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舞痕(暧昧向)
作者:仲心宛琴
1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正是春烂漫的时节。远山含笑,近水微澜,风光如画。
曲折的小道上,一名白衣少年缓缓而行。
少年衣着光鲜,看似放浪形骸,但眉宇间却是说不出的年少轻狂之气。
白衣少年手执一剑一酒壶,喝得有些醉醺醺,举手投足间尽是傲气,仰天高歌:“江湖万里仗剑行,醉饮狂歌酒沾裳。此去漫漫红尘路,谁人与我共闲游?”歌罢哈哈大笑,又灌了几口酒,摇了摇酒壶,没听见什么声响,随手将酒壶一扔,方才朦胧的醉眼登时变得清亮起来。
这白衣少年名唤凌霄,乃是武林第一楼揽月楼的少主人。也算是武林大家之后,少年得意的佳公子。但其人却狂放桀骜,不拘小节。
话说那揽月楼楼主凌剑扬逼其子凌霄娶弱水宫的大小姐星怜雨,凌霄这般的狂人自是不从,几与凌剑扬争执,奈何凌剑扬仗着父亲之名,逼得凌霄无法招架,不得已只得点头答应娶亲。但这小子何等的狡猾,前面刚答应娶,待凌剑扬一个转身,还以为他浪子回头,谁料他后面竟已留书出走!
美其名曰“江湖历练”,其实说白了就是逃婚,惹得凌剑扬雷霆大怒,大骂凌霄不肖,为了给弱水宫一个交代,于是派了揽月楼的十剑客去把凌霄绑回来。
那十剑客也不是泛泛之辈,三下五除二就找到了凌霄。毕竟是少主人,十剑客也不好把他怎么样,只得好言相劝,说些什么为人子,孝为先的道理,只等着凌霄可以自己乖乖跟他们回去,也省得动起手来万一伤到了他,也不好向主人交代。
谁料凌霄生平最讨厌讲这种大道理的人,听了十剑客一顿唧唧歪歪,心中万分恼火,凭着自己的聪明伶俐,设计恶整了十剑客一顿,弄得他们叫苦连天。
十剑客受了凌霄的气,也都憋了一肚子火,却又不敢把凌霄怎么样,最后就搬出了凌剑扬来,打算来硬的把凌霄弄回去。凌霄也是机灵,知道自己不是十剑客的对手,先一步脚底抹油溜走了。他的轻功远胜十剑客,一路逃到了九江府,十剑客连他的影子也没追到!
摆脱了十剑客的纠缠,凌霄便开始放心的游山玩水。他听说”匡庐天下奇”,一时游兴大发,便悠游的上了庐山。
道旁有一简陋茶棚,专为游人歇息之用。凌霄没了酒喝,于是便进了茶棚。拣了一个台面坐下,叫伙计沏了一壶茶,一个人自己喝起茶来。
一杯茶未尽,凌霄便听得一阵争吵声传来。
听起来似乎是一名女子的无理取闹,凌霄微微蹙了蹙眉,侧目望去。
一名持剑的红衣少女柳眉高挑,正和一个文弱的白衣书生为了个位子僵持不下。那书生手摇折扇,气度超逸,悠悠然道:“这位姑娘,在下早已在此,你一来非要在下离开,这是什么道理?”
红衣少女满脸怒火,狠狠瞪着书生:“本姑娘喜欢这张位子,你这穷酸的书生,快点滚开!”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只是说出这般不讲道理的话,令凌霄和那书生都不禁摇了摇头。
书生收了折扇,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姑娘等在下喝完这杯茶,即刻便让。”说罢也不理红衣少女,径自端起茶来。
红衣少女见书生不买帐,更是怒气冲天,她只道那书生慢慢地品茗,是有心戏耍她,不由娇叱一声:“你让是不让?”
书生充耳不闻,仍自顾自饮茶。
红衣少女怒极,倏而拔剑,不由分说便向那书生手臂砍落。
书生动也不动,依旧含着淡淡的笑容,任由她一剑砍来。
这一剑本无甚出奇,寻常剑法的起手式比之也要精妙的多。只是对方是个文弱书生,挨这一剑,只怕不得不废了这一条手臂。
凌霄冷眼旁观,愈发觉的红衣少女欺人太甚,眼看着那书生就要遭殃,凌霄忍无可忍,急喝一声:“住手!”
一喝之后,凌霄随即移动了身形。红衣少女听得喝声,恼怒地回头“谁?”,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听到“叮”地一声,虎口巨震,手中的剑险些握不住。
“啊!”红衣少女低声惊呼,再转回头时不由容失色。她的剑本是砍向那书生的手臂,剑锋已划破了书生的纯白长衫,露出里面白玉似的皮肤,只是千钧一发之际,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为另一柄剑阻住了!
一柄未出鞘的剑!
红衣少女微微一诧,却是怒火更盛,一咬牙,几乎是倾力要把这一剑砍下去。然而,那剑竟然纹丝不动!
“姑娘你欺人太甚了!”耳边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红衣少女惊怒交加,一抬头见是一名白衣美少年,澄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些不屑。她冷哼一声,忽然一扬手,狠狠甩了少年一记耳光,骂道:“臭小子你管什么闲事,滚开!”
“啪!”清脆的耳光声,凌霄顿时楞住。白净的脸庞上,隐隐多出了几条血印子。他讷讷地望着红衣少女,目光由惊诧渐渐转为冰凉。
红衣少女被凌霄盯着看了许久,脸上竟然涌上一抹红晕,娇叱道:“你,你看够了没有?”她还以为凌霄是看她看呆了,殊不料凌霄是气愣了。
从小到大,有谁敢碰揽月楼的公子一根头发?而今却被一个刁蛮女子甩了一个耳光,凌霄猛力一扬手中的剑,生生将红衣少女手中的剑挑飞!
红衣少女禁不住一个踉跄,一跤跌坐在地上。
“你!”她又羞又气,恶狠狠地瞪着凌霄,开口骂道:“你,你混蛋,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不要脸!”
凌霄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红衣少女,满眼鄙夷“我是没什么本事,可总不会不讲道理,欺压一介文弱,还出口伤人!像你这种泼妇,一辈子也没人要!”他气红衣少女打他,开口亦是不留半分面子。
红衣少女闻言一愣,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绯红的身影如闪电一般,旋身之下夺过先前落地的长剑,也不说什么,一剑刺向凌霄!
凌霄冷笑起来“原来不过是拳绣腿!”手中的剑仍不出鞘,向前挽个剑,身形不动之下,单手挥出三剑。
三剑之后,红衣少女面如死灰!
2
凌霄的三剑,第一剑封住了红衣少女的来势,第二剑再度挑飞了她的剑,第三剑即用剑鞘抵住了红衣少女的粉颈!
三剑一气呵成,红衣少女目瞪口呆,完全来不及组作出反应,更别提反击了。
“怎么样?”凌霄冷冷一笑,望着面无表情的红衣少女,得意得扬起嘴角“服了吗?”
“哼!”红衣少女狠狠地瞪着凌霄,已是气的浑身发抖,她武艺上虽是输了,口舌却依然刁毒“服?服你的大头鬼!要不是本姑娘没学全剑法,你这种乌龟剑法,也配拿出手?”
“你说什么?!”凌霄不由气结,他刚才出的三剑,正是揽月楼仗以成名的谪仙剑法中的“阳关三叠”,却被红衣少女诬为乌龟剑法,凌霄再也忍不住,“你,你胆敢辱我家绝学,哼,你倒试一试!”他的手轻轻一扬,红衣少女立时便感到一股劲气直冲心脉!
“……”红衣少女满脸惊疑,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兄台!”正当凌霄和红衣少女纠缠间,先前的书生却忽然开口。他擎住凌霄的手臂,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兄台,得饶人且饶人。无须为了区区在下与这位姑娘如此较真。”
“你?”凌霄诧异地望着书生,心道:我为你出头,你反来责我,这闲事管得真没趣,罢了罢了。他瞪了红衣少女一眼,冷冷道:“你辱我绝学,若你道歉,我便放你!”语毕,凌霄随即撤去了内力。但那一柄剑,仍是架在红衣少女的脖子上。
“我……”红衣少女望着凌霄与那书生,顾盼生辉的眼睛机灵地转了两圈,忽然展颜一笑,“我从不道歉,你要证明你的剑法不是乌龟剑法,不如和我打个赌?”
“恩?”凌霄不料红衣少女变得这般快,一时回不过神来。
红衣少女见他发怔,咯咯娇笑一声,道:“怎么?没把握不敢赌?”她身材娇小,此时一个旋身,如同蝴蝶一般,不待凌霄反应,已是逸开了两三丈。
凌霄脸上一红,毕竟是年少气盛,被那红衣少女一激之下,不由冲口而出:“赌就赌,怕你怎么?你说吧!”他悻悻放下剑,等红衣少女说下去。
红衣少女看了一眼凌霄和那书生,美眸中流露几分狡黠:“我和你们两个人赌,十天后还在这茶棚,看谁能把弱水宫宫主星尘的凝书剑拿来!”
“什么?”凌霄失声低呼,他一听到弱水宫三个字便头皮发麻。饶是他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他一心要逃揽月楼与弱水宫的婚约,不料自己反倒逃到了弱水宫的势力范围内!
“男子汉大丈夫,你可已经答应了!”红衣少女不依不挠,望着直翻白眼的凌霄,扫尽了先前的狠厉,真成了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十天后见啦!”
“喂,那赌注是什么?”书生淡笑着替已经呆住的凌霄问。
“本姑娘到时候在告诉你们,呵!”红衣少女呵呵娇笑着转身逃离了茶棚。
“可,可恶!”良久,回过神来的凌霄愤愤地跺了跺脚,抬头望去,哪还有红衣少女的影子。他不由叫苦,如此一来,这个无聊的赌约岂不是非履行不可?
可是要夺凝书剑谈何容易,光是弱水宫想进去就难于上青天了,更何况是要拿星尘的随身佩剑。若是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进弱水宫倒容易,只怕是出来难了。
思来想去,凌霄不由烦躁起来。
“兄台?兄台?”正当凌霄苦恼,耳边忽然响起低低地唤声。他微微一诧,原来是那书生。凌霄本就恼那书生给他惹了这么大个麻烦,轻哼了一声,不耐地问:“干什么?”
书生淡然一笑,白净文弱的面容舒展开来,剑眉斜斜入鬓,眉宇间竟是英气逼人!书生向凌霄拱拱手,道:“兄台为我出头,反而惹来这麻烦的赌约,我怎可一走了之?”
“哦?”凌霄心中暗笑,想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敢说要帮我拿那凝书剑?他正要开口嘲弄,无意中却触到那书生的眼睛,不由心中“咯噔”一声,登时呆了一呆。
这决不是普通的书生!
凌霄立时便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那双眼睛澄澈而宁静,却又带着一种不见底的神秘,仿佛大海,邃而高贵!
一向狂傲的凌霄在这双眼睛前,竟也不得不折服!叹息了一声,他低声道:“这位公子见笑,凌霄献丑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冷寻莫。”书生淡淡答道,“凌兄若不嫌弃,可以叫我小莫。”
3
凌霄和冷寻莫在茶棚中饮了一盏茶,于是决定一同去弱水宫“借剑”。
说是借剑,江湖中人一向把兵器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吃饭睡觉片刻不离身,恨不得洗澡也带着,又怎么会轻易出借?凌霄当然也懂这道理,但仍决定去碰碰运气,反正明着借不到,也只好暗里去”借”了。
在凌霄看来,只要有借有还,也不叫偷。
弱水宫坐落于庐山脚下,是武林三大禁地之一。江湖传言,弱水宫即使是个守门的,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不过这弱水宫倒的确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
凌霄与冷寻莫来到弱水宫,正轮到马尊守宫。凌霄大叹气运不佳,这马尊他是见过的,正是前些日子代替弱水宫前来揽月楼的婚使。人高高瘦瘦的,一双眼睛如同鹰隼,看向谁谁都觉得要被他剜一刀。
事到如今,凌霄虽然心中千般不愿,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收敛了一些桀骜之气,向着马尊赔笑道:“这位大哥,在下有事求见弱水宫宫主,请您通报一声。”
马尊为人一向自大,身为弱水宫的护法更是不可一世。他见不过是个小小少年,完全不把凌霄放在眼中,傲慢地哼了一声,道:“宫主正在闭关,不见外客,请回。”也不待凌霄说什么,把头一扬,再不理睬他。
见马尊如此无理,凌霄的肺都要气炸了。想他从小到大,不说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就算他这般低声下气,也是破天荒头一遭。恨恨地想了一下,凌霄趁着马尊转身之际,正想要报复,忽然间却听得冷寻莫开口道:“在下听闻弱水宫以剑法立宫,怎么也钻研起内家的功夫来了?”
“恩?”马尊霍然转身,一望过去,见开口的竟是一文弱少年,不由一怔。对这样的少年动手马尊自然不愿,讪讪地瞪了他一眼,“反正,你们这两个小子,宫主是不会见的,走!”
冷寻莫不置可否地一笑,伸手拉过凌霄,低声道:“阿霄,这招行不通,得另想办法。”“我知道!”凌霄不耐地甩开冷寻莫,撇撇嘴,横睨了马尊一眼“我要先教训他。”说罢手中暗暗蓄力,再度要攻击马尊。
“马护法!”陡然一声娇唤从弱水宫中飘出来,千娇百媚,让人不禁骨头一酥。马尊顿时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三两步迎了上去,“言娘!”
弱水宫中袅袅地走出一名女子,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穿了一件鹅黄的双蝶绣罗裙,举手投足间的韵味,硬把刚刚还一本正经的马尊弄成了个色鬼!“马护法,你守宫么?”
“哦,是啊。”马尊失态地挠了挠头,净对着言娘傻笑,早已没了方才的傲慢。“言娘,你怎么出来了,不守着小姐么?”
言娘以锦帕掩口,咯咯笑了两声,那双狐媚的眼睛略略一闪,把个马尊的魂也勾了去, “小姐命我有事,她要招两个新家丁。”她说着,忽然一抬头,目光落在不远的凌霄和冷寻莫身上。
凌霄和冷寻莫正在窃窃私语,忽然感到背脊发凉,不由齐齐打了个冷颤。凌霄回过头,正迎上了言娘火热的目光。他年少气盛,自然不解这女子的风韵,只觉得自己被这一半老徐娘盯地浑身不自在,轻轻蹙了剑眉,冷冷扬声道:“你看什么?”
“我……”言娘两手不停地搓着锦帕,支吾着说不出,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原来这言娘本名曾红言,自幼便在江湖行走,她出手狠辣,沾者不死也残。所以她虽然美貌,却无人敢碰。十年前,曾红言投身弱水宫,从此改称言娘。然而,她如今年过三旬,仍是名无主,芳心不由寂寞。于是这见着凌霄、冷寻莫这两个美少年,竟然动起心来。
对于这些,凌霄自是不知,瞪了言娘一眼,冷冷甩下一句:“莫名其妙!”拉着冷寻莫便走。
言娘微微一诧,急忙喝道:“慢走!”整个人如同一阵风一般,黄色的衣袂一扬,人竟已掠至两人面前!“两位慢走!”
“你!”凌霄瞠目结舌,没料这风骚的妇人竟有这般武艺。他闪身挡在冷寻莫身前,斥道:“你,你要干什么?”盯着言娘的眼睛,慢慢勾勒出飞扬的怒意。
“啊,二位不要误会。”言娘扑哧笑了一声,风情万种地扬了扬手中的锦帕,娇声道:“我们弱水宫要找家丁,我看两位模样俊俏,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兴趣?”
“你们找家丁和模样俊俏有什么关系?”冷寻莫好奇地问道,凌霄也有些疑惑地望着言娘。
只听言娘答道:“二位不知么?我们弱水宫的家丁,容貌,武艺只要有一项够得上俊,便可留下。我看二位武艺虽然不行,模样倒是世所罕见,不妨……”她没有说完,但凌冷二人已然猜到了。
凌霄被言娘一句“武艺不行”气得半死,强压怒火正欲反驳,不防冷寻莫猛得推了他一把,满脸忍俊不禁,向着言娘作了个揖,道:“如此,我们留下。”
“哎,好,你们跟我来。”言娘立刻笑颜如,亲昵地要来牵凌霄和冷寻莫的手,却被两人一晃躲了过去。
“搞什么,我才不要当家丁!”凌霄无奈地白了冷寻莫一眼。他是连弱水宫的边也不愿沾,更别提让他堂堂揽月楼的公子当家丁了,“小莫,要留你自己留。”他摆摆手,算是向冷寻莫告别,径要离去。
“阿霄!”冷寻莫三两步追了上去,显得有些无奈。他拍了拍凌霄的肩,压低声音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这可是个好机会。”他的眸子里有种奇异的色彩,让凌霄的心莫名地一震,生生地挪不开步子!僵持地对视,凌霄终于拗不过冷寻莫清灵的眼神,无奈点了点头,“好,不过我只留十天。”
“你当我愿当家丁么?”冷寻莫清冷地笑了,回头向言娘颔首。凌霄无奈地叹口气,只好与冷寻莫一道跟着言娘进了弱水宫。
弱水宫里地方极大,凌霄和冷寻莫随着言娘七转八拐,绕了好长一段路,最后进了一极偏的小院。
“你们在这等一下。”言娘低声吩咐,脸上流出一种异样的笑容,微微低头,袅袅地进了小院的屋子里。
凌霄有些无聊地四看看,他天资极高,刚才一路走来,已把从宫门到这小院的所见全都记在心中。这弱水宫房屋楼阁甚多,他一路看来,这些房屋楼阁都按着特定的位子布置,把整个弱水宫弄成了一个阵法,真是进得容易出去难。
凌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有些自嘲地望向身畔的冷寻莫“小莫,我还真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啊!”
“哼!既来之,则安之。”冷寻莫冷冷一笑,一刹那间,他原本平和宁静的容颜蓦得闪现出凌厉的气焰,宛如高贵君王般睥睨天下的霸气!
然而这气焰随即便弱了下去,依然还是文弱谦和的冷寻莫站在那里。
凌霄只觉得眼睛在片刻间被某种光芒灼痛了,他讶异地望着冷寻莫,这个看似没用的少年书生,究竟是什么来历?
凌霄失神之际,言娘已从屋中走了出来。她水葱般的玉指提着两件粗布衣服,向着二人盈盈浅笑“久等了,这是家丁的衣服,你们先换上。”她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二人,脸上的笑容宛如娇媚的狐狸。
凌霄皱着眉头用一根手指提过衣服。他倒不是嫌这衣服脏,只是弱水宫为了区别家丁与弟子,家丁一律着青,弟子则着白,凌霄看着手中怪诞的青衣,想象自己穿上它的滑稽模样,肯定要丢死人了。而冷寻莫却浑然不觉有什么异样,微笑着接过青衣,道:“多谢言娘。”
凌霄极不情愿的换下自己翩然的白衣,穿上弱水宫为家丁准备的青衣。然后转头去看冷寻莫,正欲抱怨两句,却忽地怔住了。他终于知道冷寻莫不反对穿的原因,这翩翩出尘的少年,即使再难看的衣服,也一样掩不去他宛若天成的气质,正如明珠蒙尘亦不掩其光泽。
“怎么了?”冷寻莫微微苦笑,一面系上腰带,一面低声安慰凌霄 “忍一忍吧,反正也没人认识。”
凌霄无声地望着冷寻莫,目光中带着冰冷的疑惑:这个奇怪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不论样貌、气度他都可说是人中龙凤,只是在那凌人的贵气中,为何还有普通人的平和恐惧?
门外的言娘早已经等得不耐了,娇笑着尖声嚷:“好了么,穿好了就出来。不然,我可进来了。”她上前几步,作势要推门。
凌霄与冷寻莫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道:“好了好了。”一起走了出去。
言娘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少年,点了点头,妖娆的眼中带着诡异的笑:“果然是风标出世的美少年,也不辱了我们弱水宫的脸面。”她芳心暗动,竟做起了小女儿的娇羞模样,有些忸怩的立在那儿。
凌霄看着奇怪,脱口问:“言娘,你在干什么?”
“啊?”言娘尴尬不已,目光落在冷寻莫的身上,舔了舔自己猩红的嘴唇,道“啊呀,真是让我昏了头了,竟站在这发愣。以后你们两个就听我的吩咐,我自会安排你们做活。”说着,她凑到凌霄面前,虽然含笑依旧,语音中却暗含了杀气“你们切不可擅自乱跑,不听我吩咐,在这弱水宫日子可不好过。”
凌霄真有些哭笑不得,被言娘身上的脂粉味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得诺诺应道:“我们知道,言娘放心。”
“这才象话!”言娘满意得点着头,猩红的嘴唇几乎要靠到凌霄的面颊,却忽然定住了,咯咯笑了一声,她轻轻拍了拍差不多面如土色的凌霄,柔情万丈地说道:“别怕,言娘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天不早了,你们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再来找你们。”说罢便转身,身轻如燕地飘走了。
凌霄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明天还会来。”冷寻莫有些幸灾乐祸,微微一笑,也不理凌霄几乎要爆发的怒火,径自走进屋中去了。
5
天刚蒙蒙亮,凌霄睡得正香,冷寻莫却已先起来了。他将衣物穿好,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然后坐在凌霄对面的床上,看着他出神。他的目光宛如天神般温和,像阳光洒在身上一般,暖暖的,让人无法抗拒。
凌霄正被陷在噩梦中,四周一片黑暗之际,忽然有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天上射下,劈开了黑暗,也劈开了凌霄的梦魇!
“呀!”凌霄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发觉冷寻莫正望着他出神,讶异之下,劈手便把枕头砸了过去“喂,小莫,大家都是男的,你看什么?”
“呵,”冷寻莫接住枕头,勉强地笑,明净的笑容中却是掩不住的失落“你想哪去了,我只觉得你象一个人,恩,又不太象……”他望着凌霄,有些无措地絮絮。
“什么乱七八糟的,”凌霄一边笑,一边穿衣服,虽然心中还对青衣有些芥蒂,此时却不在意这个,一个劲地问冷寻莫:“到底像不像?”
冷寻莫却只低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你的桀骜有些像他,可是他……唉,不提了,总会见到的。”
“哦?”凌霄颇有些失望,却又不好多问什么,讷讷地穿好衣服,瞧了瞧天色,低声道:“天亮了,那个女人已经来了吧。”
言娘早已是恭候多时了,见两人慢吞吞地走来,也不生气,媚惑地笑起来:“你们第一天来,难免不习惯,以后要注意哦。”她的声音娇滴滴的,让凌霄头皮发麻。
冷寻莫看了她一眼,拱手道:“言娘所言,我们记住了。今日,我们要做什么呢?”
言娘宛然一笑,朱唇轻启:“扫院子。”
还好,这么简单的活凌霄大少爷还做得来。凌霄正要松口气,却见言娘指着一个角落,道:“用那个。”
凌霄当场傻眼。言娘纤纤玉指所指的地方,正有一把扫帚。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扫帚!足有一人多高,是用镔铁所筑,看上去竟有几十斤重。
“你们就用它扫,这镔铁扫帚重八十二斤,好好干吧。”言娘媚声说道,扭一扭她的水蛇腰,笑望着凌霄,似乎在等他动手。
凌霄打量着镔铁扫帚,冷汗涔涔而下。八十二斤?当年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也不过八十二斤吧?“言娘,只是扫地,何必用这么重的扫帚?”
“这扫帚不好么?你不会拿不动吧?”言娘白了凌霄一眼,鹅黄的裙衫在风中微扬,她的身影如蝴蝶般逸向镔铁扫帚,纤手一拂,镔铁扫帚稳稳当当地落在手中。她向着凌霄略略颔首,纤腕如游蛇般舞动起来。也是奇怪,那沉重的镔铁扫帚在言娘手中仿若无物,舞地飞快,唰唰唰几下,便扫净了方丈的地方。
凌霄看得目瞪口呆,这狐媚的女子,内力竟非泛泛。看来弱水宫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他推了推冷寻莫,低声道:“看来这真进了虎穴了,小莫,你怎么看?”
冷寻莫呆了一呆,亦小声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不了,呆会儿我来扫。”他安慰凌霄似得笑笑,冷不防却被凌霄敲了一个栗暴“你扫?小莫你把我当什么人?我可不是丢下朋友不管的混蛋!”
凌霄说地义正词严,冷寻莫只有苦笑的份,摇了摇头“阿霄,其实……”
“阿霄,接着!”冷寻莫话未说完,言娘已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把那八十二斤的镔铁扫帚抛向凌霄。她显然已试探出凌霄的武艺,力道拿捏的恰倒好。凌霄凌空接住扫帚,只感到臂中一沉,不由暗自呻吟了一声。
凌霄无奈之下,只好用内力维持着拿那镔铁扫帚来扫院子,冷寻莫帮不上忙,凌霄也不让他帮,只好跟着言娘在一旁讪讪地看着,被言娘仔细欣赏了一天。
第二天,凌霄被迫用八十二斤的水桶挑水。
第三天,凌霄被迫用八十二斤的刀劈柴。
……
一连九天,凌霄都被言娘用古怪的法子勒令干活,偏生这些活冷寻莫这书生又干不来,凌霄不得不咬牙忍受,每天累的腰酸背疼。想他揽月楼的少主,自幼锦衣玉食,怎受过这样的苦?可是每天夜间与冷寻莫相伴,他却又忘了白天的劳累,谈笑风生。望着冷寻莫宛如天人的澄澈眸子,怎么也狠不下心说把明天的活推给他,虽然冷寻莫已数提过。
6
第九天夜晚,风有些冷,月色很暗。
明天便是与红衣少女约定的十日之期,如果今夜子时之前还拿不到凝书剑,这赌约就是凌霄输了。
凌霄与冷寻莫并肩躺在床上,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要从星尘手中拿到凝书剑自是不易,但凌霄一向自负,怎么甘心向那红衣少女认输。思来想去,凌霄最终想出一个孤注一掷的方法――盗剑!
“阿霄,你决定了吗?”冷寻莫依然有些犹豫,好好一个少年佳公子,却为了一个赌约,去做梁上君子,似乎不值得啊。“其实,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
“喂,当初是你提议留下来的,我每天累死累活地干,要还是输给那个臭丫头,我死都不甘心!”凌霄不满得嚷了起来,满肚子的火没发泄,只说了一句,整个人都几乎气得抓狂!瞪了一眼冷寻莫,正欲再说些计较的话,然而冷寻莫干净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自责,却让他的心没由来的一痛,不由脱口:“你别担心,一切有我负责。”
说完这句,凌霄自己也愣住了。
究竟是什么?冷寻莫明明是个男子,可是他身上却有一种奇异的魔性,让人不忍呵责或伤害,甚至,让男子也怜惜!
“你自己小心。”凌霄理着自己凌乱的思绪,咬了咬唇,把头转开,不再看冷寻莫,径自走出了屋子。“小莫,呵……”
从凌霄所在的院子到弱水宫宫主的书房一共要经过七大院落。
凌霄的武艺虽然并不算得拔尖,可在这弱水宫来去无踪,不被人发现,还是勉强做得到。当然,只要运气好没遇上护法级的高手。
一路无人。
凌霄轻轻松松地来到了弱水宫宫主的书房附近。
这是一个四方的院子,院中交错地植着兰桂。院子的四角,各有一棵参天古木。凌霄躲在一棵古木上,遥遥望下去,书房中并没有人,而院中却站着两个人。
凌霄见到那两个人,心中惨呼一声,险些从树上栽下去。
那两个人,一个是四十许的中年人,气宇轩昂,颇有些风骨。而另一个,赫然便是当日的红衣少女!这倒还是其,更可怕的是,红衣少女竟然称那中年人为“爹”!
凌霄第一眼见中年人,便已猜出他就是弱水宫宫主星尘。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弱水宫星尘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也就是揽月楼少楼主的未婚妻――星怜雨!凌霄不由暗自庆幸逃婚是对的,这刁蛮任性的红衣少女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凌霄想想都直冒冷汗,仔细听他们父女说些什么。
“爹,把你的凝书剑借给女儿吧,女儿和人打了赌的。好爹爹,求你了。”
“胡闹!雨儿,你这么大了,怎可这般任性,难怪人家凌公子听说要娶你,吓得都跑掉了。”
“什么嘛,那姓凌的我还不稀罕呢,什么揽月楼少楼主,我看八成是草包一个。”
凌霄在树上听了,几乎气得发疯,却又不敢做声,只好再听下去。
“哼,我还没问你,你和言娘串通了,干了什么好事?那两个少年是怎么回事?”
“啊,爹,女儿被那两个小子欺负,只不过想报复一下,哎呀,爹……”
“哼,你呀,别人不被你欺负就不错了,你居然让言娘这样对他们,太过分了吧?”
“只不过用那些镔铁工具嘛,爹你别管这些了。”
凌霄已是气得麻木了,没想到这九天的遭遇,竟全是星怜雨的圈套,真是最毒妇人心啊。这一来,凌霄再没心思听下去,刚准备离去,却听星尘冷冷一笑:“不过,那小子也是活该,胆大包天!”
凌霄心中一沉,然而却来不及了。星尘低声喝道:“小子,出来!”人已如鬼魅般欺上树来。凌霄自知不是星尘的对手,可是他仍要逃。
不逃,这梁上君子的名就洗不清了。
“哼!”星尘早已觉察到了凌霄,怎会让他逃脱,冷冷一笑,双掌击向那株古木,“砰”得一声,星尘掌力一吐,弱水宫内力以阴柔绵延见长,当下这至阴的内力激荡于古木之上,满树剧震。怪的是整株古木不见掉下一片叶子,枝蔓却震颤得令到凌霄无法站立。
凌霄惊骇莫名,也不敢撄其锋芒,只一心想要逃离。他足尖一点,旋而离了枝头,向一片苍茫的夜色中逸去。
星尘怎肯放他离去,当下追了上去,剑光一闪,手中已然多了三尺青锋。“小子,站住!”
凌霄怎么肯停,又怎么敢停?他足下发力,使足了十成轻功,然而,却仍被星尘追上了!
毕竟是弱水宫宫主,凌霄冷汗淋漓,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幸而星尘并未认出这个未来女婿,只当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臭小子,不知死活!”他剑势一起,寒光漫天。
凌狠的剑气直向着凌霄的左肩削去,快迅绝伦。这一剑本是星尘要阻凌霄逃走,是以手中尚留了七分力。凌霄虽然武艺远不如他,但一眼就看出他手下留情,见此机会,岌岌后跃数丈,以图再退。
星尘见凌霄如此不识抬举,心中恼怒,剑气不由大增,弱水宫“鸿羽凌波”的绝世轻功施展开来,一眨眼间便欺上了凌霄。星尘再不留手,长剑在半空一划,挽个剑,当胸刺向凌霄。
凌霄识得厉害,然而又避无可避,只好硬接。他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于是以指代剑,使出谪仙剑法中“醉卧江月”,身形微微一移,避过星尘的剑锋,指尖点向星尘后腰。
这本是剑法中极为精妙的一招,然而凌霄凭空使出来,在星尘眼中便显得不伦不类,他冷笑一声,剑势微收,也不看凌霄背后指来,手腕飞转,三尺青锋如泼墨撒开。
夜色下,星尘的剑耀出了冰轮的清辉,慑人的寒气带着地狱的嘶吼。
凌霄满眼惊诧,一招之间,他竟已败!
星尘的剑分毫无差地刺向他的眉心。
惊诧之下,凌霄几是忘了躲避,眼看星尘剑到,仍然无动于衷。星尘本就无心伤人,只是被凌霄惹得急了,方才下了杀手,本以为这少年好歹也躲得过,岂料他竟然发愣,然而此时要收剑却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
一道极柔极劲的内力从旁悄无声息的激出,裹住了星尘的剑,将它引开了凌霄的要穴。
7
星尘大惊失色,抬目望去,却见一袭白衣茕茕孑立,浓重夜色,难掩其摄人华光。
“什么人?”星尘厉叱,反手一引,横地切断了白衣人连绵的内力。
白衣人裹着面纱,看不清脸庞,但昂然而立,自有一种凛然气势。
星尘暗暗心惊,不想弱水宫竟闯来如此高手!他按剑而立,冷冷望着白衣人,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白衣人并未回答,他的身影如落叶般,轻飘飘的似毫不着力,然而蓦地便逸到了凌霄身前,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急吐了一个字:“走!”
“恩?”凌霄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足下一点,跟着白衣人往外逸去。两人动作极快,一瞬时已退开老远。
然而星尘是何等的人物,眼见白衣人轻功之高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知道凭自己一个人绝难阻住他,当下一边追去,一边扬声发话:“四大护法何在?速往星语轩!”
星尘的语音平静,他内力厚,那一句话滚滚传开,几乎整个弱水宫都听得见。白衣人脚下一滞,似乎怔了一下。
弱水宫东南西北四角,各有人长啸着呼应。或长或短,有尖细有粗犷,正是弱水宫四大护法。四条人影冲天而起,形如大鹏掠向星语轩。
同一时刻,星尘已欺到白衣人面前,剑华大盛,使了一招“沧海一粟”。
白衣人毫不动容,内力轻吐,把犹自呆住的凌霄掩至身后,同时抬手,屈指一弹,正中星尘剑尖。
一股极柔的内劲从剑尖灌入,星尘浑身一震,手中宝剑几乎握不住,呆呆地望着白衣人,满脸惊骇!
星尘名垂江湖近二十年,败绩只有三回。
白衣人一指弹中星尘剑尖,星尘便再无法前进半分!
白衣人的内力连绵不绝,盈盈不枯,完全封死了他的剑气。
更让星尘心惊的是,出指的一双手,纤瘦苍白,它的主人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
“果然厉害!”星尘心中暗叹,他现在收剑也不是,出剑又不行,只好运起全身的内力,与那白衣人对峙着。
“喂,小心!”在白衣人身后的凌霄忽然叫道,同时掠向一角,闪身拦住一人。他已然省神,见白衣人与星尘暗较内力,虽然着急,却又帮不上忙。
这个时候,凌霄觉察到弱水宫四大护法赶来,不由为白衣人捏了一把冷汗,急忙旋身拦住当先赶来的言娘,同时出声提醒白衣人。
言娘的武功尚在凌霄之上,于是凌霄先下手为强,趁着言娘未明局势,他出手便拂向言娘的神堂穴。
言娘见着凌霄,微微一诧,还当他认错了人,开口道:“阿霄,是我。你怎么?”她话还没说完,凌霄已然点中了她的神堂穴,言娘眼前一黑,登时便晕倒在地。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凌霄刚舒了一口气,便被人反扣住了血脉,同时背上挨了一掌,只听一个声音骂道:“小兔崽子,你敢这样对言娘?”
原来是马尊到了,他一向对言娘极为留意,眼见言娘在凌霄手下吃了亏,不由气恼,当即便向凌霄还以颜色。
凌霄吃痛,可毕竟也是个硬骨头,不肯吭一声,微微侧过脸,却不由变色:“小心!”
弱水宫有四大护法,凌霄暂时牵制住了言娘和马尊,而另外两个护法轩敞和李墨却已直冲着白衣人而去了。他们眼见主人受制,下手自然不容半分情,长啸一声,四掌其出,全击向白衣人后心。
白衣人自然察觉到背后受袭,然而刚刚与星尘拆招,两人比拼起内力。星尘毕竟不是庸手,白衣人一时战他不下,两人的内力胶着,白衣人无法收手去对付袭来的弱水宫两位护法,只好硬接。
“砰”一声巨响,四掌全都印在了白衣人的背脊上。毕竟是同时对敌三大高手,白衣人再无法支持,”噗”地喷了一口血,脸上的面纱在强劲的力道下化为了粉齑!
凌霄眼睁睁地望着白衣人受到重创,却无法相救,他仿佛听到了白衣人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受到三大高手的创伤,想必已是回天乏力了吧?凌霄不由嘶声呼出来:“你们……”
然而,他语未毕,就已喊不出,惊讶布满他的心中:那个白衣人的武功,竟然惊人至这地步?
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依然傲立不倒,白衣翩飞的男子,周身拢了一层诡异的幽光,在月色下显得凄迷动人。
“快走,我不想伤人!”白衣人焦急地喝道,身上的幽光愈发诡异。
“啊?”星尘与出掌的两大护法微微发愣,听白衣人一喝,刚刚回过神,却已晚了一步。
白衣人身上的幽光刹那间仿佛炸裂了,爆发开来,拢成了一片灿烂的华光!
“啊!”星尘三人低低惊呼,周身的经脉完全逆行,痛苦难当。他们立刻运功相抗,然而所使的内力完全是泥牛入海,渺无音讯。
“小心!”华光中,白衣人出声低喝,他的声音已有些衰弱,但依然清晰平稳。
极柔的内力再度缠绕上来,护住了星尘等三人,将他们送出了华光所极。一瞬间,白衣人身上的光芒如星辰般湮灭,一切诡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星尘微舒了口气,方才一离开那光芒,经脉就完全恢复了正常。
可是那个白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有那样高得可怕的武功?又为什么要救自己?还有那可怕的幽光又是什么?
星尘身为弱水宫一宫之主,还从没遇过这种事,不由打量起那白衣人。
8
白衣人竟是如此纤弱的少年!看他的样子,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
月光下,他白净的皮肤散发出象牙的柔光,精致的五官是神的杰作,眼睛邃而平和,干净得像天空。他的唇边沁下一缕殷红,犹如晚霞夺目。竟是人世罕见的俊美少年!
“小莫?”望着月光下的绝世少年,凌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武功卓绝的少年,竟然就是一直以为文弱无能的冷寻莫!“怎么,怎么可能?”
“阿霄,对不起……”冷寻莫望向满脸不可思议的凌霄,有些愧疚地低下头,脸色愈发苍白。“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
“难道欺瞒还有无意的吗?”凌霄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相交这些天来,他一直把冷寻莫当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他也是特别照顾,谁料冷寻莫非但不是文弱书生,武功竟是达到惊人的地步。凌霄虽然个性随和,却笃信诚以待人,愤怒地质问冷寻莫,正触到了他的眼神。
如果说佛祖拈,目光怜悯众生,是世间极至,那么冷寻莫却是唯一可以媲美于此的红尘极至!那一双空灵的眼睛,几乎可以逆转乾坤,再大的怒火对上了,也立刻被熄灭。
凌霄无奈地叹了一声,道:“小莫,我要知道你为什么骗我?告诉我!”
冷寻莫无言地望着凌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来,一滴一滴,顺着白玉般的皮肤滑落,溅起一地的碎响。
时间仿佛静止了,月华下的冷寻莫,如同神之子,安谧地俯视众生。良久,他低低开口:“对不起,阿霄,我无法回答你。”
“你……”凌霄气得浑身发抖,哪怕,哪怕你冷寻莫再一说谎,只要你说出一个理由,我就会原谅你啊!
凌霄闭上眼睛,不再看冷寻莫那双眼睛,既然如此,那么……“放开我,我是揽月楼的少主凌霄!”他大声说出来,心底一片冰凉。
从一开始,凌霄就不愿暴露这个身份。冷寻莫是他涉足江湖第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如果一切都那么简单,完成了这赌约,他会和冷寻莫一起闲游江湖。
可是冷寻莫居然一直在骗他!
男人之间的友情,容不得半点虚假,凌霄开始失望,他取出揽月楼少主的信物,冷冷道:“星宫主,冒犯了。”
这话自然是对星尘说的。
月光下,揽月楼少主的信物七星月璧散发出奇异的光彩,天下谁人不识的千年寒玉,半点儿假不了。
马尊忙松开了凌霄,恭谨地退到一边,道:“凌公子,一时情急,请恕罪。”
星尘第一见到这个未来女婿,看他一表人才,顾盼昂藏,颇有些风骨,心中大喜,全然忘了刚才的剧斗,欢喜地说道:“原来是凌贤侄,真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啊。”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在凌霄身上,然而他却一直望着冷寻莫。这个出尘的翩翩少年,歉疚地叹息一声,默默地转身欲要离开。
“拦住他!”目睹这一切的凌霄大喝,话音未落,弱水宫三大护法都已掠向冷寻莫。
冷寻莫的武功固然卓绝,但毕竟伤势不轻,本就走得有些勉强,三大护法急掠过来,他已躲不开去。
苦笑了一下,冷寻莫望向清冷的冰轮,叹道:“阿霄,你这又何必?”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微微蹙着眉,凄艳的鲜血从他口中沁下来“我有苦衷的。”
凌霄凝视着冷寻莫清颀的背影,心底竟有一点点的痛。冷寻莫就是这样一个魅惑的少年吧,明明恨他欺骗,却又无法责怪他;明明他身怀绝世武艺,却觉得他像女子一样让人怜惜。
凌霄默默地走上前,搭住冷寻莫的肩膀,感到他有一些无力,低声道:“你伤的不轻。”
“我没事。”冷寻莫没有回头,依旧望着冰轮,借着它来掩藏自己的痛苦。
凌霄叹了口气,手依旧搭在冷寻莫肩上,一字一句问:“我们虽然只有结识几天,可是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什么?”
冷寻莫的身躯微微一震,春风般柔和的笑容缓缓漾开来,他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兄弟!”
“呵……”凌霄亦微笑起来,拍了拍冷寻莫的肩,虽然心底还有一些无奈和不甘,依然说道:“既然是兄弟,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掉?”
他回头望了望星尘,弱水宫的宫主赞许地点点头,低声吩咐手下的李墨:“快去准备两间上房给两位公子!”
9
“哇,没想到你就是那个什么楼的少楼主!哼,早知如此,就不把你这祸害招来了。”
“星小姐,拜托你说话礼貌一点,是揽月楼。而且说到祸害,是你才对吧?”
“你敢说本小姐是祸害,哼,凌乌龟,你找死啊?”
“谁是乌龟,你这个泼妇!”
“你和我赌输了,你就是乌龟!”
“你也没赢吧,泼妇!”
“乌龟!”
“泼妇!”
……
凌霄和星怜雨吵了整整一个上午,星尘一句话也插不上,虽然头疼得紧,心里却乐滋滋的。平常知道女儿玲牙俐齿,三句话下来就没人说得过她了,然而这个未来女婿,竟然能够支持一个上午,真是那丫头的克星啊。再说俗语云:打是亲,骂是爱!这样一对欢喜冤家,不愧当初与凌剑扬有先见之明,定下这门亲啊。
“爹!”正当星尘胡思乱想之际,星怜雨已凑了上来,满脸的委屈,撒娇道:“爹,这种无赖,你还当他是上宾?他太过分了!”
“雨儿,住口!”星尘敛容,严肃地望着女儿,心底却不由叹息再叹息。“凌公子是你的未来夫婿,怎么可以这般无理?虽然他现在在江湖上不甚有名,但天人之姿,一旦时机成熟,必定一鸣惊人!”
“星伯伯过誉了。”凌霄向星尘做了一个揖,正要说些客套话,岂料星怜雨抢先嚷道:“呸,什么天人之姿,要我嫁给这只乌龟,我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夸张地翻了一个白眼。
凌霄恼怒地望了星怜雨一眼,他虽然也认为“天人之姿”这种评语只适合冷寻莫,但终究也是要面子的,当下冷冷回敬道:“谁要娶你这泼妇?”
“你!”星怜雨不由气结,愤愤地瞪着凌霄,若不是星尘在场,她几乎又要一剑刺过去。终究咽不下这口气,骂道:“死乌龟,你,你去死吧!”
“哼,没礼貌的泼妇,有人要才怪!”凌霄见星怜雨哑口无言,也是得理不饶人,继续逞口舌之快。
岂料正当他洋洋得意,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叱:“你又有多少礼貌?”
一名黑衣负剑的年轻男子缓缓走进了大厅,先向星尘作了一个揖:“晚辈凌舒见过星宫主。”冷冷的目光射向凌霄,瞪了他一眼。
凌霄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刚才的得意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低下头,小声说道:“大师兄,我……”
揽月楼主凌剑扬虽然只有一个独生爱子,但在凌霄出生之前,就已收了一名孤儿为徒,为他取名为凌舒。凌舒聪颖过人,正直有礼,才刚刚满二十五岁,却已是揽月七圣中的剑圣了。
凌舒对凌霄一向要求严格,如同长兄,使得凌霄见了他比见了凌剑扬还要畏惧。
凌舒一直负责揽月楼与弱水宫交往事宜,与星尘也算熟识,所以无须禀报,直接就进了弱水宫大厅,恰好见着了这些天失踪的小师弟凌霄。
凌舒面无表情地望着凌霄,不知是喜是怒,只看得他心里发毛,低声问:“师兄,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哼,你少岔开话题。”凌舒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还不快向星小姐道歉!”
“我……”凌霄咬了咬嘴唇,心中是一千个不愿意道歉,可又不敢忤逆凌舒,冷着脸不肯开口。
“你!”凌舒不由为之气结,他也知道凌霄的性子,本想借着师兄的身份逼他道个歉,双方有个台阶下,此事就此了解,不料凌霄这回铁了心拗着,就不肯低头。“霄弟,你可知这回你的错有多大,要我楼规置么,还不快道歉!”
凌霄身子一震,知道自己闯祸不小,却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大师兄,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她侮辱谪仙剑法,我只不过……”
“住口!”凌霄还没说完,已被凌舒厉声打断“不管谁有错在先,我只问你,你是否有错,是否无礼?”
“是……”凌霄哑口无言,不敢再望凌舒,低着头,小声道:“师兄教训的是。”
“呃,两位公子不要再为此争执了。”一直旁观的星尘连忙说道,他生性豁达,刚才凌霄与星怜雨吵嘴,也是一笑置之的。眼看着凌霄和凌舒都快下不了台了,连忙出来制止。“舒儿,我这女儿口无遮拦,阿霄恼怒也是应该的。反正不是什么伤大雅的事,老夫都无所谓,你就不要再计较了。”
凌舒微微一诧,心知星尘此举正要息事宁人,就顺水推舟,微笑道:“星宫主胸襟过人,晚辈自愧弗如。”说罢上前两步,扶起凌霄,道:“霄弟,身为男子汉,你未免小气了。”
凌舒事滴水不漏,星尘赞许地颔首。忽然他似想起了什么,敛容问道:“舒儿,你急着赶来弱水宫,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故?”他看见凌舒一身劲装,还负着龙心剑,心中隐隐不安。
“是!”凌舒沉声答道,眸中闪过一丝不安,敛容垂首,低声道:“是关于瑞夫族的。”
1
西域的瑞夫族一直觊觎中原,欲要挥戈南下。但是中原的冕王朝国势日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瑞夫族毫无可乘之机。十年前,瑞夫族擎天王朝的摩侯罗迦王即位以来,野心日益膨胀,大有南侵之势。但是冕王朝也不是好惹的,在朝有护国亲王冷心岩,大将军方锦程等人擎天,在野有揽月楼,弱水宫等保国,摩侯罗迦王雄心再大,也只好等候时机。
“近日,西域有大批高手潜入中原,蠢蠢欲动,似乎摩侯罗迦王已等不急了。”凌舒面色凝重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星尘,他的话虽然不多,但着实让星尘吃惊不小。“一旦开战,势必生灵涂炭。舒儿,不知道尊师是怎么吩咐的?”
凌舒顿了顿,望一眼凌霄,答道:“师父打算重出江湖,他说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瑞夫族的贼子得逞!”说罢握紧手中的剑,一字一字道:“揽月楼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好!”星尘抚掌长笑,手中的剑倏而出鞘,如蛟龙蹈海,剑光烂漫!“揽月楼如此,我弱水宫怎敢后人。凌楼主国士无双,星某自当效仿!”
星尘一剑冲天,满屋子都为他剑气所摄,凌舒不由喝了一声彩“好!”
凌霄望着豪气干云的凌舒和星尘两人,微微蹙眉,一丝失落涌上心头。想自己也是堂堂男子汉,可是关键时刻,却无人理睬,只站在一旁看着,心中不忿,叹了一口气。
“霄弟,打起精神来,你还有事要做!”这一幕被凌舒看在眼中,他的嘴角浮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鼓励道“揽月楼的少楼主,身上的担子可不轻。”
凌霄听凌舒说有事让他做,精神登时一振,忙问:“什么事,什么事,师兄你快说!”他问得高兴,却不防在一旁冷眼看着的星怜雨忽然冷笑:“你省省吧,像你这种人,什么事都给你办砸了。”
“哼!”凌霄强忍怒火不睬她,望着凌舒催他快点说下去。
凌舒微微苦笑,道:“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却很重要。霄弟,这大批西域高手潜入中原极为隐秘,朝廷还不知道,为了保险起见,你要亲自去一趟护国亲王府,把这件事禀告护国亲王。”
“这样么?”凌霄听着凌舒语音沉重,慎重点了点头,道:“好,我一定做到。”
“我看凌少楼主还是不用费心了。”凌舒正准备再交代几句,陡然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如同厉鬼尖啸,分外刺耳。
凌霄与星怜雨不由堵上了耳朵,而凌舒也不由运起内力相抗,只有星尘仍可开口,厉叱:“什么人?!”
“哦呵呵呵呵呵呵……”一阵怪笑响起,好似群魔乱舞。
星尘不由变了脸色:“搜魂魔音?”他低喝一声,一边运起十成内力,一边翻越至星怜雨身畔,掌心贴住她的后背,将内力注入她体内。
星尘的一声喝其实是给凌舒听的,凌霄与星怜雨的内力还不足以对抗搜魂魔音,稍有不慎,两人即将经脉尽断!凌舒忙照着星尘的样子,勉力将内力输给凌霄。
搜魂魔音渐渐转弱,星尘趁机大喝:“四大护法何在?”连喝三声,然而却无人应答,星尘心中一沉,四大护法是何样的人物,好歹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难道他们也……
“不必叫了,他们已被我们点了重穴,赶不过来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再度出现,眨眼间就逸进来三个人。
三个长相奇特怪异的人!三个高手!
“星宫主,久仰了。”中间一名男子道,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语音中杀气毕露。“那可,那紧,那罗专程从敦煌赶来,想向您讨教。”
“敦煌三狮?”星尘惊诧万分,脱口呼道。敦煌三狮师承瑞夫族第一高手西纳那遮,是十分棘手的人物。星尘知道不好对付,一面强作笑颜,一面却在盘算着如何打发三人,“三位远自西域赶来,想找老夫讨教,不知……”
“你罗嗦什么,少装蒜了!”星尘话未说完,那紧已先嚷了起来“说白了,我们就是要你的命!”那紧也不客气,声若洪钟,震得诸人耳膜生疼。只是他还没开始得意,只听得“叮”得一声,凌舒的龙心剑已经出鞘,剑锋直刺那罗眉心。
那可,那紧均已开口,凌舒立时便猜到能使出搜魂魔音的,只有身为老三的那罗。未免再度出现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凌舒先下手为强,一出手就是杀招。
那罗骇然变色,怪叫起来,亟往后退去,然而凌舒的剑气已经浸骨!
那可、那紧见那罗吃亏,急忙出手相助,忽然间又一股强大的剑气袭来,瞬息万变,逼得两人不得不回手招架。
星尘的剑法可谓惊世骇俗,而凌舒则是新一任的剑圣,两剑齐出,剑气昂扬,不多时,便与敦煌三狮拆到三十多招。虽是以二敌三,星凌两人却丝毫没有败象,剑法愈见精妙,使得敦煌三狮左支右绌,疲于应付,禁不住冷汗涔涔。
敦煌三狮所长,乃是轻功,用毒以及魔音,说到搏击剑法,却只有中下的水平。在弱水宫宫主以及剑圣的绝世剑法下,他们哪里招架得住。
非但招架不住,连用魔音反击都做不到。
斗到四十五招,凌舒忽然长啸,使了一招”月照松间”,斜刺那罗肋下。那罗那里见过这么精妙的剑技,俯身想要躲,反而中路大开,被凌舒一剑刺入心脏,立时殒命!
“三弟!”那可那紧见那罗身死,一时悲愤交加,牙关紧咬,便要同凌舒拼命。星尘剑锋轻扫,抵住了那可,而那紧却已扑向了凌舒。
凌舒根本不把那紧放在眼中,刚刚杀那罗,他就已掂出了敦煌三狮的分量。然而他却不料,那紧根本就没出手,直冲过来,“噗”的一声,任由凌舒的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凌舒大骇,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边那可却同样任由自己被星尘刺中!
那可和那紧,仿佛已有了死的觉悟,居然选择自残!而同时,他们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冷笑!
“很惊讶是吧?”那可嘲笑般望着惊住了的星尘,和那紧一道,陡然间向后急退,鲜血飞溅,落在星尘与凌舒脸上。
他们一个飞跃抱起那罗的尸身,退到门边,然而却已无力,三个人一同跌倒在血泊中。“哼,想不到敦煌三狮竟要给你们陪葬。”那可怅恨地望着星尘,不甘地苦笑。
“哼,死的好象是你们吧?”星怜雨即刻反唇相讥。她被搜魂魔音弄得痛苦难当,既然打不过,就逞些口上工夫。
“是吗?小姑娘,我们的血可是有毒的。”那可不紧不慢地笑道,低头望着胸前巨大的创伤,冷笑“为了毒到你们,我们可连命都舍弃了呢。”他的话音刚落,星尘和凌舒忽然脸色一凝,痛苦地捂住心口,跌坐在地。
“爹!”“师兄!”星怜雨与凌霄一同惊呼,急忙扶住两人。星尘微微摆手,示意星怜雨不要开口,自己笑道:“这种程度的毒,老夫顶多三天就能逼出体外,恐怕要令那可先生失望了。”
“呵,我有说过要毒死你么?”那可对星尘的毫不诧异,依旧冷冷地笑着,“星宫主,你有没有想过,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无声无息地放倒四大护法,有可能么?”
星尘浑身一震,心瞬间沉了下去。只听得那可恶毒的笑声:“呵呵呵呵,那罗死了,我们敦煌三狮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那么就以死,为主人做最后一点事吧。哼,主人很喜欢玩这种游戏呢……”
那可的话刚刚说完,众人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带着某种魅惑的力量传来。一袭蓝袍轻若无物地逸进弱水宫大厅,优雅淡定的声音响起:“敦煌三狮,你们这又何必?”
11
“主人!”濒死的那可那紧一同低呼,既兴奋又带着畏惧。星尘的脸色一沉,来人只怕比那敦煌三狮难缠数倍。他勉强抬头去看,不由吃了一惊。
逸进来的蓝袍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姿容气度均是当世罕见,剑眉微微上扬,仿佛凌驾于一切之上。他的眉心有一小小的蓝色月牙形印记,让星尘心中一动,脱口问到:“你,你是叶祈?”
“是。”男子优雅地笑着,冰蓝的眸中流露出点点凶光。
“一年前单独挫败十大皇族,继任为新一任的瑞夫族擎天王朝擎天亲王的叶祈?”凌舒惊道
“是。”叶祈横睨了一眼敦煌三狮,缓缓抬起纤瘦苍白的手,似笑非笑地开口:“看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你们谁先来呢?”
叶祈显得非常自信。
瑞夫族的擎天亲王亲自出马,天下又有几个人挡得住?
“哼,你这卑鄙小人嚣张什么?”星怜雨年少娇纵,哪里知道眼前这翩翩青年的恐怖,气不过,腾得站了起来,咄咄地望着叶祈,骂道:“仗着几条狗,竟敢在弱水宫乱吠,讨骨头啊?”
“哦?”叶祈依然不紧不慢地笑着,宝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让星怜雨心底蓦得一寒,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看来,姑娘想做第一个呢。”
叶祈陡然变了脸色,表情狰狞恐怖,手指仿佛化成了一支箭,直刺向星怜雨的心脏。
完美毫无破绽,而且快迅绝伦,就连星尘与凌舒都不及反应,更别提星怜雨了。呆呆地望着迎面而来的夺命攻势。
然而就在那一刻,忽然有人大喝:“让开!”
星怜雨被人猛力推开,脑中一片空白,只看到眼前铺天盖地的鲜红。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她的眼睛模糊了,混乱中,心底痛起来,撕心裂肺……为什么竟然是他?
连凌霄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救星怜雨,不是应该很讨厌她么?为什么在生死关头,却要不顾一切地救她?当叶祈的手指洞穿他的肩膀的时候,他仍然没有答案。因为她是个女孩,我是男子汉吧……凌霄只好这样解释。
血,汹涌地流出来。
凌霄忍着巨痛,望向近在咫尺的敌人。多么漂亮的眼眸,几乎可以媲美神魔。可是那满眼的戾气,注定了这个男子只能是魔吧。呵呵,能够媲美神明的,果然只有小莫啊。凌霄莫名地笑了起来。
“有趣。”叶祈轻声赞道,望了一眼满手的鲜血,似乎有些厌恶,他插入凌霄身体的手突然间一转,绯红的血便如樱般绽放,凌霄惨呼了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
“凌霄!”醒过神来的星怜雨泪流满面,惊呼,下意识得伸手去扶凌霄,可她毕竟是女儿家,力气不济,与凌霄一同跌倒。看着满身鲜血的凌霄,一向任性妄为的弱水宫大小姐拼命抱住他,嘤嘤而泣“凌霄,你醒一醒……对不起……”
凌霄努力睁开眼睛,失血过多让他的神志有些淡漠,可是天性不羁的他即使在这种关头,依然还要调侃星怜雨“哟,原来你……你也会哭……哭啊,现在比……比凶的时候可……可爱多了……”他勉勉强强说完,随即咳嗽起来,口中也溢出血来。
叶祈慢慢得走近,再度抬起手,冷笑“很痛苦吧,现在,让我来终结你的痛苦吧!”他的手掌向凌霄的顶心落下,而凌霄却无力反抗。
“擎天亲王远道而来,在下以茶代酒,为王爷洗尘。”千钧一发,厅外传来平静的语音,仿佛遥不可及,又好象近在咫尺。
叶祈脸色一凝,一只雕青瓷杯超他的后背激射而来。
12
叶祈知道来了高手,弃了凌霄,霍然转身,蓝袍广袖一拂,稳稳接住了杯子。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得意,脸色蓦得巨变。虽然接住了杯子,可还是有几滴茶水溅到了衣袖上,须知高手过招,这已判出了高下。
叶祈毕竟是擎天亲王,旋即恢复如常,微微笑着,优雅地端起雕青瓷杯,啜了一小口,赞道:“好茶!这西湖龙井果然名不虚传啊。”
“王爷也是风雅之人啊。”众人眼前一,一袭白衣已飘然现身。
如画雅致,如云纯洁,如神出尘,正是冷寻莫到了。
众人心中暗暗惊讶,才一夜工夫,冷寻莫的伤竟已好了大半。
叶祈直视着冷寻莫的眼睛,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这样一个少年,究竟体内藏了什么样的力量?
第一,叶祈居然无法从对方的眼中,看穿他的心灵。他不禁有些心慌,那一双澄澈的眼睛,却是不见底的广博!
“阁下好俊的身手,不知是何方高人?”叶祈强颜笑道,故作镇定地端起茶碗又啜了一口。
冷寻莫焉能看不出叶祈的心已乱,微微一笑,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来此有何贵干?”
冷寻莫的语音异常平静,甚至有些悠闲。
叶祈知道形势有些不妙,注视着眼前孱弱的少年,只要试出这少年的来历,其他一切都好解决。
叶祈额上的蓝月一闪,浑身随即涌现杀气,只是眨眼的工夫,叶祈的掌风已到了冷寻莫面前!
“小莫,小心!”凌霄看得心惊,虽重伤在身,依然忍不住脱口提醒。
叶祈的武功远在敦煌三狮之上,他这一掌,凌厉狠辣,快迅无情,几乎无人躲得过去。风云涌动,瞬息万变,掌法中溶入刀剑绝学,若是平常之流,一掌就足以灰飞湮灭!
然而,叶祈攻击的,却是冷寻莫。
冷寻莫自然不是平常之流,所以他并不畏惧叶祈这一掌。以他的内力,就算是硬接,叶祈能否讨到便宜也还是个未知数。
然而即便如此,冷寻莫依然避开了。
双足轻点,白袍翩飞中,已退开了去。
用最有效的方法化解叶祈这一掌,无疑就是退避。冷寻莫恰倒好地把握了这一点,同时也精准地予以还击。他倏而欺身上前,左手在半空划个弧,行云流水中蕴着万千变化,反手劈向叶祈。
叶祈略略诧异,眼见冷寻莫几乎无懈可击,一咬牙,蓝眸中掩过一丝痛色,化掌为指,点向冷寻莫的太阳穴。
这样相搏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冷寻莫剑眉微微一蹙,终于还是弃掌,关键时刻收回掌力,飘身后退,白衣飞扬,气质非凡。一旦落地,即是毫无破绽的防御,不急不徐,淡定从容。
一切均是一气呵成,毫无阻碍凝滞,浑然天成。
“好身手!”连叶祈也不由自主地喝彩。刚刚交手,对于叶祈来说,无疑有些狼狈,若不是最后舍命一击,只怕更是要一败涂地。
他定了定神,再度优雅地笑起来:“原来是世子殿下,真是失敬了。”
“你,你说什么?”叶祈此言一出,无论星尘、凌霄,还是凌舒、星怜雨都登时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望向冷寻莫,星怜雨更是惊呼出了声。
“咦,你们不知道么?”叶祈依然优雅地笑着,缓缓踱到墩煌三狮身旁,伸手为那可那紧疗伤,同时徐徐说道:“这位翩翩佳公子,不正是你们中原冕王朝鼎鼎大名,护国亲王的世子,残月心法的传人――冷若寒么?”
“护国亲王世子冷若寒?”星尘满眼惊讶,护国亲王世子冷若寒,据说他十一岁便练成了几乎是武学颠峰的残月心法,十三岁单枪匹马捉拿住了叛军首领,十四岁挫败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魔红血嗜,到现在十七岁,已是武林至尊般的高手了。这样传奇的人物,就是眼前文质彬彬的冷寻莫么?
“叶祈,我说过,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干什么?”冷寻莫并没有否认,冷漠地开口。他缓缓扬起俊美无俦的脸庞,美丽的瞳仁凝结成了冰霜,闪烁着月光般寒冷的光辉。“请你回答我。”
“你说呢?”叶祈的语音同样冰凉,额间的蓝月仿佛魔鬼的笑颜,咧了嘴,向着冷若寒挑衅。“本王不过游玩罢了。”叶祈邪魅地一笑,仿佛料定了冷若寒不敢轻易动手杀他,向着那可那紧点点头,华丽地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弱水宫。那可那紧抱起那罗的尸体,愤愤瞪了一眼凌舒,也跟了出去。
冷若寒由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冷冷地望着,也没有去追。
“你,你怎么不拦住他?”星怜雨着急得大叫,然而冷若寒好象没听到一般,径自走到凌霄面前,跪下来,为他止血。
凌霄怔怔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那张美得有些不真实的脸,埋在冰冷下的,还是冷寻莫的关心吧。“你隐瞒我的,就是这个么?”
“恩?”冷若寒的手颤抖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这个身份成为负累,阿霄,原谅我。”
凌霄看着冷若寒低声道歉,不由微微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起来,你既然是护国亲王的世子,像我这种平民百姓,怎么可以和你称兄道弟,我们……”
“我们还是好兄弟啊。”冷若寒打断他的话,扬起脸,温暖的微笑绽放开来,恍若神明。苍白的手握住凌霄的手,冷若寒的语气不容反驳:“今生今世,我们都是好兄弟。”顿了一顿,他又玩笑般拍拍自己的头,压低声音道:“记着,以后还是叫我小莫,这个名字有一个含义。”
凌霄哭笑不得地点头答应,感觉到冷若寒身上犹如神佛的气息,他的心也释然了:这一辈子,都要追随着你了吧,小莫?
13
“你要我帮你?”凌霄听到这句话时,几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他的伤还没有好,这一动,几乎痛彻心扉。凌霄咬牙忍住,打量着冷若寒苍白忧郁的脸,道:“我自然愿意帮你,只是我武功不高,只怕……”他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冷若寒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雨水沿着屋檐落下,滴滴哒哒的,让人的思绪更加混乱。“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你师兄交代你的事罢了。其他我不担心,只是你的身体……”冷若寒为难地叹了一声,脸色愈显苍白,“你师兄和星宫主都分不开身,我只好求助于你,阿霄……”
“你别说了,我能行的。”凌霄理解地笑笑,望着冷若寒寂寞的背影,抬手轻轻拍了拍,突然问道:“小莫,你要我为你去向你爹送信,那你呢?你不回去么?”
“我?”冷若寒微微侧过脸,神色忽然一寒,带着一点失落以及愧疚,但更多的是冷漠如冰的杀气,莫名的冷笑, “我要去追踪叶祈,他可是个棘手的人物。”
“啊,你一个人?”凌霄有些惊诧,他看着冷若寒,不由自主的就会还把他当成刚认识时的文弱书生。
冷若寒看穿了凌霄的心思,微微一笑,说不清是骄傲还是无奈,道:“我一个人还对付得了他,你放心。对了,我写了一封信,你帮我交给我父亲。”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信笺交给凌霄,上面是他俊逸清遒的字体。“拜托了,我现在就要上路了,保重。”
凌霄小心地收好信笺,望见冷若寒将要离开,忍不住脱口问道:“小莫,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如果可以,”冷若寒停下脚步,浅浅地笑起来,“京城见吧。”
这,才是护国亲王世子应有的气魄吧?凌霄愣在那里,目送着冷若寒离开,低低苦笑。“京城见。”
凌霄带着冷若寒的嘱托,不等得伤好,便独自踏上了前往京城长安的道路。
连赶了几天路,凌霄有些吃不消了。虽然他想快点把事情办好,奈何有伤在身,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天中午,骄阳似火。凌霄预感到他再不休息,只怕要昏倒路边了,无奈只好进了路边的一家野店。
店面并不是很大,也不甚干净,一个跑堂的伙计懒懒地坐在堂前。店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喝醉了酒的老头伏案而睡。凌霄皱着眉头走进去,拣了个干净的台面坐下,吩咐伙计来一壶茶。
伙计慢慢吞吞地进了内堂,凌霄正欲喘口气,忽然听到一个惊喜而苍老的声音:“珠联璧合!”
“什么?”凌霄微微一诧,下意识地向四周望去,不由吃了一惊。他还没发现说话的人,却看到了更令他惊讶的人。
野店门口,一袭热烈的红裙,满脸任性,正是弱水宫大小姐星怜雨到了。
“凌霄!”星怜雨一脸的不快,三两步走上前,愤愤地坐下来,扬手赏了凌霄一个栗暴。“赶赶赶,你赶那么快干什么,找死啊?”
“哎哟!”凌霄赶忙捂住头,想要发火又有所顾忌,悻悻地瞪了星怜雨一眼,没好气地问:“干你什么事?星大小姐,你来这里干什么?”
星怜雨一向刁蛮,这一被凌霄一问,却破天荒的没有讥笑他,定定地望着凌霄,秀美的脸颊微微泛红,别过脸,低声道:“你有伤,我,我来保护你啊。”
“你保护我?”凌霄正要喝水,听了这话,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差点呛死,“算了吧,你那点三脚猫工夫,不要笑死人了。”
“你说什么?要不是看在你是为了救我受的伤,本小姐才懒得理你。”
“去,谁要你理,这个样子,不被你气死才怪。”
“气死你活该啊,死乌龟。”
“泼妇,后悔救你了!”
……
正当两人吵得起劲,先前那个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呵呵,果然是珠联璧合啊。”
1
咦?凌霄才刚刚怔了一下,星怜雨已不耐地嚷道:“谁啊,吵死了,给本小姐滚出来!”
“哎呀,不要嚷,不要嚷!”那个声音亟道,凌霄与星怜雨只觉眼前一晃,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已笑盈盈的站在了两人眼前。
竟是先前醉酒的老者,但现在他却丝毫没有醉态,望见目瞪口呆的凌霄与星怜雨,神秘地笑着:“两位真是珠联璧合,老夫找了很久啦。”
星怜雨见那老者古怪,秀眉蹙起来,冷哼了一声,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是胡说呢?”老者丝毫不以为忤,依旧笑着,上下打量着凌霄与星怜雨,微微颔首,自言自语道:“好,这下好了。根骨精奇,是好材料。难得还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哈哈……”
凌霄本还以为是称赞他天资高,不料随后又听到什么天造地设,不由捏了一把冷汗,与星怜雨对望了一眼,两人竟异口同声地喊出来:“我不认识他!”随即朝店外走去。
“哎!”老者看见两人要走,高叫了一声。眼见两人走得更快,不得不一个闪身拦了过去。他虽然年事已高,却依然身手敏捷。凌霄和星怜雨被他堵在门口,走又走不了,要打,出手也是白搭,单是拦截这一式,已不在冷若寒之下。凌霄忍住气,好言好语道:“这位前辈,晚辈与你并无冤仇,何故苦苦相逼?”
“恩?你不认识我?”那老者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仿佛一下子失望至极。“莫非我真的老了,你这年轻人居然不认得我。”
凌霄有些诧异,心道你又没出手,又没说过来历,谁认识你才怪。他不动声色,疾向星怜雨使个眼色,趁着老者失神间,就要闯出店外。谁料想那老者猛得惊呼一声,擎住凌霄的手臂,不知是自嘲还是自叹:“不认识我不打紧,小兄弟你听我说,老夫自创了一套绝世剑法,可是要两个人珠联璧合才能练。老夫欣赏你们两个,现在你们拜我为师,我就把这套剑法传授给你们。你们……”
那老者说得起劲,完全没发现凌霄和星怜雨已经头皮发麻,恨不得老者即刻消失。两人都算是出身武林世家,怎么会同意拜一个素不相识的乡野老头为师。
星怜雨见老者武艺高强,自忖力敌是没有用,不如智取,大眼睛滴溜溜一转,随即有了一条计策。她故做严肃得问那老者:“老前辈,你真要收我们为徒吗?”
老者微微一怔,随即欢喜地说道:“怎么,小姑娘你同意啦?”
星怜雨抿嘴一笑,看了一眼脸色发青的凌霄,道:“这个,老前辈,我们毕竟萍水相逢,这样吧,我们要去揽月楼,您先行一步,等我们到了,若有揽月楼主作保,我们就拜师。”
凌霄几乎七窍生烟,这不是把火往揽月楼上引吗?见那老者还有疑惑,凌霄刚想开口说什么,星怜雨一个箭步冲上来,向他递了个眼色,趁他发怔,纤手急探他胸口,凌霄正欲大叫,星怜雨已夺了他的七星月璧,在那老者面前一晃,笑着说道:“看见了没,这位是揽月楼的少主凌霄,我们不会骗你的。”
“七星月璧?”那老者眼前一亮,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放开了凌霄,狂奔而去,远远的听见他的声音:“好好好,老夫在揽月楼等你们!”
星怜雨微微松了口气,终于打发了那个疯老头。她刚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得意,就看到凌霄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到底,星怜雨还是有些心虚,将七星月璧还给凌霄,小声问:“你,你生气啦?”
“没气死就好拉!”凌霄一把夺过七星月璧,先前的怒火瞬间爆发:“你,你居然把那个疯子引到揽月楼去,你,你……”凌霄本来也不是那么没风度的人,可是面对星怜雨,他实在忍不住要发火。
“这有什么?你们揽月楼不是有揽月七圣吗,他们打发一个疯子有什么难的?”星怜雨只是争辩了一句,随即沉默地转过身,不再说话。
微风吹起了星怜雨的长发,和着火一样的衣裙。但是这一片绚目的红中,隐约透出的却是悲哀的气息。凌霄的心仿佛被针猛刺了一下,蓦得一阵抽痛,他张了张嘴,想要表达这种感觉,然而最终,吐出来的却是一声轻叹:“走吧。”
15
一路都是沉默的。星怜雨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与凌霄吵嘴,不再耍性子,只是默默地跟在凌霄身后。
这样的情况,多少让凌霄有些不自在。毕竟吵惯了以后,突然之间变得安静,他还是有点无所适从的。
“喂,你为什么……”凌霄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与星怜雨搭话。做好了接受火山爆发的准备,他低声问:“你为什么会跟过来?”
“我很讨厌是不是?”星怜雨的语音异常平静,停下脚步,望着凌霄,一双明眸中隐然闪着泪光。“我任性而刁蛮,很讨厌是不是?”
“啊?”凌霄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讷讷的望着星怜雨的泪划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平心而论,这个少女从一开始就没给他留下好印象,出口伤人,任性无情。可是,除了玩笑般的吵嘴之外,他却无法否认,他无法伤害这个少女。
“我总是伤害别人,无所谓了。”星怜雨咬了咬唇,泪眼朦胧地望向九重碧霄,“你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大少爷,你可明白孤独的痛苦?”
“你很孤独吗?”凌霄有些不忍,走上前,搭住星怜雨纤小的柔肩,低声问:“你的心里有解不开的结,是吗?”
“呵,别人都当我是弱水宫的大小姐,锦衣玉食,哪有什么痛苦?他们哪里知道,没有人关心,再好的生活都是没用的。”星怜雨微微苦笑,“父亲整天忙着维护弱水宫的名誉以及武林正义,我只有靠着无理取闹,才能够引起他的注意,久而久之,这都成为了我的习惯,改都改不过来。”
凌霄的心一震,星怜雨的话仿佛触到了他沉睡于心底的某样东西,让他不由自主的与眼前的少女产生了共鸣:“是那样的话,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明白你的感受,如果没有揽月七圣的陪伴,我想我的境不会比你好多少。以前是我不好,对不起。”
“不,你不要道歉,我要谢谢你才是。”星怜雨擦干眼泪,向着凌霄挤出一个微笑,望着他清亮的眼眸,两片红晕飞上少女娇羞的脸颊。“那天你舍命救我,我忽然就觉得很幸福,至少还有一个人,注意过我的存在。”
“其实并没有人忽视你的存在,只是他们在意你在心里,没有必要摆在脸上。”凌霄亦笑了起来,带着少年的阳光魅力,让人迷醉。
“恩,凌霄,我……”星怜雨的瞳仁里闪着美丽的光泽,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她甜甜地笑着,刚刚开口,突然!
“哎哟,这对男女的对话真无聊,老子没兴趣听了。”粗犷的声音从树丛后传来。
“你就想听那些肉麻的话,你才无聊。”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应道。
“废什么话,我们是打劫的,又不是听墙角的八婆。”又一个声音不耐烦地嚷道。
凌霄心里微微诧异,莫不是遇上了剪径的路匪?他与星怜雨默契十足,几乎同时脱口喝道:”什么人?”
“哎呀,鬼叫什么,就来拉。”粗犷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接着树丛一阵颤动,从中依走出了三个大汉。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一个魁梧的黑汉,提着一把巨斧。一出来就瞪了凌霄一眼,骂道:“吵什么,总归劫你的。吵得老子的裤子都被勾住了。”
“这么丢人的事你也嚷嚷,真是傻瓜!”一个穿红衣服的小老头上来就打了黑汉一个耳光。“跟你说过多少了,打劫时要喊‘把东西给老子交出来!’”
“老大,跟你说了他是白痴,你还理他?”第三个吊儿郎当的高汉笑道,一面玩弄着手中的飞刀。
黑汉有些脸红,望了高汉一眼“谁说我是白痴。”他转过身,吸了口气,把嗓门提高了八度:“把东西给老子交出来!”
这句话诚然是对凌霄和星怜雨说的。他们冷眼看了半天,终于有点明白了,但是仍不由大眼瞪小眼。良久,凌霄试探着问:“你们,你们是强盗?”
“废话,快把东西给老子交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黑汉还不是很笨,沉下脸,喝道。
“哎呀,跟傻瓜废什么话,我们走吧。”凌霄还在发怔,星怜雨已先嚷了起来,一把扯过凌霄,瞪了一眼黑汉,抬脚便要走。
凌霄正要抬腿,先前吊儿郎当的高汉忽然严肃起来,低骂了一句:“不自量力!”眨眼间便有两柄飞刀向着凌星两人扑面而来。
凌霄与星怜雨微微躬身,飞刀贴着他们的皮肤划过。
“吓?”两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凌霄知道这三人的武功不弱,真要动起手,自己的胜算不大,他正想办法,不料那边星怜雨根本不把拦路的强盗放在眼中,见对方动了手,也即刻予以反击。
凌霄一诧之下,星怜雨已一剑刺向那高汉。高汉阴阴地冷笑,双手反扬,掀起一股巨浪。星怜雨那点剑术,哪够应对那般掌力。幸而她还知道点好歹,不敢与那高汉硬碰硬,灵巧地侧身,避过了高汉的掌风。
凌霄怕星怜雨有失,急忙飞身上前,手腕儿一转,使了一招“纤云揽月”,也欺入了战团。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凌霄和星怜雨合战高汉。他们两人的武功虽不算高,至少也不是拳秀腿,一时间竟将高汉逼退了数步。
“原来还有两下子,啊?”高汉看着两人联手,阴恻恻地笑着,忽然间身法变得诡异起来,如同鬼魅飘移,让人无法琢磨。
凌霄与星怜雨蓦然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边出剑。
“老二,别玩了,把这两个小鬼带回去!”红衣的小老头大概等得不耐,突然插口叫道。他的身形微微晃动,一道白芒从他身上掠起,星怜雨还没来得及说半个字,便觉一阵晕眩,手中的剑颓然落地,人也失去了意识。
“雨儿!”凌霄心中大骇,知道事情不妙了,一个飞旋,连挥三剑格开高汉,急掠向星怜雨。然而还没触到她,高汉竟已欺近,眼见着凌霄破绽百出,微微一笑,伸手便拂向他的昏睡穴……
16
凌霄发现自己被捆在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中,星怜雨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似乎还没有醒来。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发现绳子捆得很紧,几乎勒进了肉里。“衰啊,想我堂堂揽月楼少主,竟然栽在几个强盗的手中,真是龙游浅滩啊……”
“你那叫褪毛凤凰。”凌霄正发着感叹,红衣的小老头已经走了进来,身后照例跟着黑汉,他们大喇喇地在凌霄面前坐下,看着狼狈不堪的贵公子,哈哈大笑:“小子,真是不自量力,竟敢跟我们‘怪抢三劫’动手,你有十条命都不够我们杀啊。”
“怪抢三劫?”凌霄微微一怔,这个名字似乎曾听到过,他在脑中慢慢回想,忽然间记起,他的大师兄凌舒曾对他提过这三个人,怎么,怎么竟遇上了他们?凌霄暗叫倒霉,脸上却是一幅标准笑容“原来就是那个什么袁什么,马什么,朱什么的那个怪抢三劫啊,久仰……”
凌霄还没说完,就见小老头黑着一张脸,一把提起他的衣襟:“小子,记住了,我叫袁飞洪,我二弟叫马远行,这个傻大个叫朱大侠!”
“朱……朱大侠?”凌霄望了一眼黑汉,想笑又不敢,只好强忍着。他转过头看向袁飞洪,但见他一脸愠怒,不由微微低下头,问:“你们,你们抓我回来,究尽要干什么?”
“小子,你这叫自作自受,”袁飞洪瞪了凌霄一眼,竟颇有些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你,不就一个破信笺和几两碎银子么,有什么好反抗的。还累得我们抓你们回来。”
袁飞洪说得起劲,凌霄却不由浑身一震,碎银子他自然不在乎,可是信笺,却是冷若寒交托的,不管怎么样,那一封信对于凌霄来说,却几是可以用他的生命来相比!
“碎银子你拿去,把信还给我!”凌霄忽然开口,咄咄地望着袁飞洪。
“嗯?”袁飞洪微微一怔,不料那凌霄只惦着那一封信,也就好奇起来。“那信有什么,我偏不给你,小子,记着,别跟强盗讨价还价!”他从怀中取出那封信,故意在凌霄面前晃了晃。
其实袁飞洪早年也是诗书传家,念过孔孟之道,现在虽然做了强盗,倒还有几分道义。不杀人,不淫人这种事自不必说,要他偷看人家的书信,他还是心中惴惴,拉不下这张脸。
这一些事初出茅庐的凌霄自然不知道,他见信在袁飞洪手中,心中急得要命,又不好说这信关系国家安危什么的,想袁飞洪一介江湖草莽,哪里懂得这些。他愈是急,就愈是烦躁,不由再度挣扎起来。
绳索捆得极紧,凌霄又没那份内力挣开它,反而让它嵌进肉里,痛得他直冒冷汗。忽然之间,他感到腰际一寒,冰凉的感觉顺着皮肤蔓延。凌霄心下一喜,原来袁飞洪他们一伙人匆忙之际并没有搜得彻底,那一块千年寒玉所雕的七星月璧依然稳稳当当地留在他身上。
千年寒玉可谓无价之宝,而凌霄那一面,由巧匠精心雕琢,饰以七星石,在江湖上更是独一无二。
凌霄信中登时有了主意:像七星月璧这般瑰宝,交换一封书信,这买卖怎么做都是他自己赔本,这样的好事,是没什么人愿意拒绝的。
“喂,不如……”凌霄刚欲开口谈条件,却忽然间一怔,生生断了下文。七星月璧做为他揽月楼少主的身份象征,亦是代表了揽月楼的尊严,如若是落入他人之手,揽月楼恐怕要威名扫地。想到这里,凌霄不由犹豫起来。
“不如什么?”袁飞洪笑得诡异,手中拈着那封信,成心逗弄凌霄,见他久久接不下下文,做势要将其撕毁。
“不要!”凌霄心中大惊,一咬牙,心中愤愤自语:反正揽月楼也不是靠一块玉立名的,终要靠本事闯,现在为了大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凌霄猛然盯住袁飞洪的眼睛,吸了口气,一字一字地说道:“把信还给我,我用七星月璧和你交换!”
闻听此言,袁飞洪的眼中登时放出了光,连话也说不清了:“你,你是说,那面揽月楼少主的信物,传说用千年寒玉所雕的七星月璧?”
果然被打动了吗?凌霄心中笑得苦涩,咬了咬干涩的嘴唇,沉重地点头:“就是那个。”
“拿来。”袁飞洪飞快地回答,他视凌霄为囊中之物,自然不怕他耍招,干枯的手在绳子上一剪,那捆住凌霄的粗绳登时断为了两截!袁飞洪把信塞给凌霄,然后向他伸出一只手。
“小莫,这是我的承诺。”凌霄低声自语,第一尝到了学艺不精带来的苦果,若不是平时顽劣,不好好习武,哪里要像今天被几个强盗折辱。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凌霄咬咬牙,探手去取七星月璧,却忽得听见一声断喝:“不可以!”
星怜雨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时一双美目望着凌霄,万分焦急。她动弹不得,见凌霄竟要交换七星月璧,又不能上前阻止,当下娇声喝骂:“死乌龟,你疯掉了,这你也敢交换,你到底懂不懂轻重啊?”
星怜雨企图阻止凌霄,凌霄却当什么也没听见,望了她一眼,桀骜的眸子黯然。他将七星月璧握在手中略略思忖,对袁飞洪道:“怪抢三劫我早有耳闻,倒还做不出毁诺之事。袁飞洪,我将七星月璧交你,你要答应,放我和雨儿带着信离开这里。”顿了一顿,凌霄蓦地后退了几步,依旧紧盯着袁飞洪,继续道:”你若不答应,我即刻摔了七星月璧,你杀了我凌霄或者我自刎,这笔账由揽月楼和你算清楚,怎样?”
“我放你走便是了。”袁飞洪见凌霄把话说绝了,知道逼他至此,他此时已经说得出做得到,当下嘿嘿干笑:“你摔了是我赔本,给我是你赔本,我也是明白人,一诺千金,放你走,把它给我!”
凌霄苦笑起来,似乎有些不舍,但口中仍道:“一言为定!”说罢将七星月璧交到袁飞洪手中,面无表情地走向星怜雨。
星怜雨见凌霄真的交出了七星月璧,一时便懵了,她虽然刁蛮任性,但心眼却不坏,也替凌霄着急,然而她又不解凌霄对冷若寒那份诡异的兄弟情,见他如此懦弱,心中又气又急,几乎哭了出来:“乌龟!乌龟!乌龟!”
凌霄一言不发,只淡淡望了一眼星怜雨,他又何尝不恨自己无能,这三声“乌龟”反倒让他心中好受一些。凌霄怕星怜雨又生出事端来,也不为她解捆,径将她抗在肩上,疾步出了破庙。
17
奔走了一里有余,凌霄已经是气喘吁吁了,眼见袁飞洪没有追上来,他便放开了星怜雨,见她满脸绯红,心中咯噔一声,只怕又惹恼了这位娇娇小姐。然而此刻,他早没有了先前的傲气,默默地垂下眼,嗫嚅着:“对……对不起,你打我吧……”
星怜雨真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却又狠不下心。“你,你这个……”
凌霄的脸色白得吓人,汗水从他额间无知无觉地沁下,眸子里飞扬的桀骜退去了,剩下的只有痛苦和憔悴。如果说冷若寒是天上清冷的月,那么凌霄就是星辰!他肆意闪耀光辉,夺人刺目,然而有的时候,却暗淡地令人心痛。星怜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刺痛了,她第一尝试着温柔,轻轻拍着凌霄的肩膀,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我很没用是不是?”良久,凌霄微微抬起头,满眼的自责,带着令人心痛的绝望。“一直以来我都那么自负,其实不过是狂妄自大,到头来,连一点点尊严也保不住……”
“阿霄,其实……”星怜雨低声开口,可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就这样沉默下来,一直到被那一声苍老却兴奋的叫喊打破“老夫我回来了!”
凌霄与星怜雨微微一惊,抬目望去,竟是先前野店中的疯老头!
此时的他是万分的兴奋,老脸都因为酒力而发红。他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出凌霄眼中的冷漠和敌意,毫不顾忌地上前拍着凌霄的肩膀,十分亲昵地笑道:“阿霄啊阿霄,现在吃到武功不济的苦头了吧,还是拜我为师……”
凌霄的目光霍然一寒,盯住老者的眼睛,冷冷问:“你到底是谁?”
老者神秘地笑,看着凌霄的目光竟有一些宠溺:“揽月楼的大公子,你都跟我的徒孙学谪仙剑法了,为什么不肯拜我为师,难道我还比不上我那小徒孙吗?”
“跟你徒孙学谪仙剑法?”凌霄喃喃重复着,他的谪仙剑法承自揽月七圣中的侠圣柳清沦,柳清沦的师承来历他自然清楚,仔细打量那老者,凌霄禁不住失声呼了出来:“啊,你,你是钟离啸海,钟离老前辈!”
钟离啸海,这是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的名字,在三十年前,这个名字和天下第一高手步好逑一样是人们口中的传奇,而三十年后的今天,在步好逑已逝的情况下,钟离啸海四字,更是神祗一般的存在!
老者微笑点头,承认自己便是钟离啸海。“怎么样,这块招牌不算辱没你们吧?”
星怜雨早就呆住了,她自幼便听说过关于钟离啸海的事情,对于他的那些传说,也是万分的佩服,现在见到了真人,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钟离前辈,您……”凌霄也十分惊讶,可是毕竟从柳清沦口中听多了一些关于钟离啸海的为人,结结巴巴还开得了口。可惜钟离啸海最见不得便是这种文缛节,是以才退出江湖的,现在见凌霄这般拘谨,不由皱眉道:“什么前辈后辈的,你要叫我师父知道吗?我五十年没收徒弟啦,你还不让我过过瘾?”又转向星怜雨道:“小姑娘,你也是,还不叫师父?”
星怜雨被他一吓,登时回过神来,求助似得望向凌霄,但见凌霄也是诚惶诚恐地望着钟离啸海,犹豫不决:“前辈,我与您徒孙平辈,这个……而且我与雨儿尚有要事在身,片刻拖延不得……”他蹑嚅地说着,絮絮地也说不清楚。
钟离啸海哪里容他说完,伸手擎住了凌霄的衣襟,脸上显出不知是焦急还是高兴:“辈分的事,老夫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至于你有要事,我做师父的自然只会帮着你,反正我浪迹天涯,跟你上路也没什么不成。哎呀,你也说有事片刻拖延不得,那还不快叫一声师父完事?”
“啊?”凌霄又急又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望了望星怜雨,也知她没有主意。心一横,想道:叫声师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方又是那样的人物,别人还求之不得呢,于是鼓起勇气,开口:“师……师父!”声音细如蚊蚋。
星怜雨见他开了口,知道钟离啸海下一个就要找上她,也不多说什么,低声叫道:“师父!”
“哎!”钟离啸海顿时乐开了,他才不在意对方是否情愿,只道自己成功了,喜上眉梢:“叫得好!这一声师父叫了,你们就算正式拜过师了,可不许反悔!”
“啊?”凌霄、星怜雨瞠目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早有耳闻钟离啸海行事古怪,不拘小节,哪想得叫一声师父,就正式入了门,这算是天上掉馅饼,还是出门就倒霉啊?
“好徒弟,师父送你一个见面礼!”钟离啸海随手将一物抛给了凌霄,凌霄触手冰寒,拿开来一看,晶莹剔透,正是那一方七星月璧,不由又惊又喜:“啊,这……”
“路上收拾了三个小子,得了这东西,给你啦!”钟离啸海哈哈大笑,看着凌霄和星怜雨,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再度开怀,扬声道:“你们还不上路?”
“噢,师父!”凌霄和星怜雨终于心悦诚服地叫了出来,语毕,相视一笑……
18
杭州西子湖畔。
倚湖楼在杭州城里,也算是响当当的招牌,正好在西子湖畔风光最好的地方,文人雅客在这楼上品酒论诗,题书作画,慢慢这普通的酒楼竟也成了风雅之地。
冷若寒独自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品茗。他仍是一副书生打扮,俊美的面孔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浅笑,仿佛一切他都已经成竹在胸。
他一路追着叶祈来的,但却不可以叫做跟踪。两人都是顶尖高手,也都了解彼此的存在,叶祈毫不介意有人跟着,照旧游山玩水,而冷若寒也不追得太紧,只要叶祈的行为不过分,他也不愿插手。
叶祈带着两个仆从游西湖,冷若寒便远远地坐在倚湖楼上,两人之间似乎在无形中有一种默契,相安无事但也剑拔弩张。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冷若寒正喝完一杯茶,忽然便听得众人的惊叹:“绝色!绝色!”他寻声望去,只见楼梯口亭亭立着一名少女。
少女窈窕曼妙,一袭蓝衣,黑发雪肤,宛如瑶池仙子临凡,见之忘俗。她怀中抱着一面白玉琵琶,半遮脸面,口角含笑。
冷若寒微噫了一声,回转过来,继续品茶,并不多看少女一眼。他并非声色犬马之徒,虽然心中也讶异那少女的绝世姿容,却也不会失礼于人。
那少女在楼上望了望,目光霍然一闪,径直走向冷若寒,微微颔首,柔声道:“小女子紫月,未知是否有幸与殿下同坐?”声音若佩环叮,十分悦耳。
冷若寒抬目向四周,时值正午,倚湖楼上还有一些空位,摆明了这个叫做紫月的少女是冲着他来的。冷若寒也不说破,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微微一笑:“请坐。”
紫月含笑坐了下来,一双美目望着冷若寒,柔美魅惑的目光缓缓划过他俊美的脸庞,却蓦地一凝,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惊讶。
“怎么了?”这当然没有逃过冷若寒的眼睛,他随手将一杯茶送到紫月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邃的眼睛仿佛洞穿了她的心灵“紫月姑娘?”
紫月脸上微微泛红,慌忙低下头掩饰,纤长的手指划过琵琶弦,泻出一叠声翠响。她忽然莞尔一笑:“殿下,紫月为您弹奏一曲。”也不等冷若寒回答,纤手一拨,婉转妙音即如流水般盈出。
倚湖楼上的茶客俱都屏气凝神,目光聚在紫月身上,听她弹奏。那曲儿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正如唐人白居易的名篇中所写:
大弦嘈嘈如急雨,
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曲终了,紫月收拨一划,赢得满堂喝彩。
玉人玉琵琶,若是哪个文人见了这幅景象,写一篇赋,也当传诵千古。
冷若寒仍然微笑着,刚才精妙绝伦的一曲,他也只是淡然视之。“好曲子。”随手将些碎银子放在桌上,起身掸了掸纤尘不染的白衣,望着紫月,冷若寒的目光蓦地一冷:“可惜却带了杀意。”
冷若寒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飘然下了倚湖楼,信步游走于西子湖畔。春暖开,西子湖上热闹非凡,几只小舟悠悠闲闲地飘荡着,远最为精巧的一只,正是叶祈所在。 冷若寒小心留意着,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地攒了一下眉。
“殿下!”紫月仍是抱着白玉琵琶,不紧不慢地追了过来,微风吹起她的长发,更添了几分妩媚。“冷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紫月的雕虫小技还真是献丑了。”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冷若寒心中莫名地惊疑起来,他明白眼前的少女不简单,看似天真烂漫,可是无形中却有一股令人战悚的魄力,纵使心无尘垢的他,也不由得戒备起来:“紫月姑娘,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杀了你啊,世子殿下刚才不是说了吗?”紫月柔婉地微笑,仿佛在说一件明显而且自然而然的事,丝毫不做作。顿了一顿,紫月掩口道:“当然,这个不简单,可是我不会放弃!”
紫月完全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把杀死冷若寒当成了游戏,冷若寒望着这个神秘的少女,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静默了片刻,紫月的琵琶忽然“铮”地响起来,冷若寒微诧,忽得发现紫月已经退开了数步。那张天人般的面容上,一改刚刚的天真童稚,温柔如水,沉静如画,显出与年龄不符的高贵冷峭。她伸出水葱般的玉指,示意冷若寒看西子湖上。
冷若寒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却听紫月柔声底语:“殿下,我们还会再见的。”声音渐远,显然是边走边说的,然而冷若寒并未转身阻拦,他的目光定住了,剑眉渐渐锁起――那只精巧的小舟上,已空无一人!
或许就在方才注意紫月的时候,叶祈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额上带着蓝月的男子,诡异的擎天亲王,这一趟中原之旅,究竟带着怎样的目的?
冷若寒不见了叶祈的踪影,心知大事不妙,立刻沿着湖岸寻找。
一路走去,却发现叶祈倚在一株新柳下,像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阳光下,叶祈的蓝眸折射着梦一般的光彩,与他额上与生俱来的蓝月辉映着,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卷。就像立于云端的天神,不用靠近,就可以感受到那种流淌过心底的美丽的战悚!
“世子殿下,你果然寻来了。”叶祈见了冷若寒,微笑着颔首,早已料到了他会找来,叶祈的眼中,笑意有些诡异“可让我好等!”
“让王爷久候,在下失礼了。”冷若寒松了一口气,心中忖度着着叶祈葫芦里卖什么药,脸上却扬起笑容,客套了一句,快步走上前。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于瞬间,冷若寒、叶祈这两个几乎可以媲美神佛的男子,再度面对面,宛如站在红尘剑尖,俯视天下苍生。
但是那两双绝世的眼睛,看到的却不尽相同。黑色的眸子,有的是无尽的悲悯,看到的是守护;蓝色的眸子却注满了戾气,看到的尽是杀戮!那是一双神的眼睛和一双魔的眼睛!
神和魔,注定是敌人!
“世子殿下,小王听闻揽月楼楼主武艺冠绝天下,有意前去拜访,不知殿下是否可以赏脸陪同?”叶祈开门见山,也不多做掩饰,直接就把话说明了,望着冷若寒,桀骜中透出一点得意,分明便是挑衅!
冷若寒表面毫无异常,心中却不觉一沉,注视着叶祈蓝色瑰丽的瞳仁,就像大海一般平静广博,然而却隐藏着暴风雨的前奏。“王爷,这是在向我和揽月楼一同挑战吗?”冷若寒冷冷开口,俊秀的脸上慢慢凝成冰雪的冷漠,“那么,我一定奉陪到底!”
“好!”叶祈抚掌大笑,蓝眸中流露出赞许,但是依旧高傲得意,似乎已料定了一切。在他看来,冷若寒和他是同一类人,但是他却已经受过命运的洗礼,因此,比起这个纤尘不染的少年,更加懂得生存的法则!
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懂得生存的人,才能够生存下去!
19
揽月楼离杭州城不过十几里路,坐落于百梅共放的绝梅岭中,叶祈和冷若寒俱是轻功绝世,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已到了绝梅岭上。
岭中梅百态,恍若仙境。
两人并肩缓行,各带着一点浅笑,然而笑容背后,却各有一番心思。
“两位公子从何来?”正当叶祈和冷若寒流连于百梅中,忽然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抬目望去,只见梅之后,从容走出一名男子。
那男子三十许的年纪,眉目清秀,背着一柄长剑,似笑而非笑“揽月楼柳清沦,敢问两位公子从何来?”
“哦,你就是揽月七圣中的柳清沦?”叶祈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用手按住额上的蓝月印记,微笑着接了一句。
柳清沦并没有回答,他盯住叶祈的蓝眸,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几片残梅落在他的鬓上,掠过一丝幽香“公子似乎来自西域?”
“柳公子,这一位是西域擎天王朝的擎天亲王叶祈,他听闻凌楼主的威名,非要来拜见一番。”冷若寒冷冷说道,望了叶祈一眼,感受到他指缝间流露的杀气,禁不住心头一颤。
柳清沦的脸色倏而变了。叶祈?这个诡异的擎天亲王,竟然到了揽月楼,那么,他已经有目标了?!
柳清沦微微定神,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望向叶祈身边的冷若寒,忽然展颜一笑:“原来世子殿下和叶公子一道来了,日前收到凌舒的飞鸽传书,倒把这事忘了。”他话中有话,心中自忖有冷若寒在,叶祈再怎么也掀不起风浪,是以放下心来,向着叶祈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叶公子,清沦失礼了。”
柳清沦引着叶祈和冷若寒往揽月楼而去。揽月楼离梅林还有一段距离,三人不急不徐地走着,叶祈忽然冷漠地笑起来,诡异地抚着额上的蓝月,眼中带着急切狂戾的光辉。“世子殿下,你说是揽月楼揽月,还是月临揽月楼?”
“恩?”冷若寒心中不解,正欲开口询问,却听得柳清沦一声惊呼:“哎呀!”他随即抬目,柳清沦已掠得远了,可是他也明白了。
揽月楼依旧静静地耸立在绝梅岭上,笼在一片艳红中!
本该守在楼前的八名护卫,全都被一箭穿心,死死地钉在了楼墙上!他们睁着恐惧的眼睛,至死也没有瞑目!他们的双手还都压在剑上,可是那八柄剑,却没有一柄来得及出鞘!
“是你做的?”冷若寒骇然变色,眼前优雅高贵的男子,仍然邪魅地笑着,蓝月闪耀着恐怖的光辉。
“世子殿下不觉得问得太蠢了吗?”叶祈从容不迫地向揽月楼走去,完全不把冷若寒放在眼中。
“可恶!”冷若寒厉斥了一声,也顾不得叶祈,白影一扬,如一道白芒掠入了揽月楼中。
揽月楼中显然经过了一番剧斗,外院到都躺着尸体。鲜血还未干,大多是死了没多久。冷若寒看得心胆欲裂,觉自己愚笨,只顾着盯住叶祈,却忘了他堂堂擎天亲王,手下众多,哪里用得着亲自动手。
冷若寒看着那些尸体,满心不忍,几乎沁出泪来,忽然间心中一沉:阿霄的父亲,揽月楼主凌剑扬,在哪里?他急忙向主楼里掠进去,还没转入正殿,便听里面一叠声的怒骂:“可恶的贼子,老夫死也不会放过你们……咳,可恶!可恶!”
2
凌剑扬的独子凌霄失踪月余,再加上瑞夫族蠢蠢欲动,揽月楼几乎乱了套。为了寻回独生爱子,凌剑扬派出了剑圣凌舒,侠圣柳清沦,文圣回忆,赌圣破戒和尚以及十剑客。然而却使得揽月楼中守备空虚,是以叶祈派人乘虚而入,揽月楼抵挡不住,损伤极重!
凌剑扬为武林翘楚,武艺自是不弱,但是叶祈重金礼聘的西域毒王摩罗,悄无声息潜入揽月楼,一开始便放倒了凌剑扬。虽然不是致命的剧毒,却也让这揽月楼主失了战力,剩下三圣苦苦支撑着,只余得一息残喘。
“凌楼主,看来主人真是高估你了。” 冰冷的黑衣男子冰冷地笑着,手中长剑反射绝望的锋芒,看着凌剑扬满怀的不甘愤懑,他只是手腕一转,夺命的利刃已直抵凌剑扬的心脏!
“想不到我凌剑扬,竟横死于你们这些贼人之手!可恶!”凌剑扬悲怆地长叹,仿佛折翅的巨鹰,无可奈何地接受命运。他又何尝不想反击,可是那一把随身三十年的宝剑,如今却连剑鞘也握不住!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一声清啸,柳清沦恃剑而来,毫无阻滞,简锋直指日华!
没有人可以阻挡的剑气,柳清沦的剑中饱含怒火,只是一瞬,已到了日华后心,日华脸色不变,剑势一变,弃了凌剑扬,反手刺向柳清沦,他虽依然背对着柳清沦,可是剑却分毫不差地刺出,精准而迅速!
柳清沦大惊,向前挽个剑,以剑格剑,“叮”地一声响,虎口顿时剧震。同一时刻,日华已经转身,嘴角勾勒一抹不明嘲讽的笑。“好快的剑!”他轻赞道,忽然间再度挥剑,洒脱却又诡奇的剑法如行云流水般展开。
“随意剑?”柳清沦师承名家,见了这剑法,失声惊呼了出来,想不到失传已久的剑技,竟然重见天日!他当即屏气凝神,潜心应对日华的剑法。
随意剑的精髓就是随意,剑由心发,毫无根据,是以极难招架。拆到十招,柳清沦就已显出不敌之势,本身的剑法也渐渐乱了,几乎是左支右绌,再斗十招,更是只有招架的余地!
“够了!”二十招一过,日华已经没有了耐心,蓦得冷笑,招式变得诡异起来,也不知从何起手,一轮急划,只见剑光乱舞,灿烂无比的光辉如烟,挥洒自如,待柳清沦看清楚要招架,日华的剑已抵住了他的下颔!
柳清沦满脸沮丧,冷冷地望着日华:“你到底师承何?”
“昆仑山一剑真人!”日华微笑着答,眼睛却仿佛两潭死水毫无波澜。
“一剑创世,一剑灭世,天地一剑!”柳清沦缓缓吟道,目光几乎冻结“你是灭世的剑?”
“正是!”日华冷叱一声,眸中杀气毕露,一剑刺出!
那一剑却没有刺下,极柔的内力如游龙般裹住了无情的剑锋,令日华动弹不得!
日华心中大惊,正欲再出手,一袭白衣已然欺近,广袖间微风鼓动,日华甚至还没看清来人的容貌,手中的剑已被劈掌夺了过去!
“是谁?”日华脸色一沉,旋即恢复如常,恭敬地垂下手,似笑非笑地望着那袭白衣倏而间欺入另外三个战团,夺下月晕、星耀、云烟三人的剑!
手执四柄剑,白衣才缓缓停下,风止衣静,已英华内敛。
冷若寒扔下手中的四剑,如水的眸子里惊怒交加,宛如波涛汹涌的海,让人畏惧又震惊!
“冷若寒。”日华低低自语,与月晕等三人迅速聚拢,目光落在那张天人般俊美无瑕的脸上。
冷若寒仿佛没有看到四人,从容经过他们身畔,径直走到凌剑扬面前,满脸的关切,微微俯下身:“凌楼主?”
“世子殿下,你……”凌剑扬微诧,看着那袭白衣缓缓走近,仿佛不在红尘中,超脱于九霄云外,一时间眼目迷眩,几乎说不出话来。
“凌楼主,你没事吧?”冷若寒低声问,纤瘦的手掌已贴住凌剑扬的后心。凌剑扬心中一沉,这冷若寒究竟是敌是友?然而刹那间,柔和的内力便从后心绵绵传来,通转浑身经脉,体内的毒也被一丝丝化去。凌剑扬微微抬头,疑惑地打量冷若寒,他大约只和自己的儿子一般大吧,可是那份内力修为,却远远超过了凌霄,甚至于自己,不愧是传说中的少年!“殿下,多谢了。”
冷若寒收回了内力,向凌剑扬彬彬有礼地微笑,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凌楼主,晚辈愚拙,误中奸计,令揽月楼蒙难,特来补救,望请恕罪。”他口中请罪,但是那一份气度高贵,却是掩不住的。
“世子殿下,您的身手真是令小王羡慕啊!”叶祈笑着度进来,优雅而从容,高贵而骄傲,海蓝的眸中笑意冰冷。他挥手令日华等人退下,立在冷若寒背后。
“叶祈……你太狠毒了!”冷若寒缓缓转身,那一双神佛般悲悯的瞳仁里,竟也有了刻骨的仇恨!注视着叶祈残忍的笑,他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厉叱!
“冷若寒啊,我真的很不忍心。”叶祈敛住笑容,垂下眼,不知是高兴还是叹息,然而那一瞬,他身上的杀气骤然减弱“这个世上如果有一个人堪做我的伙伴,那个人一定是你,只有你才有资格……更何况你又是那么像……阑儿……可惜……可惜我们却是敌人!宿命的敌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死我活!”冷若寒闭上眼睛,淡淡吐出他最不愿去做去想的事情。
21
“说得好,你死我活!我们之中,注定有一个要陨落!”叶祈怅然抬起头,盯住冷若寒,真的很像你啊……阑儿!“现在看来,陨落的人,是你啊!”
“是吗?”冷若寒扬眉冷笑,抬手聚起内力,衣袂翩飞,正是残月心法的绝世!
叶祈额上的蓝月冷辉粼粼,宛如亘古未融化的寒冰,瞬间连空气都静止了。这两个绝世的男子,即将爆发一场令诸天神佛也将动容的战斗!
然而,就在杀气交锋的时刻,蓦地一阵剧痛袭入冷若寒的心脏,仿佛被魔鬼的利爪抓住,痛得他几乎窒息!
鲜血从冷若寒的嘴角沁出,宛如寂寞的烟静静绽放殷红。他捂住心口,清澈的眸子里尽是痛苦之色,几乎支撑不住孱弱的身体,身轻如残凋零。“你,你做了什么?”
“冷若寒,机谋算计,你远不如我……还记得我身上的香气吗?那是墨昙的味道,只要和凌剑扬身上的毒一融合,就会化为无药可解的剧毒。”叶祈平静地开口,目光落在那一片凄艳的红,似乎有几分不忍“你太天真了,没有被污染过。可是这个世上,天真的人是无法活下去的。”
“是,是……么?”残月的清冷光辉笼住了冷若寒的白衣,恍如隔世般的凄丽。如梦如幻中,冷若寒抬起他绝世俊美的脸庞,如佛祖拈微笑:“我还活着,你就不会赢!”
倏而间,冷若寒的身影化做一道白芒,直略向叶祈,劲风扫过,长发与衣袂一同扬起!
叶祈的蓝眸霍然一闪,凌厉的杀气激荡而出,蓝袍如舞,翩跹若蝶,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身影已经相交!
就像两条蜿蜒的河流,平行流淌的时候,不管是激越还是平静,是奔腾还是缓行,怒吼或潺潺,一切都与对方无关,默默地昭示自己的光彩,静静地释放生命。
可是,一旦两河交汇,就再也无法保持本性,无可奈何地卷入洪流中。将所有的力量溶于一点,奔腾如雷,一泻千里!
于是惊天地,泣鬼神!
于是令万物战悚,见者胆寒!
冷若寒和叶祈在刹那已交手了数十招,快愈闪电。旁人看来,只是一片蓝白相交,灿若樱,气象万千,美的令人窒息,谁又知其中万分凶险!
慢一步就将跌入死亡的渊,万劫不复!
冷若寒身法奇快,弹指间已换了几多功向,双手不断在胸前翻飞,结成各种法印。寒冷的光辉随着他的白衣起舞,映得他惨白的面孔高贵圣洁,宛如月中的神祗临世!
残月的光辉落在冷若寒的掌心,凝结成心碎的凄美,他望这一点残辉,纯洁无瑕的眼睛里,是对一切生灵的怜悯。暗香浮动,他的双手渐渐相合,结成宝瓶印,伫立于万丈华光之中!
叶祈亦不敢撄其锋芒,左右轻轻逸去,避开正面的交锋,只求从旁奇袭,几几乎便可击败冷若寒!只是掌至中途,均生生地被截断!
叶祈与冷若寒愈斗愈快,愈斗愈奇,转眼已拆至上百招,仍然僵持不下,不分胜负。本来若是公平交战,冷若寒的武艺是要略胜一筹,然而眼下冷若寒身中剧毒,诸多不便,一百招之后,已渐渐于下风。
诸人的目光全都聚在这绝世的一战上,谁都不敢分心,每一招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生怕是漏了一眼。所以纵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在场,也没有觉出异样,直至那一枝金箭划破虚空!
雕龙的金箭呼啸着飞进揽月楼正殿,精准无比地袭向战团。冷若寒和叶祈已是斗到分不清彼此的地步,那一枝金箭欺入,众人只觉眼前一,金芒随即没入那一片蓝白之中!
一刹那的变故,众人各各一惊,那边月晕,星辉两人陡然怒喝,一同跃了出去,而揽月楼中侠圣柳清沦,琴圣纤琴也立刻追了出去!
激战,戛然而止!
一白一蓝两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徐徐落地。
冷若寒的口角再度沁出了鲜血,清澈的眸中埋藏着难以忍受的痛苦,然而,他却微笑依旧。“叶祈,你可料到了这变故?”
叶祈脸色铁青,眼中的宝蓝慢慢凝结成冰。他的口中,赫然正衔着那枝金箭!
“主人!”日华与云烟在一旁看得心惊,一步跨上前来,却被叶祈挥手制止。他取出口中的金箭,厌恶地攒起眉,叹道:“看来,我真不该自作聪明,把你招了来。”按了按额上的蓝月,叶祈似乎有些头疼“不过,你大抵还逃不过。”
“主人,是这小子!”月晕与星辉押了一名少年走进来,狠狠地把他扔到地上。少年呻吟了一声,抬起头,愤愤地瞪了一眼叶祈。
“哦,原来是你?”叶祈冷漠地笑起来,一步步走到少年面前,托起他的下颔:“真是不错,才一年工夫,就几乎有能力射杀本王了。”
“哼!”少年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低低冷哼着,满眼的鄙夷“魔鬼!”
“我本来就不是天神!”叶祈强行扭过少年的头颅,盯住他仇恨的眼睛,优雅却又残忍“你和你父亲一样,根本不知道分辨好坏。你的父亲要杀我,我便杀了他!你呢?”
“哼,你不但杀了我的父亲, 还有三位将军,七位王爷,一夜之间全都死于你手,你的双手沾满鲜血,你是魔鬼!魔鬼!”少年愤怒地大吼,同时挣扎着挥舞拳头,仍想攻击叶祈。
“哈!”叶祈的蓝月绽出妖异的光,手中稍稍用力,少年随即惨叫起来。“他们要置我于死地,我便先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还不够资格凌驾于我,就像,你还不够资格杀我!”
“别……别得意了,纵使我不能亲手杀你,王上,王上也会令人杀你!”少年剧烈地喘息着,望着叶祈,怨毒地笑:“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公主因你而失踪了,王上心急如焚,一定会问你罪的!”
“你说什么?”叶祈的脸色倏忽变了,看着少年的眼睛,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不由脱口:“你再说一遍,公主失踪了?”
“哼,你逃不了干系,王上会杀死你的!”少年不理会叶祈的惊问,只是如诅咒般得怒骂,宛如一只任人宰割的孤鹤,仍在做垂死挣扎。
叶祈的眼中掠过一抹痛色,他再没追问下去,手中蓦地收紧,“咯嚓”一声,少年的脖子应声而断,就像一堆棉,无力地挣扎了几下,便软了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叶祈面无表情地起身,蓝眸中没有丝毫怜悯之情,踏过少年的尸体,冰冷地走出揽月楼,经过日华身边的时候,低声叱道:“走!”
五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谁也没有去追,揽月楼诸人没有把握,而冷若寒,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脏仿佛被撕裂了一样地痛,毒素虽然被残月心法压制着,却因为刚才的剧斗,已侵蚀到了心脉附近。死亡张开了它的怀抱,冷若寒不甘地睁大了眼睛,想抗拒袭来的晕眩,然而,他只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挣扎着要冲出他的身体!
血,从冷若寒的口中溢出,滑过白玉似的肌肤,嫣红灿烂,为那张颠倒众生的苍白的面孔,画上了一抹令人心碎的颜色。如斯孱弱的少年,宛如一碰即碎的琉璃,随之而来的黑暗席卷了他水晶般纯洁的瞳人,跌进了无望无助的渊,他的意识模糊了……
22
京都长安。
凌霄与星怜雨、钟离啸海刚进城,正遇着大将军方锦程班师凯旋,举城欢庆。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星怜雨天性活泼,见了这情景,非闹着要在街上游玩,可凌霄一心念着为冷若寒送信,执意要先去护国亲王府,两人闹起别扭来,谁也不肯让步,几乎又要吵起来。还是钟离啸海解了围。他与星怜雨相这些日子,也是童心大发,竟陪着星怜雨游玩去了,让凌霄一个人去送信。到时候,便在护国亲王府见面。凌霄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
连续穿过十余条街,渐渐远离喧闹的人群,凌霄终于摸到了护国亲王府。
说是王府,其实也只比一般官宦人家显得气派了一些,若是比起弱水宫,揽月楼,只怕还要稍稍逊色。
门口立着四名武士,目不斜视,容貌甚是雄伟。凌霄收敛住浑身的桀骜,走上前,恭敬地做了一个揖:“揽月楼凌霄,求见护国亲王。”
“揽月楼?”那名武士微微一怔,疑惑地打量着凌霄,显得十分戒备:“我家王爷与揽月楼素无来往,你有什么事?”
“我是受了世子殿下所托,有要事要向护国亲王禀告!”凌霄知道事关重大,不便向一个无名小卒透露,不卑不亢地答了一句。他清澈的眸中灵光一闪,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那武士微诧,被凌霄的目光一逼,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道:“那好,你跟我来。”
凌霄便跟着那武士进了护国亲王府。外面看不觉得,其实这府中还别有洞天。古木奇,假山秀池,宛如江南人家的园林般精致。但在这精致之中,却隐隐透出一种奇异,就像一张看不见的巨网,网住了每一个走过这里的人。
大约走了一柱香的工夫,武士将凌霄引入一座精巧的小楼,小声道:“这里是王爷的书房,你且稍待片刻。“随即一脸肃穆,恭敬地退了出去。
凌霄左右打量着小楼,这样小的一座楼,可是却无不在地设着机巧,看来若稍有不慎,只怕立时便要被防不胜防的机关绞成碎片!小莫的父亲,名动天下的护国亲王冷心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凌霄正思索着,小楼外缓缓踱进了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高冠华服,颇有些气度。凌霄抬目看那男子,他的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然而眸子里却透出刀刻的凌厉,眉心一点朱砂,宛如威严的神祗!
凌霄心中莫名地一震,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揽月楼凌霄,见过王爷。”他的声音极低,那些傲气几乎已在冷心岩那夺人的气魄中化为虚有,凌霄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孩童,不敢瞻仰神的威严。
“凌公子无须多礼。”冷心岩缓声道,转头吩咐侍童摆上茶,请凌霄坐下了。他的声音和蔼,稍稍让凌霄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一些。“凌公子千里迢迢赶来,本王先在这里谢过,但不知公子有何要事,但说无妨。”
“是关于瑞夫族的。”凌霄正色道,抬目望向冷心岩,只见他淡定的眼中,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
连护国亲王这样的人,也对瑞夫族颇有忌惮么?凌霄心叹,小心地从怀中取出冷若寒托予的信笺,交给冷心岩,道:“这是世子亲笔所写,他应该会把一切禀明王爷。”
“哦?”冷心岩的目光一滞,取过信笺,随即展了开来。
凌霄随手端起茶盏假装饮茶,目光却偷偷观察冷心岩,见他的脸色越来越沉,知道事情大为不妙,可又不敢开口,只得等着。
“看来与瑞夫族一战,是在所难免了。”片刻,冷心岩读罢信,禁不住长叹。
凌霄等了许久,见冷心岩开口,急忙问道:“王爷,您可有良策应对?”
凌霄问得有些失礼,冷心岩却并不在乎,目光落在凌霄身上,赞许地点头道:“良策不如准备,若是瑞夫族真的挥师东来,朝廷自当全力抵御。可是现下他们先扫武林,就要靠你们这些江湖侠士了。”
“谁都不愿看见生灵涂炭,但若异族侵我河山,凡我大冕之男儿,必当以死保我家国。自古英雄出少年,眼下正是你们少年高手崛起的时机,可不要辜负一朝年少!”
凌霄听冷心岩说什么“少年高手”,不觉脸上微微一红,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恭敬地说道:“王爷说的是,小子定当努力。”
“年轻人,本王老了,你们可前途无量啊!”冷心岩微笑着抚须,望着凌霄,眼中有某种奇异的光泽。
“心岩小子,老夫还没服老,你倒叹起老来了!”门外忽然传来钟离啸海爽朗的笑声。声未落,钟离啸海已拉着星怜雨逸进了小楼,转眼间笑眯眯地立在了凌霄的身旁。
冷心岩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朗声道:“原来是钟离前辈来了,心岩未曾远迎,失礼了。”
钟离啸海嘿嘿一笑道:“你要是远迎,岂不折老夫的寿?心岩小子,老夫问你,这两个年轻人怎么样?”
冷心岩微微苦笑,不得不仔细打量并肩而立的凌霄和星怜雨。他在相人方面颇有建树,只是看了两人片刻,当即惊诧起来,忍不住脱口赞道:“好,真是一双无上美璧,若是好好雕琢,当是无价瑰宝!”
“哈哈,老夫的眼光怎么会差?”钟离啸海得意地大笑,拍了拍凌霄,道:“心岩小子,这两个可是老夫新收的徒弟,揽月楼少主和弱水宫小姐,哈哈,怎么样?”
“那真恭喜前辈了。”冷心岩笑着应道。
“恭喜什么?”钟离啸海话锋一转,蓦地凑上了冷心岩,神情十足是个老顽童:“心岩小子,我那小沧儿呢?你怎么不让他出来?”
冷心岩显得有些尴尬,苦笑道:“沧儿早出去游历了,若不是如此,寒儿也不会瞒着我离开王府……”顿了一顿,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他咳嗽一声道:“三位远道而来,就暂且在王府住下吧。瑞夫族的事情,还要仰仗三位……”
23
凌霄在护国亲王府住了月余,这期间,钟离啸海将自己新创的“完璧剑法”悉数传于了他与星怜雨。
两人的天分极高,这等精妙的剑法,却依然很快熟稔了。虽不见得真有了钟离啸海预想那般惊人的力量,但是一月间,两人的武艺说一步登天却也不为过。
凌霄的颖悟,得钟离啸海的赞赏,本来他若好好习武,早就可成少年高手,只是平素顽劣,才如此武艺平庸。钟离啸海可不管凌霄是否愿意,连同自己的绝学“落梅夜晓寒”也一并传给了凌霄。
这“落梅夜晓寒“乃是三十年前步好逑与钟离啸海联手所创,极尽剑法之精髓,一旦施展开来,如万梅纷落,摘叶飞,皆可伤人。
凌霄吃够了武功不济的苦,发誓要成为一代高手,没日没夜的练剑,心无旁骛,完全忘记了星怜雨的存在。星怜雨本不是温静的女子,无人理睬她,这股子闹腾劲上来,谁也看不住她!
星怜雨一个人离开了护国亲王府,在京城中游玩。
长安自古华,凌霄左顾右盼,到乱逛,她可不懂什么矜持,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一袭红衣在街上分外的惹眼。
长安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当属风月居。烟之地,各色女子倚门卖笑。然而风月居远近驰名,惹得各的魁争相要进这道门,进去了便可日进斗金呐。当然能进入风月居的莫不是天姿国色,倾国倾城的佳丽。
今天又是迎魁的日子,长安城中的浪荡子早已在风月居前围得水泄不通。星怜雨年少无知,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当有什么稀罕事物,雀跃着要往里挤。前面两个彪形大汉,被她挤得颇不耐烦,一回头,见是个黄毛丫头,根本不放在眼中。其中一个大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骂道:“臭丫头,挤什么,你也想来玩娘们啊?”一掌把她推出了人群。
那大汉的力气甚大,星怜雨又没什么防备,一下子踉跄退去,脚下顿时一绊,竟重心不稳,四仰八叉地向后倒去!
糟了!星怜雨心中大窘,暗叫自己倒霉。“啊!”
正在这个时候,一双手忽然揽住了她的纤腰,阻止了她跌倒。
好险!星怜雨松了口气,刚想开口说谢谢,却不料手的主人“哎呀”惊叫了一声,星怜雨只觉身下蓦然抽空,“嘭”地一声,整个人便很没形象地摔倒在地。
星怜雨虽然不拘小节,终究也是要面子的,这一下摔得她形象全毁,她不由迁怒于松手的人,大骂一声:“混蛋!”终于见到了手的主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白衫公子,二十五岁上下,身材颀长,英气逼人。刀裁似的眉,清亮的眼睛里透出与凌霄以及冷若寒截然不同的风情,坚毅却温和。他的头发用紫绸束着,有两络垂下颊边,平添了几分飘逸。他一脸惊诧地望着躺在地上的星怜雨,柔声问:“你没事吧?”
星怜雨脸上绯红,腾地跳起来,还没站稳,即想起那白衫公子失手害她摔倒,立刻耍起小姐脾气,又像当初对凌霄那样,一掌抡了过去。
然而星怜雨还没碰到那公子,手却已被他紧紧箍住,竟然动弹不得!
白衫公子的脸色冷了下来,邃的眸子注视着星怜雨,始终不开口。
星怜雨亦注视着那公子,心中却惊疑不定。半晌,她才回过神,见自己的手仍被扣着,怒叱:“放手!”
白衫公子怔了一下,微微苦笑,随即松了手。然而星怜雨却忘了刚刚光顾着发火,自己还没站稳,对方手一松,她又再度仰跌下去“哎呀!”
“雨儿!”横地里一声断喝,白衣少年倏忽闪来,拦腰抱住了星怜雨,扶她站稳。
正是凌霄到了!
原来凌霄练剑之余,听说星怜雨独自一人离开,顿时大惊,赶忙出来寻找。他早已了解星怜雨的个性,要是不出什么乱子,那才叫怪呢!
幸而凌霄出来得早,这乱子才刚刚开始而已。
凌霄注视了白衫公子片刻,终于作揖道:“这位公子,得罪了。”那公子的样貌虽然称得上风标出世,但远不及冷若寒。可是凌霄望着他,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凌霄自己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如同水贴着皮肤缓缓划过,寒冷而又温柔。
白衫公子一句话也没说,默默望了一眼星怜雨,翩翩转身,慢慢地远去。
凌霄正望着白衫公子颀长的背影出神,冷不防头上又挨了一个栗暴,愤然转身,正对上了星怜雨更为愤怒的俏脸:“你,你干嘛放他走?”
“我不放他走,拦着他干嘛?”凌霄每好气地白了星怜雨一眼:“我还没问你干嘛招惹人家呢?害我要低声下气地道歉!”
“谁要你道歉了?”星怜雨回瞪了凌霄一眼,秀美的面容却被怒气涨红了:“你,你这个笨乌龟!他的眼睛,眼睛啊!”
眼睛?!凌霄的心猛然一沉,终于想起了白衫公子身上的奇异感觉缘自于何。
他的眼睛,准确的说他的瞳色,异于常人!
那年轻的白衫公子,他的眼睛竟然是碧色的!宛如幽的潭水,那种浓厚的碧玉般的颜色!这种瞳色绝对不属于一个中原人!“难道,他和瑞夫族有关?”
“你真笨!”星怜雨又气又急,见凌霄还在疑惑,脱口道:“还不追去看看!”她话音刚落,眼见白衫公子渐行渐远,将要消失,再顾不得兀自呆立的凌霄,闪身追了过去。
“等我!”凌霄微怔,低喝了一声,足尖轻轻一点,飘也似的追上星怜雨,向她傲然一笑,扯了她的红袖,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如燕儿一般轻逸。
白衫公子一直走得很慢,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英俊的眉宇间笼着一抹淡淡的忧伤。默默地出了城,他的步子顷刻间加快,如同一只白鹤,倏忽便行了老远。若不是凌霄和星怜雨轻功还不算差,恐怕还追他不上。
三人疾行了十余里,进了一竹林。白衫公子便在这里缓了下来,转了几条小路,来到一座墓前。
那墓是青石刻的,很是精致。白衫公子在墓前踟躇片刻,最终还是跪了下来,轻轻动了动嘴唇,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风沙沙吹过,只有竹叶的声音应和。白衫公子静默着,脸上显出奇异的浅笑,从怀中取出一枝短箫,悠悠地吹响。
那似乎是一支从波斯传来的曲子,调儿本该很欢快。但被这公子用玉箫吹来,却蒙上了一种微末的忧伤。孤独清冷的气质,遗世独立。
一曲完毕,群鸟飞绝。
白衫公子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收了箫,扬声道:“两位,你们可以出来了。”
星怜雨和凌霄对望了一眼,面色微微泛红,但仍是走了出去,与白衫公子面对面立定。
“你知道我们跟着?”凌霄冷冷问。
白衫公子浅浅一笑:“你们不适合跟踪别人。”
“哦?”凌霄眼色一冷,盯住了白衫公子的瞳仁。“可惜重点不在这里。”
2
“在我眼中吗?”白衫公子依旧微笑,然而蓦然间,他的身形一晃,顺手折了一枝竹,像离弦的箭飞刺凌霄!
凌霄似乎早有防范,倏而推开了星怜雨,同时向后疾退去。
白衫公子毫无停滞,冷然一笑,那一枝竹在他手中化为了利剑,一轮急舞,刺向凌霄浑身要穴。
今日的凌霄早非一月前可比,见那白衫公子攻得急,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手腕翻转,剑已在手!
凌霄桀骜地笑起来,闪电般刺出一剑。
白衫公子脸色微变,身形一滞,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剑,立于虚空。他手中的竹疾下沉,格了凌霄那一剑,然而之后,却借势一滑,逼近凌霄面门,竹再度削来。
凌霄迅速收剑,却来不及阻止近在咫尺的一击,他再快也快不过白衫公子的身法,急忙低头避了过去,同时足下一点,退开两三丈。
凌霄一退,却依旧不依不挠,剑势再起,使出谪仙剑法中的“海天一色”来!
这一剑刺的是虚招,精妙无比,凌霄本以为可以得手,却不料白衫公子的身法快得离谱,凌霄亦虚亦实的“海天一色”竟全数被挡了回去!
凌霄骇然变色,眼见白衫公子再度袭来,心下一横,剑势陡变,正是“落梅夜晓寒”!
两人的身影顿时交叠在一片混乱的剑光中,也不知交手了多少招,整个竹林都被震动了。星怜雨在一旁看着,却又帮不上忙,心中焦急不堪。
忽然之间,一切都静了下来,剑光消失了,显出凌霄和白衫公子清晰的轮廓来。凌霄颓然握着剑,神色沮丧。
他的下颔,正被白衫公子的竹抵着!
“若你再多练一年,我便制你不住了。”白衫公子忽然扬眉笑道,弃了手中的竹,负手立定,目光却落在凌霄脸上。
“阿霄!”星怜雨低唤了一声,跑上前立在凌霄身后,狠狠瞪了白衫公子一眼。
凌霄慢慢抬起头,望着对方碧的瞳仁,一字一句地问:“你想要干什么?”
白衫公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先前的墓旁,轻抚着冰冷的墓碑,良久,哀然叹道:“这个是我母亲。”
“恩?”凌霄不解地望向白衫公子。
“你们不是疑心我是瑞夫族的奸细吗?因为我的瞳色。”白衫公子亦望着凌霄,眸中碧的颜色蕴着悲哀,仿佛亘古以来的坚冰,怎么也化不开。“其实我是一个混血儿,我的母亲是波斯人,二十六年前跟我父亲来到中原,再也没有离开过。”他似乎幽幽叹息,低头望着墓碑:“正因为是混血,我的眼睛跟别人不一样,再加上瑞夫族狼子野心,别人都当我是坏种……我母亲也是因此郁郁而终的……”
凌霄心中一沉,白衫公子那哀伤的眸子,令他心底升腾起负罪感,不禁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嗫嚅道:“对不起,我……”
“这是我的错,我来道歉好了!”星怜雨忽然开口,上前两步,一双晶亮的美眸一瞬不瞬地望着白衫公子,忽然一笑:“在这之前,你先要说清楚,刚刚为什么攻击阿霄?”
白衫公子赞许地微笑:“自然是为了试一试他的武功。”
星怜雨笑靥冰冷:“试武功?可你刚刚差点杀了他!”
白衫公子英眉一蹙:“我若杀了他,有人一定不会放过我。”
凌霄纳罕道:“谁?”
白衫公子的目光霍然一闪,迅速望了一眼身畔的墓碑,显出一丝诡异:“你自会知道,后会有期了!”他话音未落,一袭白衫逸得远了。
凌霄半晌无语,这才明白,对方轻功之高,自己根本望尘莫及!
“真是活见鬼。”星怜雨愤愤骂了一句,转头看见凌霄兀自出神,不由撅起玲珑小嘴:“现在怎么办?”
凌霄的眸中既失落,又有一些怅惘,默默地望着无尽的苍穹,良久,终于爆出一句:“回去!”
凌霄和星怜雨刚刚回到护国亲王府,还没进门,却见钟离啸海走了出来。
不再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换了一身灰色长袍,显出一代宗师的气度。凌霄和星怜雨觉得奇怪,一齐走上前:“师父!”
“阿霄,雨儿”钟离啸海见了他们两人,语音十分沉重,一向笑容可掬的脸上带着异样的担忧,让凌霄心中“咯噔”一声:“你们两个回来得正好。”
钟离啸海抚着自己的银须,言辞有些闪烁:“为师有事要办,所以暂且离开。你们留在这里,协助王爷应付瑞夫族东来之事,重任在肩,非同小可。怎么说也是我钟离啸海的弟子,你们可别丢了老夫的脸!”
凌霄注视着钟离啸海凝重的脸色,心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追问:“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不肯告知徒儿?”
钟离啸海脸色一沉,叹道:“为师的事,不用你们插手,教了你一个多月的功夫,够你磨砺的了。你是揽月楼的少主,可要记着自己的责任!”
凌霄赌气似的眯起眼睛,像狡黠的猫儿,想尽办法要套钟离啸海的话:“看来我还是没用,师父都不肯相信我。”
钟离啸海焉有不明白凌霄心思的道理,苦笑道:“我自己都不信的事,你何苦搅进来。我既传授你们‘完璧剑法’以及‘落梅夜晓寒’,你们就要好好利用……可不是让你去惹是生非的!”
凌霄脸上一热:“师父,我记住了,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钟离啸海知道再纠缠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忽然又绽开了笑容,拍着凌霄的肩膀,道:“好小子哎,你可比为师有用多了,抵抗那野心勃勃的瑞夫族,还要靠你们呐!”他又转向星怜雨,看见她撅着嘴,一付泪汪汪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悄悄凑过去,神秘兮兮地说道:“雨儿,以后别老跟阿霄闹别扭,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记着,等为师回来,一并向他算!”
星怜雨低下头,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句话也不说。
钟离啸海微笑着望着自己的爱徒,虽然说什么“回来,一并向他算”的话,但是,自己真的能够活着回来吗?他亦不敢确定。
长长的叹息之后,钟离啸海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咬牙狠心决然转身离去,再不曾回头,很快消失成一个点。
太阳渐渐迫近西天的云霞,橘色的余晖洒落在星怜雨的脸上,晚风徐徐吹来,她蓦然感到,站在风口的白衣少年,早已不是当日庐山上那个轻狂的孩子,他已经,开始接触这个世界,这个江湖。
那么,自己呢?
她摇头,微微苦笑……
狂妄自负的凌霄,刁蛮任性的星怜雨,都将要渐渐改变了吧……毕竟,江湖不是一个天真的地方,少年弟子江湖老,邂逅在宿命之中。
25
阴郁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像被谁泼了一团乌墨,浓得化不开。
冰冷的雨水一刻不停地落下,天地都被这一道水幔连接起来,雾气茫茫,连周围的一切都有了朦胧的梦幻。
街道上人很少,偶尔几个也是匆匆跑过,只有两个人例外。两个穿着蓑衣的男子。
一前一后,缓缓行过青石板的街道。
大将军方锦程之子方文轩,这个名字足够荣耀,也足够陌生。凌霄想不起自己何曾与这个名字的主人有过交情。但是现在,方文轩却派了一个人来找他,把他请去大将军府的别院。
“方公子请我去到底有什么事?”凌霄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没入雨中,带着些许苍白的疑惑。
“我们做属下的,不可以过问主人的事。”引导的汉子低低应了一声。似乎不愿多解释什么,只管往前走。
两人走了一程,到了一座略显破旧的小院。
引导的汉子走上前,轻扣了三下门。门倏而开了,里面探出一个女子,见了引导的汉子,微微点头,随即打开大门,目光落向凌霄:“凌公子,请!”
凌霄有些发怔,想不到大将军府的别院,竟是这么一座破院子。他调整了一下步伐,顺便使自己的呼吸趋于平缓,跟着引导的汉子进了院子。
只是,他的手已握紧了剑。
院子不是很大,走过三间房,便到了尽头。引导汉子将凌霄引到内厅,为他褪去蓑衣,随即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这下子,凌霄正被一个人留在了封闭的内厅中。他嗅出一丝诡异的气氛,剑已半出鞘,一面戒备四周,一面扬声道:“在下凌霄,方公子何在?”
“凌公子。”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凌霄一惊,却见眼前一堵墙缓缓裂开,露出一间密室,一人微笑着走出,向他作了个揖。
“是你?”凌霄一脸错愕,望着对方碧的眼睛,问:“你就是方文轩?”
来人,正是日前那白衫公子。眼下他改换了淡紫锦袍,头上仍旧束着紫绸,愈发显得沉静华贵。“在下正是方文轩。”
凌霄从方文轩那异于常人的眸子里,读到了无尽的悲伤与大海的邃宁静,宛如一个兄长,担忧而宠溺地护着幼弟。他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了,自然而然地放了剑,道:“原来如此……方公子,你找我来……”
“你可以称我做文轩。”方文轩的笑容让人觉得心安,广袖微拂,他的声音变得极轻:“我是受人之托,你跟我来。”
凌霄无法抗拒地跟着方文轩进了密室,原来这密室中还另有玄机。
向下走了十数级台阶,凌霄被带进了一座神殿般的密室。
方文轩转过身,定定地注视着眼前被自己带进来的少年,眸中仿佛漾开了一潭春水:“来到这里,我和那个人就再无秘密可言。凌公子,那个人信得过你,我却要你一句承诺,承诺你不会背叛他!”
“承诺?”凌霄心中蓦然一寒,双手按剑,退了两步,惊疑地望着方文轩:“那个人是谁?”
方文轩瞬也不瞬地望者凌霄,淡淡的光笼在他脸上,勾勒出某种奇异的冰冷。他不开口,碧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
凌霄吸气,忽然重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正在这个时候,密室后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文轩,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声音是……凌霄猛得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只见冷若寒仿佛一片云霞,优雅地从暗逸出来。在这阴暗的密室之中的点点微光,一瞬间全都聚在了他的身上,宛如神佛降世,纤尘不染其身。干净澄澈的眸中,盈满了颠倒众生的笑:“阿霄!”
“小莫?”凌霄又惊又喜,疾步上前,盯着冷若寒看了又看,仿佛他不是真实存在的,要一遍一遍地确定一般。
冷若寒抬起手,轻轻触着凌霄的脸庞,让指尖的冰凉,打消凌霄的疑虑。同时顽皮地望向方文轩,十足的孩子气:“文轩,你作弄阿霄做什么?”
他的声音极轻,凌霄这才发现,冷若寒完美无缺的面孔上,竟没有一丝血色!
方文轩眸中的光辉一凝,注视着冷若寒的目光宠溺而怜爱:“这不是作弄,若寒,不要把人心想得太简单。”
“我知道,但是阿霄例外!”冷若寒微笑着拍了拍凌霄,像一个孩子,那纯洁的目光,世上大概没有什么人可以拒绝了吧!
方文轩唯有苦笑,避开了冷若寒那双见之忘俗的瞳仁,低声问:“好了,人给你带来了,若寒,现在可以把一切告诉我了吧?”他的笑容凝滞住了,神色黯了下去,“告诉我,第一,为什么你会受伤?第二,为什么不回护国亲王府?”
方文轩的口气,十足像个兄长在教训淘气的弟弟,而冷若寒也顺水推舟,一下子躲到凌霄身后,搭住他的肩,撒娇道:“文轩,你也像父王那样教训我么?我受伤自然是与叶祈有关,不回去自然是怕我父王担心,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少敷衍我!”方文轩略有些气恼,然而语音中却满是关心与无奈,“你知不知道子衿都快急疯了,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若寒,告诉我真相!”
他们两人一个问,一个打哈哈,而凌霄的心却在往下沉。冷若寒搭在他肩上的手,是那样冰凉,那样无力,甚至在微微颤抖!
是什么,可以令冷若寒这样的高手也抑制不住?那个在弱水宫中遁走的叶祈,真的有力量伤他至这地步吗?
26
“小莫!”终于忍不住,凌霄蓦然转身。冷若寒脸上,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如水的眸子波澜不兴。
然而,在那宛如飞雪一般苍白的面孔上,却有一抹心碎的殷红,点点血梅,刺得人心痛。
“小莫!”凌霄下意识地扶住冷若寒,撕心裂肺的痛迅速流入心底,握着那双毫无温度的手,他已开始迷惘:“你,你怎么样?”
冷若寒微微摇了摇头,抬目望向方文轩,眼中慢慢升腾起冰冷的光辉:“方文轩,我以护国亲王世子的身份命令你,今天的一切,不准对任何人吐露半个字!同时,不准你随便离开这个别院!”他生涩地说完,清冷的眸子陡然一黯,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若寒!”“小莫!”方文轩与凌霄急忙上前搀扶,目光刹那间相接,各是一片惊讶。
冷若寒静静地躺在白玉床上,苍白的皮肤散出柔淡的光晕。那样的安详,宛如神祗圣洁高贵的雕像,让看到的人只觉心底被冰雪洗过,干净地不容一丝尘杂。
若是谁想触一触他,都会自觉是一种亵渎。
方文轩仿佛化成了石像,守护着昏迷的冷若寒,几个时辰下来,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终于,他似乎从一场隔世的梦中醒来,眸中漾起些微波澜,低声道:“凌公子,时候不早了,你可以先回去,由我来守着他。”
凌霄亦才回过神,轻轻摇头:“我怎么可以看小莫这个样子而不管他?”
方文轩微攒英眉:“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是被我以大将军之子的名义请来的,你若不回去,万一护国亲王问起来,事情只怕瞒不住。刚刚若寒对我下了严令,我终究不能违抗他。”
“你和小莫,到底……”凌霄真的不明白,方文轩与冷若寒的感情,究尽算是什么?主仆?朋友?抑或是……兄弟?
“他是被我当成亲弟弟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守护!”方文轩眼里的光辉,名为幸福。他望着冷若寒,两潭碧渐渐显出一种虔诚,一字一字地接下去:“也是我发誓追随一生的神!”
“你知道吗?”凌霄的瞳孔里,流露出释然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微妙的弧度:“当我知道他的身份时,我也同样这样想过。这一生,只怕要一直追随于他了。”
“你们两个,怎么把我说得像灭世魔王一样了?”冷若寒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刻突然插口,几乎吓了方文轩与凌霄一大跳。他慢慢睁开沉静如水的眸子,平静地望着两人,那目光如斯邃,宛如月光,几乎让人禁不住跪下来虔诚地膜拜。
“若寒,你醒了?”方文轩立刻迎了上去,把住冷若寒的脉搏,凝神屏气,却依旧忍不住嗔怪:“你的脉象这么乱,你,你竟伤得这么重,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冷若寒强行收回自己的手,有些心虚,支撑着坐起来,忽然望着凌霄道:“阿霄,我见过你父亲了。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什么?”凌霄追问。
“武林大会。”冷若寒淡淡道,“下个月初九,洞庭湖畔,揽月楼与弱水宫联手举办武林大会,意在中原各派结盟,选出武林盟主,共抗瑞夫族狼子野心!”
“难道你还要参加吗?”方文轩闻言,瞳孔猛然收缩,无不担忧地问。
冷若寒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掺了些须笑意:“要参加的,是你们两个。而我,则不过去凑个热闹。”
方文轩心中一动,问:“若寒,你有什么计划?”
冷若寒的目光却停留在凌霄身上,带着些许期待与冷峻。
此时此刻,那高贵的少年,已有了护国亲王世子的威严,如同冲天而起的飞龙,一跃而惊人。
那种与生俱来的魄力,正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
凌霄何等空灵的心思,又怎不懂冷若寒那无奈却又冷漠的目光,微微低头,道:“揽月楼凌霄起誓,今生今世必当追随世子殿下,绝无二志!”
“阿霄,对不起……”冷若寒似有似无地轻叹,空灵的目光中聚起他自己也厌恶的威严与无情“这武林大会,名义上是揽月楼与弱水宫执牛耳,然而中原各派向来人心不齐,到时势必为了武林盟主之位引起斗争,我的意思就是你们两个前去争夺,无论你们谁成为武林盟主,到时便与护国亲王府有了坚不可破的同盟,朝野一心,一呼百应,对敌瑞夫族则多了几分把握。”他的目光从方文轩身上慢慢移到了凌霄身上“我们三人,从此,休戚与共!”
方文轩与凌霄的目光同时一黯:“我们会尽力。”
冷若寒,毕竟还是护国亲王的世子吧……
“这武林大会声势浩大,叶祈一定不会放过这机会,我之所以也要去,正是这个缘故。”冷若寒装作没看见两人黯淡的神色,心却在隐隐作痛。“你们两个收拾一下,我会在城外的枫叶小筑等待。另外,不要向我父王提起我的行踪!”
冷若寒的声音一直平静如风,可是谁又知道他此刻内心火烧般的痛!比之于毒发时剜心般的痛苦,更可怕的,却是把朋友当成棋子利用!他那悲悯善良的心,怎么原谅自己?
即使对方心甘情愿,可是毕竟,三颗真挚的心,已经有了不可逾越的屏障!
这,或许就是责任的代价吧!
27
天刚蒙蒙亮,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空气中弥漫一股薄薄的凄凉。
凌霄辞别了冷心岩,带着星怜雨一言不发地赶往大将军府。
一路无言。
星怜雨不是不想问,只是开不了口。因为一对上凌霄的眼睛,她的心就往下沉。那双原本清澈桀骜的眸子,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份悲哀,一份失落。
将军府离护国亲王府不远,凌霄与方文轩约定在那里会合后一同出城。
凌霄与星怜雨轻而易举地进了将军府,听闻方文轩还在书房向他父亲回话,便在后园中等待。
将军府的后园不算小,然而奇怪的是只种了一种――传自于波斯的红玫瑰!
那一片极浓极艳的红色,传来一阵又一阵浓郁的香芬,星怜雨何曾见过这般绮丽的景象,早一个人奔入丛中去了。
凌霄负手立在旁,一面望着星怜雨纯洁的笑颜,一面却忘不了冷若寒忧伤苍白的目光。
也不知出神了多久,凌霄蓦地感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望着他。
很温柔,就像清风,决不带丝毫的杀气与敌意,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凌霄毕竟年少气盛,忍受不住背后那古怪的视线,缓缓转过身,却不禁“哎呀”一声,顿时目瞪口呆!
背后,的确站着一个人。
一个陌生的青衣男子。
然而那个男子却令凌霄瞠目结舌!
青衣男子的容貌极为清秀,身材也很英挺,但是他的口中却衔着一株玫瑰。
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衬得他满脸绯红动人。哀伤而温柔的眼睛一瞬不瞬得望着凌霄,慢慢盈起欣然的微笑。
凌霄浑身的不自在,但仍很有礼貌地向那男子施礼:“在下揽月楼凌霄,请问阁下……”
“凌霄?”那男子不容凌霄说完,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口中的玫瑰掉落,他双足轻轻点在瓣上,蓦地凑近了凌霄。青衣在风中飞扬,他的声音细腻低沉。“我叫做韩子衿,你可以叫我作子衿。”
“子衿?”凌霄踉跄地退了几步,离这个自称韩子衿的男子远了一些。他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诧,这个怪异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历?韩子衿这个名字,似乎颇为耳熟,却到底缘自于何?
“阿霄?”此时,徜徉于丛中的星怜雨也发现了韩子衿,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来,拉住凌霄的衣袖,目光却不住地打量韩子衿“他是谁?”
“韩子衿。”凌霄讷讷地回答,却看见韩子衿微微攒眉,厌恶之色溢于言表,薄唇不快地扬起:“女人?”
难道这个韩子衿讨厌女人?凌霄忽然生出一个让他恶寒的念头,狐疑地打量起韩子衿。
韩子衿发现凌霄在看自己,忽然梦呓般低语:“你的气息……和他好像……”傲然而笑,锋芒毕露,他仿佛当星怜雨不存在,蓦然握住了凌霄的手,犹豫片刻,满脸通红地问:“凌霄,你,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什么!”凌霄顿时僵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拼命想要收回自己的手,韩子衿却紧紧抓着他不放,满眼期待与真诚,只弄得凌霄又气又尴尬。
两人正在僵持间,方文轩已准备好了出来寻凌霄,见了这幅情景,先是一怔,继而忍俊不禁,不由开口叱道:“子衿,你干什么,还不快放开阿霄!”
“表哥?”韩子衿微微一怔,却仍不肯放开凌霄,转头看向方文轩“表哥,你说过不干涉我的!”
“我说过不干涉你,可你也要别人愿意。”方文轩走上前,无奈地望着凌霄与韩子衿,沉声道:“放开他,我与他还有事要办!”
韩子衿依旧不肯放手,他的身材比凌霄高一些,几乎想把他揽入怀中:“不要!你们能有什么事要办?表哥,若寒现在失踪,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你也知道若寒失踪,还在这做这种无聊的事?”
“表哥,你真的不知道若寒的下落吗?哎,看来他真的不要我们了,那我还是和凌霄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子衿,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是啊,可是若寒的话,还是比较在意你吧。反正他叫你撒谎,你连我这青梅竹马的表弟也一起欺骗啊……”
被戳穿了,方文轩微微苦笑,“他如果叫你杀我这表哥,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拔剑吧?”
“可惜他不要我了,我也只好和阿霄在一起,这样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哎,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表哥你啊,居然被若寒抛弃了……”
“你这家伙……”
…… ……
凌霄只觉得头皮发麻,趁着韩子衿与方文轩拌嘴,拼了命挣开他,犹豫了半晌才问:“你,难道你有断袖之癖?”
韩子衿顽皮地眨眨眼,先前眼中的一点哀伤茫然似乎都消去了“或许吧……”他倏忽再度凑近凌霄,目光温柔到无以复加“阿霄,不要拒绝我啊!”
“啊?”凌霄不知所措地连连后退,生平第一遇上这种事,满脸通红,求助似得望向方文轩“文轩,这……我……”
“什么是断袖之癖啊?”星怜雨一脸茫然地问,却见方文轩尴尬地摇了摇头,碧地眸子里盈满了苦笑:“对不起,我这个表弟就是这个样子!”他陡然间身影一移,如闪电划过,倏而封住韩子衿三道要穴!
“表哥,你干什么?”韩子衿不慎之下,根本不及反应,被方文轩制住动弹不得,只能大叫起来,可目光仍未离开凌霄。
“子衿,别再给我惹麻烦了!”方文轩的语气极为无奈,望了一眼犹自呆若木鸡的凌霄,道:“快走吧,给子衿缠上你就麻烦了!”
凌霄、星怜雨以及方文轩三人匆匆离开了大将军府,前往枫叶小筑与冷若寒会合。
老远,还听见韩子衿的抗议声:“表哥,放开我!解开我的穴道!表哥啊……”
28
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凌霄等三人在枫叶小筑见到了冷若寒之后,一行四人马不停蹄地赶往洞庭湖畔。
走了大约十日光景,四人来到了长江之滨。要去洞庭湖,却是先要渡过这长江天险的。此时正直桃汛,水势很大。放眼望去,江上波涛滚滚,水流东去,势不可挡。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江风扬起冷若寒纯白的衣袂,正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境界。
然而此刻面对长江,冷若寒却陷入了沉思。
长江此时当然不会有桥,然而绵延数十里的江滩,却连一叶扁舟也难寻觅,更不必说是渡江大船了。这一道江,阻住了他前行的脚步。
“小莫,”凌霄望着滔滔江水,一时想不出渡江的办法,索性开起玩笑来“你武功绝世,不如试试一苇渡江?”
“我又不是神仙!”冷若寒微笑着,转过头来诡异地眨眨眼“说起来,弱水宫的鸿羽凌波轻功倒能在水上行走自如吧?”
“啊?”星怜雨脸一红,低头嗫嚅道:“这种话你也信,哪有那么神?”
冷若寒怅然摇了摇头:“这就是了。若凭武功过得了长江,那就不叫天险了。长江天险,造物主始终要让人敬畏啊……”
三人正说着,方文轩已从远奔了来。他自告奋勇去探路,已耽搁了近两个时辰,见了冷若寒,也顾不得檫汗,道:“我查看过了,方圆五十里内,没有过江的船只。不过,我遇上了一个樵夫,他说往东走十多里,有一座小渔村,我们或许可以去那里想想办法。”
冷若寒沉吟片刻,终于微微颔首:“好,我们走。”
四人展开轻功,一路向东行去,日落时分,终于到了小渔村。
渔村不过二十几户人家,人口不到两百。村中只有一座陋僻的小客栈,四人看看天色已晚,便投那客栈去了。
方文轩去江边打探渡江事宜,冷若寒他们三人便留在客栈里等待。三人正吃着茶,店小二鼻青脸肿地跑了进来,将一块紫绸递给了冷若寒,哆哆嗦嗦地说道:“公……公子,有位姑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冷若寒狐疑地接过紫绸,向店小二道过谢,徐徐展开了它。紫绸似出自余杭,手感极为细腻。上面用金粉画着一轮明月,一艘船和一把匕首,除此以外,别无它物。
凌霄望着紫绸百思不得其解,却见冷若寒的脸色略变了一变,忍不住问:“小莫,这,这是什么意思?”
冷若寒莫名地一笑,自言自语般喃喃:“原来如此……有趣!”
凌霄与星怜雨正在疑惑,恰好方文轩回来了,一进门见冷若寒手中捧着一块紫绸,碧地眸中划过一点异样,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来。
“没有船是不是?”冷若寒平静地问,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似乎对一切已经了若指掌。
“恩。”方文轩低应了一声,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压抑,“我问过了,这个渔村的船在前天全都被人租走了,一共租半年,租金百两。那人神秘得很,昨天已把船全部移走了。”方文轩停了下来,担忧地望着冷若寒,这个孩子,他最清楚不过。或许是知道了什么,但以其单纯的心来看,却看不到事情的险恶!“若寒,我怀疑有人故意针对我们,要小心一些才好。”
“自有人想请我们坐船。”冷若寒对方文轩的话不置可否,轻轻攒住紫绸,绝世的眸中泛起一丝波澜:“是不是,紫月姑娘?”
“世子殿下果然聪明绝顶!”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传来,客栈二楼的木门訇然大开,铮铮几声琵琶佳音,如清泉沁心。一袭蓝裙犹抱琵琶半遮面,款步走了出来,不是紫月是谁?
方文轩、凌霄望着娉娉婷婷的紫月,不觉呆住了。见她缓缓移下遮面的白玉琵琶,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两人都是少年心性,这一下心头一热,脸都红了起来。
“哼,出来就出来,弄什么玄虚?”这一句,却是星怜雨说的。她其实也惊叹于紫月的容貌,只是看见凌霄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不由心中来气,随手赏了凌霄一个栗暴。
紫月莞尔一笑,美眸中却是冰冷如霜,目光落在仍然背向她的冷若寒身上,神色微微一凛,朱唇轻启:“殿下似乎不愿见紫月?”
“怎么敢?”冷若寒霍然转身目光与紫月相接,空灵如水,澄澈如镜,混合着神佛般的温和悲悯以及人间贵胄的冷傲,连紫月的心也不由猛得一震!“紫月姑娘苦心安排了这一局,在下怎么敢扰了姑娘的雅兴,却不知姑娘下一步打算如何?”
紫月巧笑嫣然:“这里的乡野小船怎么容得下殿下的大驾,紫月特地租了一艘华船,不但送殿下过江,还直接把殿下送到洞庭湖去!”
“紫月姑娘想得真是周到。”冷若寒本意奇怪地微笑,如同春风化开了坚冰“冷若寒何德何能,劳姑娘如此心积虑?”
紫月丝毫不见变色,纤纤玉指紧扣琵琶弦,沉吟道:“世子殿下此言,紫月受之实在有愧。紫月不敢再在殿下面前摇舌,且去江边恭候。”说罢,她抿嘴浅笑,施施然离了客栈,轻移玉足,步步生莲。
星怜雨望着紫月的背影,一片月华撒在她娇小的身躯上,美得令女子也动容。星怜雨幽幽叹息,不知是自嘲还是自怜。
“若寒,你真的要上那女子的船吗?”方文轩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紫月,从一开始的仰慕,慢慢变成警惕。虽然只是一瞬,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紫月眼中的杀意,无情冰凉。“那个女子似乎来着不善。”
“我正是要看她的来意!”冷若寒的瞳仁蓦然一黯,抬手捂住苍白的嘴唇,阻止那即将绚烂的绯红!
29
月白江清。
一艘极为华丽的大船静静地泊在江边,在清冷的月辉中,带着异样的寂寞,仿佛它即将驶向无尽头的尽头。
船头,紫月依然抱着白玉琵琶,曼妙多姿。见了冷若寒一行人,她妩媚地微笑起来:“殿下果然来了,紫月没有低估殿下的胆识,请上船吧。”
冷若寒嘴角上扬,似乎觉得十分有趣,默然注视了紫月片刻,忽然间广袖一拂,也不见他身形晃动,那一袭白衣已伫立于华船之上!
“世子好身手!”紫月这才如梦初醒,略微有些变色,但仍然开口赞了一声。
方文轩、凌霄与星怜雨三个也逸上了船头,立在冷若寒身后,目光却紧紧盯住紫月,且看她下一步要怎么办。
紫月焉能不知三人的心思,清忧的目光缓缓扫过充满敌意的脸,平静地说道:“夜露寒,四位先请入舱,紫月这船无须三日,定送诸位到洞庭湖。”
“紫月姑娘真费心了。”冷若寒淡淡开口,俊美的脸上显出莫测的笑容,向紫月略颔首,第一个进了船舱。这下子,方文轩等三人也只好跟进去,紫月则随在最后。
船在月色中行了两个多时辰,两岸猿声呜咽,不知不觉已过了子时。
五个人在船舱中默坐,早已经倦怠,于是星怜雨提议出去赏月。
星怜雨天真活泼,刚一开口,诸人眼中的神色各是一变。
冷若寒含笑望着紫月,见她的小指不由勾了勾琵琶弦,心中已经明了。“文轩、阿霄,你们陪雨儿出去,我与紫月姑娘有些事要解决。”
“若寒,让我留下!”方文轩碧的眸中泛起惊涛,他怎么会放心让冷若寒独自留在那神秘的紫月身边!
诚然,论武功,智谋冷若寒俱是足够,但是忖度人心,他却如孩童般天真。“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冷若寒微微侧过脸,纯净的笑容中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力量!“出去吧,文轩。月色很美……”
方文轩无言以对,忧心忡忡地望向紫月,只得和凌霄、星怜雨退了出去。“若寒,小心些……”
船舱中只剩下冷若寒和紫月两人,他们安静地对视着,都在等待。
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为两人换上两盏香茶,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紫月忽然嫣然一笑,低下那绝美的脸庞,按住弦:“长夜漫漫,无心入眠,紫月再为殿下奏上一曲如何?”
冷若寒微攒俊眉,修长的手指划过发鬓,低叹:“何必呢……”
紫月眼中霍然一冰,也不睬他,十指在弦上翻飞。
白玉琵琶妙音空翠,沁人心扉,在紫月手下,正是一曲《梅三弄》。
这本是古琴曲,但由白玉琵琶奏来,却更添几分空灵之色。
曲调渐渐趋缓,如呜咽渐止。
冷若寒的目光也一同黯了下来,注视着紫月清丽的眸子,他有些不忍,伸出纤长的手指,屈指一弹,一股劲气从他指尖泻出,“噗”地一声,将那精致的茶盏击得粉碎!
异香的茶水淌满桌子,忽然都化为了泡沫,竟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紫月姑娘,你要杀我,又何必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
紫月的脸色刹那间惨白,忍不住颤抖起来,失声道:“这,这是什么?这不是我的安排!”她的目光陡然定在自己面前的茶盏上,用力推翻,竟也是致命之毒!“这,这……”
“好一个冷若寒,果然了得!”一人大笑着闯进舱内,竟是先前送茶的侍从!他已经改换了装束,一身玄色劲装,满脸的煞气。“想不到我亲自出马,竟也失手了。”
紫月惊惶失措,抱着琵琶霍然起身,望向玄衣人,惊叫:“你……原来你租船给我是有目的的,你们,你们利用我引冷若寒上船?”
“哼,用中原人的话说,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衣人冷漠地笑道,目光停在打翻的茶盏上。“唉,可惜了两味好药!”
冷若寒盯着玄衣人,眸中冷光粼粼,此时终于开口:“可惜,我不是你们捕的蝉啊!用你们这样愚蠢的手下,一辈子也捕不到那个人吧?”
玄衣人脸色一沉:“冷若寒,你上船之前就知道?”
冷若寒微微摇头:“我刚刚才知道,下毒的事不可能是那个人的安排,而且上我已大抵知道紫月姑娘和那人有关,所以你们跟那人不是一路的。更何况你们只准备了两份毒,最初的目标并不是我。”
“何以见得?”玄衣人面色更沉。
“若你们准备对付的是我,就不会让我们在舱中枯坐两个多时辰了。”冷若寒的笑容,总让人感到纯净,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例外!
“哼!”玄衣人冷笑起来“不愧是冷若寒。不错,我们一开始的目标是叶祈,可没想到这丫头带来的竟然是你!不过也无所谓,不管是你还是叶祈,都是我们狙杀的目标!”他后退了几步,背靠到了船板上。
冷若寒如水的双眸中似蕴了两点寒星,绝世的冰冷:“看来你已有了新的计划。要如何对付我们呢?这里可是大冕,你们休想乱来!”
玄衣人神色黯然,低下头,冷笑:“我是擎天王朝叶尔羌殿下的属下,这来中原的目的,就是奉命杀死不肯顺从殿下的叶祈。叶祈武功高强又诡计多端,我们也没有把握对付他,所以,如果失败的话,我们船上所有人……”他猛得抬头望向冷若寒,狰狞无比!“玉石俱焚!”
玄衣人话音刚落,手后船板轰然而碎,一条金索已在他手中断为两截!
这看似华丽的大船上,竟然满载火药!
冷若寒脸色微变,也不顾那玄衣人如何,疾拉住紫月向甲板逸去。刚出船舱,就听“轰”一声巨响,整个船舱炸得粉碎!
冲天的烈焰宛如巨龙腾起,挡住了冷若寒的视线。他抓住紫月落在桅杆上,却看不到方文轩等人。
陆续又有爆炸声传来,轰鸣不绝于耳。
火势更盛,吞吐的火焰把整个夜空也照亮了。熊熊烈焰侵蚀着整条船,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火海!
冷若寒心中大骇,原来那火药是连发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地方都被火焰包围,烟雾弥漫中,埋伏在船上的杀手也行动起来。
冷若寒从桅杆上逸下,身形飘逸如风,白衣盛雪,在漫天火光中,宛如涅磐重生的雪凤凰!双手在胸前结印,一线淡淡的银光从袖底泻出,瞬间解决了冲进的杀手。他将紫月送到甲板边上,大喝:“在这里等我!”
紫月的脸色惨白,紧抱着琵琶,郑重地点了点头,目送冷若寒冲向那一片烈火,这才是真真正正地神一般的护国亲王世子!
冷月静静俯视着这一场混乱,平静地好象什么也没看见。
突然,紫月脸色大变,疾叫道:“世子殿下,小心!”
巨大的桅杆被大火吞噬,舞着魔爪倒下。而它的正下方,正是冷若寒!
冷若寒微微攒眉,无奈之下只有双足轻点,折回紫月身畔。
桅杆重重地压在了甲板上,巨响震天,一时木屑横飞,本已伤痕累累的船哪受得起这般重击,“喀嚓”一声,拦腰断为两截!
船开始剧烈地摇晃,慢慢倾斜,眼看着将要沉没。冷若寒心中一痛,澄澈的眸中几乎涌出泪来。然而他终于忍住,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蓦然抱起紫月,强提一口真气向江岸逸去。
紫月没有挣扎,静静地躺在冷若寒怀中,紧咬着自己嫣红的嘴唇,任泪水在她绝美的脸庞上肆意流淌……
3
风很大,江面都被火笼住了,照得黑夜如同白昼一样明亮。冷若寒与紫月伫立在江边,一言不发地望着渐渐沉没的华船。
冷若寒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点点殷红从他口中沁出,连同泪水一起滑落。他一直很在意自己身边的人,可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熊熊,却无能为力。
紫月默默地注视着冷若寒,几乎忘记了刚刚的可怕。
她从来不知道,连男子也会如此哭泣,哭泣到令人心痛的地步!点点的泪光,比珍珠还要瑰丽,连诸天的神灵也忍不住要为之动容了!“对不起……”
船已经完全沉没了,只有火仍在燃烧。冷若寒轻轻拭去口角的血迹,却没有拭泪,转身走入江边的一片密林。
“你不问么?”紫月仿佛刚刚找回魂魄,追着冷若寒进入密林,怀中的白玉琵琶弦一根根断裂,发出最后的绝响!她嘶声哭泣,绝望地呼喊着:“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不问我为什么杀你,不问我和叶祈的关系,不问我那些人的来历吗?”
冷若寒依旧保持沉默,背影单薄孤独,仿佛当紫月不存在。他的眼前只有那艘灼热的船,与心中的痛相交,噬咬他的身体!
然而终于,他还是定住了脚步,冷冷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一年前叶祈为夺擎天亲王之位,为什么只铲除了七大皇族?”
紫月身子一僵,那冰凉的语音,根本听不出悲喜!她怔了怔,仍低低问答:“另外三个皇族,赫奇常年驻兵在外;赫托隐居多年不问世事;而叶尔羌是当今的大皇子,得宠爱,而且其可怕程度,叶祈不及万一!”
“哦,”冷若寒冷漠地转过脸,目光幽幽,“看来天下的高手,都要在中原下这一局棋了。”
紫月浑身都在发冷,冷若寒,这究尽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你……”
“你走吧,”冷若寒冷冷道,再没有了一丝笑容,瞳仁中却带着讥诮,“虽然是敌人,我还不想那位擎天亲王死在暗算之下。”
紫月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咬了咬嘴唇,脸色白得近乎恐怖:“冷若寒,你比叶祈更可怕!他是看不透,而你,非但看不透,还会迷惑人!”她不再说下去,飞快地闪入一片密密黑黑的林中,失去了踪影。
候她走远了,冷若寒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绝美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倚住一株枯木,想要抑住身体内那几乎撕裂心脏的痛楚。
刚刚勉强登萍渡水,已是击垮了他原本孱弱的身体。体内的毒被完全激发出来,一点点蚕食他的身体!他微微张开口,一大团艳红的血喷涌而出,染得那一袭白衣凄丽。
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么?冷若寒苦笑起来,如风中摇曳的残梅。
倚着树跌坐在地,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像是吐不尽,空气中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
恍惚间,冷若寒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朦胧梦境,迷茫的白雾与血色的空气交织,渐渐浮现出神佛般的身影。
“哥……”冷若寒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合,勉力抬起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那绝世的武艺,几乎完全被痛楚剥夺,只无力无助得像个孩子。
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冷若寒的手心传入心中,他只觉自己的身体被轻轻扶住,极柔和的内力绵绵不绝地传入体内,仿佛是春风的抚慰。
胸口的痛楚被慢慢平抚下去,冷若寒像个孩子一样甜甜微笑,“哥……”软软的语音,幸福而温暖,他沉沉地睡去,身体被轻轻拥着,似乎是那个紫色的身影,低喃着他的乳名……
神精心雕琢的绝美男子啊,赠予你一切,可是终究也要让你经历最大的痛苦,最终成就你绝世的生命!
如同原石雕刻成美玉,如同破茧而出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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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密密的叶子照下来,散落在冷若寒身上,如同镶金的美玉。
他从恬淡幸福的梦中醒来,还留恋着那温暖的味道。
那温暖来自于――方文轩。
方文轩碧的眸子微微拗陷,满是关心与爱怜。眼圈有些泛红,但却没有泪痕,见冷若寒醒过来,扬起一个略显苍白的笑:“你醒了?”
“文轩。”冷若寒报以浅浅一笑,坐起来,握了握苍白纤瘦的手,感到力量又恢复了,于是向四周看去,星怜雨在他不远的地方睡着,娇美的脸上泪迹斑斑。
“你真是大意,早料那紫月来者不善,也不小心些。”方文轩有些嗔怪地望着冷若寒,抓过他的手为他诊脉。
“这跟紫月没关系,是第三股势力所为。”冷若寒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低声道:“瑞夫族的大皇子叶尔羌,看来比叶祈更棘手。”
“叶尔羌?”方文轩微微一震,惊问:“昨夜的事出自他的策划?”
五年前,冕王朝与擎天王朝在边境发生小规模摩擦,冕神武帝派了当时新晋的将军方文轩率一千轻骑前往理。于是,他遇上了叶尔羌。
那一年,方文轩二十岁,叶尔羌亦二十岁。
方文轩武艺高强,通谋略,他的一千轻骑可以抵御一万铁骑!
然而,没有见到叶尔羌的影子,他便给迫入了绝境。
叶尔羌,这个传说中亦神亦魔的男子,几乎算无遗计,连方文轩这般聪明谨慎的人,也被他迫到无招架之力,若不是那个绝世的人及时出现,他几乎要葬身于大漠之中!
冷若寒并没有在意方文轩的惊诧,四望了一望,忽然低声问:“阿霄呢?”
方文轩身子顿时僵住了,目光黯然:“他,我没有找到他……”
“阿霄死了,阿霄给炸药炸死了!”星怜雨突然醒转过来,一跃而起,泪水再度飞泻,冲过泪痕犹在粉颊,“他死了,呜呜,他死了……”
“若寒……”方文轩看到冷若寒满眼的震惊,心中也觉凄楚,轻拍了拍他的肩,想要安慰他,然而连自己也抑不住颤抖:“当时我和星姑娘在船头,阿霄去船舱寻你,刚刚靠近便爆炸了,到是火和浓烟,我和星姑娘找不到阿霄也找不到你,与几个杀手斗了一阵,船沉了,我们只好上岸……”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终于林中只剩下星怜雨嘶哑的哭声。
冷若寒心哀如死,绝美的眼中有晶莹如雪的光泽闪动,还未痊愈的心再一被撕裂,痛苦已让他有些麻木:“怎么会……怎么会……”
“若寒……”方文轩望着冷若寒,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无措,一直以为自己强大而谨慎,不会出任何差错,可是,“对不起,我……”
冷若寒微微摇头,闭上眼睛再也抑不住那沸腾的血液,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他浑身发颤,易碎如琉璃。
“若寒!“方文轩失声惊呼,扶住冷若寒的肩膀,恨不得将他所有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可是,他办不到,他只能看着冷若寒呕血不止,却无法帮他分担一丝一毫!
泪水,第一涌出了这个不会哭的男人的眼睛。
终于,冷若寒止住了呕血,怔怔地望着眼前灿如烟的血迹,他的眸中慢慢凝成冰霜,空灵迷眩,无尽的伤痛冰在了眼底,几令神佛叹息!
动了动嘴唇,他只能低声开口:“走吧,我们去洞庭湖。”
他还记得自己的使命,他也相信凌霄。如果此生缘尽,阿霄,不要怪我……
31
初九,洞庭湖畔已是热闹非凡,各色旌旗招展,江湖中大小各派齐聚于此,准备着正要开始的武林大会。
余杭揽月楼,庐山弱水宫,江湖中执牛耳者,亦是此武林大会的发起人,所以即使选武林盟主,两势力亦不可忽视。更何况这一武林大会,全都由揽月楼一手包办,俨然霸主的地位。
依着洞庭湖不远,一略略高起的平丘,搭着红毯擂台,四面插满旗帜,分落一十八张红木席坐。这一十八张席,有资格坐上的,只有武林中最有名望并且武功高强者。一般的人,即使是一派之主,一门之长也不见得坐得上。
当然,这资格是由揽月楼说了算。
现在一十八张红木席,只坐了不到一半,俱都是武林名宿。而平丘之下,却挤满了人。
那些大多是各门各派的高手,可是也依然没有人敢觊觎红木席,不敢也不配!
“小子,你聋了吗?本大爷叫你让开!”人群中,一个粗鄙的声音叫起来,在嘈杂中也颇为刺耳。
正穿梭于人群中的凌舒微微攒眉,转过众人,向那声音望去。
叫嚷的人,乃是昆仑派的首席大弟子田实风,他的师父正坐在红木席上。旁人对这田实风自有几分忌惮,不敢轻易招惹,独独有两个白衣男子,对田实风的嚣张毫不忌惮,风骨奇清,恬适自若。
田实风见白衣男子对他的警告无动于衷,更是恼火,接着嚷:“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可知我是谁?”
年少一些的男子眸含秋水,望了一眼田实风,薄唇扬起了一点浅笑:“不知。”
“你找死!”田实风大怒,感觉被那少年戏耍了,一拳击向少年。
少年淡望了他一眼,如置身于烟雾中。
田实风拳到少年面前,却被一只手擎住,他勉强要击出那拳,却半分也动不得!
“混蛋,谁管闲事?”田实风破口大骂,刚抬起头,却立时满脸通红。
阻住田实风拳的,正是凌舒。
众人见揽月剑圣到了,纷纷围在一旁,都等着看他怎么理。凌舒微微一笑,向田实风道:“田兄,昆仑派乃武林泰斗,武林大会尚未开始,何必伤了和气?”语毕,一股内力荡入田实风拳中。
田实风大惊,冷汗涔涔而下,知道自己不是凌舒的对手,讷讷地收回拳:“凌剑圣说得是,田某失礼了。”但他仍不甘心,瞪了那两个男子一眼。
凌舒的笑带着诡异,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年少男子的身上。那一刻,他的眼神转为恭谨,单膝跪地:“揽月楼凌舒,见过世子殿下。”
双眸如水,白衣翩飞。冷若寒含笑颔首回礼:“凌剑圣,又见面了。”
两人施礼毕,四周已是惊呼一片,那田实风更是吓得面如土色,不期这斯斯文文的少年,竟然就是名震天下的护国亲王世子冷若寒!
凌舒毫不理会众人的惊讶,微笑道:“世子殿下,今日武林大会,家师备下十八张红木席,请殿下上座。”
冷若寒望着凌舒,又想起凌霄来,低低叹息,想赶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凌剑圣请。”
冷若寒与方文轩随着凌舒向红木席走去,众人的目光几乎全都聚在了他们三人身上。
冷若寒回首,恬然浅笑,神一般完美无缺的容貌,淡出红尘的气质,天地之间所有的光芒都黯了下去,只有他,还像皎月一般明亮!
冷若寒坐定,凌舒说了声失陪便自走了。方文轩侍立在冷若寒身后,双目如电,游目四望,场中的人大多是高手,但是论武艺不算得顶尖。一流高手,则更只有寥寥几位了。
他眸中的光辉一凝,嘴角勾勒一丝冷笑:看来并不是一场硬仗。
“文轩,我不说,你便不要动手。”冷若寒低低吩咐一句,抬目望向远的凌剑扬,空灵的目光中有难以表达的歉疚。
没过多久,眼看各路群豪已来得差不多了,一阵疾鼓响起,众人停止了谈笑,目光都朝当中平丘上的擂台上看。
揽月楼主凌剑扬身负长剑,缓步走到擂台中央,抚了抚长须,声若洪钟,滚滚传开:“诸位江湖同道,承蒙诸位看得起在下,在下与弱水宫星宫主广布武林帖,将大家召集到洞庭湖畔,召开这武林大会。众所周知,瑞夫族对我们中原素怀野心,近来更是蠢蠢欲动,派遣了大批西域高手潜入中原。在下知道各位都是高义之士,决不会对此袖手旁观,因此,在下觉得有必要把大家联合起来,共抗蛮夷!”
“哼,好大口气,真当自己是武林盟主么?”人群中响起一声讥笑,还有些跟着起哄的,一时间群豪几乎哄堂。
凌剑扬脸色微变,上揽月楼为叶祈攻入,几乎全灭,江湖早已传遍。各门各派表面上仍敬揽月楼,可暗地里已不甚服气。
幸而凌剑扬涵养素好,当下忍了这口气,微笑道:“刚才的朋友说得是,揽月楼怎可恬居尊位?当前第一要事便是要选出一个能服众的武林盟主!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比武解决,谁技压群雄,谁即是武林盟主!诸位意下如何?”
“好!”不知谁先大叫了一声,众武林豪杰纷纷响应,一时间热闹非凡。
冷若寒望着嘈杂的群豪,微微攒了一下眉,眸中掠过一丝异样的哀伤。
32
第一个上场的是神刀堂的堂主梁刀绝。神刀堂以刀法立派,在江湖上也算是独树一帜,没几个敢小觑的。而梁刀绝传说是修习了几代刀法精要的所在,手中一柄三十四斤钢刀,在江湖上罕逢敌手。
头一个出来的便是这等人物,底下群豪不由嘘声一片,等着看谁敢捋虎须。
第一个与梁刀绝叫战的,是点苍剑派的新秀郭逢。郭逢年少气盛,一套“玄黄剑法”被他舞得如火纯青,点苍派内无人出其右。他与梁刀绝叫板,自然是有些实力的。
然而,郭逢与梁刀绝只斗了二十一个回合。二十一个回合之后,郭逢手中的剑被挑飞,狼狈地败下阵来。
接下来,梁刀绝更是一鼓作气,三战三捷。
神刀堂众在一旁大声喝彩,梁刀绝也在场中得意非凡,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看本少爷的!”年轻枭戾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玄衣少年纵身跃上台,举止狂放轻浮,丝毫不把梁刀绝放在眼中。
“你是谁?”梁刀绝并不认得少年,见他如此无礼,不由蹙起眉头,把刀背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住少年。
“是谁?你听好了,本少爷乃是霹雳门雷诺!”那少年放肆无礼,言语中丝毫没有卑谦,一面嚣张地自报家门,一面忽然扬手。
梁刀绝本不把雷诺放在眼中,这下子更加恼火,正欲开口教训几句,雷诺掷出之物已到了眼前,梁刀绝定睛一看,竟是一枚火雷!
霹雳门擅长火器,这一枚火雷也不知有多大的威力,然而梁刀绝却太过自负,一时没有防备,想要躲时已是晚了。
只听“轰”得一声,梁刀绝立时面目全非,脸上无一寸完全皮肤,寸寸焦灼!
梁刀绝惨呼倒地,立时有几个弟子抢上前来扶他下去。雷诺也不阻拦,满脸得意地瞟了梁刀绝一眼,低哼:“蠢猪!”他侧过头望向台下,扬声道:“还有哪个要试试本少爷?”
底下群豪见了雷诺那跋扈的样子,自是有气不过的,可是忌惮于霹雳门那惊人的火器,眼见连梁刀绝都这幅下场,还有哪个敢招惹这瘟神?
“若寒,要不要我去收拾他?”方文轩碧的眸中凝满冰霜,双目似剑钉向雷诺,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冷若寒也觉雷诺太过心狠手辣,更何况这武林大会也未免太过冷清了些,正欲点头,忽然一人扬声道:“雷公子请指教!”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揽月楼主凌剑扬身旁闪过一人,身负长剑,淡然立在了雷诺面前:“揽月楼凌舒,在此先请教雷公子一个问题。”
“揽月剑圣凌舒?”雷诺眸中的光辉凝了一凝,知道眼前的男子虽年轻,却比梁刀绝难对付的多了,当下暗探一枚附骨钉在手,含笑道:“凌剑圣要问什么?”
凌舒缓缓拔剑,冷声问:“敢问雷公子,梁堂主与你有何冤仇,为何下如此毒手?”
“哼,各人有各人的打法,我们霹雳门靠的就是火器,凌剑圣这话不可笑吗?”雷诺冷笑着回答,忽然间脸色一变,一拳打向凌舒胸口!
凌舒毫不动容,似乎早料到了雷诺会出这一拳,剑锋微颤,瞬间幻化成八个方向刺向雷诺。
这剑法,足以使台下所有用剑之人都汗颜!
已是精妙到了极致,但却不会伤人。剑尖虽利,靠的却是所激出的剑气冲撞敌人的各要穴,迫他束手!
雷诺的拳虽然是雷霆万钧,可是在凌舒的剑下,却如泥牛入海,丝毫不见其威力。
一招之内,两人的武功高下立判!
然而,了下风的雷诺毫不介意,嘴角反而泛起一丝冷笑――他要的正是这个机会!
雷诺知道自己不会输给凌舒,因为他比他狠,也比他阴险。
雷诺的拳忽然一凝,倏而化成掌,一道银光飞迸出来!
只有一个人看到了银光,那是冷若寒。
凌舒却没有看到,他只感到一股极凉的剧痛自左腿传来,宛如亘古的冰化入血液!凌舒神色骤变,剑法登时乱了起来,而雷诺的双掌已到面前!
凌舒毕竟是剑圣,勉强而退,终于避开了雷诺的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显得狼狈不堪,“你使诈!”
众目睽睽下,凌舒左腿上一点银光分外刺目。
附骨钉,入肉即附骨,雷诺竟使出这般阴毒的暗器,众人不禁都望向了他。
雷诺的神色依然笃定,得意地望着凌舒,宛如猫抓住了老鼠,先要好好羞辱一番:“怎么样,揽月剑圣,现在知道天外有天了吧?”
凌舒满脸漠然,紧抿着嘴唇,并不开口。雷诺盯着他看了片刻,眸中的戾气越来越浓,忽然间一甩手,一道惊天雷已飞向凌舒!
这一下来得十分突然,没人想到雷诺竟要赶尽杀绝,谁也来不及阻止,况且他使用的,又是最为恐怖的惊天雷!
即使是凌剑扬,冷若寒也不敢去碰的惊天雷!
传说一旦出手,任何一点力碰到它也会引起惊天的爆炸力!
诸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惊天雷飞向凌舒,却无计可施,正在惊惶时,忽然一阵奇异的香传来!
火红的瓣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恍如绝世之美。
一株怒放的玫瑰如舞蹈般翩然而来,瓣微颤,轻轻托住了惊天雷。那玫瑰上裹挟着至阴至柔的内力,形成了一个不着力又着力的混沌蕊,将惊天雷含住,含而不炸,飞舞着,美得令人窒息!
“难道……”方文轩微微攒眉,尴尬地与冷若寒对视了一眼。
雷诺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枉他仗着惊天雷如此不可一世,想不到竟有人可以接得住,而且接得这般轻巧而唯美。
雷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厉喝:“是谁?”
一袭青衣华丽地落在了雷诺面前,肤白如雪,发黑如夜,口中衔着玫瑰,目光空灵冰厉,冷冷望着雷诺。
33
如斯美丽的男子,脸上混合着阴气与英气,让每个人的心都微微一震。
青衣男子从口中取出玫瑰,用略带惋惜的口吻说道:“真可惜,你竟敢在他的面前下如此毒手!”
雷诺呆住了,眼前的男子让他反应不过来,他怔怔地盯住对方手中火红的玫瑰,良久良久,终于爆出一声惊呼:“你,你是‘青青子衿韩子衿’!”
雷诺的身手并不出众,所以韩子衿不看他也不睬他。在青青子衿眼中,只有一个人是特别的存在!
他转过身,冷若寒天人般温和的眸子以及方文轩略带嗔怪的眸子,正一同望着他。
韩子衿面带微笑地迎上前,眼神清澈而无辜,十足的孩子气:“表哥,若寒,终于抓住你们了!”似乎是一种习惯,他将手中的红玫瑰递到了冷若寒面前。
冷若寒自然而然地接过玫瑰,向着韩子衿微微一笑:“子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那个瞬间,韩子衿已然觉察到了冷若寒的虚弱,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痛,却转瞬即逝。虽然是医神沐言的嫡系传人,可是这一,他却无能为力。
稍稍调整自己的情绪,韩子衿的笑容就像夜空中的烟,纯粹而灿烂:“你们还说呢,两大高手竟然弄得如此狼狈,要不是我跟着, 你们想让阿霄葬身长江吗?”
冷若寒眼前一亮,漂亮的眸中难抑欣喜:“你说阿霄还活着?你救了他?”
“当然了,不过受了一点伤。那个人……竟敢在你面前下这种毒手,实在不想饶了他!”韩子衿睨了背后的雷诺一眼,青衣袂微微扬起。
冷若寒与韩子衿面对面聊天,方文轩在一旁微笑着聆听,三个俊逸风流的身影恍如名画一般和谐,仿佛世上只留下他们三人,其他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江湖中人,虽然出身各不相同,但是对于护国亲王世子的名号,大都是赞许与敬畏的。偏偏这个雷诺有眼无珠,又不知天高地厚,见韩子衿视他如无物,登时火起,竟然一拳打向韩子衿后心!
拳势很盛,劲风已扬起了韩子衿的衣袂,而他仍背对着雷诺。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雷诺,在护国亲王世子以及青青子衿面前,没有人会觉得雷诺能成功。
韩子衿依旧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是如何救下凌霄的,没有中断也没有回头,只是袖底青光一闪,澄澈的眸子顿时显得羞愧而无辜:“对不起,若寒,我又冲动了。”
雷诺的拳停住了,直到他感到疼痛,韩子衿的青衿剑已经洞穿了他的掌心!
鲜血狂喷,雷诺立即高声惨叫。他始终不知道韩子衿的剑是何时刺出的,“青青子衿”并不只是一个传说!
“梦龙幻现。你能迫我使出幻龙六剑中的第一剑,还算不错。”韩子衿微笑着,血四溅,一样看不清他是如何收剑的,只是袖底闪过一丝青芒。
“许久不见子衿出剑了,好厉害啊!”冷若寒顽皮地笑着,眼中的光辉令所有人都不禁迷醉。
凌剑扬一直在观望,各门派的怯弱退缩让他不由沮丧,这样的武林,可怎么维持下去?!可是那三个年轻的男子,却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微微颔首,他再度扬声道:“现在是韩子衿韩少侠在场,不知诸位还有谁要向他挑战?”
这句话滚滚传出,却清晰不减,可见其内力之。在场的诸人面面相觑,韩子衿刚刚那一剑几乎无人看清,现在谁又敢撄其锋芒,输了事小,可丢面子的事,却没人愿干!
正在犹豫间,忽然响起一声苍老的长啸,众人未及反应,只觉眼前一,已有一老者立在了韩子衿身后!
老者的样貌很平凡,眉目可亲,乍一看,完全是个乡野的老人。
群豪没一个认得这老者,见他竟要挑战韩子衿,都不由一脸看好戏的神色,要看看这老者究竟有什么本事!
老者也不开口,只一步步慢悠悠靠近韩子衿。
韩子衿的笑蓦地止住了,他感到背后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如排山倒海般泻入心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老者,是谁?
冷若寒的眸子也渐渐凝重,韩子衿与他对视着,静得连呼吸心跳都听得清,恐怖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那老者,是谁?
“若寒,你说我要出几剑?”半晌,韩子衿勉强地笑起来,轻轻地问。
“不知道。”冷若寒摇了摇头,但始终不曾望那老者。
“孤龙一啸。”韩子衿低低说道,清亮的眸子蓦得一凝,绽出的光辉连星辰也都失色了。他的袖底闪过诡异的青辉,淡青的衣袂飞舞,仿佛青龙长啸,直上苍穹,龙腾雾起,风云为之变色!
孤龙一啸,“幻龙六剑”中的第二剑,惊世绝艳!
韩子衿的剑在老者面前顿住了。
他瞪大眼睛无法相信,众人也无法相信,青青子衿无人可以看清的剑,居然连老者的头发也没有碰到!
老者微微笑着,丝毫不以为意。
“惊龙捣海。”韩子衿再度开口,手中的青衿剑翻飞,强大的剑气几乎席卷整个天地,一共八十一剑,每一剑刺的都是要害!
这一刻,韩子衿脸上的阴柔之气已消失殆尽,剑在他手中和他化为一体,宛如神圣的天龙,连天地都为之战悚!
“哼!”面对如斯恐怖的剑法,老者只是轻哼,连躲避也不需要。因为韩子衿的剑势都在他周身两寸的地方顿住,他的身上仿佛有无形的墙,青衿剑半剑也刺不进!
老者眼中流露一丝冷光,长袖轻拂,青衿剑随即弹开老远!
韩子衿勉强立定,一缕鲜血从他唇边沁下。
虽然他伤得不重,但是心已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接下“惊龙捣海”,天下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心虽乱,剑还不乱。
韩子衿再度举起了青衿剑,青光浮动,他的眸中一片冰凉。
“怒龙撞天”!
“狂龙嗜血”!
幻龙六剑已出其五!
从来没有过,第四剑“怒龙撞天”开始,韩子衿从来没有出过!
自他第一拔剑,没有人可以活过第三剑!
而这个老者,轻易化解了第三剑,那么第四剑和第五剑呢?
青衿剑的光芒超凡绝世,绚烂无比。蓝天变得苍白,一切光辉聚在了半空中那一抹青色上,火红的玫瑰纷纷扬扬飘落,自凋零剑自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轮回仿佛重新开始,但一切还没有结束!
韩子衿与老者对面而立,鲜血自他口中狂涌而出,青衿剑的光芒黯了下来,连同他眼睛里的光泽――竟然接下了五剑!
“再过三十年,我或许接不下。”老者带着得意的笑,用不知是赞是叹的目光打量韩子衿,轻轻松松指出方才五剑中的破绽。
真的是破绽吗?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与其说这是破绽,不如说是计谋。没有几个人可以发现那所谓的破绽,即使有能力发现,也来不及破解!
韩子衿紧抿薄唇,默默地收了青衿剑。
3
他已经一败涂地,但是还不欲收手。他要出第六剑,幻龙六剑中的第六剑――亢龙无悔!
亢龙无悔已不需要剑,韩子衿冷冷盯住老者,眸中带着决绝。
亢龙无悔是最后一剑,以身为剑,以生命化做剑气,同归于尽!
“子衿住手!”当韩子衿的衣袂开始扬起的时候,陡然一声清喝,一只手擎住了韩子衿的肩膀。那个瞬间,两人的心都震颤了。
“表哥,不要阻止我。”韩子衿阖上眼,低低喝道。
他知道背后那双绝美的眼睛一定满是关心与不忍,所以他决不回头。
“你说什么,不要再出手了!”方文轩有些愠怒,紧紧按着韩子衿的肩膀,不让他有机会出手。一旦他出手,便再无挽回的余地!
“我已经出了五剑,不能收手了。”韩子衿的声音微微颤抖,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波澜。站在这里的韩子衿,毕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方文轩望了一眼老者,他的双手拢在袖中,面无表情,立在那里浑身上下没有一破绽!他与方文轩只对望了片刻,方文轩已心乱如麻,握住韩子衿的手臂,冷汗已布满手心:“子衿,别再耍性子了,这是若寒的命令!”
韩子衿摇摇头,还欲争辩下去,那老者却沉声开口:“既然不出手,就别站在那里碍眼!”他双掌遥出,掌力排山倒海泻出掌心,在场群豪无不骇然变色!
老者只是隔空一掌,威力却已可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像方文轩、韩子衿这样的高手,竟然连反抗都办不到!
他们面对着老者,眼睁睁看着他出手,却无法逃避,只像无力的枯叶,被高高地抛上青空!
那纯洁的衣袂如云飘动,带着决绝的美丽,在最顶点的时候,被忽然折断双翼,笔直地堕下!
方文轩尽力让自己先着地,像一个保护婴儿的母亲,忍痛张开双臂,护住了韩子衿!
两人接触的一刻,方文轩听见自己骨头呻吟的声音。
方文轩与韩子衿的血混在一起,宛如玫瑰的颜色,然而他们的眼睛,却一齐望向冷若寒,那个神佛般的少年,会不会是那个可怕老者的对手?
老者并没有注意两人担忧的目光,他转过身,看着那些坐在红木席上的武林名宿,阴冷的杀气在瞳孔中慢慢扩散:“让我一个个试试,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
老者的话音刚落,已遥出一掌击向坐在左手第一席的昆仑派掌门李未名。连方文轩与韩子衿都被轻易击败,天下还有几个人接得下这掌?李未名刚刚拔出剑,老者的掌力已经浸透肌骨!
血雨之中,李未名甚至来不及挥剑,已被击飞出去,全身的骨头几乎全部折断!老者毫不动容,阴沉的目光扫过其余在座的名宿,见他们皆已拔出兵器,拍案而起,不由冷笑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老者的双掌连续击出,冽冽的掌风割开了时间与空间,天地的界限模糊成了混沌,那样的可怕如何形容?老者一路势如破竹,那些所谓中原武林的顶梁柱,竟然都在三掌之内败北!
老者的下一个目标,便是揽月楼主凌剑扬。凌剑扬依旧正襟危坐,老者在出掌之前,却微微疑迟,仿佛被凌剑扬身上那凛然的浩气所摄!
但是,他依然准备出掌,在他的掌下,任何反抗与挣扎都徒劳!
老者已将掌力运起,却听身后响起一个桀骜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剑气席卷!“揽月楼凌霄,愿前辈准许在下代父一战!”
冷若寒、方文轩,韩子衿的目光都亮了,站在老者背后挥剑的,不是凌霄是谁?
此时的凌霄,隐然已有了侠气,虽然狷狂依旧,剑法却已不是架子。
凌霄在喊出那一句的时候,就已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半招也接不下老者的攻击,但是为人子者,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陷入险境?
凌霄望向凌剑扬,父子之间血脉亲情,已经被无言地传递。
凌剑扬微微点了点头,那个一直让他头痛的叛逆小子,终于在心中有了选择了吧?之后,他看见自己的儿子,执着地挥出了自己手中的剑!
老者的眼里依旧无限冰冷:“我可以先杀你。”他缓缓转身,抬手,却蓦地怔住,瞳孔猛然收缩,那是什么剑法?
凌霄的剑法当然不是出自揽月楼,剑尖微颤,如万梅纷落,片片扬扬,惊世绝艳!
清冷的寒,夜的凄凉全都交织!
这是所有人都要倾倒的一剑!
这是美丽到令诸神叹息的一剑!
落梅夜晓寒!
老者虽然万分惊讶,但是凌霄的剑法在他面前依然如尘土般微不足道,他只是轻轻抬起手,便轻易弹中剑尖。老者并没有伤凌霄,望着这个决绝桀骜的少年,沉声问:“你是钟离啸海的弟子?”
凌霄望了望四周,那些小门派都已逃得不知去向,各大派的弟子围着他们半死不活的师父,显然已无战力。方文轩与韩子衿都伤得不轻,而红木席上,只剩下凌剑扬,星尘以及冷若寒。
小莫,你会是这个老头的对手吗?凌霄心中轻叹,望着老者,微微颔首:“是!”
“他的弟子还不止凌霄一个!”少女的娇喝如同灰暗天幕上的一道闪电,破开了阴霾!星怜雨的红衣宛如火焰燃烧,明快地打破了压抑,她负剑上前,与凌霄并肩而立。
“雨儿?”凌霄动容,脸上划过一丝莫名的笑,“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想试试那个啊。”星怜雨骄傲地拔出自己的剑,自信地微笑,“师父教了我们那么久,还没真的试过呢。”
凌霄心中一亮,霍然间抬目望向老者,低喝:“完璧剑!”
两柄剑带着动人的光辉一齐刺出,如同太阳与月亮相辅相成,一同主宰天空的绚丽。
天衣无缝,完美如璧!
白衣,白衣胜雪!
红衣,红衣似火!
白衣与红衣,交织成一片灿烂的记忆!
完璧剑法,完美如璧!
凌霄与星怜雨双剑合壁,几乎把人带入痴狂的境地!
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为之惊讶,然而……
老者眼中的惊诧慢慢淡去,平静冷漠地笑:“果然是好剑法,可惜还太嫩了!”他伸出枯木般的手,掌力如洪水泻出。
混乱狂乱的风暴席卷了天地,那是掌力,也是剑气!
风暴的中心正是凌霄和星怜雨,他们已被卷入了旋涡中,再也无法抽身后退!
一旦后退,即将粉身碎骨!
这一场战斗,已经超越了人的极限!
正当所有人都被这恐怖惊人的景象吓住的时候,却看见一袭白衣逸入了旋涡之中!
那纯洁的白衣呵,宛如云端临凡的神佛,怀着大勇大爱,以超乎想象的悲悯,把自己抛入苦厄!
风暴止住了,凌霄与星怜雨没有受伤,安安地站在方文轩身旁。神佛般的白衣,在最危急的时刻,用最柔和的力量将两人送出了死亡的怀抱。而自己,则傲立于那个死亡使者的面前,接受属于他的命运的挑战!
35
台上对峙的人,是冷若寒和老者。
冷若寒淡然地望着老者,一袭白衣如仙如画,自然地垂着,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有一抹动人的浅笑:“瑞夫族第一高手西纳那遮,如此欺压晚辈,未免太过分了吧?”他很自然地说着,全然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西纳那遮冷冷盯住冷若寒绝美的眸子,似是想起了什么,悚然动容,但口中所说,依旧是无礼的嘲讽:“我竟没看到世子殿下也在场,真是失礼了。”
“前辈的杀气太重了。”冷若寒微微攒眉道,眸中的光辉黯了一黯,“何必下如此重手。”
“哼,中原武林式微,也只能靠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撑撑场了。”西纳那遮冷笑,杀气再度涌入他的眸中,比以往任何一都更浓烈!“我现在很想试试残月心法的力量。”
“好。”
好字一出口,冷若寒的笑霍然冰住,绝美的眸中凝成千年的寒冷。
他的身形宛如白色巨蝶,翩跹若舞,诡异温柔的光芒包裹住了他的衣袍。
西纳那遮神色一变,掌心凝起暗黑的光辉,虽然身形不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涌入每个人心底。
这注定是令人和神都战悚与动容的战斗!
冷若寒逸上九霄,云雾仿佛臣服于他的脚下,他双手结成降魔印沉在胸口,光华万丈,宝相庄严!
他是月!他是神!
他是世上的极至,红尘极至的极至!
西纳那遮追上青空,黑暗笼住他的手,他的眼,他的心!
即使传说中神祗的战斗,也将在这一战中甘拜下风!
冷若寒的嘴角再度泛起了微笑,漫天的华光遮不住这微笑的动人,宛如破冰而出的春草,是极至极至的美!
流星的光辉碎裂了,天空成了虚无,在像尽头一样遥远的地方,生命有了最恐怖与美丽的释放!
冷若寒的身上,仿佛被披上了一件华丽的银铠,美丽的荣光遮住了一切,黑色的旋风被吞没,天地都战悚!
那是什么光?那是什么力量?那又是怎样的人?
很多很多年以后,在场的人依然不会忘记,他们用颤抖与敬畏的声音述说,在那个神佛般的少年出手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比太阳的光辉更美丽的月光!
神圣而纯洁的月光!
方文轩默默地注视着那个绝世的身影,泪水无声无息地涌出碧的眸子。自己的痛苦早已感觉不到,世界在他心中正一点一点崩析。
一切,要结束了吗?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在骨血里,那一击已用尽了冷若寒所有的力量,他的生命已经燃烧成了星辰!
从湛蓝的苍穹九霄缓缓坠落,仿佛一片纯洁无比的白云,冷若寒带着微笑闭上眼睛,宛如桫椤树下即将涅磐的佛陀,安详而神圣。
虽然西纳那遮只受了点轻伤,但是那一份震撼却永远留在了风中。
一切都凝止了,天地万物忍不住停下消逝的脚步,好象亘古以来就那样安静,生命轮回都成了一句痴话。
西纳那遮嘴角有一缕血迹,看着冷若寒精致绝伦的面孔,他明白这个年轻人,最终会成为他们最可怕的敌人。
他绝对不能让他活下去!
黑暗的死亡之手印向冷若寒的胸膛,而后者早已在巨大的痛苦中失去了知觉,水晶般剔透的少年眼看着将被毁灭,然而神又如何忍心?
紫袍拂起了一阵轻风,漫天的异香之中,紫色的光芒划过天际,西纳那遮竟然被弹开,无法控制地跌下了半空!
身着紫袍的男子轻轻托住了冷若寒,如同蝶舞翩跹,带着他缓缓飘落。
世间竟有这般至美的景象!
那个男子极为年轻,不过二十许的样子,带着温润如玉的微笑。他的面部轮廓和冷若寒很相似,但却不似冷若寒那般美得诡异。白皙清秀,宛如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石,不经修饰,也一样光彩夺目。
男子望着冷若寒苍白的脸色,微微蹙起好看的剑眉,一手贴住他的后心,将自己的内力传入他孱弱的身体。
西纳那遮眼中掠过一丝惊疑,低喝:“莫沧,你不是曾立誓不会插手中原武林之事!”
叫做莫沧的男子怜爱地望着昏迷的冷若寒,忧伤地回答:“的确。”
“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西纳那遮冷冷问。
莫沧低下头,轻声道:“来尽兄长的责任。”
西纳那遮闻言神色一凛,眯起眼仔细观察,果然……很相象!
莫沧修长的手指划过冷若寒的脸颊,有一丝心痛的无奈:“我不想和你动手,把解药给我。”
西纳那遮摇了摇头:“他的毒不是我下的。”
莫沧神色黯然,悲伤的气息带着迷惑红尘的力量:“是你们瑞夫族的人,无论谁都一样!”
“哼,即使下毒的人在也没用!”西纳那遮的脸色极为恐怖,冷漠无情的笑容透尽疯狂,“这种毒根本无药可解!”
“你胡说八道!”莫沧的神色勃然大变,望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少年,觉得自己好象抱着一块易碎的琉璃。
“莫沧,你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吗?”西纳那遮喃喃轻叹,苍老的脸上显出一丝怅惘,“我何必骗你,他能活到现在,是靠了药物以及绝世的内力。可惜刚刚与我一战,他已经毒浸心脉,神仙也回天乏力!”
莫沧沉默不语。
他知道西纳那遮没有说谎,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呆呆地望着怀中安详纯净的少年他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哥哥,你不要寒儿了吗?为什么丢下我?”十岁的冷若寒睁着水晶般明净的大眼睛,紧紧攥着莫沧的的衣角。
十五岁的莫沧,独自离家外出游历。他爱他的弟弟,他把一切都送给他,甚至甘当他的影子,甘为他牺牲一切!
“寒儿乖,哥哥只疼寒儿一个人,才不会丢下寒儿呢,哥哥要去学本事,那样别人就不会欺负寒儿啦。”小莫沧抱起弟弟,宠溺怜爱到无以复加。
年幼的冷若寒不解地扬起小脸,将兄长的长发缠绕指尖:“为什么啊,子衿和文轩也会保护寒儿,哥哥为什么不陪着寒儿,要去学本事啊?”
“因为哥哥,想要亲手保护你。”莫沧眼中的冷若寒,永远是他所疼爱的弟弟,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也是他活着的理由!“我想,在你的一生中,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作为兄长的我,可以亲手保护你。这不是什么约定与誓言,只是因为,你是我弟弟!”
小冷若寒甜甜地笑着,轻轻搂住兄长的脖子,玩笑般的撒娇:“那么从现在起到永远,哥哥不许让任何人欺负寒儿!”
“好!”
“拉勾!”
…… ……
西纳那遮注视着失神的莫沧,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然而,他没有趁势出手,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莫沧的对手。
瑞夫族第一高手西纳那遮,曾经在大漠挑战这个青年,一年之间,竟然连败三!
于是西纳那遮选择离开,而莫沧没有去追。
任何人都没有去追。
良久良久,莫沧才从遥远的记忆中醒来。
“寒儿,是哥哥食言了。”莫沧爱怜地理着冷若寒的鬓发,忽然抬起哀伤高贵的眸子,望向已然呆住的方文轩,“文轩,倚月山庄。”
绝美的紫芒再度划破苍穹,仿佛绚烂的璎珞道道流泻天空,没有人看得清。
只是,那两个神祗精心雕琢的高贵绝世的少年,已经消失在幽幽冷香之中。
“小莫!”凌霄惊呼一声,想要追,却只感到茫然。望一眼他的父亲,揽月楼主两鬓已斑,慈祥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带着赞许和凄凉。
“阿霄,我们走!”开口的是方文轩,他在韩子衿的掺扶下站起来,忍不住低声道:“莫沧,终于出现了。”
凌霄遥遥向他的父亲拱手拜别,他的眼中带着一种莫大的刚毅和决心,让凌剑扬由衷欣慰。
他的儿子,已经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走进这个江湖之中了!
凌剑扬与星尘并肩目送儿女远去,他们所举办的这场为了家国天下,招集天下义士的武林大会,最终成为了一场闹剧。
望着底下的一片狼籍,中原武林的确已经式微了。然而,新的一代也正在成长,他们将更有胆识,更有担当!
洞庭湖畔,两人相视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