结拜兄弟们围的事业包五湖、纳四海,其中『醉揽江楼』还是京畿第一大酒楼呢!每年可捧了大把银子和好酒回来给你,你哪不满意呀?」

陆家子女,除了老二、老三正式接有朝廷神捕令牌外,大哥和她都各自在外闯荡,就因如此的自由不受拘束,一日一有事,定得赶回赴会,陆家老宗长不准有缺席者,否则定吃重惩。

「唉!是呀!女儿不差了,唯一长才就是搞些吃喝玩乐兼嫖赌的事业。」陆闻秋说得感慨、叹得无奈。「苏家产业,书院、棋馆、陶铸冶炼,净是些人文才艺,按你的说法,人家围些书轩、棋馆;你给我围妓馆、酒家、赌场,唉!我怎麽会嫌一个女儿家搞的事业净是些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

跪在当中的陆剑仁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了揉眼,很努力要当个安静听训的好孩子,只是眼皮有些撑不住的垂下,最後――头重重点了下去――

「小、废、渣、子!」

「呃,什麽?经念完了吗?」

被严声喝醒的同时,肩、背也传来警告的痛,下巴也再被玉尺架起!

「醒了吗?」陆闻秋哼声问。

「醒了、醒了,我醒著!」挥开伺候的竹子和尺,陆剑仁努力再撑!

「你也多少改改自己那一身吊儿郎当的样子,至少这二个月也多穿穿女装,像个待嫁女儿的样子出来。」

「是,感谢爹的教诲,女儿会注意。」用力抹抹脸,咬牙撑精神。

「不要成天和你一票江湖哥们鬼混,总是女儿家,就算苏家不介意,也别惹一堆闲话。」

「是,爹伟大的训言,女儿铭记嘴上。」先记嘴上,心里现在只想睡觉。

「你这一脸倔到不行的样子,心中该不会很想直接和你老头我打一场架吧!」这丫头从小就蛮性过人,从她小时候打赢附近的野孩子王,一脚踩在那张胖脸上开始,就很相信事情可以靠拳头解决。

「是,爹精明的见解,女儿会听从。」

「……」

「是,爹崇高的道理,女儿会遵守。」

「仁儿!」马小芸见陆闻秋冷嗤一声,端茶自饮,欣赏的像要看眼前的家伙还能混到什麽程度。

「是,爹无敌的诫言,女儿正在听。」

「仁儿,你清醒点!」这孩子根本累到睁著眼神游了吧!瞧那眼瞳焦点呈现涣散。

「是,爹再一的教训,女儿不敢违背。」

「仁儿!」

「是,爹……呃,大娘。」被人拍著面颊,陆剑仁回神一怔,看著站在眼前的马小芸。

「能睁著眼边睡边回话,该说是被罚到日积月累练出来的功力吗?」饮了最後一口茶水,陆闻秋讽刺地道:「都忘了你适应环境的生存力倒挺强的。」

此时在下人已经再将新沏的茶送上,陆闻秋满意品饮,大有继续耗下去之态。

「大娘,你乾脆要爹直接宰了我算了,再下去,我一定会死在陆家大厅!」

「呸呸呸,胡说八道,你爹就罚你一下,说些什麽宰呀死的,多不吉利。」马小芸轻斥,继而安抚拍拍她的手。「乖,大娘和你爹再说说看,你别再说些秽气话。」

「有用才怪!」她老爹臭脾气一来,是可媲美茅坑顽石。

陆剑仁咕哝念著,也只能看著马小芸走回位上,为自己争取喘息的机会。

「老爷呀!我这茶水都喝饱了。」拿起茶,马小芸边啜几口边微笑缓颊,「都正午了,您一夜没得好休息,早饭到现在都没吃些什麽,仁儿错都犯了,要怎麽理她,也犯不著先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用个饭休息过後再说吧!」

「是呀!爹,你就算现在捆我祭祖,祖先也腻了,再怎麽生气,先休息用个饭再说嘛!」陆剑仁也赶紧卖乖讨好。

记得九岁到十三岁这几年间,是她被捆去祭祖的高峰期,她经常取代神猪的地位,谁要她老贪睡,还一睡就很难叫醒,她家老爹就是有办法让她用不同的方式,让她和全家参与祭祖法事。

「省了你那番心意吧!老头我不累也不饿,被个废渣子气都气饱了,有得是精力和你耗!」

陆剑仁马上衰色上脸,一脸苦到不行的扭曲。

「那到底……还有多少要念呀!」

头又昏又钝痛,身体也像铅般沉重,真想直接倒地算了,但想到她家老头整治人的手段,如果不先领教这一场,後面绝对有更可怕的阵仗等她,只好死撑活撑的硬撑著。

「你嫌长呀?老头儿我,被个不孝女没当回事,让我在朝廷官员面前丢尽脸面,直到太阳下山了,这之中,派出去找人的下人只有回报说:听说五小姐和一堆公子哥儿厮混喝酒去了,就在整票朝廷官员面前,想想那时你老头儿我是怎样的心情呢?」

陆闻秋放下茶碗,以平常的声说著削人的话,还眉弯眼笑的端详她。

「不吭声呀?你这小废渣子,向来就是不咽任何不爽快的气,从小到大,你陆剑仁就是拳头、气焰没输过人,怎麽现在话都不多吭一声?」

她哪敢多话,每当老头儿端出这种「慈祥」神情时,就是一种警告,绝对别想会有「和蔼」的事发生,尤其老头愈笑得慈眉善目,愈令人发毛。

「唉!昨夜你老头我,只能这麽望著夜色到日出东方的黎明,结果不孝女竟然沉醉酒乡中,可怜我耗著这把老骨头,候了一天一夜等个小废渣子回来都不嫌长了,你才听一早上的话,还嫌长呀?哟~~现在这环境当真是小子爬到老子头上撒野,老子还要习惯才行!呵呵呵。」

已经跪立难安的陆剑仁听到这种呵笑声时,根根寒毛竖起,呼吸,最後乾脆一咬牙,双掌贴地,一头嗑到地上去。

「一切都是剑仁这小废渣子的错,祈求陆老宗主、伟大的老头儿、父亲大人,无论任何责罚,都直接给仁儿一个痛快。」

拜托,要杀、要剐,直接来吧!别再用这种要死不活的方式整她。

「听听,听听这孩子说些什麽话呀?要我给她一个痛快!」陆老宗主哼著鼻声。「想不到我堂堂一个陆家老宗主,被自己女儿说得好像要毒杀亲儿似的!」边弹弹袖上方才沾上的几许茶渍,再发出老父的感叹。「你在外边与人拼酒拼得痛快的时候,怎麽没想过要给家里的老头我一个痛快呢!」

忍了一早上,听了一早上的浑话,硬撑著宿醉一夜痛到快爆掉的头,整个人已经快用五体投地的大礼趴下去了,老头还不满意,坚持用这种凌迟的方式继续整治她,真是忍无可忍――

「爹――」原本伏到地上的陆剑仁忽整个直起身来,眉竖目扬,一派终於爆发的气势。

「怎麽样呀!」

有别於陆剑仁的热血高昂,陆闻秋一迳的慢条斯理笑笑回应,脸上非但不见半点怒意,还抚颚笑的「亲切」,诡谲到令人毛悚,却不难看出那双眼已透出「敢造反,就试试看」的警告。

「咳,仁儿。」一旁的马小芸见状赶忙暗比手势,要她再忍忍。

原本已要站起的陆剑仁只好又呼吸的跪回去,却还是一脸豁出去的抬头,迎视自家老爹。

「不过就是命一条、脸皮一张,要杀、要辱看著办,不过……」她润了润唇。「那个……看在亲情份上,能不能换个方式,别搞这种凌迟的手段!」

「言重了,小废渣子不先凌迟老头我,我会凌迟你!」

呼吸、呼吸,虽说从小到大,她与自家老头对上已不知有几回了,但父女翻脸,最後的下场,通常……是她比较惨!

「爹,到底要怎麽样,您老人家说一句吧!」陆剑仁拍著胸脯,一副天塌下来她都能扛的豪迈。「只要是给个痛快,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有气魄!」陆闻秋也回以豪迈的大笑。「真不愧是我陆闻秋的女儿,果然好样,看在父女之情,那就痛快些,管家,把本宗主下半夜写的另一卷训言拿出来念完!」

「爹――」陆剑仁当场咆起来喊。「有没有搞错?还要再念一卷,怎麽会是痛快的事!」

「没错,有始有终就是一种痛快,都念了一上午的开头了,下午怎麽能错过,当然是一气呵成、有头有尾,老头我正给你一场痛快!」

「算了――」可恶。「那就不用给我痛快了!」

「不要痛快了,那就是折磨一点的?」

「行!」折磨应该比凌迟好一些吧?省得拖得要死不活的。

「管家,念完下半夜的那一卷,再把陆家那十本祖训拿出来念完,找几个家仆和婢女过来分早、中、晚三组人马,轮流伺候小姐,这之中,只准给小姐喝水,确保到午夜之前,小姐能听完这些伟大的先祖智慧。」

「爹――」陆剑仁再咆吼,用力奋捶地表示示威!「你又在凌迟我――」

「我是在折磨你,是你要我折磨你的!」

「你这种方法摆明就是凌迟!」

「老爹我又没一片片割你肉,对你施酷刑,怎麽叫凌迟呢!」为人父母真难呀!儿女都长那麽大了,还得教导常识。

「你这还不叫对我施酷刑,念完那些,我不疯也呆了!」

「夫人呀!你自己瞧瞧,看这废渣子说些什麽浑话,三句不离老头我要对她不利,真是养女不孝,气死自己!」

「大娘,你要说句公道话,爹那样摆明就是凌迟我!」哼!

「你们父女俩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瞧瞧丈夫,又望望女儿,马小芸一叹。

陆闻秋原有一妻一妾,原配马小芸生下了三个儿子,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是妾室所出,小妾在生下陆剑仁後便因体弱染病而逝,从此这二个女孩便由马小芸照顾。

三个儿子个性独立孤傲、性格偏冷、不喜黏人;而陆熙妍和陆剑仁却是生来就活泼爱闹,从小就爱赖在马小芸身边,令马小芸对这两丫头非但视如己出,疼爱的程度要胜过自己的三个儿子。

「我只接受让我不皱眉的惩罚!」陆剑仁磨了磨牙关,很用力的按捺自己向来急躁的脾气。

「呵呵,让你不皱眉头的惩罚,那就是换老头我皱眉头了,那还是让你继续皱眉头吧!管家――」

「够了――我要下战书――」陆剑仁忍无可忍,直接开火!

「太好了!」陆闻秋当下拍桌,终於等到般,站起来指著她,回以重炮。「你这只小孬种渣的本性终於露出来了――我说你怎麽会有『乖巧听训』的好德行,压根就是怕死没胆识,跟老头我装乖巧,想躲过责罚,作梦!」

「小孬种渣、小废渣――我干嘛老当渣――谁不知道我陆剑仁出名的就是胆识义气――」被人踩这麽扁,就算是自家老爹,她也要力挺自己的声誉到底!「爹――三回两胜――看是比武、拼酒量,我陆剑仁若会输――就随老爹你置――」陆剑仁猛地跳起来,却因跪了一早和宿醉,甫一起身就觉天旋地转!

「仁儿?!」

「五小姐――小心!」

马小芸和旁人见她摇晃得几要倒地,皆喊著。

「酒喝得很畅快,意气也逞得很痛快,你永远是脾气见长,智慧缺缺哪!」

一个大掌撑住她的背,另一掌按住她的肩,稳下她的身形,含讥的讪笑也随之传来。

这个从小斗到大,熟到不能再熟的声,就算她精气神脱了一层,下意识的备战本能马上就对斗位置,撑出气势!

「苏、琴、守!」挥开协助手臂,她挺直身,撇唇道:「来陆家有何贵干!」

面对眼前这张不知该说少年英朗的神气,还是不见半点女性特质的五官,迎面是浓浓酒气扑来,令他皱拢了眉目。

「喔,天呀!」苏琴守接过身旁的夏草递上的绢帕,按了按鼻子。「你这德行真是……糟得可怕呀!」

满头乱发、一身邋遢、奇惨的脸色、皱皱的衣上还有酒渍与尘污,令向来每见著她一副大刺剌的粗鲁模样就过敏的苏琴守,更是擤了擤鼻子才能呼吸,用力摇头叹息!

「罗唆,看不顺眼可以马上离开。」陆剑仁没好气撇唇。

两人从小到大,对立的事情太多,斯文优雅带点洁癖的苏琴守,直爽率性到不拘小节的陆剑仁,南辕北辙的性格与言行,由来是彼此互看不顺眼的根源。

「住口,这是你未来夫婿,看看你那是什麽态度!」陆家老宗主横了不孝女一眼。

「陆世伯、伯母。」苏琴守上前,有礼行仪。

「世侄不用多礼,快请坐,呵呵。」有别看向自家不孝女的眼神,陆闻秋对苏琴守笑得眉眼弯弯,显见来人令他愉快极了。

「是呀!二个月後都是一家人了。」连马小芸也充满看半子的好心情。

苏琴守撩袍落坐,随身侍女冬虫、夏草也乖巧请安。

「见过老宗主、老夫人。」

「好段时间不见,姊妹俩倒是出落得更标致了。」马小芸笑著道。

「谢老夫人夸奖。」两个丫头笑得甜美可人。

「两个聪明的丫头,本宗主前阵子还念著你俩的棋艺呢!世侄呀!何时你让这两个丫头再来陪陪我这老头对奕呀!」

陆闻秋向来欣赏文武俱全的高才,苏琴守无异其中翘楚,连身边的丫鬟也同样不俗,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丫鬟机伶嘴甜,甚受许多长辈们喜爱。

「只要世伯不嫌弃。」苏琴守诚然道:「世伯您灵活沉稳的棋风,不只小侄拜服,这两个丫头从上回受您指导之後,就一直吵著定要再同您好好请教一番。」

「是吗?哈哈哈!」几句话说得陆闻秋脸面受用。

「蒙老宗主不嫌弃,如有机会,还望宗主能多多给予指教。」

「夏草也是。」

不待陆闻秋回应,一旁陆剑仁已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一群装模作样的家伙,不就是黑白色的小石子,有什麽好玩的。」对耐性缺乏,从小就爱拿小棋子去弹人的她来说,实在搞不懂,呆呆坐著摆石头,这麽无聊也能玩。

「谁准许你这蠢渣子坐下来?」对自动坐到苏琴守身旁空位上的女儿,陆闻秋没好声调。

「说话当然坐下来嘛!难道爹想一起跪著说呀?」陆剑仁捶捶自己跪了一早的腰背,又僵又酸。

「老爷呀!难得琴守来了,就让仁儿好好陪陪他。」陆闻秋正要开口,马小芸按上自家老爷的手,要他算了。

「看在世侄来,不跟你计较。」爱妻的求情,还有苏琴守的来到,令陆闻秋消了几许心中火气。

一旁的总管和其他三个「伺候」陆剑仁打起精神的丫鬟也退下了。

「哇,茶来了。」陆剑仁抓过正端茶上来的婢女,一把抢过托盘上的茶。

「小姐,那、那是给苏公子的。」

「喔,给他的。」咕噜噜,二、三口吞完需慢慢品饮的上等好茶,滋润乾渴了

一早上的喉咙,袖子一抹嘴。「喏,你的!」将空茶碗推给他。

苏琴守横视的眸光瞥去,有风度的维持唇边的微笑,努力不将手中的扇子敲到她头上去。

「仁儿。」女儿的行为让马小芸轻斥。「你别老爱对琴守做些失礼事!」只好命人再下去重新沏茶。

「麻烦你将这解酒药放到药碗内,加热水送上来。」苏琴守从袖袋内拿出一个小瓶子交给婢女。

「解酒药?不会又是那玩意吧!」听这名字,陆剑仁五官嫌恶的拧起,记得两人在关外时,她只要宿醉,他便硬逼她灌下超苦又黏稠的黑液体。

「只有这玩意儿解得了你的宿醉。」

「世侄真是有心呀!看来仁儿离家在外,受你诸多照顾了。」对未来女婿的温柔细心,马小芸很是满意。

「大娘,我离家在外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谁需要他呀!」陆剑仁受不了的喊,干嘛苏琴守每做一个动作,家中两老就满意的笑,她随便说句话就被念。

「仁儿!」马小芸皱眉的唤。

「没关系,陆伯母,剑仁妹子从小到大就是这麽率、性,小侄毫不介意。」苏琴守看著陆剑仁那一派挑衅扬唇的模样,他话说得强调,脸皮笑得包容,内心可磨著牙;二个月後嫁进我苏家,看我怎麽贯彻夫纲!

「认识这麽久,你在长辈面前装虚伪的功力还是一样高呀!」王八蛋,真会演,私底下,怎麽没见他这麽大方!

「剑仁妹子,没想到一个送解酒药的动作会让你这麽生气,纵然如此,为了你的身体,也只能继续惹你不快了。」

在陆闻秋和马小芸眼前,苏琴守端出的是有情、有义、有包容,用非常、非常「温柔又无奈」的关切神态凝视她。

第五章

「够了!」陆剑仁一挥手,想挥掉那看在她眼内就是虚伪的德行。「少在本姑奶奶眼前玩这套,那恶烂玩意儿你自己喝吧!」

最重要的是,那玩意儿碰一就够她受的了,谁要再喝呀!

「世伯、伯母,看来小侄今日这份心意是踢铁板了。」苏琴守只好摇头歉然的朝陆闻秋和马小芸苦笑。

「小废渣,你要不想喝解酒药,那就继续陪老头我,将陆家先祖的智慧开示玩下去,岂止一整个下午,保证你到午夜前都别想躺下了。」

「当人家的爹,够意思点好不好?干嘛帮外人对付我!」

「你这是在告诉我,二个月後将是你夫婿,我陆闻秋半子的人,是个外人吗?你在教爹分亲疏呀?啧啧,现在对女儿呀!打也不是、罚也不是,还得听她训呢!」

「老爹,你不要我说句话就夹讽带嘲,长吁短叹的哀半天好不好,讲得好像我是多不孝!」

说真的,老爹那种皮面笑笑,阴阴来一招性格,她真是招架不住!

「而且这个家伙在这时间点来,根本是来看热闹吧!」压根就知道她在受惩,故意上门瞧笑话的,小人!

「未来的女婿前来探望,有什麽古怪热闹好瞧?真有,也只能怪个蠢渣子专门制造热闹给人瞧。」

「爹,我又不是老渣子生出来的,你能不能别老把小渣子这种话冠到我头上呀!」

实在搞不懂她家老头骂人的喜好,煤渣子、废渣子、小孬种渣,现在又来个蠢渣子,她家老爹怎麽就对渣这麽有兴趣?

「跪下!」悠闲拿起茶碗掀盖拨拨叶渣,饮一口後陆闻秋道。

「什麽跪下?」

「马上给我跪下!」

「我又怎麽了?」

「犯上,对长辈不敬,侮辱尊长。」

「哪有?」

「刚才拐弯暗骂本宗主是老渣子,这就是犯上!」

「这怎麽会是犯上,是老爹先不停的骂小渣子,那生我的老头当然就是老渣子!」她不服道。

「你亲口讲出生我的老头就是老渣子,就是犯上!」

「这简直太――」过分二字还没出口,一旁的苏琴守先说话了。

「剑仁妹子,世伯是用智慧在教导你。」在她怒目以对中,他温尔的轻叹,开始点火。「你性格鲁莽、行事轻率,老爱不加思索的就去进行十岁以下的小孩才会做的事,真是太……单纯了。」很有风度的,在长辈面前,将「幼稚」修饰为单纯。

「为免你老犯错,世伯也真是用心良苦,就像你在拼酒前也不曾想过,不是什麽酒都可以拿来赌气慨,尤其把江南名饮苏杭蜜翠涛,这般酒中名酿拿来与人拼豪情,真不知是糟蹋了酒,还是糟蹋了气慨。」

「他妈的――死禽兽――」一天一夜没睡的陆剑仁当下气冲五孔冒出,怒喝,「你给我再毒一点――继续挑拨下去――」

一见爱女伸手想抓住苏琴守的衣襟,另一手已握起了拳头,马小芸惊呼要上前制止,却不待陆剑仁有下一步的行动,陆家老宗主的声已冷冷传来!

「西、杭、蜜、翠、涛!日前你不是才告诉我,这酒没了吗?」

「耶……这……」总不能说为了在那票兄弟眼前炫耀,她暗藏下来。「啊,解酒药来了,头痛得要死,先解酒再说。」

只见二名婢女拿著托盘才走过来,陆剑仁二话不说的拿起一碗,仰头就灌,一大口吞下後,脸色扭曲骤变当下吐出!

「小、小姐,那是……醋!」

「呸呸呸!」酸到她整个人五官都皱成一团。「他妈的――拿醋上来干什麽?」大厅又不是饭厅!

「是、是、是……」婢女被她吓到。

「是我要人送上凉粉,你们父女俩只忙著互斗脾气,一早什麽都没吃,只好命人先送点吃的上来。」这会儿连马小芸都实在很想拿东西敲女儿。

「凉粉?!」

透明的凉粉,淋点油、醋浇伴,清爽入口,是陆剑仁平日爱好的食物之一

「是呀!心泛、这是拌凉粉的油和醋。」望著空掉的醋碗,托盘的婢女看向另一碗油,已经不确定他们家小姐是否有兴趣直接饮用,不用拿来拌凉粉。

「解、解酒药在这呢!小姐。」另一个婢女怯声的端上。

「嗯嗯,咳,放下吧!我先吃凉粉。」

面对每个人看向她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眯起,毕竟她的鲁莽、轻率、毫不思索已非一朝一夕!

「咳……没事,大家继续讲话,不用管我!」佯咳几声後,陆剑仁直接埋头唏哩呼噜吃她的凉粉,耗一早上,饿死她了。

「你这不孝女――」

不待自家老爷再延伸父女之间的战火,马小芸先转移目标。

「琴守今日可是为二个月後的婚礼而来?」

「正是为著此事而来,过几天,双亲们会上门拜会世伯、伯母。」

「耶,世侄说得见外了,早在你和仁儿在南源那段时间,我和苏老弟早就都谈得差不多了。」陆闻秋大笑抚须道。

「是呀!这回再见面谈的该是大婚时,和朝廷有关的一些细节与双方的信物。」马小芸欢喜之情更加溢於言表。

苏陆两家指腹为婚的信物,是先先先皇各赐给两个家族的缔缘信物,两家若有联姻产生,便由皇族主婚,在半个月前放上玉盘上呈太祖庙供著,大婚之日再交给两家宗主传承下去。

「看来一切的事情都已由爹娘和世伯们底定,那小侄就羞耻的当个偷懒的晚辈了。」苏琴守笑著抱拳。

这段时间,双方长辈只要想到儿女将近的大喜婚事,都有著为人父母的喜悦。

「哈哈哈,这件事岂止令尊、令堂数著日子,我这夫人每天就高兴的替她的宝贝女儿打理一切。」

陆家第一嫁女儿,再加上皇上主婚,向来爱热闹、好面子的陆老宗主,是绝对会让这场大婚盛大非凡。

「就不知道这不孝女,懂不懂双亲的一片苦心。」陆闻秋横睨晾在一端,始终低头和吃奋斗的女儿。

「我想剑仁妹子懂得,是吗?剑人妹子。」他询问身旁的陆剑仁,虽说两人从小就爱斗气,但大婚之期将近,苏琴守内心著实希望彼此之间不要再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出现。「对这桩婚事的一切,你有什麽想法吗?」

「啥?」满嘴凉粉,陆剑仁从碗中抬头,鼓得满满的双颊,勉强从嘴中挤出声来。

苏琴守呼吸暗抽了一下,微恼浮上右眉角,因为对方不但满嘴挂凉粉,还吃了满嘴油,一开口,油腻的飞沫与食物渣像要朝他喷来,习惯的再接过冬虫递来的绢帕,压了一下鼻子。

「剑仁妹子,食物比你二个月後的大婚重要吗?」这件婚事好像彻头彻尾都和她没关系,散散漫漫的样子,让对行事向来谨慎要求的苏琴守每瞧就牙痒。

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再一口灌完桌上的茶。

「什麽东西很重要?」总算填了几分饱,呼,袖口一擦嘴边油腻,总算又有几分活过来的感觉。「现在对我最重要的是狂睡一觉,其他摆一边!」

她伸懒腰打个大大的呵欠,偏在老爹严视中又无法马上离开,只好枢枢耳朵陪大家杀时间。

一旁的苏琴守呼吸又传来抽搐的不顺。

「你有什麽内伤没治好呀?最近的呼吸颤音挺严重的。」真是受不了他那脆弱的鼻子!

苏琴守又是一阵呼吸後,才传出像咬著牙关迸出的声。

「我说剑仁妹子,二个月後的大婚,你有什麽想法?」

「不就是从陆家搬到苏家,需要什麽想法?」她啐的挥手,还以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咧!「不喝吗?」她指著他手边新沏上的茶。

「不……」

「那我就不客气了。」马上再抢过那杯专为他的品味而沏,需细细回味的上等好茶,咕噜噜灌下。「喉咙总算没那麽油,只加油的凉粉好恶呀!啧啧,没办法,谁教醋被我喝了。」她偏又饿得懒得等醋再端上。

苏琴守闭了闭眼,力图稳下自己快要不受控制的青筋浮额。原本他要回的话是:不,等一下再喝。却在不字才出口,小贱人马上抄过去几口喝光。

「剑仁妹子,我看你顺便连解酒药一同喝下去吧!会更解腻。」他冷讽。

「是吗?」陆剑仁真的捧起那碗黑黑的解酒药,端详著。

「我看直接毒死你这小废渣子,连油腻都不用解了。」

「哇,我看爹你的话比毒还厉害,多听几句就可以暴毙了。」

「你们父女俩不说这种话,日子很难过吗?」马小芸有些忍不住气的动怒了。「二个月後就是大喜的日子,父女俩还满嘴不是毒就是死的,真发生了,能庆祝还是当贺礼?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秽气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娘说你呢!爹,改一改你的坏嘴。」马上推给自家老爹,接著继续埋首到那碗黑漆漆的解酒药中。

向来温婉的马小芸一动真怒,连陆闻秋都得小心陪笑。

「你这不孝女,真该要活活掐……」

看到老伴已怒眯起的警告眼眸,陆闻秋硬生生忍下,朝爱妻挤著笑,接著伸手,一派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要掐指算算,哪天将不孝……咳,是仁儿的紫玉鸳鸯,算个好日子先放上陆家宗祠,告知先祖这个大喜事後,再找个吉时,连同琴守的绿翡鸳鸯一同上呈朝廷。」皇上主婚,可是莫大的恩泽。

这头,陆剑仁的脸已因浅尝一口解酒药皱拢一张脸,五官之扭曲不下於方才喝的醋!真、苦、呀!

「这两件事倒是得好好看个日子,琴守的意思呢?」

「小侄一切依世伯和伯母的意思。」正满意看著陆剑仁喝得满脸纠皱在一起的苏琴守颔首。

反正要先拿她身上的紫玉鸳鸯祭祖就是啦!陆剑仁边竖著耳朵听,边摸向戴著紫玉鸳鸯的颈项,浅尝二口这碗玩意儿後,便决定不要再喝了。

此时,总管上来告知午膳备妥。

「这连番折腾,午膳时间都要过了,世侄若没要事,就留下来一同用膳,好商量一下大婚细节,还有两家信物上呈朝廷的时间。」

「那世侄就打扰了。」

陆闻秋起身以主人之尊招呼大家往後堂用膳,却见大家都起身了,唯独陆剑仁还坐在原位。

「仁儿,吃饭了,还想坐著听你爹训大道理呀?」马小芸笑著走过去。「吃完饭,快去睡一觉,养养精神,大娘会替你弄些清凉的甜品,让你醒来後,去去热。」

要拉起她,却见她异样的脸色。

「这孩子,怎麽脸色比吃过凉粉前还难看,是凉粉有问题吗?」脸发白、冒冷汗的,马小芸一惊的捧起她的脸。「仁儿,哪不舒服快告诉大娘!」

「剑仁?」一旁的苏琴守也伸手探抚她的额头,果真异常冰凉。

就在大家关切又忧虑的目光中,陆剑仁目光终於看著大家,接著微微挤出一些声响。

「呵……呵呵,我……没事、没事,我只是没睡好,想……睡一觉。」她恍愣的站起。

「先吃点东西再去睡吧!瞧你一脸没血色的。」马小芸关切的道。这孩子平常食量大,那点凉粉怎麽能吃饱?

「我、我不饿,解酒药喝饱了。」

「解酒药你才沾不到二口。」搞不懂她现在是玩什麽把戏的苏琴守有些疑猜。「你不会临时发现出了什麽事吧!」

听到这句话,陆剑仁恍掉的精气神马上振起,对上他,用力喊著,「哪有什麽事!哪有什麽事?什麽叫沾不到二口!」端起那碗黑压压的解酒药,一就口,马上仰头灌完。

看得苏琴守目瞪与……哑口,这碗解酒药中,除了苦茶外,他可下了双倍分量的黄连粉,就是要苦苦她,报复这散漫的家伙!

「饱了,我要去睡了,你们慢吃继续聊。」放下药碗,陆剑仁抬头挺胸走出去。

第一,苏琴守对陆剑仁真心佩服。

「果然有猛禽的生命力,真是可怕的内在,承受这麽重的苦,还能无动於衷。」

而一走出大厅门外的陆剑仁,步上长廊,迎面而来的婢女、家丁们朝她行礼,她点头,再一派悠步的背手步下石阶走进庭园,转到大树下――

「恶――」陆剑仁一手捂著喉咙,一手拼命捶胸。「他妈的――苏琴守――什麽解酒药――根本是来毒杀我的――」苦到从喉咙延伸进肠胃,苦到她的五脏六腑像翻了一遍。

「小主子!」

「你没事吧!」

知道自家主子终於从大厅堂脱身的体虚、气弱,一路找来,竟见他们家主子蹲在树下拼命作呕!

「我一定会杀了苏琴守这死禽兽――」怒然一掌拍向树干,树身烙下五掌印,可见她的心情极不爽。「当本姑奶奶笨蛋呀――不懂你来看热闹还落井下石吗――王八蛋――还在我爹娘眼前扮有为青年――真是个恶烂小人――」

切切咬著牙,重重握紧双拳,她想把苏琴守先打烂,再踩碎他的骨,做成鲁肉汁照三餐下饭!

「如果不是老爹和大娘在,本姑奶奶当场就出手把你这死禽兽打成天残地缺!」

「小主子,先吞忍这口气,二个月後你就能报仇了。」

「二、个、月!」太久了,她现在就想杀人。

「二个月後,苏公子就你是的人了,关起门来,小主子把他打到像一团凹凸的面粉团,随主子你拉长、拉扁,依苏公子那自以为是的性格,也没脸去嚷嚷,小主子你随时可以将他修理个够!」

「随我打个够!」陆剑仁双眼大亮。

「那还会是问题吗?」体虚再道:「当然了,还有苏公子身边的冬虫、夏草,平日趾高气昂的,我们也会代主子好好训斥她们。」

「替小主子教导这两个丫头,让她们知道,男主人和女主人,未来真正握有生杀大权的是女主人。」气弱也附和。

「说得好,二个月後,看看谁才是赢家!」

主仆三人互视一眼阴阴扯笑,想到二个月後,三人内心无比的激动,恨不得一觉醒来就是二个月後!

「小主子先去休息吧!我们会监视苏公子的动向。」

「是呀!有什麽问题,等你醒来,再告诉你。」

知道自家主子一夜不得好睡,又被惩罚跪了一早上,一定是累坏了。

「可是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还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气弱想不到。

「应该说是有一件很严重的事发生了。」

「什麽事严重了?」难得见到她有发慌的神色,体虚也紧张的问。

「紫玉鸳鸯不见了!」

「是先先先朝皇帝御赐的那个紫玉鸳鸯?」体虚求证的问。

「怎麽你看过很多紫玉鸳鸯吗?」少问废话行不行?

「皇家御赐的信物不见了!听说按惯例,在大婚前要上呈给朝廷不是吗?」记得昨夜的朝廷官员就是为此事而来。

「信物不见了……这後果……」气弱感事情不妙了。「小主子,现在该怎麽办?」

「问得好。」陆剑仁环胸的用力颔首,接著严正一唤。「体虚、气弱,吩咐你们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的,小主子。」

「到苏琴守离开陆家前,都好好监视他,接著――」她打个大呵欠,伸伸懒腰,「我睡觉去了,这一觉谁都不许吵我!」

「那……紫玉鸳鸯……」

「那玩意儿和我睡不睡觉有什麽关系?」她抓抓睡在地窖一整夜有些发痒的手臂,等睡醒她要用力去「搓」个澡。「反正不见了,睡不睡都不会自己跑出来,甭急了。」

「可是……」

「安吧!」她大力拍拍两个担忧的属下,一派天塌下来有她顶著。「等本姑奶奶睡醒,再用我绝世聪明的脑袋,想条绝世好计,就这样了。」

看著主子一路走远的背影,正午的阳光很烈,但体虚、气弱却有冷汗淌下背脊。

「遗失御赐的信物,罪很重吧!」

气弱点点头。「严重的,好像是满门抄斩。」

「小主子的脑袋有……想好计的能力吗?」

「好像……没看过。」

「会不会……是还没展现出来?」体虚怀抱希望的道。

「也许,毕竟主子和号称智绝天下的高家晴雪在一起很久了,多少……有受点影响吧!」

嗯,两人共同自我安慰的加强对主子的信心。

只是,他们从小随侍至长大,脑海浮现多年来的一幕幕是――吃、睡、喝酒、打架、搏义气、拼狠劲,无役不与的主子,怎麽努力回想,他们的主子好像都没有过一丁点智慧的样子出现。

第六章

午後的阳光暖暖照著「醉揽江楼」的楼阁,陆剑仁跷著二郎腿,悠坐在为她特制的藤长椅上,枕著交握在脑後的双臂,蹙著双眉,显正很努力的转著脑袋。

下方,偶有几许饮茶的客人来去,夏日午後的「醉揽江楼」较为平静,蝉鸣声随著徐风而来,别有一股夏日慵懒。

「葡萄。」坐在一旁的陆熙妍,剥了一颗葡萄送到老妹嘴边。

陆剑仁一口吞进去,吐掉籽子後,又挑著眉沉思。

「蜜酒。」

一杯小酒又送到她嘴边,她一口乾尽,转为闭目沉思。

「枣子。」

喀、喀、喀,几口咬完吐籽後,她改为用力揉著两边额际,像要从脑袋中挤出什麽!

「毒药。」

接过後,她随手抛到一边,不想理会一旁的老姊!

「喂,别乱丢,万一你怎麽都想不出来紫玉鸳鸯怎麽遗失的,饮毒自尽是必要的,死一个总比拖累一家子好!」陆熙妍赶忙捡起来。

「老姊,你不要讲得没救了好不好?我只是一时忘记紫玉鸳鸯放到哪去了,让我想想搞不好就出来了。」

「那你想到什麽没有?」送果送酒的伺候著自家老妹,也该长点印象出来了吧!

「这麽容易想到,就不用烦恼了。」

陆剑仁烦躁的坐起身,直接抓起盘中的一串葡萄,张牙便咬,边吃边吐皮。

「你的行为、习性老这麽粗鲁,难怪苏琴守每见到你,都要过敏的压鼻子。」

「妈的,一个大男人和他那张细皮嫩肉的脸一样,沾不得任何脏灰,别别扭扭的死德行,哪像本姑奶奶连流鼻血都随它流个痛快。」

「有时候我真同情苏琴守,被指腹为婚,一出生就没得选择。」

「老妹我也是呀!一出生就没得选择!」陆剑仁上抛一颗葡萄以嘴接住,抹过嘴後,没好气的又半躺在她的长椅上。「而且干嘛同情他呀!他有什麽损失呀?要打包行李离家的是我耶!现在是一个无助又可怜的小姑娘在先先先祖隔代显灵的威吓下,离开家庭,谁不幸呀?」

「这样听起来好像你比较委屈。」

陆熙妍转头看向她,只见自家老妹高跷二郎腿,边以食指掏著耳朵弹弹耳屑,大叹自己的不幸之馀,不忘再抓起一颗葡萄,往上一抛,目光一迸,伸手以内劲横空一划,葡萄成二小半,准确落入她口中。

「哇靠,爽,我的凌空气劲精准率愈来愈高了。」她得意洋洋的大笑。「他妈的,苏琴守,看本姑奶奶哪天把这招用到你喉管还是命根子上,到时候看你怎麽嚣张!」

「妹,怎麽办?每只要看见你,不知道为什麽,我就会比较同情苏琴守。」陆熙妍为自己不坚定的手足之情略感歉疚。

「苏琴守有什麽好同情的?你这什麽姊妹呀!」陆剑仁真搞不懂,干嘛每个一知道这桩婚姻的人都会同情起那个死禽兽,总认定是他们苏家有问题,搞不好就是他们对陆家下咒,才会使得每一个人都同情他。

「我在这帮你一起苦恼紫玉鸳鸳,没进宫去安哄心乐公主,已经很有姊妹之情了。」

「还说呢,找你一同替我想个对策,你还在那跟我胡闹。」

想她赶在老姊进宫前拦人,告诉她这件天大地大的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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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紫玉鸳鸯不见了?!」

被老妹硬拖往「醉揽江楼」,没想到听到这麽令人吃惊的事。

「那、那个信物可不是只有两大家族结亲这麽简单,那个信物是先先先皇御赐给先先先祖,再这麽流传下的,你竟然搞、丢、了?!」

陆熙妍像受不住打击似的捂著双颊後退了一步,接著跳脚。

「你知道这下问题有多严重吗?」

「先、先、先皇御赐的订亲信物,听起好像很、很、很严重吧!」隔了三代,可怕的程度大概也重三倍吧!

「老妹,是完了!」受不了老妹怎麽一副不知轻重样,陆熙妍噼哩啪啦开始数落。「这桩婚事从上辈子就订好,还是皇上要主婚,老爹还说,这几天要拿去陆家祖祠上禀祖先祭祖,现在你搞丢了,光老爹那一关你就好看了,活活把你宰了都有可能,这连大娘都救不了你,你说――怎麽办?」

「我说……有了!」她想到什麽似的一击掌,提供一个好方法。「外边有没有卖?」

陆熙妍瞠大了双眼,像对这问题愣了片刻後,哄然大笑,继而神色一正的严指著她!

「什麽时候了,别开玩笑,紫玉鸳鸳是何等罕见,尤其皇家御赐的宝物能冒充吗?更何况皇上御赐的宝物不见,严重的诛九族都会。」

在老姊声严色厉中,陆剑仁也紧张起,听到诛九族时更令她倒吸一口凉气,却听陆熙妍再道:「不过说真的,日前在东城门的小摊上,有块玉倒是和紫玉鸳鸯挺像的。」

「真的?」吸进去的凉气马上吐出来。「那……要不要去买来挡一下?!」

「要。」陆熙妍毫不犹豫道。

两人二话不说,一同往门口走去,到了门槛,姊妹俩却没一个跨出去。

「确定在东城门?」

「没错!」

「我走遍大江南北,紫玉鸳鸯的名贵,至今我没看过有个跟它像的,光水分的鲜阳浓匀都难像上三分。」陆剑仁斜睨著矮她半个头的老姊。

「所以呀,走遍大江南北,原来就在自家後面。」

陆剑仁扬眉,陆熙妍挑著眼眸,严谨的气氛忽在两人一对上眼时,陆剑仁先噗声,接著陆熙妍也跟著嗤声笑出,姊妹俩忽地捧腹大笑,互相指著对方。

「我就知道你骗我――哈哈哈――御赐宝物随便有得买呀!」幸好她没上当。

「我看你问得那麽认真――给你一个方向嘛――哈哈哈!」陆熙妍拍打著她的肩,笑得乐不可支。

「瞧你讲得多吓人,还诛九族咧!」陆剑仁用力抓她痒!

「这可是真的,哈哈哈――」陆熙妍闪避搔在胳肢窝下方的手,几乎快被闹到笑岔了气。「先朝有例,遗失皇族恩赐,九族……尽诛!」

九族尽诛?!

「真的会杀一家子?」

「我骗你干嘛!」

笑容僵凝在姊妹俩互视中。

「老姊,找你是来想法子,不是来闹的。」

「我早告诉你这件事不能开玩笑,是你刚才先笑出来的。」

姊妹俩看向彼此,皆送给对方一句话――

「认真想对策吧――快没命了。」

随即再坐回原位,一个托颊、一个捧头,用力努力苦思对策,就这麽耗到了下午。

「小主子,扇凉的杏仁茶、生糖,还有红薯蜜配大豆。」体虚和其他下人送上茶与甜食。「还有,小主子你的香片,四小姐的清茶。」

接过下人先送上的杏仁茶,陆剑仁喝了几口,努力回想前夜的情况。

「我记得和无飞他们要往『醉揽江楼』时,紫玉鸳鸯还在身上,後来……」

会记得清楚,是因为要往醉揽江楼时,她颈上的紫玉鸳鸯还被大夥拿出来取笑,最後才各自比赛由不同的路出发,看谁先到达「醉揽江楼」的拱石桥墩上。

「後来怎麽样了?」

「後来……」陆剑仁皱拢了双眉,从当时醉茫中的记忆找线索。「我好像看到三个姑娘,其中一个……挺漂亮的,然後……」

「你留意漂亮姑娘干什麽?」陆熙妍像想到什麽似的,改投以不敢置信的打量。「老妹你真大方,还没成婚,已经要先替苏琴守找妾了。」

「谁管他娶不娶妾呀!他想娶个大婶回来供著,我也懒得理,只要别惹到本姑奶奶。」陆剑仁横了老姊一记。「我只记得当时已经有些醉了,想要泼个水清醒,又好像听到呼喊声,回头就看到有……有……耶!有人要调戏这几个女孩子……」

「然後你就出手救人?」依故事听来该是如此。「不会又玩了中邪跳尸的把戏吧!」老妹只要在夜晚出手教训人,就换玩这种整人把戏。

「那还用说嘛!可是……」陆剑仁环胸,歪头一派苦恼状,「我记得又有看到……西杭蜜翠涛在眼前飘的印象。」

「酒在你眼前……飘?!」陆熙妍也努力想像酒醉之人眼中所看到会解读的景象。「是有人拿著酒瓶在你眼前晃吧?」

「不是,是西杭蜜翠涛的青绿酒液在眼前飘动,还记得,我伸臂抱住会活动的酒,我爱死了!」

「你抱住了那个会动的酒?」见鬼了。「根本是醉得幻想出来吧!」

「我是真的有抱到一个实体的东西!」陆剑仁强调地道:「现在想起来,好像抱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她单手抱胸,一手搓著下巴,很努力的回想。

软软的?「那天晚上你抱到一块大豆腐?!」

「干嘛一定是豆腐,我还记得闻到香香的味道。」

「还是一块煎过的大豆腐!」醉揽江楼前有卖这麽大的豆腐吗?

「陆、熙、妍――听人家把话说完,再发表你的看法好吗?」

「陆剑仁――那你一把话说完行不行呀!」

「我记得那香味好像是女孩子的脂粉香。」

「脂粉香……」陆熙妍好像终於了解到她的意思。「老妹,你抱住了一个女孩子!」

「八九不离十了。」陆剑仁推敲著。「接著不知道为什麽我掉进湖里,紫玉鸳鸯的不见,不是和那个女孩子有关,就是在湖底了。」

一早,她已经命人把酒窖找个翻天,还将她那晚走过的路,来来回回寻了无数遍,就是不见紫玉鸳鸯,现在只剩这两个线索了。

「我还是不懂,为什麽你抱著一个姑娘,却认为自己在抱酒?会不会是那个姑娘长得很像……酒桶?!」

「应该没那麽圆吧?我双臂可以紧紧揽住,不会是个胖姑娘才是……你那什麽眼神?」

「紧紧……揽住!」

看到老妹点头,陆熙妍缓缓投给老妹一个不知道该说什麽的眼光。

「小五,你要不要乾脆娶个老婆好了,别嫁人了?」反正外在、内在都没半点女孩子样。「搞不好你娶的老婆会比你更孝顺爹娘,不会常气得老爹怒火中烧。」

「扯什麽话呀你!」

「小主子――小主子――」下方,气弱匆忙跑上,神态有掩不住的慌乱。「楼下来了个漂亮姑娘,听起来……应该是找你的!」

「听起来……是找我的?」陆剑仁指著自己,不解话意。

「那个姑娘说要找一个俊朗、潇洒、温柔、有气概,又见义有为的少年侠士。」

「醉揽江楼没这种人?」陆熙妍直接回应。

「老姊,气弱都说一听就知道是找我的了。」陆剑仁得意洋洋起身,昂挺起了身躯,朝陆熙妍骄傲的高扬下巴,满意自己在属下心中树立的风范。「对方找我什麽事?」

「她说……这位少年侠士和她交换了订情信物。」

「订情信物?!」得意的笑僵在陆剑仁嘴角。

「小五。」陆熙妍拍拍老妹的肩。「其实是你自己想先娶妾,外人不了解,陆家人都能了解的,尤其你姊姊我更能理解。」说完坐回她的位置,享用她的杏仁茶。

小妹生成什麽德行从小人尽皆知,幸好有指腹为婚,否则依他们家么妹的言行,真当个娶妻的新郎倌,好像也不需太惊讶!

「他妈的――气弱,给我说清楚,到底怎麽回事?」没什麽好耐性的陆剑仁被老姊一调侃,当下拍桌子火大喊。「为什麽有个拿订情信物的姑娘,会是找本姑奶奶――」

「小、小主子,这个姑娘拿出紫玉鸳鸯,说要找紫玉鸳鸯的主人。」除了他们家主子还有谁?

「紫玉鸳鸯!」姊妹俩一对视,意会的默契在双方眼底。「是那个姑娘!」

两人马上跑到前头木栏杆前,居高眺望。

「是了、是了,是那女孩子,就是她。」

陆剑仁一眼认出站在庭园内,有二个婢女随行的粉红衣裳的女孩,正是她记忆中的姑娘,不禁兴奋的朝下方呼唤挥手,只见下方的姑娘抬首见到她,也惊喜万分的挥手回应。

「有救了、有救了,这下有救了,不用诛九族了。」哈哈,想她陆剑仁平时行侠仗义,老天爷怎麽忍心让她就这麽玩完。

「死了、死了,这下岂止诛九族,还会全家被用过酷刑後再砍头!」陆熙妍却在一见到楼下女孩子时,马上闪身到一旁阴影中,像怕被下方之人见到般,神色苍白惊惶。

「老姊,你吓傻过头啦?现在不用担心,紫玉鸳鸯送上门来了。」

「小五,你确定她就是你那晚相救的姑娘?」

「是呀!」

陆熙妍当下倒喘一口气道:「公主,这个姑娘是当今圣上的女儿。」

「什麽?」

「她是心乐公主,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更是皇太后捧心呵护的宝贝孙女,谁敢伤她一根毫发,就等著交脑袋吧!」

「就是你平时进宫陪伴的心乐公主,朱蝶儿!」

陆熙妍脸色铁青的颔首。

「太好了,我救了她,大家更好说话了。」陆剑仁二话不说,就要跑下去迎接,却被陆熙妍拉住。

「小五,这话比丢紫玉鸳鸯还难说了,你刚刚没听到气弱说什麽吗?订情信物呀!公主认为这是你给她的订情信物。」

「不过就是一场误会嘛!说清楚就好了。」

「说、清、楚!」陆熙妍已经不知该哭该笑?「你敢去对公主说,她爱错人、误认女人为男人,感情放错地方,害她一颗无瑕的少女心受伤害,到时皇上震怒,我保证这件事会比丢紫玉鸳鸯还严重。」

「有这麽可怕吗?,」

「心乐公主在皇室中的地位,有时比皇上说一句话还管用。皇上上头还有个皇太后,太后内心听的,经常是宝贝孙女的一句话,公主倍受娇宠,任性起来,谁敢不顺著她,就等著倒大楣吧!连皇帝都不敢惹自己女儿不高兴呀!」

「真这麽严重?」陆剑仁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会对你五马分尸是一定的,最後肉会剁成末洒在公主的宫殿中施肥,接著再找法师对你的骨头做法事,让你衰十世、败九世、惨八世,再来七世注定夭折,让你知道什麽叫欺骗的报应。」

陆剑仁的脸色,这会儿真的铁青上脸。

「老姊……你念得好顺。」顺到让她都毛骨悚然。

「公主常念呀!她说对欺骗感情的骗子就要这麽惩治。」

倒喘的凉气准确出自陆剑仁口中,从昨夜发现紫玉鸳鸯不见後,她经常和倒喘结缘。

「现在要怎麽办?」

「快去亲自接她上来,别让她等太久。」陆熙妍推著她吩咐道:「绝不能让心乐公主知道你的真实身分,接下来就看著办吧!」

「那你呢?」

「我、我会在心中给你精神鼓励。」

「你不一起见那个心乐公主?」

「小五,公主是要见她的意中人,我留在这也没用呀!」

「你是怕哪天事情曝光,会让公主误会你参与其中,为了以後好脱身,不想一起见她吧!」陆剑仁眯起双眼横睨自家老姊。「你这麽没义气,咱们是血浓於水的亲姊妹耶!」

「小五,你这话就不对了,老姊我向来饮食清淡,哪像你酒肉不离口,咱俩的血基本上就已经荤素不两立,真要滴血出来,可能比水还清,都比水清了,还谈什麽姊妹情,你自求多福,我先离开了。」

「你这什麽――」

正拉住想跑人的老姊,却先传来一个娇嫩的少女声。

「四姊!」

陆剑仁、陆熙妍同时怔住,转头看向楼梯口站著一位粉嫩衣裙,貌美俏丽的少女,一旁,气弱无奈的摊手,表示拦不住这位姑娘。

「天呀!这不是……蝶儿吗?怎麽会来这?」听到这个声,陆熙妍马上做出好惊讶的表情,一派蓦然又不敢置信的捂著心口,正要唤出公主,却又在朱蝶儿的眼神示意下,改唤名字。

这下可好,双方都不想让对方知道真实身分,来不及脱身的陆熙妍内心不禁浮起看看热闹也不错的兴致。

「我……来找这位公子。」朱蝶儿有些娇羞的道,随即看到被陆剑仁拉住手腕,还几乎靠到一块的陆熙妍,不禁扁著唇问:「你们……是什麽关系?」

「我们是――哎呀――」陆剑仁才开口,马上被自家老姊暗地重捏腿侧一记。

「公子,你怎麽了?」看到少年突然痛喊一声,跳起来揉著腿,朱蝶儿忙关切的问。

「他之前受伤了,刚才四姊不小心撞到他的伤口。」陆熙妍掩唇轻笑,挥开老妹想再抓来的手,以眼神给她一记:不想找死就别穿帮。「这家伙是醉揽江楼的保镖武师,我老妹的手下,我正在斥责他。」

「他都受伤了,为什麽四姊你还要骂他!」对心上人带伤又被责备,朱蝶儿满心不舍与不依。

「谁要她……呃,他……就是这混小子,前晚没尽好责任,让我那老妹闹得全家都找不到人。」

「你老妹。」朱蝶儿想起了。「喔!就是那位陆家排行老五,最小、也最让人不敢领教的陆剑仁,记得四姊你还说过,这位妹妹从小就和『粗』这个字很有关系。」

「是的,就是那位只会为家里带来大灾难的小妹陆剑仁!」

「慢著!」晾在一旁的陆剑仁切进这两人之间的谈笑,面皮挤著笑容,却懊恼满额,「请问陆剑仁和『粗』这个字很有关系是什麽意思?」

第七章

「就是除了粗犷之外,举凡粗野、粗俗、粗蛮,都和那位陆剑仁很有关系。」从以前听到现在,陆剑仁在朱蝶儿心目中,早就是个魁梧、野蛮,又没有教养的可怕女人。

「真是感谢四小姐对我……我家主人的形容,小人毕、生、难、忘。」陆剑仁眯睨在旁的老姊,她一派不甘己事样的拉拉自己的水袖。

「公子,谢谢你那晚救了我,只是你没告诉我你是谁?住在哪?」朱蝶儿拿出紫玉鸳鸯,见陆剑仁猛盯著她瞧,不禁娇羞低头,「於是我每天只能看著这个信物,猜想你到底是谁?哪的人?」

「这个紫玉鸳鸯……」终於让她看到找到快发疯的东西,陆剑仁忍不住伸手想拿……

「你给我的,别说你忘了。」朱蝶儿握紧紫玉鸳鸯,一双美丽的杏眼微慎的看著她!

「记得、当然记得,我给你的嘛!呵呵。」陆剑仁抓头,还是润了润唇问:「既然我没有告诉你我是谁,你怎麽找来的?」

「你那晚……」说到这,朱蝶儿双颊不禁飞上两朵红云,瞧了瞧已坐到一旁迳自饮茶不打扰他们的陆熙妍,才轻声的道:「你抱著我,一直说醉揽江楼、醉揽江楼的,我才想来醉揽江楼碰碰运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晚她真的抱住一个姑娘喊酒楼,可见醉得不轻。

「公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陆……咳,陆……」想到自己不能曝光的角色,假装又是抓抓头,双眼四溜了溜,看到刚才自己没喝完的杏仁茶。「陆仁。」

「路人?!」

一旁,传来陆熙妍呛到的声,咳了咳,再朝转头看来的他们摇摇手,表示没事。

「陆地的陆,仁爱的仁,我还有个小名叫杏仁。」呵呵,不过就是扯扯小谎,骗骗宫中小姑娘,难得倒她陆剑仁吗?「从小我就因为命格太硬,八字五行煞气太重,家人替我取个不起眼又通俗的名字和小名,才好养大,也才能化戾解煞。」

「那他们是……」朱蝶儿看向始终站在陆仁身边的两名魁梧大汉。

「我的属下,体虚、气弱。」陆剑仁理所当然的介绍。

「体虚、气弱不是该保护你家主子陆剑仁的吗?」大男人还配这种名字,她听到时还和宫女们笑著。

「喔……对,哈哈,我讲太快了,他们是体虚、气弱的同乡,叫、叫……大豆、生。」眼角瞥见桌上的配茶甜食,不禁脱口道。

「大豆和生!」哇。「好有趣的名字喔。」

噗。陆熙妍喷出杏仁茶。

「没事、没事,我『生』糖和红薯蜜『大豆』吃太快了,有点噎。」

嘻嘻嘻,陆熙妍觉得自己快忍笑忍到暗伤,尤其再讲出这两样东西的名字,她简直快捧腹,老妹真绝呀!

「他们家一定是务农的吧?还是和陆公子你一样,要取个好养的名字?」都是谷物的名字,一定很好养吧?

「G,让你见笑了,就是如此、就是如此。」含糊混过。

「取了这个通俗名字就很有用吗?」在宫中,好像听一些宫女提过,民间百姓为了让孩子好带、好养,会从各方面著手,名字是其一

「有用、有用,以我为例,从克父、克母、克手足中,用了陆仁的名字後,便化解到只剩克亲姊姊,差很多了。」

「哈啾――」陆熙妍像冷到般,打了个喷嚏,见到他们又望来,忙再以绢帕压压自己口鼻。「一时有些寒,没事,你们继续。」

「陆公子,那你有姊姊吗?」若没姊姊,就不用担心会克姊了。

「当然有。」否则没克到她老姊,岂不没趣。

「那令姊还好吧?」朱蝶儿听了,不禁关心的问。

「别提那女人了,冷血无情,弃手足於不顾,有等於没。」哼!

「原来是这麽过分的女人,难怪你不在乎会克到亲姊姊。」

「家丑、家丑,从那女人毒杀亲夫,还连家中飞禽走兽都不放过後,双亲就不当有这女儿存在,不提也罢,不提也――好烫――」猛然泼来的热水溅著她的脚,害她连忙跳开。

「四姊,你小心一点嘛!不是撞著陆公子的伤口,就是烫到他。」朱蝶儿忙拿著绢帕替陆剑仁拂掉衣上茶渍。

「对不起,这茶烫得我一时滑手。」陆熙妍掩唇,礼貌性致歉。

「咳,关於这个紫玉鸳鸯,我想……」见她始终握在手里的紫玉鸳鸯,陆剑仁超想一把抢回。

「对,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朱蝶儿朝她笑著道。

「喔!」是想还给她了,陆剑仁眉目亮起。

「陆公子,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她拿眼瞧了瞧,左有陆熙妍,右有大豆、生两个魁梧大汉,两个大男人还专注的盯她手上的东西,害她有些不自在。

「咳,那个大豆、生,你们先退下。」意会的陆剑仁朝属下下令。

体虚、气弱,文风不动。

「大、豆和、生,听不懂叫你们退下吗?」陆剑仁用力咬牙的笑,眼光射杀过去。

「喔!是的,小主……嗯嗯,陆镳师。」

两人马上正视到自己的身分,忙退下。

「陆公子?」

陆剑仁拉她到房子的另一头,离自家老姊远些。

「说吧、说吧!你想对我说什麽事?」

握起她的双手,目光热切的望著她紧捏在手上的紫玉鸳鸯,陆剑仁只差没脱口大喊:还我、还我,快把紫玉鸳鸯还我,没紫玉鸳鸯,我死定了!

「从来没想过,陆家小煤渣会吸引到当今公主,啧,小妹如果是男人,娶个公主进门,也算光宗耀祖了。」

这头的陆熙妍看著情况,真是感叹,小妹为什麽不乾脆是个男人算了。

「只是,」看陆剑仁的行为,陆熙妍知道事情更脱序了。「小妹大概已经忘了,自己扮的是男人,还这麽没男女顾忌。」

朱蝶儿看到陆仁握紧自己的手,还对自己这麽急切的眼神,不禁整张脸蛋儿红透了。

「我、我……」

「怎麽样?怎麽样?」他妈的,快说!是她超想吼的,但知道眼前这位尊贵娇客的身分,她得有耐心。

朱蝶儿的眼像不敢与她对视般,脸红红的垂下头,搅得陆剑仁从握住她的手,改为捧起她的脸,先微笑,再捺著性子道:「有话就说吧!我在听。」

为什麽她看过的女孩子都喜欢动不动就脸红,说句话也脸红,对个眼也脸红,怎麽她从小到大都没这种情况!

「我想……」对方被她一捧脸,竟更像说不出话来,那就换她开口。「这个紫玉鸳鸯要不要再拿给我……让我……」

「当然不行,你给我的,我会每天戴在身上,除非我死了,才有人可以拿走它。」朱蝶儿抛弃男女之别的顾忌,也用力回握住他捧在脸上的双掌,很坚定道。

「呃!」难道要杀了公主再夺玉。

「这个给你。」朱蝶儿忽拿出一个东西放在她掌上,「你给我紫玉鸳鸯为信物,我还没给你我的信物,现在我们终於交换信物了。」

「交换信物……」看著掌上一块名贵青玉,刹那间她似想起一些印象。

「这是和那夜我别在发上的青玉螭龙同一玉石雕出。」

「青玉螭龙……西疆古玉种,南源失传的雕工。」记忆好像回来了。

「陆公子。」

听她一唤,陆剑仁才要回应,却感到一阵清甜香气传来,脸颊已传来一印的香泽。

「我不能久留,但是,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看著朱蝶儿脸红红,甜滋滋的转身跑掉,陆剑仁已全身呆住、僵掉!

「哇,好一块名贵的青玉,不输紫玉鸳鸯的罕有,不愧是皇家公主。」陆熙妍来到老妹身後道:「恭喜你,公主的香吻,可遇而不可求,你得到了。」

「她……我……」

「她认定你是今生的另一半了。」陆熙妍直接替她说。「恭喜你呀!老妹,二个月後将大婚嫁人的你,竟然要先娶公主了。」

老妹愕喘的声一点都没有浇息陆熙妍再砍自家手足一刀的热头。

「原本我还担心紫玉鸳鸯牵连全家,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了,欺骗公主的感情更严重,反正你注定未来死定了,乾脆就全部自己一肩扛下吧!」

陆剑仁已经不晓得该继续呼吸活下去,还是乾脆自我了断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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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仁来了?」书房内的苏琴守放下手中书册,大感难得的挑眉。

「而且这回五小姐还带著几坛酒,夏草已经请五小姐在後园的荷亭中等候。」

「这可有趣,有说来做什麽吗?」

记得从小到大,她很少主动上苏家找他,双方有事,也多半是在外谈定,今日竟还带酒来,想来有什麽事,逼得她不得不来,而且还是放下身段而来。

冬虫摇头。「不过五小姐的脸色挺不对的。」

「身上有伤吗?」记得她十三岁以後,只要和人对战,哪怕一身伤,也一定马上找人传信给他,就是要跟他炫耀她赢了。

「看不出来。」

苏琴守略一思忖,依然道:「和以前一样,拿药箱还有熬一碗化瘀活血的药汤送来。」

每回与她相见,他经常带著这两样东西赴约,十之八九是会用上的。

「陆家四小姐也来了,但是在前厅被老夫人拉住,好像在聊些宫内的小道消息。」

「娘就爱听这些。」陆熙妍能自由出入宫内,也非常尽责的将宫内与宫外的消息互相传送。「这姊妹俩今天到底搞什麽名堂?」

荷园的小亭内,石桌上摆著几坛好酒,还有一叠纸、砚台与笔,陆剑仁却没像平时见到好酒的豪气,而是切咬著牙关,像在忍受什麽。

「五小姐,需要夏草帮你准备些什麽吃的吗?」夏草边研著墨色,问道。

每回主子与五小姐见面,纸、笔是必备的,两人除了常一言不合外,口气、眼神也常是双方互别苗头的纷争原因,最後纸笔已成了协助双方尽量完成「谈事」的必备品。

「不用。」

「五小姐,你今天的脸色看来挺……沉重的,发生什麽事了?」先替少爷探探路。

「该死的!」陆剑仁忽握紧拳头重重击在石桌上,生平第一为见苏琴守而坐立难安,真令她痛恨这种感觉。

一旁的夏草吓了一跳。

「五、五小姐,是夏草多嘴了。」

「与你无关,你先退下。」烦得挥退闲杂人。

「是,少爷马上来了。」

见她今日心情不佳,夏草赶忙退下,毕竟陆剑仁虽然和少爷不和,但对她们姊妹俩向来不差,很少把苗头对准她们。

「为了一个紫玉鸳鸳,我竟要把自己搞成对死禽兽示好谄媚的田地――天呀――难道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吗――」

她几乎快仰天长啸,不待主人来,她直接拿过一坛酒掀了覆在上头的油纸,狠狠灌了一大口。

老姊所说的方法,到底能不能听呀?

「为了解决这件事,你什麽事都愿意干吗?」在公主离开後,陆熙妍逼近忧愁满脸的老妹询问。「包括狠心的欺骗公主的感情,想办法把紫玉鸳鸯得到手。」

「欺骗心乐公主的感情?!」她讶然。

「废话,不真这麽做,怎麽得回紫玉鸳鸯?没听到公主说死都不会放手。」

「可是这麽做的话,大婚当天就会穿帮了!」

皇上主婚,皇室中的人也会出现,公主一见到她就会露馅了。

「放心吧!她只看过你的男装模样,不会认得出女装的你,紫玉鸳鸯到手後,大婚就到了,到时男装的你早就消失无踪了,怕什麽?」

「问题是公主知道我和醉揽江楼有关,我真失踪,醉搅江楼会出事的。」她可不能连累其他同伴。

「公主只知道陆仁是醉揽江楼请的保镳武师,到时候就说你辞工了,不知下落,她再怎麽找,甚至和皇上哭诉,也找不出陆仁,倒是你记得,事发後,不要再穿男装。」

「不可能的,紫玉鸳鸯也会露馅呀!」

「谁跟你说别的紫色宝玉不能叫紫玉鸳鸯,去市面逛逛,一堆紫色玉石雕的鸳鸯,不过就是高贵品和劣等品的差别,而且大婚当天放在供盘上,那麽大的场面、那麽多的人,真正能碰到紫玉鸳鸯的,只有亲手替你们挂上脖子的皇上,没人能真正近看的。」

被陆熙妍连番讲到她似乎无可选择。

「趁著公主还没拿著紫玉鸳鸯跟皇上说『陆仁』的事,赶紧下手,但是现在有一件事更急。」

「没错,老爹已经说五天後要将紫玉鸳鸯放上陆家祖祠,再连同死禽兽的绿翡鸳鸯上呈朝廷。」这件迫在眉睫的事,是当务之急。

「其实有个更快解决事情的办法,就是将苏琴守拉成同阵线,他心思缜密,对宫里那套也很懂,若他知道了,要得回紫玉鸳鸯应该很快。」

「让死禽兽知道我将信物弄丢了,不如找人砍了我吧!」对这种鸟建议,陆剑仁完全不接受。「死禽兽自以为是到极点,每回见我都压著过敏鼻子,哼声冷嘲的调调,他妈的,简直是老爹另一个翻版。」

她环胸、呼嚷。「现在让他知道我干了什麽事,不更趾高气昂的踩到我头上,还会很用力的踩、踩、踩,直接踩碎我!不行,另外想办法。」说什麽都不能让死禽兽知道。

「你可以编个理由、编个故事,不要让他知道你搞砸了什麽,甚至让他觉得遗失紫玉鸳鸯非你之过嘛!」

「讲得比吃东西还简单,那麽容易还烦恼什麽呀?死禽兽的聪明是仅於晴雪之下,哪那麽容易编个故事就能骗过他。」陆剑仁大大不觉得可行。「唉!如果晴雪在就好了,以她的聪明,遗失个紫鸳鸯算什麽问题,一定几下就解决这件事。」

高家晴雪,智慧过人,在他们四大家族的年轻一辈中,是众人公认的。

「高晴雪天高皇帝远,她人在南源,远水救不了近火,现下是你几天後就要将信物拿出。」

「哎呀!为什麽在这麽要紧的时候,没半个人在,连高云朗也不在――」她站起身,背著手来回踱步,苦恼至极。

高晴雪之弟高云朗,真要动脑,有著不输其姊的智慧,一个擅於运筹惟幄,一个擅於解析设局。

「怪谁呀?你老拖著非烟与你一同游遍各个酒楼、酒家、妓馆,他怕你带坏未来的妻子,乾脆自己带出去游山玩水了。」

高云朗将白非烟带到帝都,是希望培养感情,谁知非烟每天一醒来,就往陆家跑,和老妹腻在一块,两人经常玩到太阳西下才各自鸟兽散,高云朗岂能坐任这种事发生。

「我只认得这些地方,当然带她去这些地方玩,她玩得挺快乐的。」

「是胡闹得挺快乐吧!」白非烟刁钻嬉闹的本性,和自家老妹正好凑一块。

「总之,欺骗公主的感情、夺回紫玉鸳鸯和找苏琴守,都得进行,至少想办法让苏琴守把上呈信物的日子压後,那麽可说动老爹把祭祖的时间再往後挪,争取一点时间。」

「老天爷呀――为什麽在这种时候玩我――」陆剑仁一头敲到桌上不起,哀叫再哀叫。「欺骗感情,教我怎麽做下去呀?我这个人最重义气啦!这麽没有义气的事,我干不下去呀――」

「记得一件事,去找苏琴守一定要改变你讲话的态度,别老像对上仇人,恶声恶气的怎麽成事!」这两个人婚後真不知要怎麽相。

「那要怎麽说话?」从小到大,两人的对话很少不在互冲的脾气与言谈中完成。

「老妹,稍微和颜悦色说个话,稍微低声细语讲个事,没那麽难的。」

陆熙妍在旁拍拍抓头挣扎的老妹,一尽为人姊的教导之责。

「现在是你有求於人家,身段不放软,很难成事的,姊姊知道,德行不好只是你的外在,有情有义才是你的内在,但古人也说呀,能屈能伸是大英雄,偶尔的进退只是一时,你就当欺骗公主的感情一样,去骗一下苏琴守的感情,算是练习好了。」

「练习欺骗感情,要我――去玩苏琴守的感情!」她的五官呈现痛苦,怎麽觉得直接拿把刀自尽还容易多了。

「干,嘛呀?玩未来相公又不犯法。」有必要一副受极刑的模样吗?真是!「你就算直接扑上去,奸淫、凌虐他,让他饱受身心重创又怎麽样?反正二个月後都是你的人了,摸他苏琴守二把会死人呀!」

陆熙妍受不了一挥手,讲完後才发现自己不妥的言行,不禁又掩著唇,伸指戳戳过老妹的头。

「都是和你在一起久了,害我讲话都开始有粗野的行径了。」

「最好都是我害的。」就不相信她老姊本性多有名门闺秀的样子。

「小五呀!姊姊知道,你从小到大被家人当野牛似的放山养,养到野性多过人性,对感情没有什麽想法,要你一进入玩感情这个阶段是有点困难,还要一玩二个,就更是高难度的事,但是,眼下这情况没得选择了。」

「真的只能这样做吗?」

陆剑仁又是一头重重敲到桌上,欺骗感情、玩弄感情,她一样都不想干!

看来要成天江湖浪荡气又一派不知温柔为何的老妹,进行这种细腻事,是很为难。

「不然,还有一个方法。」陆熙妍道。

「还有什麽方法?」

「要苏琴守自动解除婚约。」

「天降红雨了,难得你也会有苦恼的样子。」

传来的声一如往常的笑谑,陆剑仁从交握在额前的十指中抬头,苏琴守一张俊丽英朗的面庞已落坐在她眼前。

「这件婚事是祖先因两家交情太好而传下,若两家後代真再有结为姻亲的缘,必由皇室主婚,但是,为不影响後人真另有所爱,只要有一方不接受,双方家族是不得勉强的。」

「你今天来,一定有事吧!」看到桌上几坛佳酿,苏琴守环胸扯笑。「还专门带这几坛酒来,是兴头大发想与我作乐吗?」

第八章

陆剑仁撇撇唇,才想开口,就听到对方传来的奚落。

「酒拿来都自己先享用了,看来不像找我作乐。」苏琴守拿起她已打开的酒坛闻了闻。「兰溪清白露。这麽好的酒,和西杭蜜翠涛一样,需得君子共饮方知其味,我可不想拿来和你牛饮,白白糟蹋。」

「什麽意思,和我喝酒是糟蹋?」

「看看你前晚和无飞他们喝成什麽样子,就知道是不是糟蹋。」

「对,你苏姑娘喝酒就是优雅的品尝美酒,我喝酒就是糟蹋好酒,一个毫爽大方的人,跟一个扭捏的大姑娘当然不能比。」他的优雅、洁净和肤白嫩肌,永远是她暗讥像娘们多过像男人的地方。

「陆剑仁,这个扭捏的大姑娘,二个月後将成为你的相公,你最好记住这一点。」苏琴守压下想浮上额际的恼意,尽力维持自己不受影响的心情。「真有个大姑娘似的相公,对你不会比较有颜面。」

「得了吧!从一出生,婚事就是个祭品开始,我早习惯没颜面了。」

朝他吹吹刚挖的耳屎,苏琴守赶忙侧身避著,她蓄意的言行,令他鼻子又开始犯痒了。

「放心吧!苏姑娘,婚後,你是我陆剑仁的人,娘子我会保护你的。」她很有义气,拿掏过耳屎又被酒液溅到的手,大力拍拍他的背。

「小、贱、人――」眼瞳怒瞠,他按了按只对陆剑仁发作的过敏鼻子,切问:「你专门找我来吵架的吗?」

「我――」

……去找苏琴守一定要改变你讲话的态度,别老像对上仇人,恶声恶气的怎麽成事?

见到他愤扬的双眉,她高起的声马上转为低弱。

「我……是来找你商量事情。」

「你确定你这豪爽大方的人,是要来找我这个扭捏得和姑娘一样的人商量?」逮著机会,他的回讽也不留馀地。「也难怪,你是我毕生见过有勇无谋中更无谋的,简直没半点智力可言,没脑也只能请教有脑的聪明人了。」

暴力的拳头在她呼吸中举起――老姊的叮咛也同时浮出――

……你有求於人家,身段不放软,很难成事的……

拳头终在缓缓吐气中再放下。

「你想找我商量什麽事?」

看著他冷声傲睨的样子,陆剑仁真不想照老姊说的继续进行下去,只想用她最熟悉的模式,直接打一架,毕竟高来低去的对话她可不擅长!

但是想到眼前的麻烦――公主的感情和遗失紫玉鸳鸯这两件杀头的事,她至少得先解决一件。

「小贱人,有话快说,当哑巴不是你陆剑仁的美德。」

忍,等事情过一段落後,再给他一顿饱拳。

「先探苏琴守的口风,看他对这桩婚事到底有什麽看法。」陆熙妍建议,「由他来解除婚约是最妥当的。」

「为什麽我不能自己解除?」

「你如果想被老爹真的当一头神猪烹熟祭祖,你可以在这节骨眼去提,大家会觉得你是不知好歹、不知惜福,否则由苏琴守来解除,爹顶多叹口气,大家也都能理解,甚至会觉得终於发生了,算了。」

看著眼前老妹,一身少年劲装,不知情的话,还真是潇洒英朗的少年兄,但是知情後,会先皱皱眉,再经过相,就经常会有仰天长叹的感慨。

「一般来说,男方解除婚约这种事发生,女方受的打击最重,但依你无知不拘又毫无细腻可言的德行,完全不会有伤害可言。既不会让爹跳脚,又不会让你受伤,那就是他提了。」

听完,陆剑仁真是不平,为什麽苏琴守提就是终於发生了,她提就是不知好歹,太不公平了。

「谨记,你已经没有退路,若还不忍一时之气,你直接自尽,不要连累陆家无辜与九族。」

正下定决心要再开口的陆剑仁,又被来人伸手握住她下颚的声给打断。

「你到底又去做什麽事了?额头都肿了。」苏琴守转著她的头,左右端详,她额上一块发红的凸起,从刚才他就想问。

「没事啦!撞到桌子而已。」被公主的事刺激太大,连著两重力敲到桌上的结果。「死禽兽――你小力一点――很痛的!」

苏琴守一掌固定她的後脑,另一掌摧劲狠揉她的额,实在没好气。

「你老爱拿头跟桌子交流,下换个东西,茅坑的石头如何?再不然直接找我,我一拳让你连头都换一颗好了,何必便宜桌子呢!」

知道她一有烦恼就喜欢拿头敲桌,他揉得更带劲,乐看她龇牙咧嘴的抽紧脸皮,却不会有任何回打他的动作,陆剑仁对帮助自己的动作,是会乖乖认分的。

每当治她伤口时,他会一边观看她「生动」表情,那种痛得闭紧了双眼握紧拳,又逞强的不愿呼痛,强忍的样子,很像一个缩著肩膀被罚的小孩,令他有时候忍不住故意拉长整治的动作,看看小剑仁那种模样,真是畅快心情。

「不要跟我在新婚之夜上演鬼新娘,我不想掀开头盖,看到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新婚夜……」猛然想起她的目的,陆剑仁推开他的手。「我有很正经、很正经的事要和你谈,这别打断我。」

「好,就等著听你说。」从刚刚就一副要说不说的,搞不懂她卖什麽葫芦药。

在苏琴守的注视下,陆剑仁清清喉咙,拿过桌上的纸,提笔沾墨,想开始他们常有的「笔谈」

天呀!探口风、身段软,一辈子也没想过要用到苏琴守头上,她和他从小打到大,这下怎麽开头呢?

苏琴守抱胸等著,就看到她一副痛苦的拿笔杆敲敲自己的额,最後终於落笔写出――

「你好吗?」

「……」

这是玩笑还是另一个把戏?苏琴守缓缓斜睨她,双眉牵起的皱摺。

「再好的事,看到你都很不好,有什麽意图直接说出来,少在那跟我卖关子。」

看到他的回应,陆剑仁眉眼高竖,振笔再书。

「我这麽有礼貌的问候你,你用那麽不客气的回应,是一件令人很不爽,也不想把事情再讲下去的感觉。」

「你若来寻我开心,也不用把事情再讲下去,基本上,以你的脑力所能开口的事,也不会是什麽要事。」

看著他纸上的话,陆剑仁牙关磨了磨,力压火躁的本性,努力的告诉自己:好声好气、要有耐心,好声好气、要有耐心……坚定好之後,她再挥笔。

「姓苏的,我是很好心的带著好酒登门拜访,你用这种态度,是很伤感情的。」

只见他一看,忽然放声大笑,随又在她不悦的眉目中扬声一嗤。

「你陆剑仁也懂感情呀?我怀疑你除了亲情、友情之外,一辈子也不懂另外的感情是什麽吧!」

亲情、友情之外?还要什麽吗?真受不了跟死禽兽讲话,有时候会像头撞到硬石头一样,除了满头晕眩之外,还有满头问号的星星闪烁,搞不懂他到底要说什麽?真闷!

「笑话,姑奶奶不需那麽多情也能活,再说我陆剑仁懂得束西,宁愿和无飞他们同乐,也不会拿出来跟你分享。」

「记清楚,我和无飞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是她的丈夫,但苏琴守真怕这粗率到对感情从没想法的家伙把他的地位放在和朋友同位置。

「你和无飞他们当然不一样,他们比你够朋友。」

「很好,你只要记得,我和他们绝对不一样,因为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朋友。」

哇,有必要说这麽狠吗?再怎麽说,大家一起执行任务时,也互相帮助了不少,竟然这麽绝!火火火、气气气,不禁又开始窜上。

「妈的,死禽兽,你不要姑奶奶给你三分脸面,你回我七分颜色,一点义气都没有。」

「真是谢了,小贱人,你给的三分脸面,我怀疑有多少凶险在里面!」

哎呀!愈说愈过分!陆剑仁已完全抛开好声好气的坚持,正要再驳回去,旋又把纸再拿近一看,真是王八蛋,少我七个字,太没诚意了。

可恶呀!「看在交情给了你三分脸,感恩吧你,死禽兽。」

比他少九个字,根本是来惹他的。苏琴守火速再回。

「感恩?对你吗?作作白日梦比较快。」

「妈的打到你谢恩比白日梦快!」哼!字比他更少。

好呀!连断句都省了,苏琴守犀锐的视线已射出,陆剑仁回敬挑衅的怒睨,气氛已开始酝酿起肃凛。

双方更快的挥毫,都只求每一句要精简到不让对方占上风。

「有事快说!」他直接把纸射过去。

「你管我!」她揉成一团掷给他。

「说!」重重落笔,直接引她看手边的字。

陆剑仁乾脆弹一张白纸给他。

两人眉目一交接,彷如隔空驳火,对战的气势倏张。

「小贱仁――」

「死禽兽――」

苏琴守喝然一拍桌,陆剑仁怒折手中笔杆冲身跳起,一拳打出――

谨记,你已经没有退路,若还不忍一时之气,你直接自尽,不要连累陆家无辜与九族。

老姊的警告忽然掠耳,骤然停下拳势的陆剑仁,却被要格开她的来拳,收势不及的苏琴守一掌打上肩膀,撞往身後亭柱!

「剑仁!」苏琴守一惊,忙上前握住她双肩检视。

「你紧张什麽?才那一点劲,我又没那麽不济事!」她想推开他的手揉腰背,柱子撞得挺痛的,说真的,从十六岁起,她与他较劲,就不觉得他用出什麽力道,好像都在挡掉她。

「你在干什麻――故意用这种方式――」苏琴守怒摇她。「是想打我――还是想要我打你――别再给我搞这种方式――」

「喂,我疯了不成,谁会送上门挨打,我是……」

陆剑仁话都还没说完,苏琴守忽抱紧她,死死的收紧双臂,紧到让她说不出话,且自己也不说话。

「唔……唔……」

刚开始还被乖乖抱住一下,到他真的环太紧令陆剑仁呼吸不畅时,她开始挣扎的用力打他的背,他这种反应已经不是第一了,她真搞不懂,她看起来身强体健,又没那麽不经一推,也不是遇险,有需要这麽大反应吗?

陆剑仁曾在高晴雪与浪风行大婚当天,陪著高晴雪在新房内,却因误中奸人的诡计,令高晴雪双眼失明,当晚,她和高晴雪双双消失。

当时的南源整个翻天,镇南王浪风行为了找出高晴雪,几乎封了整个南源,而苏琴守更将在中原的一切势力与资源用到南源来,直到她再出现时,苏琴守猛然抱紧她,他的动作令她错愣住!

有生以来,她不知道他抱起人来,环得这麽紧、这麽痛,而且,竟是她推不开的力量!

此刻,也紧到让她摆脱不了,还连话都难出声,完全闷在他胸内。就在陆剑仁怀疑对方一定有意要让她活活窒息,考虑是不是该耍一招阴的,用力咬住他的胸膛肉时,苏琴守松开双臂了。

「呼――」她赶紧大大吸口气,却见他背过身,没看她。

陆剑仁拍著胸口暗自松口气,幸好他先放开,否则她先咬人的话,这事可搞砸了!

就在陆剑仁努力在暗自吸气、呼气,用力告诉自己:将气焰、尊严、骄傲与意气在这个时候全咽回,目前以解决棘手问题为重。

再一个呼吸後,陆剑仁挤出应该是和颜悦色的神情,没想到苏琴守却先传来一声叹。

「剑仁,我们之间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苏琴守猛地回过身道。

「呃!」

「严格说来,我们的性格一点都不适合,这桩婚约来自长辈的强硬指婚。」

「嗯!」陆剑仁点头,难道老天爷看到她的呐喊与挣扎,苏琴守终於自己要提出来了吗?

「小时候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打我第一拳开始,让我了解这是我未来的对象时,噩梦就像如影随形,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个婚约。」

「嗯嗯!」陆剑仁更加用力点头,努力压下他当初回敬的一掌也没对她客气多少的回唇,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新仇旧恨的怒火起来,赶紧乘机扇动他解除婚约。

「十六岁的时候我曾想过,你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女人味,更不符合我锺爱的条件,你不能陪我品茶奕棋,更不能知道邀月共饮一享清风、明月的雅致;你只爱酒肉不离口,与人称兄道弟讲义气,也不懂谈古论今,因为这些修养、学识,你完全都没有,有的就是横行的蛮力,从小你就相信,拳头可以解决事情。」

「G,还好啦!也没那麽不讲道理啦!」陆剑仁打哈哈抓抓头,毕竟他这话有几分真实,他那派下棋、品茶、饮酒,她确实没兴趣。

至於打架嘛!反正一拳出去,不是解决事情,就是闹大事情,她向来相信前面,因为五件多半可以解决三件,另外二件留给有能力的解决嘛!

最後有能力的人再来解决她,以前是搞大事情後,老爹解决她;出江湖替朝廷办事後,换老天解决她,因为惹出来的事,苦果自尝。

「好段时间,我一直自问,以我苏琴守,文武全才、俊美高雅、风采过人、仪表翩翩,是多少女子心目中的对象,却要得到这样的妻子,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忍、一定要忍下,哪怕牙关磨了二回,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再握,也千万不要挥过去,坏了大事!陆剑仁极力让脸上的「和颜悦色」别跑掉,就当有只骄傲的狗吠了二声,听听就算了。

「尤其十七岁时,你一脚踹中我男性要害,重伤我的自尊时,更让我觉得我为什麽要娶一个活动兵器,放在我身边,随时威胁我的男性尊严,原本我并不想做出毁婚弃诺的决定,哪怕这是祖先的意思,我也希望能秉著子孙的心意办到,但是那一年,我再也无法默默接受这种安排下去,决定反抗这件事。」

「没错、没错。」做得好,就是要反抗,快解除婚约,快解除婚约吧!

看在死禽兽这麽合她心意,完全按她所想的走,他刚刚的「无耻吹嘘」就算了,别记在下一笔帐上,她要有大气量。

想到快接近目的,陆剑仁心情忍不住飞扬起来。

「你也知道十七岁时,我遇上了一名令我心仪的女子李芳芳,她美丽、温婉、有才华,当时我告诉了你这件事。」

「我记得、我记得。」那个时候,她本著一起长大的义气,马上拍胸表明,愿意帮助他达成。「可惜那时没成,不然的话……」她现在也不用这麽麻烦了。

那时她与李芳芳在饭馆内,才喝了杯茶,饭馆竟发生了大火,众人无事脱险後,过二天,苏琴守竟说和李芳芳的事已成过去了。

「没成功,你很失望吗?」见她竟露出惋惜的模样,苏琴守从牙关迸出声,额鬓再纠结恼与气。

还记得当年他告诉她时,她竟完全当他兄弟般,用力打过他的肩,大笑表示帮他达成,那种态度令苏琴守首泛起不是味道的感觉,从十七岁发生那场大火以後,他彻底的明白自己的心意与感情,经历了这麽多事到今天,眼前这个令他咬牙切齿的家伙却是毫无长进。

「还好啦!只是觉得,婚姻大事,你有自己合意的当然比较好呀!」陆剑仁很真心的道。

她自己是从没多想,反正祖先订了就订了,大家没意见,她也很随和嘛!

苏琴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著对这个粗率家伙应该要有些引导。

「有鉴於二个月後就要大婚,我想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应该要……」

「解除这个婚约――」

「加强双方感情――」

双方各自喊出。

「什麽?还要加强感情喔……」不是要解除婚约吗?

「陆剑仁――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苏琴守双目转寒,抓起她的手腕。「难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为这个吗?」他想到她今天的反常。

「我……当然不是!」她打掉他的手。「是、是你自己讲得好像有这个意思,我以为你要这麽说嘛!」

解除婚约对他是大事吗?记得他十七岁时,将婚约延二年,二年後,改换她延,因为她正与他在南源理各自的帮派,没什麽时间进行婚事,他也没意见似的,怎麽现在这麽反常?

如果苏琴守探出来的语意是不想解除婚约,记得马上改方式,千万不要让他认为你有这种意思,会惹怒他,那事情只有更麻烦。

想起陆熙妍教的备战因应,陆剑仁及时打住话。虽然她有点搞不懂,为什麽苏琴守不想解除婚约,就不能让他知道她有这种意思,但是为让事情别节外生枝,她只好听老姊的话。

「这真的不是你的意思?」

见他盛怒的神色转缓,陆剑仁以环胸高扬的神态道:「就说是顺你的话说的!」

苏琴守若没解除婚约的意思,那只剩欺骗、玩玩他感情了,一定要让他延後拿出绿翡鸳鸯,你再怎麽不会、不想,都得办到,没其他方法了。

「我的语意什麽时候有那种意思?」看她马上背过身去的样子,他眯起眼。

「都说以为嘛!以为是一种感觉,能解释吗?」

超级讨厌讲句话要闪闪躲躲的,偏偏她不擅长说谎,尤其苏琴守,从他们两人搭挡以来,无论替朝廷还是在关外理帮派,她知道他之敏锐,只好尽量不看对方的眼。

「你的感觉还活著呀!我以为你的感觉早死了。」冷笑的声净是讥讽。「不然你说说,对我的感觉是什麽?你能讲出来吗?」

「苏、琴、守――」陆剑仁终於火气再爆,猛地回身,指著他怒叱,「不要姑奶奶小小让你一下,你大大往我头上骑,动不动都把人当呆子,对你的感觉还不简单――阴险、小人、扭捏、虚伪、做作、自以为是――你这个人就是一个――」

降低身段、和颜悦色、轻声细语、玩玩感情……一定要让他延後拿出绿翡鸳鸯……

……你已经没有退路,若还不忍一时之气,你直接自尽……

「我是个什麽的人,继续说呀!」苏琴守的双目已是怒瞠样,呈现往常,双方经常一言不合、一个神色不对,就要杠上的模式。

「一个……」骂人的话要夺喉,理智又告诉她要咽下,就在夺喉与咽下这两种拉锯中,一股怨气像卡在喉中,陆剑仁乾脆怒吼,直接往一旁的亭柱用头敲去!「他妈的――王八蛋――为什麽不能打一架就算了――」

「陆剑仁,你头硬我不想管,但是不要敲坏我家柱子!」

苏琴守直接揽过她的颈项,拉她回位坐好,真是受不了她老把自己的头当榔头敲。

「你今天来到底要来说什麽事?说吧!」他也努力让自己平静听完她的话。

「就是……」

看她比来的食指又僵在半空,她今天已经好几的欲言又止、中途停顿,反应也失常至极,这下连苏琴守也感事情不对。

「你最好快点讲出来,若是严重的事,还可以一起商量拿主意。」他眸光炯炯、精锐的盯视她,却反让陆剑仁更觉这是一种逼供。

「我、我是来……」终於在闭上眼垂下头後,她吐出声道:「和你讨论紫玉鸳鸯的事。」

第九章

紫玉鸳鸯?苏琴守眉目一皱。「紫玉鸳鸯有什麽事?」接著忽想到什麽似的,他高声问:「陆剑仁――难道你把信物弄丢了?」

「没有!」她用力、再用力的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你抬头看我的眼说话。」

她马上抬头。

「紫玉鸳鸯还在你手中?」苏琴守再问一。

睁大她的双眼,她用力、用力的点头。

……你已经没有退路……

「说话呀!」

「紫玉鸳鸯在我这。」当没有退路、没有退路,像波浪鼓在她两耳康词保睁眼说瞎话也不是那麽难了。

「那你要说紫玉鸳鸯什麽事?」他不无疑虑的锁视她。

「耶……耶……」

摸他苏琴守二把不会死人的。这是她老姊说过的,她要降低身段,连肢体也要表现亲和,否则第一关就阵亡,别说接下的欺骗和玩感情。

要摸喔!她向来比较习惯环肩、拍背展现哥们情谊,很少摸人,既然要摸才叫有开始的话……

苏琴守见她忽站起来,坐到他身旁,呼吸要顺不顺,一副苦眉苦脸,咬唇又想切齿的模样,完全一派苦旦上台的望著他。

「怎麽了?什麽事?」完全没见过的模样,令苏琴守也一怔。

陆剑仁困难的咽了咽口水,看著他实在很难办到,乾脆再闭上眼,甩了甩手,直接朝他伸手,天呀!还得要连摸二下才行。

「剑仁。」

「什麽?」

「我的喉节很好,不影响我男子汉的说话声,麻烦你的手不要一直戳它。」

是喉节?难怪突突的。

「我可以问你到底想干什麽吗?」对拍到胸膛上的手,苏琴守再一告诉自己平静以对,不要动气,弄清楚她到底要干什麽再说。「我的心很强,你想说什麽,我可以承受得住。」

心?这是胸膛,嗯,说实话,从被他紧抱住二开始,她就觉得他虽然看起来肤白嫩肌的样子,肌肉倒是挺结实的,实际一碰他的身体,还满有型,这下陆剑仁真的好奇的开始摸了。

「剑仁?」见她始终闭著眼,从一手增为两手,由胸膛开始拍拍抚抚的来到腰际。

哇,胸膛精猛、腰臀结实有力,没想到死禽兽这麽有料。

「陆剑仁,你到底要干什麽?」见她摸到臀部连著腹部还要往下时,苏琴守抓起她的毛手,严声问。

「摸你呀!」她睁开眼,竟见他脸面有些红。

「你摸我干什麽?」

「谈事情呀!」

「摸我谈事情!」什麽鬼话。

「原本是这样,但是我对你的身体好奇,就一直摸了,你不喜欢,我不碰就是了。」她伸回自己的手,暗啐他的小气。

「你对我的身体好奇。」苏琴守的表情转为微妙与……喜色,这个直钝的家伙终於也对他有好奇感了吗?「不,你若好奇,可以继续碰我。」

「真的吗?」她马上不客气伸手,这一睁著眼,从他的颈项开始,从没想到死禽兽外表和衣服下的内在完全不一样,真是不可小觑呀!

「剑仁,其实每当你大笑、大哭时,我都很想抱住你!」

见她今天这麽主动的想要接近、碰触他,苏琴守忍不住再握住她的双肩,决定好好的与她说说内心话。

「很想抱住我!」他忽来的动作与话令她侧首皱了皱眉,随即了解的一击掌,用力拍向苏琴守的肩,大笑道:「真看不出来,你长得一脸秀气,美美的脸皮下,这麽血性男儿,放心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以後你若想抱我表达义气,我陆剑仁随你抱,只是,不要那麽用力,真的有点痛,至少让我可以呼吸。」

她为自己不够豪气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因为他二回抱起人来,真的挺痛又像快没气息似的。

「喔、喔、喔――天呀!我的天呀!」

好不容易与她说了大半天话没犯过敏鼻病的苏琴守,这下严重的全上来,他以袖子重压住鼻子,瞪著她,见她完全一脸无辜的望著他,很不解,他怎麽忽然这麽激动。

瞬间,一种感觉,一种他再也压抑不住的感觉,在他体内泛滥,他受够她的粗心、受够她的不解风情、受够她大剌剌的兄弟义气,他再也受不了――

「剑仁!」苏琴守双掌捧住她的脸。

「什麽事?」

正想问他要干什麽时,忽见他面庞压下,唇覆上了她的!

苏琴守原本只想知道面对这些男女间的私密动作,她到底做何反应,却在吻住时,她整个人像傻住一样大眼圆睁,彷佛一时间做不出反应,任他与自己鼻息唇齿交融的相缠。

这模样看在苏琴守眼中,只有可爱到令他更用力攫吻她柔软的唇瓣,一偿自己多年来受到的郁闷。

就在他改为抱住她且加的吻入时,陆剑仁竟也捧住他的脸,回给他一个同样重力的「口鼻交融」。

园小径上,陆熙妍和冬虫、夏草正漫步而来,後两人各捧著药箱、化瘀活血汤药,还有茗茶小点,三人一同笑谈的聊著。

转个小弯曲径,看到前方小亭内的情况,苏琴守、陆剑仁热烈缠吻的画面,三人同时一怔,马上背过身,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不小心撞见的三个大姑娘,娇颜都有些一红,彼此相视而笑,毕竟这对向来不合的斗气冤家,二个月後就要大婚,若能增进感情的相是大家乐见的。

陆熙妍内心真想为小妹喝采,没想到向来粗野大剌刺、只懂哥们情,不懂男女感情为何物的小妹,会这麽快进入状况,太厉害了,以後真是不能笑话她了。

由於这对平时斗得太厉害,原本因各自惊喜目睹後,想默默退开的三人,不禁好奇的再回头望一下。

「少爷!」

「剑仁!」

这一望,三人同时面色大变,全部冲过去。

一冲进亭内,苏琴守已倒下。

「少爷――少爷――你怎麽了?」

「来人呀――快来人呀――抬少爷回房。」

向来武功高、反应快,与人对敌都很少受伤的苏琴守,此刻的倒下完全让冬虫、夏草又惊又急,也顾不得询问陆剑仁到底怎麽了,只是忙著招来下人将自家主子抬进院落招来大夫。

「这到底是……」看著被人火速抬去救治的未来妹婿,陆熙妍莫名又惊愕的看向自家妹子。

只见陆剑仁一看到众人退离後,忽跳起来大叫一声,拼命欢呼击掌!

「呀喝――我赢了――我赢了――」陆剑仁爽得用力捶过桌子,拿起桌边一坛酒,豪迈大灌一口,再伸手抹过唇边酒渍,乐呀!

「小五,到底怎麽回事?」为什麽一个亲吻会变成一方倒下收场。

「哼!苏琴守想跟我比谁先压断对方的气息,以为我不知道,这下给那个老是自以为是的家伙好看了,老要笑我什麽都不懂――呀喝、呀喝――我赢了――」终於大吐被他瞧扁的怨气,她高兴得又是挥舞双臂,在亭内跑著。

「恚∧阋晕只有你练龟息大法呀!我每回洗澡,不闭息练它个几回,泡水泡到身上皮都快皱一团了,你都还不晓得本姑娘藏不露吧!」

当然,她有耍了点小阴招,趁苏琴守出其不意,以口鼻压住他的气息後,再点中他二大穴,让他当场倒下,终於活生生撂倒他一回的陆剑仁得意极了!

彷佛自己是那种神秘的不轻出招,一出招必见真功夫的高手高手高高手,藏不露到先人先人先先人的那种大――先天!

想到这,陆剑仁又是快乐的用力一扬手,大大的长声再呼啸一回才过瘾,却没见一旁的陆熙妍有同乐的神情。

「老姊,怎麽了?」脸色这麽怪异。「喂喂喂,先说清楚,我摸过他了,不只两下,可别说我没尽力喔!」

「我、我第一想为人哭,也第一为自己是陆家人感到……羞耻。」

「哭!羞耻!」这还得了,陆剑仁马上挽袖。「是苏家哪个人欺负你了,老妹替你出气,保证把对方打到连投胎都要等二世,以免来世遇上我,再把他打到连出世都不敢!」

因为心情太高亢了,陆剑仁已经腿一扫,右掌划刀,左掌舞拳,开始热身。

「小五……」生平第一回,陆熙妍对自己老妹的一切,产生了为人姊的哀伤。「你怎麽……会长成这样……天呀!」

「到底怎麽了?」陆剑仁对真的掩面放声而哭的老姊完全不解,干嘛大家老对她喊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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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剑仁枕著交握脑後的双臂,叠著二郎腿靠在小池边的竹椅上,闭眼抿著唇瓣,眉头高高纠拢。

帝都最红的妓馆之一「烟红阁」,也算陆家部分事业,更是陆剑仁负责的工作之一。

原本陆家没打算要与妓馆沾边,她老爹与大娘更反对她一个女孩子去进行和妓院有关的事,但她硬是瞒著,和一票江湖朋友进行得有声有色,三年前事情被知道後,她爹随她去,大娘依然不喜欢,却无奈她何。

一段时间她就到不同的地方坐镇,此刻她像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理一旁与楼台内,莺莺燕燕的欢笑和来来去去的人潮。

她已经被苏琴守下禁入苏家的警告。这令她很闷。

醒来的苏琴守托冬虫、夏草告诉她,如果搞不懂发生在亭内的一切,大婚前,一步都不用再踏进苏家。

「这是告诉你大婚後,你等著领死吧!」当时老姊这麽告诉她。

为什麽?

「小五,你不是不解世事的少女,三教九流的声色烟地还是你在管,都看尽酒楼、妓馆那一套,男的亲女的时,女方有像你这种反应吗?」

「可是我不是烟红阁接客的姑娘们呀!苏琴守也不是寻欢客?」干嘛用酒楼、妓馆来说呀?

「新婚之夜呢?总不会第二天大家要去替新郎收尸吧!」亲一下,她让人倒地;新婚之夜过後,不会出命案吧!

「关新婚之夜什麽事?」

「你新婚之夜,不让人亲、不让人碰呀?」

「那也是新婚之夜发生的呀!跟现在有什麽关系?」

只见陆熙妍翻翻白眼。

看来酒楼、妓馆那些香艳刺激对小五而言,就是手中该维护的事业与责任,完全没想过那些与自己有何关联,男女之情、情欲之动,完全不在她和苏琴守之间的一切互动,该说她是连想都没想过会到自己身上。

最後,陆熙妍长叹一声道:「原本我搞不懂,苏琴守对你究竟有什麽心思与想法,经过这一,我忽然觉得他真伟大,真有耐心。」

和小五这个又蛮又钝的丫头,可以磨这麽多年,最後终於行动时,还被人当桃战似的撂倒,真难为他了。

「干嘛忽然说他伟大、有耐心呀!」为什麽每个人对她讲话都不直著来呀!

「这都不重要了,现在解除婚约行不通,连要翡绿鸳鸯延迟的事也甭说了,因为现在连苏琴守的面都见不著,还是想想有什麽好方式来面对过几天老爹那一关的麻烦吧!」

「陆小爷。」娇嫩的声随著脂粉香来到她身边。「真惬意呀!」

「你看我的样子像很惬意吗?」她挑开一眸,横了千娇百媚的来人一眼。「是有人来闹事,还是又有哪个白嫖不付钱?」正好让她打一顿泄火气。

「有你陆家小爷在此,谁还敢上来闹事?」烟红阁的魁云水烟在她身旁坐下,将矮几上一碗凉甜汤端著,伺候这位陆小爷几匙,让凉甜汤安妩一下她的烦躁。「我说陆小爷,你的脸要再这麽沉下去,我怕客人不上来之外,这儿的姑娘都要被你吓跑了。」

「胆子这麽小,也别在这混饭吃了。」她没好气。

「烦什麽呀?说给姊姊我听听如何?」如黄莺娇脆的美声在她耳畔低笑地问。

「我不是拜倒在你水烟姑娘裙下的公子哥儿,媚术对我是没用的。」

陆剑仁抬起眼皮看著一旁那张艳冠群芳的丽颜,眸波勾魂入媚,这样一个尤物,用起美色来,绝对是令人无法招架的杀伤力。

「陆小爷,我的裙下拜倒的不只公子哥儿,连有特殊喜好的江湖女侠都想认识我呢,唉!每天不分男男女女总有好几人,抢著要买我的夜晚,都说了,人家只是个清倌人,也不打算要赎身,大夥儿还老要捧著千金万两,让我解个罗衫,看看我这身肌肤也好,害人家为难死了。」为自己这麽的罪恶,偏又无法如人之愿,她长吁短叹。

「那真是恭喜你,男女通杀,希望你继续装媚、装嗲、装无助下去,为烟红阁带进大把银子,绝对不要暴露你吃人不吐骨的真实本性。」

陆剑仁别过身,搞不懂那些总是捧大把银子被耍的呆子,衣服下不都长一样,逞个欲望也乐当冤大头。

云水烟是烟红阁的幕後老板之一,非常善於耍玩人性,利用自身条件,塑造「只可远眺,不可轻攀」的距离,顶著艳丽容姿,狐媚的玩著掏金手腕。

「哎呀!这甜汤没加辣吧?今晚这麽呛。」云水烟端著碗闻了闻,随又倾身嫣笑的将螓首抵上她的肩,笑语著,「说嘛!姊姊我对解决疑难杂症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只要她眨个无助的眼波,柳眉一蹙,就有一堆人想跪到她身边,抢著帮她解决疑难杂症。

「太感谢了,只可惜没有什麽疑难杂症。」

陆剑仁乾脆坐起身,拿过她手中的甜汤,自己来。

云水烟可不徒具美貌的空壳,身为红牌妓馆的幕後者,掌握各路的灵通消息,再与环环相扣的关系者交换情报,为自身势力的地盘更加巩固。

同理可证,没有消息她也会炒出来,反正消息这种事,三分真、三分假,四分留给人去证明,有个似真似假的样子就行了。

而她身边这群各个皆来历不凡的「江湖朋友」还是事业夥伴,她更不会客气,无论是利用或被用,总之她云姑娘都对朋友很善用。

「别这麽小气,说两句嘛!不然我点代价,露个香肩给你瞧瞧,告诉我嘛!」

一派不依的推推她,美目绽媚波的移近。

无论对男男女女,云水烟都喜爱用她那绝艳到令人眼撩乱的容貌与媚眼,让人在迷乱中吐实。反正老天生给她这麽得天独厚的外在,不善尽其用,才叫浪费。

「露给王富商瞧,他会付很多钱的。」陆剑仁将空碗交给她,再躺回长竹椅上,对她贡献的美色无动於衷。

「不然让你摸把大腿,我全身上下,连束秀发,都有人喊高价。」云水烟一副很牺牲给你赚到了的神情。「这个大腿,可值一千两。」

陆剑仁翻翻白眼。「谢了,去找另一个呆子付吧!」

「本姑娘全身上下勤用珍珠粉让它粉嫩雪滑,细腻极了。」她本著生意人的物超所值道:「平时只有小手肯让人摸个二下,谁敢碰到本姑娘小手以外的地方,管它有意无意,都教那人破产来赔。」

「还来……摸二下。」真是,她受够了,摸苏琴守摸出她搞不懂的事情,她决定哥儿们的环肩拍背、歃血为盟较适合她。「完全没有任何严重还是热闹的消息可贡献给你,你云姑娘要没事,去找下一个捧身家只为摸二把的肥富子玩。」

「没有!」云水烟拉著长音大声道:「感情这先先先皇御赐的信物丢掉一点都不严重呀?原来是我自作多情的好心!」

陆剑仁豁然睁眼跳起来,一边揽过她要走人的身,一边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往另一边大树垂柳的隐蔽。

「小声一点,被人听到就糟了。」陆剑仁放开她後,气急败坏的比著嘘声的食指道:「谁告诉你这件事?」

「我还知道你惹得琴守大怒,以致计画僵死在那。」

看到她一副早掌握到的得意状,陆剑仁切磨牙关。

「陆、熙、妍――早晚老妹会被你害死,你这大嘴婆!」差点忘了老姊和水烟向来私交密切,利益互得。

「这叫情报交流,有好的。」

「别再把这事张扬出去。」

「可以呀!」云水烟十指交握搭到她肩上,一派亲热的粲笑吟吟,却开出可怕的数字,「记得,你,欠我三千两。」

「叫你别张扬要三千两?」比杀人抢劫还狠。

「是刚才抱住我的价格。」她一副你搞错的解说。「本姑娘的拥抱一千五百两起跳,但你抱这麽紧加一千两,捂我嘴让我受惊吓,看在友情给你折扣,算五百两,总计三千两,半个月期限,不给赊帐。」

「三千两是吧!行。」陆剑仁接受的连连点头,忽然伸手朝她大腿而去,一掌各贴一个。

「干嘛!」怕她想耍什麽小手段的云水烟跳开。

「扣掉二千两,」陆剑仁道:「你刚刚说摸你一把大腿要一千两,还免费让我摸,我摸了二把抵两千。」

「那也还剩一千两,小本生意、小小数字,不接受期限,明天拿来。」跟她云水烟砍价,那就别说她不宽贷。

「你知道姑奶奶从九岁就被家人祭祖到十三岁吗?」

「那又怎麽样?」

「我的双手被祖先加持了五年,充满了神圣的力量,拍了你两下,灌输了你三成的力量,你赚到了,本来这要两千两,再抵一千两,你还要还我一千两呢!但是看在友情的份上,我就奉送了。」

「这就是要赖帐罗?行,原先本著友情,要告诉你一条好计,既然你不需要就算了。」

「什麽计谋?」陆剑仁拉住她。

「三千两。」坚定要到她的债。

「看你的好计值不值。」

第十章

「找人刺杀苏琴守?!是我掉紫玉鸳鸯,杀他干嘛!」陆剑仁大喊之後,又想到什麽似的一击掌。「是不是要抢过他身上的绿翡鸳鸯,让他跟我一样遗失?」对呀!这也是个方法。

「你把话听完行不行?」云水烟真受不了她的急躁性。「这一切当然是假装的,重点是你要适时出现帮忙退敌,要让苏琴守亲眼看到你在一个没有办法的状况下,遗失紫玉鸳鸯,你就什麽麻烦都可不用担心了。」

「真的?」

「只要亲眼所见紫玉鸳鸯是如何遗失,苏琴守就会自己扛起这件事,他会先去找陆伯父谈,有苏琴守和陆伯父出马,这件事的伤害会减到最低,以他们两人在宫中能运用起来的力量,一定很有用,你也可以不用担心自己会有事了。」

「干嘛呀?我死了、还是瘫了?要用这种方法,为什麽一定要让死禽兽亲眼目睹?我也可以砍自己二刀,再去和我老爹说被人刺杀遗失紫玉鸳鸯还不是一样!」交由老爹出马找死禽兽谈不是一样吗?做什麽每件事都要苏琴守来才行,她真是不爽极了。

「你砍自己二刀去和陆伯父讲,嗯。」云水烟很努力的想真发生的话,会是什麽发展。「我想陆伯父会直接叫你到皇帝跟前领罪自尽,好把你从陆家切掉,不要受牵连。」

「什麽话呀!苏琴守充其量不过是他未来的半子,我可是亲生女儿呀!」

「问题是,半子文武全才,能解决的事情多了;亲生女儿只有打架的反应还可以,陆伯父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怎麽选择最好。」

「太过分了……你这种话比拿刀杀人还狠毒,好像我和老爹的父女亲情没得考验。」

「喔!原来你们父女俩亲情天高海,孝行动感天地,来世还要再结父女情呀?那我看走眼了,忘了我这计谋,当我没说。」云水烟娇嚷嚷的,挥过手绢转身要走。

「三千两再加五百两。」

云水烟马上停下脚步。「没诚意,要嘛一大方点。」

「四千两加我陆剑仁应你一个要求。」

艳丽无双的倾城粲笑马上展现在陆剑仁眼前,甜美亲切的挽著她的手臂再来到竹椅边。

「陆小爷,来,坐,先喝口水。」马上拿她当大恩客似的,奉茶递水。

「免了,快说接下去的吧!你云水烟的伺候绝对是世上最高价的。」她消受不起。

「首先要找一个武功高於苏琴守或者和苏琴守是伯仲间,又略胜你一筹的人,故意……」

「慢著!」陆剑仁当下伸手大喊停。「这句话大有问题,武功高於苏琴守,再不然和他是伯仲间,还略胜我一筹,你这摆明我武功输给死禽兽吗?」

「哎哟!你们两个从小打到大,都是不了了之收场,谁的武功高於谁我是不清楚,会这麽说是因为苏琴守脑袋反应快,所以看起来才有高一些些的感觉。」为了四千两和一个予取予求的人情,云水烟选择昧著良心哄这个小土霸王。

「对,死禽兽为人最虚伪、搞计谋,难免给人错觉。」

「总之,这个人一定要在苏琴守眼前刺伤你,然後在这场打斗中,紫玉鸳鸯不小心被对方给挑掉遗失了。」

「听来这个『刺客』可得慎重找了。」首要得找个能信得过的人。

「当然,这个人要能对上苏琴守,还要能够在他眼前伤你,剑术要高,出手的拿捏绝对精准,不能有破绽,若不是个真正高手,很难成功的。」

「一时间去哪找呀!」听起来是好计,但她只有三天时间,要去哪找呀?

「九姑娘不在,与你熟悉的高晴雪和高云朗也不在,南城飞刀的千云又在日前远游,只剩天剑盟的无飞了。」

「无飞呀!」听到这个名字,马上让陆剑仁的表情郁结一团的沉思,显然很挣扎。

「怎麽了?」

「我在想让无飞知道和让死禽兽知道,哪一种伤害性比较小?」

无飞的性格虚虚实实,就爱笑的一脸邪、一脸诡,玩笑与认真,永远在他脸上会同时出现,你绝不会知道他哪句话是真,也千万不要乱接他的话,否则陷阱会踩到自己满头包。

「我也知道他不是最好的人选,问题是目前能进行又可以找的人,除了他没别人了。」

「也只能硬著头皮一试了。」

「幸好你们江湖朋友多,仇人也不少,这场刺杀戏才不会突兀。」

四大家族,陆家有御前神捕的身分,苏家善於暗器,陆家老大常年在外,老二、老三则接了朝廷的神捕令牌,陆剑仁偶尔接令,和苏琴守是互相配合搭档关系,由於两人虽然很会斗气,但合作起来,双方展现出的默契与行动力却是无可匹敌,因此朝廷也甚为看重这两人的合作搭档。

「如果无飞不行的话,那你就只能找苏琴守坦白了。」

「办不到,姑奶奶宁愿去大殿上跟皇上自尽,也不会去求他!」陆剑仁横著眉目,有些赌气的喊。

遗失一个紫玉鸳鸯让陆剑仁彻底了解,在亲人和朋友的心中,她竟然都被排在死禽兽之下,要不要乾脆她重新投胎一,成为男人娶公主算了,还更好解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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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今天接受五小姐的邀约,是不生五小姐的气了?」随侍一旁的冬虫探问。

第一看到她家主子这麽盛怒,还对陆剑仁下了禁上苏家的禁令。

「对她的气,早练到隔天即消。」

「是吗?」看苏琴守一脸淡漠的回应,夏草可不觉得自家主子有消气。

「若到隔天还没消,就表示她干的事情有多不可饶恕。」犹带切齿的声,可知他有多恼。

小贱人让他在属下眼前丢尽脸面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他情一片的想表白,她却给他一个形同重挫男子尊严的回应,当他醒来时,真是牙痒得想活活生吞她雪耻泄恨。

「那……为什麽还要赴五小姐的约呀……呃,奴婢失言。」既然这麽生气,根本就别理会嘛!却见她家少爷投来一记横睨,冬虫识趣闭嘴。

夏草朝姊姊比了一个少说为妙的暗示。

说实话,主子和陆剑仁有一点绝对是一样的,遇上彼此,嘴硬的都死要面子,再加上从小斗到大,真对上事情,那种不服输的心态经常呈拉锯战。

姊妹俩已经了解到,她们家少爷在盛怒中下禁令,平息怒火後,又担心驽钝的陆剑仁真的就此不上苏家找他,出口的话又拉不下脸收回,才会一见陆剑仁来邀约,马上赴会。

「今天的阳光倒是不会那麽毒人了。」冬虫换个话题,欣赏这近郊的明媚风光。

「林中有清风吹来,日头就让人舒服些了。」走在这绿草如茵的坡径上,一旁是溪水潺潺,迎著微风,倒挺心旷神怡。「五小姐这倒有风情些了,否则之前老约在醉揽江楼和烟红阁,全是些声色之地。」虽然都是陆家事业,但对谈事情甚至进一步谈些内心事来说,都不是好地方。

「少爷,我想五小姐心中一定也很介意日前的事,才会这回认真费心,可见很将少爷挂在心上的。」

「是呀!否则以五小姐往昔的个性,与少爷大吵一架之後,总也要对上十天半个月的,这回不到二天就来邀约了,瞧她一定也担心和少爷之间的事。」

「会是如此吗?本少爷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她陆剑仁有这种敏感心思。」苏琴守口中说得硬,语调却已有些温度,可见二个丫鬟的话说入他心坎。

对主子终於神态一缓,姊妹俩是松口气的,毕竟是对快要大婚的新人,她们早被苏家长辈交代顾著这两人,千万别让他们在大婚前又闹上了,大婚当天皇上主婚,摆臭脸是很难堪的。

因此,姊妹俩也更不好明说,真大吵一架,经常是她们家主子气得最久、最盛,陆剑仁是过不到三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一有事又豪爽的托人传话要约苏琴守,苏琴守见她没任何反省悔意,就火大的将这场「斗气」再延长,到最後最呕的还是自家主子。

谁要她们主子是这场「冤家孽缘」中,先正视到自己感情的人,先爱上先认命,「斗气」到最後,总是想得多的一方,被从不多想的那一方给活活气死自己而已。

「本少爷倒要瞧瞧,她陆剑仁到底想找本少爷说什麽事。」日前苏家那一闹,到最後她还是没说完她要讲的事。

「少爷是说日前五小姐到苏家时的事吗?」

「五小姐那天看起来真的很怪!」夏草回想著。

「这家伙一定是――」

苏琴守话语一顿,双瞳精光忽起,一道迅捷的身影与雷厉的剑光,已从林中如箭般飙射而出――

骤然的杀招直取苏琴守,锋锐之芒带有震人的破空声势,连苏琴守都一怔,一转手,掌中折扇立即回以剑招横空,化力挡下,对方落地再起连招再攻,绵密剑光快得令人连眼都难眨!

「少爷――」在旁的冬虫将手中的剑抛给主子。

回到帝都的苏琴守,出门向来甚少携剑而行,除了他自信本身武功一般人非对手外,天子脚下再加上四大家族的渊源,很少有人敢在帝都对四大家族寻仇,但眼前的人,武功、剑术之高,绝不在她们家主子之下,令一旁的冬虫、夏草屏息观望。

「阁下是谁?」苏琴守持剑指向眼前的蒙面刺客。「要杀我苏琴守,也该有个原因吧!」

纵然只对上几招,他已知来人武功、剑术甚高,绝非一般寻仇者,他不记得自己近年来惹过这麽有来历的对手。

来人没回应,只是横剑以对,剑芒再当空扬开,剑招之势再出。

苏琴守马上回手出剑,却在剑才出鞘,另一道身影已先跳下加入这场对战。

「剑仁!」

「看你这种慢吞吞的出手,我替你解决这个家伙吧!」

陆剑仁朝他挑衅扬眉,直接飞身攻向对方,闪电般的锋利剑刃连环刺出!

「小贱人,这个人不是一般刺客,当心――」

见陆剑仁和蒙面刺客倏进倏退的互动中,身形掠飞,瞬间已至数丈外,临至溪水旁,苏琴守忙追上。

「等我杀得他满地爬,再看谁该当心吧!」

骄傲的话语说给苏琴守听,又挑战的朝蒙面刺客比出来吧的手势。

蒙面刺客斜睨,瞳眸兴燃光采,似在问:你搞真的?

「快来呀!怕死是不是?」

一声啧似从蒙面客下的嘴中发出,他将长剑抛空甩出剑,一接住落下的剑,背手持剑傲立,比出五根指头,随又觉得太多了再扳下二根指头,以肢体告诉陆剑仁:三招之内败你,想来一场真的就来吧!

「混蛋,居然这麽嚣张,不给你点见识,还以为姑奶奶不行呀!」很好,她早就想给这个臭屁家伙好看了。

「剑仁,让开――」苏琴守的声与身影瞬间已近。

陆剑仁和蒙面客的眼神对上,时机到,以要事为重的眼神一交流,陆剑仁连出二招虚晃後,挂著红绳的颈项故露出空隙,对方马上锁住目标一剑刺去――

「剑仁――」

正打算进行这场恰到好的配合,让对方挑掉红绳,让苏琴守亲眼目赌她颈上的紫玉鸳掉到湍急的溪水中,却在苏琴守大喊中,陆剑仁感到一股急来的力量撞开她,才回头,就见到那要对她而来的精准一剑,硬生生刺进苏琴守体内――――

唯恐对方趁势将剑穿体而过,苏琴守徒手握住对方刺进的锋利长剑,剑身的锋锐马上令他双掌鲜血淋漓,咬牙一吐劲,将对方与长剑震离!

「少爷――」

冬虫、夏草骇得冲上应敌,阻止对方再靠近负伤的主子。

「死禽兽……」

被推得跌坐一旁的陆剑仁震愣当场,她一心只想解决紫玉鸳鸯的麻烦,这场对战她推想半天,只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苏琴守见她要中剑,竟会冲身撞开她,以身替她挡下!

「琴守――」

看到他扭曲的面容,双掌的血与负伤染红他半身衣物,陆剑仁体验到生平第一的满脑空白,继而看到他捂伤单膝蹲跪而下,她马上爬起冲过去,抱紧他。

「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死――你别死――」

刹那间,她彷佛明白,他那二的紧紧拥抱所谓何来,此刻的她抱得如同他一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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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那刺客还真奇怪,见你受伤了,也不和我们打,居然就这样走了!」

冬虫边收拾用完的金创药与裹伤白布,不解的道,毕竟她们姊妹不可能会是刺客的对手,对方竟然没有趁胜追击。

「好像没杀少爷的意思,对方到底有什麽意图呀?示威也该有原因吧!」夏草拿著扇子将熬好的汤药扇凉些。

「对方的武功我有点眼熟,可是这人好像为了隐瞒自己的来历,连著几招枪比较多。」看似凶猛的剑招,实则虚幻。「这人到底意图为何?嗯……我说剑仁妹子,你转性了,从头到尾没听你表达一句话。」

坐靠在床上的苏琴守看陆剑仁坐在床沿帮他缚好最後一手上伤口的白布条,从保护他回苏家,就见她安静沉默的替他裹伤口,完全没有平常的高声昂谈,拍胸大论。

「你不会也受伤了吧?」苏琴守连忙探身要检视她,却见陆剑仁将替他裹好的手直接丢下,伤口撞到他曲起的右膝,当场令苏琴守面容一阵痛拧,对她的粗心低咒一声。

「没事了,我先走了。」她咕哝哝的起身。

「你、先、走、了!」苏琴守看著自己肩上的伤、双手的伤,未来的丈夫受伤,她就这样拍拍屁股要走,是人吗?「陆、剑、仁,你知不知道我受伤了!」

陆剑仁马上垂首,沮丧的道:「对不起。」

「你――」她直率的道歉,反令苏琴守一怔,「又不是你杀伤我,有什麽好对不起的?」以为她是为了自己去赴约,结果竟被刺伤而致歉。

「你不懂,是我害的。」

「跟你没关系,我要的不是你跟我说对不起,我要的是――」

「你可以取消婚约!」

「你说什么――」

又听到取消婚约,就在苏琴守怒涛要爆发时,又听到她继续道:「可以说我是个残忍、阴险、狠毒、没有担当作为的人,接下来我会自己去皇帝跟前自尽,一定不会牵连到苏、陆两大家族的任何一个人,你放心好了。」

陆剑仁啜吸一口气,为自己惹下的祸充满罪恶感,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接受找人暗杀这种蠢计画,害得他受伤,这种没有道义的事她竟然干了,令她愧疚极了。

「剑仁……」

看来为了他今天的伤,她内心非常自责,努力的想赔罪方式,方才在溪岸边她以为他受重伤,紧紧抱住他,当时苏琴守内心一阵激动,觉如果受伤能够让她发现什麽是友情与男女之情,那麽就算被一剑穿心,他也甘愿了。

只是,为什要去皇上跟前自尽?

「反正,我真的……很对不起你。」陆剑仁又是用力的吸吸鼻子,伸手抹过欲流的鼻涕,她干了很孬的开头,一定要有很义气的结尾。

「剑仁,我想这件事……」

「我走了。」

「还走!」这下苏琴守真的快要气到跳起。

「该负的责任,我一定会负的!」她要去教训无飞这家伙,错手刺伤也就算了,还不立即撒手,竟然一副将错就错的将苏琴守刺成伤。

「陆剑仁,你,给我站住,坐下。」

苏琴守喝住她,随即下巴朝床沿一顶,示意她坐过来。

「你若觉得对不起我,想弥补,就行行好,坐下来。」

见陆剑仁还站著不动,苏琴守只好转为软言的轻语。

「剑仁,我受著伤,大喊会牵动伤口,就请你陆女侠行行好,坐过来。」在这个时候,他很希望有她在身旁。

「五小姐,这汤药给你,少爷双手有伤,暂不便拿东西,麻烦你了。」

「那少爷就先交给五小姐你照顾了,我和姊姊先下去忙其他的事了。」

冬虫、夏草意会主子心意,贴心的制造双方独的机会。

「一切就多多麻烦五小姐了。」

不待陆剑仁有任何回应,冬虫、夏草马上掩门退下

拿著汤药的陆剑仁只好来到床沿坐下,苏琴守才松口气。

「你喝药吧!」她舀起汤药送到他嘴边,苏琴守却要她等会儿。

「剑仁,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苏琴守凝锁住她,平静地问:「你很想解除这个婚约吗?」

迎视著他晶炯又想了解的双眼,陆剑仁好一会儿的不语,接著垂下眸光。

「不知道。」第一觉得他的眼神好亮、好犀锐,像要洞悉人一样,令她有些不敢直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没想过解除婚约的事,发生了之後,才想解除是不是比较好。」

「意外?什麽意外?」

她撇了撇唇角。「不想说。」

相较於她的低头迷惘,苏琴守却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唇畔涌笑,因为他更确定剑仁并非对他无心也无意,他倒想了解清楚,她的内心究竟将他放在哪一部分?

「剑仁,我不是没受过伤,这不过是意外下受伤,你怎麽反应这麽大?」

「我以为你受危及性命的重伤。」而且他受的伤还和她有关,她当然会内疚。

「剑仁。」他忽抚上她的脸颊,令她想再舀起汤药的手又放下。

「你喜欢我吗?」

看著他认真的眼神、认真的眼,她侧首,也很认真的想。

「应该吧!」

「那是喜欢罗?」

「去掉你的自以为是,应该算是喜欢。」

「那你喜欢无飞他们吗?」

「喜欢。」

「你喜欢无飞他们胜於我?」

对他应该算是喜欢,对无飞他们是直接回应喜欢,想来在她心中,他的地位是自己高估了。

「我喜欢无飞他们和对你并不冲突呀!因为你们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哪边不一样?他们够朋友,我不够的不一样吗?」真是多对二句话会再让他气冲脑门,对这个从小就驽钝又粗鲁的未婚妻,他真是想太多了。

「他们是朋友,你是未来的相公,怎麽会一样呢!」怪人。「我没有办法因为喜欢你就不可以喜欢他们,那是很没义气的,嗯,说真的……你不要突然笑得这麽怪异好不好?」

上一刻还生气起来,下一刻忽然笑得像天降喜事一样,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苏琴守的个性敏感又闷闷的,令人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我想做一件事,但是你绝不许再拿它当挑战似的回应我。」

「行。」只要能弥补她犯下的错事,她这人也很大方不罗唆,反正该还就要还。「你打我一拳,我也绝不回手,随便你要做什麽。」

话声才落,苏琴守便托起她的下巴,俯唇而来,又是吻住了她。

陆剑仁一如之前,先是张大了双瞳,和上回不一样的是,这他很轻柔的浅尝她的唇瓣,那因怔愣而微启的唇瓣,被他一再吮尝而至润红。

陆剑仁一动也不动,她已经完全不知该做什麽回应,从一愣、僵住,到她只能傻傻的瞠著大眼,看那放大在鼻端前与她厮磨的面庞。

今天,她第二知道什麽叫一片空白,尤其当温热的气息已由唇瓣缓缓度进她唇内时,一种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正与她的唇舌纠缠,一种她理解不来的悸动从体内某窜起――

她猛地推开苏琴守,双颊潮红,呼吸有些不稳的看著他。

「剑仁,你失信了。」

苏琴守眸瞳亮炯,拇指抚拭她红透的唇瓣,欲再靠上,陆剑仁却退了身。

「对、对不起,我……」润著唇,她不知道如何对他说,这种紧张的慌乱感从何而来。

心跳加速、口乾舌燥,还有一种醺醉的感觉,上回并没有这种感觉,为什麽这会这样?苏琴守没有喝酒,自己为何会有醉意的迷茫?为什麽她体内有种快烧起的炽热?

「算了。」苏琴守将抚过她红唇的拇指放到自己唇边,探舌一舔,这个动作又是令陆剑仁一震,好像舔到她身上。「这段时间就来陪我,照顾我到伤好吧!」

他笑,这一总算得到一个像样的亲吻,甚至看到她有别於往常的反应,他满足了。

「我的药让我自己来吧!」看到陆剑仁一直拿在手中的汤药,他道。

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令她喉咙更加发乾。

「药拿给我吧!我看它都洒了快一半了,剑仁?」

只见陆剑仁忽拿起手中的汤药,仰头咕噜咕噜喝掉。

「药喝完了,我明天再来看你,先走了。」

将空碗放到一旁,佯装正常又大方的拍过他的肩後,马上拉开门跑人。

房内苏琴守捂著被她重拍到的肩伤,痛得一时叫不出声,冷汗涔涔淌,看著遗留的空药碗,他开始怀疑,真要她来照顾吗?自己搞不好会由轻伤变重伤!

第十一章

接下来,连著几天,陆剑仁没有再上苏家,甚至苏家派人来也没见到她的人。

「小五――没事了――」陆熙妍一进老妹住的院落,就提著裙子扬声嚷嚷的跑著。「可以出来了――冬虫、夏草离开了――」

跑进小径,奔上廊道,闪过下人,见到前方的体虚想挡人,她直接推开,冲进厅内――

「快滚出来――你这没用的家伙――丢个紫玉鸳鸯胆子愈来愈小,现在连苏琴守也躲了――小五――」

院落的前厅没见到老妹,她推开侧门再往里跑,拍开房门,果真见到陆剑仁坐在桌旁,拳头支著颅侧,没什麽好气的瞪著她。

「老姊,你能不能不说话的走进来,安静的找人?依你这种一进来就喊到人尽皆知我丢了紫玉鸳鸯,还需要再瞒谁吗?」

「怕什麽?你的院落平时没什麽人来,下人都是你的心腹,有什麽好担心?」由於主人常不在,陆家对老妹还比较像住宿的客栈,若不是为了大婚将近,大概年节才能见到她在家。

陆剑仁懒得多理她,端起桌上的汤盅,努力喝到完。

「喝什麽呀?」药膳味颇浓。

「养气、养身兼养血的东西。」

「受伤的是苏琴守吧?怎麽是你在喝这些玩意儿?」

「老妹我现在需要,况且十全鲜鱼炖枣参,味道还不错。」

「才夏末耶!你就喝这麽补,会喷血的。」陆熙妍皱眉打量她。「你什麽时候这麽虚呀?」

从小到大,她勇健得跟匹脱缰马差不多,哪怕每个月葵水来时,她也毫不受影响的飞跑追逐,重点是,她向来对那些药膳熬的东西没兴头。

「不过说真的,你的脸色还真怪耶!」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也觉得我看起来不对劲是不是?」陆剑仁马上求证的问。

「是有点,看起来就像是……」

「虚弱、苍白、消瘦,好像中了什麽暗招,看起来憔悴的瘦了一圈。」她一副我就知道的弹过手指,永远无法端正坐好的她,单脚早已等不及的曲起跨椅沿,手肘往膝上一靠,昂声阔论自己近来的不对劲。「他妈的,姑奶奶就知道我一定有问题了,我近来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无助的可怜。」

「呃!」看著老妹那派江湖大哥的坐姿,还真难接这句话。

「就是觉得精气神不对,这二天我努力调神养气。」

「真有不对劲,要不要找大夫来看呀?」

「看过了,大夫说没事。」陆剑仁一挥手,显然对大夫说的很不以为然。「我才不信呢!如果没事,我会整个感觉这麽奇怪吗?搞不好苏琴守新练了一种什麽武功,我不小心中招了,才会觉得身体不对劲。」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她老妹从苏家回来後,破天荒的竟要躲人。

陆剑仁看了老姊一眼,决定少说为妙。

「没事,说著玩的。」

「我现在就到苏家,请未来妹婿过府探病好了,省得你老躲著人,多累呀!」陆熙妍马上起身。

「我只是怀疑自己得了奇怪的病,还不晓得什麽病,怎麽跟你说。」什麽姊妹,只会威胁她。

「是发生什麽事,让你怀疑自己得病?」她再坐下,左右瞧瞧老妹。

陆剑仁润了润唇,朝老姊道:「你保证不对其他人说。」

「我保证。」陆熙妍马上发誓的举手,为了听秘密她常保证,不差这一。

「我觉得……生了一种很奇怪的病。」

「什麽样的病?」

「一种……看到苏琴守才会发作的病。」

「就像苏琴守有时候看到你,鼻病会犯得很厉害一样吗?」

「有点像。」

「怎麽会忽然得这种病?」优雅斯文的苏琴守是受不了老妹有时粗线条的言行,老妹是为什麽?

「就是日前被苏琴守啃了我的嘴唇,又吸了我的嘴和舌头後,我就觉怪怪的了。」

「啃……你的唇、吸你的嘴和舌头。」陆熙妍双眉呈现高低的扭蹙。「小五,亲吻这个行为,不会因为你拆开说,就不叫亲吻,苏琴守摆明就是在亲吻你。」

「那是情人、爱侣才会做的嘛!我和苏琴守对不上这两个字的。」

「那你觉得你俩是什麽?」

「是……被祖先指腹为婚的……对手。」

「你问过苏琴守,他当你是对手吗?」

「他从没把我当成对手吗?」陆剑仁忍不住握拳愤捶桌,「太过分,这麽看不起人,就知道他是个自以为是的王八龟蛋,等姑奶奶找出身体不适的原因,破了他下的贱招後,我就要找人报仇了。」

「你到底觉得身体哪不对?」

「我现在只要一想到苏琴守就会……心跳很快,想到他吸我的嘴和舌头时,身体不由自主就会开始发热,体内有一点不晓得哪里在……抽动的样子,再进一步想到他用力看著我的眼神,就会好像喝过酒一样,有点醉茫的……飘,我在想,我一定中了他新练的武功绝招。」

「噗――」陆熙妍听完眨大了眼後忍不住噗声而出,随即见到老妹一脸竖眉怒凝的模样,她忙捂著嘴,强忍快要夺喉而出的狂笑。

「你在笑话我吗?」

在老妹一直瞪、一直瞪的严肃下,她用力摇头咽回狂笑的欲望。

「我、我的鼻子刚刚有点发痒,没事了。」陆熙妍清了清喉咙。「是上回亭子中那一吗?」

「是前天他受伤後,我在他房里那一,情况也像上在亭子里一样,他忽然就贴到我嘴上来,还要我别当挑战的回手,只是这我的嘴和舌好像……被人吃过的感觉。」她用力想该如何形容。

「除了这个,苏琴守……还做了什麽?」

「没有呀!因为我觉得不对劲,就推开他了。」

「我想苏琴守不只想吃你的唇瓣而已吧!」陆熙妍暧昧的诡笑,真觉得这两人是超级绝配,但她始终较同情优雅细腻的苏琴守。

「难道你知道他新练了什麽武功?」陆剑仁马上逼问自己老姊,要她别隐瞒。

「你看烟红阁中的姑娘和人亲吻,是在练什麽新式武功吗?苏琴守只是对你表现感情,因为他早就爱上了――」

「不,他一定是练了什麽新武功。」陆剑仁直接打断老姊的话。「你不懂的,我和死禽兽之间,从小就只有输赢,那个自以为是的人,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有问题。」

「老妹,你别对他有那麽的成见,你们都要成婚了,你可不可换个方向看事情呀!」明明就是苏琴守再也不想藏住感情,想要改变与她相的现况。

「我换了呀!他以前都和我用武功论高低,现在我怀疑他学了什麽奇门玄术的东西,才会前天他做了这件事後,我就像染了怪病一样。」

陆剑仁像在形容什麽可怕的事,愈说愈惊恐的道:「你知道吗?我现在一想到他就会心跳加速,身体怪异的热,最可怕的是,会一直想要看见他,见鬼了,太有问题了!」

死禽兽她从小看到大,看到他就算五官分开,她都可以分得出哪个是他的,她竟然会想要一直看,说没问题,鬼才信。

「老妹,你这不是病也不是中什麽招,根本就是……」

「总之,我这几天太虚弱、憔悴了,决定养好体力想出原因再说。」她朝自家老姊交代著,「谁找都说我不在?」

只是从小到大,她很难乖乖待著不动,更从来没有成天待在家里只会吃喝睡,还觉得愈吃愈睡就愈虚弱的感觉。

「小五,我想……」

「小主子,气弱回报说,无飞公子出现在醉揽江楼。」门外,体虚知会著。

「他妈的――无飞――终於死出来了吗――」

陆剑仁大喝跳起,一拳重捶过桌子,气焰涛天的双拳握的咯吱作响。

「看我不把你打凹,来世我跪你叫爹――走――」

愤然再捶桌,陆剑仁马上夺门而出,杀往醉揽江楼。

房内的陆熙妍看著桌子,上等的实心木也不堪老妹连续火爆的二拳,先凹一。

「真是令人心惊的虚弱、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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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飞――」

醉揽江楼内,陆剑仁一脚踹开房开,这是间专用来招待贵客的厢房,气派非凡。

「哟,陆小爷用这麽气势的方法登场,感情有大大的指教。」

房内竟是云水烟和几位娇艳美丽的姑娘,全是烟红阁的女孩们。

「你在这干什麽?」

「我在这有什麽不对吗?」云水烟打趣道:「我一段时间就会带著姊妹们来这聚聚,吃吃饭、喝喝茶,联络感情。」

「无飞呢?明明有人告诉我他在这。」这混蛋家伙,找了他三天,都扑了个空。

「他若还在这,这厢房早热闹到掀顶了,无飞的魅力不用多说吧!」

天剑盟的莫无飞和南城飞刀的仇千云,在帝都可是名门公子,尤其前者,风流倜傥、俊美过人,每一出现,就吸引一群姑娘们失魂尖叫。

「他走了?」这麽快!

「就是这麽不巧,他前脚才走,你後脚就来。」

「可恶的家伙!」陆剑仁转身就要再追出去,却被云水烟唤住。

「无飞还要我转达你,你拜托的事都办妥当了。」

「妥当在哪了――居然事情搞砸就跷头――」

面对她的怒喊,云水烟一迳的气定神闲,嫣笑掩唇。「你希望苏琴守晚一点再拿出绿翡鸳鸯的信物,他一受伤,信物还不延迟拿出,比你希望的还晚了半个多月,事情哪搞砸了。」

「这……」由於苏琴守受伤见血,老爹认为太不吉利,把信物上呈祖先的事重新看了个吉日,整整再延了半个月。

「事情办得比你预期的好,还不满意要找人算帐呀?陆小爷。」她揶揄。

「你……和无飞,不会早就预见这种情况了吧!」看到她狡狯的眼神与再的低笑,陆剑仁一副喔的指著她走去。「你们早就都想到了,苏琴守会挡下那一剑!」

「只有你想不到吧!」用点脑都知道,苏琴守哪可能坐视看她受伤呀!

也只有这个想法直又不转弯的家伙,拼命想要怎麽样让红绳在对打中掉进湍急溪水,又不启人疑窦。

「为什麽不先告诉我会有这样的情况?」

「先告诉你,我的四千两从哪赚呀?」知道会有受伤的情形出现,九成九陆剑仁是会拒绝的,云水烟优雅的撩撩她美丽的青丝道:「我就爱暴利,偏偏暴利多半要趁火打劫,你也清楚友情和利益犯冲突时,我只能忍痛牺牲友情。」

「你这个势利女――」陆剑仁的食指已几乎指到她额前。

「原来云姊说会有个笨呆子,贡献我们姊妹这段时间的大鱼大肉,指的就是陆小爷哪!」

「感谢陆小爷,让我们烟红阁的姊妹们这半年来都可以在醉揽江楼享用个够。」

「陆小爷别生气,我们姊妹们可对你感激极了。」

其他几位姑娘们围上娇声燕语的嬉笑,烟红阁内的姑娘各个和陆剑仁都很熟识。

「那你们云姊有没有告诉你们,事成之後,还有一件好事要让姊妹们一同观赏?」她斜睨云水烟。

「真的吗?还有什麽好事?」

「快说嘛!陆小爷。」

见陆剑仁环胸的大卖关子,一群莺莺燕燕都不依的朝她撒娇著。

「你们云姊呢!除了容貌美艳,最骄傲的就是她一身雪肌玉肤,珍珠般的光泽,嫩如豆腐,让多少高官巨富想捧著身家一亲芳泽,都无法如愿,你们想不想免费看看这麽造孽的肌肤?」

「想!」

「当然要观赏一下。」

姑娘们眼神亮起,马上起哄。

「你……你们不要太过分!」

见到领著姊妹们朝她围上的陆剑仁,一脸诡笑的扳动手指,云水烟开始感到不妙。

「大家千万把握这机会呀!否则平时大名鼎鼎的魁云水烟,可是连碰根头发都要付出代价的,今天能看到她的珍珠玉肤,真是赚到呀!」

「陆剑仁,你要敢脱我衣服,我也不会客气。」云水烟可也不好惹,一副挑战对上。「你陆剑仁外表这麽像男孩子,内在呢?乾脆姊姊我替你验一验吧!」

旁边的姑娘们全欢叫的拍手,开始欢呼助威的要两人一决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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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爷,好段时间不见了,听说您日前受伤了,好些了吗?」

醉揽江楼大厅,跑堂的夥计们一见到苏琴守一行人都热络的上前招呼,负责前楼的金掌柜更是亲自前来打点。

「托你金掌柜福分,一点轻伤,不碍事的。」苏琴守回以淡笑的抱拳。

就因日前的遇刺,苏家老宗主不放心儿子的安全,这下出门除了冬虫、夏草外,还有五位有武功底子的下人随身保护。

「苏爷这时来,是用饭还来点茶或酒菜?」午後时间,正餐才过,此时的来客多半不为正餐而来。

「就来点清茶、椒饼还有腌果,其他就交给掌柜你看著办了。」

「没问题,定为苏爷你备得妥妥当当。」掌柜马上领路,苏琴守不同於其他贵客,他和醉揽江楼的关系像另一个幕後老板,因此醉揽江楼内有个专属於他的厢房。

「金掌柜知道剑仁今天往哪去了吗?」

「您是说五姑娘呀?人就在对面二楼的碧辉阁。」

「现在在那里?」才派人到过陆家,明明说他们家小姐有事离开帝都几天。

「是呀!」

「很好,真是太好了。」苏琴守扯著抽动的唇角。「你去忙吧!我先找五姑娘去。」

掌柜离开後,身旁的冬虫、夏草马上跟主子进言。

「奴婢就说吧!五小姐摆明是在躲少爷。」

「少爷还不信呢!」

连著二、三回没找到人,冬虫、夏草为主子感到气闷。

「都不用说了,我倒要直接问问,她在搞什麽把戏。」

他扬手,敛凛双目,领著身後一行人改往碧辉阁,今天就要陆剑仁好好把事讲清楚。

「那是……」

前方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左右两名丫鬟一路伴著脸色看来不好的主子,三个女孩从另一端的楼梯上来,後面体虚、气弱追上,像要挡住这三个来势冲冲的人。

「朱姑娘,陆武师现在真的不便见客。」

「还是你在楼下等,我们替你传达。」

「之前四姊传话说陆公子有事与我说,我好不容易才能再来一趟醉揽江楼,结果没等到人,还遣阿宝、小敦再来也没见到人,我今天没时间多等,让我先见他一下。」

朱蝶儿不解,一个保镳武师这麽不常在,能保护酒楼的安全吗?只知道眼下,她出来一趟可不容易,非得见著陆仁一面不可。

「之前主子临时有朋友受伤了,他赶去帮忙,绝不是故意要怠慢朱姑娘的。」

「是呀!我家主子就是重江湖义气。」

知道来者的真实身分,弄得不好可是滔天大祸,体虚、气弱只能尽力陪笑安抚。

他们家小主子日前就是因苏琴守受伤,当晚没法赴约,当时主子打的如意算盘是:对苏琴守算计成功後,再约出公主,用相同的方法炮制,让公主身上的紫玉鸳鸯也因意外而失手,得手後就安排陆仁离开醉揽江楼,从此与公主没交集,一石二鸟之法,一天之内可解决两件麻烦事,结果出了错误。

原本这个计谋直接拿来算计公主也行,偏偏心乐公主可不是一般人随时可出来,连假装遇上「陆仁」再带话给心乐公主的陆熙妍都无法确定公主的出宫时间,才会让陆剑仁乾脆两边都进行,结果两边都失手。

「我就知道陆公子一定是个热血重、有情义的江湖侠客,果真为了朋友出事才失约。」朱蝶儿为他的失约未到,早就想到了原因。

「正是如此。」

正频频为主子掩饰和平缓事态的体虚、气弱,抬头看到公主身後走近的人,全脸色一变。

「怎麽了?」见他们脸色忽然发青冒汗,朱蝶儿转头,看到领著一行人的苏琴守。「你是……苏琴守?」

她在宫中见过苏琴守,因为他和陆剑仁的婚约人尽皆知,因此她特别留意这位传言中的新郎,当时还很不敢置信,看来这麽高雅俊逸的人,真的要娶那位只和「粗」字结缘,听说很野蛮的陆剑仁。

「果然是心乐……」正要讲出公主的苏琴守见朱蝶儿摇头的暗示他别说,他只好换个问法。「朱姑娘,这龙蛇混杂,白天尚可,晚上危险多,你是千金之躯,务请当心。」

这可不是小事,公主若在醉揽江楼出事,大家都会很麻烦。

「谢谢苏公子你的担心,我来找个人,说几句话便行。」

「醉揽江楼苏某算熟,可有苏某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既然遇上了,他得为保护公主尽一份力,让她安全回宫才行。

「对呀!苏公子也很熟悉醉揽江楼,那我要找他们的主子。」她瞥瞥後面的体虚和气弱。

「你要找剑……」苏琴守才说出名字,後面的体虚、气弱忽大喊。

「陆仁――」

两人以洪亮的声盖过苏琴守说出的剑仁。

众人都回头横了这两个大块头一眼。

「是呀!我有事想找陆公子。」

陆公子、陆少爷、小少爷,无论是调侃或敬称,早就是周遭人对陆剑仁的称呼,苏琴守习惯了。

「我也有事要找剑……」

「陆仁――」又是震耳的大喊声。

「走吧!一同前往?」苏琴守邀朱蝶儿同行。

一行人漫步的往对面的二楼厢房走去,苏琴守像行家般,一边与朱蝶儿介绍酒楼特色,一边笑谈闲聊;唯有紧随在後的体虚、气弱脸色如临大敌,苦思著怎麽想办法知会主子。

「你和剑……」

「陆仁――」

「是怎麽认识的?」

「陆公子前一阵子救了我,还给了一个……贵重的宝物。」朱蝶儿有些许娇羞,碍於和苏琴守仅於认识又是个男子,她只是浅掠的道:「为了感谢陆公子,我才往醉揽江楼找来。」

「剑……」

「陆仁――」

「冬虫、夏草。」苏琴守朝心腹婢女撇头示意。「解决他们。」

「马上办到。」

冬虫、夏草等待已久的高声道。

「朱姑娘,这边请,让我为你带路吧!」

苏琴守伸手示意她改从另一条走道,不理後方被冬虫、夏草领人围堵,阵阵传来的解释声。

「有没有一点分寸,不停的说我们家尊贵的少爷是路人,找死呀!」

「不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

体虚、气弱两人拼命的喊。

「那就是说我们两姊妹是路人了,去死好了!」

难敌众人围堵的体虚、气弱显然被冬虫、夏草姊妹俩乘机饱以乱拳。

「我是说我们家小主子是陆仁――」

「是、是呀!不是指苏公子、也不是两位――」

体虚、气弱哀哀叫叫的道。

「说自己主子是路人,这种下人留著干嘛――打――」

接下来的声已难传到苏琴守和心乐公主朱蝶儿耳中,因为他们来到碧辉阁不远,就先听到女子们喧哗的笑闹声,还夹杂著陆剑仁叫人认命的大喊声,与一阵阵佯装投降呼喊不玩了的娇笑声。

「小、小姐,这里面是在干什麽?」

阿宝、小敦看著朱蝶儿脸色开始转沉,不禁疑惑的问。

「小姐――」

「朱姑娘――」

只见朱蝶儿直接跑过去,用力推开门,映入眼前的,是她的「陆公子」正将一名美艳无比的女子推压在墙上,另一手已将她的外裳扯得半落,露出一方香肩与隐隐的红色兜胸!

第十二章

「陆仁――」

朱蝶儿见到这大受打击的画面,用力推开其他围著的姑娘,冲上去拉开陆剑仁。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放荡荒唐的人――」

「心乐公主!」陆剑仁看到朱蝶儿一愣的脱口唤出。

「你知道我的身分,是四姊告诉你的,那你――」话说到一半的朱蝶儿忽双眼大瞠,讶捂著嘴,惊看著陆剑仁被扯开的胸前衣襟!

「公主,早告诉您这个男人看起来就轻浮不稳重。」

「别理这种人,奴婢陪您回宫了,外边坏人这麽多,以後不要再出来了。」

阿宝、小敦赶忙上前安慰自家公主。

「他……她……」

顺著朱蝶儿颤伸指出的手一看,阿宝、小敦也惊讶的捂住嘴,眼前她们以为的「男子、少侠」,半敞的衣襟下竟露出一抹兜胸!

「公主。」见她整个人像僵住一样,陆剑仁关切的伸手。

「你是女的!」她推开伸来的手。

「你先冷静下来。」

「你、是、女、的!」朱蝶儿无法置信,直接伸手拍上她的胸,感觉到掌下传来的饱满感,见了三回,她老穿著宽松又吊儿郎当的衣服,再加上言行,令人无法将她和女孩子画上等号。

随著朱蝶儿震惊不已的神情,另一个轻笑的戏谑声传来,云水烟依搭在陆剑仁肩上。

「我的陆小爷当然是女的,在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家老五陆剑仁一派江湖少侠模样,实则是个女儿身!」

「陆剑仁!你就是陆剑仁!」

接二连三的震惊令朱蝶儿和身旁的侍女都一路张著震慑的嘴。

「这时候了,你凑什麽热闹呀!」陆剑仁对贴在身旁的娇艳美人受不了道。

「让她一知道不是比较好?省得你瞒得那麽辛苦。」

「你也别让她连口气都不喘,就一路掀我的底吧!」公主毕竟是个不解世事的单纯少女,若非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欺瞒她。

「等她那口气喘过来,怕是你又不忍说了,水烟姊姊我是好心帮你。」云水烟涂著美丽色彩的食指点点她,要她可别不识好人心。「方才脱我衣服、摸我肌肤,撞到我细心呵护的美胸,还差点害我指甲受伤,再加上替你把话直接讲开的费用,连同之前的四千两,加起来总共六千两,三天後给钱,不接受赊帐。」

「水烟姊姊,我看你别当魁,直接去占个山头当土匪王,抢人就好了。」

「早三年前,我是有这种想法;後三年,我发现骗笨男人的钱更好赚。」谁教他们看美色就失魂。

「你就是陆剑仁的话,他们也不叫大豆和生了?」朱蝶儿指著被打成猪头,一路逃进来要找主子的体虚、气弱。

「他们两人是我的随身心腹,体虚、气弱。」

「我有叫绿豆和红豆的保镳,你有没有兴趣?」云水烟打趣道。

「不要再胡闹了,这个女孩子真的是当今公主。」

「她是当今公主!」

云水烟这下表情可媲美朱蝶儿一知道陆剑仁是女子时的反应,瞠目张著大嘴,还以为又是一个被陆剑仁所救,却不懂她真实性别的小女孩,一知道原因後,不愧为久是非之地的老手,马上绽出最美艳又符合「小老百姓」见到皇家权贵们的「惊喜笑容」。

「公主殿下,这儿坐,金枝玉叶怎麽能站著呢!」云水烟马上招呼其他姊妹们推来椅子。

「用不著你们扶我家公主。」阿宝推开云水烟展现亲切的搀扶。

「公主,您先坐下,再怎麽生气也不要辱了自己的地位,把您的身分好好用出来。」小敦暗示朱蝶儿,真实身分既已公开,陆剑仁又做了这等欺瞒大事,万不可轻了。「要不要……」

朱蝶儿推开身旁扶来的手,只是朝眼前的人,冷冷怒喝,「陆剑仁――本宫命你跪下――」

身为万千宠爱的皇室公主,朱蝶儿命令的声一出,绝对是有震慑人的威仪,一旁的云水烟表面也吓到的退到一旁,内心可沉著以对,思忖这件事是会转为严重,或者虚惊一场,其他姑娘们全吓到的躲到她身後。

「公主殿下。」陆剑仁马上依四大家族晋见的朝礼,单膝抱拳而跪。

「你一直都在骗本宫,故意看本宫笑话吗?」

「剑仁不敢。」

「为什麽一开始不告诉我?在那一晚,你忽然抱住本宫又给我信物,说喜欢我?难道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公主,一开始就打算骗我?」

「不是!」陆剑仁连连摇头。「无论那晚我究竟做了什麽让公主误会的事,都因当时我醉了,看到的事、做出的言行,绝非剑仁本意,醒来的我甚至记不得前一夜的事,只知道我好像出手打了几个人。」

「你只是醉了……」这麽让她难堪的事,竟然只是喝醉了。

一旁的阿宝和小敦无奈的看向公主,她们早警告了。

「你当时无意,之後呢?在本宫第一来醉揽江楼找你时,你可以告诉本宫真相,本宫想到了,是不是四姊,你的姊姊要你骗本宫?」当时知道她身分的也只有陆熙妍。

「一切和四姊无关,她只告诉我公主的身分,要我别伤害到公主,决定继续将错就错下去的,是我的决定。」再怎麽嬉闹不拘,关系到亲人,陆剑仁必是自行担下。

「将错就错,什麽事得让你将错就错?」她第一对人心仪,居然是别人的将错就错。

原想翔实道出的陆剑仁,临到话口又咽回,如果公主知道她一心只想拿信物,甚至不惜要利用她的感情与信任,只怕对公主造成更大的伤害。

「剑仁发现无意中识得的人竟是公主殿下,又已遭公主殿下误解,为怕牵连家人,才决定将错就错,上回约公主出来,就是为这件事,因为剑仁打算和公主跪罪,好好坦白一切。」她轻淡的描述。

听到这的朱蝶儿怒颜稍敛。

「你会讨厌本宫吗?」

「剑仁不敢!」

「陆剑仁,你可知道,本宫是皇上和皇后的掌心宝,太后更视本宫如心头肉,见不得本宫受半点伤害,有鉴於此,他们都打算未来替本宫招驸马,人选只要本宫喜欢,哪怕对方是个平民百姓也行,因为荣华富贵都可由我皇家赐予,这一切在本宫以为你是『陆仁』时,都打算要给你。」

「蒙公主错爱,陆剑仁愿领一切罪罚,只求勿牵连他人。」陆剑仁双膝跪地,用力磕首。

「本宫要的没有得不到的,是男、是女又如何,本宫当初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性格与模样,潇洒、率性、不拘小节与直率,是男子也未必有你这样的爽朗。」

这话是……什麽意思?!跪在地上,头磕到底的陆剑仁已感到怪异的寒毛根根竖起;一旁的云水烟眯起美目,有种不好的感觉!

「本宫就要你陆剑仁,你和苏家的婚事本宫会上请父皇、母后作主取消,让你入宫陪著本宫,以後陆家的一切荣华富贵都将不用担心。」

「公主,你开玩笑的吧!」

「这关系您一辈子的幸福,请三思呀!」

阿宝、小敦都傻住了!

「不用说了,本宫已决定。」

哈哈哈哈,公主和她开玩笑吧!抬起头的陆剑仁,想像平常一样,大笑以对,但是,看心乐公主严正的面容,声梗在喉中出不来。

「本宫曾听四姊说过,你对和苏家婚约向来抱著可有可无,苏琴守对你也不过是个童年玩伴,双方并无感情可言,因此,这个决定应该不对你构成太大的冲击与伤害才是,对吗?」

朱蝶儿先看往房门口,再看向陆剑仁,後者迎视她,神情复杂而沉眉,室中众人全屏息,不知陆剑仁将做何答覆,接受公主太荒谬;不接受,大祸要临头了。

「剑仁有一件事想对公主说。」陆剑仁平静道。

「说。」

「请公主先归还紫玉鸳鸯,因为它是陆家和苏家两家缘定的信物,对我非常贵重。」

「可以,待你进了皇宫後,本宫就会还你。」

「请公主现在就将它归还,因为没有紫玉鸳鸯,剑仁无法跟我……重视的人在一起。」

「你重视的人?苏琴守吗?」朱蝶儿眯睨她。「你们双方的不合与打闹早就人尽皆知,毫无感情也都不是秘密,你用这种话回本宫,只会让本宫觉得你在拒绝。」

「公主殿下,剑仁一直很迟钝,也不喜欢多想,对周遭朋友我只懂,男的要重义气,女的要多包容照顾,从小到大,不曾改变,我不知道朋友和童年玩伴的感情究竟还要再怎麽分别与想法。」

「你想说什麽?」

「可有可无,毫无感情可言,是因为这个童年玩伴的感情一直在我心中,从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不见的一天,等到真正面临,剑仁才知道有可能失去什麽,我不可能也无法接受公主的厚爱,请公主见谅。」

「陆剑仁――你不怕人头落地!」

「公主殿下,强迫的感情不是你要的,剑仁也非你心中认定适合的人,殿下只是盛怒难消,如果取剑仁项上人头能令公主息怒,我愿意领罪,只望公主能将紫玉鸳鸯归还。」

「都要没命了,还在想紫玉鸳鸯!」

「我至少要做到与他一样重视信物,重视紫玉鸳鸯与绿翡鸳鸯所代表的关系,是对两人缔结永远的承诺。」

死禽兽向来对信物重视极了,这点她也可得有一样的坚持才行。

「陆剑仁――」朱蝶儿忽起身,来到她眼前,扬手狠狠重掴过她。「本宫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对不起。」陆剑仁硬生生的领她这一巴掌。

朱蝶儿抽声一泣,冲往门口,看了始终默立於门边的苏琴守一眼,哽咽的掩面奔出。

「公主――」

阿宝、小敦连忙追上。

「体虚、气弱,跟上去保护公主,直到她安全回宫。」陆剑仁头也不回的吩咐。

在主人的命令下,两个大块头随後追上,苏琴守也朝身旁的人暗示颔首,冬虫、夏草和其他人也赶紧跟上保护。

陆剑仁十指爬过耳边的发,烦躁的乾脆就地盘腿而坐。

「你这个人,总是要在危急时分,才会上演内心戏吗?」云水烟拿著一杯清茶,蹲到她眼前,以手绢沾湿擦拭她嘴边的微血。

「你在说什麽?」听都听不懂。「轻一点,好痛。」公主那一巴掌力道重得她唇边撞到牙齿。

「那就交给一个怜惜又不会弄痛你的人来。」她看著站在陆剑仁身後的人道。

「谁……」陆剑仁转头就见到站在身後的苏琴守。「你……什麽时候在这?」

「他一直都在门外,公主就是跟著他到碧辉阁来的。」

从公主一闯进来,就见到苏琴守先是皱眉,接下来的发展令他不发一语,只是面色凝的观看,尤其当公主说到两人不过是个童年玩伴,双方并无感情可言时,苏琴守闭上了眼,云水烟只留意到这,因为接著陆剑仁和公主之间上演的才刺激。

「交给你了,不打扰你们。」

云水烟拍拍苏琴守,和其他姑娘与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

「那些话你看著我不能说吗?一定要用自己找死的方式吗?」

苏琴守也在她眼前盘腿坐了下来,看著她从小到大老把自己搞得一脸精采。

「谁找死呀!我是为了紫玉鸳鸯。」

「幸好你的『大豆、生』没有进来,否则我一定挖了他们眼珠子。」体虚、气弱一直和他待在门口,陆剑仁始终背对他们。

「我是不得已骗公主的,你少拿来跟我开玩笑。」

「他们若见到你的身体,就知道我不是开玩笑。」

苏琴守拉好她微露兜胸的衣襟。

「那他们早就该死了,我以前受伤,没其他适合的人在时,就是他们替我疗伤。」

「那麽,从今天开始,能替你疗伤的男子只有我。」

陆剑仁抬头对上他的眼,发现心跳又开始不自主的加速时,她别开眼。

「你医术很高明吗?」无聊。

「原谅我不能出手挡下公主的掌掴。」不为朱蝶儿是公主,而是她真的伤害了一个女孩子的心。

「你若挡,我才真的会跟你翻脸。」

心乐公主虽然任性了点,却是个无心机又单纯的女孩,才芳心初动,就受到欺骗的伤害,被打一巴掌她活该。

「你几找我,就是为了紫玉鸳鸯?」

「不然呢!」

「为什麽从头到尾都不对我直接说实话?」

「你那麽嚣张,谁要说。」

「为了逞这口气,你真打算自己到皇上跟前自尽?还是贡献自己成为心乐公主的玩伴?」想到她上回说的话。

「要你管,罗唆!」

「你一定得用耳朵和我说话吗?」头转得真彻底,就是不拿眼对他。

「才能听清楚你讨人厌的声,还嫌呀!」哼!今天已让他瞧见颜面尽失的事,还要看著他骄傲的样子吗?

「那就看著我,对我说一句话便行。」

「什麽?」她终於转过头,对上他。

「你刚刚对公主说的,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陆剑仁睁著双眼,想起刚刚的话都被他听到,不禁再别开脸,但这对著苏琴守的耳,可是红透的耳根。

「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苏琴守笑,从十七岁发现自己内心的感情後,她那些从小就令他牙痒切齿的缺点,忽然都愈看愈可爱了。

「不想现在说,那就大婚之夜对我说。」

「紫玉鸳鸯在公主那,能不能平安无事还不知道呢!还大婚之夜咧!」

苏琴守却是坚定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过几天紫玉鸳鸯就会回来了。」

她的眼角终於横过他。「你还是别将牛皮吹太大,不小心吹破了,基於长年交情,我会很有义气不笑你的。」

看公主气成那样,怎麽可能没事。

「还敢跟我提义气,要不要说说你这几天不守信诺又骗我,是为什麽?」

「谁想这样,还不是我以为生了一种和你有关的病,打算解决後再去找你。」

「和我有关的病?什麽病?」他会害她染病!

「没、没什麽,不要紧,一场误会的病。」她已经很清楚自己这叫什麽「病」,才不说出来再让这家伙取笑。

「陆剑仁,你已经胆小到连看著我说话都不敢了!」

「谁怕你呀!」哼!她马上转头,气势汹汹的对上他,随见到他甚为靠近的面庞与气息,马上後退坐离他几步的距离。「别太靠近我,也别目不转睛的一直看著我,会让我发病。」

「到底是什麽病!」苏琴守再移近她。

「你是不晓得你靠这麽近――会让我心跳加速――身体发热吗――再靠近我――小心我出手扁你――」陆剑仁推著他又是太靠近的身躯与气息,火大警告。

「喔,原来你见到我会发这些病呀!」苏琴守听到她的「病徵」,改为有趣环胸。「既然你说是一场误会的病,表示你弄清楚是为什麽原因了。」

她再撇开头,拿耳根对他。

「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来治病如何?」苏琴守的声忽来到她耳畔,令她侧身一缩,还是不看他。「既然靠近我会发病,那就故意一直靠近我、一直靠近我,锻链久了,就百链金刚了。」

「听你胡说八道,我是因为喜欢上你了才会这样,要是变成不会这样,那就表示不喜欢你了!」

「太厉害了,原来你分得清楚这种感觉是因为喜欢我!」他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叹,还以为她真的认为自己生病。

「苏琴守――你就是这种自以为聪明损人的讲话调调,才让人讨厌,姑奶奶我是对感情迟钝些,又不代表我没感觉。」陆剑仁火大的转过头,一对上他的脸,马上又别过头,继续拿耳根对他。

「难道你打算以後都拿侧脸和耳朵看我?」

「有什麽办法,我讨厌那种控制不来的感觉,又不是生病发烧,没事我干嘛要心跳加速,口乾舌燥的。」

「先从治伤开始习惯如何?」

治伤?正不解他的话意,被公主掴红的脸颊与微伤的唇角已传来他温柔的触抚,只见陆剑仁的耳根又红透,却没避开也没说话。

「你知道吗?当公主说我对你也不过是个童年玩伴,并无感情可言时,我真怕你认了她的话,因为你对无飞他们似乎比对我像样,对我好一点时,又拿我和他们相比。」

「就说过,你和无飞他们不一样,只是我不懂怎麽说那种感觉。」

这的回话说得很低声,因为苏琴守的气息来到了她发红的耳根,继而感觉到他正轻舔她受伤的唇角。

陆剑仁有些一僵,对加速的心跳感到不适应的莫名,当苏琴守伸臂环住她时,轻舔的吻吮已渐成缠腻,陆剑仁还是张愣著双眼,直勾勾看著他的亲吻,当厮磨相融的气息稍离,双臂环拥的力量却加重。

「可别今天之後,又因为对我的『病』转为严重,又不见义气的去养病。」就怕重演之前的情况,苏琴守不敢过度。

陆剑仁贴在他胸口上,听著他与她同样紊乱的心音,从小到大,她第一认真听著他的心跳,感觉他的体温包围她,一股微悸又陶陶然的温暖漾荡心头,她缓缓闭上眼,觉得多和他拥抱好像也不错。

尾声

日头已偏西,拿著手中的糕饼屑扬洒在湖面上,看著鱼争相啄食,坐在桥栏上的陆剑仁哼著愉快的心情,抛洒得更勤劳。

「今天这麽快乐?」

来到她院落的苏琴守见到她今天细珠绾著长发,一身简洁素雅的浅绿衣裳,这身看来像女装多过像男装的衣服,展露她的秀丽,却极没坐相的单脚曲起,另一脚悬空晃著,那派江湖流气,想来无论哪一种衣著,她是变不了了。

「晴雪、云朗、非烟下个月初都要回帝都了,还有大哥、二哥、三哥也都要回来了。」为了她和苏琴守的婚礼,远方亲友全都聚集帝都。

两大家族的联姻不但是一场盛会,还是天子主婚,双方长辈早半年前就开始张罗了。

「千云、无飞过几天也要上门来,到时会很热闹。」

因大婚将近,老爹警告她暂时少接近那些是非地,幸好无聊之馀,一群好友将聚,让她每天乐得算日子。

「心乐公主会派人将紫玉鸳鸯送回。」苏琴守靠在她身旁的桥栏,仰看著云霞满天。

「公主不气了?」

「既然不能杀你泄怒,又何必留著讨厌的伤心物。」

「公主是少女的尊严受伤,哪怕要逼我进宫陪她,也不过是盛怒下的言行,我若真是男子,过段时间她就知道,完全不适合她。」

「才几天,就已经是内行人的金玉良言了。」

「公主不会对其他人迁怒吧!」这是她较担心的。

「心乐公主只是较单纯天真,爱尝试刺激冒险的事,本性是不会滥用权势对人不利的,她发过脾气便好。」

「这麽说全部的事总算都解决了。」看著这片小湖,迎著风,她大笑的快乐极了,伸起右手挥舞放声大叫著。「爽呀――太好了――不用怕老爹知道会有什麽可怕的惩罚了――等大家聚在一起时,一定连喝它几天几夜庆祝。」虚惊一场,完美落幕。

一旁的苏琴守看著她欢欣的模样,也跟著染上笑意。

在苏琴守看来,她的笑容比点燃夜空的烟火还灿亮,不是小女子的清秀甜美、不是大家闺秀的腼腆含蓄,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伪。

当她笑时,是大笑得毫无矫情与保留,无论笑与生气,她总是畅心而为,也从不掩饰自己的大笑与大怒。连酒,也必喝到乾,喝到尽兴,喝到她醉倒为止。

和她在一起,不用猜测她的心思喜怒,因为一切都可从她脸上看见。

这样的性格,在他十七岁以前,是双方不停的嘲讽、争吵与针锋相对,他们几乎从没看对方顺眼过,连商量事情也在火四射的脾气互杠中完成。

随著年岁渐长,面临长辈提起何时完婚的问题,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不要在意她毫无德行的外在、不要与她计较没有谈吐的内在,更不要每面对她粗鲁的言行就痛苦的刺激自己,导致一见她就鼻病连连!

真要和这个家伙过一辈子?!十七岁时,这个问题不停的浮出!他对双方长辈延了这场婚约,因为他要慎重想想。

最後他决定,他真的无法再继续佯装的告诉自己:他可以接受这个指腹为婚,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她就爱和人拍肩搭背当哥儿们,和他,却是连当朋友都有高度困难,重点是,他干嘛娶个老婆来和他当哥儿们!

也在那年,他真遇上了一个完全符合他目标的女子李芳芳,出身书香世家的李芳芳,容颜柔美,饱读诗书,性格温柔婉约,完全是他心中的「完美佳人」,更让苏琴守坚定,他要摆脱和陆剑仁这个男人婆的一切,他不要这场根本是诅咒的指腹为婚,他要自己选择未来的对象。

当他告诉陆剑仁时,对方竟大笑,用力拍过他,表达助人的义气。

又是义气!她怎麽这麽多义气?连对自己的未来婚约都可以当一场豪爽的义气助人吗?江湖人本该重情重义,但因为有她的存在,他开始讨厌义气,该说受不了她所展现的义气!

直至饭馆大火,她和李芳芳身陷火场,他奋不顾身冲进火场,当时,他完全忘记饭馆里还有那位「完美佳人」,一心想救的只有她,至此,苏琴守彻彻底底发现,那个没有外在、内在与言行的陆剑仁,竟已在他心中占了这麽大的位置。

从那时起,她的性格与直剌剌对他的刺激依旧,但看她的感觉已变,愈懂得看她就愈了解她,双方你来我往的交锋,对他不再是痛苦,而是有趣的观察。

偶尔确实也像自找罪受,因为她的性格,无论过了几年,只能说毫无长进,感情、婚约之於她,像完全不甘己事,让他开始不耐也不悦了,直到现在,看著她欢笑灿烂的面容,他终於有稳定的踏实。

「嗯,从来没有在自家後院看日落,觉得夕阳西下是这麽美的。」她看著橘红的绚丽天际。

「是你从来无法安安静静坐下品味一件美好的事物吧!」她如果懂得悠闲欣赏这种雅兴的话,那双方的互动是不会耗上一大圈。

「是吗?」陆剑仁皱眉的侧首。

「看看那边。」

「哪边?」她顺著他比的方向望去。「什麽东西呀!」

「低下头一点,在树枝後面。」

陆剑仁才倾身,熟悉的温热气息却偎近了她的面颊,她一愣回首,口鼻就擦上他的。

与他鼻眼相对的陆剑仁,又是张著大眼与他对看,热烈的气息始终回绕在她口鼻间,并未真正贴上她。

「怎麽这不嫌我太靠近,让你生病。」他拂开她的额际的发。

明知那不叫生病,陆剑仁就是对这种陌生的心跳与发热感到慌乱,虽不会再避开,却因为不习惯,而有些排拒他的靠近。

「我只是在想……」盯著他的眸瞳炯亮,她忽润了润唇问:「换……我对你做做看以毒攻毒,不晓得是什麽感觉?」

「你是说……换你亲我?」苏琴守眸瞳也亮起。

「你若觉得不好……就算了。」她只是很好奇。

「开玩笑,男子汉大丈夫,有什麽挺不住的,尽量来毒我。」他马上伸臂环住她坐在桥栏上的腰际,望著她问:「要我闭上眼吗?」

「也好。」这样她应该较不紧张点。

伸手捧著他的面颊,要俯下,又觉得正面来不好;改用右侧角,也觉得怪怪的;改抄左侧角,还是有态势、角度不顺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脸庞已经被忽左忽右扳来扳去的苏琴守,终於受不了开口。

「我说……剑仁妹子,你若不行,就换人接手吧!」满心的期待,被调了半天的姿势,也没个影下来。

「谁不行,这麽简单好学的事情,姑奶奶哪那麽蠢。」最受不得激的陆剑仁马上反驳,「就是你一直说话,害我分心,你不要说话。」

「好,不说话。」原本环在她腰际的双臂,已改为抱胸的等待,眼继续闭著。「最後一句,你若不行,我就把你让我空等的分量都讨回来。」

「他妈的,谁不行呀?本姑娘是在进行由浅入的高招。」

「是吗?真要好好领教一番。」他回讽。

忍不住的,双方从小斗到大的脾性,连在这种时刻也起来了。

「怕你呀――」眼用力一闭,嘴用力一抿,她豁出去般,用力拿脸盖上他的――

当两颗头传出「嗑」的一声碰响时,痛呼来不及喊出,双方张开的牙齿已再撞到!

「陆剑仁――」他痛捂著额,连带遭殃的唇齿令他怒喊。

「又不是故意的,以後不试了――」就知道以毒攻毒没好下场。

「我是说以後以毒攻毒……的苦事,让我来进行就可以了。」好不容易让她正视自己的感情,开始接受他的亲近,哪能容她打退堂鼓。

「你这麽说,好像我输你似的。」同样捂著发疼的额,她不悦道。

「你要进行的是更高难度的事。」苏琴守再伸臂环住她坐在桥栏上的腰。

「有什麽更高难度的?」

「我吻上你时,看你能不能跟著做。」他诱哄她。

跟著做?做什麽?在陆剑仁蹙眉时,苏琴守已覆上她的唇,总是睁眼看著他亲吻的陆剑仁,想了想,便学他方才一样闭上眼。

这一闭上眼,对紧密贴在唇上的缠腻,反令她更有些浑然欲醉的感觉。

轻啃似的吸吮用不同角度而来,微一张唇就感觉到他探入的舌,好奇的她不禁效法他的动作,以他方才的轻咬缠吮回应。

瞬间,一种目眩似的火焰像在这种互动的回应中点燃!

苏琴守环紧她的身躯,陆剑仁也忍不住抱住他的颈项,一股渐起的激烈感,狂擂的心跳与转疾的呼吸,两人拥紧对方的双臂没一个想松开手,只是加重这个拥的缠吻。

随著四唇的难分难舍,就在苏琴守环在她腰上的一掌往上游抚的覆上她右胸时,他忽咬牙改握紧她双肩推开她。

「行了,不能再继续。」他不想在婚前坏了她名节。

「对,不要再继续,否则身体好像会烧起来。」好奇怪的感觉,陆剑仁抱著头,想平定体内一股快烧起的灼热。

看著对方,急促通红的脸与呼吸,两人力图平稳下来。

「心乐公主的事解决後,你保证没有任何隐瞒的事了?」苏琴守呼吸的想带开这种几乎要上火的失控感。

「没有!」找人刺杀他的事反正也是一场误会,就不提了,只是无飞挺狡狯,未来不晓得会出什麽难题威胁她。

「你的保证能做数吗?之前也一再跟我说紫玉鸳鸯没事。」结果不但遗失,还差点惹成大事。

「如果还有任何隐瞒的事,那就随你苏琴守讲个最狠的事让我做,姑奶奶我保证吭都不吭一声。」她马上发誓道。

「冲著你这句保证,就相信你了。」

双方相视而笑,这一对上眼,又是忍不住的靠近,四唇禁不起吸力般的再贴吻上,随又怕重演方才那过火的一幕,甫一贴上便分开,却马上又意犹未尽的再贴上。

就在这一再重演的动作中,两人都有一种初尝情味的甜,像蜜一般的流漾在彼此心口与唇中。

「嗯哼。」

忽来的一声清咳让两人火速分开。

「爹。」第一陆剑仁知道什麽是脸红尴尬。

「世伯。」

这一亲再吻的画面,可让前来的陆闻秋大大的感到为人父的欣慰,女儿那伤脑筋的德行,终於可不用再烦恼未来怎麽办。

「爹,要他们抱著冬瓜干什麽?」跳下桥栏的陆剑仁看到跟著老爹进来的体虚、气弱竟各抱浑圆长长的大冬瓜。

「这是要拿到厨房的,爹知道琴守来了,特别进来看看你们。」陆闻秋要他们先把冬瓜放到一边。「这是你大娘老家的人来探望特别送来,说是他们种的瓜质又大又好,琴守,今晚就留下用餐吧!你与田大人也都熟识。」

今晚有朝廷官员前来作客,陆闻秋要去了解一下几道重点菜色的火候。原本这该是他夫人来进行,但对宴客料理,他向来很有一套自己的坚持与口味喜好,因此每遇上重大节庆与宴客,总要亲自督促一下。

「就按世伯之意。」

就在父女与苏琴守三人愉快的交谈闲聊时,另一名不速之客已冲进院落。

「小五――」陆熙妍捧著一个木盒,一如往常嚷声大叫跑进。「可以安心了――全都解决了――公主还来紫玉鸳鸯了――」

跑上小径,奔上廊道,在下人伸手指著方向下,改往小湖桥边跑去。

「不用担心老爹知道你搞丢紫玉鸳鸯――还欺骗心乐公主感情差点惹来株连九族的大祸下――没事啦――也不用担心你找无飞刺杀琴守的事会曝光了――一切都没问题了――小五――快出来呀――」

当陆熙妍高兴的飞奔到小桥边时,见到眼前的阵仗,笑容凝住、身形停住。

眼前的老爹陆闻秋,和未来妹婿苏琴守的神情都异常平静到散发森寒,老妹陆剑仁则一脸像被火烧到扭曲般,捂著双颊,张大著嘴,发出不好了的无声呐喊!

「呵……爹呀!妹妹的紫、紫玉鸳鸯交给您了,女儿先退下了。」赶忙奉上给她老爹,一转身提裙溜得比跑来还快,不理一脸已经完蛋的老妹。

「你弄丢紫玉鸳鸯,还欺骗公主感情?」陆闻秋横过眼前的女儿。

「我、我是不得已的,爹,是公主自己误会。」

「你找无飞刺杀我,你想刺死未来的丈夫?」苏琴守斜睨著她

「没有、没有。」她拼命摇手。「无飞只是要刺破我颈上的红绳,让你以为我的紫玉鸳鸯掉落,可以延迟你把绿翡鸳鸯交出来的时间就好。」

大祸临头!大祸临头!比起弄丢紫玉鸳鸯,比起引发公主怒火,都没有此刻让她面对这两个人,这麽有大难将至的感觉!

「仁儿。」陆闻秋忽绽出极为温柔的微笑,亲切已极的唤。

「是、是的,爹。」陆剑仁心惊的望著老爹。

「知道这是什麽吗?」大掌一掌拍在一颗完整的大冬瓜上头。

润了唇,再怎麽忐忑不安,她抽搐著唇角回应。

「大冬瓜呀!爹。」

「大而无当,大而无才更兼无脑,不如直接重新投胎!」

陆闻秋一掌横切,以气劲劈开冬瓜,让陆剑仁的脖子感到一寒,彷佛是直接劈到自己颈上。

「陆家祖祠有一排堆到屋顶高的祖训,就等你从明天开始,晨起省思,先祖将用智慧一路开示你到大婚前。」

意谓她每天晨光未现就要到祖祠听训,陆剑仁已经看到接下的日子有多可怕的惨号。

「仁儿呀!从小到大,祖先们真是爱死你了。」陆闻秋捏捏爱女的两颊,笑得切齿。「乖乖戴上紫玉鸳鸯,一同祭祖到出嫁的前一天吧!」

将紫玉鸳鸯拿给她,要人搬起冬瓜走了。

「爹、爹――再商量一下,我昨晚才梦到祖先说看我看腻了,咱们换个方式吧!爹――」

老爹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明天开始,可怕的晨起祖训将陪伴她,太大的打击让她摇晃的退了二步,撞到後面的人,提醒她噩耗未完。

「剑仁妹子。」苏琴守的声,随著拍到她肩上的手,准确响起。

「无飞刺伤你是意外,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想都过去了,事情都解决了,大家何必把这种小事、小误会放在心上伤感情呢!不如都大方、豪爽些,当作吹个风就没事了!」她噼哩啪啦的一迳讲完,就是不敢回头。

「听说你很想学刺绣。」苏琴守只是在她耳边道。

「你不是说真的吧!」女孩家的慢火玩意儿,要她用,不如直接杀了她。

小时候老爹为了逼她学拿绣针,已告诉她,痛打一顿、禁玩三天,再加上爱吃的点心取消,外带饿个一天,和拿针绣个二条线,要她选一种,陆剑仁毫不犹豫,直接要老爹痛打她一顿,不出去玩、不吃点心再饿个一天,见她连吃和玩都可放弃就是不学女红,老爹终於在那一年确定,这个女儿无可救药,她才摆脱拿绣针的噩梦。

「听说你会在婚前绣完一幅鸳鸯戏水的枕套,还会在晨起接受祖训直至正午,之後就是到苏家,由我教导茶艺品茗还有练字养心性,一直到大婚前。」

「他妈的――」才要脱口骂出,姑奶奶我还你一刀行不行?马上又听到他开口。

「如果还有任何隐瞒的事,那就随你苏琴守讲个最狠的事让我做,姑奶奶我保证吭都不吭一声。」身後按在肩上的大掌拍拍她问:「我应该记得没错吧?剑仁妹子。」

「嗯,好……好像吧!」她挤著尴尬的笑。「可是……我不知道鸳鸯长什麽样子?」

「那就绣把剑吧!相信你很清楚无飞那把刺伤我的凶器长什麽样子。」

「绣那个要干什麽?」放在大婚上当礼物挺不吉利的。

「我打算将它挂在房里,时时提醒,我未来的妻子找人刺杀我!」

「姓苏的――男子汉大丈夫――你有胸襟一点行不行――不要老记著这件失手的错误,就说是误会,真的不是――」

「我应该能继续相信你是个很有义气,言出必行的人吧?」他直接打断她。「明天开始,我会天天在苏家看到你?」

「大、大家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说不上……肝胆相照,总也有拳脚上的交情,不如换个方式,直接给我来个痛快,我保证绝对不――」

「就这样说定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在家中候著剑仁女侠你的大驾光临,转告世伯,为了明天开始对你的招待,我要先回去准备了。」

背手离开的苏琴守唇角高扬,直到大婚前,她会乖乖出现在自己眼前,还可以名正言顺的管住她。从开始知道用哪种方式可对付她後,苏琴守真是愈来愈爱与她互动的每一刻。

「有话好说嘛!过段时间大家都要拜堂了,都是自己人了,何必这麽快下狠手!」见那迈步离开,没得讲情的背影,陆剑仁从哀求改为跳脚。「王八蛋――死禽兽――你这麽没良心――成婚後大家走著瞧――」

这一天,陆家的黄昏伴随著陆剑仁的火咆哀号,直至夕阳西下。

陆家大宅外,站在对街的一道逆光身影,看到走来的苏琴守,轻悦悠扬的笑问:「一切可如你所期?」

「不都在你无飞的算计中。」

「你说,如果剑仁妹子知道那场刺杀是你的将计就计,她会怎麽样?」

「她会怎麽样我不知道,你会怎麽样我一定知道。」

两道颀长逸雅的身影,迎著霞辉而行。

「威胁我,不如好好拢络我,再说,我可是义务帮忙朋友,不像小烟,喊价跟抢人差不多。」

「不要钱的比要钱的可怕,你莫无飞绝对是这句话的代表。」

苏琴守感叹,这两人,一个抢钱、一个抢情,无人可敌。

陆剑仁找他的失常言行,早令他起疑,偏偏剑仁只要一开始没说出口,之後她就更不会说出口了,苏琴守只好请云水烟向陆熙妍打探,得到的结果真如他所料,紫玉鸳鸯不见了,还牵涉到心乐公主。

原本他还在思忖该怎麽解决,但知道真相後的水烟与无飞可不待他有想法,这两人早就双眼放光的主动伸出「动机不明」的援手,人情双边都讨。

对苏琴守而言,既然剑仁宁愿找尽周遭人想计谋,就是不主动找他解决,乾脆顺水推舟玩这场游戏,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刺杀这一招,真亏你想得到,不会是憋了太多年,不想再忍受剑仁妹子的粗脑袋吧!」

「不下重药,怎麽能敲出这个钝丫头的真心。」

暮色已临,来到拱形石桥边的两人,看著前方的醉揽江楼,人潮已现。

「来吧!千云提早回来,小烟已经摆了一桌要为他接风了,顺便提醒你,让她位烟红阁的魁出马解决事情,代价很高的,你和剑仁妹子这回真是让她赚翻了。」

「身边有你们这几个恶友,真不知是福是祸。」

苏琴守叹笑的与他一同走上石桥,桥上与酒楼的灯火陆续亮起,辉映酒楼上的彩色酒旗,人声的喧哗为这热闹的夜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