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关北》作者:生为红蓝
文案:崇关险峻隔断南北,萧然离了凌睿之后,除战事之外,纵使山塌关毁,数年光阴中,再未踏过关隘一步。
北国异族攻南朝影卫受,开篇换攻,又名草原狼王的代嫁小娇妻xxx
温情宠妻,先谈恋爱后虐前任渣攻。
其实我只是想多炖炖体型差的肉。
楔子
明宣十三年,皇室秋猎,帝命景王凌睿亲随徒手入场,虎豹狼兽群越攻之,景王箭搭弓弦,迟而未发,亲随血染半身命衔狼口,幸景王同胞之妹纵马而来数箭齐发。
明宣十三年秋,亲随萧然伤重昏迷月余,帝立皇子睿为太子,择日迎娶正妃。
明宣十四年春,南帝驾崩,太子继位,南朝富饶虽久,然官吏迂腐皇室贪婪,民心日渐积怨已久,即时国境动乱,西夷、东隅、北原、诸国起兵并犯。
萧然伤愈的时候正是初春,他到底是熬过了南朝最冷的一个冬天。
春水初化的那一日,凌睿下了继位以来的第一道圣旨,命三公主凌漪,他唯一一个胞妹,远嫁北原和亲,以求边疆安稳。
那天夜里是凌睿在春猎后第一召萧然觐见,萧然踏进灯火通明的御书房,换了装束的男人坐在离他数尺之外的地方,他们之间再也不是三步之遥。
萧然领了属于萧十四的最后一道命令,凌睿要他亲自护送凌漪到北原,他们都一清二楚,三公主凌漪几年前早已芳心暗许他国郡王。
一年前曾信誓旦旦承诺过一定会让凌漪风光出嫁的凌睿早已死在了追求皇权的路上,萧然心里的那个景王也早已在狼牙逼近咽喉的时候就荡然无存。
他领旨叩首,起身离开时龙袍加身的男人哑声唤了他一声十四,萧然脚步稍顿,但并未回头。
明宣十四年初夏,三公主凌漪赴北原和亲,凌睿亲自送行,萧然临行前望向高高的城墙上头,他们遥遥相望,凌睿命人转交他一份行囊,银两、衣物、伤药无一不全,更附亲笔书信,望他此去顺利早日归来。
半月后,车马行至隔开南北的崇关驿站暂作歇脚,是夜野火忽起,北疆干燥,熊熊野火烧亮了半边夜幕,陪嫁的车马、财物、人员皆有受损,索性三公主安然无恙。
三日后北原首领休戈亲自接亲成婚,萧然易容缩骨,着凤冠霞帔入帐成礼,凌漪早在崇关就已被西夷小国的郡王趁乱接走。
萧然冒死顶替,早已了无牵挂,只是入帐的休戈掀开他的盖头之后又紧接着用温水除净了他的易容,他呆滞着陷进眼前人褐色的瞳仁里,久违的记忆在他脑中渐渐清晰成型。
比凌睿高出不少的北国男人不容抗拒的俯身逼近,只长臂一揽便将他稳稳地拥进了怀中。
“还记得我说的吗?你不该跟着他的,现在你总该信了。”
第一章 代嫁
草原的夏夜并不闷热,习习凉风夹着虫鸣吹进灯火通明的主帐里,萧然半身陷在长绒的兽毯之中,与南朝的锦缎苏绣不一样,北方的兽毛虽没有精巧做工,但着实异常柔软舒适,萧然被休戈压制笼去身下,一时间竟说不清是无力起身还是不想挣扎。
模糊的记忆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个轮廓,萧然抬起瘦削的腕子,火红的女子嫁衣被休戈以犬齿叼开了衣襟,他缩着关节伪装成凌漪的身形,周身骨骼皆无法正常发力,俨然是刀俎上的任人宰割的鱼肉。
恍惚之间休戈钳着他的腰胯低下头来封了他的唇,唇齿相贴的瞬间休戈没有迫他分毫,萧然因而回忆起了年少时那个画面,皇室行宫的一个偏僻别院,他放下手中吹皱的叶子,有个发丝褐卷长袍上嵌着皮毛领子的男孩踮起脚来吻上了他的面颊。
萧然瘦削却不羸弱,他骨架比正常男子细窄,腰腹上的肌肉线条不算显眼但也绝不含糊,嫁衣变成凌乱红绸散去两边,愈合不久的兽类爪痕尚且清晰可见,休戈以掌心轻柔抚过,温热指骨所及之带起身下人一阵无措茫然的轻颤。
他们整整十年未见,纵使光阴漫长也有无法改变的东西,萧然眉眼半合,浅黑的瞳仁里盛了三两分迷茫,他伸出手去扣住了男人的肩颈,蜜色的肌肉流畅漂亮,那是驰骋荒原数年才能历练出来的精悍。
萧然顺应本能做出了反抗,就像最初凌睿将他带到枕边时一样,他学武出身,练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杀死面前的人,他扼住休戈的颈侧试图将身上人掀去一边,不能贸然发力的骨节发出微弱的声响,休戈不躲不闪径直顶开了他的齿关,舌尖纠缠勾动翻搅,娴熟得仿佛在心中模拟过无数遍的动作与当年那个生涩小心的亲吻完全不同。
帐外尚能听到婚宴喧闹的声响,朱钗金簪随意扔在地上,明红华丽的喜服同样散落的七七八八,萧然一头墨发尽数披散,凤袍配套的亵衣倒是还在臂弯,可也没了什么遮挡的作用。
他趴伏在兽毯上,清瘦单薄的双臂承担了大部分重量,休戈吻上他的颈侧耐着性子探指扩张,脂膏融成透明的水液润湿窄穴,浅红色的软肉显然是被人仔细调教过,自异物侵入便会服服帖帖的跟上去吞咽收绞。
萧然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面上染了些动人的绯色,床事是景王府中的管事差人来教给他的,凌睿贵为南朝的三皇子,任何事情都需身边人为其小心打点,但他许久没和凌睿做过了,久违的感觉让他颤着腰胯软下了右臂,主动抬起的臀肉紧翘圆润,含着指节的肠肉瑟缩着张合了两下,彻底化开的脂膏自他腿间蜿蜒出一道细小的水痕。
他至少也要配合着把这场闹剧做完,休戈知道凌漪和那个小郡王的行踪,北原虽然不比南朝富饶鼎盛,但对付一个西夷小国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这种关头凌漪一旦被揭发逃婚抗旨,就算不被休戈的人手劫到,凌睿也会亲自命人来取了她性命。
“放松,你听话,放松些。”
犬齿嵌入身下人苍白精瘦的肩头,这样的体位足以休戈看到萧然背上的每一寸光景,与他预想的没有两样,斑驳纵横的伤痕新旧交错,创口的形状不尽相同,刀枪暗器还算是可以接受的,但那些愈合已久的淡色鞭伤实在是异常刺眼。
萧然身上数十道伤疤,唯有细长的淡色鞭痕只在背上,他腾出一只手去圈住了萧然的腰身,性器蹭上已经被拓软一半的穴口却不贸然进去,他以吻来数萧然身上的伤痕,逐一轻吻舌尖勾勒。
二十三伤疤割裂开原本无暇光洁的皮肉,他在最长的那道鞭伤上停住,伞头豁开湿热的穴口贯入,强硬的入侵令他身下的青年一阵颤栗,他心知肚明又非要如此,环在青年腰间的手臂一紧再紧,尺寸夸张的肉刃狠戾蛮横的闯进肠道,硬是将萧然狠狠的钉在了身下。
“萧然,你留在我这,我向你保证,这会是你最后一觉得疼。”
世间最廉价的承诺既是床第之间的情话,萧然不信身后人的言语,更不信那言语中掩饰不住的沙哑和悸动,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性器豁开穴肉的痛苦并不明显,到底是经过不少情事调教的地方,软肉驯服的裹着滚烫的伞头任凭那根东西撞进。
萧然垮下绷紧的肩颈咬紧齿关,身体被入侵劈开的滋味比从前的经历还要夸张,休戈是骑射的行家,腰腹的力道远胜常人,而北原自古游牧为生,身形上就比南边人高大不少,男性器官就更不用说,他被大出自己两圈的男人死死扣在身下,少说也比凌睿要长出一截的东西在入侵后穴的第一时间就狠戾无比的凿上了他的腺体。
尾椎一时像是被撞得分崩裂析一样,酥麻胀痛接着神经飞速的窜进天灵,萧然指骨泛白,能执剑杀人的手指鲜少狼狈到这种境地,体内的肉刃直直闯进堪称痛苦的度,休戈又揽过他的腰让他往后抬臀,性器根部最粗的那一截毫不留情的撑平了他穴口的每一丝褶皱。
交合的苦楚勉强还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萧然是武人不算娇气,只是尚未舒展的骨节实在是吃不住这种程度的冲撞,骨缝里渗出来的尖锐刺痛足以盖过后穴的不适,萧然摇摇欲坠的撑起上身试图寻求一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喑哑的喘息声从他牙缝里断断续续的泄出来,颈后和额角的冷汗在红烛下异常的显眼。
休戈掐牢他的腰侧很自然的往前一挺,粗长的性器带出清晰无比的水声,北原人孔武精壮的腰腹狠狠撞上青年挺翘紧致的臀肉,本是情事中最寻常的一个动作,萧然却几近崩溃的伏倒下去呜咽出声。
五脏六腑和腰胯腿骨一并被狠狠捣碎了,萧然眼前闪过光怪陆离的线条,筋骨的剧痛冲散了情事的热潮,他淌着冷汗瘫进床里,从一开始就没有硬起的性器软趴趴的贴着腿间,明显抽搐的腿根被休戈抬手抚上,男人掌心的热度让他瑟缩连连。
畜生似的玩意从他后穴里抽离,蹭过内壁的突兀经络在支离破碎的神经上带出另一股无法形容是爽利还是痛苦的刺激,脂膏和肠道自行分泌出的水液混成一滩,萧然被翻过去的时候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若非休戈凑过来吻住了他的眼角,他都不知道自己竟丢人之极的淌了泪。
“疼得这么厉害……你之前那个草包王爷才两寸?”
北原男人褐色的瞳仁里透出些许无奈和窘迫,萧然半合着眼睛觉得自己似乎解释两句,可他转念一想,凌睿于他已是陌路之人,他出都城时便决定让世间再无景王身侧的萧十四,所以他大可以放任眼前人随意去曲解误会那个薄情寡义的旧主。
萧然不否认也不点头,他运起少得可怜的内息将骨节恢复原位,缩骨太久,恢复如初的肢体也需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彻底缓过来,休戈通晓武学,见他这样便明白几分,但还是莫名其妙的在心里坚定了南朝新帝是个短小阳痿的念头。
他吻去萧然的冷汗和泪渍,落于面颊的亲吻轻柔而缠绵,常年纵马在外而至的蜜色皮肉在不知不觉间蒙上了一层热汗,他捞过青年苍白瘦削的膝弯带去自己腰侧,第二入侵的时候远比第一温柔。
性器贴着软化的肠肉一寸寸耐心没入,痛楚消散之后就是耻于言说的酥涨,休戈的性器经络突兀,尺寸形状皆是上成,萧然湿着眼眶颤着两条无力的长腿,浑噩之间只觉得他还不如做得粗暴一些。
第二章 洞房
肉冠压过腺体,伞状顶端豁开的软肉嵌进紧热甬道,萧然眼眸半合,鸦黑的睫毛湿润大半,他被休戈扣住膝弯困得别无去,情事之中皮肉相贴就已是鲜少体验的待遇,更别提这种缠绵悱恻的亲吻,萧然绷紧腰腹生涩的厉害,僵硬无措的薄唇同他下身那张会缩会咬的嘴俨然是两个样子。
经络突兀的性器闯进肠道,萧然甚至都能亲眼看见自己小腹上被撑出来的模糊轮廓,休戈给予他的压迫感太强了,他仰过颈子蹙起眉眼,喉间凌乱喑哑的气音化成令人羞恼的呜咽连贯而出,渐入佳境的后穴显然无法跟上休戈的动作,尺寸过于夸张的东西根本无需他配合着收绞吞吐,只用最简单直率的进出就能将浅红的穴肉H得水光淋淋。
腿根痉挛的幅度不算明显,萧然骨架细窄,蒙了细汗和水光的大腿除去一道浅色的伤痕之外皆是白皙如玉,休戈松开他的左膝伸手抚上,遒劲有力的蜜色指骨顺着腿间一路摸去臀上,留下斑驳指印还不算完,硬是将手指伸进股沟去蹭了蹭含着他命根的穴口。
萧然身子一凛几乎泣出声来,他第一知道被同性侵犯进体内原来也会有这种滋味,羞耻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心跳随着性器冲撞的频率渐渐加快,呼出口的浊气也随着体温慢慢变烫。
萧然是彻头彻尾的武人,他只有在战逢敌手的时候才能尝到这种血脉贲张的滋味,曾经藏匿于骨血最的劣性似乎又被唤醒了,萧然夹紧双腿低吟出声,染了红潮的眉眼一时间分外俊秀勾人,他无法自控的绷紧肢体,自颈间到腰腹再到腿根,流畅有致的肌肉线条没有半分瑕疵。
双腿盘去男人孔武精装的腰间,北原首领的喜服大大咧咧的敞着,萧然抬脚蹭上了那些琐碎碍事的爪牙挂饰,湿透的额发遮去他眉眼间的茫然与生涩,休戈先是一怔,继而便扣紧他的膝弯低笑出声,顺带着顶胯送腰用尽力气往狠狠一撞。
萧然被顶得断了呼吸,眼前显出一片白茫茫的光景,肠道痉挛着含进灼热硬挺的肉刃,内里的软肉收缩急切,生理的欢愉在一瞬间便取代了他的理智,他是愿意去臣服强者的,比起凌睿那般依靠手腕与皇权的主子,他本性里更青睐休戈这种长生天的宠儿。
带着薄茧的指骨死死攥住了身下的兽毯,细软的白色绒毛被绞成了湿乎乎的几簇,萧然掌心里全是汗,小臂上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休戈将他H到了什么地步,他像是一匹正在被驯化的野狼,拖着伤痕纵横的身体冲着救下他的猎人呲出森森利齿,却犹豫不决着该不该咬下去。
“太紧了……你放松一些,萧然,松一松,别怕――”
休戈适时的低声哄他再放松些,情欲使然的沙哑里夹着萧然无法理解的怜惜和宠溺,他将伞头豁开极的地方严严实实的嵌进软肉之中,恨不得就这样把萧然里里外外都留下自己的气味和印记,打上比那些伤疤鞭痕更清晰的烙印,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心安。
性器精神抖索的在窄热的甬道里开疆扩土,他与萧然一别十年,从青涩懵懂到春梦遗精,他肖想过无数这样的场景,臆想中南朝少年的瘦削身躯无数令他辗转反侧。
休戈露出自己森白的犬齿,齿尖贴上青年蒙着细汗的咽喉,萧然的挣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习武之人无法容忍命门被人威胁的境,然而他使足了蛮力将身下人死死钉去床上,性器抽离大半蓄意用足力气一举闯去。
落网的狼兽被铁枪抵住了咽喉,萧然喉间滚出嘶哑之极的粗喘,肢体痉挛的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肠道里涌出的水液尽数浇在男人炙热的肉刃上,肢体上的挣扎一一被轻松化解,他只能别无选择的被H进撞碎腰胯。
骨骼的挫响声中疼痛已经趋于麻木,萧然后脑陷进兽毯之中,披散的长发漆如墨迹,被叼着咽喉H到肠道尽头的认知足以毁掉他曾经的一切,从未有过的快感一时渗入骨髓钻进灵台。对于萧然来说,武力上的征服永远是远胜一切的,他哑叫着落下生理的泪水,起伏剧烈的小腹里面已经完全被休戈H开了,来不及收缩的穴肉被性器顶着撑平塞满,他根本跟不上休戈的节奏,大开大合的肉刃每都要抽到他的穴口再撞回最里,带出的肠液泥泞湿热,沿着他细细颤抖的腿根漫出一片水光。
绷断了弦的身体彻彻底底沦为盘中珍馐,攻城略地的性器拓开他体内最隐秘的地方,萧然颈上的青筋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缱绻动人的红潮,他被热汗迷住了双眼,湿热的眼眶因而沁出更多水渍,他仍旧仰着齿痕清晰的肩颈,休戈松开齿关俯首而来,他们交颈相拥,无论是交合还是四肢身躯,统统都是亲密无间。
皮肉相贴的热意卸去了萧然最后一分僵硬,他合上视线模糊的双眼任由身上人再碾过他的腺体,情事中的肢体纠缠、缠绵亲吻、甚至于这种酣畅淋漓的快感,他都是头一回尝到,萧然是凌睿养在身边数年的影卫侍从,纵使生理上已经臣服给眼前的北原男人,根蒂固的经历和习惯也还是让他短时间内无法消受这种被人珍视着对待的境遇。
萧然的身前并没有多少反应,休戈腹间与他的性器相贴,半软的东西连腺液都没溢出多少,浅红的铃口可怜兮兮的淌出些许水珠,正常尺寸的性器看着不像是有隐疾的样子,休戈稍缓动作手上探去他腿间仔细揉搓了两下,萧然眉眼红透,细瘦的指节颤抖不已的攀住了他的小臂,掌心灼热湿润,手背上经络条条道道皆是突兀可见。
“不行…我不……你――你……不用管……嗯――!”
床第之间承宠的人自然不能比主子先得趣,凌睿性子阴郁极端,起居住行也有洁症这个毛病,萧然十五岁那年进他房里,一直到真正长大成人知晓人事,期间凌睿与他结合数,然而很少容许他泄身,忍得住就他自己忍,忍不住就用些奇淫巧具堵着或是束着,经年累月折腾下来,萧然即使是自己用手纾解都磕磕绊绊。
又是一记贯入肠道尽头的顶,萧然哽咽着漏出一声哑透的泣音,先前还贴着兽毯的双脚已经没有着落了,休戈捞起了他的双腿箍到腋下,他整个人被折起困在床榻上,红的性器在反复H干开窄小的穴口带出细小白沫,休戈的耻毛很硬,大开大合间足以将他腿间扎得一片水红。
萧然似乎是听到一声愤恨的咒骂,那是他听不懂的北原语,他睁开涣散的眼眸,湿软的额发挡去了模糊的视线,休戈挺腰将自己送进最便低下头来封住了他的唇,比先前的亲吻还要激烈。
舌尖翻搅津液交融,他昏昏沉沉的品尝着男人舌尖的酒香,胸口紧挨彼此,这一夜中萧然最后的意识是他们两个人的心跳,休戈与他紧紧相贴胸膛里有着和他频率一样的、如同擂鼓一样的心跳。
萧然醒时已是天光大亮,休戈横臂环着他的腰,大他两圈的北原男人毫不客气的依偎在他身边,浅褐卷曲的长发颇为蓬乱的糊在他满是红痕与齿印的肩颈上。
与过往情事后那种肠肉撕裂的痛楚不同,萧然揉了揉眼睛没有觉出太多不适,下身没有见血,连那些乱七八糟的液体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他拿开腰上的手臂想要起身,等到腰腹使力的时候才尝到了情事过后的苦头。
钝痛、酸涨、软麻,萧然自小习武,最先练得就是下盘功夫,哪怕是小时候打基本功扎马步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疼过,他软着腰胯跌回榻里,被折腾散架的错觉令他眼前都五颜六色的斑驳了一阵。
宿愿得偿难以入眠的男人精神抖擞的咧嘴笑开,萧然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他翻身压上讨吻讨蹭,高大英武的北原战神一时同个见了主人的幼犬一样拱进他的肩窝里不肯老实,萧然面色有些白,他含糊不清的从沙哑喉间里挤出一声拒绝,然而很快就因为男人抚去他腰间轻轻按揉的手而噤了声响。
第三章 纵马
休戈没有用侍女随从的习惯,他自小跟着父辈驰骋荒原开疆扩土,北原人尚武,身为君王首领必先以武服众,休戈继位以来一连肃清吞并了北原边境上十余个流窜作乱的部族,他遇事一贯亲力亲为,有旁人在边上伺候反倒觉得束手束脚。
他半扶半抱伺候萧然起身,青年半身红痕均是他的杰作,休戈扯下自己腰带上那一圈零零碎碎的挂饰,古旧粗犷的狼牙狼骨是他当年自己猎到的第一匹狼,北原人世世代代以游牧狩猎为生,按习俗来讲男子生平猎到的第一只活兽当是意义非凡。
红绳串起挂饰戴去萧然颈上,休戈垂首敛眸认认真真的替他拨开颈间碎发,萧然并不了解异族人的传说风俗,他只觉得这串东西看上去有些年头,休戈既然一直随身带着就不该这样草率给他,他忍着腰酸想要开口,只是半点声音都未发出,休戈就严严实实的封了他的唇。
狼牙的牙尖恰好垂到萧然锁骨之下的一道长疤上,北原少雨,有些开裂的狼骨碰到一起发出不算清脆的响声,萧然的唇舌功夫不是一般笨拙,他知道怎么用嘴去含凌睿那根东西,却没学过怎么去迎合一个吻。
休戈的吻在之后的数十年里都是极其好用的手段,此刻的萧然,数十年后的萧然,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境,他一辈子也没能学会拒绝,自他们洞房烛夜的第一个亲吻到生命终了时的最后一个吻,萧然从始至终,永远毫无还手之力。
挂饰在颈后系好扣搭,萧然被吻得云里雾里,等回过神时休戈已然拿来干净的衣服开始帮他穿戴,两个人皆是几近赤裸,折腾半晚,喜服早已成了凌乱破布,萧然抿着薄唇还是选择先把衣服穿上再计较别的。
衣物是早些时候外头送进来的,与规矩拘谨的南朝服饰不同,北原的衣袍方便骑射,大多是紧袖短打,休戈给萧然备得袍子同自己惯穿的那几件差不多,虽然尺寸上瘦小一些,领口到小腹的开襟也改得更为内敛,但还是十成十的男性装束。
萧然本就是精瘦干练的身形,休戈替他把玄色的内衬整理妥帖,即使是叮嘱着裁衣人改良款式也没什么大用,萧然肩窄腰瘦再加上天生骨架偏细,收紧了领口的轻袍到他身上还是敞至胸口,尽管露出那串狼牙是个好事,但休戈实在不想让别人也能看见这般光景。
他和萧然的衣衫款式相近,他那件衣襟开得更宽一些,蜜色精悍的胸膛腰腹一览无余,胯间的腰带松垮一系,少了常年傍身的挂饰还有些不太自在,他惦记着还要再找人重新裁做衣裳,且不说萧然能不能适应这种袒胸露乳的穿法,单是他自己心里就无端多了些危机感。
休戈藏着心中所想,草草披上衣衫就蹲下身去帮萧然穿上软靴,毫无身为一国之主的君王模样,他单膝及地跪的要多自然有多自然,拉弓纵马的手上有粗糙的厚茧,昨晚进帐之前他特意用热水泡过,北原的靴袜和南边大不相同,马靴更看重实用性,没有太多琐的纹图案,大都是兽皮的原色。
“我帮你穿,你自己别使劲,别绷着,听话。”
萧然的脚背有些僵硬,休戈很是耐心的轻轻拍了拍他左脚脚心哄他放松一些,马靴这种东西需得量身来做,他是估摸着萧然的尺寸让人备得,就怕他穿得不合适再挤了脚。
他托着萧然的足底将靴口对准足尖,靴子一点点套上去,与他试想的不太一样,萧然的脚要比鞋子还小上一点,夏日靴子的皮料轻薄,靴筒包裹住萧然的脚踝和小腿相连,流畅匀称的线条一览无余。
萧然坐在床边动了动穿好靴子的那只脚,自足弓到脚踝,凡是可能发力的每一都被皮料恰到好的保护起来,马靴这种东西本就是为大量的体力活动提供保障,比起从前那些空有面料纹却十分板脚的官靴不知好了多少。
他突然觉得这大概是一场梦,他应该还在崇关的驿馆里,或者还在景王府那个偏屋里挣扎求生,萧然蓦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休戈的面颊,男人温热的体温和呼吸毫不吝啬的沾满了他的指尖,他微微偏过头,不切实际的温暖让他实在是太困惑了。
萧然发愣的功夫休戈已经帮他穿好了另一只靴子,高大英武的男人站起身来吻上了他的眉心,褐卷发因而贴到了他的面前,他被休戈牵起了一只手,匆匆踩上靴子的北原首领就这样大大方方的领着他出了帐子。
辽阔无垠的草原一览无余,萧然想起幼时话本上的描绘的场景,崇关之外有天野茫茫的去,鸟翔兽走,地阔山遥,他是第一看见这样的北原,天际与草原汇成一线,目力不能及的远方仍是休戈的疆土。
萧然舍不得将视线从那么阔远的景色里收回来,他望向天边的云,悠悠然然的白云团簇相拥,没有南朝都城的亭台楼阁挡去视野,有鹰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褐羽划开空气,尖喙嘶鸣出声,振翅高飞的气势恍若雷霆千钧,萧然仰起颈子好奇的像是个稚嫩孩童,他看着那只鹰消失在天际云后,那鹰比起凌睿兄长们熬得猎鹰要大出一倍还多。
和亲过后休戈言出必行的开始撤兵,大部分兵马已经拔营离去,留下来的是小股人手多是休戈的挚交和麾下精锐,休戈春风满面的带着萧然出帐,就差在脸上写下得偿所愿这四个大字,他一向平易近人,与臣民的关系也颇为亲近,将领家里三岁出头的娃娃都敢骑在他脖子上狐假虎威。
寓意恭贺的北原语三三两两的在周遭响起,萧然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他是以凌漪的身份混入帐中的,这样贸然出现势必会招来麻烦,他听不懂陌生的北原语,只能跟个兔子似的往休戈背后闪身,试图躲开那些探询的目光。
休戈横臂揽去他腰上,虽没有扭头看他却异常熟络的封住了他的退路,萧然避无可避,只能僵着身子被他推去身前结结实实的拥在了怀里。
“我让他们就称你萧公子,不喊王后,你看行不行?”
男人用下巴蹭在青年披散的软发上,他两臂交错紧紧圈着怀中的人,卷曲的发丝垂在青年怔怔的眼眸前头打了个晃,休戈汉话说得字正腔圆,对南朝的风物人情也很是了解,他当着臣民兵将甚至亲族的面,温柔缱绻的吻上了萧然的耳尖,唇触到耳骨辗转一吻,尽是甜腻缠绵的温情。
一吻终了,萧然耳尖红透,人却没跑也没拒绝,休戈眼底染笑也不挑明,只是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左右人散去,萧然面子薄,他会给他足够的尊重的和时间让他慢慢适应。
北原人的骑兵是崇关外最具威慑力的兵种,休戈的战马通体乌黑,一个呼哨过后便能听到响亮的嘶鸣声,膘肥体壮的战马奔袭而来,蓬开的鬓毛迎风招展,藏于其中的火红长毛似是灼灼烈火。
休戈单手抚缰轻轻松松的翻身上马,大敞的衣襟因而滑落的更开了,迎着和煦的日光萧然才看见他身上也有不少淡色的印子,那是战场上兵戈相向的功勋,可无论哪一疤都已经消退淡化的不可见了,这便代表着他眼前的男人在最近这些年头里是北原上强大到无人可及的存在。
休戈腾出身前的地方冲着马边的青年伸出了手,他想带萧然去看看远,战马不太耐烦的踱了踱步,毕竟它的马背上还从来没有载过第二个人。
休戈的手很好看,掌心宽厚,指骨匀称,他一手执缰绳一手伸下来,半倾的身子沐着草原上的阳光,萧然有些微微的晃神,他甚至未经思考就下意识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指尖将触的时候战马打了个响鼻,他恍惚一楞紧接着又将手收了回去。
没有人这样邀请过他,凌睿不曾给过他这样平起平坐的机会,休戈待他实在是太过不同,他惊喜于这样宽松舒适的氛围,但却不适应被当成柔弱一方来对待。
萧然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念头,他偏头往左右看了一圈,寻了匹正在营帐边上吃草溜达的马踩着脚蹬往上跨,尽管腰酸背痛吃了点苦头也还是稳稳当当的骑了上去。
受了惊的白马不等他命令就先一步窜了出去,萧然确实是没怎么骑过马,再加上北原马匹血统优良,个个都是千里奔袭的好手,白马一溜烟的跑出去,左腾右跃完全是要将他甩下去的架势,萧然不精骑术,只知道赶紧狠夹马腹勒住缰绳,这般动作反倒使得白马更加躁动。
萧然的下盘功夫其实很好,可惜被休戈折腾一夜的腰胯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他颇显狼狈的伏底身子想着实在不行就先滚下去再说,只是不能当着休戈的面,得让马再往前跑一跑,才好意思摔下来。
悄然跟上的黑马四蹄矫健,休戈松开自己的缰绳侧过来半个身子握住萧然执缰绳的手一拉一松,前一秒还咋咋呼呼的白马立刻安分了不少,萧然仍是俯身塌腰的动作,休戈不等他起身抬头就先腾出手去揉了揉他的长发,言语之间很是体贴的忍住了笑意。
“不能抓那么紧,像我这样松一松,没事,你坐起来,我替你看着,不会掉下去的。”
第四章 猎鹰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并肩而行,萧然板正了身子虚虚攥着缰绳,休戈时不时伸过一只手来替他安抚胯下的白马,两匹马没有骟过,成年种马在夏季本身就极易发情躁动,尤其是萧然选得这匹白马,一向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脾气大。
萧然学着放松腰胯,两腿不再施力夹紧马腹,他照着休戈的教导认真去做,肩颈卸力手腕使劲,抖动缰绳的幅度不用太大,对于这种颇通人性的良马,稍稍给个讯号即可。
萧然的肢体协调性很好,白马小跑出几里,草原地势平坦偶尔有点平坡,萧然最多只是歪了歪身子,不到半刻就潇潇洒洒的上了手。
轻袍再精细贴身在马上也是碍事,萧然随即脱了外头那层衣服,玄色的内衬衣襟偏低,没了轻袍的遮掩,颈间那串饰物和锁骨胸口上斑驳的红印便一览无余。
萧然骑着马望向他未曾见过的辽阔天地,他很快就看见了刚才那只鹰,它似乎飞到了和太阳一等的高度,悠悠白云从它翅下安然飘过,带着暑热的微风被它抛在身后。
萧然近乎全神贯注的用视线追着那只鹰,连休戈拧开随身的香膏往他身上涂抹他都没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香膏带着淡淡药香和青草香味,抹在皮肉上没什么颜色,但那股气味却很是清晰,萧然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收回目光,休戈很自然的从他颈间往下涂抹,先撩开挂饰抹去裸露的胸口,再拉过他的右手一丝不苟的往脉门上涂。
男人指尖的温度在炎热的夏日中也不会让人觉得反感,香膏的清凉适时中和了这一点,萧然甚至自然而然的在右手被抹完之后将左手送了出去,问都没问这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出于一种天然的信任,萧然跟凌睿那么多年,虽然没被传染多疑的毛病,但好歹有了时刻警觉这种应激反应,他是给凌睿探路试毒的人,凡是带有异香的东西都会本能的给予注意。
淡绿色的药膏一抹即匀,清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萧然抬起手腕低头嗅了嗅,沁人心脾的香气不算浓郁也绝不寡淡,休戈屈指替他蹭去了鼻尖上沾上那一点,熟悉与接纳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萧然不躲不闪还有几分好奇的问他这是什么,休戈把黑色避光的小瓷瓶抛进他怀里,借机得寸进尺的倾身吻了他的眼角。
“赶蚊虫的,夏天蚊子厉害,要是一咬了,肯定就红一大块。”
萧然顺势低头往自己胸口抹过香膏的地方看了看,在涂东西之前这片地方就已经红痕斑驳,想来就是顶大的蚊子也咬不出这种程度,他半眯起澄明干净的眸子将身边的男人推开,休戈笑嘻嘻的承了一记胳膊肘,就着歪歪倒倒的身形扭头仰面,朝着天上吹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呼哨。
矫健的雄鹰呼啸而来,它快得让草地都来不及映出它的影子,褐羽划开空气带起一卷疾风,成钩的利爪擦着休戈的头顶低低掠过。
萧然从没见过这么快的飞禽,肉眼能捕捉到的只是一道褐色的闪电,他根本跟不上这只猎鹰的速度,只能看出它是冲着休戈来的。
男人将蜜色紧实的臂膀从宽袍之中坦然露出,不需要任何护臂的保护,翼展几近一米的猎鹰在眨眼的功夫里翩然而落,收羽敛爪,稳稳当当的站在他右臂臂弯,能将野兔乃至黄羊开膛破肚的利爪服服帖帖的收起,没有留下一丝划痕。
从纵游天际到栖落臂弯,一掠一落不过瞬间,萧然迎上猎鹰锐利无比的眸子,天际的王者并没有被驯化的模样,它昂头收翅,方圆几里的风吹草动逃不过它的眼睛,它仍是一副虽是可以再去起飞狩猎的样子,与休戈之间没有半点主从迹象,反倒是像是一对至交老友。
“熬鹰这种说法,那是南边瞎传的,我们部族里从没有这种说法。你可以摸,这是我兄弟,他瞧得上我,所以一直陪我打猎。”
休戈擎着臂上份量十足的老友只能单手执缰,好在他胯下的黑马通晓他的性子,主动往白马身边凑了一凑。
萧然好奇且谨慎的摸了摸猎鹰的羽翼,休戈的兄弟显然给了他一点面子,翅膀拍拍打打着看上去不是很乐意,但好歹没有直接拂了他面子飞走。
休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话里的另一层含义,他只是想跟萧然多谈一谈北原的东西,让他多了解一些,“鹰也好,其他东西也好,在我们这来讲,一切都是长生天的,驯化、占有、支配,都不行,老人们讲,那样做会遭天谴……”
猎鹰腾起展翅的声响代替了休戈未完的话语,似乎是远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萧然刚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休戈臂上多了一道浅浅的抓痕也不在乎,反儿直接抓过萧然手里的缰绳架着两匹马跟在鹰屁股后面兴冲冲的往上追,全无刚才沉稳大气的模样,十足一个顽劣孩童。
“走走走!去抢他的!抢到了我给你烤兔子!”
猎鹰心不甘情不愿的拍打翅膀重回天际,生生被它抓起来摔死的野兔子落到了休戈手里,萧然刚刚还陷在他接住猎鹰的英气洒脱里,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身为一国之主的男人就死皮赖脸连哄带骗的抢了一只鹰的猎物。
休戈当真是半点也不害臊,北原人习惯了随猎随食的生活节奏,萧然跟他出来时没用过早饭,现下着实有点饿,休戈带着两匹马找了个相对背阴的坡地,大喇喇的往地上盘膝一坐就极为熟练的开始生火扒皮。
萧然下马的姿势还是有些僵硬,他腰胯仍旧酸痛难忍,没法像休戈坐得那么舒服,卸出来的兔肉架到火上不过片刻就有了滋滋的响声,萧然头一席天慕地的过这种日子,夏风缓缓吹拂,野味的香气牢牢的抓走了他的注意力。
休戈拿这一柄鎏金玄铁的匕首暴殄天物的卸着最后一块兔排,刀刃不染丝毫血污,秋水一般的刃口将阳光折进萧然眼底,萧然盯着开始变变熟的兔肉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把视线移去休戈手里。
他到底只是个二十五不到的年轻人,再老气沉稳也抗不住烤肉的香味,休戈以拇指仔细擦拭过两遍未染血污的匕首才挑了一块熟肉递到萧然眼前,萧然伸手接了就咬,纯粹的肉香混以淡淡的焦香在味蕾上激化开来,野性粗狂的味道总能触及男儿心底的本性,他几近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块,连咀嚼都被烫得不太连贯。
油在萧然指尖晕开,执剑磨砺出来的茧子都因而软化了不少,休戈看着火候,熟一块就喂他一块,萧然来者不拒的闷头吃着,四个兔腿不过眨眼功夫就风卷残云似的进了他的肚子。
“慢点慢点,我不跟你抢,都是你的。”休戈舔了舔匕首尖上的油星,面上一如既往的带着些许宠溺似笑意,但他心里却有些隐约的忧虑和疑惑。
他先前就觉得萧然的身体不对劲,虽然不至于说是瘦弱孱弱,但除了那点韧得发紧的肌肉之外怎么说也应该再有点别的份量。
他一只手就可以将萧然抱起来,这绝对不是成年男性该有的体重,就好像他身上除去发力要用到的肌肉之外其余各都是皮包骨头,昨晚上他精虫上脑忘了仔细观察,只能等下再好好看看。
“我再去抓……你慢点,怎么跟没吃过肉一样,慢点慢点――听话,要是噎着有你难受的。”休戈整颗心从里到外的发痒,萧然散着发,埋头啃肉的时候连头发丝都差点嚼进嘴里,说不上是保护欲还是独占欲作祟,他只知道此刻萧然就算想吃他身上的肉,他都能立马下手去割。
他将匕首揣回靴侧起身拍了拍萧然的发顶,颇为婆妈的再三叮嘱他吃得慢一些,野味油大,狼吞虎咽的吃很容易撑得胃肠难受,休戈往边上走了几步才去拍打屁股下头的草叶和尘土,他没骑马,孤身一人跃下坡地扎进茂盛的草原,似鹰一样眨眼就没了踪影。
萧然倒是真的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休戈留在他头顶的温度被阳光慷慨的暖着,休戈说得玩笑话其实真的是八九不离十,他很少吃到肉类荤食,小时候是学功夫要求隐匿气息身形轻盈,个子可以长,但重量绝对不能多,后来是凌睿洁癖讲究,欢好之时对清理的程度颇为苛责,他给凌睿卖命十余年,逢年过节的饭食连个后厨小厮都比不上。
火上还剩最后一块肉,萧然不到半饱,他陪着凌漪从都城过来,一路上筹划着怎么帮她脱身还要夜里值守实在是劳累的不轻。
微焦的兔肉散着诱人的香气,萧然没有匕首代劳,只能徒手去拿,兔肉烫得厉害,他一边努力把肉吹凉一边在两手中间来回抛,等到稍凉一点的时候他又下不去口,再放回火上肯定会烤老,他便放在手里小心捧着,想等休戈回来让给他。
第五章 狄安
休戈裸着上身满载而归,一手拎着两只肥嘟嘟的野兔,一手拿袍子兜着七八个野果,褐色的长卷发散落肩头搭在蜜色紧实的肌肉上,他自远趟过及膝的野草大步而来,沐着和暖金黄的阳光,俊朗如部族传说里的神o。
萧然的目力很好,他能看清休戈额角被汗液浸成几缕的褐发,弯弯扭扭的黏在眼尾延去面颊,似是草原上古朴悠远的图腾一角。
他捧了半天的那块兔肉染了他满手油,休戈蹲下身来凑到他面前硬是厚着脸皮要他喂,高大健硕的一国之君像个三岁孩子似的张大嘴巴嗷嗷待哺,异族人邃明亮的眸子盛着异常柔软的温情和期盼,萧然下意识伸出手去把肉喂进他嘴里,还不忘顺手帮他擦一下嘴角,指尖因而收回的不太及时,被休戈得寸进尺的缠上来,连吮带舔的嘬了一口。
休戈总能很好的把握分寸,他没有更近一步的行径,亲过萧然的指尖便撤回身来正襟危坐的开始继续收拾兔肉,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新捉回来的两只兔子萧然吃了一小半,休戈确认他吃饱之后才把剩下的打扫干净。
草原上的野味油水十足,休戈嚼着嘴里的肉腾出手来蹭干净野果让他啃着解腻消食,酸甜可口的汁水溢满口腔,安稳怡然的时光于萧然而言弥足珍贵,他渐渐被阳光晒得眼皮发沉,休戈给了他罕见的安稳感,萧然自己都无法弄清这种感觉到底由何而来。
生理上的释然和放松让他挺直的脊背慢慢摇晃,萧然以往多是夜里值守,南朝皇子诸多,凌睿又是前皇后的所出,新后善妒狠辣,所生的四皇子与凌睿年岁上相差无几,皇位之争比以往任何一代都要惨烈,萧然在景王府的数个年月里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夜的觉,白日里最多只能趁着凌睿进宫面圣的时候打个盹。
萧然歪过脑袋慢吞吞的合上了眼睛,休戈适时将他扶住兜进了怀里,萧然存了个一困就拿剑柄往自己身上怼的毛病,他右手摸索着找了半圈一无所获,休戈握了他乱动的手腕替他吮净指节上留存的汁水,萧然眼皮半抬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凌睿托人给他铸得那柄剑早就被他扔在了驿站的大火里。
他再也不是那个不能合眼放松的萧十四了,萧然困兮兮的把眼睛眯成一道缝,休戈的卷发落在他鼻尖一晃一晃的搔着,苦涩的怆然在心尖一掠而过,他偎在身边人光裸的肩头突然就不想再动了。
他记不清数年前同休戈相遇时的场景,他曾从高坠伤过一,有一段记忆格外模糊,然而他没有忘记北原少年的坦率赤诚,那是他第一感受到别人给他的纯粹的善意。
萧然蜷起双腿,马靴蹭上了翠绿的草叶,恍然间他知道休戈吻上了他的额头将他稳稳抱起,他稀里糊涂的抱着还兜着果子的袍子窝进休戈怀里,男人抱着他起身先将火堆踩灭,确保每一颗火星都熄灭之后就带着他上了马。
他们同骑黑马回了营地,白马溜溜达达的跟在他们身边,萧然倚在休戈怀里半梦半醒的靠了一路,北原是一个没有太多文缛节的国都,休戈护着怀里的人不愿被人打扰,一路上遇见的臣民大都只是冲他安静一礼,并不出声跪拜。
萧然就这样被一路带回了主帐,凌乱的床铺还存着昨夜的痕迹,他躺去床里稍微平整一点的地方眯着眼睛看休戈亲自收拾,他其实完全可以清醒着起身下床,萧然望着头顶的红纱蜷起身子抱住了怀里那兜子野果,男人收拾床铺的悉索声响于他而言倒是意外的安神助眠。
休戈赤膀拿起昨夜的喜服收去一边,他很擅长做这种事情,骑马征战的君王像个打扫收拾的老妈子一样把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逐一归位,他收拾一半又忽得转身来床边帮萧然脱去了靴袜。
“你睡,我晚上叫你起来吃东西,明天我带你去狄安那边玩。”
休戈将马靴拿去一边放好,还不忘小心捧着萧然的脚仔细看一看,萧然的足踝要比寻常男子纤细一点,但脚底的茧子足以证明他是个吃过苦的武人,休戈反复察了几遍,发现没有靴子板脚挤出的红痕才放了心。
萧然别别扭扭的往床边移了几分,他显然是不适应被捧着脚底的待遇但却没有拒绝,古朴的狼牙挂饰在他颈上滑去一侧,萧然蹭着松软的羊绒枕头将怀里的野果推到床边,休戈自己都忘了这茬,看他还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松手就忍不住带了点笑。
“想吃晚上还有,我先帮你收着,晚上吃过饭就给你。”
休戈抬手去揉了揉萧然的发顶,细软的发丝和萧然的气质完全不同,他俯身去吻几乎没回过他几句话的青年,唇瓣相贴一触即分,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性,从今往后萧然愿意如何,他便如何。
狄安是北原境内的一商贾汇通之城,毗邻西夷国境,又离南朝通往西夷的关口不远,所以此地一向是商贸往来的要塞,北原族民世代以游牧为生,自给自足,与外界的往来交易不多,在百余年前才开始接触外界商贾,经了休戈父辈的几代传承,眼下也算是颇为荣。
从营地往狄安要走整整一日的路程,过了狄安再往北去便是北原的都城,萧然坐在马上往身后看,崇关巍峨耸峻的形状已经很模糊了,这道人为铸就的天堑在百年前斩断南北,而今也似乎是要斩断他和往事的关联。
装满零嘴的布兜挂在白马的鞍边,里头全是休戈给他放的吃食,那顿兔肉顶得他吃不下晚饭,到底是从来没那么肆无忌惮的吃过荤腥,他午睡的时候就觉得胃里难受,等晚上醒了就只能喝点加了糖的牛奶,再嚼两口奶豆腐。
他很喜欢这种新奇的奶制品,休戈更喜欢吃完之后沾了奶味的他,晚上圈着他嗅来嗅去啃了两口才老实睡觉,一早上临启程之前又特意从族人那搜刮了一兜子给他,萧然硬着头皮接过来,总觉得身边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掺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哀怨。
他们一行不过数十人,先前围困南朝边境的骑兵已被休戈撤走,盛夏草场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时节,北原人天性里存着敬畏自然的纯善,他们对家业兴乐富足的期盼远胜于开疆扩土,这也是祖辈定下的规矩,只要没有战事无需备军作战,哪怕是什么领兵的总将都得回去帮家里人放牛牧羊。
休戈骑马走在最前面,萧然本能的勒马与他差出半个身位,白马不愿意落在人后,一直甩着脖子蹦哒的跟他较劲,休戈一乐,随即仰头吹了个长长的呼哨,一时间鹰翔马奔,风吹原野,他们身后的数十匹骏马载着主人飞奔而出,马背上的骑手兴冲冲的吆喝出声,一个两个争先恐后的消失在他们身前。
“萧然――萧然!抓紧了――!”
马鞭响亮的破开夏日里暖洋洋的空气,未落到马身上的鞭子一样能打出利落的脆响,休戈扯着嗓子呼喝出声,两匹马远比萧然的反应要快,一听鞭响就飞也似的离弦而出,也亏得萧然骑术学得快,反应也及时,这才抓稳缰绳没被晃下去。
北原在百年前遭过一场疫病天灾,而后又在战时丢了崇关以南的十余座城池,眼下的疆域虽然也算辽阔,但大部分都是拿来放牧谋生的草场,真正的城池驻地还在北边,狄安算是踏入北原国境的第一个关口。
休戈长袍敞怀,褐发披散,腰间挂着酒囊水袋外加一根马鞭,怎么看都不像个国君该有的样子,一日的路程说短也不算短,萧然后半程被休戈迫着同骑了一匹马,左右他们走在最后身边没人,他就随着休戈没做反抗,
等到了狄安城门下马的时候他才明白了男人的意图,他自马背上动作利落的下地站稳,两条腿只是有些僵硬打摆,但还能正常走路,这跟他值守一天的体力消耗不一样,初学者要是在马背上维持双腿分开的姿势骑驭四五个时辰,怕是事后要三四天不会走路。
城门口有个看上去十八九的年轻人在等着他们,那是安格沁,休戈一个关系很近的亲族,年轻的北原小伙五官周正,算不上俊朗夺目,但也是老实宽厚的面相,他冲着萧然和休戈弯腰行了一礼,先是咧嘴一乐结结巴巴的喊了声汉话的萧公子问好,然后才转头跟休戈说起了北原语。
跑在他们前头的族人们早就进城去逛了,落脚的地方已经置办妥当,安格沁跟休戈简单交代了两句就牵着两匹马离开,俨然是很识时务的跟他们留下继续单独相的机会。
北原人从不像南朝那样对君王寸步不离的保护,这不是不忠君爱主,恰恰相反,他们坚信自己的君王是长生天最宠爱眷顾的子孙,休戈就是这片草原上最强大的存在,没有人能伤及他分毫。
萧然只骑了半日马,后半日都在休戈马上歇着,他其实并没有累到,休戈却还是先带着他去了落脚的地方让他先歇一晚上再去逛,狄安城里的客栈风格各异,大都是老板按自己家乡的喜好来建,休戈给他寻了一个近似南朝庭院居落的住,有青石素瓦木梁,连门窗的雕也是南边常见的图案。
屋内的陈设一应俱全,屏风后头备好了沐浴的热水,休戈邀功似的凑到他耳边问他喜不喜欢,两只手不肯老实的环上他腰身,看似上下其手气焰十足,实则也只是帮他把拢住外袍的腰带给脱下来罢了。
屋里的一切萧然都熟悉,苏绣锦缎的被褥,茶壶里香气怡人的龙井新茶,笼在红烛上轻纱锈金的灯罩,虽比不上景王府里的奢华精美,但在这个离南朝千里的地方也是需得费尽心思才能做到的。
人心总是肉长的,萧然从没受过这么纯粹温暖的善意,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情动,阔别十年,休戈身上那种近乎不切实际的美好一点都没有改变。
烛光在他眼底投出细小的阴影,萧然抚上桌角心尖暖涨一片,他惊愕于休戈在他身上的心思,尽是一厢情愿不计回报,与他自小经历的那些人情世故截然不同,他在一瞬间笃定了休戈的情意是真实的,或许只是一时新鲜,但绝对是不染杂尘的真挚。
萧然始终是个爱恨分明的人,他不会记挂凌睿的阴诡贪婪,更不会学凌睿的薄情寡义,他本就不是南朝子民,而今也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家国大义更与他毫无关联,他只知道他现下既然受了休戈对他的好,就应当还回去。
“喜欢,但是以后帐子,那种帐子就好,我不是很习惯这些,你不用这么费心,我――”
猝不及防的亲吻阻止了他的解释,萧然眉眼微合,抵去桌边的后腰被休戈稳稳护住,唇齿纠缠如同上一个水乳交融的夜里那样激烈。
他喜欢休戈的体贴和心意,但真的不想再回到当年的环境里,他想离凌睿和南朝越远越好,他不甘心做一只被拘在笼子里的鸟雀,更不愿意再想起来那些过往的年月。
落在后脊的手掌缓缓抚慰着每一寸筋骨皮肉,萧然从愈发温柔的亲吻中明白了休戈没有曲解他的意思,他的确更喜欢住了两天的那个营帐,掀开帘子就是无边的原野草场,一抬头就能看见天幕浩瀚,星河渺渺,不像这种规矩死板的木头窗户,只能看见方框中的小片天空。
休戈不肯放开他,一直连吻带啃的替他除去衣衫,裤子靴袜依旧是休戈帮他脱得,萧然最后拽着自己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内衬逃也似的去了屏风后头。
休戈笑嘻嘻的探个头进来本想知会一声就走,谁知萧然反应过度抬手撩起捧水泼了他一脸,萧然是合衣坐去水里的,衣衫尽湿的时候穿比不穿更惹火的道理他显然是不懂,休戈心尖痒得厉害,干脆凑过来以手撑过桶壁俯身下去再吻了吻他颈上的齿痕。
“我不闹你,别怕,脱衣服好好泡一会,我去给你弄吃的。还有明天,明天我带你去住更好的帐子,我保证。”
第六章 醋意
晚饭是休戈带回来的烤馕和肉干,临睡前客栈伙计又特意来送了一碗刚热好的牛奶,休戈拿着糖罐给他放了两大勺砂糖,萧然啃了大半个馕吃了三四块肉干就已经饱了,休戈非要他喝两口牛奶再睡,美其名曰安神助眠能长个。
萧然捧着瓷碗喝净温热甘甜的牛奶,嘴上沾了一圈白的奶沫,不等他自己伸舌头去舔,休戈就饿虎扑食似的将他困去身下压进床里,他半干的头发在枕上披散开来,新换的内衬还没等系上带子就被拱出了褶皱。
休戈按着他的肩颈里里外外把他嘴里的奶味嘬尽,萧然连抬手阻挡的想法都没有,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美好平和,休戈意犹未尽的咂着嘴才去起身熄灯,一边哄着他先睡一边大大咧咧的脱光衣服溜着鸟去屏风后面洗漱。
萧然很少睡在床上,他给凌睿守夜的时候通常是在房顶或者横梁上猫着,相比之下休戈给他备下的锦缎被褥实在太过柔软了,萧然蜷在床里睡到凌晨,洗干净才上床的休戈只穿了一条贴身的亵裤躺在他身边,一手牢牢的环着他的腰胯,一条腿还特意抬起来勾住了他的小腿。
萧然轻手轻脚的将他推开一些,按理来说休戈的警觉性不差,兴许是睡前知晓他的心思太过高兴,眼下可能正做着什么美梦,萧然并没有惊动他就得以下床,长手长脚的北原男人哼出一阵颇为安逸的鼾声又转而搂住了他盖过的被角。
萧然揉着后颈悄然无声的窜上了房中横梁,软褥子睡得他腰背泛酸浑身难受,不过两个手掌宽窄的木梁刚好能让他侧身躺下,他在猎场重伤之后一连卧床休息了数月,下肢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松软的床铺对他没有任何好,他还是得像以前那样绷着根弦才行。
萧然在梁上小憩到天边泛白,休戈一直睡得很沉,他趁着休戈翻身的功夫跃下房梁爬回床里,一连串的动作没有带出半点声响。
他挨着身边的男人半梦半醒的躺到外头天光大亮,休戈和前几天一样先起来帮他穿衣穿鞋,萧然想自己动手都不行,高他一截的男人单膝跪在床边地上捧着马靴往他脚上套,一举一动严谨认真,仿佛是把这种事情当成什么值得炫耀的差事一样。
出客栈的时候和昨天一样,还是他们两个结伴而行,没有什么侍从跟班,萧然去院里掬了捧水洗脸就算收拾妥当,衣衫半敞,挂饰当胸,马靴及膝,一头墨发散在背后,他还特意带上了昨晚没吃完的肉干,布兜甚是豪放的别在四指宽的腰带上,极为入乡随俗。
休戈起先还喜滋滋的盯着他的胸前想入非非,临出门的时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当机立断把他拉回门后好生整理了一番。
内衬拉好领子捋平,遮去带着浅色伤痕的胸口只露小半锁骨,外袍腰带扎牢,布兜被休戈拿走挂在了自己腰上,也就是夏天的袍子轻短,休戈把萧然的下摆扯了又扯,发现实在盖不住他小腿上流畅的线条只能悻悻作罢。
萧然僵在门口一双薄唇抖了半晌也说不出半个字,他自认不是什么清丽脱俗的漂亮姑娘,用不着这般幼稚又夸张的警惕,而且他本应该很反感这种再被归为所有物的待遇,可休戈做得太理所当然了,就好像是野兽标记领地的本能。
纵马征战的部族首领如同一只憨厚执拗的大狗埋进他的肩窝使劲拱蹭,萧然眉眼半合顺从的侧颈任由他胡作非为,衣衫遮不住的颈上被连着留了三四个浅浅的印子,休戈得了纵容就更加放肆,萧然被他抱至双脚离地又抵去了门后,自锁骨上段到颈边耳后无一幸免,尽是他舔咬的水痕和齿印。
他们耽搁了一会才去外头,萧然第一到北原的城池,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街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极为热闹,掌柜和伙计吆喝着杂七杂八的外族语叫卖自己的商品,狄安城里各国商队都有,仔细算下来土生土长的北原人都占不了多数。
萧然对于外族的语言、风俗一无所知,城里华喧闹,人多眼杂,休戈怕他走丢特意牵着他的手亲自带他逛,顺带着把他听不懂的外族话翻译成汉话告诉他。
萧然知道西夷多小国,北原多部族,尤其是西夷那边,语种纷杂琐是世上出了名的,但令他惊异的是休戈几乎能听懂所有人的语言,无论是西夷商铺的掌柜还是东隅摊位的伙计,休戈都能很流畅的跟他们交谈,还能时不时回过头来用汉话问他要不要这个买不买那个,几种语言毫无磕绊的流畅转换,萧然光听他们说话就晕乎乎的反应不过来,休戈问他好几他都回不过神。
北原人骁勇彪悍是人尽皆知的,但若说起涵养底蕴,大多数人觉得一个骑马放牧的民族一定是有勇无谋,粗野不堪,南朝向来轻蔑外族,朝野上下总说北原尽是莽夫蛮族,不懂礼不识字,过的是茹毛饮血风餐露宿的日子,只是一群徒有蛮力的野人,若非亲眼所见萧然怕是也会还相信着这种流传百年的说法。
萧然看到商市里热闹非凡,小到脂粉首饰大到家具马匹,城里各都是做生意的商贩,街边有固定的商号店铺,路上有可以随拆随按的简易摊位,西夷的药草玉石、东隅的珍珠珊瑚、南朝的布匹锦缎、北原的皮毛野味,满城商品玲琅满目应有尽有。
他们逛了大半个时辰,休戈硬扯着他去一家西夷商人的店里,转了一圈之后非要给他买颗上好的南红珠子缀在了狼牙挂饰正中,萧然刚推托一句休戈就耷拉着眼角摆出一副受伤似的表情,他天生吃软不吃硬,只得任由他跟个败家子似的掏银子给眉开眼笑的老板。
正红色的玛瑙是祥瑞之兆能避血光灾祸,萧然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颈上多出来的东西,他虽然不懂玉石珠宝,但即使是单看颜色也能分出高低好坏,休戈给他的这颗珠子怕是要比当今南朝皇后凤冠上镶着的那颗都要艳丽纯正。
老板和伙计毕恭毕敬的送他们出门,萧然无可奈何的任由休戈继续牵着自己走,高大英武的男人与他十指相扣,特地放慢了步伐让他慢慢走慢慢看,半阙城池人头攒动,几近午时的城市仍然喧嚣鼎沸,叫卖吆喝不绝于耳,荣之势甚至要比南朝都城还要强上数倍,这与凌氏皇族君臣口中轻蔑数年的北原蛮荒完全是两回事。
萧然又跟着他走了几条街,休戈就怕他逛久了渴了饿了,后半程跟带孩子似的一直陆陆续续带他买街边的零嘴吃食。
萧然捧着休戈给他的玛仁糖啃了一小口,酥脆的核桃仁裹满了黄澄澄的糖浆,一口咬下去甜香满溢,玛仁糖好吃是好吃,但对于夏天这种季节来说还是不太合适,只能吃个新鲜,萧然拿着糖块站在原地,休戈三下两下的挤过人群又跑去买了什么,不消片刻就举着酒囊兴冲冲的跑了回来。
酒囊是从冰桶里取出来的,拧开盖子就能闻到奶酒特有的香味,萧然指尖黏着糖浆腾不出手,休戈抹了把汗顺其自然的擎着酒囊喂他,酸甜适中的冰凉液体解热去腻,萧然难得贪嘴的多了两口,满嘴都是甘醇的奶香。
休戈低头替萧然抹去嘴边的奶酒,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蹭过青年浅色的唇瓣,时光悠悠然回到二十多年前,曾几何时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带着他走在热闹的狄安城里给他买糖糕买新衣,他的父亲时常会把国事甩给他的叔父们就为了来陪他们母子逛街。
狄安城最初兴起的原由已经被众口流传得变了模样,世人都说是当年的国君英明聪慧懂得开商兴国,休戈作为北原王族的子孙当然知晓自己祖辈的秘史,萧然一时好奇问起他这个问题,他想起族民口口相传的那些赞赏颂歌,实在是绷不住笑意。
北原民风淳朴开化,哪怕是王族的姻缘婚配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休戈的很多祖辈都是与外族通婚,百年前那个君王更是出了名的情种。
他年少时四闯荡在东隅认定了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结为伴侣,继位时他带着姑娘回北原明媒正娶,后来勤政治国罕有空闲,稍有成果的时候才发现妻子思乡心切郁郁寡欢,于是就赶紧特意去找东隅的商队送来她家乡的器物特产。
狄安那会只是个交接的小驿站,北原偏远闭塞,有了新东西大家都觉得有趣,正赶上天灾人祸城池失损后的第一牛羊丰产,举国上下压抑已久,有了国君开这个头,上至王族臣子下至平民百姓,皆托商队去给亲人挚爱寻些新奇礼物,一来二去才有了狄安城的雏形。
说到底狄安城只是当年的国君在不经意间弄出来的,最初的意图其实只是为了哄妻子开心,休戈言及七分便住了口,他的祖祖辈辈皆是痴情种,北原没有君王无情这一说法,族人愿意追随的永远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君王。
他父母就曾不止一的告诉他,若要为君必先为人,连枕边人都无法保全善待的君王,总有一天会众叛亲离,丢尽江山。
萧然惊愕的连玛仁糖都忘了咬,休戈笑着低头去啄了他的指尖,把他剩下的大半块糖块吞进嘴里咀嚼干净,他决定给萧然再留个惊喜,先不告诉他北原的王城是什么样子,他的太祖父当年娶了个南朝女子,翻修王城的时候绝对算得上色令智昏,连寝殿都是亲自绘得图纸。
后半日他们去逛了另一半狄安城,狄安城分为东西两半,西城商品往来居多,东城多是酒楼戏台和四游走的马戏杂耍,休戈单纯就是带着萧然去转一圈,只是路上人多不太好走,又正赶上狄安城里最当红的舞女窈窕献舞。
胡姬美艳得不可方物,轻纱罗裙艳红似火,旋舞婀娜赤足皎白,明金色的束腰点缀纤瘦身段,精巧绝伦的饰物随着舞姿响出清脆悦耳的节点,台下喝彩叫好的路人严严实实的堵住了街道,休戈头都不抬的带着萧然往另一条街上走,旁人眼中的倾城尤物于他而言抵不过萧然半分。
偏得是无心插柳的人才能引来眷顾,他们是人群中的两个异类,胡姬柳眉一挑足尖点地,素手扯着红绸翩然落去台下,娇弱身段一扭一转,瞄着萧然的怀里斜身软倒,酥骨半身媚眼如斯,萧然反应够快本能躲开,但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姑娘倒在他身前,一时间来不及细想只得下意识伸手一扶,稍一相触就能闻到女子身上怡人的脂粉香气。
眨眼一瞬,胡姬被休戈扯着胳膊扔回台上,舞女虽娇弱却也有一身功夫,身形狼狈一晃好歹是站稳了身子,左右之人打抱不平的扯着嗓子骂他不知怜香惜玉。
高大的北原男人连理会都懒得,他彻彻底底寒下面色哑声斥出一句低沉之极的北原语,闻讯而出的班主几近连滚带爬的拨开人群台上的胡姬一道下来赶忙给他行礼赔罪。
人群因而噤了声响,萧然满脸窘迫的被休戈打横抱起,身形上的差距让他很难挣脱,前一秒还能扶住舞女的利落身手完全成了摆设,休戈捞着他的后脑往怀里一怼,萧然半身都得老老实实的贴着他的前胸,任由他满身黑气的抱着自己回了新的落脚客栈。
第七章 动心
休戈带着萧然去了西城尾巷,毗邻狄安城兵将驻守的地方,这边的帐篷和原上的不一样,因为是固定一长期扎住不需要移动,所以从规模到布置都更为大气讲究。
萧然一路上只能看见模糊的石砖路,他几想挣扎抬头都被休戈结结实实的按了回去,拦腰横抱的境对于萧然来说其实很不舒服,他不喜欢腰背悬空没有着落的境,筋骨开始隐约渗出阵阵酸痛。
最后一段路休戈将手臂紧了又紧,手掌下移去托住了他的腰背,萧然半边身子与他紧密相贴,脸也彻底挨上了他肩窝,这地方是商旅禁地,只有北原的军士兵将在此驻扎,休戈带着他一进关口就引来了不少注意,仍然气势汹汹的男人将他护得连根头发都舍不得给外人看。
他被休戈一直抱进营帐放去床上,席地铺成的床榻以层层皮毛兽毯隔去地表的冷硬,萧然仰躺在纯黑的兽毛毯子上,双手双脚皆被紧跟着压上他身子的休戈牢牢掌控,肢体相贴颈间交错,身上妥帖修身的北原服饰眨眼间就腰封滑落内衬松散。
他连句企图暂缓情事的请求都没有机会说出口,青天白日天光大亮的时辰,帐外还有走动频的巡守兵士,他陷在柔软顺滑的兽毛里毫无反抗之力,半身的衣衫布料尽数褪去滑落。
靴筒包裹的小腿被休戈再亲手解放出来,靴袜除净的脚踝苍白瘦削,休戈托着他的脚跟垂首在他脚背上落下一吻,明知道上头尚沾着白日里走动出来的薄汗也不嫌弃,轻描淡写的一个浅吻近乎惹出燎原的悸动,萧然瞳孔紧缩肩颈半抬,轻抿抖动的薄唇张合半晌最终也只能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气音。
“我吃醋,萧然,不能让别人碰你,我会难过的,只有我能,只有我。”
坦荡荡的承认表态,理直气壮的宣告主权,同样的行径很少有人能做出来,世人没有不顾及自己面子的,男性尤其如此,位及休戈的大多数王公贵族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唯有休戈,赤诚如稚子孩童,这份坦诚与真挚为他的独占欲镀上了一层甜腻到令人窒息的外壳,萧然没有办法不动心,他跌进男人目光神情的褐色眸中,即使是心知肚明自己被划为了所有物一样的存在,即使是同以前一样雌伏给一个手握一国大权的上位者。
萧然眼底发热喉间泛酸,他仰起颈子任由休戈张口来咬,最脆弱的命门咽喉暴露在森白的犬齿之下,他紧张的脊背战栗冷汗湿额,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牵动肢体去反抗挣扎了。
舞女留下的脂粉味淡淡的飘散在他们之间,休戈以舌代手舔遍了他的颈窝胸口,衣物揉成一团掷去了边上,因为用得力气有些大,衣物砸在营帐的毛毡布上带出了不小的响声。
双腿环去了男人的腰间,床事上根蒂固的习惯是异常屈辱的调教使然,萧然短时间内改不了这种生理上下意识的反应,他草草攀着休戈的腰胯两手放过头顶,指骨颤抖着绞紧了长长的绒毛,被除净衣物的腰胯腿间绷着好看的线条,然而却没有多少血色。
休戈吻上萧然胸口的旧疤,粗糙的舌苔辗转而过,津液润去艳俗的脂粉香气,他在浅色平整的乳尖停滞一瞬,成亲那晚他情急莽撞的只想先把事情办完,都没能发现萧然胸前竟是这般可爱的光景。
淡绯色的乳尖是凹陷在柔嫩的乳晕里的,休戈用舌尖抵上这软肉挑动流连,小巧圆润的乳尖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方式慢慢充血挺立,连同乳晕在内一起加了少许红色,颤颤巍巍立起的乳尖很小,堪堪能收进齿间叼住嘬弄,萧然连喘带泣的漏出一声呜咽,墨色的长发在兽毯上蜿蜒晕开,偏白的肤色渐渐浮现出动人的潮红。
萧然不是什么极好的长相,他眉眼清俊,五官干净,习武所致的英气出挑印刻在骨子里,十多年侍从影卫的身份给了他一种特殊的内敛低调,也正是这种遮掩隐忍的习惯让他看上去更加引人怜惜。
但休戈予他的怜惜关爱绝不掺杂任何同情或是怜悯,休戈最清楚自己心心念念数年萧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雏鹰被折断翅膀囚于木笼,总有一天,哪怕是要经历羽翅尽折重新生长的痛苦,鹰总归是鹰,必将属于广阔宽远的长生天。
休戈俯身吻上了萧然的眉心正中,唇瓣抵着光洁的皮肉反复亲吻,亲密而虔诚,他要给予萧然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那些无能为力的岁月再也不会重现了,他有了足够强盛的力量,足以将心爱的人和部族臣民一并保护起来。
他欺身将萧然压牢箍紧,腾出一只手去兽毯边上摸出来木盒单手打开,扣搭开合的声响轻不可闻,银质镂空的圆球躺在暗红色的绸布上,萧然被身上人屈膝抵住了腿间,颤栗发软的双腿别无选择的敞着,尺寸正常的性器软趴趴的伏在原没有半点精神。
银球自触及腿间温度的那一刻就开始苏醒抖动,起先的幅度并不明显,休戈将它送去萧然的会阴轻轻碾蹭,镂空的银球正中翅虫低微的鸣动着,绵软的酥痒慢吞吞的延伸开来,会阴本就是男子少见的敏感之,萧然本能的夹紧了腿根,两颗不算饱满的精囊都被带着震颤了起来。
萧然涣散的瞳孔隐约收缩了一瞬,他无法自控的绷紧了肩颈上的肌肉,青筋沿着瘦削的颈间皮肉一一浮起延去上臂,抓绞绒毯的手背也显出了浅色的经络。
他知道休戈拿着的是个什么东西,缅铃在南朝不算稀奇,银球送入后穴中抵去,待翅虫受热振翅的幅度就会愈发剧烈,镂空的银制品坚硬冰冷,有时还会有刻意折磨肠肉的杂纹,待穴肉被迫收缩蠕动的时候自然会苛责腺体和肠壁。
他不是天生承宠的体质,凌睿给他用过各色的器具扩张,缅铃是他最恶痛绝的东西,单是体内被放进虫子的认知就足以碾碎他的底线和尊严。
萧然难堪的脚背紧绷,他甚至都在考虑能不能直接翻身去骑了休戈主动坐上去,只要能避了这一遭他什么都愿意做,然而生理上罕见的欢愉却让他脑海中不成型的想法尽数消散了。
银球被休戈握在掌中捂暖,震颤幅度始终的缅铃沿着他的性器根部一路上移,逐一蹭过软绵的柱身和冠头,休戈在他津液未干的胸口落下最后一个吻便俯身埋去了他的腿间。
男人软热的舌苔辗转舔过浅红的囊袋和性器根部,萧然凛着身子头脑发麻的呜咽出声,骤然拔高许多的音调温软沙哑,他是得了趣的,从来没有被好生对待的地方尝到了最甘甜美妙的滋味。
缅铃抵在铃口时而触及时而离开,恰到好的刺激没有带出任何厌恶和胆寒,萧然半身紧绷又倏地松下,起伏不定的胸口上两颗浅色的乳尖颤颤巍巍的站着,浅红色的乳晕色泽温润,许是蒙了一层细汗的缘故,看上去异常柔软。
休戈除了萧然之外没有任何情事上的经验,同辈的亲族都曾笑话他是长不大的小孩,连姑娘手都不牵,他十六岁那年把自己的第一个吻送给萧然,那会他就暗自许下了影响他一世的承诺,他的一切只能给萧然,哪怕要等上一个十年,甚至更多的十年。
情至任何事情都是手到擒来,他没有经验,只是一心想让萧然舒服,舌头卖力伺候着半勃的性器,卷过肉冠边缘又舔上被缅铃震出清液的铃口,他用体温捂暖了银球中的翅虫,渐渐剧烈的震颤让萧然哑声叫得愈发凌乱,拖长的气音被无措的喘息割裂开来,他轻嘬着口中圆润可爱的伞头抬眼去看他卖力取悦的青年,萧然眼尾的一抹水渍激得他心尖满涨,半身血气都涌去了鼓囊的胯间。
休戈用了最大的定力才没直接把萧然办了,他想把萧然身上那些刻骨的阴影都磨灭掉,这种事情急不得一时,他不能在这种关头再为了自己的欲望去抢走萧然好不容易尝到的甜头。
休戈吐出一口浊气重新用缅铃抵住了萧然干净浅红的性器,他另一只手捞过萧然的腰身将他从兽毯上拥着抱起,让萧然软着双腿坐进他怀里,吞吐过性器的唇齿没有再贸然去吻青年的唇,而是转向精瘦的胸前嘬弄啃咬两颗艳色的乳尖。
他单手箍紧了萧然的腰胯,肢体上拥抱所致的压迫感永远是最美好的催情手段,萧然半身酥软爽利,生理上的欲求趋势他主动去蹭休戈的小腹,鲜尝极乐的性器隔着一层夏季的袍子反复蹭动轮廓有致的肌肉,食髓知味的快感自性器贯入脑海,萧然第一尝到真正的男性快感到底是什么滋味。
缅铃仍然在震动着,红艳的铃口愈发湿润,萧然主动夹紧了双腿挺胯磨蹭,水汽迷离的双眸染着动人的绯色,休戈轻捏他的后脊迫他仰颈挺胸,犬齿顽劣的嵌进柔软的乳晕磕碰咬蹭,萧然溢出破碎的气音呜咽,被汗液浸湿的墨发尽数披散在苍白的背上。
顺当的高潮让他满目白光,萧然满身颤栗十指紧扣,不经意间环去休戈颈间的十指在他颈上留下道道抓痕,粘稠的白浊溅出铃口染透了男人色的外袍。
萧然茫然又舒爽的绷着腰身脚趾紧蜷,精液和腺液被休戈用手缓缓抹去,降了温度的体液依然带着特有的腥气,休戈压着他跌入柔软的兽毯之中,萧然昏沉又乖顺的分开双腿,他不知道休戈接下来是什么打算,但总归应该八九不离十。
然而抖个不停的腿根被略施惩戒的轻轻一打,休戈打完他才把那缅铃收入盒中放回原,萧然迷茫不已的试图起身,肩上被他抬手一按,只得再躺回原。
休戈扯着嗓子要了温水和冰盆,外头的人没有把东西送进帐的机会,全是休戈去门口亲自搬回来的,冰盆消暑去热,温水盛在不大不小的木桶里,桶沿上还搭了条布巾。
萧然还是气血上有些亏,射精过后腿脚发软使不上力,他撑着身子主动坐起哑声问休戈是不是要洗,休戈裸着上身正蹲在桶边浸湿帕子,听他一问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萧然脊上一僵但也说不上吃惊,他起身往桶边走,腿软脚软的身形打颤,自然是又被休戈抱进怀里一通亲吻,他由着身后人亲昵揩油,伸手在桶里捞了半天也没看见软管器具,虽是会觉得羞辱但还是转头去问了。
“东西……这样洗不了,东西在哪,你给我,我自己可以洗……”
萧然嗓子哑得厉害,情事浸润的喑哑掺杂了些许算得上苦涩的情绪,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情绪上微妙的变化,但休戈却猛地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接下来的一切萧然都措手不及,休戈搂着他压回了床里,一遍遍吻着他的眉梢和鬓角咬牙切齿的呢喃着不做,男人低沉的言语有些委屈不已的意思,萧然模模糊糊的弄懂了他委屈的缘由,两只手捧着他的脸无言僵了半晌,最终尝试性的摸了摸他的发顶全当道歉和宽慰。
休戈只是想帮他擦身清理,没有让他清理后穴的意思,萧然放松肢体让他边擦边吻,红痕斑驳,从颈间一路印去腿根,休戈直到亲够本了才重新有了笑脸,扔了布帕两手捞着他的膝窝俯身过来喜滋滋的问他是不是从没用过缅铃这种东西,是不是很舒服。
讨好又得意的笑脸让萧然心尖暖得一塌糊涂,他不忍破坏休戈这番心意,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他的坦率倒惹得休戈耳根发红,毫无刚才那般熟练的样子。
清理过后休戈赖在他身边将他环牢了硬要和他一道午睡休息,冰盆都不能消掉休戈怀中炙热的温度,尽管兽毯偏软让萧然背上吃力,他也还是偏头偎进休戈的肩窝安安稳稳的合眼睡去。
第八章 学语
安逸平静的午后时光让人异常放松,休戈收紧手臂同萧然依偎在一起小憩了一会,睡醒之后也不愿起身,萧然侧着身子蜷在他怀里,脑袋抵在他的肩窝,乌亮柔软的发丝同身下的兽毯融为一体,眉梢眼尾似乎还带着情事留下的红晕。
休戈眼眸半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熟睡的青年,在他们初遇的那一年里,十四岁的萧然不过是个清瘦俊俏的干净少年,眉眼澄明瞳色黑亮,身上还留存着可以感觉到的善良和正直,后来他看见萧然背手立在锦衣华服的凌睿身后,紧挨着暗红色的纹龙漆柱,与身边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休戈不喜欢南朝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是祖辈上的恩怨,而是他亲眼所见的复杂与阴暗,他笃定南朝那种富丽堂皇下的黑暗是会吃人的,萧然所的那个地方更是风口浪尖,他若不想尽办法带他离开,萧然早晚要被吞噬殆尽。
他拥着怀中人又想起了他们兵荒马乱的初见,玄色短打的少年干练利落,起落转承之间行云流水,出类拔萃的身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那是南朝喧嚣纷扰的街头,四目相接的瞬间他的世界里骤然鸦雀无声。
休戈就这样搂着萧然躺了近两个时辰,眼睛凝在他身上连移开片刻都舍不得,萧然侧身睡就是因为背上不舒服,即使这样刻意回避也不行,躺久了还是腰胯泛酸发麻。
他昏昏沉沉的动了动身子,睡得发懵一时间也就没忍住吃痛的低吟,休戈赶忙低声问他是哪难受,萧然眼睛眯开一条缝隙,困意十足的眸子涣散着飘忽了半天,还有零星的水汽蓄在眼底。
“嗯……疼…太软,背疼……”萧然喃喃似的吐露出含糊的字句,不知道是困得厉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边说边往休戈肩窝里埋,赤裸的身子轻微抖动了一阵继而蜷得更紧了一些。
幼时师父教他习武要吃够苦头才能有所成就,更何况男子汉顶天立地不能喊疼,那会他尚能仗着年岁太小时不时的耍个赖撒个娇,后来待他如父如兄的剑客师父横死异乡,他被人带进景王府后就再也没人关心他疼不疼了。
影卫要学的东西比闯荡江湖的多得多,他练伤骨损筋的苦功,替凌睿挡过数十场暗杀行刺,别人都说南朝的影卫没有能活到三十岁的,不是为了主子死于非命,就是事成之后被主子除去,就算能逃过这两劫,也逃不过透支身体的消耗。
以他的年纪和天赋是该在武学上小有所成,但按常理来讲,他绝对不该有现在这样的内功,景王府揽天下奇药助长功力,他还算是根基资质好的,与他同辈的影卫一共十四个,而今还活着的加上他也只剩四人。
凌睿曾许诺过他是不一样的,凌睿曾亲口说萧十四总有一天会脱离这个泥潭,哪怕是伤残病弱,不比往昔,只要等到他凌睿登基为帝的那一天,萧十四所付出的一切都会得偿所愿。
萧然蹙起眉头往身边又蹭了蹭,他梦及乱七八糟的往事就不想再睡了,身下莫名舒服了许多,他偎在休戈怀里睁眼醒来,身下兽皮层叠铺成的床铺还是原样,只是稍微高了一点,他打着呵欠随手一摸,兽毯之下不知何时垫上了一层平整的木板,刚好软硬适中。
狄安城真要仔细逛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萧然看出休戈想尽早回到王都,眼下南朝换帝四面楚歌,北原接受了和亲的筹码同意暂时休战,但局势总是难以揣测的,凌睿是典型的凌家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变数。
他与休戈在狄安一共歇了两日,第三天去西城买足了肉干和奶酒就上了路,休戈再三问他要不要南朝常吃的米面吃食,狄安城里也有南朝的商贩,一袋莹白润色的稻米足足要比南朝那边贵上十倍左右。
萧然无可奈何的反复跟他强调自己能习惯北原的食物,事实上他这几日里因为休息的舒服食欲也好了不少,羊腿羊排来者不拒,总是吃到唇边染满亮晶晶的油光。
昭远是北原的王都,从狄安出发快者七八日,慢者要半个月还多,萧然骑着白马跟在休戈身边,一行族人十分默契的离他们稍远一些,彼此能看见隐约身形,但绝对听不到自家王上是怎么和王妃谈情说爱的。
萧然开始学简单的北原语了,他在语言上的天赋不好,北原语的发音较之汉话更为特殊,会有些卷舌的音调在里面,萧然昨天晚上努力学了半晌休戈也总说他发得不对,非要凑过来把手指头伸进他嘴里勾着他的舌头教他发音。
萧然心性老实没有他那么多心眼,还真的呆呼呼的含着他的指尖认真开口,舌面被指腹压着摩挲哪能发出什么正常音调,等他反应过来休戈是占他便宜的时候,男人早就嬉皮笑脸的抽回手指跑去了帐外,利利索索的躲过了他扔去出的垫子。
北原的传统文字比发音要难许多,随着世代开化逐渐通化文字,即使是在昭远也能看见些许汉话写成的东西,只有每年祭祖的时候才会全部使用琐的古老文字。
休戈想先教会他怎么说再教怎么写,左右也不急于一时,反正他是会时刻黏在萧然身边的,萧然学得慢些还能更依赖他一点,他从日常起居里见到的东西来教,身边的马匹、营帐、匕首、奶酒,他都一个个翻译成北原语说给他听。
萧然的确学得慢,睡前学了十个,睡一晚上再起来大概只能记住六七个,休戈耐性的好得很,在萧然提出要学北原语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满足了,萧然愿意为了他来融入一个陌生的国度部族,只此一点就足以他欣喜个一年半载。
阳光和暖,原野茂,有风低低掠过草尖带起万顷碧波,骏马在主人的牵引下沿着一条隐秘的道路小跑前行,这是北原祖先累积数年的开拓出来的,能绕开水泡、沼泽、枯萎的荒地,只有最优秀的骑手才能记准这条蜿蜒曲折的路线。
萧然稳稳的坐在马背上,他已经算是个合格的骑手了,白马的名字以北原语发音是恰斯,翻译成汉话是雪,它是冬日出生一身雪白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萧然俯身拍了拍马脖子一连叫了几都没得到回应,大概是嫌他发音不准叫起来不好听,白马故意慢下脚步用力甩了甩后蹄。
休戈笑得险些呛了一口奶酒,萧然言语间还透着生涩和僵硬,学不来北原那种语调和语气,他拧紧酒囊盖子让黑马慢下一点等着萧然跟上,他又教了一遍正确的发音,话音刚落白马就屁颠颠的跑过来打了一声响鼻。
“好,好,下一个,下一个――我们不学这个了――”休戈努力忍住笑意歪着身子去萧然脸上偷了个香,野三五成簇的点缀在原上,萧然绷着嘴角和马较劲的模样实在是让他心痒,“其格,其――格――,不过这个你不用会说,这词应该是我来称呼你的。”
休戈褐眸一眨隐去些许狡黠,萧然扭头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他放好酒囊再竖起两个拇指对着一弯,非常地道的做了个简单易懂的南朝民间手势,是专门拿来形容两个人好上了那种关系的。
萧然神色一僵立马红了耳朵尖,他从休戈面上那种贱兮兮的得意就能体会明白这个词什么意思,他与休戈上下分明,私底下用个丈夫称呼妻子的称谓实属正常,更何况休戈早就命族人臣民只能称他萧公子,外人面前给他留足了尊重和面子,这些天里他遇见的每一个北原人都毕恭毕敬的用汉话称他萧公子,礼数周全得甚至要比对待休戈还要认真,没有半点怠慢的意思。
萧然半羞半臊,但他不得不承认委身给休戈并没有什么违和或耻辱,休戈是他最向往的那种同性,拉弓纵马驰骋疆场,他远在南朝也知道北原的国君年少继位,八年以来征战杀伐统一部族,战功赫赫宛若数百年前为北原扩土开疆的第一代君王。
萧然薄唇一抿绷紧了腰背冷声让他教下一个,披散的长发遮去他耳尖蔓去颈间的红晕,休戈无赖似的让黑马一个劲的往白马身边靠,半边身子黏糊糊的贴着他的手臂,拖着长音一连喊了他好几声其格,最终惹得萧然忍无可忍的抬手薅着他的领子狠狠往下一拽。
他们又行了小半日的路途,萧然这回没管什么尊卑身份,他一路都赌气似的骑在休戈前头,骏马撒欢似的跑着,风吹原野草叶低垂,远的山包离他们不过两三里,原野平缓视野宽敞,能看见一小群黄羊聚在那吃草。
前日的羊腿让萧然大快朵颐,要论羊肉的品质自然是野生的黄羊最好,休戈轻夹马腹追上萧然,赔笑似的讨好着问他一会要不要再吃一羊腿。
萧然几乎是反射性的勒马停下,野味的吸引力瞬间胜过了理智的思考,他看向休戈指着的方向,右后方的山包下头羊群聚簇,每一只看上去都颇为丰腴。
休戈看萧然有兴趣就取了马鞍上挂着的长弓和箭囊,箭囊里有五根羽箭,以他的箭术射只羊实在是绰绰有余,他背弓拿箭调转马头让萧然在原地等着,狩猎者的天性在不经意间留露出来,他自小就驰骋原野,再快的黄羊也逃不过他的弓箭。
萧然莫名的觉出一些别扭,兴许是刚刚那个称呼作祟,他总觉得休戈这样待他虽然很好,但实在是有些被轻视的感觉。
如今的生活没有先前那么多拘束,萧然渐渐放开了一些,他不等休戈嘱咐完就夹紧马腹从他身边超了过去,顺带着侧身弯腰伸手一揽,转瞬之间就抢了他靴侧的匕首。
白马四蹄腾空顷刻跃出数米,萧然低头俯身衣袍纷飞,披散的长发随风仰起,狼牙当胸被吹出细微脆响,手中鎏金的玄铁匕首映出秋水冷光。
这才是萧然该有的样子,肆意张扬少年郎,休戈笑着看他气势汹汹的抢在自己前头飞奔出去,黄羊看上去绵软憨态,实际上十分警觉而且还是奔跑的好手,休戈拿下长弓催促黑马赶紧跟上,打算趁着羊群被萧然吓散的功夫搭箭射上一只,顺带着还能看到萧然错愕羞恼的可爱模样。
一切如他所料,萧然没跑出一里羊群就听到了声响四散逃去,休戈拉起长音满是笑意的又喊了他一声其格,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上弓身正准备要压下羽箭拉弦。
变故是一瞬间的事情,萧然经过的草丛忽然变了随风摇曳的方向,休戈指骨顿僵面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十余道灰色的身影自羊群四周闪电般的窜出围堵,那是被惊起的狼群,萧然贸然一抢,刚好同黄羊一样落进了埋伏已久的包围之中。
第九章 狼群
北原的骑兵一直是崇关以北最坚韧的一道屏障,只要是在这片孕育了祖先部族的草原上,他们就是不可战胜的,这也是南朝百年前为何只能占去北原在崇关之内的十余座城池,不能攻过关外将其灭族的原因。
骑兵在战时用得最多的计策谋略都是跟狼群学来的,北原男儿大多血气方刚,孔武精悍,然而即使是部族里最年轻力壮的勇士也最多只能应对三四匹狼,这是部族里流传已久的古训,假若在野外遇上的群狼数量上了双,那纵使是有整整一队骑手也必须谨慎撤离。
古训源于北原人对生灵的敬畏,更源于他们对狼群的忌惮,狼是草原上最接近人类的生灵,它们阴诡老练,北原自有人迹以来经历过无数严酷天灾,期间几大旱大雪使得草场枯尽牛羊死绝,唯有狼群始终盘踞一方,同人类一样衍生息,代代相传。
白马比萧然先一步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再桀骜不驯的马也终究是马,面对狼群时它和黄羊一样是被猎食的那一方,两头成年健硕的公狼从白马蹄前拦路截过,兽爪划过地面扬起沙土草叶,受惊的白马嘶鸣出声,撩蹄后仰的幅度在一瞬间就超过了萧然能驾驭的极限。
斜刺里杀出来的母狼通体黑,强健有力的后腿足以支撑它飞身跃起抢在萧然坠马的同时一跃而上,狼兽森白的牙齿透着腥臭血气,萧然一根脊椎承了全身重量,彻骨的剧痛立刻顶替掉了再陷入兽群的生理恶寒。
他反手握紧休戈的匕首置于身前竭力一挡,数年苦练习武的底子救了他的命,筋骨没有因为疼痛而失去行动的能力,全身的肌肉紧绷勉强支撑着他往身侧翻滚的动作,在狭长的狼吻即将抵上咽喉的那一刻,萧然死死握着匕首一横一别,强行发力的半身拼命压住了扑在他身上的母狼。
夏日的衣袍单薄宽敞,母狼嘶吼着用力挣扎,夹着泥土的利爪在萧然身上抓出道道血痕,公狼见状立刻并肩而上,一头成年公狼少说也有七八十斤,萧然右手握着匕首卡在母狼的狼口,左手拼死也只能挡开其中一头。
这是他第二被狼兽合围,比大半年前的那一要好上一点,他还有一柄从休戈那拿来的匕首,不至于豁出去自己一边肩颈来阻挡豺狼咬合的动作。
萧然五指成爪扬起了一大块草皮狠狠掀开,左侧的公狼步子稍顿,满是土腥味的草叶挡去了它的视线,萧然以膝支撑,塌腰斜身扼住它毛发浓密的颈间使足力气往后一抡,错筋断骨的疼痛似乎足以使得他左手手骨尽数分崩离析。
青筋自额角蔓去颈间,手背上暴起的经络昭示着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公狼被他单手摔出数尺一头栽在白马脚边,踉跄几步便又能歪斜着身子再裹挟一阵腥风狰狞扑来。
一切都是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的,身下的母狼趁机暴起、没有被干扰到的另一头公狼成功的撕咬上了他的肩颈、白马发出嘶哑的咴声、吃多了牧草跑不动的黄羊在其他野狼的利齿下惨叫出生命终结时的声响。
萧然甚至都没觉得疼,他脑海白茫着抬头看向休戈所在的方向,青筋盘亘的咽喉赤裸着暴露在母狼眼前,他看见休戈放下了手里那张明明拉满了弦的弓,时间似乎凝固着停顿了,萧然握着匕首的手指反射性的松了一下,母狼湿热的口水和他手心的汗液交织在一起,鎏金的匕首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再也不能被他握住了。
……
十四,你放心,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会待你好的。
十四,你只有替我做成这件事情,我才能站稳脚跟。
十四,我只有你一个,我不会娶妻的,绝不会。
十四,他们是要我的命,我娶她是要自保,只立她做侧妃,你相信我,我绝不碰她,待我登基就把她废了!
十四,父皇有意立我为太子了,你秋猎跟着我去吧,我担心老五他们会对我不利。
十四――十四!十四你睁眼啊!我命你睁眼啊――!
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十四――十四――!
萧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秋的猎场,四周的豺狼野兽皆是数日没有进食,明黄的圣驾龙撵在精铁围成的栏场之外,老皇帝抚弄着枯手上的扳指说听闻凌睿的亲随武艺高强,要看他进场一试,他领旨越过铁栏却没能拿到趁手的兵器,那一刻他才明白老皇帝是要他徒手送死,为未来的凌睿清君侧。
他看见他的王爷骑在马上踌躇着拉弓搭箭瞄向内场却迟迟不发,锦衣华服的景王离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龙椅只剩一步,凌睿的手一直在抖,老皇帝浑浊的眼眸里藏着君王的狠戾,他记得他在狼口下垂死挣扎了许久,直至全身的力气耗尽,伤口里淌出的血液晕湿身下层层枯黄的野草。
那是老皇帝对皇子最后的考验,凌睿宠幸于他不是秘密,南朝可以姑息一个被主子临幸的影卫,但绝不能容忍一个偏好男色的君王,这也是老皇帝教会凌睿的最后一样东西,成王必孤身,相较皇权,任何东西都必然会被舍去。
萧然亲眼看见曾言辞真切许诺于他生生世世的男人终究是在马背上颓然的放下了那张硬弓,他们之间那种所谓的情感最终只是让凌睿于心不忍的偏头侧首而已。
他以为休戈是不一样的,他以为待他极好的北原男人是一个和凌睿截然不同的君王,可此刻的休戈也并没有射出那根搭在弦上的箭。
萧然恍然着放弃了抵抗,左右要葬身狼口,既然秋天的时候他就本该死在南朝的猎场,那夏日里在北原的草场上被撕咬殆尽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结局。
他合上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眸任由匕首脱手,金黄温暖的阳光没有再映亮他的眼底,萧然释然的迎接自己意想之中的死亡,他甚至都想到了自己的尸体上会开满那种黄色的小野,就像他和休戈刚刚骑马时看到的那些一样。
溅在面上的温热液体代替了本该出现的剧痛,腥甜的血液染红他的眼尾和腮边,萧然怔怔的落入一个迟来片刻的怀抱,男人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臂弯将他紧紧箍住,他确实是觉不到疼的,因为那匹瞄向他右肩的公狼不知何时已经头骨碎裂的死在了一旁。
休戈抢过了掉落的匕首,疯狂撕咬的母狼被男人硬生生用膝盖压断了颈椎,休戈另一只手里捏着黑铁铸成的马蹬,狼群一见死了同伴就立刻弃了黄羊转扑向他们,萧然睁开涣散失焦的眸子却做不出任何应有的反应,他四肢瘫软着倒在休戈怀里,眼前只能看见化不开的血雾。
远有愈来愈响的马蹄声和人声,觉出不对的族人们纷纷掉头赶回,骁勇善战的骑手个个抽刀纵马飞奔而来,狼群自然知道北原人的厉害但却不愿善罢甘休。
休戈单膝及地紧紧护住怀中的萧然,他呲出不逊于狼兽的犬齿,喉间滚出可怖之极的低吼,褐的眼眸被血色掩去大半,他十二岁第一单独出猎,豁出大半性命杀得就是一头成年的母狼,而那狼牙正挂在萧然颈上,迄今为止只有狼才会让他三番五的吃苦头,但他必将成倍奉还。
利齿穿透的小臂淌着粘稠的血液,他知道萧然状况不对也就没费那个功夫去喊他清醒,扑向萧然肩头的公狼是他用手臂挡下的,他弃弓箭扯马蹬的动作足够快,这才没让萧然丢了性命。
休戈眼底显出了罕有的杀意,他是北原臣民的王,更是这片原野的王,他和祖先一样敬畏长生天下的生灵野兽,但他不容许任何伤害过萧然的东西活在这片原上。
掷出的匕首迎面扎进了头狼的脑门,全部没入的刃身使得血都没能四溅出来,疾驰而来的安格沁自马上抛出长刀,休戈反手抽刀甩开刀鞘,古朴的黑铁刀身是马刀惯有的形状,寻常人需得加长手柄骑在马上才能堪堪施展开,休戈凭着蛮力将长刀往身侧甩开,地上应声裂开足以绊断马蹄的塌陷。
刀刃漆黑如墨,映不出一丝光亮,他将怀中的萧然交予下马的安格沁,臂上的血流到了古旧的刀面上,黑铁上蜿蜒而过一丝猩红血光,转瞬便顺着刀槽淌满了刀刃,休戈单手执刀,刃尖垂地,四散开的杀意一时竟止了草原上的风,黑刀破开凝固的空气带出暗色光影,他只身冲进狼群挥刀劈砍,独战群狼的身形如同降临人间的杀神。
萧然能分辨出扶着自己的人不是休戈,安格沁身上有休戈没有的肉膻味,他昏沉迷茫的半睁着眼睛勉强看清了休戈的身影,狼群凄厉的哀嚎带起他神经的抽痛,萧然很快就没了意识,他没能看到在绝对压到性的力量面前,狼群的一切战术与计谋都烟消云散,最终只能和那些死不瞑目的黄羊一样横尸在碧草青青的原上。
萧然真正醒来时已是晚上,他是惊醒的,梦中的兽齿悬在他咽喉上方,豺狼腥臭的口水滴了他满脸,大片的血迹混着黑暗如同潮水一样要将他吞噬殆尽,他费力呼出压抑的气音,咸涩的冷汗随着他猛然起身的动作流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在休戈的帐里,身下是特意加了薄木板的兽毯,毯边的木盆里盛着温凉干净的水,休戈盘膝坐在他身边,嘴里正咬着胳膊上来不及打结的纱布。
萧然睁着涩痛的双眼连眨眼都忘了,直至休戈索性撇下总也弄不利索的纱布倾身过来将他环住抱紧,男人温热踏实的体温和接二连三的亲吻总算是让他有了些零星的意识。
“背上疼不疼?我找大夫给你看过了,他说骨头没事,但也可能看得不准,你要是腰上背上不舒服赶紧跟我说,听见没有?萧然――萧然――!你听见没有?从马上摔下来不是闹着玩的!”
休戈托着青年的腰身将他小心环紧,他仍有些许后怕,以至于即使一到能歇脚的地方就抓了三四个大夫来给萧然看也还是不放心,他不住摩挲着萧然的脊椎,血色凝结的臂上赫然是一排被咬透皮肉的血窟窿。
然而萧然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如梦初醒一般依靠在他肩上喃喃似的哑声开口,一双本该澄明的眼睛涣散晦暗,似是掩藏着太多不能触及的过往。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拉弓……”
第十章 贪欢
“离得太近了,这里的狼动作快也狡猾,我怕射不准会误伤到你。”
安抚性的亲吻落至萧然的耳畔鬓角,休戈尽可能放柔了语调一字一句的解释着,萧然的语气不像是质问,更不是像是误解,他还是第一看见萧然这般两眼失神的模样,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怜惜。
“我的箭术在族里一直不算很好,最多就是中等水平,你倒在那的时候我慌得两只手一直抖,真要拉弓去射,可能就害死你了。”
休戈到现在都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意思,他反复抚上萧然的脊椎确认这人是好端端的靠在他怀里的,指尖不受控制的轻颤似乎是在佐证他说出口的字句。
萧然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想问休戈,还是想问梦里的凌睿,男人低缓温柔的声线慢慢的将他带出了混沌无边的梦境,他稍一侧头埋去休戈的颈窝,梦魇带来的乏力与心悸很快就一一消散干净。
休戈说得话他都听懂了,这样坦诚的解释大概可以用“关心则乱”这四个字直接概括,萧然自他肩上慢吞吞的起身回神,一边扭动过于僵硬的脖颈,一边还能腹诽一下休戈的汉话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好。
披散的黑发笼着他偏瘦却柔韧紧实的脊背,身上被野狼抓出的伤痕皆已仔细上过药,绿色的药糊冰冰凉凉的敷在皮肉上,既不粘腻还能止痛,萧然抬手揉了揉眼睛,他身上穿得是一件新单衣,袖短领宽布料柔软,刚好适合他这样半身都被抓出血痕的伤患,能如此细心照顾他的人,也就只能是休戈了。
“我知道你不会……我就是睡久了有点懵,没有误会你,你……你手怎么了?休戈?!”
男人臂上没有包扎的伤口呈现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惨样,萧然惊得连尾音都打了个颤,他急忙
抓过休戈仔细查看,修长手指格外轻缓的攥着男人比他粗出两圈的手腕,萧然是个见过死伤的人,他自己也受过比这还惨烈数倍的重伤,但却从未紧张如此。
他想起了白日里混乱的景象,被公狼压上撕扯啃咬的肩头除去些细微的抓伤之外算得上是完好无损,本该由他承受的伤痛统统被休戈拦下了,休戈是替他受得伤,萧然活了快二十五年,这是第一有人为他挡下危险。
他慌乱的几乎不知道该如何理,他曾被羽箭扎透小腿,曾被刀刃砍伤肋下伤及肋骨,他那时可以从容应对任何伤痛,箭头带着倒刺就直接连肉一起剜掉,伤口太长就穿针来缝。
疼痛于他是家常便饭,数年的历练赋予他平静面对鲜血的冷静,可现在这些血是休戈的,萧然笨拙又谨慎的捧着男人的小臂,情急之间连眼底都渗出了细小的血丝,活脱一个茫然无措的兔子模样。
被休戈扔去一边的纱布脏兮兮的染着血污显然是不能再用了,萧然左找右找也没看见药箱,他单手托着男人小臂想要撕自己的衣服,慌乱之间休戈忍不住撅起嘴唇往他额上嘬了个无比响亮的吻,然后自行摸出匕首放去一边的烛火上烧红,再腾出另一只手牢牢的将他抱进了怀里。
休戈以下巴磕上青年乱动不安的发顶,咬伤要比抓伤麻烦一些,夏天炎热容易发炎,虽说可以任由它慢慢愈合,但看萧然这么担心,他倒有些于心不忍了,还不如眼下吃点苦头,让伤口长得快些。
他拥着萧然用力蹭了蹭,一边柔声宽慰一边将受伤的手臂伸远,烧过的匕首贴上伤口边缘割剜片刻,伤口周围的碎肉尽数除净,只剩一排可及骨的血窟窿,伤口太没办法彻底止血,休戈按着萧然不让他抬头,萧然跟他挣他就耍流氓似的拿舌头去舔萧然的耳廓,三下两下就把怀里担心他的人舔红了半边脖颈。
他这才嬉笑着从衣兜里摸出来剩下的草药逐个嚼碎,直接把绿色的草糊塞进还蓄着血水的血洞里再脱下单衣撕下衣角随手一包,休戈哪舍得撕萧然的衣服,这身短打的鸦黑内衫衬得萧然格外清秀白皙,就是真要撕也得是床第间撕着当情趣。
他三下五除二的包好伤口才把萧然放开,萧然在他怀里挣扎出了一头的薄汗,柔软的黑发黏在鬓角眼尾蜿蜒如墨,休戈噙着笑用完好的那只手替他拢好抚去,不等他开口便抢先摆出一副眼尾耷拉的模样跟他讨亲近。
“这不就包好了,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有点疼,要不你亲我一下?亲一下就不疼了――”休戈试图用这种插科打诨的方法让萧然宽心,虽然萧然挂心他是好事,但他既不想让萧然担忧更不想让萧然自责,他只需要萧然愿意接受他就够了,剩下所有皆由他一步步自己走进萧然心里。
由萧然主导的亲吻的的确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休戈尾音未落就觉得唇上一软,青年俊秀干净的面容突然在他眼前放大开来,略显单薄的手臂继而环上了他的颈子,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精瘦柔韧的身躯主动依附进了他的怀里。
生涩僵硬的舌头叩开了他的齿关主动入,舌尖相触的那一瞬间萧然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子,能解狼毒的草药大多涩苦辛辣,他被苦得浑身激灵,于他而言,难以言喻的味觉冲击怕是要比千百支利箭还要令人难以招架,他反射性的抓紧了休戈的肩头,指尖颤抖半晌最终还是紧紧扣住男人的皮肉将唇齿尝到的苦头尽数奉还。
理智成了最廉价无用的东西,休戈心若擂鼓,刚才流出去的那些血压根没有影响,他单臂兜着萧然的腰臀顺势要将他压回榻上,正这么打算的时候萧然拿牙啃了他的舌头,两手钳住他宽厚的肩胛蓄力一按,匀称纤长的双腿稳稳盘在他的腰侧一夹一扭,硬是将学骑马学出来的动作用在了他身上。
若不是臂上还隐隐作痛,休戈怕是会把眼下当成以前那些旖旎的梦境,他言听计从的躺去垫硬的兽毯上任由青年骑在自己腰间,烛火为萧然堵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萧然俯身下来与他额头相抵,恢复了澄明的眼底藏着隐隐光亮,只一个眼神相接,就足以让他心甘情愿的豁出一切,哪怕是万劫不复。
萧然哑声对他呢喃着什么,休戈耳边尽是自己的响个不停的心跳和粗喘,他下身精神抖擞的抵在萧然的腿根臀缝,两只手不肯老实的在他背上摩挲揩油,直到萧然咬了他的脖颈贴去他鬓角重复了一,他才用尽最大的自控力堪堪拉回已经脱缰的神智。
萧然在和他说以前的事情虽然有印象,但已经记不清了,萧然拉过他的手去摸长发盖住的后脑勺,那有一道仔细抚摸才能找到的浅疤,应该是很多年前受得伤,休戈用指腹蹭了又蹭,萧然身形渐抖,被他一路沿着头皮抚去后颈就已招架不住的软了身子。
“我从…从高摔过一,应该就是在遇见你之后,伤好的时候一切事情就都记不清了,我不知道,休戈……我记得你,但是记不清了。”
萧然一向拙于应对人情世故,他夹着休戈的腰胯将一切坦白交代,休戈不会平白无故的待他这么好,十年前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休戈是因为那些事情才会待他如此,可他如今连其中一件都记不清。
萧然是有些胆怯和不安的,他褪去碍事的裤子仅着一件外衫骑在休戈身上,光裸的臀肉轻车熟路的将那根剑拔弩张的东西蹭进股缝,他主动仰颈塌肩方便休戈摸上他的脊住,他本想把短衫也脱去彻底赤裸,但休戈先一步按住了他的双手。
萧然生怕自己将这些全盘托出就会让一切烟消云散,他才刚刚开始留恋沉溺这份温情,不想这么快就转瞬即逝,极度慌乱复杂的情绪让他难以消受,萧然只知道自己气息乱得彻底,他尝试抬腰将男人的顶端含进去,紧热的穴口未能让他如愿,他在凌睿面前都从未卑微如此,眼下却莫名其妙的满心惶恐。
臀上被休戈掴出了一声脆响,萧然绷着身子闷哼出声,异样的羞耻感沿着尾椎化成酥软窜进脑海,红晕在他眼角绵软着缓缓晕开,休戈猛地翻身将他压去身下,两指代替性器探开窄小的穴口挤进两个指节。
萧然眼前天旋地转着恍惚了片刻,后脊陷进带着休戈体温的兽毯,过于杂乱的情绪让他喉间涩痛,好在休戈衔了他的双唇渡来一口气,气息交错津液交融的缠绵使得萧然慢慢放松了神经,草药残留的涩苦还在,他却合眼抬头甘之若饴的迎了这个吻。
习惯情事的后穴很容易被抚慰出湿润水渍,萧然有腰窝,尾椎两侧的两个小小凹陷可爱得令人爱不释手,休戈拓开他的穴肉哄着他自己把腿缠上来,一场酣畅的交合是最好的解释跟承诺。
他吻上萧然的眉眼辗转留恋,指骨并去牢牢碾住腺体用力一剜,青年喑哑的抽气声在他耳畔断续溢出,凌乱沙哑的气音显然是掺进了难以压抑的欢愉。
萧然两腿攀去休戈蜜色的腰肢,皮肉相触的滋味既温暖又情色,他头一回在情事中起了反心,即使被休戈直凿腺体尝出了甜头也不肯老实的呲着犬牙在他颈上乱咬。
夏日的夜晚比白日要凉快一点,萧然含糊不清的喘息出声,两条蒙了细汗的长腿一紧一扣,腰胯发力骤然往身侧一扭,骨骼钻出的酸痛被甜腻的欢愉尽数冲散了,他夹着休戈的腰侧再度翻身占去上风,被手指拓开的穴肉渗出温热透明的肠液,他借着烛火将休戈此刻眼底的悸动与炙热尽数铭记于心,自此之后的漫长岁月,他再也没有对休戈生出半分怀疑。
萧然在休戈的腹上抬臀沉腰,卵蛋大小的伞头被他迎入穴口尽数裹住,萧然绷紧肩颈低吟出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饱胀感令他腰间乱颤,休戈的东西太夸张了,他撑在男人精悍孔武的腹肌上,指甲无措的留下浅色抓痕。
萧然蹙着眉心屏住呼吸拼命的吞吃着红的肉刃,他已经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就不可能再回头,他咬牙彻底坐下,裹挟着肉刃的穴肉尝到了被撕裂的错觉,然而同性之间的情事似乎总要加点疼痛与粗暴才好,萧然抖着唇瓣泄出些许泣音,眉眼间染了更多红潮。
他意外的喜欢这种主导情事的滋味,由自己掌控局面而得来的痛楚要容易接受的多,他挺起胸口扭动腰胯让体内的东西恰好凿去腺体,粗暴的交合带来无比酥软的缠绵后劲,萧然舒服到脚趾蜷起的地步,他夹着休戈的腰迷茫又勾人扭摆不停,一直在试图寻找更舒服的角度。
能骑在休戈身上远比降服一匹烈马要有成就感,萧然餍足到性器勃起,胸前两无人问津的乳尖明显了颜色,连一贯凹陷平整的乳首也因为情欲的刺激而挺立起来,
青年长发披散,黑衫贴身,敞开的胸口上有糊着药的伤痕和原始古朴的狼牙骨饰,休戈大抵是惊喜到成了傻子,他怔怔的伸出手去抚开萧然脸侧的碎发,这是萧然第一对他褪去掩饰和矜持袒露出本真的野性,比他曾期许的还要张扬动人,像是刚刚生出利齿的狼崽子,遵从本心的张牙舞爪兴风作浪。
休戈用拇指顶开的萧然的齿关,他抵着青年那颗尖锐白净的犬牙低笑出声,骤然发力的下腹借着骑乘的体位毫无阻碍的贯去了肠道,濒临腹脏的度足以将身上人H出凌乱的尖叫声。
萧然的泣声被他用拇指堵回了大半,休戈顶胯送腰不容抗拒的直撞尽头,伞头抵去从未有过的地方肆意侵略,肉冠压过腺体往里两寸的地方大肆挤蹭蹂躏,带伤的手臂牢牢掐住了萧然的胯骨,蜜色的臂上指骨泛白青筋暴起,他卡在萧然胯骨边缘的缝隙以手指死死压住凹陷,萧然被他掐得骨软似水,酸痛和压迫感一并泛滥开来,精神抖擞的性器一时竟立得更直了一些,腰腹受到挤迫的后果就是后穴愈发敏感,萧然甚至能用想象描摹出自己五脏六腑皆被顶H错位的场景。
征服欲与暴虐皆是休戈骨子里的恶劣,萧然的大胆妄为他照单全收并且加倍奉还,休戈眼底泛起兴奋所致的血丝,两个饱满圆滚的囊袋恨不得也挤进销魂蚀骨的极乐肉穴,未结痂的伤口理所应当的再渗血。
休戈浑然不觉的破开萧然的口腔将手指送去喉咙尽头模拟交合的动作,温热的津液被他翻搅成淫靡的银丝,萧然受用的两腿直抖,连肠液都被他他堵牢了难以溢出穴口,这比他们的第一还要粗暴激烈的多,可萧然却投入的很。
他很喜欢这种最赤裸的情欲纠缠,他含着休戈的手指呻吟出声,后穴里所有舒爽的地方都被足够粗长的肉刃一一碾过,生理上最纯粹的欢愉充斥着他的灵台,他连基本的羞耻都没有,他是在休戈面前,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为他流血受伤的男人面前,他什么感情都不需要,只需单纯的投入这一切就好了。
萧然眼尾沁红,胸口的肉珠被克制不住的男人起身啃上了,他们用一骑一躺变为交颈相拥,休戈托着他的后腰分开他的腿根H进他体内炙热湿热的地方,腺体、乳尖、性器、以至于后颈,所有能给予他快感的地方都被男人逐一抚慰摩挲。
萧然恍惚着落了两颗泪,休戈在理智崩断的时候还能分出心来替他轻柔吻掉,少经人事的性器自始至终都被休戈护着伞头好生揉搓,粗糙的茧子蹭过他全身上下最柔嫩的地方,萧然这会像极了白日里休戈拉满未松的那根弓弦,他被停滞在陌生的极点上,浑身上下皆在休戈的掌控之中。
萧然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了主权,可即使是被休戈支配一切他也并不抵触,体内粗硬的性器抽离半截,开始恶狠狠的H弄着柔软可怜的腺体,萧然两手胡乱的抓挠着男人的后脊,炸裂开来的白光夺去了他的全部视线。
他哽咽着被送到前后同时高潮的顶点,前所未有的体验将他拖进欲望的汪洋生生溺毙,萧然断了几秒的呼吸,他挂着泪珠腰间痉挛,绷直的脚背无力的垂在男人身后的兽毯上,额间的细汗混着泪水早已浸透了他的乌发。
“萧然――萧然,我们啊……有一辈子呢,以前的事情你大可以慢慢想,再者说……”
休戈的气息也乱了个彻底,他凭着最后一点自控力射在了萧然腿间,浓稠的精液溅满青年泛红颤抖的大腿,还有些许星星点点的沾在黑色的兽毯上,他吻上萧然的眼尾辗转留恋,待吻净了那些咸涩的泪渍才恋恋不舍的贴去他的耳畔缓缓开口。
“再者说,我对你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无论你记不记得,都是一辈子不会变的。”
第十一章 其格
萧然是闷醒的,休戈比他醒得早,正挨在他身边手脚并用的搂着他腻乎,男人蜜色的手臂紧紧拥着他的胸口和腰胯,两个人都是昨晚之后那副几近赤裸的模样,萧然身上的纯黑短衫倒是还在,只是敞着领口什么也遮不住。
萧然背靠着休戈蜷在他怀里,下身赤裸紧挨彼此,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休戈晨勃的性器就抵在他的臀缝上,精神抖擞的东西在夏日的清晨格外烫人,萧然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呵欠,毫不在意的继续同他大大方方的依偎在一起。
睡到自然醒的餍足感总是令人格外舒适,萧然下身只有一点酸,休戈昨晚算是体贴之极了,自始至终都护着他的腰背没让他累到,情事再酣畅也只做了一,没折腾没内射,事后又替他用热水擦净身子,萧然现在浑身上下都清清爽爽的。
肢体相拥的动静伴着衣料瑟缩的响声出现了片刻,萧然主动翻身同休戈面对着面,墨色的长发和卷曲的褐发纠缠到一起,顺其自然的亲吻是甜蜜且温馨的,并不带有丝毫情欲。
萧然鸦睫轻颤眉眼半合,他放松着睡到绵软的肢体温顺又透入的陷在休戈的吻里,唇齿撩拨,津液浸润,休戈托着他的腰背将他拥得更紧了几分。
他躺在浓密顺滑却硬度适中的绒毯上,以命护他的男人伏在他身上夺走他的气息,萧然全部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眼尾因为没消散干净的睡意而沁出了些许水雾,休戈更进一分低喘着舔过他的齿列,萧然舒服到头皮发麻,修长的指节只能在男人臂上留下几乎浅不可见的红痕。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帐里甜腻的气氛渐渐趋于旖旎,萧然长腿一伸再主动盘上了休戈的腰,他很痴迷与肌肤相贴的温度,毫无阻隔的亲昵带着不设防备的隐意,休戈从不避讳把咽喉命门暴露在他眼前,无论是红烛喜帐中的第一还是现在,休戈对他永远是坦诚相待。
萧然不像是被驯服至臣服乖顺的狼犬,他的主动是另一种肆意而为,见到天空的笼中鸟终于得以振翅高飞,萧然终究是拿回了骨子里的那三分野性,他喜欢休戈予给他的快感与安心,所以才开始愈发急切主动的去讨要。
不带情欲的早安吻很快就变了质,萧然仅着的贴身短衫褪到了臂弯,休戈埋去他颈间啃咬亲吻,一双手自他胸前抚去腰间,留恋着两颗小巧艳色的乳首来回抚弄,狼牙与红珠连连碰到一,萧然仰颈夹腿受用的显出半身浅浅红潮,他绷着腰腹拥上了休戈的身子,指骨抚过蜜色强健的肌理直至摸到一片湿意。
休戈臂上的伤又渗了血,伤口太忌讳发力,休戈压根不在乎,萧然却不行,他挡开一个劲往他胸前拱的北原男人,哑声勒令他老实躺回原,情动时的音色颤着几分狼狈的沙哑,休戈嬉皮笑脸的一边给他宽心一边贼心不死,萧然眉心一蹙,一手握着他受伤的小臂抓稳,膝上一顶一撞,结结实实的将他放躺在毯子上。
休戈三分惋惜七分雀跃,萧然对他的关心之意瞎子都能看出来,然而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萧然对他动手了,若非是亲近到一定地步,以萧然内敛沉稳的性子绝对不会动他,休戈服服帖帖的躺在毯子上一副被打乖的老实模样,战功赫赫平定部族的一国之君,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北原首领,就这样毫无气势也不做任何反抗的歇在了帐子里。
北原的医官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直很头疼自家这个皮糙肉厚的王上,休戈是钢筋铁骨强健孔武,可人终究是肉体凡胎,该注意的还得注意,海力斯正愁着一会怎么能给休戈灌两碗药下去,狼毒可大可小,眼下是盛夏,蚊虫多疫病多,多加防范总是没错的。
出帐的人却不是休戈,身形瘦削的南朝青年一身黑色窄衣,马裤马靴皆有暗银纹饰,那是休戈惯穿的图案,也是北原王室专用的纹饰。
正值放牧的忙时节,海力斯是医官也是一方掌事,这片牧场是他管辖的地方,他与休戈的年岁相仿,也算是光着屁股从小玩到大的同伴,只是他性子稳重些,年少时就离开昭远跟着父母四任职掌事。
他知道萧然这个人, 十年前,休戈十六岁,跟随先王去南朝进贡,南朝与北原算是势均力敌的局面,可南朝守着崇关,崇关山野连绵,富藏铁矿,那一年南朝又开到一巨矿,铁石如流水一样源源不绝,南朝因而盛气凌人,那年故意宴请诸国国君,看似亲厚实则立威。
说来也是有趣,休戈少年时长得慢,个子一直是他们中最矮的,少时的小王子脾气颇大,始终拿身高当成不高兴的由头,整日上树下河胡作非为,然而从南朝回来的休戈却仿佛变了个人,每日勤练武勤读书,抻筋蹬腿强身健体,附带着还每晚都要喝两大碗牛奶。
又两年后,休戈成了他们平辈中最高大勇猛的人,他们都知道小王子在心里藏了一个心上人,虽然那人远在南朝,但他们总觉得以休戈的心性,他们未来的王后肯定很快就会嫁过来。
可这一等就是十年,休戈二十岁的时候本已打算去提亲,然而那年天灾突至,水源枯竭草场枯死,牛羊死了大半,举国上下民不聊生,他们的先王在赈灾的时候操劳过度撒手人寰,先王后陪着休戈撑到最后,待灾情缓解大半休戈登上王位的时候,也因思念成疾随着夫君去了。
之后就是数年的南征北战,新王要平定部族铸稳疆域,海力斯小时候一直觉得休戈是他们几个朋友中命最好的,生在王族坐拥天下,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后来他才发现休戈的确是最晚扛起重担的那一个,可他扛得是北原天下无数臣民的性命,甚至因为肩上的担子就连少时的憧憬也迟迟不能得偿所愿。
萧然出帐后其实有点懵,他的北原语还在入门阶段,根本无法和休戈的族人正常交流,他想要给休戈弄点药和吃的,想归想但真的做起来还是有点难度。
萧然四下看了一圈,这应该是牧人的一个小居落,没有兵营那种肃杀的感觉,他眼熟的安格沁和其他几个骑手都不在,营地里也几乎没有几个人。
他只能硬着头皮朝蹲在帐门口的海力斯走过去,一边指着休戈所在的帐篷,一边比划着他想要的东西,他倒是会说水这个词,休戈教过他,萧然干巴巴的重复了一边非常不标准的异族语,因为紧张使然,还念错了一个音。
海力斯对萧然的第一眼感觉很好,萧然不似北原人意想中的南朝人,不迂腐不矫情,身上有一种让人很容易产生好看的干练清爽,海力斯摸了摸自己没蓄须的下巴一眨眼睛,浅灰色的瞳仁里隐隐泛出了些许笑意,他起身理好衣襟先朝着萧然颔首行礼,萧然是休戈的挚爱,那就理应算是他半个君主。
海力斯与其他那些挚友兄弟都对休戈抱有一定的歉疚,是他们不够骁勇贤明才让休戈因为国事一拖再拖,南朝新帝打算和亲的时候他们都说干脆趁乱举兵打过去,休戈是北原的国君,是该以大局为重心怀家国黎民,可他们不愿自己的兄弟手足再受煎熬之苦。
好在休戈娶回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南朝三公主,而是他心心念念数年的那个清瘦影卫,海力斯先前还怕萧然一根筋,不舍旧主把休戈的真心弃之不顾,可当他见到萧然的时候他就立刻安心了,且不论萧然是否情如休戈,单是这副几近抓耳挠腮来找他替休戈拿药的样子就足以让他放下戒备。
“药在灶上备着呢,水和吃的也有,你跟我来拿吧,王上一贯不愿意吃药,还得让萧公子多帮忙。”
海力斯的汉话只比休戈差一点,他喜欢一个南朝来的姑娘,为此一心学了很久,海力斯冲着萧然促狭一笑,还算厚道的没有纠正那个错误的发音。
萧然稍有窘迫的怔了片刻,继而干咳一声轻轻应下,他跟着海力斯往外走了几步穿过几个帐篷,远的草场豁然开朗,成群结队的牛羊看起来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小毛球,边上放牧的北原人三五结伴的骑着马走在一起,风送过来他们口中古朴悠远的牧歌,白云飘荡日头金黄。
灶上温着涩苦的汤药,萧然闻着都觉得苦,他揉了揉鼻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询问能不能加点糖进去,海力斯盛药的手一顿,先是嘴角微抽着告诉他会影响药效,然后又暗地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还以为萧然是个成熟稳重的,能帮他克一克一向不遵医嘱的休戈,到头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上去明理懂事的实则更不靠谱,往药里放糖这种要求都能提得出来。
萧然微微蹙眉点了点头,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心疼休戈的意思,海力斯嘬着自己的牙子懒得腹诽,他无奈之余也算是更加心安,虽然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但总归能看出来萧然是向着休戈的,他的主君好歹没白相思十年。
除了内服的汤药就是外敷的伤药和干净的纱布还有宽敞的衣裳,萧然端着放药碗的托盘跟在海力斯身后一样一样的要,光是外敷药就从消炎止血的一直要到镇痛安神的。
北原与南朝的医术是两个流派,比起南朝那种琐复杂的按剂量来的药方,北原的药要简单许多,海力斯擅用草药,且每都是直接用天然的草药不做二理,萧然要得药膏他这根本没有。
再者休戈一贯皮糙肉厚,及骨刀伤都能痊愈得不留疤,海力斯已经忘了半刻之前还担心狼毒可大可小的那个人是谁,他从随身的药箱里找了一卷干净绷带和仅剩的两根药草一股脑塞给他,大有再往外拿东西就会倾家荡产的意思,
萧然只得端着一堆东西噤了声,他另一只手臂上还挂着给休戈带得干净衣服,照理说他臂力很好,单手端着托盘绝不吃力也很稳定,只是他伤愈之后身子总有些不太协调的小毛病,拿托盘的右肩稍微有些倾斜。
海力斯掏干净药箱就发现了他的异样,故而一路上眯着眼睛多看了萧然的肩膀几眼,他能看出来这种后遗症必然是伤筋动骨的重伤所致,萧然是很适合习武的身段,背窄腰瘦腿长,骨架偏细却极为匀称,可他总觉得萧然身上有点莫名的违和感,不单是过往伤势留下的后遗症,还有些藏得更的东西,如同附骨之疽。
海力斯与休戈虽没有血脉关系,但却一直将他视为自己的半个弟弟,萧然是休戈的命,他为此特意对萧然极为上心,这一瞥而间的忧虑让他惦记了许久,闲暇时他也翻阅了不少先前嗤之以鼻的南朝医书,后来也正是因为这份细腻的心思,他才能将萧然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萧然还要给休戈带一份早饭,早起忙碌的牧人们给他们留了肉干和奶豆腐,他想着休戈是伤号可能还需要些别的来补一补,刚好碰见安格沁牵着两头母牛回来挤奶,萧然就想跟他要一碗去煮,海力斯言听计从的帮他翻译成北原语,安格沁听完之后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年岁不大的安格沁用北原语认真解释着王上是从不喝牛奶的,耿直单纯的北原少年一心觉得休戈是盖世英雄理所应当的喜欢酒香不喜欢奶味,海力斯高莫测的帮着安格沁把北原语翻译成汉话告诉萧然,萧然颇有困惑的思量了片刻,他明明记得在狄安城里他喝了一碗牛奶之后休戈还吻着他亲了好一会。
“他小不知道,王上是十几岁的时候有段时间喝得太多了,所以才不爱喝了。”
安格沁这一辈少年都是在休戈继位之后才开始从军征战的,他们眼里的休戈自然是战神下凡神佛难挡,安格沁牵着母牛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满是对休戈的憧憬与敬佩,海力斯不忍戳穿,只能暗自压低声线跟萧然偷偷说了一句内情。
无论是哪种说法都不能解释萧然的困惑,他还没想到休戈十几岁时正是十年前这一茬,只是莫名其妙的回忆起了那个睡前的亲吻,混着奶香和休戈的气息,格外的令他面红耳赤。
萧然冷不丁停下脚步甩了甩头,黄色的小野开在绿草茵茵的脚边,他又转念想起昨天休戈在马上叫他其格的场景,无论哪一段记忆都带着一种几乎奢侈的温情。
“那北…北原语里,其,其格,对应的是什么?”萧然没头没脑的蹦出来这样一句话,他有些局促的抬头看向身边的两个北原人,圆润小巧的耳垂在不经意间已经蓄了些许绯红。
安格沁傻呵呵的一歪头,海力斯反应了一下特意问他一遍是什么意思,萧然只当他们是拿自己打趣,然而问都问了,索性就心一横豁出去的问到底,反正他与休戈也确实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他叫我这个,我该叫他什么?北原语要怎么说,他没告诉我,我想知道。”
海力斯微微眯起浅灰色的眸子不做回答,相比之下安格沁就单纯的多,十八九的少年人恍然大悟的一拍手,立马松开两头牛蹲下身去摘了一朵野,然后乐呵呵的拿着这朵娇艳欲滴的小黄跟萧然比划,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混着北原语给萧然解惑,“噢――!其格!这个!其――格――”
之后的一整日休戈都在帐里休养生息,稀里糊涂就被指派着包办了所有挤奶任务的安格沁和不明真相的旁人都感叹自家王上真是美人在怀志得意满,沉浸在温柔乡里连好动的毛病都改了,居然还有这么安生养伤的时候。
然而只有去帐里送过两饭的海力斯有幸见证到了能征善战的北原王是怎么被枕头砸到起不了身的。
第十二章 昭远
北方草原的尽头是一座座比崇关还要高大肃穆的雪山,猎鹰从半空中一掠而过,依山而建的都城昭远坐落在碧草消失的地方,纯白的建筑巍峨庄严却不失美感,取自山间的石料与群山之怀中的太阳交相辉映,古老的图腾与旌旗随风招展,这是所有北原人心中最神圣的地方。
休戈鬓边的小黄已经换过四五朵了,为了让萧然消气,他再出发时每天都会在鬓发里别一朵娇艳欲滴的小,海力斯还算变不惊的,安格沁这种实心眼的孩子还当他是狼毒发作烧昏了头脑,吓得险些从马背上滚下来。
以萧然的胸襟根本不会跟他在意这点事情,休戈心知肚明这一点,萧然最多就是拿枕头砸他两下,是他故意小题大做,挨了毫无力道的一枕头就颇为配合的哭嚎惨叫,硬是犯贱一样的勾着萧然跟他闹。
萧然看透他这点小手段也懒得点破,正逢动心伊始,休戈在他眼中大抵就像怀春少女痴情所念的心上人那般,从头到脚没有半分毛病,连那卷曲褐的蓬松发丝都异常顺眼。
萧然一路上已经把休戈这些亲近的臣子友人们认清楚了,这些人大多是安格沁这辈的,对休戈抱有无条件的忠诚和敬重。
一路上休戈跟他闹得欢实,萧然起先想着在人前要给他留个面子,后来休戈硬要拉着他同骑一匹马,还在马背上对他上下其手,萧然忍无可忍的怼着他打了好几,年岁不大的骑手们嘻嘻哈哈的笑着,有心思单纯的诸如安格沁这种,竟然还悄悄红了耳朵尖。
前两天他们猎了两头黄羊就地烤了,大晚上星河璀璨,篝火热闹,萧然跟他们一起围坐在火堆边上学着用匕首割羊肉吃,休戈瞅着别人不注意就口对口的喂了他一口奶酒,醇香甘甜,沁人心脾。
也是在篝火旁,休戈逐字逐句的给他翻译其他人聊天的内容,萧然边听边学,和安格沁关系最亲密的小伙子叫伊尔特,他俩嘀嘀咕咕的一直凑在一起,休戈竖着耳朵听,然后大言不惭的把臣子们夸奖他疼媳妇的话翻译成汉话告诉萧然,尽管又不出所料的被萧然抬脚蹬了一下腿肚,他那双褐色的瞳仁里还是藏着说不尽的温柔。
萧然到底是被这种淳朴又美好的民风所打动了,休戈为君为王,在臣属面前却始终更像一个兄长或是友人,他无需端着架子,无需被礼数束缚着展现出王族的尊贵,他大可以席天慕地滚一身草叶,大可以去和伊尔特抢最后一块羊腿肉。
北原人世代洒脱肆意,休戈的专情和宠溺在南朝眼里恐怕是会让祖宗基业毁于一旦的昏庸,可在这片草原上,臣民永远选择敬仰追随一位有情有义的君王。
安格沁这辈的年轻人对休戈早已奉若神明,就连他在马背上被萧然怼得身子歪斜的模样也被这群少年们自动自觉的加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英雄盖世终抵不过绕指柔的甜腻情爱,以至于后来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被休戈熏陶得喜慕上了和萧然相似的清俊男子。
离昭远城门近在咫尺的时候,休戈执缰勒马,萧然仍旧和他同骑,他吻上怀中人的鬓角柔声让他去看环抱都城的群山,这是北原人传说之中的极北之地,数百年前他的祖先们决定在此修筑土木衍生息,此后无数天灾人祸,终究是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这座城拔地而起。
“阿然,我要跟你说件事。”
这个称呼已经被休戈用了半个多月了,萧然每每听来始终会心尖一软,他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师父这样叫过他,其格的意思露馅之后休戈拥着他问到底叫什么比较好,他心神一动鬼使神差的告诉了休戈这种南朝对亲近之人的昵称,男人笑着哑声叫他了第一声阿然,温情与珍视包含其中,喑哑低沉的声线性感之极,惹得他甚至有些眼底泛酸。
萧然微微侧颈偏头看他,休戈挥手示意其他人先一步进城,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萧然的护肩上,越往北走天气越凉,他怕萧然的旧伤反复,就特意给他找了一件皮质的褐护肩,经窄黑的束带穿过胸前别至左肩的腋窝,刚好能完整护住他右边肩头。
“凌漪她已经到兰诺了,大半个月之前到的,彦澄在你烧了驿站那个晚上就接到她了,你们出发的时候我把消息给了他,本来是想等你们过崇关就抢人,结果你放火烧了驿站……那天晚上彦澄就趁机把人给带走了,他们现在很好,你知道兰诺那边是没人敢动彦澄的。”
休戈强迫自己收回了环在萧然腰间的手,他仍记得他们洞房烛的那一晚,他是以凌漪的下落来逼迫萧然妥协的,尽管事后所有的事情都一帆风顺,但在他看来这也不能弥补最开始的那个欺骗。
“昭远…我想让你心甘情愿的进去,如果你现在不想了,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我可以等,等到你真的――”
萧然主动抚上了休戈的小臂,他坐在休戈身前凝视着眼前肃穆庄严的城池,他看不见休戈此刻的表情,但也不难想象男人耷拉着眉眼的踌躇不安,隔着布料就是休戈为他皮开肉绽的那道及骨伤疤,他经历过太多不能如愿以偿的事情,眼下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对他而言,能知道凌漪安好就已经足够了,休戈予他的大部分感情都让他诚惶诚恐,萧然从没有奢求更多,他是个异常踏实的人,与休戈在一起的每一日里他都只看眼下。
萧然抓过缰绳夹紧马腹,他手上也多了个包至小臂的护掌,厚实却不粗糙的布料能防止他手心被缰绳磨红,疾驰起来的骏马带起一阵风,吹掉了休戈鬓角的那朵小野,萧然很快被回过神的男人紧紧护在怀里,一同进了昭远的城门。
冬春是昭远城里最热闹的时候,牧草枯萎的时候北原人才会回到城里休养生息,眼下城中并没有太多人,休戈的黑马极通人性,一路驰骋而过未伤一个行人。
有认出休戈的百姓在街头兴高采烈的叫喊出声,所有人都无需跪地行礼,只用手抵胸口微微俯身,他们喊休戈为那仁钦,是北原语中如太阳一样的战神之意,萧然听着风声中那些或沧桑或清亮的北原语,不知要比山呼万岁的跪拜万岁虔诚多少倍。
王宫是昭远城中最靠近山脚的地方,休戈滚鞍下马冲着萧然伸出手,他背后就是太祖父当年为挚爱翻修的王宫,在极苦之地建起的亭台楼阁,以山石为基做出雕梁画栋的美感,这一切都是当年的国君亲力亲为的结果,铁骨铮铮的北原汉子一边理政事一边为妻子做雕的石门,休戈祖上的历代君王大多数都是与发妻一生相随,这是印刻在他们骨子里的长情。
萧然下马与休戈十指交错,男人掌心的温度化解了临近雪山的凉意,他随休戈走进王宫正门,从此以后,休戈继位后空寂数年的北原后殿里,从没有出现过除去萧然之外的第二个主人。
休戈只坚持和萧然肩并肩的走了十几步,十几步之后他终于无法忍耐的将萧然打横抱起,他飞也似的跑过自己无比熟悉的宫城楼台,紧紧抱着怀中思慕数年的爱人穿过那些曾经嬉玩过的角落,他抱着萧然直冲寝殿,早已布置好的地方如同他们一起住过的帐篷一样,没有床榻和规矩的摆件,只有固定在房顶和屋子角落的华贵幔帐和满地的兽毯。
休戈等这一刻太久了,他终于能把他心心念念的人带回自己的领地,他压着萧然滚上柔亮顺滑的兽毯,寝殿里一年四季都有地龙,兽毯是他传信让人精心挑选的,层叠着铺遍房间,每一块都是软硬适中。
他吻上萧然的眼尾,两只手胡乱摸索着青年人窄瘦匀称的腰胯,他清晰的在萧然眼底看到了浅浅的笑意,萧然仰颈放松身体,喑哑的喘息声代表着允给他的放纵和妥协,他们交颈拥吻,休戈颤着指尖托起身下人的后脑夺去他的气息与津液,褐色的卷发同鸦黑的长发落到一交织起来,直至随着两个人的愈发亲密的动作杂糅纠缠,结发不离。
休戈梦到了崇关驿站起火的那天晚上,他遥遥看着萧然清瘦的身影在火场中孑然而立,那是他们一别数年之后的第一相见,他记忆中的少年在身形上没有多大变化,火星与灰烬随风散落,灭火的差役侍从们乱成一团,他离乌泱杂乱的火场数百米远,却始终没有错过那一抹属于萧然的剪影。
他想不到萧然会放火,事实上和彦澄这种心里有底的完全不同,他虽然气势汹汹的打算抢人开战了,心里却一直隐隐担忧着萧然放不下凌睿,他最清楚萧然心底的纯善,所以才担心萧然的忠心太过坚定。
然而萧然亲手烧了凌睿下旨让他负责的车马,站在火场里扔下了一柄狭长的利剑,休戈骑在马上看了许久,他在夜幕笼罩的黑暗里无声笑开,这才是他倾慕数年的萧然,敢爱敢狠当断则断。
休戈的一生中从未真正介怀过萧然同凌睿的往事,最多只是怜惜和醋意,他始终珍视尊重萧然曾经付出的感情,他爱萧然的赤诚与坦然,爱萧然的忠贞和情,更爱萧然早年里被诓走真心的那份单纯懵懂。
他那晚没有贸然进军,只是策应着彦澄接走凌漪就回了驻军的地方,撤走暗藏的兵马真正接受了南朝和亲的条件,他亲手布置的场地和喜帐,三日之后易容的萧然嫁衣如火,他牵着萧然的手成礼成婚,所有的一切都美好的如同梦境。
萧然是傍午到的昭远,直到当天的夜才得以从寝殿的兽毯上起来,情事之后他们双双睡了个午觉,休戈难得忘了帮他清理,等到清醒的时候两个人皆是满身狼藉,休戈赶忙披着外衫待他去寝殿后的浴池清洗,水汽袅袅的池子同样有地龙加热,萧然腿软腰酥的靠在他怀里任凭他意犹未尽的啃咬亲吻。
萧然仍旧想不起来十年前的事情,但他却意外的很喜欢从俯视的角度去看休戈,男人将他抱起放在池边的软垫上,萧然拧了拧发间的水珠低头瞧他扎进水里简单清洗的动作,总觉得分外亲切。
休戈只是草草搓了两把脸就算是洗过了,全无刚才帮萧然擦拭的仔细,他甩着水珠迈开腿蹬着池壁上来站稳,即使不勃起也尺寸可观的东西大大咧咧的垂在那,萧然心里刚蓄下的几分温情瞬间烟消云散。
烛火通明的寝殿里最富贵华丽的就是那顶绣金的幔帐,萧然叼着休戈塞给他的羊肉卷细嚼慢咽,夹了野韭菜的羊肉鲜美细嫩,满室的陈设布置没有太多金碧辉煌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归宿一般的温馨。
晚饭是被侍卫送至寝殿的,北原没有阉人的存在,王宫里的杂役随从很少,大多都是保卫宫城的侍卫,休戈继位以来南征北战,很少有回来住的时候,他身边又从没有过女眷,因此宫女就更少。
萧然舀了一勺肉汤鼓着腮帮子听休戈给他讲昭远的情况,对于习惯游牧的北原人来说,昭远是家人亲友团聚休养的地方,也是天灾降临时的避难所,昭远城至今都还在建设之中,王宫也一样,他们是在极北端的荒野上大兴土木,每一任君王都肩负着为百姓营造更多居所的重任。
休戈平日不是多话的人,但和萧然在一起他就关不住话匣子,他给萧然讲自己小时候上树下河的经历,讲腿太短第一骑马迈不过去的糗事,饭后他带着萧然去房顶看漫天星辰,萧然披着他的外袍坐在他怀里,仰头认认真真的跟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一一看去。
萧然从前在房顶上度过了很多值守的夜晚,他一直不喜欢硌人的瓦片房檐,但这他倚在休戈怀里,星光和月光一起为昭远蒙上一层明亮的光晕,他靠在男人肩头和他一起像两个稚嫩孩童一样数着星星,充满凉意的山风被休戈一一挡下,他数到呵欠连天睡意袭来,休戈便抱着他下去回屋,喂了他一碗加了糖的牛奶,又搂着他亲了满嘴奶味才和他一起歇下。
休戈到底是一国之君,回了王城就得恪尽职守,晨起之后他需得开朝召见臣子,北原虽然是武官多,但绝不重武轻文,休戈也算是个精通国政的,他爹是小时候野大了没打好底子,一逢朝政就脑仁疼,他娘就怕他随了爹的老路,所以自他三岁起就让他跟着他爹去听朝事。
休戈至今都记得被他爹夹在腋下带去议政厅的惨烈场景,他走在去议政厅的路上反射性的开始脑仁疼,萧然负手跟在他身侧,新换的一身藏蓝短袍有防风的米白毛领,仍旧敞露的锁骨上缀着那串狼牙红珠,他耷拉着眼尾往萧然身边蹭了蹭,等拱乱了萧然的毛领才稍微舒坦了一点。
满室朝臣已然知道萧然是什么身份,休戈牵着萧然的手让他去椅子上歇着,萧然只是干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在一旁站定,他稍有窘迫的把视线移去一旁,入眼的女子明媚如画,长开的眉眼间满是父辈的神态。
何淼淼是北原朝中唯一的女官,秀丽出挑的南朝女子八年前流落到北原,而今将将二十岁,面相清秀温婉,性子飒爽利落,海力斯倾慕之人便是她,他们年岁差出八年,休戈他们还好一顿笑话海力斯没羞没臊。
萧然一时间像是被雷生生批过,他僵直了脊背瞳孔紧缩,下意识收紧的指骨剜去掌心留下红痕,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肉横飞的雨夜,满院的哀嚎哭泣充斥在他的耳边,他甚至后撤了一步,骤然紊乱的气息在安静的议政厅里明显之极。
休戈径直握住了他的手,萧然打颤的五指冰凉一片,休戈低声示意其他朝臣先行退去,唯有何淼淼一人留下,旁人走光了他便光明正大的拥萧然入怀,他吻上萧然苍白的面颊哄他回神。
案前的何淼淼提裙而跪,头上的珠翠簪子随着她叩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休戈早已有这个猜想,而今印证了却满心酸涩,他拥紧萧然发抖的身子却无法出言宽慰,只能哄着他去跟何淼淼说几句话。
“她好好的,八年前我在崇关那边捡了她,现在她过得可好了,是我朝中的要员,还是海力斯的未婚妻,过些日子他们就成婚了,阿然…阿然你是救了她的,阿然,你没错,你是救了她的。”
第十三章 往事
何淼淼是昔年南朝尚书何以修的独女,萧然十六岁那年雨夜里,领凌睿之命所屠的就是当年荣极一时的何府。
凌睿是故去的元皇后所出,虽非长子却是嫡出,新皇后生育的四皇子与他年岁相近,十五六的时候就借着母后的出身和老皇帝的宠爱颇揽风头,凌睿自能接触朝政就留心官场局势,他既要和这个四弟争人脉,又不能争得太显眼。
彼时国相之位空悬,何以修是炙手可热的人选,凌睿便一心招揽希望他能为己所用,何以修是满南朝有名的才子能人,清廉刚正,文人傲骨,萧然跟着凌睿去过好几何府,力争贤士的凌睿在屋里和何以修煮茶论道谈抱负,他在门外廊下抱剑而立跟穿着粉色小罗裙的何淼淼大眼瞪小眼。
八年前的何淼淼只有十二岁,个子很矮的小姑娘是何以修的掌上明珠,虽是女孩却上树下河无一不精,学文学武学琴学剑,何淼淼是天生的好记性,满腹经纶背得过比她大出许多的书院弟子。
何家世代为官为商,子辈众多,何以修不是掌家的嫡母所生,论辈分算是何府的五公子,他一贯低调内敛不喜人情交际,在名列皇榜前三进入殿试之前,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
何以修的发妻虽然是沾亲带故的皇亲,但本家早已凋零没落,对于未中功名的何以修来说这算一门中规中矩甚至还有点高攀的亲事,然而等到他不满而立就位及尚书的时候,纵使他自己没觉得不妥,何家也生出了更多的贪心。
萧然只知道何以修是个非常清雅温柔的儒生,放眼整个南朝的王公贵族,他所见过的对妻子忠贞不二的人,只有何以修一个。
何以修的妻子在生何淼淼的时候受了罪,身子一伤再怎么调养也没有起色,正妻只育一女还不能再生,这般情况给了何家充足的理由,族亲长辈们借此纷纷让他纳妾甚至休妻,就为了攀上更高的亲家飞黄腾达。
何以修虽为文人书生却异常坚毅,他携妻带女出府自立门户,然而不过两栽,他的妻子到底是撒手人寰,只留一个还走不利索路的女儿和他相依为命。
十六岁的萧然看不透这些林林总总的复杂局势,凌睿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单纯的相信未来的凌睿一定会是个好皇帝,他觉得凌睿几三番不带任何车马随从,屈尊纡贵来何以修府上拜会就已经是极其礼贤下士的爱才表现了。
他甚至笃定何以修很快就会站到他们这一边,成为凌睿争储路上的一大助力,可事实并非如此,偌大的何家站去了四皇子那一边,自立门户的何以修虽没有明确表态,但也彻底回绝了凌睿提出的合作,就连何以修的府门护院也知道凡是景王府的人一律推脱不见。
那时的凌睿成了都城里最大的笑话,四皇子踩在他头上耀武扬威的张扬了好些日子,直至有案称何家贪赃枉法犯上作乱,萧然晕头转向的跟着刑部人手四追查,待他回王府的时候,凌睿便下了那道密令,让他和其他影卫一起去屠了罪大恶极的何家。
凌睿密令中的何家不仅仅是那个院落层叠人丁兴旺的何府,还有那个只剩一对父女的尚书府,萧然手中的剑卷了刃,倾盆而下的雨水洗不掉他身上的血迹,何以修的府邸离何府有三条街,他提着淌血的钝剑跃进院墙时,主屋的灯火明黄,理了一整日公务终于得闲的父亲正在给他的小女儿缝一个丑兮兮的布老虎。
与萧然一同行动的影卫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血溅半榻,何以修死前似乎认出了萧然,他冲着蒙面的黑衣少年张了张嘴,无法发出声响的喉咙里涌出了很多暗红色的血水,晕湿了他手中的针线和布偶。
尚书府的肃清由影卫们分头来做,萧然独身一人找到了何淼淼,天资聪颖的女孩觉得院里响动不对就捂着嘴巴藏去了衣柜里,萧然隔着木板也能听到女孩微乎其微的啜泣声,他用剑尖抵着柜门的缝隙,一向平稳的右手前所未有的颤了许久。
何府有一忠心耿耿又武艺高强的护院, 那人拼死杀进小主人的闺院试图带她离开,萧然失魂落魄的挥剑招架几下就被他一脚踹中当胸呛出血来,高大忠厚的汉子借机拉开柜门带着何淼淼逃命,萧然一路追至城外山,落得满身伤痕。
他第二天夜里才得以借着夜色回到景王府向凌睿禀报何淼淼与那男子皆已坠亡山崖,凌睿见他一身狼藉本还信他,待派人去寻尸骨不得的时候才开始怀疑是他蓄意将人放走。
萧然因而吃了一顿鞭子,他裸着半身跪在青砖上被凌睿亲手抽得皮开肉绽,本就伤痕惨烈的身上一时间连块好肉都不剩,三指粗的鞭子抽裂单薄的皮肉,他挺着脊骨不避不辩,硬生生了挨了十余下。
凌睿到底是对他有些情意,再者左右只是一个女娃一个护院也翻不出天去,撒了火之后凌睿就停了手,萧然养背伤的那段时间凌睿还去了他在偏院的住看他。
那是贵为景王的男人待他最温柔的一段时间,萧然记得自己还曾抵在凌睿的肩头哑声呜咽,及冠的皇子将性器送进他体内驰骋抽插,他记得凌睿抚着他的鬓发哄他将腿张得再开一些,他伤及整片腰背,每承一贯穿就是筋骨挫裂的疼痛,凌睿咬着他的咽喉夸他做得很好,加封过的年轻皇子锦缎华袍,萧然温顺的分开腿根躺去床里,凌睿罕见的吻了他的唇角在他耳畔喃喃似的说着不知是给他听的,还是给自己听的字句。
萧然记得凌睿说只有做成了何以修这件事情才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他呢喃争辩着何以修是清官好人,然而凌睿扶着他伤痕累累的脊背和他说,阿然错了,何以修无论是好人坏人,只要不能用就要杀。
最后一的时候他在意识模糊的间歇问了凌睿一声“那我呢”,回应他的是凌睿稍稍一顿的动作和一声略显喑哑的低笑。
那是凌睿为数不多的允许他在床上射精的一情事,他浑浑噩噩的陷在床里崩开了伤口,昏厥之前他听见凌睿告诉他十四是不一样的,他还因而事后太过凄惨而得到了一个缠绵的亲吻和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正是那声承诺,他才又忠心耿耿的为凌睿出生入死那么多年。
“那年我去关口那片原上打猎,小三水她藏在一车干草里,带着她的大人一路上伤势反复,没到狄安就死了,我和海力斯轮流问她好几天才哄着她开口。”
休戈抬掌抚了抚萧然的脊背慢慢解释,他环着萧然的腰帮他把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萧然是最不适合生活在皇族官场的性格,当年他就看透了一点。
休戈后来几经打探才得知何淼淼是何以修之女,何家倒塌倾覆的消息传到了北原,休戈知道是凌睿下得黑手,以他所知的那个景王是绝不会心存善念放过何以修的血脉的,他脑海里转念就出现了萧然,休戈固执又坚决的认定这个孩子一定是萧然救下的,只有他的萧然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何淼淼到底只是个孩子,几经辗转之后恍若惊弓之鸟,他和海力斯带着个小姑娘笨手笨脚的照顾着,何淼淼在南朝就算个子矮的,到了北原更是显得只有七八岁,等回到昭远王宫的时候他那个一向脑子里缺根筋的老爹还当何淼淼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南朝影卫私生的娃娃。
萧然依稀想起当年那个护院在身形体格上确实有点像是北原人,他迎上女子明亮的杏眼,何淼淼并没有半分被提及往事的伤痛,她仰脸歪头冲着萧然眨眼一笑,仿佛又回到了那年跟他在爹爹书房门外对视的场景。
“后来我和王上说是个黑衣服的小哥哥放了我,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王上却信誓旦旦的认定了那个人一定是你。”
何淼淼在长相随何以修的比较多,她在北原历练数年,面相上温婉秀丽的不可方物,气质上更有几分不逊男子的洒脱干练,她起身之后又对萧然拱手行了臣子礼,目光澄明,言语清亮,“殿君,八年前你是救了我的,至于其他的事情,谁也控制不了,既已过去,就算追究,我也把它算在凌睿头上。”
何淼淼语毕便打算离去,她玲珑心思,大抵能猜出来萧然是个什么脾性,她的言语表现只是个引子,至于怎么宽慰平复那都是休戈的活,她也抢不得,总归日后她大有报效报恩的时候。
她和休戈交换一个眼神就颔首转身,临出门前她突然想起来当年在她适应北原之后,休戈问她是不是想不逊男儿大展宏图,她胸怀天下的答应了,后来就勤勤恳恳做牛做马的操劳了好几年。
何淼淼一脚踏出门槛一只耳朵直愣着挺着听着屋里的动静,休戈那几声甜到发腻的阿然酸得她牙根痒痒,她怀里还揣着海力斯的书信,她和她的意中人这些年来一直给休戈助理国事,搞得现在都没能成婚。
她因此又提着裙子专程走回屋里探出个头补充了两句,“对了――殿君,殿君――!你现在终于过来了,王上肯定没有偷懒出城的借口了,你看着他亲政个一年半载,就算是再救我一吧。”
休戈尚未从殿君这个比王后悦耳许多的称呼里面回过神就被何淼淼反将了一军,他只得笑骂一声让她赶紧走,再直接抱着萧然去了议事厅的内室。
萧然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回忆着那些往事,他很庆幸何淼淼能活得那么好,他用一闪而过的善念救了一个人,远隔千里的休戈凭着一份执着的直觉替他照顾着这个死里逃生的女孩长大成人。
但他还有太多没有动善念的时候,他后来替凌睿杀过很多人,忠奸善恶,老幼妇孺,他是凌睿的一把刀,辩不出是非黑白,死在他手里的人大有何以修那样的忠良冤魂。
“阿然,阿然――别把自己往坑里带,你没做错任何事情,小三水不怪你,她爹也不会怪你。”休戈抬手拍了拍萧然的脸,他心疼萧然此刻苍白的脸色,于是用两只手抚在他面上特意搓了两下。
“不止她,她…我放了她,但是后来…之后还有,我杀……”
萧然的后半句话无疾而终,他被休戈按去矮榻上堵住了嘴,温柔之至的亲吻包含了安抚的意味,萧然顺从的放松身体张口迎他,修长的指骨动弹几下,最终也没能攀去他的肩上。
萧然不止一觉得自己手脏,他学武习剑,却不是侠肝义胆的江湖义士,他没有锄强扶弱匡扶正道,被凌睿蒙蔽误导不该是他脱罪的借口,他早已不是个孩童少年了,本应有自己思考的能力,他应该背负这些血淋淋的命债。
休戈牵了他的双手十指相扣,萧然恍惚的望进他褐色的邃瞳仁里,新衣服的毛领子蹭着他的面颊,休戈用鼻尖帮他拨开,萧然本能的稍一瑟缩,继而就被他结结实实彻底压住箍在身下。
“我帮你赎,阿然,你杀过一百个人,我帮你救一千个人,你杀过一千个,我就帮你救一万个,我不逼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放下,你心里难受,我陪你赎到不难受的那一天。”
休戈哑声娓娓道出一个长达数年的承诺,他在余生里的确言出必行,他怜惜萧然这份负担过重的善念,日后他举兵攻过崇关连下南朝十余座城池,浩荡骁勇的北原军队皆遵他命,未伤任何一个无辜百姓。
后来的很多年里,无论是北原南朝,还是其他诸国,休戈的仁慈一直为人赞颂,百姓盛赞他是明君贤王,只有萧然知道休戈是在替他赎罪。
萧然躺在矮榻上接受了这个荒诞又真挚的承诺,他仰头与休戈相吻,指骨用力绞着男人蜜色的手指直到指节泛白,他从不信命与神佛,但从这一刻起,他信能遇见休戈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好运了。
他们吻到气息凌乱衣衫褶皱,休戈先一步咬牙制住了难以遏制的欲望,他兜着萧然的腰来回揉搓了好几下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往他眉心印了个吻,“好了,阿然,我得先出去一下,我王叔该到了,他要是看我还没开始理政事,怕是真该打我了。”
第十四章 殿君
议政厅的内室似乎是专门用来给闲人休息的,萧然在矮榻上找到了装零食的木盒,不像是休戈特意给他准备的新东西,已经有些掉漆的物件看上去应该用了很多年头,不算精良的木工和其他陈设的手艺无法媲美,他打开扣搭掀开盖子,木盒里面一共隔成四块小空间,分别放着奶豆腐、坚果、牛肉粒和牛肉条。
他剥开一颗榛子放进嘴里,盒盖内部刻着两行歪歪扭扭的北原文字,尽管他不认识这种文字也能看出刻字的人不是写不好字,而是刀功太差,所以才刻得这么歪斜别扭。
字句的结尾镌刻着一枚丑兮兮的小,萧然不由得伸手去摸了两下,那连瓣都刻得有棱有角,他猜想这零食盒子大抵是上一位国君做得,兴许是给休戈的母亲,又兴许是给那时还贪玩的休戈。
内室跟议政厅没有被隔开,室外有什么动静他这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萧然低头又往嘴里塞了个榛仁,他鼓着腮帮子坐在榻上认认真真的和手里的坚果较劲,面上虽然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整个心里早已被铺天盖地的暖意塞得满当当了。
萧然从未旁听过凌睿任何一密谈,他总是站在足够厚的门外提防着外界的威胁,他永远无法知晓凌睿的计划与打算。
凌睿彻底扳倒四皇子的手段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暗杀,他豁出命去挡在凌睿身前用尽全力去劈砍刺客,剑刃破开皮肉血溅三尺,待连斩数人之后才发觉事态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凌睿抬脚踹中了他的膝弯低声斥他别做反抗,他呆滞又茫然的停了剑,最终以身体替凌睿挡下一记满是倒刺的羽箭才让这场戏得以华丽收场。
榛子细嚼慢咽之后会品出一种特有的甘味,萧然眯着眼睛咽下嘴里的东西,他能听到正厅那边有人进来了,应当是个和休戈体型相近的的高大男性,脚步声平稳有力,他掀开内室的帘子偷偷往外瞄了一眼,中年男人有一双鹰隼一样的褐色眸子,和休戈的眸色一模一样,但看上去更为邃锐利。
不惑之年的塔拉不似休戈那般健壮精悍,岁月在他面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眼尾有浅不一的细小褶皱,从右眼眼底贯到面颊长疤是骁勇时光的见证,但他仍然是个异常英俊的男人,疤痕似乎是北原人最好的装饰,不会平添半分狰狞戾气,反倒是一种能够穿越时光的内敛沉淀。
杰出的猎手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目标,塔拉越过自己的侄子径直与萧然对上了目光,来自南朝的青年目光澄明,他审视似的拧紧了眉头,异族的后辈在他眼中显然是个身形瘦小的存在,然而萧然周身那股清冽又干净的气质倒是很难让人生出反感。
休戈歪着脑袋身形一晃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这个已经身为国君的侄子在面对他的时候永远都会有一种仗着辈分小耍赖的意思,塔拉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能一半妥协一半无奈的笑骂他一句终于圆了心愿。
塔拉对休戈从没有什么长辈的威严,他是先王唯一的弟弟,当年本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王位,但他却是第一个承认休戈为北原新王的人。
塔拉自知没有治国理政的本事,他可以为族人洒尽热血,可以为国家以躯铸疆,他是个优秀勇猛的战士,但不会是个贤明精干的君王。
塔拉在北原语中意味原野大地,他的哥哥阿坦达是北辰之星,他们如父辈给予的名字一样履行着自己的使命,他心甘情愿成为北原的厚重结实的基石,为他的子辈和百姓们驻守疆土。
萧然还思量着要不要出去,哪怕是行个礼也好,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休戈的伴侣,那是休戈的血亲,他理应去跟长辈打个招呼。
步子迈出去的一瞬间他才后知后觉的红了面颊,萧然有些窘迫的发现他竟然是真的想跟着休戈的叫法去喊一声王叔,手中攥紧的帘子发出一阵惹人注意的轻响,萧然在屋外那两个人转头来看之前就跟个兔子似的窜进了内室,自己找个角落待着使劲搓了搓脸。
似乎是休戈硬生生的把塔拉扯去了一边,总是能窥探到他心底想法的男人一时间连语调都愉悦了三分,萧然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流利连贯的北原语远超他现在能学会的内容,他只能捕捉到零星几个字眼,一个听上去像是牧场丰产,一个听起来像是与刀有关的话题。
他努力听到脑子发涨,最后还是忍不住抬手使劲揉了揉额角,历练至今的定力随着愈发轻松自在的环境慢慢退化了,萧然很快就被内室里的其他陈设转走了注意,矮榻上的小案几像是被当做过书桌来用的,案角还有晕染已久的墨迹。
案几的一根腿底下垫着折起的纸张,应该也是用久了木楔松动导致桌腿立不稳才垫进去的,异常节俭的方式引得萧然有些好奇,他顺手拿出了拿张已经泛黄的破旧纸张,展开之后依稀可见上头褪色的墨迹。
笨拙的笔锋难以勾勒出汉字的棱角,纸张上反复重复的只有一个字,不是少点了一个点的然,就是因为写错了笔画而被涂掉的墨迹。
萧然蓦地回忆起了一个场景,那是少年人摊开的掌心,他盘膝坐在草地上拉着少年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自己的名字,还说不清汉话的休戈有一头半长的褐色卷发,正坐在他对面努力模仿着他的口型,一声比一声认真的学着念出萧然两个字。
模糊的场景从记忆断裂的渐渐成型,随之而来的疼痛是可以承受的程度,萧然将脆弱的纸张小心收进怀里,他想试试能不能想起更多的细节,冷汗慢慢浸湿了短袍的毛领,可惜的是直至休戈结束了谈话回内室来找他,他也一无所获。
日光和暖的午后萧然过得就有些凄惨了,休戈将他困到身下反复磨蹭着那根不太灵光的性器,他跌跌撞撞的扭着腰胯试图汲取更多的快感,乌发凌乱的散落在兽毯层叠的铺上,休戈却将他两乳尖吮到凸起挺立又刻意冷落,相似的行为重复了几,一连弄得他没有被侵犯的后穴都主动湿润甚至开合。
远比他轻车熟路的男人迟迟没给他最后的痛快,直到他几近低泣的保证再也不会忍着头痛强行回忆才被放过了一马,休戈叼着他的喉结挺身蹭紧他的腿间,比真正的侵犯还要羞耻数倍,萧然瑟瑟的夹着腿根任由他磨蹭抽插,整个大腿内侧被蹭得满是水液,萧然眼尾红透满是沁出的水汽,一时间都宁可他真的插进来做一场。
硬生生被抵着会阴蹭射的滋味绵长入骨,萧然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身前那根东西好像压根就没有任何毛病,每被休戈压着折腾都能尝到应有的甜头。
亲昵过后休戈衔着他的耳骨舔弄吮吸,不时弄出些细微的水声,萧然陷在兽毯里手脚乏得不想动,半身的红潮一时半会还褪不干净,休戈搂着他黏糊够了才起身打水,替他擦去腿间的浊液。
萧然模糊的听到男人絮絮叨叨的在他耳边重复着不要着急不能逞强,他嫌吵就困兮兮的抬手拿小臂挡住了眉眼想翻身休息,结果被休戈甚是卑劣的掐住了左侧的精囊用力一搓,只让他满身战栗到险些连尿液都溢出去。
再三保证过后萧然才得以午睡,他一觉睡到傍晚,睡饱之后还想去逛一圈昭远城,南朝很少会有积雪,他对那些巍峨耸立的雪山很感兴趣,然而休戈却不肯放他出去。
萧然挣扎半晌最终还是没能迈出寝殿的门口,他被纯粹的力量差距压制的服服帖帖,休戈手足并用的将他搂紧困在怀里,他只得老老实实的蜷在原继续休养生息。
约莫是子夜前后,萧然被一阵低微的声响叫醒了,那是一种特殊的骨笛,吹出的声音微弱断续,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才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那也是凌睿的影卫们用来联络彼此的暗号。
他自休戈怀中蹑手蹑脚的钻出起身,短袍披肩未系腰封,他已经能很熟练的蹬上那双精细的马靴了,仔细理过的靴底舒适轻便,他只要稍加注意,走路时半点声响都不会带出来。
萧然循着笛声去了未曾涉足的宫城院落,月上中天四下无人,执笛的人一身北原侍卫的打扮,易容而成的胡子紧贴着他的面颊。
凌睿的影卫现存四人,当初是按年岁大小排得顺序与名字,陈九年长萧然五岁,论心计与为人是所有影卫中最精明的那一个。
还活着的人里陈九应该算是凌睿最趁手的一个了,萧然沐着月光倚墙而立,戒备之余还思绪飘忽的感慨了一下,他倒是想过凌睿可能会差人来找他,但还真没想到这种紧要时期,凌睿居然会放出最得力的一个帮手来找他这个闲人。
“十四,主子念你之极,特意派我来召你回宫。”
陈九收起骨笛负手而立,藏于袖中的暗器黯淡无光,他面相凉薄声线嘶哑,任何字句从他嘴里说出都会带着一种森然的意味。
“那是你的主子,不是我的,萧十四死了,回不去了。”
萧然眼里根本没有映出陈九的身影,他似乎是穿过千里之遥直直望向了那个早已身披龙袍的阴鹜帝王。
他稍一歪头露出被碎发遮掩的眼眸,毫无起伏的字句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陈述,与他所经历的那些往事毫无牵扯。
皎白的月光毫不吝啬的为他镀上了一层洁白的光晕,萧然连一丝怨恨和奚落都懒得有,他目光平静的与陈九对视片刻,他永远不会是曾经那个黑暗中挣扎求生的卒子了。
暗器被击落的声响清晰悦耳,萧然右手手腕灵活一转,鎏金的玄铁匕首轻松挡开两枚淬了药的银镖,他踩过卷刃的凶器薄唇轻启再开口,语气平淡冷清,从始至终都淡漠的如同一个局外人。
“你若现在离开昭远,我就看在梁七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
萧然的字句里夹着一份居高临下的悲悯,陈九因而眯起狭长的眼眸泄出了几分杀意,凌睿只让他带着萧然回去,只要是有口气在,哪怕缺胳膊少腿也算是交差,他一开始就看不惯这个过于纯善的同僚,幼稚天真,若不是仗着一副皮囊被凌睿看中,怕是早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梁七于任何人而言都是禁语,当年那场刺杀是凌睿命梁七去谋划的,萧然拼死砍杀的刺客之中就有梁七,陈九与他有过过界的瓜葛纠缠,后来为了彼此的性命他们都默契的戛然而止。
无数于生死之际淬炼出的阴损伎俩让陈九有足够的自信,他正欲躬身取出软剑伺机而发,恰到好脚步声整齐划一,只一瞬间便制止了他的动作。
“殿,殿君――”
宫城内的护卫们正隔着院墙巡守至此,萧然孑然一人立于廊下拐角,护卫们虽惊异他的出现但也都毕恭毕敬的对他弯腰行礼,他们尊称萧然为殿君,这是休戈白日里传下的命令。
萧然面上有些许缓和的迹象,他学着休戈的动作颔首回应,特地比休戈欠身的幅度稍微大了一些,大多数护卫都不精通汉话,护卫长尤其如此,鬓角斑白的北原汉子傻呵呵的站在那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一时间有点抓耳挠腮的意思。
“无事,只是转转。”
萧然靠自己说成了第一句北原话,还是略显生涩的发音惹得几个年岁尚小的护卫绷不住笑意,萧然听见笑声也没恼,只是多问了一句谁能听懂汉话。
倒是真有个护卫站出来,他的面容跟寻常的北原人不太一样,英武之余显得更为清秀一些,二十四五的年轻护卫以发音别扭的汉话告诉他自己母亲是南朝人,所以能听懂也会说。
萧然点了点头再开口,给从前给凌睿传令不一样,他这回说出的每一个字词都带着温暖的热度,“去彻查宫里的每一个人,拿名册一一比对,明日日落之前报备于我,休…王上那边,我会去知会一声的。”
萧然以靴底踩着银镖没有挪步,他在言语间歇往陈九身上瞄了一眼,不再平和的目光夹着转瞬即逝的威慑。
藏于阴影的男人不得不收起兵刃敛去声息,论体魄与剑术他敌不过萧然,倘若依赖一向精湛的暗器与用毒他尚有五成把握与萧然单对单,可再加上一群北原护卫,以他的身手就绝对无法活着脱身了。
陈九最识时务,当即选择脱身离去,萧然又让护卫长加了两批人手在城中巡查,以免生出什么事端,托休戈的威望,他说出口的命令所有人都认真遵循,一不问缘由,二不推脱,几乎是立刻就着手去办了。
子夜已过,他神经一松懈下来就困得厉害,自己兜兜转转了一刻险些迷路,撞了两墙才找回寝殿正门,休戈平稳的呼吸声适时的勾引起了他瞌睡虫,萧然蹬掉鞋袜脱去外袍蜷回了兽毯上,他怕惊扰熟睡的男人所以只是躺在一边,没再往他的怀里钻。
半梦半醒之间他觉出休戈伸手将他揽了过去,本该熟睡的男人倏地唤了他一声阿然,言语之间没有昏睡的喑哑,反倒是清亮的很,萧然脊背一凛只知道自己应该做出像样的解释,然而他一个字词都没有说出口,休戈仿佛未卜先知似的低头下来衔了他的唇,护在他腰间和背后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暖。
“下记得加件衣服再出去,夜里凉,好了…快睡觉――”
男人褐色的眸子里蕴藏着世间最温柔的情意,休戈始终都没有踏出寝殿半步,他知道萧然自己独身出去了,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但他并不在意,萧然想独立理的事情他不会插手,同时他也相信萧然肯定会回到他身边。
他搂紧了属于自己的爱人,以吻堵回那些可能凌乱仓皇的字词,他梳理青年的长发哄他闭眼安眠,也是突发奇想,他回忆起了母亲唱给自己的摇篮曲,一时兴起就压着嗓子试图哼给萧然听。
起先还有些效果,萧然抵在他肩头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身子,主动跟他依偎的更近了一些,然而很快他就唱跑了调,偏生他欠缺音律常识一点也不自知,最终惹得萧然不仅愧疚全无,反倒还忍无可忍的抬手堵了他的嘴。
第十五章 双刀
昭远城是一个将肃穆与质朴完美结合的地方,萧然了五天的功夫才将整个城池一一走遍,如休戈所说,整座城尚在建设之中,城中有结队的青壮在兴建土木,极北蛮荒多冻土,秋冬没法筑基,所有只有春夏两季能建屋搭砖。
屋舍大都是和王宫一样的灰白基调,取自群山之间的山石坚硬夯实,垒成的墙体厚度足够抵抗严寒,也是材料所致,大多数屋舍都四四方方的,不及南朝楼台那种精细富贵院落叠套,可每家每户看上去都异常温馨殷实。
萧然特地仔细观察了一圈,昭远城内不分内外城区,官员要臣、王族亲眷的住与平民百姓的都差不多,王宫里若是刨去休戈他太祖父亲手做得那些南朝风格的楼阁和器物,大体上也就是个更宽敞大气些的民居。
他还逛到了何淼淼的住,窈窕女子长裙明艳,正踩在木垛子上叼着肉干动手砍柴,漂亮的手链随着她手起斧落的动作叮叮当当的响着,木柴的断面整齐光滑,可见她腕上力道极足,再辅以指尖涂得那抹浅粉晶莹的丹蔻,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巾帼气度。
夏季的尾巴已经初见凉意,萧然被休戈看着不得不在短袍外头加了一件压风的披肩,毛绒绒的领子围着他的胸口和颈侧,挡去那些浅不一的红色印记,他下身还是原来那身长裤马靴,逛到兴头上他硬要休戈带着他进山去看,休戈自然是有求必应的带他去。
然而萧然自己显然意识不到轻便的马靴太过平整不能防滑,山间常年积雪不融,他本来就有些隐约的不协调,进山之后一踩上雪底暗冰,还没等兴奋着去搓个雪球玩就险些滑倒,休戈体贴之极的扶着他搀着他,最后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干脆利落的将他托到背上背着,手上还颇为不老实的捏着他的屁股走了一路。
萧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怀春的小姑娘,感情这种东西一旦想通就是燎原的野火,休戈从头到脚没有一让他不满意,他仿佛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牵手、拥抱、接吻、甚至于更亲昵激烈的情事,他任由休戈不停的带着他去尝试这些人生中最甜蜜美好的部分。
萧然甚至于每天晨起都要认真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他小心藏匿的不安始终没有逃过休戈的眼睛,休戈反复以最缠绵的方式替他消解着这份疑虑,有时是落在他眼尾的一个吻,有时是恶意顶入他腿间的一撩拨,萧然渐渐的连最基本的生活节奏都没有了,他开始习惯午睡,习惯赖床,浑身的肌肉骨骼放松到极点,也算是让亏损已久的身体终于得以了喘息的机会。
陈九的事情休戈真的一个字都没有过问,宫城护卫恪尽职守,第二日傍午就来找萧然禀报彻查宫人的结果, 陈九那身易容的服饰是截杀了一个护卫得来的,护卫死在宫墙附近的乱草里,家里尚有一个老母和在牧区那边的兄长。
萧然难免有些歉疚之意,陈九害死的人本与他无关,可这件事的的确确因他而起,他让那个会说些汉话的小护卫替他去帮那一家打理后事,他不清楚北原下葬的风俗,只能交由小护卫一人来办,所有的安置事项,包括还要给老人一些过冬的钱财和食物,他都一再嘱咐不能亏待。
待办事的护卫走后他才想起来应该先问休戈一声,毕竟他身无分文,所有的银钱要从休戈的私库里出,萧然下意识耷拉了一下眼尾,急忙凑到休戈身边低声问他自己这样理可不可以,他很少有这种自己做决定的权力,总归有些忐忑。
一直坐在寝殿的门槛上抱着个铜盆忙活的男人笑着仰头吻上他的面颊,非但没数落他半句,反而是夸他愈发有一国之后该有的气度了,当真是既贤惠爱民又大气慷慨的良妻。
铜盆里面是切成小块的羊腿肉,肉块被佐料和酱汁泡着,需要抓揉捻搓半个时辰才能确保入味,萧然先前提了一嘴想吃烤羊肉,休戈就特地起了个大早,先挑羊杀羊,再洗净剔骨给他备得,也托这盆羊肉的福,萧然才没抬脚踹到他身上。
又是一日阳光正好,萧然晨起被休戈压着腻乎了一场,临近傍午才起身去议事厅找他吃午饭,神清气爽的国君坐在书案前勤勤恳恳的看折报。
夏末是牧草疯长的最后阶段,休戈今年不在牧区,千顷草场全要依仗海力斯一人把控,海力斯自他们走后就一直奔波各勘探情况,劳累之余特意在给何淼淼的家信里抱怨了几句自己都晒黑了,惹得一向护短且分外重视问未婚夫仪表的何淼淼立马捏着家信独闯寝殿硬要找休戈拼命。
休戈对何淼淼一直没辙,好在他王叔塔拉自觉空闲便请命去给海力斯帮忙,也不知为什么,刚跟着休戈回王城的安格沁很快就来请命同去。
萧然那会正窝在议事厅的内室里剥榛子,他攥了一把榛仁出来想问安格沁吃不吃,十八九的孩子红着眼圈梗着脖子跪在休戈面前,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反倒将他吓了一跳。
安格沁最终到底是跟着塔拉的人马一并去了牧区,萧然隐隐觉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休戈却神神秘秘的不给他解释,只让他以后细看,故作高的男人边说边搂着他亲昵,顺带着贪婪无比的吞净了他手中的东西,然而吃独食的下场就是险些被白的榛仁噎出个好歹。
萧然去议事厅的路上还想着昨天似乎就把榛子都吃完了,他一松懈下来胃里就亏,近二十五的年清茶淡饭,一旦开了荤就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再加上天气渐渐冷下来,他不是耐冻的底子又常年在相对温暖的南方,若不是休戈每天都要他陪着才能仔细理政,他都想时刻窝在有地龙的寝殿里昏昏欲睡,一步都不往外走。
打照面的护卫皆对他毕恭毕敬,他帮着休戈改了宫城里的巡守制度,凌氏一族除去当年造反登基的太祖之外几乎就没出过上马能战的皇帝,故而皇城里戒备极其森严,景王府也是如此,萧然当年就负责过全府上下的戒备布置。
他走遍宫城找到出陈九混进来时所钻得空子,将原先巡守的几个死角一一整顿,两班轮换的侍卫改至三班,整个宫城简素宽敞,砖瓦灰白,对刺客而言很难藏匿住身形,再加上休戈本身就是个善武且功夫极好的人,故而他又将围在议事厅的人手削减一半,转去宫城的枢纽各流动巡查。
宫城内防本是为君者最忌讳旁人插手的事情,萧然大刀阔斧的改,朝臣不可能心平气和的看,也有人上奏说他削减护卫人手是心怀不轨,休戈打开折子仅仅看了个开头就原封不动的扔了回去。
他懒得和朝臣们较这个劲,萧然能不能改宫防部署总归是他说了算得,他乐得萧然为他的考虑这些事情,再者说萧然是什么本事他最清楚,休戈只觉得有点好笑,他这满朝臣子里,还真有人把萧然当成什么费劲心计的小美人,要机关算尽到这个地步才能取走他性命,
整肃过的议事厅清净之极,休戈叼着笔杆一边磨牙一边等着萧然进门,他一颗心早就不在手里的折子上了,塔拉走前给他送来了一个盒子,里头放着两柄成对的弯刀,他上跟塔拉见面软磨硬泡的目的就是这对刀,萧然总要有个趁手的兵器,论私心而言,他是不想让萧然再用剑的。
弯刀材质特殊,是当年打他那柄马刀时剩下的黑铁,两柄刀皆是窄而薄,三尺有余的长度,对于用惯了斩马刀的北原人来说过于短小轻便,尽管一直没人能用,但这两柄刀毕竟是罕见的良材所制,刃身鸦黑无光,虽然一直没开刃也是少有的神兵利器。
塔拉一向对他宽容,可在这刀上也是迟疑了几日才依依不舍的送去给最好的工匠开刃,再咬牙切齿的给他送过来。
萧然前脚进门,他后脚就扔了折子捧着木盒去献殷勤,开过刃的弯刀如沉寂的潭水一般冷冽邃,纵使光线明亮充足,刃身上也没有折射出丝毫光亮。
左右还不到午膳的时辰,休戈扔下满桌政务硬是拉着萧然出去,撺掇他去试一试弯刀是否趁手,以武会友这四个字在什么地方都是说得通的,尤其是崇武善战的北原,萧然拎着两柄刀连回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休戈推着去了宫城中的空地上。
他从未用过双手刀,江湖师父那学来的正统剑法只是皮毛,入王府之后学得功夫皆是豁出性命的大开大合、不守只攻的套路。
他握着陌生的兵刃,尽管骨子里的血气被激发出来,但手上其实是毫无章法的,跃跃欲试着想要跟他比武的人倒是大有人在,青年护卫游刃有余持刀将他步步逼退,萧然下意识的倚重了左手,两柄本为一体的弯刀在他手中各不相干,左手的刀还能勉强招架对手攻势,右手的刀只能笨拙的垂在身侧空成摆设。
北原人耿直血性,比武之时更是如此,平日里的恭敬皆成过眼烟云,萧然下盘愈发凌乱不稳,来势汹汹的北原青年横劈竖砍辅以腿功,招招携雷电之势,那是一种极为简洁有力的刀法,唯有沙场征战才能历练出来,毫无拖泥带水的架子,一旦咬到敌人破绽就绝不松口。
萧然手心渗了冷汗,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握不住右手的刀了,久违作祟的旧伤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的判断,被迫退至角落的时候他只能凭借柔韧的腰身狼狈之极的就地滚开,刀锋磕在砖石上留下森然的白印,他束起的长发蹭掉了发绳,散落开来的发丝遮去了他略显苍白的面颊。
萧然以为休戈会帮他喊停,会帮他接受这场丢人之极的落败,然而休戈自始至终都站在原看着他,目光坚毅而温暖,带着不可撼动的信任与希冀,萧然蓦地打了个激灵,刀刃再一逼近眼前的时候他凭着生死之间挣扎出的本能以右手的刀去挡,骤然爆发出来的气力足以将一个比他高出一头的精壮青年震退几步。
说到底只是被狼兽咬碎肩头的阴影太了,他本能去保护自己的弱点,反倒变得束手束脚,就像小时候习武至瓶颈时的豁然开朗一样,萧然起身蹭去掌心薄汗重新执刀,他忽然懂了休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试从未用过的双刀,他本就是左右手可以交替使用兵器的人,右肩的旧伤折损了他右手的灵活程度,可对他发力的影响其实并不大,只要不是持续作战就不成问题,而且与此同时他还可以用左手来弥补这些缺陷。
弯刀依仗的是灵活变幻,萧然身为影卫所练就的最大优势就是动作够快,他有很多习武之人求之不得的灵巧活络,身体肌肉能精确记忆一招一式,每真刀真枪的交战都为他积攒下无数经验。
再交手的时候,手脚先于大脑做出了迎敌的反应,弯刀的漆刃破风而至,萧然不是一手攻一手守的路数,他是左手正面攻,右手侧翼突袭的打法。
左刀灵活诡变,右刀雷霆万钧,他仿佛以一生二成了两个人,双刀起落之间一气呵成,与他交战的青年竟是再也没能寻到任何破绽。
无论是围观的人还是他的对手皆在顷刻之间由轻视转为愕然,一人认输便有第二个人上去,好战的人不在少数,萧然来者不拒的接了三四个敌手,最后一人是格外老辣狠戾的护卫长。兵刃一碰的瞬间中年男人便已心中有数,他是跟着休戈父辈征战过的人,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将和打过仗的年轻人是迥然不同的,他自知只有全力以赴才能与萧然一搏,但那又不可避免的肯定会伤及他王上的心头肉。
鬓角斑白的汉子很快就退出战圈,萧然正是血气难耐的兴头上,他侧首偏头眼底明亮,右手的刀尖横向一指,越过不再有人出战的人群,直指休戈的鼻尖。
休戈仿佛早有预感,他笑着用还沾着墨迹的手顺势接过了护卫递来的刀,眉眼间满是近乎宠溺的温情,然而他一步尚未迈开萧然便将弯刀掷出挡在了他靴前的地砖上。
“刀,你换刀,用那一把黑色的。”
战意使得声线嘶哑,萧然罕见的下巴一扬,周身尽是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好战之意,人群有片刻的骚动,休戈着实愣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咧嘴笑开,这是肆意且响亮的大笑。
休戈那柄马刀是彻头彻尾的疯刀,刀身厚重,质地古朴,刀下亡魂大多在被劈成两半之前就已被砸得肝胆俱裂,休戈之所以只有那黑马一匹坐骑也是因此,偌大的北原唯有这匹黑马能撑住一人一刀的重量,载着他千里奔袭。
萧然兴奋得指尖发抖,他拔出嵌于地砖半寸的弯刀再握紧,他执刀而立,等着精悍孔武的北原之主脱去那身碍事的玄色短袍,黑铁马刀很快便被人送来,健硕的护卫抱着刀赶来就已气喘吁吁。
天地间连风都止住了,萧然倾身弓肩,细汗沿着他的额角坠去眼尾,黑亮的瞳仁周围有战酣之时才会显露出来的血丝,休戈赤膀提刀,尽管是同样的质地,但他的马刀却有极重的杀气,那是铺天盖地裹挟而来的威压,仿佛死亡有形的降临眼前。
萧然同样笑了,他呲出森白的犬牙卯足全力持刀而上,彻底披散下来的长发遮去了几乎肉眼不可见的身形,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惊叹出声,数年以来,萧然是唯一一个在与休戈对阵时还敢选择进攻的人。
面对休戈这种人,不存在任何以柔克刚的打法,绝对的压制力面前,一切技巧都毫无用,唯有以刚克刚,以战止战。
萧然纵起将双刀迎头劈下,已经没有佯攻与正攻的意义了,他倾尽全力将自己双手虎口震到发麻,黑铁的刃口撞上彼此,清脆响亮的声响如同群山中的凤鸣之音。
他们在这样的境地下四目相接,眼里翻腾的战意与欲望灼伤彼此的灵魂,休戈张狂的抬臂单手横刀借住凌厉无比的攻势,足下后撤半步,踩裂了已逾百年的素白砖石。
这是脱笼而出的鸟终于振翅飞翔天际的那一刻,锋芒毕露的青年是他无数思慕遐想的光彩模样,休戈周身热血沸腾,他劈刀而去礼尚往来,萧然以双刀一上一下别住他千军难挡的刃口,火星从兵刃相交的地方争相蹦裂出来,落去地上转瞬熄灭。
折羽的鹰重塑筋骨回归天空,但这只鹰终归是独属于他的,休戈已经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棋逢对手的酣畅还是恨不得将他揉进血骨的情欲,他的视线灼热而露骨,死死黏在萧然发力时的腰腹上面,柔韧窄瘦的身段足以支撑主人做出各种杀气十足又潇洒俊逸的动作,他甚至在刀风层叠而来之时口感舌燥的舔了一下唇,满心满脑都叫嚣着将萧然就地办了的热切。
萧然在最开始的一刻之内占足了上风,他甚至将休戈逼到只能招架的地步,一招一式之间皆是拼劲全力毫无保留,百招之后便是休戈的反击,马刀撕裂空气带出无数冤魂的嘶鸣哀嚎。萧然使劲浑身解数去拆当了近三十招,心脏趋于擂鼓一样急速跳动,不再是顶峰状态的身体渐渐跟不上他的神经,他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应该挥出去的刀被休戈提前截断挡下,发麻的五指开始脱力,他仍然指尖发抖,但这回是被休戈与刀混为一体的威压所震慑的。
最后一式休戈瞄在他腰间,尽管厚重的马刀提前收了力,但也足以让他踉跄着倒去地上,萧然能做的只是强迫自己颤栗到极点的五指握紧刀柄,他是武人,永远不能丢掉自己的兵刃。
背上触及冰凉的地面,因为兴奋至极而隐隐放大的瞳孔骤然紧缩,萧然根本没有机会平复急促的喘息,只见男人无言的一挥手,围观的人群立刻鸟兽散去。
紧接着就是休戈欺身而上的身形,他们都出透了汗,休戈裸着蜜色的上身将他尽数压去身下,萧然这回心跳的更快了,鼻腔间满是男性侵略感十足的气味。
“阿然――嘘――不要动,输了是要挨罚的――”
第十六章 幕天
从丢盔卸甲到溃不成军往往只需要一个刹那,萧然仰躺在异国他乡古朴简素的地砖上,内里衬了细绒的短袍无法隔绝地面的硬度和凉意,他眼前映出了万里碧空皑皑雪山和男人刚毅俊朗又满是情欲的面庞。
双刀被休戈轻松的拿走放去一边,所有的神经和器官都仍在叫嚣着翻腾不已的战意,不堪撩拨的欲望在彼此相拥的第一时间溃堤而出,萧然被灼得眼尾泛红,休戈握过刀的手炙热如铁,很快就有力而强硬的探进了他的裤腰。
半勃的物件被粗糙的枪茧尽数包裹,敏感的铃口一时间饱尝酸涩与酥痒,萧然散着长发弓起了腰,尽管知道休戈这是在压着他发疯,他也说不出半声拒绝的言语。
他的确是有反应的,在跟休戈一刀刃相向的时候他就可耻的勃起了,筋骨酣畅淋漓的舒络开来,骨血里最野性的恣肆倾巢而出,从棋逢对手到全盘解数,萧然接受甚至喜欢这种被强者以武力征服的感觉,这世间唯有休戈能让他输得这样心服口服。
太多说不清的感情和性欲交织到一起,男人永远是被本性趋势的动物,萧然仰过颈子低喘出声,明明后脑结结实实的磕到了冰凉的砖面,但却没有丝毫察觉。
仅存的羞耻心让他握住了休戈的手腕,然而他自己的性器尚在男人掌中,这样的行径显然不会带来什么有用的后果。
伞头被虎口蹭得更狠了,夹进了些许疼痛的快感无疑是入骨的爽利,萧然眼前光怪陆离的斑驳了一阵,天边透过云层的那一缕阳光刚好落在他沾了水汽的眼角。
一切都乱了彻底,萧然脑海里空空荡荡的,礼义廉耻都被情欲挤了个干净,他的手脚依然兴奋的发抖,休戈欺身上来封住了他的唇,唇齿纠缠翻搅出淫靡的水声,比以前任何一个吻都要激烈露骨,萧然避无可避,生涩的舌头被休戈叼住嘬吮,犬牙嗜咬唇瓣带出寡淡的血腥味,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了,但这一丝夹红的水渍,足以令他们两人瞳孔紧缩。
“休戈……休――休戈……嗯――!”萧然颈上显出了蒙着细汗的青筋,席天慕地的情形带给他极大的兴奋,他哑声唤出细碎的字词,原本澄澈甚至于清冷的一双眼里,仿佛盛满了南朝三月最旖旎美艳的春景。
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情潮汹涌的顺理成章,他被男人扯下裤子顶开了后穴,粗糙坚硬的指节执拗的拓开未经润滑的穴肉,身体撕裂的疼痛没有意想之中惨烈,紧热的软肉似乎已经习惯了休戈的侵犯,萧然低呜着夹紧了腿根,主动屈起的双腿颤颤巍巍的踮着脚下硬实的地面。连后头也一并湿了,自休戈俯身压下的那个瞬间他就完全坏了,体内的手指不露情面的翻搅出清晰水声,像是在一遍遍提醒他这个令人羞怯的现实,萧然难堪的绞紧了十指,泛白的指尖死死攥着男人强健有力的上臂。
他狼狈到只能低声催促对方赶紧进来做完,言辞脱口的瞬间就能听到休戈低喘着骂了一声北原话,萧然若是学得再多一点,就能听懂这是在说他是吸人精魄的妖精。
他腿上早已没了力气,即使攀在休戈腰上也没法再给他一脚以示催促,萧然自暴自弃的闭紧了双眼,尝过许多甜头以至于热切之极的肠肉温吞吞的收绞着那根手指,肠液因而渗得更多了,萧然羞耻却心甘情愿,他欠身埋去休戈的颈间,发抖的双手死死环住了他的颈子。
休戈的体味不重,仅有的汗味也是男性那种侵略性十足的麝香,萧然呼吸急促的哽咽出声,被气息包裹的滋味就好比连灵魂都被侵蚀殆尽,他全身都痉挛着瑟缩了一瞬,未曾离身的狼牙沾着他的热汗,在休戈的胸前硌出了清晰可见的印子。
上衣还算包裹整齐,修身的轻袍能勾勒出他后脊优美匀称的线条,休戈一掌去抚,凡是所及之都能觉出越来越溃散凌乱的颤抖,萧然受不了他这般刻意的抚慰,最终只能扒开他的领子用尽全力狠狠一咬。
于休戈来说,萧然是他永远无法戒掉的瘾,俊秀干净的南朝青年,举手投足一言一笑皆是这世间最令他神魂颠倒的风景,锁骨上的疼痛是点燃荒原的那个火把。
他眉眼狠戾的低吼出声,从肠道抽离的食指满是水光,明知道扩张的不够也无法克制,他抬手死死压住了萧然的肩颈,迫使他躺回冰凉的地上,红粗长的性器经络毕显到有些可怖的地步,充分勃起的肉刃是从裤裆里弹出来的,第一下就不偏不倚的抽在了萧然的腿根。
卵蛋大小的伞头生生豁开紧致的肠道,休戈眼眸赤红,他掐着萧然的窄腰偏执到可怕的地步,第一挺腰就要狠狠碾过痉挛的肠肉H去腺体所在的,他像是捍卫领地的野兽一样将萧然压在属于自己的巢穴里拆吃入腹,一墙之隔就是那些恢复到各自岗位上的臣子和护卫,几乎所有人都清楚他在这里做什么。
骨子里最恶劣的占有欲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休戈俯身吻上萧然因疼痛而蹙起的眉眼,他实在是控制不了内心翻腾的血气,这是萧然第一在情事中主动接纳甚至邀请他,他急切如春心萌动的少年,又凶戾的好像发情的公狼,自始至终都死死咬住了交配者的咽喉,生怕他下一秒就在眼前消失全无。
休戈远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人,他是群山之中诞生的天之骄子,是北原先王唯一的子嗣,受尽千般疼爱的小王子,他肆意妄为,任性执拗,先王为国撒手人寰,先后为情郁郁而终,他肩负一国命脉年纪轻轻便征战杀伐,他是北原上最骁勇剽悍的战神,神佛难挡,生而为王。
萧然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他卸净战甲去学会温柔缱绻的人,他对此心甘情愿,然而当这份虔诚与倾慕在情欲燃起的时候便无济于事了,爱得越缠绵悱恻,就越想将爱人蹂躏至血骨交融。
性器捣进近乎触及腹脏的度,萧然能笃定自己一定是流了血,可撕裂的伤口被性器烫得麻木甚至酥痒, 没有半分痛苦可言,凸显的经络紧挨肠肉,每一寸肠道都被填满塞严,没有人能比休戈的性器更夸张了,异族男人粗长硬挺的物件足以蹭动他体内每一敏感。
肩颈上的压力足以阻断呼吸,萧然羞愤的绷紧了小腹,越来越少的氧气让他眼前发黑,斑驳变换的光影遮去了他的视线,可他的性器却硬得越来越厉害了,萧然泄出几声低微的泣音,腺液可怜兮兮的溢出了铃口,他承认自己格外喜欢这种原始到极点的性交,激烈到粗鲁凶狠,赤裸得坦诚真挚,唯独没有半点折辱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十下抽送全是冲着他肠道尽头去的,仍被衣衫包裹的小腹上被顶出了依稀可见的轮廓,萧然眉眼潮红一片,两只手不知何时从休戈臂上滑下来就再也攀不上去了,他的整个脊背都随着男人H干的动作反复撞向坚硬的地面,胯骨上的五指有着不逊于颈间的力道,他意识涣散的时候甚至都以为自己会这样硬生生的被休戈H死。
早已不能用单纯的情欲来形容这种感觉了,萧然胸膛里满当当的涨着热意,与他交颈拥抱的休戈有着和他一样急促如擂鼓的心跳,他们连呼吸的频率都渐渐趋于一致,炙热的性器插入他身体最隐秘的尽头攻城掠地,萧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就算被H死也心甘情愿,不过一条命而已,休戈要什么他都愿意倾尽所能的给。
“阿然…立起来了,你看,它们都立起来了。”
饱含欲望的嘶哑字句将萧然从意识模糊的边缘生生扯了回来,休戈拱去他的胸前隔着衣料咬住了他的乳尖,凹陷平整的小东西被情欲催使着饱满挺立,堪堪将上衣撑出了一个圆润的小突起。
高大英武的男人立刻变成了贪婪吃奶的幼狼,犬齿狠狠撕咬着那块口感颇佳的胸肉,萧然被他逼得只能胡乱摇头,细密又尖锐的快感自胸口窜去下腹,被津液湿透的衣料带来异常情色的触感,他红着眼圈落下两颗泪来,像极了落入敌网不知如何挣扎的困兽。
直至整个乳晕都被休戈大口咬着狠狠一嘬,魂魄和不存在的奶水一起脱离了躯壳,萧然夹着腿根剧烈痉挛了好一阵,浓白的精液在休戈腹上溅了一片,射过精的性器委屈巴巴的耷拉着伞头,没流完腺液还在一滴一滴的往外渗。
奋力进出的性器停了一瞬,休戈满脑子的燥意骤然冷静了片刻,他这才迟疑着松开了嘴里的东西,衣服尚且留了极的齿痕,里头那边绯色的乳晕就更不用说,他双唇笨拙的开合的两下,被下半身占去所有理智的境地里,他显然说不出什么安慰或是道歉的话。
“凉……休戈…凉……背疼…休戈……”
萧然满眼水汽,已经说不清到底是不是纯粹的生理性泪水了,他抖着身子腿间狼藉,休戈那双邃的褐眸只需一眨就将他心底零星的那点怒意毁得烟消云散,惹得他哽咽半晌最终只能呢喃出一句近乎于撒娇的言语。
休戈再封了他的唇将他抱进怀中,宽厚的手掌稳稳托住了他的腰背,取代冰冷的温暖触感让他浑身都酥软了下来,高潮后的不应期使得后穴被侵犯的每一都销魂蚀骨,性器半硬着垂在身前淌着淫水,浅红色的囊袋饱满圆润的坠在腿间,被粗硬的耻毛扎到就是一阵侵入灵台的爽利
萧然连感慨自己不争气的机会都没有,他云里雾里的收紧了双腿,休戈托了他的腰臀就着相连的姿势将他抱起抵去了墙边,身形上的差距让他被男人死死钉在了墙上,几近穿肠破肚的性器狠狠嵌进了最的地方,萧然几近哀叫出声,瘦削的身躯完全被休戈兜着死死困住,绷紧的足尖根本无法碰到地面。
“阿古拉,阿古拉……萧然――阿然,叫这个给我听。”
昏沉之间萧然已经完全丧失了神智,他温顺乖巧的学着休戈的发音断续的唤出这个字词,男人以拇指蹭去他脸上的泪痕夸他念得很好,这也确实是萧然学得最标准的一句北原语,阿古拉意为崇山峻岭,是休戈的本名。
萧然的不应期很长,休戈将他穴口H出白沫的时候他都没硬起第二,山间渐渐起了风,休戈托着他赤裸的双腿将他往上顶了又顶,萧然泣不成声的环着他的颈子反复唤着这声北原语,已经彻底被H晕过头的青年仿佛将这句话当成了救命稻草,总觉得只要叫对了这个词就能得到更缠绵的对待。
站姿使得休戈射得又又准,萧然颤栗着尖叫出声,尽数溅到肠道尽头的精液让他失去了最后的清明,半硬的性器抵在男人腹间淌出一滩透明的水液,不可及地的足尖一度狼狈的蜷缩至脚趾酸痛,他倒在休戈肩上连哭都没了动静,只剩些许轻不可闻的夹着气音的喘息。
这是迄今为止萧然被休戈做得最惨的一,穴肉撕裂了两道不浅不的口子,休戈追悔莫及的抱着他跑回寝殿的池子里清理,精液混着浅红的血水顺着被磨破皮的腿根往外淌,萧然软成身子靠在他怀里,两条腿压根就没站直过。
左胸的齿痕成了绛红色,齿印贴着乳晕边缘完完整整的圈了一圈,萧然躺去毯子上却不敢侧身,兽毯的绒毛碰一下都痒得发疼,休戈赤膀急得里外忙活,连裤子都没机会提好,半软的性器大大咧咧的垂了个肉冠在外头,好在是寝殿周围没有旁人。
萧然只是腰酸背痛,没有射精的干高潮让他性器舒爽得隐隐作痛,后穴里的伤倒不是什么很严重的情况,以前他大有更凄惨的时候,休戈却死活要跟他上药,暖玉雕琢的物件不知从什么地方翻找出来,萧然眯着眼睛聚焦半天,脑海里昏昏沉沉的根本想不到这东西是休戈藏了许久,早就想用在他身上的。
软膏沾满玉势顶端,异物入体的时候萧然在浑噩间排斥的厉害,一旦习惯了货真价实的性器,身体就格外的厌恶这种先前用过无数的东西,萧然对情事中的道具只有彻骨的恶寒,他咬紧渗血的下唇紧紧绷着身子,十指狼狈的颤抖着抓紧了黑色的绒毯,指骨关节也泛起了小片苍白。
休戈只得赶忙停手,他自己沾了满手软膏小心翼翼的往里探,萧然困倦的厉害,只偎他肩头老老实实的睡了,他绷着咬紧在那被自己H开的穴口里辗转摸索半天,即使有被稀释的血水从艳红的入口里淌出来,萧然也始终枕在他肩头睡得格外安稳。
萧然这些时日身体养回了不少,后穴的伤倒没有让他难受太久,反倒是休戈一个劲的夹着尾巴在他跟前道歉赔不是,惹得他反复想起来那场光天化日的荒唐情事,萧然臊得恨不得把他嘴给缝上,可要真往休戈身上踹多了他又舍不得,只得自己暗自羞恼着,一连一个月里都没再从那空地上走过,每每都绕个远路从寝殿去议事厅。
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
今年王宫里的地龙比往年开得要早,不过十月出头就已开始烧了,正是秋意渐浓快要入冬的时候,昭远地极北,夏冬之间往往没有太长的过渡期,总是昨日还能穿轻袍单衣,今日就得多加一件皮袄。
萧然足有一个月没再往那空地上去,他力战数人不落败绩的英武神勇倒是传出去了,只可惜拜休戈所赐,这段事迹很快就被他们后来的那场荒唐事给取代了风头,放眼整个昭远都城,为大半臣民津津乐道的还是王上和殿君如胶似漆的恩爱。
萧然在那场情事之后缓了三四天,他本就脸皮薄,天性又单纯内敛,在休戈眼前他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袒露心意,情事中也愿意抛开羞耻主动一些,但若要把这种感情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说,他就远没有休戈那么厚的脸皮了。
萧然甚至想过干脆在寝殿里蜷着不出门,等到大家把这段事情忘了他再露面,只可惜休戈俨然就是一副昏君做派,每日都需他陪伴身侧才肯勤政理事。
他万般无奈但又无计可施,只能仗着自己轻盈俊逸的轻功底子,每日窜上寝殿房顶踩着墙头悄悄的绕去寝殿,他要是光明正大的走路肯定没人敢当着他面起哄,可他偏偏这么做贼心虚的躲着。
那日休戈看折子的时候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动静,放下手里东西出去一看,刚一抬头就见萧然垂头丧气的的蹲在议事厅的房顶上,下面守了一群以为如临大敌的护卫,休戈是第一个笑出声的人,他努力绷着唇角一边克制笑声一边哄萧然下来,萧然活像个被困在树上的猫,窘迫又羞愤的竖直了毛绒绒的尾巴,从耳尖到脊背炸开了一路蓬松柔软的背毛。
牧区的传来的尽是好消息,今年牧草的长势好,夏日雨水足够,暑热预防的恰到好,眼下牛羊丰产,只等新生的小牛犊和小羊羔再长大一些,赶在凛冬严寒之前将牛羊赶到过冬的地方圈进棚里就算顺利的过了这一年。
这样一来海力斯只要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回到昭远,何淼淼因此对休戈的态度好了不少,提着裙子往议事厅来的勤了不少,休戈没她一目十行的那个本事,有何淼淼事先替他分类批注,他看着才快上许多。
萧然不是不想帮他,而是他看书读文的能耐还不如休戈,他自小只学武不学文,凌睿小时听夫子讲课的时候他就杵在门口晒着太阳犯困,之乎者也的字句左耳进右耳出。
他在议事厅里闲来无事,也拿起朱笔试图跟何淼淼一起帮休戈分忧,然而天不遂人愿,北原选拔官员向来不拘出身,有不少在母国不得志的能人志士投奔休戈,北原的文字又太过复,折子一律是以南朝的汉字为主,有的官员还没完全掌握这门语言,时不时会夹进一些母国文字。
休戈是小时候就跟着母亲学各国的言语文字,何淼淼是天资聪颖,到北原之后跟着休戈看得多了也就触类旁通的会了,萧然连太晦涩的南朝字都要停笔想下一想,更别提看这种东西,他低头认认真真的看到朱笔上墨迹凝固,含着榛仁的腮帮子隐隐作痛,近乎苦大仇的捏着折子看了近两刻钟才划清了上面的重点,同样的时间足够何淼淼在休戈案上码起一摞批注好的折子。
这样的萧然实在是太可爱了,清俊干净的眉眼间夹着孩童一样的真挚和单纯,看不进东西的烦闷抓狂和一心要替他分忧的执拗完美无缺的融合在一起,休戈托腮仔细端详爱人的眉眼,至于手边的政务早就抛在了脑后。
二十多年前他的爹娘也是如此,他坐在椅上晃悠着小短腿,他那个不善政事的爹唉声叹气的拿着笔杆在折子上写写画画,贤德聪颖的秀丽女子站在案边俯身指点,休戈把这个场景记得很清楚,他的娘亲平日里眉目温婉细声细语,可一到议事厅就是铁面无情,他爹要是看不完五十份折子就死活不能回寝殿睡。
他们一家三口总是在议事厅里待到夜,他困得在椅子上蜷缩睡去,朦胧之间能感觉到自己被娘亲温温柔柔抱起,只是不等他把脑袋往娘亲怀里拱,他爹就会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抢出来,也不管会不会把他晃醒吓坏,总归就跟宣告领土一样单手拎着他看也不看,另手揽过他娘亲瞄着唇角就是一声颇为响亮的吻。
何淼淼从案几上一抬头,看见的就是休戈叼着笔杆凝视萧然的画面,男人邃的眼眸里映出暖黄的烛火,萧然的侧影被他满目的温情温吞裹挟着,仿佛连那一贯绷直的脊背都柔软了许多。
她不由忆起小时候在爹爹的书房门口,她总爱蹲在地上看着这个瘦削单薄小哥哥,那时的萧然像一柄泛着冷光的剑,尽管看上去不是很好惹,但总让人觉得他孤寂得有些可怜。
她也曾问过何以修,为什么凌睿这种看上去就不是好人的人身边会有萧然这样一个很好的小哥哥,这个问题让她困惑了许久,直到她被萧然救下奔波到北原遇到当时还咋咋呼呼的少年休戈,她才知道萧然只是暂时没有找到真正的归宿而已,早晚有一天好人会和好人走到一起。
尽管眼前的场景温馨美满,何淼淼还是不能无视休戈公然开小差的行径,她抄起折子手腕一抖,精巧的手镯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折子正中男人脑门的动静,理直气壮着以下犯上的何淼淼冷哼一声,杏眼因为不满而眯成了一条缝,听到动静的萧然显然还没有脱离文字的苦海,他揉着眼睛慢了半拍茫然抬头,何淼淼直身端坐展颜一笑,休戈干咳一声抄起手里拿倒的折子认认真真的低头看了起来。
又是一日午后,萧然陪着休戈在议事厅里用得午饭,一盆酱好的牛棒骨,他分外执着于那种连着筋和骨膜的骨头,休戈给他剔好的肉他看也不看,非要自己捧着一根难啃的骨头啃到满嘴油。
休戈看得心猿意马,脑子里不由得把那根还连着点肉的棒骨想成了自己裤裆里那根东西,萧然很喜欢肉汤的味道,一连舔着嘬骨头没有味了才依依不舍的放下。
就在萧然啃第二根骨头的时候,突然有急报进了门,那是风尘仆仆的安格沁,他像是一连奔波数日回来的,下巴上都泛起了青色的胡茬,休戈不得不收起自己旖旎的想法在后辈面前端起勤王的架子,安格沁自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密报,是塔拉亲笔写得,上头尽是北原古老琐的文字。
萧然不是敏锐的人,但他还是觉出安格沁看他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而休戈则罕见的仔细看着手中的纸张渐渐蹙起了眉头,在他想要端起饭菜回避之前,休戈扔下手里的东西沉声命安格沁把具体细节一一说清,萧然因而步子一顿,他在休戈的言语里竟听出几分急躁的情绪,他下意识的打算留下来听听,想着能不能替他分担一二。
休戈没有出言让他走,安格沁就更不能表现出避着他的意思,奔波数日的少年骑手哑声道来那密报上的详细事项,萧然听着听着就僵直了脊背,门外有山风呼啸而过,已经寒意十足的风硬是吹出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
凌睿又在崇关开了一矿,铁石成车的往外运,过了登基之乱的新帝显然是和祖辈一样穷兵黩武,大修兵器革新军备,北原埋在南朝的眼线得了这一消息就即刻传回,凌睿备战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崇关在数百年前其实是北原的领土,一场天灾伴着疫病让十余座城池的百姓民不聊生,当时的南朝皇帝趁人之危一举攻占城池烧死无数灾民,为得就是能拿下矿产富饶的崇关山脉,自那之后南朝开矿动工,铁石富足,军备兵器远比领国好上数个档,数万灾民的冤魂血肉铸成了南朝荣盛世的基石。
休戈的祖辈不是没想过开矿铸兵,只是在一贯崇尚自然的北原人看来,掘山断水是对长生天最大的不敬,崇关险峻,山石乌黑不生草木,北原最早的几代先王也曾在这里尝试破土开山,然而不过数月就让人停工回填,更命子孙后世绝不可在崇关修筑军事。
线报打听的极为详尽,对矿石的总量有确切估计,凌睿这至少是要在崇关多扩充二十万的兵马,加上原有的二十万,就是整整四十万大军觊觎北原的边境。
这封密报一来,休戈是势必要开始备战的,祖辈的教训太过鲜血淋漓,他面对的是一群食人血肉的贪婪皇族,数百年前的惨剧绝不能在他这一代重演。
萧然一时满脑子的空白,他没有进过军营,无法想象一场用只言片语就能部署筹备的战事会死伤多少人,他手上未擦净的汤汁已经有些凝了,骨汤干涸会有些发黏,以至于他抬手去扯休戈袖子的时候,指尖还有点不灵便。
他只是下意识的开口让休戈先不要打仗,模糊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型,他想起一个白衣的儒雅夫子曾笑着抚摸他的发顶让他尽管往后看,萧然有满腹的话涌上来卡在喉间,却只因休戈一个眼神而烟消云散。
休戈挡开了他的手,萧然伸手又去抓了一,却滑稽的跟男人的袖子擦肩而过,他有些茫然的看进休戈的眼底,那双褐色的眸子里有些许的苦涩,也有几分一闪而过的落寞,休戈抓住他的指尖告诉他这是事关北原无数百姓的事情,他身为国君,要护他的民众,守祖辈打下的疆土。
萧然直至入夜都一直待在寝殿的屋顶,休戈第一让他先行离开议事厅,他言听计从的走了,回到空荡荡的寝殿也睡不好午觉,索性就蹿上屋顶坐了好几个时辰。
夜幕笼罩山脚下的王城,璀璨的星辰交相辉映,渺渺星河在空中汇成华丽闪烁的绸带,萧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自己毛绒绒的领子,压风的兽毛被他这么硬生生的薅秃了一小片。
他并非是有意袒护凌睿与南朝,更不是太过仁慈见不得死伤,他早已把自己划到了休戈这一边,硬要说不愿看到伤亡,也是不愿看到北原将士的伤亡,他大可以为休戈披上战甲将刀尖对准凌睿的咽喉,他更可以用自己的血肉为他开疆扩土。
白日里他只是想跟休戈讲一个幼时听到的说法,被许多人嘲笑为荒诞的言论可能只有他还记得,萧然呵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已经麻木的手指,难以言喻的酸涩卡在喉间不上不下的停留了许久,他一再告诉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休戈是君王,理应首先为臣民考虑,听了他那着没轻没重的话,别说误会赌气,就是真给他一巴掌他也应该受着。
休戈这几句话在他脑海里徘徊了很久,当战事真正开始的时候,他为休戈披挂杀敌,浴血而战,他始终记得休戈说出这些话的神情和语气,他知道自己爱的是一个真正的君王,所以直到生死抉择的那一刻,他宁愿舍弃性命,也不会让休戈因他而成为北原的罪人。
萧然又数着星星消磨了半个时辰,休戈回寝殿的脚步声很急,像是终于回过劲来怕他生气跑了,萧然眼见着他跟没头苍蝇似的冲进殿里找了一圈又急三火四的往外跑,他因而带了点无奈的笑意,赶紧起身拍了拍衣角从房顶轻飘飘的跃下,自投罗网的掉进了晚归的男人怀里。
他尽可能做出些轻松的表情,也尝试仰头去吻休戈的下巴,然而还没等他踮脚,休戈便先一步将他死死拥进怀中,几近喑哑的跟他道了一声对不起。
俨然是被何淼淼扭着耳朵教育过的男人活脱一副犯了错的大狗模样,若是真有一条长尾巴怕是也要瑟瑟的夹去腿间,萧然哭笑不得的和他一起进殿,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耷拉下来的眼角。
萧然浑身都被风冻透了,休戈拥着他去池子里泡了一刻,又让人重新备了晚饭,萧然散着发坐在他怀里喝他喂过来的羊汤,几想开口把事情说清楚都被他用勺子堵了回去,休戈硬是喂到他肚子里有点底了才让他把白日里想说的话慢慢说出来,这回倒仿佛是数万臣民的性命都没有他的胃口重要。
凌睿有过一个姓文的夫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是书香世家,祖上研习最精的是山川地貌,文夫子通晓着世上每一高山河流,萧然唯有在门口听他的课时才不会昏昏欲睡,文夫子也跟其他的夫子不一样,兴许是看他听得认真,就在门口多备了一个小板凳给他,有时还会放一筒酸甜可口的凉茶。
后来老皇帝再兴兵戈,开了崇关主脉上的一巨矿,满朝皆是恭贺的风向,所有人都说苍天有眼,有了这批新矿,南朝的兵力再提升两倍也不是难事。
唯有这个病弱一身的文夫子,素衣白袍上殿死谏,他说崇关为南朝大半地区的水文之始,山底暗河错综复杂,余脉开矿已是铤而走险,再动主脉势必会让山崩关塌万劫不复。
没有人肯听信他,老皇帝为博一个不杀士人的好名声还没有治他冲撞大殿的罪,萧然记得很清楚,那日他陪着凌睿进宫,孱弱的文夫子就生生撞死在正殿的漆柱下,血和脑浆流了一地,儒雅的白衣夫子被那日值守的侍卫们用草席裹着抬了出去,凌睿站在他身前,仰着头抬脚迈过那滩血污,仿佛根本不认识这个教了他数年的老师。
那年萧然十二岁,文夫子在上殿的前一天跟凌睿讨了他去帮忙搬书,他抱着书箱跟在夫子身后,青年用瘦削的手掌抚了抚他的发顶告诉他尽管往后看,再过十三年崇关必有大乱。
“说实话,他瘦得连半箱书都拿不动,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把自己撞成那样……别人都说他是疯子,可能也就只有我信了,但是已经十三年,过了今年就是第十三年了。”
萧然用勺子搅着已经有些凉的羊汤,他没敢抬头,生怕休戈眼里也露出和那群人一样的不屑和嘲讽,他抿唇贴上碗沿打算把汤喝了,休戈先一步劫了他的碗,帮他重新从锅里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我更不是因为凌……我是师父在关外捡的,不算什么南朝人,你要开战我就陪你去上战场,我只是想让你再等一等,如果能是真的,你能…我们能回避很多伤亡。”
萧然换了一个措辞,他捏紧勺柄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休戈披着一件敞怀的单衣,蜜色的胸膛大大方方的露在外头,陈年的旧伤已经很淡了,他实在不行看见那些趋于完好的皮肉再添新伤。
回应他的是一个吻,男人汲走了他嘴里肉汤的香气,还掠走了他的津液与呼吸,萧然指骨颤栗的厉害,烛火晃得他眼眶发酸,休戈信了他,一个南朝夫子以死来警示世人的言论被己国是若无物,而十余年后终究是被千里之外的异国国君所相信了。
“我会等,我信你,你信的人我也信,我会等到明年开春再说,阿然,你放心。”
萧然头发还没有干透,休戈抚着他的发顶用力揉搓了好几下,也不知道是试图安慰自己白日里的鲁莽还是吃什么十几年前的飞醋,他反复吻着萧然的眼角,就这样像个无条件相信旁人的幼稚孩童一样,压上了兵将与臣民的性命。
第十八章 冬日祭
陈九回到南朝皇都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全须全尾的离了北原,却在南朝的土地上被一伙追兵整整追了数日,围剿他的皆是南朝人,一招一式尽是暗卫的作风,可最奇怪的是这些追兵不是要杀他,而是一心要在他身上找出什么东西。
陈九笃定这并非凌睿嫌他办事不利而遣出的影卫,他一贯心思细腻老成,用尽浑身解数与追兵纠缠许久,最终弄清这伙人并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杀他带回来的萧然。
他在已经无人居住的景王府里见到了凌睿,空荡荡的小屋是萧然曾经的住,时至今日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连一件衣服一根头发都荡然无存。
陈九吊着最后一口气跪在凌睿面前将所有的事情一一讲清,便装出行的凌睿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事实上自萧然离开都城一去不回之后,他就再没有笑过。
陈九将萧然的话尽数转达,早在十年前他就见识到凌睿对萧然的执念有多可怕,死寂一片的屋子里他只能听见自己身上血往外流的声音,他最终因为伤重而倒在地上意识模糊,凌睿叫了随行的侍卫进来带他去治伤,他浑浑噩噩的陷进一片黑暗之中,等到他清醒的时候前朝与后宫早已变了光景。
凌睿回宫后去见了他的皇后,这是先帝为他选得良配,柳氏的母家曾扶持先帝上位,是满朝文武之中最富声望的世家,许久未见的女人在他面前款款而拜,衣裙端庄眉眼明艳,凤冠中的红珠不低一双明眸眼中的半分光彩。
这便是世家出身的嫡女了,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毫无瑕疵的模样,即能撑母仪天下的担子,又能艳丽温婉引男人怜惜。
凌睿曾想只要她安分守己,他便留着她,他早已在自己的寝殿边上为萧然隔出了一个偏屋,等萧然回来让他夜夜专宠,有这样一个贤淑规矩的皇后在,他也好用她来挡一挡随之而来的非议。
可萧然不回来了,不仅人不回来了,而且连一件东西也没留下,柳氏亲自替他打理了旧府中的摆设与物件,他再三下令不许任何人动萧然的住,可就在即将清理完的那一日,萧然的旧屋走了水,除去砖墙砖地,其余一切都化为灰烬。
凌睿对她的杀心在萧然旧屋被烧的那一刻就已经存下了,至于她暗中使人去截杀可能接回萧然的陈九这件事,说到底只是个火上浇油的引子罢了。
凌睿仍是皇子的时候永远都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贤王模样,他对柳氏的母家一向毕恭毕敬,即使称帝之后也纵容柳氏的父亲在朝堂上肆无忌惮的指点江山,他放的线够长了,长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一定会忌惮世代忠良的显赫世家,长到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会知恩图报善待助他登基的妻子。
连一向聪颖的柳氏都觉得凌睿不会问她的罪,事成她是清了一个隐患,事不成是给凌睿一个哑巴亏,只需让父兄在朝堂上多多帮衬便能弥补,在她看来,萧然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卫而已,更何况当年凌睿自己也是站在猎场外对他见死不救。
然而这是她最后一见到凌睿了,予她凤印与后宫大权的俊朗帝王朝着她伸出了手,她嫣然一笑想扶着男人的手臂窈窕起身,然而她扑了个空,凌睿钳住她的颈子命侍人掰开了她的口,药丸沿着她的口腔滚过咽喉直落腹脏。
明宣十四年冬,也就是南朝仁景帝上位的元年,这一整年于南朝诸臣而言都是动荡不安的,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各国威胁平定,崇关开巨矿铸兵的这个冬天,南朝朝廷里最先倒塌的并不是为其他皇子鞠躬尽瘁的世家,而是当今皇后的母家,曾扶持凌睿走上帝位的太师府。
新帝念夫妻旧情,并未苛责新后,可皇后柳氏与父母兄妹情感极,以至痛不欲生整日以泪洗面,最终神智疯癫在宫中纵火,其贴身的侍女看着她神情恍惚的走入火中,最终只剩枯骨一具。
新帝仁厚,将她追封谥号摆入宗族灵堂,然而无人知晓柳氏的遗骸最终只是被扔去乱葬岗做了一具孤坟,她永远不会进入皇陵陪在百年之后的凌睿身边,仁景帝在棺椁里空出的那个位置,是留给一个永远不会回到他身边的人的。
南朝的风云变幻没有逃过休戈的眼睛,他挑挑拣拣的说与萧然听,萧然兴趣缺缺的听了两句就嫌他吵,不是拿榛子和肉干堵他嘴,就是直接用靠垫或是书本砸他。
海力斯在初冬回了昭远,牧区回城的官员理应先去见休戈禀报各项事宜,他进是进了议事厅,可还没站定就被等候已久的何淼淼直接拖出了殿门,亏得他一向把折子写得事无巨细,即便何淼淼正大光明的拉着他跑出去罢朝三日,也没耽误休戈的正事。
北原有冬日祭祀的风俗,每年冬天,当大半青壮从牧区归来,昭远城里热闹起来的时候,城中就会开始着手准备,举国的祭祀没有太琐的过程,只由当下在位的王与后主持,在群山之中设上祭坛,一祭天地、二祭祖辈先王、三祭为国战死的英灵。
出兵的事情就因萧然的一个故事而告一段落,塔拉的人手仍在监视着崇关的动向,休戈忙着国中祭祀,萧然忙着学祭祀的各项事宜。
北原世代君王从不信奉巫族之说,所以祭祀的过程着实不算难,但麻烦在祭典之上一定是要用北原语的,萧然抱着何淼淼写给他的典章勤学苦读了小一个月才把别别扭扭的发音纠正过来。
他把这件事情当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休戈本可以替他去念祭词,但他却异常坚决的要自己亲口来念,他自己写了一份密密麻麻的批注,记不住的字词就用汉字的发音来记,萧然着实没有学语言的脑子,他整日整日的待在议事厅和寝殿里埋头苦学,直到把那份薄薄的典章翻得起了毛边,才勉强能磕磕绊绊的背下来。
祭祀前的一整夜萧然紧张得几乎睡不着,即使被休戈硬搂进被窝里躺着休息他也还是在念叨着祭祀中要说得话,休戈心里一半欣慰感动一半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将他一顿揉搓拥进怀里硬逼着他睡了。
祭祀这日萧然起得很早,休戈替他穿上一身崭新的衣袍,纯白的轻袍从头到脚尽是素白,色的皮革收住腰腹,半掌宽的皮质腰封缀着叮叮当当的金铃,有雪狐尾做成的挂饰垂在腰际及去膝间,左手滚着素净的兽毛袖口宽长,右手则以兽皮做束腕包裹腕间与手掌尽是干练洒脱。
萧然散着发,休戈替他在发间编进褐色的鹰羽,又以红彩在他眼底绘上一抹古老的图腾,休戈将这一切做得井然有序,他自己也换了一身正式场合的衣袍,这也是萧然第一看他穿上真正的君王装束。
黑的衣袍裹起精悍的身躯,仍是在胸前半敞的开襟黑袍缀着与萧然身上相似的兽毛,面料之间夹杂有云雾似的暗金纹饰,休戈也散着发,卷曲的褐发中同样编着什么东西,一缕黑色的细软长发被牢牢编织在垂在肩头的发丝中间,随着他带萧然起身往外走的动作轻轻的搔过了他的面颊。
祭坛在群山正中的空地上,萧然同休戈一并踏过皑皑白雪,臣民自山口一路簇拥到山中,安格沁和海力斯他们也纷纷换了妥帖干净的正装,何淼淼一袭红衣胜火,她挽着海力斯的臂弯,眉眼间点缀着精美漂亮的脂粉,耳坠上一颗晶莹剔透的东珠是海力斯专程从狄安给她捎回来的。
这是萧然经历的第一祭祀,他紧张到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走在休戈身边的,他近乎同手同脚的踏上兽毯,伊尔特和安格沁这样的小辈自然控制不住窃窃的笑意,海力斯还算给萧然面子,一直竭力忍着,萧然僵硬无措的跟着休戈走到祭台前,弯腰去跪的时候险些踩到袍角把自己绊倒。
这回就连塔拉也忍不住咧嘴露出了些许笑意,没人怪他对祭祀不敬,最多只是些善意的打趣而已,萧然尴尬之极的仓皇跪下,休戈跪在他身侧握住了他的手,顺带着猛一回头,阴森森的眯着眼睛将这些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同袍亲族们挨个剜了个遍。
萧然屏住呼吸挺直了脊背,宽袖遮去他与休戈十指相扣的动作,他随着休戈低沉浑厚的声线将那些晦涩的祭词一一清晰道出,山风吹过他的发丝和衣领,兽毛裹挟着柔软的长发荡去空气冷冽清新的空中,群山为他响起空灵悠远的回音。
长生天下,万物为灵。
念我先辈,佑我子民。
不畏战火,毋存战心。
国有锐士,死生同行。
……
萧然一句说得比一句流畅,他知道休戈的先祖在这里开疆扩土,知道休戈的父母在这里庇护百姓,这是休戈的国与民,而他是休戈的伴侣,他愿意虔诚乞求上苍继续保佑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也愿意有朝一日真的提刀上马和休戈一起去守护属于他们的疆土。
祭祀用得不再是酸甜可口的马奶酒了,萧然饮尽满盏烈酒,火辣的酒液从咽喉烧去腹脏,休戈先前再三叮嘱他可以喝一半倒一半,总归是背对着其他人,没人能看见他到底是喝了还是没喝。
萧然分外实诚的饮尽三盏烈酒,他抓着休戈的袖子慢慢起身,漏出的几滴酒水沿着他的唇角滚去下巴和颈间,休戈以拇指为他轻轻抚去,山路上簇拥着无数臣民,所有人都在叩拜休戈与先祖,唯有休戈在垂首弯腰,替他整理稍有凌乱的衣衫。
祭祀过后便是昭远城里最热闹的时候,北原人总有些特殊的庆贺方式,萧然第一眼看到那与城墙同高的高台时还当自己是酒喝多了眼,休戈在他耳边低声给他解释着这一风俗的来龙去脉,何淼淼则撵着海力斯去换了一身相对简单的短袍,像是为了方便动作,而安格沁这辈还未婚娶的年轻人早已跃跃欲试。
临时搭成的高台之上有个纹金红布的绣球,所有人无论是王亲贵族还是平头百姓,只需爬上高台抢到那枚绣球便预示着后一年中他在情感上必定会得偿所愿。
许多年轻人将这绣球当做提亲的筹码,北原人在婚配时虽然一贯不看重出身,但毕竟这是崇武的民族,若是能力战众人拔得头筹,只要是情投意合两厢情愿,那即使是个衣衫褴褛穷小子也能娶走国君最宠爱的女儿。
能上高台的人男女不忌,海力斯的母亲至今都是昭远城中的一段传奇,牧羊的少女天资极佳,那一年她爬上高台靠着一根牧羊的鞭子将试图上来的对手一一抽打下去,最终凭着一腔热血拿下绣球“强取豪夺”了海力斯那位文官出身的父亲。
塔拉也曾在这高台上摘得绣球献给了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那时的他还年轻俊朗,意气风发,一腔热血护着他的国,一边带休戈这个熊孩子一边嫉妒着他恩爱的兄嫂。
那个名为乌雅的姑娘是安格沁的亲族,她有着世上最明亮的眼睛和最甜蜜的笑容,他们眷侣成双,伉俪情,直至那场天灾将乌雅生生从他身边夺走,自那之后他身旁就再也没有留过任何一个人。
塔拉掩去眼底的怆然,神色上仍是毫无破绽,他是个寡言少语甚至于固执过往的人,但他从不因此缺席这一场合,他看向那群跃跃欲试的年轻人,许多人身上都有他当年的影子,安格沁尤其如此。
穿了一身褐袍的少年有一双和乌雅相似之极的眼睛,安格沁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正大光明的看了过来,少年人心里想着什么他最清楚,不再年轻的男人因而抿起唇角收紧了指节,一时间竟想去将他从台边扯回来。
萧然同样迈步去了高台边上,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换衣衫,还是穿着那身纯白华丽的祭祀长袍,他像是落入凡尘的神明,孑然一身站在泱泱众人之间。
塔拉一再看向休戈,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才拧着眉头挥手让人击鼓,鼓点一响便是争先恐后的激烈战况,萧然仍然是唯一一个原地不动的人,他待所有人都已出发才抬步登上木桩,他抓着栏杆一跃而上,爬到离地四五米的高度便直接撒手用力蹬上了比邻高台的城墙。
他借力窜上数尺如同一只展翅的鹰,就在他即将下坠的一瞬间,有羽箭伴着鹰鸣破空而来,休戈不知何时已经搭建拉弓,高度适中的羽箭刚好垫在萧然脚下,只见他再借力往上一蹬,又是行云流水一般的俊逸身形。
休戈一共射了三箭,箭箭垫在萧然的脚底,他就这样借着羽箭腾空而上,展翅的猎鹰在他身边兴致勃勃的盘旋,似是将他当成了能一并翱翔天际的同类。
已经没有任何比试的必要了,萧然如同长生天最眷顾的鸟雀,腰间的铃铛叮咚作响,编进鹰羽是长发在空中纷飞成化不开的墨迹,他一身白衣身手奇诡,恰有阳光透过云层直射高台,他沐着金黄的光晕飞身而上,裹着束腕的指节牢牢抓住了红的绣球,从古至今,有很多人最终爬上顶端,可唯有他是飞上高台的人。
他抓过绣球未做停留,而是自台边一跃而下,再回到虚无缥缈的空气之中,衣袍在下坠时发出猎猎声响,他中途蹬了三下搭台的木头,特意避开了因为目瞪口呆而忘记了往上爬的对手们。
离地十米左右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停在那,他没下脚,便索性仅凭腰力在空中一滞一扭,仅踩着台柱相楔的突起转了个身子,如同一个不慎掉落天际的星辰客,稳稳的跌进了休戈等候已久的怀里。
第十九章 挚爱
除了打算正式提亲的海力斯和准备拿绣球来和塔拉表白摊牌的安格沁之外,几乎没人在意休戈光明正大耍赖的行径,若说萧然之前在王宫那一场比武只是镇住了宫城内的护卫和武官,那他刚刚那一番跃起腾空足以震慑举国上下的百姓臣民。
休戈这一整天里脸上的笑意就从没褪下去过,他搂着萧然寸步不离,摆宴设酒的时候亦是如此,他一手黏在萧然腰上一手端着酒杯跟臣子们推杯换盏,空不出手来还要萧然夹一筷子饭菜给他,俨然一副沉迷酒色的昏君做派。
北原的冬日盛宴能从宫门内廷一直摆去昭远城中的路上,安格沁那辈的少年们总把休戈当成人生理想生平楷模,尤其是还被抢走了表白讨媳妇的机会,轮番敬酒是免不去的,萧然陪在休戈身边自然一样躲不掉,好在没人敢难为他多喝,他端着杯子抿了两口就全当喝过了。
祭祀的酒后劲很大,萧然一下午都迷迷糊糊的倚在休戈怀里,杯里的酒到底没了多少他根本不清楚,他枕着休戈的肩膀努力睁开眼睛看向眼前新来的敬酒人,穿着裙装的女孩明艳动人,这是一个典型的草原孕育出的姑娘,英气利落,明亮的眼睛像是最好的黑曜石,藏着闪闪发亮的光彩。
夜色已经笼罩住了整个昭远城,古朴的城墙沐着千年不变的月光,萧然没来由的觉出了一点不满,女孩眼里的热切和情意是无法掩饰的,即使她恭恭敬敬毫不逾越唤他殿君,又在三步之外单纯之极的给休戈敬酒也不行,萧然鼓着腮帮子直起了上身,他劈手夺过休戈的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穿肠入腹,化作带着醋味的野火烧遍了他的灵台。
他扔下酒杯转身去吻了休戈,手边还放着红绣球的男人瞠目结舌的被他揪住了领子,萧然吻得又凶又急,毫无征兆的独占欲在一瞬间催使平时寡言内敛的青年化成了一只蛮不讲理的小恶魔,一心只想让休戈眼里只能看见自己。
萧然被休戈扛回了寝殿,他迷迷瞪瞪的抱紧了怀里的红绣球,黑色的绒毯下有温暖的地龙,毛绒绒的兽毛抚慰着他酸痛的脊背,布料崩裂的声音压根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萧然仰面躺在寝殿的地铺正中,散开的长发同兽毯融为一体,而那身无暇的白衣又分外惹眼。
休戈划开了他的裤子,用得还是那柄鎏金的匕首,上好的材质上好的钢口,能换几百匹马的神兵利器在休戈手里很少被用到正途上。
紧涩的入口被食指急三火四的拓开,萧然只觉出一点点疼,酒的后劲太大了,他瑟瑟的夹紧了腿,主动屈起分开的双腿隔着靴袜踩着厚实的绒毯,长毛没过了他的脚背,即使如此休戈也能看清他靴子里蜷起的脚趾。
他们离得很近,但又不够近,萧然不太满意的嘟起了嘴,他仰颈吻上正在粗喘的男人,像是个懵懂的孩童一样纯善可欺,他完全不知道休戈为什么红了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他只是觉得眼下的氛围还不够,他想去吻休戈那张俊朗如天神的面容。
男人褐色的卷发蹭到了他的面颊,萧然抱着绣球腾不出手,只能靠着腰力笨拙起身,犬齿磕上柔软的唇瓣,他醉得迷糊控制不好力道,极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他将舌头伸进休戈的齿关,宛如将自己洗干净送进狼窝的兔子。
休戈绝不可能忍得住,他用两指拓开那紧热的入口,已经彼此熟悉的嫩肉温温顺顺的裹住了他的指节,似是因为醉了酒,萧然压抑在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全都不见了,柔嫩的甬道热切的裹挟着他的指尖往带,萧然抖着腿根呜咽出声,细碎的气音无不透着一股腻人的甜味。
被裤裆束缚的性器胀到发疼,休戈并指往狠狠一碾,萧然的腺体是早就被他摸熟了地方,一身白衣的青年哑叫着瘫软在他身下,半硬的性器在开裆的裤子里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晕湿布料的小片水渍则成了点燃荒原的火星。
休戈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他唤着萧然的名字将萧然翻了过去,他单臂圈着身下人窄瘦柔韧的腰肢死死箍住,他自后将萧然结结实实的压在身下,犬齿没入颈后的方寸嗜咬皮肉,性器蹭进狭窄的股缝,伞头豁开高热的穴口就直挺挺的往里闯。
萧然抱着绣球趴跪在厚实的毯子上,他腰臀抬高肩颈颤抖,仍裹在裤裆里的性器并未因此痛至萎靡,反倒是越发兴奋的吐出了水渍。
整个肠道都被休戈一并拓开了,他爱的男人变成了开疆扩土的君王在他身上攻城略地,萧然眉目含春,他瑟瑟的咬紧了齿关,因为疼痛和满足而发抖的腿根更加努力的尝试跪稳。
披散的黑发夹着鹰羽垂到了面颊两边,休戈抓过了他的一只手压去身前,手心贴着手背的十指交握,萧然塌着腰线溢出一声喑哑的呻吟,沁了水汽的眼里映出他们交错紧扣的手指和那一小片被紧紧攥住的毛毯。
短到吝啬的前戏没有影响萧然的性致,他执着的单手抓牢绣球,压在胸口的东西软乎乎的蹭着他的颈间和面颊,他顺着休戈的动作俯身分腿,原本就异常情色的体位因而变得更加像是兽类之间的交合。
萧然的柔韧性太好了,他几乎可以向女孩子那样将两条腿屈起压平在身体两侧的地面上,他低微的趴在休戈身下,腰封上的金铃晃出悦耳的轻响,胸口和地面之间除去那个被压扁的绣球之外再无他物,他趴伏的很低,以至于休戈一挺腰就可以H进他肠道里最的地方。
水声变得格外清晰,休戈那根畜生似的玩意畅通无阻的贯入了温软紧热的极乐之,他下口毫无轻重可言,萧然后颈火辣辣的疼着,渗出的寡淡血水润湿了纤长的毛领,萧然垮着肩颈夹紧了腿根,他完全沦为了休戈身下的雌兽,以趴伏在地的姿势任凭休戈欺身而上,挺动腰胯用最原始的方式H进他的身体里。
萧然觉不出任何不妥,他舒服的抖着腿根,布料包裹的躯体渐渐渗出热汗,寝殿的地龙很旺,汗液浸湿内衫,浑身的衣服便成了异样的枷锁,他吐着零星的气音,有些失焦的眸子映出殿里暖黄的烛火。
萧然不会床第间的荤话,这是景王府的管事无论如何都没能教会他的,他抵着绒毯呜咽出声,甜腻的尾音随着休戈逐渐加重的动作慢慢趋于破碎,他磕磕绊绊的去接自己的腰封,手抚在穿着衣服的小腹上也能感觉到休戈的性器在他体内抽插。
萧然弓起身子落了泪,含着休戈腰臀高高抬起,本能的反应皆因为刺激而并非屈辱,他含糊不清的捂着下腹喃喃出声,哑声的语句很快就伴着烛火噼啪的声响消失在空气中。休戈却因此彻底没了理智。
蜜色的指骨几乎掐断青年身着白袍的腰身,萧然整个下身都被他往怀里一捞一提,湿润的软穴从将没入大半的性器一口气吞到根部,男人饱满的精囊结结实实的撞在纯白的裤子上,开裆的马裤还在兢兢业业的包裹着主人的身躯,而从那缝隙中露出的春景却是注定无法遮掩的。
萧然唤着他的北原名字,捂着被他贯穿的小腹断断续续的告诉他顶到了,伞头压过腺体霸道之极的闯进肠道尽头,萧然红着眼尾胡乱摇了摇头,散乱的发丝蹭了休戈满脸,几个月前还不能射精的性器早已硬得将裤子撑起了明显的帐篷。
墨发遮掩住被嗜咬出血痕的牙印,休戈难以自持的收紧手臂重重H进,他掐牢了萧然的小腹,受到挤压的腹腔只会更加紧致敏感,金铃接连碰撞到一起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休戈将性器自穴口恶狠狠的凿进不能再的地方,萧然在他身下哭叫着挣扎了一瞬,继而整个身子都开始毫无规律的颤栗。
喝多了酒的小腹又被休戈红着眼睛落下了一掌,习武出身的青年挣扎着往前趴了一步,泛红水润的穴口因而与那根红的肉棒脱离了几寸,休戈五指成爪死死扣住他的腹间将他往回一拉,早已被H熟的软肉只得再承受被滚烫肉刃一桶到底的滋味。
绣球总算是被萧然遗忘了,他两手胡乱揪着兽毯,伏在休戈身下的身体从刚刚那一记狠顶之后就彻底乱套了,有温热的液体从铃口淅淅沥沥的溢出来,萧然云里雾里的夹紧了后穴,一时间根本分不清自己是被休戈插射了还是失禁了。
好在休戈并没有迫使他认清这个事实,休戈自后将他捞起揽入怀中,萧然枕在他肩上主动打开了双腿,上好布料的裤子就这样彻底报废了,腿间的口子开得越来越大,终究随着休戈的狠戾H干的动作化成了不能蔽体的破布。
半软的性器被男人用手掌完全裹住慢慢揉搓,不应期的酸软和酥麻绵长入骨,萧然胡乱伸手去挠他的小臂,裹着束腕的指骨被休戈劫去含进了齿间,指尖被舌头卷着吮吸嘬弄,铃口被厚茧抵着揉搓,腺体上还有卵蛋似的伞头一遍遍挤压H干。
萧然眼前的烛火连成了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下休戈给予他的温暖与快感,他眉眼红透,长发尽散,编进发间的鹰羽与休戈那根编进他头发的发辫纠缠在一起,纵使明起明灭,注定至死不休。
休戈以拇指压牢萧然的铃口,失禁过的性器软绵可怜,他侧首吻上萧然红透的眉眼贪婪舔去每一滴咸涩的泪渍与汗水,萧然上身还是白日里那般俊秀翩然的打扮,下身则泥泞不堪一片狼藉,而这一切恰是他的手笔。
天际的神明终于落入他的怀中,他扯去萧然腰间那根长长的狐尾挂饰,细软的绒毛随着H干的动作被塞进了湿滑一片的股间,纯白的狐尾转瞬便被肠液打湿,紧贴会阴的异样让萧然无所适从的瘫在他怀里腰腹痉挛。
尾端的长毛代替拇指封住了铃口,萧然乖顺之极的由着他摆弄,被H干到瑟瑟夹紧的腿根颇为配合夹牢了那根东西,这样一来倒当真像是一只被H到夹紧尾巴的狐妖。
休戈一不做二不休的将他双腿合拢,萧然的体重对他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他捞过萧然的小腿迫使他两腿并拢折叠,臂间的力量一大,萧然就只能别无选择的屈着腿做进他怀里,尾巴夹在腿间湿漉漉的蹭着会阴与柱身,后穴被大开大合的性器凶狠的H干出细小白沫,后背密不透风的贴着男人精悍的脊背,过于强烈的快感或许只能用入灵魂的恶寒来形容,萧然哑叫着哭出了声,落入休戈臂间的脚趾都紧紧蜷着不留空隙。
萧然被生生做晕的时候上身也还穿着褶皱的衣衫,休戈吻着他的眉心慢慢抽离,射过精的性器即使疲软状态也是尺寸客观,他尽可能轻的从萧然体内离开,没了性器的堵塞,粘稠的精液一时只能沿着萧然发抖的大腿慢慢流溢出来。
萧然被休戈抱去了后殿的池子清理,休戈褪了他这一身祭祀穿的衣服,抱着他进了池子,热水适时的抚慰着爽利过度的身体,萧然倚在他怀里找回了一点意识,休戈低头要吻他就配合的仰头去迎,又是一番唇齿纠缠,他腿软的站不稳,最终是被休戈抵在池壁上一点点弄干净了体内的东西。
之后的一切萧然都记不太清,他只知道休戈搂着他吻了许久,一遍遍的低声唤着他阿然和另一句北原语,他枕在休戈肩头问他是什么意思,休戈低笑着抚着他的发顶告诉他这句塞朗是才真正用来称呼妻子的词。
萧然苦学那么久北原语,自然知道他又是在骗自己,但他没有急于点破,祭祀的热闹劲过去之后他便得了空闲,一连托着下巴在寝殿房顶思考了几日才想明白其中的蕴意。
他懂了休戈这点小心翼翼的心思,塞朗是北原语中神明的意思,具体来说就是如月亮一样皎洁高贵的神明,就是因为这个称谓太过虔诚情,休戈才不告诉他这个称呼的真正含义。
大抵是怕给他徒增感情上的压力,毕竟从成亲那晚到现在,休戈从未强迫他做出什么对等的回应。
然而萧然缺一根筋罢了,他不好意思跟休戈挑明了说什么太露骨的情话,但还是那句话,只要休戈想要,他什么都能给。
萧然一向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凛冬到来,宫城里热热闹闹过年的时候他将休戈压在寝殿的兽毯上,屋外有漫天的烟,璀璨多彩的光亮映亮他汗津津的脊背,他骑在休戈身上用尽解数去扭腰取悦,即使性器一再只能流出稀薄的腺液也没有停下。
在景王府学会的东西终于有了真正能派上用的地方,萧然夹着他的肉刃起起伏伏了大半个晚上,俯身抵着男人的额头用练习已久的北原语表达着心中的爱意,他捧着休戈的面颊腻腻乎乎的跟他反复说那本该早已说出口的三个字,直至连发声的力气都被化身凶兽的男人H干到烟消云散。
他们纠缠依偎至子夜之时,南边地动的第一声声响被烟的声音盖过了,萧然抚在休戈身上神情恍惚的往殿外看了一眼,震颤的地面带得烛火微摇,休戈呼吸一滞随即翻身将他死死护去身下,萧然怔怔的眨了眨红透的眸子,满眼都是男人蜜色肩颈上的清晰齿痕。
仁景帝登基元年的冬日除夕,千里之外的北原的国君与爱人在寝殿里缠绵一夜,昭远的百姓在喜迎新年,全家团聚。
而南朝边境崇关的关口,却是山毁关塌,城池塌陷,暗河溃堤,死伤无数。
第二十章 折翼
数百年前,北原疫病横行,南朝皇帝以援助为由举兵入侵北原国境,斩杀数十万灾民,侵占十余城池,一举占得崇关以南的所有领土,自此封疆扩境,以铁水筑基修建崇关天险,借此得以盘踞富饶之地数百年,国力兴盛,称霸天下数代有余。
因果昭昭,天道循回,数百年后,崇关山崩地裂,休戈于地动山摇后的第三日领兵出征,举国青壮参军的有八成,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事关北原命数与国人尊严。
他们横跨冬日的荒原,千里奔袭长驱直入,北原与南朝积累了数代的仇怨,北原从君到民,从老到幼,无人忘却曾经的国难与国耻。
休戈一袭黑袍,手执马刀劈开了崇关残损的城门,他一骑当先踏上了祖辈曾经的国土,他的本名与族姓连到一起意为跨越山脉的骏马,他母亲予他休戈为汉名,是想叫他以战止战,他自出生时就背负着北原王族的责任,收复失地,重塑江山。
北原军以骑兵为首,骁勇善战神佛难挡,过境之不杀降兵不杀平民,休戈带足了粮草,近几年原上的收成都很好,他为此几乎搬空了北原的国库,塌陷的崇关牵连了方圆数座城池,南朝朝廷的赈灾物资迟迟未到,休戈下令让军队开仓赈灾,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灾民中定会有当年未被屠尽的北原人的后代。
侵略者成了济世救民的神明,北原军军纪肃正,休戈下了不得惊扰平民的死令,数十万将士,即使是有亲人朋友死在南朝人手下的兵士也都遵循军令,守城的南朝兵将早已自乱阵脚,休戈用了短短一月,几乎不费一兵一卒的直下南朝十四城,兵临南朝腹地。
萧然做了休戈的副将,他骑着白马背着双刀,领五千精骑做开路的尖兵,休戈给了他最凶险的位置,也允了他最想要的想信任和尊重。
萧然从未想过自己能有征战沙场的这一日,武人讲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师父教他学武习剑时便让他记住,习武修身就是要惩恶扬善,他有数年光阴为凌睿所用,斩过贪官污吏也杀过清官良士,他的剑锋所指一直不是他内心所想,时至今日,他为休戈提刀而战,一招一式尽是心中所愿。
自崇关到南朝腹地只有三道屏障,前两道被地陷牵连,城墙楼阁尽数塌方,最后一道淮宁城自古以来就是南朝的军事重地,数百年前的淮宁城还是南朝的边境,代代守军主将皆是君王心腹。
淮宁城的守城将军姓蔺,萧然在凌睿身边事曾与他见过一面,景王府里有个年岁不小的杂役,妻子早亡膝下只有一个独子还参了军,那年南朝同西夷的六国联军有过一战,蔺炀率得是支援人马,适逢一场大雾弥漫延误了战机,前线作战的将士贸然出兵死伤惨烈,蔺炀带的人马及时赶来大败联军,一举受封成了掌管淮宁城的上将军。
蔺炀战功赫赫的回城,凌睿私底下见过他一,萧然在内室门外候着,那日天气实在太热,屋里解暑的冰盆都没有多少效果,内室的窗户开了半扇透风,萧然那段时日正赶上内功精近,凌睿压低声音和蔺炀谈论的内容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南朝与西夷接壤的边境地势奇诡,雾天不得擅自出兵的道理人尽皆知,蔺炀要一场惨烈的战役来给自己加上赫赫军功,于是凌睿替他打通关系沆瀣一气,前线的数万将士皆成了枉死冤魂,为得就是让蔺炀上演一出力挽狂澜的好戏。
杂役的独子死在了前线,鬓发白的老人拿着抚恤的银两哭得几欲昏厥,萧然是府里年岁最小的影卫,跟凌睿一起待在府里的时间最多,所以偶尔还会和杂役们说两句话,他后来暗中找到了老人的住,他讨了自己大半年的饷银藏进布包,乘着夜色放到老人枕边,可惜已经辞去差事浑噩度日的老人受不了丧子之痛,不过两月光阴便撒手人寰。
萧然攻破淮宁城门的这一日也是雾天,休戈命人在离淮宁城数里的地方安营扎寨,营地的灯火重重,辅以来回走动的车马声响,蔺炀绷着神经在城墙上守了三日,时时刻刻盯着远方的动向。
萧然弃了马匹,他口衔那柄鎏金匕首趁着夜色与雾气最浓重的时候徒手沿着城墙攀援而上,与他同行的精兵有数百人,全是休戈麾下最精锐的人手。
蔺炀直至死前都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了哪,他紧盯着北原军大营的动向,神出鬼没的刀影将他的项上人头斩落在地,墨色的刀锋劈开浓稠的雾气,萧然如同鬼魅一样突然现身在重兵驻防的城墙之上,飞溅的血液沾了蔺炀满身,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眼睛,如同数年前那些枉死的将士一样死不瞑目。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萧然是景王府中最出类拔萃的影卫,习奇诡之技,修狠戾之功,黑夜本就是他最好的战场,萧然一双长刀身形诡谲,浓稠的暗夜是最好的掩护,没有反光的黑刀被他用得神鬼难测,跟随他一同爬上城墙的诸人也都是部族里最骁勇的战士,安格沁是第二个爬上城墙的人,他执刀劈向萧然背后的守城军,雷霆万钧的刀刃裹挟赫赫杀意。
陷入沉睡的北原军营在烟火弹炸上天空的一瞬间苏醒了,黑压压的千骑疾驰而来,休戈黑刀黑马一骑绝尘,被偷袭的南朝守军多是瞄着远营盘的弓兵,近身战跟萧然率得精锐比起来简直是不堪一击。
淮宁城破只耗了半夜的功夫,休戈横刀杀进城中,骑兵突袭杀声震天,来不及结阵的重甲兵就这样被冲得七零八落,皆成刀下亡魂。
萧然背负一杆纯黑绣金的狼纹旗,晨曦划开浓雾与夜色的那一刻,他将战旗插在了淮宁城墙上,迎风招展的旗下尽是或降或死的南朝兵马。
他与休戈隔着高下数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英武不凡的男人身上沾了层层血污,一双褐眸如鹰般锐利,又如海一样情,萧然呼吸微滞,带着血气的休戈是真正的战神,他明明身在不属于自己的疆土, 却比任何南朝皇族都像一个君王。
萧然将双刀撇给清点城墙的安格沁,他蹬着浸透了血水的砖石一跃而下,休戈敞臂将他稳稳借住,他们肆无忌惮的在街头拥抱接吻,海力斯捂着额角摇了摇头,他忙着打点眼前这些归降的南朝百姓和残兵,根本无力腹诽休戈这种只要不打仗就绝无正形的毛病。
跃出天际的朝阳撕裂了最后的雾气,至此一战,崇关以南十四座城接连沦陷,北原军长驱直入南朝腹地,只需再往前一步,世间可能就再无南朝。
昭远城中有塔拉坐镇,南朝、北原、西夷诸国的接壤的地界也有彦澄的军力镇守,年末那会萧然和凌漪通上了信,和彦澄如愿以偿的凌漪已经有了身孕,孩子还未出世便已先认了萧然和休戈做干爹。
塔拉原本不肯留守城中,休戈虽对这一战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他还是要留一个后手,北原王族这一辈的年轻人都资历尚浅,万一他身遭不测,没有人比塔拉更合适接替王位,想让一心上阵杀敌的塔拉留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休戈最后迫不得已,只能拿安格沁做了筹码。
他可以允塔拉出征上阵,但作为条件安格沁必须留守昭远,对于大多数北原人而言,不能再青壮之年上阵杀敌是一种莫大的侮辱,若要安格沁留守,无非就相当于折了他还未展开的翅膀。
然而照塔拉平日对安格沁避之不及的那副架势,他本该毫不挂心,可事实上,他却几近咬牙切齿的把休戈痛揍了一顿,萧然那时正好在内室忙着擦刀,听见动静往外一探头,刚好看见塔拉往休戈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脚,然后气得摔门就走。
所以休戈敢入南朝自然是毫无后顾之忧,他祖辈经营至今,总算是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而南朝的凌睿也终于是在他兵临乾州府的时候做出了应对的举措。
探子传回线报告诉他仁景帝御驾亲征的时候他正听萧然给他讲乾州府的地形,帐里的烛火轻轻晃了一阵,萧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痞笑着耸了耸肩,拿过线报随手一看显然是毫不在意。
他早晚要和凌睿对上,不光是家国祖辈的恩怨,更有事关萧然的恩怨,凌睿亲征倒是给他省了打去南朝都城的功夫,他仍记得当年那个锦衣玉冠的皇子是什么阴郁模样,更记得他是怎么当街扇肿了萧然的面颊。
乾州府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城中水路纵横,是周围数个州府的枢纽之地,凌睿像是已经笃定前几关口都会被北原军攻克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吝于调遣兵马支援,而是集结兵将死守于此。
北原军来势汹汹,可再能征善战的骑兵打起水战也是捉襟见肘,凌睿吃准了这一点,一心要在乾州府这块地界上斩断北原骑兵的马腿。
萧然对乾州府很熟悉,凌睿曾领命来此巡视过几,凌睿行事小心,每每出巡之前都会命他和其他的影卫来此勘探,他因而记得乾州府内的水文要道,更知道城侧河道中有排水的暗渠直通城内。
仍是弃马强攻,他与安格沁分带精锐自城侧暗渠突击内城,休戈领兵佯攻正面,只要他与安格沁能将防线自城内瓦解,休戈就能一举破开城门定下胜局。
萧然动身前又被休戈按在帐里里外检查了一番,他内里多加了一件软甲,轻便贴身不妨碍动作,混着雪蚕丝的甲片足以抵挡刀剑,这件软甲本是休戈的,他拿去让工匠仔细改成了萧然的尺码,硬是看着他整日穿着。
两军对垒自古有将对将的传统,然而即使身为主将的休戈有那份愿意跟人单对单的闲情逸致,南朝将领中也没有任何一人有把握能从他手里活着出来。
凌睿一身戎装,长发收成发髻挽在攀着金龙的发箍里,他扶着城墙边缘低头看去,放眼之尽是黑压压的北原军阵,凌睿终究是有两分与生俱来的贵气,他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波澜不惊的垂眸迎上了休戈的目光。
张狂之极的北原男人衣袍敞怀肩扛马刀,站在弓箭所指的空地上,在凌睿看来只不过是猖獗贼子占山为王的架势,可偏生是这样一个不修边幅的蛮荒莽夫,却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他身边将萧然夺走。
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凌睿反手抽出镶着金边的剑柄,他已经是号令天下的堂堂天子,江山已是他囊中之物,区区一个萧然更是绝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守城的兵将倾数出动,休戈打眼望去倒还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他是真没想到凌睿居然也有那么几分骨气敢跟他正面交战,箭矢伴着杀声排山倒海汹涌而至,他咧嘴露出一抹有些骇人的笑意,长刀一横一劈,战马长嘶划破天际,十字形的刀风横冲直撞的狠戾散去,宛若战神降临人世。
南朝的守军近乎不堪一击,休戈最初尚未反应过来,第一个觉出不妥的是海力斯,他武学不精,只能在阵中做调度传信,他将战局看得最清楚,如若萧然所言,这部分守军应该是凌睿最后的家底了,虽不至于是什么铜墙铁壁,但也绝不应该只有这么点战力。
他执刀挑开一名南朝士兵的盔甲,头盔遮掩之下是斑白如灰的鬓角,海力斯随即变了脸色,他扯着嗓子让下属仔细查看倒下的敌人尸首,撇去甲衣的掩盖,横尸在场的多是老弱病残,哪见一个南朝精锐。
几乎是与此同时,城侧的信号弹炸裂出不详的血光,休戈蓦地心口一凛,死在他倒下的士兵不过是个被临时抓来充数的寻常百姓,连刀都拿不稳就一命呜呼,凌睿所集结的精兵良将此时此刻怕是都在城侧等着萧然自投罗网。
凌睿唇角一扬已是胜券在握,他无心与休戈再恋战,他只要抓住了萧然,无论是十余城池还是国家存亡,所有的主动权都会尽数落入他手。
天地之间的风停了,战神同修罗从来都只有一线之隔,休戈一言未发,他止了劈砍的动作,转而将长刀扎于地下,而即使他门户大开,挡在他眼前的南朝人也大多不敢近前。
地面的异动随即而来,半身浴血的北原男人一双眼中藏满了血光,休戈双手握紧马刀硬生生将周身气力尽数灌于刀身,黑铁铸成的神兵撕裂平坦宽广的地面,刀下亡魂的哀鸣卷着重新忽起的风声纵横肆虐在天地之间。
休戈破了乾州府的城门,地裂墙塌,霸道之极的内劲狠戾难挡,灭世的修罗黑马黑刀只身攻入万军之中,他无暇顾及擦身而过的羽箭,墨色的衣袍在血腥味十足的空气里上下纷飞,北原的军阵在一瞬间变了,海力斯与伊尔特联手整兵护他冲入城中,休戈矮身纵马,黑马如离弦的弓箭一样直入敌阵,所到之无人能拦。
萧然一进内城便察觉到中了埋伏,他只做了一件事情,他命安格沁同他往相反的方向突围,安格沁是休戈的挚友良臣,他自知南朝伏军尽是冲他一人而来,他只需与安格沁和其他人手分开就不会牵连无辜。
乱军之中萧然杀得尽兴,一双长刀满是血水,凌睿的人领命要将他活捉,厮杀之间萧然全无顾忌,反倒是南朝军个个畏手畏脚,他知道这些将领是要以兵卒的血肉耗尽他的体力,他也明白以凌睿的手段定是要用他来把休戈算计到底。
萧然心境出其意料的平和,他想着能多杀一个是一个,多杀一人就为休戈除了一个敌手,等到他杀不动了就举刀自刎,他可以接受就这样的结局,他从休戈那得到的足够了,大半年的朝夕相足以让他为休戈舍掉这条命。
围剿的南朝军被休戈硬生生的撕裂出一道破口,萧然在那一瞬间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死而无憾,他看着自己的爱人冲过千军万马为他浴血而来,人仰马翻的数十米,他们分立长街两头,生死之间,咫尺天涯。
萧然一跃数尺提刀斩杀冲上前来的兵士,温热的血迹溅了他满身满脸,他的气息早已凌乱不堪,血污让他披散的长发凝结成缕,他仰脸冲着休戈展颜笑开,萧然沐着血色的阳光竭力厮杀,如同断翅的鸟雀在即将坠落天际的途中还要奋力鸣出最响亮的声音。
纯黑的长刀淌满了殷红的血水,他穿过层层包夹劈裂重甲兵的盾牌,及骨的刀伤在不致命的地方淌着血,他以余光能瞥到有人护着下了城墙的凌睿蜂拥而来,他与休戈不能同时交代在这条长街上,休戈还有一个偌大的国和无数奉他为神明的臣民。
萧然向死而战,他的刀永远是最快的,他决意为休戈而死便毫无拖沓,长刀贴颈的时候他听见休戈的怒吼,那是自他们相识以来,休戈第一这么愤怒的喊出他的名字。
破空的羽箭使得时间有那么一瞬的停滞,萧然释然赴死的瞳仁紧紧一缩,继而便是发自本能的极限反应,淌着血的右腿踩上重甲兵的盾牌,他真的在空中飞起来了,瘦削单薄的身躯在空中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驰而过,他顺着箭矢所指的方向倾尽全力将身子横摔过去。
重弓射出的长箭没有伤及休戈半分,萧然硬生生的在空中以身躯将羽箭拦下,乌金的箭尖穿透软甲卡进肋骨,箭矢破开皮肉的声音似乎都清晰可闻。
休戈滞了一瞬,他愣愣的伸出手去试图接住萧然,他从没有在这件事上失过手,可这却不一样,萧然在半空中失了方向重重跌去地上,他连萧然的指尖都没有碰到,指骨所及之只有一滩殷红的血雾。
他很快就看不见萧然了,重兵层层围堵住整个长街,萧然倒下的身体被盾牌围到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他像一只困兽一样嘶吼出声,耗尽气力的身体在一时间好像连那柄马刀都握不紧了,他发疯似的迎着南朝兵将的刀枪剑戟往上冲,银亮的铁器划破了他的面颊和胸膛,这是他一生中最惨烈的一败仗,胜负只在转瞬之间,皆因他的轻敌自大而满盘皆输。
伊尔特与安格沁一左一右的靠着蛮力将休戈脱离战局,合围的重兵越来越多,凌睿显然不会放过将他们一并歼灭的机会,一向温文尔雅的海力斯不得不成了阵中的主将,他嘶声力竭的号令着阵脚大乱的同族将士,拼劲全力才带着冲进城中的北原军仓皇撤离。
第二十一章 故人
凌睿的母后在他幼时便死在了中宫,遗愿是想让他早早出宫立府,不受宫中其他皇子妃嫔的欺凌,老皇帝同元皇后不过是世家与皇权之间的联姻,但元皇后和母家毕竟为他尽心竭力多年,凌睿又天资极佳,像极了老皇帝小时的模样,故而也就备受宠爱。
老皇帝念及这么多年虚无缥缈的夫妻情意,破例在凌睿八岁那年就允他出宫立府,赐珠冠玉顶,封了南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王爷,自后的数十年,景王府都是都城中荣极一时的存在。
凌睿初见萧然就是二十余年前立府的时候,他外公命人为他找来了十几个孩子,每日学武学艺护他周全,萧然是最小的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明明曾被剑客提点过功夫却始终迟钝笨拙。
那日他华服衣冠的站在台阶之上负手看着,萧然被抽到与陈九对打,他只一个劲的躲闪闭战最终被陈九踹中胸口,整个人都横着飞出来摔在他脚下的台阶上。
萧然自小就有一副很好看的面容了,他很瘦小,唯独脸上有点软乎乎的肉,那时刚好是冬天,他两个腮边冻得发红,一双眸子干净澄澈,似是藏着点疼出来的泪,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男孩柔软的黑发扎在脑后,用布条松松垮垮的系着,一看就是自己扎得,凌睿莫名想起了病逝已久的母亲,他想起当年那个端庄明媚的母后在寝殿里也总是这样简单随意的束发,他趴在她肩头,手中总能摸到黑亮柔软透着清香的发丝。
他就因此多看了萧然一眼,他与负责的管教师傅约定,倘若萧然练不出来什么本事便将他收进房里留在身边,年岁尚小的凌睿尚且不懂什么旖旎情事,他只知道王公亲贵之间潜移默化的规矩,看上个娈童少年碍于身份不能自行出面,就只需让管事打点将人收进房里即可。
可萧然的武艺却练出来了,很多人告诉他萧然不能留,与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萧然心里的善念和人性一直没被磨去,他不是一柄合格的刀,更不会是一条听话的狗,但凌睿觉得这很有趣,他把萧然收在身边做贴身的影卫随从,每每略施一点恩惠就能看见萧然眼底那种惊喜又雀跃的光亮。
他对此既满意又怜悯,他用萧然做了很多事情,他曲解他对朝堂的认知和是非的辩驳,萧然一度是他最好用的一把刀,理由令人啼笑皆非又豁然开朗,萧然喜欢他,被束缚在笼中的鸟不曾高飞天际,十四岁的萧然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他跟在凌睿身边十年,凌睿是他的一切。
直至那一年休戈随父到南朝进贡,鸟雀被幼狼引诱着知道了外边无边无际的草原,凌睿生平的第一危机感由此而来,他不怕自己渐渐长大的皇弟会夺去皇位,也不怕朝堂阴诡无常的滔天巨浪,他第一感到害怕,是因为萧然在休戈身边笑得特别开心。
他命陈九同萧然搭伴去查了一个案子,他设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局,陈九暗中将萧然推下高摔到后脑,此后萧然在府里歇了有小半年的时间,他命人往萧然的汤药里加各种各样稀奇药材模糊萧然的神智。
回到北原的休戈也曾托人寄信寄物,几个月后的一场大火烧毁了南朝都城中一个很大的信馆驿站,从那之后就很少有人敢接北原来的货物与信件,凌睿就这样用尽了手段,硬是这样将休戈从萧然的生命里生生抹去。
他算得过人却算不过天,十年的时间让他早就忘了当年那个北原的小野人叫什么,休戈当年只是以一个小随从的身份进南朝,连萧然都不知道他是北原王的独子,国境遭围的时候休戈差使臣议和求亲,他想都没想就将凌漪嫁了出去,他视北原为蛮荒之地,只当一群莽夫目光短浅,无非是想趁机讹上一笔罢了。
他和所有的祖辈一样,从未把北原放在眼里,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失了萧然,他起先觉得是休戈将人扣下了,他放下都城那么多烂摊子将陈九派去接萧然回来,可详查之后他才知道休戈便是当年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小随从,而萧然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数月之后能重新将萧然抱起拥紧的感受对于凌睿而言的确是恍若隔世,他亲自抱着萧然回到了他的主帐里, 满身血污的青年比他们分别时重伤初愈的模样还要狼狈,他抚上萧然的眉眼迫不及待的印下一个吻,修长白皙的手掌死死扼住了青年手上试图反抗的微弱动作。
随军的御医在床边跪着,萧然的情况不算太糟,但也远远算不上一个好字,箭头卡在肋骨之间,软甲卸去了大部分致命的力道,只是箭不好取,肋骨之间缝隙窄小,乌金的箭头坚硬之极,稍一不慎就会殃及心肺腹脏。
取箭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凌睿亲自解开萧然的衣襟,乌金箭是他让陈九射得,那一刻他知道萧然会寻死,他也知道没人能比萧然的刀更快,他让陈九去射休戈,殃及休戈的箭矢让萧然做出了纯粹本能的反应,他庆幸自己通晓萧然的心思,更愤怒于萧然这份本应只属于他的感情。
凌睿眼底有清晰的血丝,萧然身上旧伤与新伤斑驳交错,肋下则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狼藉,御医先剪断了乌金箭过长的剑杆,木质的剑杆有食指粗细,一折一剪即使御医手上再稳也注定会带得箭头硌在骨上带出剧痛。
萧然疼得浑身一凛却连出声的力气都没了,他倚在凌睿怀里,黑色的短打劲装早已被血水浸透,他连骨缝里的力气都榨干了,替休戈挡下那一箭的腾空动作足足耗光了他全部的内息,他连握上箭杆将箭头扎进心肺自行了断的力气都荡然无存。
凌睿即使行军中也不忘用惯用的熏香,曾经能让人觉得心安平顺的檀香气味时至今日只会让萧然觉得恶心,他喉头一腥呕了血,凌睿抬手替他擦了,明黄色的衣袖以金丝绣着云龙,猩红的血迹晕染开来格外刺眼。
凌睿罕见的没了往日的洁症,他替萧然细心擦去唇边污秽又冷声让御医再小心一些,他还亲自卷了一方手帕送进萧然嘴里让他咬住,箭头自骨缝中生生拔出,彻骨的剧痛让萧然摇摇欲坠的身躯剧烈颤抖,颈间的狼牙挂饰叮叮当当的响着,箭头被拔出掷进托盘的时候,凌睿顺手将这个格外碍眼的东西一并扯下扔去了地上。
萧然的反抗也随之而来,肋间血肉模糊的窟窿一刻不停的往外涌着血,三四个中年御医按不住伤重到垂死的萧然,他像是被拔下逆鳞的凶兽,萧然全然不顾自己身上还淌着血,他以刀伤彻骨的右腿撑起身子想要爬去床边,凌睿不得不束着他的手腕硬生生将他困进怀里。
没有人理解一个重伤如此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萧然在浑噩之间连言语都忘了干净,他只知道那个狼牙挂饰是休戈亲手给他戴上的,他挣扎嘶吼着想要挣开凌睿的牵制,萧然眼里只能看见床下那片方寸,血伴着他喑哑之极的声线涌出口腔,只是片刻他肋下就已然是大片猩红。
为首的御医叩首床下颤着嗓音告知凌睿萧然伤得这个地方不能情绪激烈,再这样下去怕是回天无力,陈九发誓他抢先一步在萧然颈后劈下了手刀,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萧然却只是昏厥片刻就目光执着的清醒过来。
凌睿别无他法,只能将那枚东西捡回来交予他手中,萧然握上那枚狼牙的瞬间便彻底安静了,他垮下肩颈死死攥着掌中的东西,他身上的血还在往外流,御医慌不迭的给他用药止血,凌睿不死心的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可即使是陷入昏迷的萧然也始终如同攥着唯一一条救命稻草一样攥着手中的狼牙。
凌睿独自在帐中守着萧然,他除去萧然那一身过于碍眼的北原装束,替他披上云锦苏绣的内衬短衫,他摘去他发间的鹰羽扔去烛火里焚烧殆尽,一心想要去除他身上所有来自休戈的印记。
他记得萧然对他始终是谦卑恭谨的,他记得在萧然眼里他自己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莫说喂药穿衣,就是被他随手摸一摸面颊或是肩颈,半大的少年人都会红着耳尖害羞又雀跃的看着他。
十四岁之前的萧然是这样,被他暗中用药抹去记忆的萧然也是这样,他贪婪又自负的将萧然划成了自己的财产,他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他,他一直喊萧然十四,因为这是他赐予萧然的名字。
如今的萧然反骨丛生,刺得他满掌鲜血淋漓,摔在地上的药碗碎裂开来,温热的汤药四溅散去,凌睿抬眸示意侍人再去盛一碗过来,他扳着萧然的下巴迫他仰颈,面色苍白的萧然倚在床头,唇上还有点点血迹。
放到以前,他若口对口的喂萧然一碗药,他的萧十四不仅会把药喝得干干净净,而且还会几近感激涕零的憋红眼圈,凌睿偏头啐出一口血沫,他方才喂萧然一口药,舌头还没探去齿关就险些被他生生咬下一块肉。
凌睿神色晦暗的以发带束了他双手,萧然已是他刀俎上的鱼肉,他是要以萧然胁迫休戈退军退兵,但他眼下占尽先机,按兵不动的时间越长,北原军就越坐不住。
陈九亲自端了新的汤药进来,凌睿抬手接过,他一举一动皆是与生俱来的贵气,萧然昏昏沉沉的被陈九硬掰开齿关,他犬牙抵着男人粗糙咸涩的指节,所有咬合的力气皆被粗暴的抵消掉。
汤药苦涩,凌睿挽起袖口捏着瓷碗迫他饮下,萧然被陈九用拇指抵住了喉结,他不得不遵循生理的反应做出吞咽的动作,温热的汤药就此入腹,陈九向凌睿稍一拱手便很识趣的退下,帐里又仅剩他们两个人,萧然以双手被缚的动作抬臂竭力蹭了蹭唇角,重新戴回去的狼牙躺在他裸露出的锁骨上轻轻晃了晃。
凌睿牵住了他的指尖,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再缩近,萧然避无可避的被他困在床头,行军帐本来简素,凌睿却吃不惯军营的苦,硬是让人从乾州城里找了一张极品紫檀木雕的大床。
帐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萧然许久没发作的旧伤接踵而来,他咬紧牙关抬臂挡开凌睿倾身的动作,肩头的钝痛让他整条手臂都隐隐发抖,凌睿矮身伏去他身前敞开他素白的衣衫一一抚过那些没被纱布裹住的错综疤痕,萧然屏息死死盯着凌睿的发顶,他抵触的脊背战栗,若是那柄匕首还在,凌睿现在恐怕早已身首异。
“你恨我吗,十四,你是不是因为朕待你不够好,所以才向着他?”
凌睿以指腹抚上萧然肩上那道狰狞的长疤,这道伤是他亲眼见证的,狼兽咬穿了萧然的肩头,他骑在马上站在栏外,听着萧然嘶哑凄厉的惨叫,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脸,他以为萧然的血溅在了他的脸上,可他指尖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待萧然不够好,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一个萧然而已,他一再告诫自己他会在登基称帝的时候偿还萧然那么多年的付出,他也觉得甚至都不用给予什么回报,萧然那么爱他那么听话,无论如何都不会弃他而去。
“朕知道你觉得他待你好,封你为后,让你领军,朕也想那么待你,可是朕不行,朕不是他,朕没有他那么好的命数。”
凌睿颔首吻上了萧然的心口,这是他们之间难得的安宁,他环紧萧然的腰肢将他锁进怀中,他身为帝王皇室却始终有满腹的委屈。
“他是独子,独子,十四,北原王只有他一个子嗣,王位只可能是他的,他不用争不用抢,什么手段都不用就能得到朕争了二十多年的东西。”
“朕不一样,阿然,朕不一样啊,你知道的,你知道朝堂有多险恶,你知道老四他们做梦都想杀了朕,朕要有他那般命数,朕也能,朕也能像他那样――”
凌睿永远不配同休戈比,他们自骨子里就不是同一类人,萧然垂眸同他追随数年的王爷目光相接,他看着凌睿这幅找尽借口为自己开脱的卑鄙样子就忍不住露出了一点讥讽的笑意。
他的面色太差了,凌睿只能看见他扬唇的举动,还当是自己说的话有了作用,萧然低头凑去他耳边,亲昵无比的动作让早已称帝的男人表露出了些许罕见的欣喜。
“你同他,比不了,你永远做不成他,他也永远不会像你这样恶心。”
萧然曾经觉得没有人比凌睿更像皇帝了,他的景王爷是上天的宠儿,英俊华贵,生来就带着无与伦比的皇家气派,后来他才发现凌睿人形的皮囊之下并没有可以称之为人性的东西,他注定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因为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只是棋子,任何人的性命都分文不值。
休戈才是真正的千古帝王,心系家国天下,怀揣苍生万物,于休戈而言王位代表的不是野心,而是担起举国臣民身家性命的责任,休戈也从来不穿什么龙袍锦冠,他最多只是把乱蓬蓬的头发洗过再梳开,换一身稍微板正妥帖一点的黑衣裳,衣裳有暗线绣着他们家族的图腾。
萧然眼前浮现出了重重幻影,他看见休戈坐在马上笑着冲他伸出手,凌睿将他压进床里死死掐住了他的颈子,他很快就会死了,气急败坏的南朝皇帝本是个不精武艺的人,此刻的手臂和额角却绷出来道道青筋。
萧然眼里渐渐失了光亮,他还是那般怜悯又讽刺的笑着,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散在身后,心肺的钝痛如期而来,他差一点就被凌睿生生掐死了,直至最后关头凌睿才如梦初醒的停了手。
萧然惋惜又遗憾的失去了意识,他不知道凌睿垮着身子在他床边坐了良久,手指想摸又不敢摸,反复徘徊在他被掐出紫红印子的颈边。
帐里的烛火摇摇晃晃的熄灭了,凌睿在黑暗中才有了抬手的勇气,他摸着萧然的颈间感受那种微乎其微的跳动,他对萧然的贪婪永远不会变,凌睿终究是个太自负的人了,他绷着唇角俯身吻上萧然的眉心,近乎呓语一样在他耳边轻声一语。
“阿然,我会让你看见的,江山面前,他只会和我一样君王无情。”
第二十二章 和谈
萧然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梦见熙熙攘攘的南朝街头,卷发兽袄的北原国君和使臣走在格格不入的长街上,他们正带着进贡的车马,从城门一直走到宫门。
彼时北原与南朝边境修睦已久,只是那一年的崇关矿产颇丰,主脉上的巨矿开了三年,足够将所有的修筑和军资更上一层楼,南朝广发请柬的目的与其说是宴请倒不如说是威慑,当时的凌睿风头正盛,老皇帝便派他全权打理他国的宾客。
他始终陪在凌睿身边忙前忙后,北原使团是最后一个入都城的,休戈的父亲阿坦达正值壮年,人高马大的北原汉子带着十匹千里良驹,南朝的军备一向富足,唯独战马的品种不算上成,阿坦达带来的皆是年轻精神的种马,自然是诚意十足。
他与凌睿接待使团迎他们入宫城,萧然那会忙得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他只有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偏偏越缺觉越不能睡,凌睿有很多事情只放心交于他手。
长街上聚满了围观的人群,南朝重文轻武早已是数代的风俗,大多数百姓都将北原人看做粗鄙粗野的蛮荒野人,凑热闹看戏的大有人在,萧然走在边上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周围人的目光太赤裸了,那种不加掩饰的讥笑和鄙夷连他都觉得很不舒服。
骚乱是在临近宫城的时候爆发的,进攻的马匹不知为何发了狂,十匹良驹都是一两岁的年纪,正巧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街头的人群簇拥成团,发狂的马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马队开始疯狂冲撞周围的人群,凌睿的马也受了惊,王府的侍卫第一反应皆是护主,其他影卫一时间甚至不惜将疯马往与凌睿方向相反的人群赶。
萧然完全是下意识冲了出去,他从惊起的战马脚下捞出了一个长发卷曲的北原孩子,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一些的小随从刚好在马队中央脱不开身,战马不偏不倚的踩上了他的肩颈,萧然胜在反应快,身体也灵活,他就地搂着小孩的身子以肘撑地足足滚了四五圈才捡回一条命。
惊慌失措的人群成了比马匹更大的威胁,他护着小孩从惊叫四散的人群中脱身,剑不能出鞘便只能狼狈的以剑鞘格挡开旁人的手脚,一身玄色短打沾满了泥土灰尘,他的发髻被人群冲撞散了,最后只能披头散发的护着那个小孩跑出来。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去救凌睿的影卫,萧然对此并没有太多辩解,他不会辩驳凌睿早已身安全之极的地方被人层层围住保护,也没有争辩他若不去救,那个孩子就会被马蹄生生踩死,他静默无声的立在原地受了凌睿的一巴掌,看似文弱的凌睿气急,当即打肿了他半张脸,打得他唇角也淌出了殷红的血迹。
那个小孩便是休戈,十六岁的休戈长得比同龄人慢许多,阿坦达经常担心自己儿子会长成一个连马都上不去的小矮子,为此小时候没少拎着他的腿将他倒着提起来使劲抻一抻。
休戈那会只能说非常不地道的汉话,后来老皇帝请北原国君去猎场,说是要看北原人骁勇的骑射,其实只是为了将本应该平起平坐的他国君王当成台上的戏子来羞辱而已,休戈不愿看自己的父亲被人戏耍,于是就偷偷摸到了猎宫的角落找萧然玩。
萧然在梦中舒展了眉头,他继续重温着自己失去的记忆,休戈总是一有空就来找他,他偷偷避开侍人和护卫跑到猎宫的角落同休戈聊天,少年以磕磕巴巴的汉话同他交流着,因为解释不通自己的北原名字,所以才一笔一划的在他手心里写下了本不太喜欢的汉名。
萧然想起休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盘膝坐在他对面,少年眉飞色舞的给他比划着关外的草原有多辽阔,飞上天际的猎鹰有多帅气,他们其实并不能顺畅的交流,休戈的汉话说得很糟,他只能半知半解的自己推测。
萧然也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休戈的掌心里,过于复杂的两个字显然是让休戈头大了好一会,他照着萧然的口型慢慢学着发音,又一笔一顿的想要将这两个字的写法学会。
可惜休戈还没学会的时候北原的使团就要离开南朝了,临行的少年拼命攥着他的手腕要将他一起带走,萧然也想去看关外辽阔无垠的草场和天空,也想和他去骑那些纵横天地的战马,他是想走的,没人会不喜欢无边无际的自由。
但他那时还太单纯了,他觉得景王府将他收养是有恩,而且他毕竟懵懂的憧憬着凌睿,他想再为凌睿做几年事就走,等到凌睿继位称帝,他就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王府去关外看一看更广阔的天地。
仅仅是一念之差而已,他错过了休戈第一朝他伸出的手,那时还比他矮的少年只能红着眼圈留给他一个青涩又执念的吻,萧然在失去记忆之前一直记得那个吻,因为它太纯净也太美好。
萧然不愿从这个梦里醒过来,他强迫自己陷入漫长的昏睡,他需要足够的体力来应付后面的事情,凌睿的手段他最清楚,他看着凌睿戕害过太多人都没有出手保护,剑客讲侠之大者必将遵循善念仗义救人,他间接害死了许多人,唯独这一,休戈与北原绝对不能再遭凌睿的毒手。
萧然一连昏迷了几天,他中途醒过几,只是实在不愿意看到床边的凌睿,所以也不曾表现出清醒过来的样子,他佯装昏睡的时间一长,凌睿也就对他看管的松懈了一点,有时还能躺在他身边搂着他小憩上一会。
萧然只能按兵不动的忍受着,他需要一个万全的时机才能将这局死棋变活,休戈背后是北原举国上下的臣民百姓,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必须成不能败。
帐外有陈九率得重兵与护卫把守,凌睿这些时日几乎没有离过他床边,萧然几转醒的时候都听见凌睿在与御医商议他的伤情,他早些年亏损的太多了,休戈替他补回来的那点底子这回全都损耗干净,他昏睡的时日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再加上他自小就能很好的控制内息,刻意压制脉搏的小把戏总能使得炉火纯青,所以御医一时也发现不了他的伪装出来的假象。
萧然知道凌睿给他喂了一种特殊的药,丹药成丸,是凌睿趁他昏睡的时候亲自送进他口中又迫使他咽下去的,他脑海里一直有一根紧绷的弦,在丹药入口的时候他是有察觉的。
萧然在服药之后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他的猜想是一回事,凌睿真正做出来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知凌睿的为人,也早已没有什么残存的希望。
萧然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他闭着眼睛微微挣扎了两下,莫大的凄凉最终只化作极其微弱的本能反应,他藏在被子下的指节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凌睿只当他是被迫着服了一颗药难受,还颇为体贴的摸了摸他的发顶。
凌睿以为真正走出这一步的时候他可能不会觉出太多东西,他只是要本属于他的东西回到他身边,因为江山城池与萧然本就是属于他的,他放下水杯坐在床边静默的待了一会,手上还下意识的用指腹蹭去了萧然唇瓣的水渍。
胸口的压迫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愧疚接踵而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看着面色苍白的萧然躺在床里,那是他最信任最能干的影卫,是昔日总守在他身边的那个清秀干练的少年。
他是元皇后的嫡子,是炽手可热的皇位继承人,他几乎从未受过灾病,更不曾领略过什么彻骨的痛楚,他记得萧然是很耐实的一个武人,暗杀中替他挡箭之后不过歇了六日便能回到他身边,即使是猎场那濒死的伤势之后,萧然也只用了一个冬天就痊愈如初。
他总以为萧然是不会垮的,萧然是习武的人,正值当年本该是身强体健,他对武学的一切都没有概念,御医同他讲萧然的身体透支过度的时候,他还当他们是医术不精所以信口胡诌。
萧然的腿伤不致命,但伤及了经络,他命陈九去找了看中这一刀的人,那是个威猛的副将,披挂未卸的汉子喜滋滋的出来邀功领赏,结果被陈九生生砍断了一条腿。
他总是这样推诿本该由自己承担的责任,因为他背负的血债和罪孽太多了,他是争皇权的人,倘若有半分善念,都会死在吃人的宫城里。
不过半刻,凌睿便几将手伸进了怀中的锦囊,他见识过这种毒的威力,这是凌氏皇族的秘药,再铮铮铁骨的人都扛不过毒发的片刻,他见过那些宁死不屈的武将在牢中的干草垛里痛不欲生的打滚求饶,征战一辈子的铁血将军涕泗横流不成人形的伏在他脚边俯首称臣。
他几都捏住了那枚小小的解药想要立刻拿出来喂给萧然,不忍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清晰的成形可又逐渐消散,凌睿最终起身离开,他要这天下更要萧然,即使玉石俱焚,萧然也只能是他的。
凌睿步履踉跄的掀开营帐迎着破晓的天空闭上双眼,长久的思虑让他有些恍惚,陈九适时扶了他一会,凌睿默然的透了一会气,再睁开眼时已全然不见那点动容,鸦黑的眼眸之中尽是森然的冷意。
议和定在了萧然被俘的十日之后,北原军驻扎在乾州府外,海力斯等人以休戈为首,穿过全副武装的南朝军队赤手空拳的应约而来。
凌睿龙袍金冠春风满面,案几上摆着今年当季的雨后新茶,萧然就跪坐在他身侧,同样的白衣华服,乌发挽髻面色苍白,休戈的记忆中萧然从未穿过这种公子墨客的衣衫,他看上去过于瘦削羸弱,更别提陈九横在他颈间的那把刀。
注定剑拔弩张的议和从一开始就气氛凝重,几乎可以用刀劈开的氛围中休戈与凌睿无疑是最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休戈自一开始就没有讨价还价,他起身在凌睿给出的沙盘上刻下了比崇关还往北的国界线,他愿意割让北原大半的草场,甚至愿意将狄安城也拱手相让。
南朝军的战力本不及北原,倘若没有这件事的桎梏,休戈恐怕早就能打到都城,肯定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木质的小旗被男人狠狠插进沙盘之中,他斩钉截铁的划下绝对利于南朝的新国界,连一点记挂江山的犹豫都没有,过于利落的动作凌睿嘴角的弧度微微凝固,他端着茶的手也停在半空,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萧然是唯一一个轻轻笑开的人,休戈比他想象的要好出许多,至少梳了头发刮了胡子,一身黑袍一如既往的骁勇英武,相比之下凌睿简直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人,他还笑凌睿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休戈永远不会是做了君王就无情无意的人。
他抬头与不远的男人对上目光,萧然笑得很温柔,他的五官极为耐看,每每这样笑起总会有一种宛如冰雪消融的温暖与美好,萧然微微直起了脊背,即使陈九以刀柄重重抵了他肋下的伤勒令他老实一些,他也没有褪去面上的笑容。
“祁山牧场――!祁山!我割到祁山,你放了萧然!姓凌的你听着,我放十座城二十座城,我可以裁军,进贡,什么都行,什么都行!唯独萧然,你别动他――!你他妈的别动他!”
休戈整颗心都被萧然咳出来的血剜得满目疮痍,他没有办法冷静,他已经数日没有合眼了,他忘了自己身后还有无数臣民,他也不再是个合格的君王,他就这样唐突而冲动的让出了昭远城外唯一的屏障,数万里的国土,数万顷的草场,他什么都不要了。
他被侍卫的长枪架着,银亮的刃口在他颈上和面上割出血痕,他愿意背一世骂名,不惜愧对先祖,萧然是他的命,他无数痛恨自己十六岁的时候没有再果决一点,他已经与萧然错过了十年,绝不能再放手。
萧然吃痛的弓身俯首,他看不见休戈几近睚眦目裂的想要冲上前来却被侍卫拦下,他只知道他的休戈陷在凌睿手里了,凌睿的局布得极好,休戈若不愿割让城池,他便会看清休戈也是无情的人,凌睿会将他带回去以他身上的毒将他彻底囚禁驯服,休戈若肯割让城池,凌睿便会遵守协议让休戈带他回去,可他一旦回去就会毒发,到时凌睿自然可以逼休戈做出更丧权辱国的事情。
他知道休戈的话也是说给他听的,桌案前的爱人用凄厉的声音试图让他不要做傻事,萧然又笑着扬了扬唇角,他轻咳着蹭去唇边的血,休戈永远是最了解他的,近在咫尺的陈九与凌睿都没有任何察觉,他甚至听到陈九还鄙夷又嘲讽嗤笑了一声。
帐里重要的人有海力斯和伊尔特,安格沁大抵是被休戈留在了北原主营,他猜想休戈是抱着拼死的决心来的,一旦到了鱼死网破的那一步,国中还有塔拉和安格沁可以主持大局。
萧然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北原臣民质朴又虔诚的将休戈敬为天神,何淼淼难得红着耳根跟他说等打完仗要他和休戈主持自己和海力斯的婚礼,伊尔特也曾在冬日祭的酒席上抱着酒坛子噘着嘴怨他夺去了自己壮着胆子跟心仪的南朝客商表白的机会。
萧然一辈子的温暖都来自关外的北原,他早已将这些人视做要守护庇佑的至亲挚友,他以手掌狼狈的撑着地面,压抑已久的内息自经络翻江倒海的蔓延开来,他庆幸自己在景王府中服过太多乱七八糟催升功力的奇药,以至于他今日可以将最看重的人从绝境中救出。
萧然的暴起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塌肩一滚,发髻松散开来,在凌睿亲手替他箍上的玉质发箍落地之前,他便已经卸了陈九的刀,他指尖蕴着千钧的力道,掌心暗藏的狼牙扎透陈九手腕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骨骼碎裂的脆响。
他腿扫陈九下盘生生以蛮力将他从凌睿身边赶开,此后他半秒也未纠缠,而是直接纵身将凌睿死死按在了桌案上,试图挣扎的男人被他以狼牙扎透了颈侧,案边滚烫的茶水也成了趁手的家伙,萧然反手将茶盏倾倒而下,溅在凌睿的手上便是一片刺目的红晕,萧然护了他半生,曾经有多尽职尽责,而今就有多心狠手辣。
他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瘦削的手背上绷起着道道青筋,狼牙扎在颈侧要命的地方,一旦拔出就是血溅三尺,凌睿娇生惯养根本忍不住这种剧痛,皇帝凄惨又狼狈的哀叫声中,别说其余护卫,就是陈九也不敢在这种时机贸然救驾。
帐中的局面骤然转变了,海力斯在第一时间抢了陈九的刀,休戈以掌劈断了侍卫的枪杆,伊尔特善使长弓不善近身,但他内兜里的一袋零嘴并没有被搜查出去,他平日里总被休戈抢食的所以才养成了总是贴身藏零食的习惯,而时至今日,混在零食中的炒豆子反倒在他指间成了杀人的利器。
生死轮转局势倾覆,休戈满脑子空白的朝着萧然冲来,短短几步的距离可能连一秒也没用上,久违的怀抱和温暖足以令人丧失所有的力气,萧然仍是笑着,他迎上休戈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不用等到张口,他就知道休戈一定是要劈头盖脸的骂他擅自冲动。
可惜他眼下并没有时间和休戈诉什么衷肠了,否则即使被数落一顿也只会是久别重逢之后的情趣与甜腻。
萧然有些惋惜又有点无奈,他始终没有松开钳制凌睿的手,所以只能踮起脚来安抚性的吻上了休戈的面颊,短暂的一吻刹那终了,他立刻灵巧的侧身从这个过于让人留恋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他用另一只手将空掉茶盏在案上敲至碎裂,锋利的瓷片代替狼牙成了凶器,他按着凌睿的后脑紧抓发根,九龙金冠就这样在凌睿头顶歪歪斜斜的倒了下来,他以瓷片扎透了凌睿扒着案几边缘的右手,血液争先恐后的溅在他毫无血色脸上,一时间竟也有些堪称艳丽的味道。
“我北原要你乾州府外十四座城,你签约落印,我饶你不死。”
第二十三章 生死
千百年前,诸国开国之君各持一枚白玉方印,东隅的方印在数百年前便已失传,北原和南朝的朝中局势数代以来大致稳定,故而休戈与凌睿各持祖上传下来的两枚,西夷则四散零落成数十小国,方印由联军之首逐一相传,只是如今恐怕早已落在了彦澄的手里。
异国之间的条约协议除去玉玺或虎符还需有这枚方印才算生效,凌睿的白玉印镶金裹银藏在金丝编织的锦袋之中,休戈那枚还是当初打造的原样,因为历经数代君王所以被打磨得棱角光滑,白玉之上透着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那是百年前割让城池败出崇关的北原王在落印前吐出来的心头血。
凌睿的字没有从前那么好了,他被萧然扎透了手掌,右手执笔便是钻心剜骨的疼,局势反转的营帐里,北原的刀明晃晃的夹在他的脖子上,凌睿终究是善文不善武的,他的满腹计谋阴损毒辣,在武力的压制下只能变得一无所用。
凌睿哑声发出无用的气音,他的血与笔上的墨一同在纸上晕染开来,萧然毫不手软的按上他掌心的伤口,逼着他在条约最后的撤军一项上留了很重的笔墨。
他竟不知道萧然居然能传神之极的模仿他的声音,帐外的兵将被萧然朗声传出去的声音诓着后退开几丈,凌睿的多疑谨慎是出了名的,他素来不愿旁人近前,这样一条由萧然模仿着颁布的诏令,自然是人人遵循。
那数十万踌躇满志准备收复失地的南朝军在帐外的空地上和北原军退守的军阵遥遥相望,他们中有人热血于南朝再一击败了北边的蛮族,有人庆幸自己没有死在前几个州府的前线,只有少数将领忌惮着北原军所向披靡的战力,凌睿以人质逼退北原的伎俩显然难以让他们安心,他们就这样各怀心事的站在南朝三月的风中,无人知晓他们精明善谋的皇帝正被人逼着写下足以遗臭千古的条约。
凌睿除去言听计从的提笔落字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出路,陈九被海力斯挑断了手筋捆了个结实,伊尔特顺带着往他嘴里塞了块撕下来的衣摆,北原马装的布料厚实足以将陈九满嘴堵得结结实实。
帐里其余的护卫无一活口,先是萧然生生拧断了几个近卫的脖子,青年修长的指骨扼上敌人咽喉,瘦削的腕子在发力时绷起了明显的青筋,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使得骨骼挫裂的声响都难以被人察觉,其余侍卫则是伊尔特代劳。
萧然被休戈拽过手臂圈进了怀里,休戈那张过于严肃的脸上直至此时才稍稍见了一丝松动,他不想萧然弄脏手,在他眼里这些南朝人连被萧然亲手杀死的资格都没有。
高大的北原男人在敌营中显露出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细心与体贴,他褪下萧然身上云锦缎子的白袍,价格高昂绣工精致的外衫成了擦手擦脸的一条布帕,他替萧然擦拭掉身上的血污,又脱了自己黑漆漆的外袍搭上萧然的肩颈,顺手帮忙理了理颈侧那个毛绒绒的领子。
凌睿无法克制自己的颤栗和嫉恨,他是用萧然杀过很多人,也亲眼见过萧然是怎样为他铲除敌手的,他曾欣赏萧然的干练和利落,可他从刀俎沦为鱼肉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胆寒。
他从没想过萧然这柄利刃会插进他自己的心脏,他被萧然在不经意间以手指抚过颈侧,哑穴被一股内劲封得严严实实,他只能赤红着一双贵气雍容的丹凤眼,袖口染血的龙袍满是被推搡拉扯出来的褶皱。
他永远无法接受休戈带给他的失败,凌睿试图仰起自己高傲尊贵的颈子与头颅,重新散下发的萧然收起那方条约递于休戈,又随手捡起一柄侍卫脱手的长刀直指他的眉心示意他起身带路。
凌睿愤怒又不甘,萧然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完全是空荡一片,无情无仇,甚至连报复的快意都没有一丝一毫,他终于到了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萧然对他,早已吝啬的连半分感情都不愿赋予。
休戈就这样全须全尾的自南朝大营全身而退,他怀里揣着收复百年前失地的条约,右手牵着重逢的萧然,左手的长刀直指凌睿后心。
天边的阳光正好,他与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爱人与挚友们一同穿过南朝军剑拔弩张的方阵,身边林林总总的兵器森然着渗出直扎骨髓的冷意,他们是有凌睿做人质,但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任何一个可能造成凌睿逃脱的松懈,都足以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休戈从未这般紧张的握过刀,南朝的长刀对他而言远不及那柄马刀的重量,可他掌心却破天荒的出了冷汗,他担着海力斯与伊尔特的命,担着不远的数万兵士和子民的命,更担着萧然的命。
他这一生迄今为止先后闯过两大祸,近的一是这场过于自傲而找来的战败,远的一是当年他随父亲去南朝进贡时,因为不满南朝傲慢一心想要那些官员出丑,于是便偷着狠狠怼了战马的胯下继而引发了满街骚乱。
这两祸乱全是萧然替他善后解决的,他下意识握紧了萧然的手,海力斯和伊尔特押着陈九走在前面,这是他唯一一让挚友兄弟为自己开路,也是他唯一一在危险面前躲在了族人的背后,因为他身后还有必须要护住的萧然。
凌睿在大部分的南朝人眼里都算是一个好皇帝,军中将士少闻朝堂内政,皇子们夺嫡时凌睿总是能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只有像萧然这样的心腹才知道他背地里使了多少阴损手段,凌睿在人前的功夫一贯做得到位,再加之南朝数年没有像样的战事,存亡之秋一个不精武功的皇帝能御驾亲征,无论怎么看都足以算是明君的做派了。
也正因如此,南朝的武将中无人敢轻举妄动,倘若凌睿武功中上还有点转机,南朝军中谁人不知北原王骁勇神武万军难挡,凌睿在他手上,可能都无需眨下眼睛的毫厘之间就会丢了性命。
将领们不敢冒险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皇帝踉跄前行,凌睿半身的血迹刺目,他始终无法言语,休戈知他精于阴诡算计,所以也就对他不留半分余地,他只能低着头迈步往前,若是抬头望别看上一眼,休戈便扬手在他背上留下一刀伤。
他们一路行至两军交接的地方,萧然越走越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他整个人仿佛都在渐渐变空,一涌而现的浩瀚内息渐渐飘忽散去,待行至北原军前休戈便收刀将凌睿踹回南朝军营的方向,他们背后就是数万整装待发的北原骑兵,这样的威慑之下,即使南朝军再多上一倍也难以战胜。
萧然竭力收敛克制自己愈发凌乱的气息,他与凌睿之间隔开了数丈之远,一拥而上的南朝精兵簇拥着他们伤痕累累的皇帝,黑压压的盔甲挡去了凌睿全部的视线。
天边忽然有云层遮住了和煦的阳光,萧然垂眸将手从休戈掌心里抽离,他移步自行走入北原军中,瞬间开合的军阵将他护进大军之后最安全的主帐,萧然一言不发也没有回头,他没看见休戈拿回马刀在骑兵阵划下新的国界时有多么英武威风,也没心思去看凌睿是何种落魄。
他就这样路过休戈的臣子兵将,听着这些北原人在百年的国仇家恨之后终于可以酣畅淋漓的庆贺叫喊,他只身走回军阵后的营地,擦肩而过的兵士们像膜拜休戈那样虔诚而热切的唤他殿君。
萧然既心安又释然,他杀过太多的人了,好在眼下他能替休戈救下这数不清的北原子民,谁都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唯有海力斯拧着眉头多看了他一眼。
休戈正在阵前替北原的先辈洗去耻辱,男人响亮又浑厚的声线正在宣告着城池的分割与全新的国界,萧然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他离凌睿和南朝越来越远了,他知道自己不会走到崇关,更不能回到昭远,但哪怕多靠近一步也足够了。
他不会给凌睿任何威胁休戈的机会,他很快就会死了,或许在休戈还没有宣告完合约的时候他就会断气,他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北原军营的某个角落里,凌睿的合约国书已经落印生效,他的死不会对未来的北原造成任何负面的影响,即便休戈悲痛着要替他报仇,那结局恐怕也只会是世间再无南朝。
凌睿一生算计过无数人,他不惜一切爬上皇位,最终却不得不守得小半国土勉勉强强做了半生的好皇帝,二十六岁是他这辈子的坎,前半年荣极一时宿愿得偿,后半年万事倾覆一无所有。
他不后悔,杀忠良杀老臣,看着开蒙的夫子死在殿外廊下,把手足兄弟逼死狱中,他将自己视作恶人,他披着一张人皮面对天下,内里早已是肮脏不堪。
他这一辈唯独亏欠了一个萧然,朝臣护他是为了让他开创盛世励精图治,元皇后的母家护他是为了本家有朝一日能光耀门楣,陈九之流的影卫们护他是因为只有栖身于当权者的羽翼下才不会横死街头。
唯有萧然,唯有萧然当年为他做的一切只是源于最单纯最干净的情意,他却对萧然算计的最多也最狠。
凌睿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他推搡开忠君护主的将领冲出南朝的军阵,他手无寸铁的冲到北原军前,踏过休戈以马刀劈开的那道界线,只身踉跄而疯癫的冲进了所有人都对他恨之入骨的敌军阵中。
不精骑射不通武学的南朝皇帝发疯似的闯进北原军营,歪斜的金冠从他头顶掉落在地,没有人能拦住他,他从惊起的马匹中间跌跌撞撞的往前摸索着,明晃的刀尖眼见着就要砍下他的头颅,他还是说不出话,萧然死死封住了他的哑穴,他可悲又凄厉的张着嘴拼命发声,嘶哑的气音滑稽无比,也无人能闻。
他终于知道萧然打得是什么念头了,曾经以性命护佑他的青年终于被他逼至不惜以死亡来保全另一个男人的地步。
景王府揽尽天下奇药为影卫助长功力,萧然自小与药性契合,内息也就修炼的有些古怪,萧然可以强迫经络负荷运转,故而内息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一大截,当年他出巡时被人暗杀行刺,萧然便是这般冒险为之才救下他的性命。
这样的后果是常人无法承受的,埋下的毒药会迅速发作开来,他原本算好了毒药的剂量,打算以一月为限,他会逼着休戈将大片江山拱手相让,再以解毒为由将萧然重新抢回宫中。
他的心思被萧然看得通透,萧然催动内息提升功力的同时也加速了毒性发作,凶猛烈性的毒药是凌氏皇族千百年来的秘宝,毒发后倘若没有解药,即使是有十个二十个神医在侧,中毒之人也定将必死无疑。
混乱之中唯一反应过来的人是海力斯,他立刻加快步子跑向萧然所在的主帐,他刚刚就发现萧然身上在走动时那种隐约的不协调越来越明显了,萧然在走进主帐之前好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四肢,他本就打算取了药箱去看看,毕竟萧然在被俘虏之前就是受了伤的。
积怨已久的两军在凌睿失控的举动之下愈发杀气凝重,试图保护凌睿的南朝精兵与身军阵前段的北原军交上了手,休戈则弃了马刀,直接扯着凌睿的领子长臂横贯将他生生摔到在地,他们像是两只杀争夺领地的野兽,回归着茹毛饮血时的原始搏斗。
满身伤痕的凌睿挣扎着拼命爬起,无法言语的嘴里溢出混着血水的津液,他是注定不可能在武力上胜过休戈的,可他还是一遍遍的尝试着冲进休戈背后的那方营地。
被海力斯派来的传令兵将这场乱战阻止,凌睿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踉跄着跑在休戈身后,竟也寸步不落的跟着闯进了萧然所在的主帐,他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伤痛和折辱,可他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
入眼便是刺目的血,萧然那身来不及换下的纯白亵衣已经被血浸透了,泛着黑的毒血从他口中争先恐后的往外涌,休戈生生止住脚步立在帐口,猩红一片的地面与兽毯惨烈得不现实,他甚至下意识的以为这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噩梦。
凌睿是几近匍匐着爬进帐中的,他被休戈摔断了肋骨,身上的刀口也在淌着血,他手足并用的挪过那大片的血迹来到萧然身前,明黄的龙袍不见本色,就如当年的猎场一劫,他看着萧然陷入失血过多的昏迷之中,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但他不再是那个被老皇帝牵制的景王了,他已经可以主宰萧然的性命了,百年后的后世史书会将他写成一个虽有过但却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只有他自己直至寿终正寝也始终觉得这一生不过是个笑话。
他以万尊之躯跪在地上托起萧然的颈子,休戈的怒吼和拳脚对他毫无影响,他一只眼睛彻底睁不开了,从眉骨上淌下去的血和萧然咳出来的融在一起,凌睿俯身吻上了萧然的眉心,他颤抖着摸出自己不曾离身的锦囊,前尘欲念终究在再亲眼看到萧然将死的时候消散开来,如同过往云烟。
“十四…阿然,我不要了,这天下,这一切,我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凌睿是真的放手了,他以几乎不可能被人听闻的声音小声的呢喃着,他布下的棋局被他亲手推翻,他那张人皮之下还是有零星的温度,那是萧然用半生光阴替他捂热的。
那个瞬间里,休戈本能的住了手,他尽管还没捋清前因后果,但他确实相信了凌睿一刹那,然而凌睿手中的锦囊里却并没有所谓的解药。
凌睿不可置信的反复查看了几遍,锦囊里只有一枚和解药重量相仿的蜡丸,淡红的蜡丸是用普通火烛的蜡油所制成的,此刻的萧然又呛了一口血,海力斯只能强行扳过他的肩颈又往他胸口落下一枚压制的长针。
萧然昏沉又嘶哑的喘息出声,钻心剜骨的痛楚好像同时存在于凌睿身上,早已狼藉一身的南朝帝王在撕心裂肺的绝望之间堪堪续上了一条暗线,他跪着抓住休戈的裤脚,发力过多嗓子泣了血,他和同样满目血丝的男人对上视线,艰难之极的念出了一个清晰的名字。
“陈――九――去抓陈九――!!”
第二十四章 贪念
萧然颈上那枚挂饰缺了最中间的狼牙,扎进凌睿颈子的狼牙被血水浸得没了本色,休戈不肯让他再戴,南红珠子和其余的骨饰还在,萧然有几日汤水未进,锁骨和颈侧瘦削的厉害,不再完整的挂饰就这样零零散散的趴在他颈间的凹陷里。
他胸口上仍扎着海力斯落下的长针,银针暂封主要经脉延缓毒素侵入心脉。也亏得萧然是武人出身还能扛得住,假若换做是个寻常人,仅是这般封住七经八脉的痛苦恐怕都难以承受。
萧然肋下的箭伤伤在靠近心肺的地方,蔓延发作的毒素是自四肢和边缘经络逐步沁去腹脏的,疼痛和抽搐不可避免,萧然几乎每日都会咳血,手脚痉挛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休戈却不能碰他,哪怕是擦拭他咳出来的毒血也要万分小心。
营帐里总有一种难以消散的血腥味,萧然陷在黑的兽毯上,苍白的皮肉血色全无,他自毒发倒下就没有再清醒过,体内肆虐的毒药正在逐步侵蚀着他的经脉脏器,他就这样一点点吐净体内所有的血液,直至灯枯油尽的那一刻。
陈九是伊尔特抓回来的,在凌睿冲向北原军阵的那一刻,南朝军中唯有陈九一人没有护主,而且是往相反的方向逃得,伊尔特是草原上最优秀的猎手,他下意识拉弦射出一箭,正中陈九的膝窝。
陈九先前就已被废了双手,形同半残,伊尔特擒他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休戈单独空了一座营帐出来让安格沁去审,陈九出人意料的没有寻死,他一没服毒二没咬舌,只是半死不活的倚着刑架笑得异常扭曲。
安格沁毕竟只是个不满弱冠的少年,他几乎生生扒掉陈九一层皮也没撬开他的嘴,最终还是海力斯将萧然托付给其他的军医半日,自己亲自背着药箱进了营帐。
安格沁本想在旁帮他一把,但只跟海力斯一同待了半刻便闷头冲出营帐找了块空地吐了个昏天暗地,自那之后一连数月他都一直绕着海力斯走。
无人知道海力斯是怎么让陈九开口的,安格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对那日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旁人只知道一个时辰之后海力斯从关押陈九的营帐里走出,一双手浸透血污,两个灰色的袖口也是全无本色。
海力斯撬开了陈九的嘴,凌睿怀里那枚解药是陈九掉的包,他并无什么交易的意思,解药已被他焚烧毁去,他的目的简单至极,只是要看着萧然死。
凌睿还待在北原军中,他仍是那身破败脏乱的龙袍,他进不了萧然所在的主帐,只能整日浑浑噩噩的守在门口。
海力斯从陈九口中问出了一个名字,他蹲去凌睿身前用汉话问他谁是梁七,凌睿茫然又困惑的想了很长一会才不太肯定的告诉他梁七也是景王府中的影卫,只是早就死了。
凌睿的确是连梁七是谁都记不得了,有太多人为他而死,光是与萧然同批的影卫就有十四个,再加之王府里的侍卫亲兵,他不可能记住每一个人。
凌睿只能模糊的想起梁七大概是前几年死的,他依稀记得萧然那时受了伤然后还低落了几日,他忙着将刺杀这桩罪名栽去自己的兄弟头上所以并没有留心细问。
后来管事跟他提起萧然预支了一个月的饷银去城外的南山上立了一座坟,凌睿从不把下属的命当回事,只是事关萧然,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否则以他的心性,梁七就算被人扔去乱葬岗里尸骨无存,也与他毫无关联。
他更不知道梁七与陈九还有什么瓜葛,他府里那十四个影卫,除萧然之外他都不甚了解,他只知道谁对什么样的事务趁手,他也只需要知道这些,因为其余的事情皆有管事和旁人全权负责。
陈九的积怨凌睿一无所知,海力斯见状也不与他纠缠别的浪费时间,只问他派出去的人有没有回信,凌睿跌坐在帐外的泥地上,缓慢而颓唐的摇了摇头。
皇城里应当还是有备用的解药的,可自他继位后诸事忙乱,一直没有仔细清点过暗室里的东西,所以一时也无法确保能否找到,他先辈留下来的配方倒是还在,可其中的几味药材皆以绝迹,他委派两路人手分头去找,无论是现成的解药还是药材,只求在萧然彻底毒发之前得到转机。
休戈没有离开萧然半步,他罕见的冷静了下来,没有再扯着凌睿的领子将他打残,也没有将垂死的陈九拖出来大卸八块,他就整日安安静静的坐在萧然身边陪着,萧然如果咳血了他便用帕子去擦,如果是四肢痉挛抽动他便小心翼翼的按着。
休戈也愈发吝啬言语,几日下来他几乎不再开口说话,休戈越来越像个只会机械性行动的木偶,他的背一直挺得很直,像是在倔强又执拗的担着萧然的命数。
只有在萧然喑哑得痛呼出声的时候休戈才会如梦初醒似的有那么一点松动的迹象,他会俯身下去虚虚的环住萧然的身子,一如既往的柔声哄他不要怕。
军中的事务由安格沁和伊尔特轮流担着,休戈这样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有关萧然的一切皆有海力斯来管,休戈能做的只是竭力控制情绪,不给他们添乱。
凌睿凭着记忆交代了几种主要的毒素来源,海力斯尽可能的捉摸着医理尝试配药,凌睿也命人带着他军里的御医过来,海力斯毕竟是北原人,他对南朝的医术确有钻研,可到底造诣不够,很多事情都需协作商议。
他其实不信南朝人,更不能那萧然的命做赌注,但凡进萧然口的汤药他都提前暗自试过,他一直将休戈视作自己的亲弟弟,事到如今既然到了他该担起这份责任的时候,他绝不会推脱。
海力斯甚至动了换血的念头,休戈是北原的未来,萧然是休戈的命门,他甘愿拿自己的命去换回萧然的,很多年前是他们这一辈人不够骁勇出色,才让休戈不得不一人担起举国重任,海力斯一直固执的认为休戈与萧然之所以错过了那十年,他们这一代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对不起何淼淼了,他可能无法与那个等着他回到故里成婚的姑娘重逢,这一切都是他偷偷下定的决心,他本就与何淼淼差了不少年岁,倘若因此早走一步,也算是提前绝了她数十年后再伤心悲痛的机会。
海力斯素日里再内敛文弱也注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北原男人,他骨子里有堪比休戈的硬气和坚决,他一旦决定便开始着手准备,大量的草药和器具被人找来送往主帐旁边的小营帐,海力斯的神情愈发平静和缓,一时间所有人还以为他已经找到了可行的办法。
萧然在第七日的时候醒了一会,被延缓的毒素终究是快要侵入他的心脉,他仰躺在兽毯里,苍白的面颊隐约有了点血色,一双眸子也难得的亮了许多,那层雾蒙蒙的病气不知为何消散了大半。
他费力的牵住了休戈的指尖,细长的手指冰凉刺骨,他的体温已经很低了,致命的毒素反复侵蚀着他的血脉经络,尤其是关节这种耗损之极的地方,本就伤痕累累的骨骼经脉早就浮现出了不详的青黑。
休戈仔细用袖口盖住萧然的手腕,他替萧然换了一身滚着白毛的衣裳,领口和袖口都缀着雪白雪白的狐毛,柔软纤长的绒毛遮去了萧然尖溜溜的下巴,他尽可能维持好面上的平和才俯身下去往萧然的眉心间落下了一个吻。
萧然偏头冲着他弯眸笑开,狡黠又明亮的眸光衬得他活脱脱像个成精的雪狐狸,他精神好得不像话,已经无法愈合的箭伤并没有牵制他起身的动作,萧然自己歪着身子晃晃悠悠的爬起来,还能迎着休戈冲他敞开的手臂,一头拱进了熟悉之极的温暖怀抱。
“我都想起来了――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都想起来了,你那会没有这么高……比我还矮一截的……”
萧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他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力气,总要节省一些慢慢来说,他环着休戈的腰侧将头努力埋进他的肩窝,在床边枯坐数日的男人身上不可避免的有些味道,他被熏得稍稍皱了皱鼻子,眼眶也零星有了点泛红的迹象。
“是,我那会没你高,回原上之后喝了很久的牛奶,我每天都喝,每天都想着赶紧长高了去找你,后来,后来还气得那些牛犊见着我就撵。”
休戈吻上怀中人的鬓角轻声开口,他每个字都说得格外小心,生怕声音稍大一点就会把萧然震得散架,他搂着青年瘦削不堪的腰肢,掌心轻轻扶着瘦到硌手的脊背,他知道萧然就快撑不住了。
已经被侵蚀殆尽的肢体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休戈无比谨慎的抱着他的爱人,欢喜悲苦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他看着他逐渐失去所有的生气,看着他面若死灰奄奄一息的躺在眼前。
他亲眼见证被自己视作性命的爱人是怎样一步步离他而去的,休戈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他拥着此刻还一息尚存的萧然,仿佛时间可以这样凝滞于此。
萧然很买账的轻笑出声,单薄的身躯在他怀中笑得发抖,萧然笑够了又贴着他的颈子轻轻蹭了蹭,像个软乎乎的幼兽赖在着撒娇一样。
萧然笑起来总是很好看的,休戈扶着他的腰身再往他唇边落下一吻,一触即分的动作同往日一样甜腻温馨。
“还有――我还记得很多,你说草原很大,你会教我骑马,有兔子,猎鹰…其格……你还会带我,去…去狄安,有玛仁糖,奶酒,羊腿……昭远有雪山和祭祀……你说你会去抢绣球,这样就能……就能……”
萧然语速很慢,他倚在休戈肩头恍惚的说着他们少年时的约定,这都是他们初遇那年休戈曾许诺给他的,在十六岁的休戈眼中,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可能就是北原最好玩最有趣的事情,少年人之间最纯粹干净的情意便是这般简单直接,一声喜欢就代表着要将自己所钟爱的全部尽数拱手相予。
萧然嘴角的笑意没有褪下去,这些事情休戈都带着他做了,在他将前尘忘却干净的时候,休戈守着当年的承诺,带着他领略北原的点滴琐事,带着他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去原上骑马,去山里玩雪。
萧然觉得自己当真是了无遗憾了,休戈给他的一切都完美无缺,他释然赴死本以为就此天人两隔,可海力斯却生生给他拖出了一个告别的机会,萧然侧过颈子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血,他缠着休戈的颈子紧紧搂着,休戈脸上冒出来的胡茬还扎红了他小半张脸。
他理应劝说休戈看开一些,休戈是生而为王的人,不该为他止步不前,他抓着男人褐色的卷发握于指间,那里有一根编进了他头发的发辫,这是他们曾经结发的证明。
他应该让休戈放下他的死继续往前走,碰见心仪的女子娶进王城生育子嗣也好,与别的男人交心相爱也罢,他应该让休戈继续往前走的,因为他得到的已经足够了。
萧然自认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想要用最后的力气将这些话统统说出来,哪怕是玷污了休戈对他一往情的情意,他也应当讲出来。
可字句却卡在喉咙里销声匿迹,在他真正不得不面临死亡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舍不下也不甘心,那是休戈,是唯一一个将他视作性命好生珍视的人,是与他错过十年才相爱厮守的人,他潜意识里曾期盼着他们会有漫长的余生相到老。
他放不下的,放不下本可以厮守的未来,人不可能将欲念连根抹去,他才是本可以永远占据休戈那颗心的人,纵使他千般懂事万般明理,都绝不甘心让给旁人。
萧然无声的落下两行清泪,他还是在笑,唇角的弧度苦涩之极,他贴着休戈的面颊近乎无赖的呢喃出声,乌青的指尖死死攥着那条结发纠缠的发辫,“你别忘了我啊…休戈,你别忘了我啊……你看我都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你不要把我忘了……”
凌睿的人没有带回解药的消息,萧然的情况在这一晚突然恶化到了极点,休戈拥着垂死的萧然独坐帐中,他回绝了海力斯以命换命的想法,也没有理会在帐外咆哮的凌睿是怎样声声泣血的吼着他愿意用命换萧然回来。
休戈太了解萧然的心思想法了,且不论以命换命这档子事是否可行,即使真的能用另一条人命将萧然救回来,萧然这辈子也注定不会心安。
他想等着一切了结,他会在最快的时间将国中一切托付给塔拉,再下一纸诏书让安格沁先嫁过来再说,顺带着也让何淼淼和海力斯赶紧修成正果。
他会带着萧然回到昭远城外的雪山里,那里常年积雪冰霜刺骨,他会拥着萧然一起长眠在冰川之下,他已经为国为民扛了半生的担子了,是时候什么都不考虑的任性一点,至于萧然这种二话不说就将他舍下的行径,他大可以到了那边再同他算账。
疾行的车马是夜幕中的不速之客,死寂一片的北原帐中有了久违的人声喧嚣,凌睿抬起红肿的眼皮循着声响看去,掀开车帘的女子俏丽明婉,眉眼之间与他有五分相似。
凌漪小腹滚圆显然是已有数月身孕,彦澄一直与休戈信件往来,她得知萧然被俘便死活要与彦澄一道疾驰赶来,凌漪是凌氏子孙中少见的习武之人,底子比寻常女子要好,长途奔袭虽然不说轻松,但也没觉出什么不适。
她护着小腹下了马车,还能一路小跑去营中主帐,她是凌睿的亲妹妹,元皇后在生下她后撒手人寰,萧然与她自幼相识,尽管交集不多,但她一直很喜欢萧然这个人,那年萧然在猎场重伤濒死,她一个人翻遍了御医院的药材,后来又怕这些灵丹妙药还不够,索性冒险去了老皇帝的暗室搜刮一番。
凌漪不通医理,只知道挑那些包装仔细的药盒拿,那时老皇帝已经快死了,凌睿被立太子迎娶正妃,景王府里最热闹的那一日,是她偷偷守在萧然床边喂给他暗室里偷来的百年山参,宫内宫外人人自危,没人理会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公主,更没人查到暗室和御医院里丢失的药材。
后来萧然伤愈,她又要远嫁异国,偷来的东西她也就没还回去,统统当成随身的行李带着,她想着以后若从北原出逃,便将这些东西卖了换成去找彦澄的盘缠。
凌漪笃定凌睿的手段绝对阴损毒辣,所以才在一得知萧然被俘的时候就拼命往这边赶,她并不清楚眼下的现状,只将自己当年偷出来的包裹往地上一摊让海力斯赶紧找,而能救萧然的那味解药,恰好就在她误打误撞偷拿的这堆东西里。
彦澄找了个临近的帐子守着自己分外耐实的妻子,他捏着凌漪肿胀的双脚仔细又小心的轻轻揉着,一路奔波下来,他自己都吃不消,而凌漪只是有点脚疼而已。
他们的帐子对面就是灯火通明的主帐,海力斯已经忙了两个时辰了,来回帮忙打杂的护卫或端着满是血污的木盆,或轮流送着冒着热气的汤药,人来人往的忙碌动静并没有遮过主帐里那个竭力喘息求生的人声。
帐帘是有一道缝隙的,凌漪能看到她久未谋面的兄长满身狼藉的跪在泥地上,他像是在叩首乞求着哪一路的神明,也像是在忏悔曾经的罪孽,她一直清楚凌睿的为人,所以当彦澄告诉他休戈与萧然本有旧日姻缘的时候,她当真是雀跃欣喜了好一阵。
凌漪撑了一夜硬是没合眼,天明之时海力斯从帐中出来,他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落着步子,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硬撑着走进了凌漪所在的帐子里,不等凌漪睡眼困倦问他情况如何,他就弯腰俯首一拜,替休戈谢过了这桩天大的救命之恩。
第二十五章 厮守
解毒的过程琐而漫长,毒素侵入腹脏经络,萧然有伤在身受不住太过刚猛的药性,故而只能先保脏器心肺然后将别的毒素一点点拔出。
凌漪记挂萧然,无论如何也要等到确定他平安无事之后才肯离开,她与彦澄就这样在军营中住下了,大有实在不行就把孩子生了再回去的打算。
休戈仍然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萧然身边,凌漪偷偷掀开帐帘瞄过他好几眼,高大粗犷的北原男人即便再邋里邋遢不修边幅也还是比凌睿要俊朗许多,休戈有好长一段时日没仔细打理过,下巴上已经冒出了一小片黑乎乎的胡茬,但他这般高鼻目的情模样,反倒的确更对凌漪的胃口,彦澄为此还吃了点飞醋。
萧然身上的毒素清了大半,可毒发的时间太长,还没肃清的毒素仍潜在身体里从而影响了他的五感,萧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闻,解药入腹后的第三天他便有了模糊的意识,只是感官的缺损使得他毫无自己已经死里逃生的认知。
萧然迷茫不安的在一片压抑的黑暗之中,他听不见任何声响,卧床已久而致的僵硬感侵蚀着他的肢体,他尝试叫休戈的名字也一无所获,他以为自己拼劲全力喊出了响亮的声音,可事实上那只是一声凌乱嘶哑的气音。
他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这里是暗无天日的阴曹地府,没有人会回应他的呼喊,也不会再有人温柔低沉的唤他阿然,萧然躺在床里怔怔了呆滞了好一会,他的手脚都麻木得厉害,触感也因为未清的毒素而迟钝,他摸不到毛绒绒的兽毯,也察觉不到他身边其实是有人陪伴的。
萧然不安到了极点,他头昏脑涨的动起手脚,迟缓的神经还在漫长的恢复期,他甚至动不了小臂和指尖,整个身子只能蹒跚的起伏两下,手肘与腰腹连支撑身体的可能都没有。
是休戈将他小心抱起,又口对口的喂给他一碗汤药,许是对苦味的抵触太过执着,萧然倒是能尝出些许微微的涩苦,汤药入口的那一刻他还当这便是能让人忘却前尘往事的孟婆汤,他因而本能的挣扎了一下,而企图翻搅抗拒的舌尖则被休戈衔去嘬在齿间狠狠一吮。
本应该清晰无比的刺痛在此时此刻变得微弱,但这也足够了,就好像暗夜之中终于有一个快要熄灭的火星溅到眼前落于掌心,萧然仓皇又急切的哑叫出声,僵硬迟缓的手脚在这一刻尽了最大的努力,他妄图去抓休戈的肩颈和领子,蹒跚又笨拙的拼命往前凑着,想要更贴切的感受一下他的存在。
休戈绷了数日的脸上总算露出一点零星的笑意,他放下药碗,腾出双手托稳了萧然的腰背将他彻底揽入怀中,再用宽厚修长的指节裹住那瘦了一圈的臀肉一揉一捏,结结实实的让萧然感受到了外界的触碰。
毒素滞缓经络血气,以至萧然身上的刀伤和箭上都停止了愈合,海力斯一边给他解毒一边还得照料着他身上的外伤,肋下的箭伤到底是因为这番折腾而恶化了一点,原本没有被牵连的心肺受到了影响,除此之外他腿上的刀伤殃及筋骨,每逢秋冬怕是都要细心养护。
休戈对此没有什么太强烈的反应,他眼见着萧然从鬼门关挺过来,这些只需调养便可解决的问题在他眼里早就形同虚设,哪怕萧然就此变成个残废或是病秧子都足够他感激涕零,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已经趋于完美的结果。
萧然五感受损的时间一直延续了小半个月,起先他清醒的时间少,一天有大半时间都是蜷在休戈怀里昏睡,然而味觉和触觉是回复的最快的,没过几日他就被伤口愈合的痛痒和苦涩辛辣的汤药惹得难受之极。
休戈其实是故意的,他心里还憋着一团火气,萧然彻底好起来之前他肯定不敢发作,只是难免会有点小脾气,汤药里本可以兑进一些既不损药性又能缓和苦涩的甘叶,海力斯是想放的,结果被他暗中制止。
萧然喝药就越来越不老实,他极怕苦味,大部分感官闭塞的情况下,还好用的感官愈发敏感,他总是被苦得浑身激灵,最终演变成了只要一被休戈抱起来喂药就蜷着身子脊背发抖。
萧然这种情况本就变得比以前粘人,他几乎整日都要攥着休戈的手指才能安心,涩苦的汤药之后休戈会再口对口的喂给他一枚蜜饯或是干奶酪,苦后的甘味总能让人欲罢不能,萧然都是追着他的唇舌去勾他嘴里的东西,宛若一个散着奶味的小羊羔乖巧单纯的陷入狼口。
休戈这点伎俩直接导致了北原军中人人自危,他们原本是为收复失地的正事而来,也就只有伊尔特之流整日闲不住嘴的人会随身带些奶酪干之类的零食,南朝湿热,吃食难以贮存,休戈每日趁着萧然喝过药安然睡下便会来营中抢掠一番,原本就为数不多的零食甜点几乎全都被他洗掠一空,伊尔特揪着零食袋子抵死不从,最终被休戈残酷无情的按在地上仅凭蛮力压制着痛揍了一顿,不得不屈服于这般淫威而忍痛割爱。
凌睿回了南朝的营地,他与休戈之间的协议生效,乾州府成了南朝与北原的新国界,他尚有一朝的臣子民众要安抚,崇关的矿产军工涉及朝中要员和整个凌氏宗族的利益,他本该立刻回朝去抚恤那些被触及利益要害的重臣,可他全无这个打算,哪怕所有人都在催促他动身回都城。
凌睿一个人在灶边耗了很多时日,他反复回想着萧然在景王府里吃过的爱吃的甜点,与之相关的记忆少的可怜,毕竟他不喜甜食,府中的厨子不敢做,萧然也就吃不到。
凌睿笨拙得滑稽,他在灶边被熏得灰头土脸,新换的素色锦袍染了半身面粉,他不再穿龙纹的衣衫了,这段时间是这样,以后的数年也是这样,自萧然从生死之间挣扎回来,他便再未穿过明黄龙袍,百年之后他葬进凌氏皇陵的衣冠也只是几件颇为精致的锦绣便服而已。
他做出来的糕点几乎惨不忍睹,沉甸甸的点心盒连北原军的主营都没进便被休戈扔出去喂狗,凌漪捂着小腹颇为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随后便觉得久未发作的害喜似乎又有了苗头。
凌睿没能再见到萧然,凌漪倒是拎着那个被休戈摔散架的紫檀食盒出来跟他见了一面,他们本该是相依为命的兄妹,他也曾想过要保护自己这个为数不多的血亲,可当年的他连萧然都能舍下,更别提一个凌漪。
彦澄昔日只是一个小国郡王,志在山水闲云野鹤,他少年时来南朝游玩与凌漪相识街头,彦澄的国虽小,但好歹也是个王室子弟,南朝的公主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他那时想着凌漪若是执意要嫁,他便顺水推舟去替她求亲,也算是他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好事。
只可惜世事变化的太快,凌漪最终还是从他的亲妹妹变成了一枚棋子,凌睿站在那还有些恍然,他是感激凌漪的,当初在猎场将萧然救下也好,今日误打误撞带来萧然的解药也好,凌漪对萧然的救命之恩足以让他愧疚一生。
此后的数十年里,彦澄稳固西边诸国与休戈各占大片山河,凌睿在位期间南朝与西夷的贸易往来一直分外频宽厚,凌漪的孩子降生之后他还差人送去重礼,只是他这辈子也没能听见那孩子跟他叫一声舅舅。
萧然的情况日趋好转,固存筋骨的毒素还要慢慢化开,不能急于一时,他的五感已经好转了大半,休戈在他能视物的那一日难以克制的将他按去床里揉搓了一顿,萧然口舌僵硬呜呜咽咽的躺在他身下,藏了水汽的眸子总算是有了从前的盈盈光亮。
一整月的时间,萧然从鬼门关回到人间,他能自行起身出帐的那一日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腿上有点不可忽略的跛,尽管刀伤已经结痂,海力斯也还是往他膝间的绷带外面糊了一层硬邦邦的浆糊,就为了让他瘸着消停一些时日,省得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再不够注意的托大惹出乱子。
有那么一瞬间,萧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去年夏日从休戈婚帐里走出来的时候,恍若隔世的滋味再涌上心间,光阴流转而过,仍是休戈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掌心温热,十指交错。
他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一样小心翼翼的迈出步去,休戈要带他回昭远了,回那个他以为自己回不去的地方。
天边云卷云舒,乾州府上空的阴云消散干净,彦澄同样整顿了人马打算带着凌漪回西边,他们会和萧然同行一段路,然后在崇关的关口分道扬镳。
凌漪踩着小凳子撩起长裙利落之极的上了马车,她掀开车帘冲着萧然挥了挥手又嫣然笑开,她其实还挺想留下看热闹的,萧然好转之后他们见了一面,萧然仍是习惯性的以旧日的礼节对她,他们本就有着算是生死之交的情意,短短片刻相下来,萧然还没被她逗红脸,休戈和彦澄就早已吃了成缸的飞醋,非要让他俩赶紧分开。
萧然既然已经好转,凌漪也就不打算将孩子生在南朝的地界上,她和萧然一样对凌氏皇族充满了厌恶,她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彦澄的故乡,她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和南朝再扯上半点关系。
临行前,有南朝的小股兵马不偏不倚的拦住了北原军的去路,萧然的五感还在恢复期,他看东西时依旧有些模糊,他刚刚被休戈扶着踏上马车,宽敞的空间铺着兽毯放着矮桌,足够确保他这一程的舒适安稳。
长绒的兽毯没过脚面,萧然将将摸索着坐下就听见了凌睿的脚步声,到底是相了那么多年月的人,凌睿的一切于他而言都算是刻骨铭心,
萧然掀开车帘拉住了休戈的手,他一身浅蓝衣装,乌发披散在肩,伸出来的小臂有些过分消瘦,萧然眼中始终没有露出第二个人的身影,他微微仰首旁若无人的对着休戈勾唇一笑,两手继而攀去他的颈间环紧了他的脖子。
“我想吃蜜饯,休戈――蜜饯――!”
萧然的声线有些哑,他正大光明的当着无数旁人轻车熟路的顺手摸进了男人的衣袍,休戈的腰包永远挂在腰封上,里面有给他的零食点心,还有乱七八糟的杂物,诸如虎符和方印。
他就这样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休戈生生给扒到裸出上身,本想去找凌睿再掐一架的男人只能毫无脾气的将他按回车厢里绳之以法,他伤了太久,饮食一直没有恢复正常,故而零食甜点不能贪嘴多吃。
马车蓦地沉了一下,没人能看见帘子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大概都能踩到,凌漪努力憋着笑意缩回了自己的马车里,南朝的兵马已经在凌睿的示意下让出了一条路,萧然就这样坦率又直接的断了凌睿最后一分念想,因为他们早已是陌路之人。
车马驶离乾州府外,凌睿在原地伫立了很久,他目送着载了萧然的车队消失在他目力不能及的远方。
萧然对他既残忍又温柔,他们的最后一眼没有过多仇怨,他还是看见了萧然的笑,如他记忆中那样温柔美好,只是那个曾经独属于他的笑容,从今以后都只会属于另一个人。
马车在半月后到了崇关,萧然身体未愈,车马一直行驶的缓慢,休戈在沿路州府留下自己的人手开始重新修建城池,天灾殃及的灾民早在他们入乾州府之前就已经安置妥当,眼下时日正好,休戈留下的人手也得力,十四座城池的兴建规整大抵用不上一年就能完工。
崇关的矿脉坍塌彻底,铁水筑基修建出来的天险之一片荒芜,萧然掀开车帘往外多看了两眼,曾经巍峨险峻的地方如今只是一片狼藉,微风吹过他颈上的项链,丑兮兮的红绳是休戈亲手给他编的,去掉了原先那枚居中的狼牙,只剩下一颗南珠和其他几个零碎的骨饰。
领口的绒毛随风蹭着他的脸颊,休戈正给他揉着血脉不畅的脚底,许是因为重伤之后被各种药材补得太好,他竟然又长开了一点身形,等回昭远之后连马靴恐怕也要做新的了。
休戈的猎鹰盘旋在车队上空,自萧然好转以来,休戈又大言不惭的从他兄弟嘴里抢了好几只兔子来烤,萧然整日窝在马车里休养生息,一时间脸颊也稍微圆润了一点。
马车即将驶离崇关的时候,休戈问他要不要出去看看,萧然放下车帘摇了摇头,他想偷偷将酸痛不已的左脚挪走,结果不出意料,休戈毫不松懈的将他死死按住,顺带着还得寸进尺的沿着他大腿而上绕去后面揉了他屁股一把。
厚实的车帘落回原,崇关的风吹不到车里了,萧然倚着车壁眯着眼睛张牙舞爪的和他闹着,他们很快就相拥相吻,车轮不堪重负的发出吱呀响声。
安格沁见惯不惯的抢过伊尔特的零食袋边吃边思念他远在昭远的塔拉,伊尔特很快就与他打成一团,海力斯优哉游哉的勒马闪身给他俩腾出地方,他怀里的小包袱露出了一角,那里面裹着他给何淼淼带得一套首饰。
萧然仰颈任由休戈在他身上胡作非为,衣衫与长发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他在一片混乱之中捧着休戈的面颊垂眸吻上了他的眉心,萧然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他虔诚真挚,柔软的唇瓣印在休戈的额上诉说着他最的眷恋。
他渴望与眼前这个人长相厮守,此后百年,他再不会逾过崇关一步,山高地辽,天高远阔,他的漫漫余生,只会在这片苍茫阔远的草原上,与这个长发卷褐眉眼情的北原男人地老天荒。
第二十六章 番外一
车马回程的速度不算快,休戈担心萧然没好全,受不了长途奔波,所以放缓行程慢慢往回走,他是守着萧然就什么都不惦记了,可有些人等不起。
何淼淼一骑绝尘,从昭远长途奔袭到狄安城,在狄安城门口直接劫走了海力斯,横空打劫的英勇身姿俨然比拦路马贼还要嚣张数倍,惹得同行的兵将大多瞠目结舌呆滞良久。
休戈的车马一直到夏日中旬才将将行至昭远,萧然脚未沾地,休戈将他抱下马车带着他走进城门,长街之上山呼海啸的民众之间,被人顶礼膜拜奉做天神的国君,满心满眼皆是他怀里的爱人。
塔拉在宫城门口迎他们,脸上盘亘着刀疤的中年男人目光悠远,他看着自己的侄子终于得偿所愿,休戈在身形上特别像阿坦达,他因而不由得想起他兄长成亲的那一日,人高马大的北原汉子,也是这样穷极一生的温柔谨慎,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的妻子入宫成婚。
除去休戈之外,回程的人马中最扎眼的就是安格沁,鲜衣怒马的少年人经历了沙场的历练,身上褪去了那三分仅存的稚气,整个人看上去稳重了不少。
安格沁这一去战功赫赫,休戈已抬了他的官职封他为军中正将,他便再也不是那个需要整日牧羊挤奶跑腿打杂的小孩子了。
安格沁本就是年少张扬的好年岁,五官周正为人老实,这回拜官封将更是少年得志势不可挡,昭远城里尚未婚配的姑娘大多都目光晶亮的黏在他身上。
塔拉适时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仍是内敛寡言的做派,面上毫无波澜平静之极,他俯身以臣子礼迎休戈回朝,萧然挣扎着要下地给他见礼,结果被休戈不动声色的捏了一把屁股。
塔拉眼角微抽,全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萧然的事迹早已从前线传了过来,他虽未在场却也替休戈心惊,毕竟是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休戈眼下再怎么将萧然宝贝得连礼数都不顾,他也可以接受。
休戈抱着萧然冲他颔首回礼,紧接着就以目光示意安格沁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塔拉稍稍怔了片刻,转眼间年岁轻轻就领到将职的少年人就眨着一双乌黑锃亮的眸子杵到了他眼前。
安格沁刚才那股年少有为的稳重气场瞬间消失不见,宛若一只许久没见到主人的幼犬,仍是昔日那般赶都赶不走的腻乎架势。
昭远城中一切正常,牧区那边因为战事的缘故耽搁了一部分,但仍有一半的牧场在正常运转,留守的塔拉和何淼淼早已将诸事打点妥当,休戈回昭远之后并没有多少值得操心的琐事。
他因此大大方方的搂着萧然夜夜笙歌罢朝三日,直至何淼淼气急败坏的拿着自己拟写好的诏书和国印杀进寝殿逼他下旨赐婚。
半月后的良辰吉日,才子佳人璧人成双,雪山环绕的昭远城中尽是铺天盖地的红绸,何淼淼以国礼的规制出嫁,休戈与萧然亲手扶她上了轿。
婚礼的一切都是何淼淼自己筹划的,天南海北的习俗礼制乱七八糟的结合在一起,海力斯需要三箭射轿帘还要亲自背她下轿,观礼的亲朋更是从五谷稻米一路撒到了桂圆生。
何淼淼早已融入北原的一切,可她的喜服还是南朝款式,窄腰长裙盖头遮面,她一身红衣艳丽胜火,海力斯则是传统的北原衣装,她被自己的丈夫背下轿,总是不善武学的男人在此刻稳稳的托住了她的膝窝。
她幼时懵懂天真,看到街上有成亲的队伍就嚷嚷着要穿新娘子那样漂亮艳红的嫁衣,何以修一贯宠溺她,丧妻之后更是如此,明明是位及尚书整日公务忙,但一见她喜欢就立刻亲自去布庄裁布替她做了一身红色的小裙子。
她今日穿得嫁衣便是当年那身裙子的样式,简单简素,因为何以修的针线活实在太差了,所以她嫁衣的袖子也是当年那样一长一短的。
她与海力斯步入喜堂三拜成礼,穿着父亲当年裁制的衣裙风光出嫁,放眼北原举国上下,何淼淼自信除了萧然之外就属她嫁得最好,海力斯帮她给父亲重新立了牌位,眼下正端端正正的放在喜堂正中,今日清晨婚礼开始之前,萧然还去敬了香。
他们的婚宴也是这胜仗的庆功宴,宴席比冬日祭那会还要铺张热闹,自海力斯的府邸一路摆去了长街尾端临近城门的地方,何淼淼掀了盖头提着裙子颇为豪气的往海力斯身边一坐,大有在酒席上替海力斯大杀四方的架势。
北原人的酒量天生就好,海力斯大概是个中异类,当年被何淼淼灌了三杯就晕头转向面红耳赤的表了白,今日是他大喜之日,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抱着将他灌到醉得进不了洞房才算完的心思。
何淼淼倒是有千杯不醉的体质,这一点她随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文弱女子弱柳扶风,唯独好烈酒,百盏不醉,依旧婀娜款款,眉眼藏笑星眸流光,三分酒气七分脂粉香,只一眼便叫何以修朝思暮想一生难忘。
休戈紧紧挨着萧然,一边给他剃着鸡腿上的肉一边在他耳边小声嘀咕着海力斯其实才是个喝酒像喝水的怪物,至于当年装醉把何淼淼骗到手,无非是个使坏的套路。
席间热闹喧嚷,萧然需得侧耳细听才能不漏过休戈的字眼,他盘膝倚坐在休戈怀里,手边是泡着甘草和野菊的热茶,盘子里摆得也是和旁人不一样的饭菜。
他还在休养的阶段,回昭远后海力斯给他开了需要长期服用的汤药,许多吃食都需要小心忌口,休戈为此特意列了个单子,一份贴在王宫的后厨,一份放在寝殿,每顿饭菜都要照着单子仔细检查一番。
旁人桌上羊排的香气混着酒香飘散开来,萧然嚼着水煮鸡肉虽然食不知味但也安安分分的忍了,从他服药开始休戈就一直陪着他忌口,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休戈本该是宴席上的主角之一,但为了陪着他清茶淡饭,一直拖到何淼淼亲自来薅着他领子敬酒的时候才不得不起身。
婚宴自午后一直闹到傍晚,萧然喜欢这种充满人情味的热闹,即使被吵得头疼他也没有提前离席,海力斯所属的部族是北原的大族,族里人丁兴旺,大多长辈都曾在朝中或是军中任过要职,不少须发苍白的老人都是看着休戈长大的,所以一轮酒敬下来,休戈也免不了被灌。
夏末的昭远城入夜以后就有些凉意了,休戈酒过三巡特意腾出空过来脱下外衣给他搭上,萧然攥了一手白的榛仁,趁着休戈低头帮他理衣领的功夫全都塞进了他嘴里。
一场婚宴已宾客皆醉收尾,海力斯打横抱着自己小醉半懵的妻子入了洞房,险些醉死在席间的安格沁尚有要闹洞房的意思,只是不等他张牙舞爪的艰难爬起,塔拉就先一步拎住了他的领子将他往桌上一按,让他安心睡下别去添乱。
萧然随休戈回寝殿时已是圆月高悬,后殿有满池的热水药浴可以解酒解乏,休戈大抵是喝得有点多,他搂着萧然按在池壁上揉搓蹭动了好一会都只是半勃,萧然只能无可奈何的揉上他的额角哄着他下再说。
满池水汽晕染缥缈,萧然全身赤裸眉眼清俊,水面下的腰胯更是柔韧光滑,休戈耍无赖似得摇了摇头,也就是仗着酒劲昏沉,他察觉不到自己没有完全硬起,只是全凭本能将那根尺寸可观的东西一个劲的往萧然腿间顶。
“然然――然然――腿分开,乖――”
他对萧然换了个更加亲昵的称呼,叠字的称谓从他第一叫出口的那天起就让萧然臊得厉害,他哑声重复着饱含欲望的字句,手臂紧紧箍着怀里隐约发抖的青年。
令人羞恼的字词一溜烟的钻进耳蜗,萧然半边身子蓦地一酥,眼尾的红晕转瞬便蔓延开来,他只能恼羞成怒的在休戈胸前一连抓出了几道微不足道的红痕。
萧然背后墨色的发丝被池水浸透,发尾在水下同休戈的卷发纠缠到一起,一场情事原本顺理成章,他象征性的挣扎几下便束手就擒,在休戈面前他永远没有坚持反抗的决心。
萧然转而环上休戈的颈子任由男人缠绵之极的欺身吻下,两条腿也配合的盘去了他的腰间,
萧然脑子里还晕乎乎的思索着休戈要是没有彻底硬起来,情事中的爽利会不会打了折扣。
只是萧然连一个亲吻也没有享受完,休戈自他的腰胯上移摸到了肋下那道狰狞的箭伤,手指触到疤痕的那一刻,休戈指尖一僵继而便如梦初醒似的停了动作。
一切就此戛然而止,休戈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萧然也不好意思再要求什么,他怕休戈着凉,于是很快就扶着他起身离开池子去擦身穿衣,萧然手上没有轻重,给休戈擦头的时候稍一使劲还一连拽掉了好几根褐色的卷发。
萧然披着件单衣笨手笨脚的忙活半天,休戈的酒品不错,被扯了头发也是一直盘膝坐着随着萧然将他头发折腾得乱蓬蓬的,醉意朦胧之间还知道要低着头配合动作,他一直没有彻底清醒,只知道一个劲的盯着萧然肋下那伤,手指停滞在那十分小心摸索了好几下。
萧然没有察觉到休戈的异样,为了何淼淼的婚事他们都起了个大早,眼下实在是困得扛不住,他把休戈拾掇妥帖忙完一阵,自己的头发也就差不多干了,只剩小半还湿着但他实在懒得再费时间去擦。
他穿着单衣挨着休戈睡下,醉酒的男人习惯性的伸出手臂将他拥紧,萧然舒舒服服的蜷起身子依偎过去,就以往而言休戈的体温足够让他在夏夜里敞着亵衣半裸入眠的。
对萧然而言,外伤内伤是家常便饭,他是习武出身,一直都很少生病,所以等到子夜前后他蜷在休戈怀里觉得头疼欲裂的时候,的确是有些始料未及。
酒劲使然,休戈睡得很熟,而且还打起了微微的鼾声,萧然知道他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踏实的睡过了,他们一路从乾州府回昭远,休戈几乎每晚都不敢睡熟,但凡他有点不适的反应,哪怕就是水喝多了想起夜休戈都会立马清醒过来陪他。
萧然不舍得惊扰他, 他自己悄悄的从休戈怀里挪出来再抱着药箱起身出屋,他怕带出响动,一时连鞋子都没敢踩,海力斯给他留了一个满当当的木盒子,里头备了不少药材,有回程时从南朝郎中那买的丸药,也有可以直接口服的草药。
萧然依稀记得海力斯同他讲过,里头有一种草药是专治头疼脑热的,半干的长发笼住了他瘦削的背影, 今夜的月亮被云层蒙了一半,他费力的借着殿外不算明亮的月光反复观察手中这几片看上去大同小异的草叶子。
他仔细辨别了半晌才找对了草药,干瘪的草叶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清苦,萧然放下药盒嚼了两口就皱起了脸,海力斯给他的药永远都这么药到病除,只是短短片刻就苦得他忘了头疼。
休戈出殿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萧然披着单衣赤脚蹲在那鼓着腮帮子嚼着草药,清俊漂亮的眉眼紧紧蹙着,披散的长发鸦黑如墨,月光朦胧昏暗倾泻而下,他依稀还能看见萧然似乎被苦得打了个小小的激灵。
假若抛去所有令他恼怒的细节和过往,这样的萧然无疑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他就像个误食苦草的白兔子一样蹲在那里不情不愿的嚼着嘴里的叶子。
然而休戈注定无法平心静气的去欣赏萧然这份难得一见的可爱,他的脚步声极沉,萧然被他吓了一跳,受过刀伤的膝盖难以支撑他在短时间内迅速站起,休戈一刻也没等,他迈步过去近乎粗暴的扯着萧然的腕子将他直接拽起,萧然被他扯得身形打晃,手里没啃完的药草还悉悉索索的洒了大半。
“休……”
“哪不舒服――?!我问你话!自己出来干什么?!萧然――!你又瞒我什么――!!”
海力斯觉得自己上辈子怕是和休戈有什么血海仇,王宫的传令官苦哈哈的杵在他门外拱手等候,红烛帐暖,春宵苦短,他这洞房烛才折腾完一半不到,休戈就急三火四的要宣他进宫。
海力斯哭笑不得的按住了穿上肚兜就想下地打人的何淼淼,再将自己的妻子囫囵个的抱进怀里细声细语安抚一番,待她气鼓鼓的重新钻进被子里躺下了,才赶紧苦不堪言的套上衣衫背起药箱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偌大的寝殿里只点了几盏微弱烛火,萧然仰躺在幔帐正中,脑袋枕着休戈跪坐的腿面,散下的长发凌乱纷杂的拢在一旁,他发顶被休戈按着,几重要的穴位都被休戈以指腹轻轻按揉,萧然迷迷糊糊的听见了海力斯进门的动静,他想侧首去跟海力斯打个招呼,只是还没等他扭动脖颈,休戈就先一步抬手按住了他大半张脸。
海力斯眼角一抽,敏锐如他自然是觉出了这种出奇诡异的氛围,他极为明智的没有开腔搭话,而是直接拉过萧然的腕子探了脉搏,又俯身凑去他的心口仔细听了听音。
萧然的头发被休戈擦得乱蓬蓬的,他头发细软且浓密,不仔细拿布巾擦拭就很难干透,放到以往而言,这虽然不妥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大事,可他现在毕竟重伤初愈,身体各方面都脆弱得很,稍有不慎就会惹出些病痛。
海力斯从随身的药箱里翻出一捆草药,他背过身去点了,淡淡的青烟散发出药草特有的清苦,温热的烟雾能比汤药更加驱寒祛湿,可那股吸入鼻腔停留气管的苦味远比汤药留存的久。
萧然起先还老老实实的任由他熏,不过片刻就皱起眉头想要躲闪,海力斯温文尔雅的倾身颔首,右手执草药往他身前凑了又凑,左手还特地不停地扇着那缕烟雾。
“殿君,稍安勿躁,只需忍半个时辰就够了。”
夏末时分休戈就将寝殿里的玉席凉枕全都换下去了,取而代之的薄被曾让萧然恶痛绝,这会他却视那一方被子为救命稻草,几想伸手去拿来挡在脸上,休戈都牢牢钳住了他的手腕。
咽喉里残留的苦涩已经难以用简单的言语来形容了,额角的绞痛酸涩渐渐烟消云散的滋味是很舒服,可这种取而代之的苦味简直要比头疼更熬人,萧然痛不欲生的皱起了整张脸,一时间连耽误了人家洞房烛的愧疚感都消散全无,心里想得是早晚要拎着海力斯的领子痛揍一番。
许是萧然这副眉眼紧蹙的挣扎模样太过可怜又太过可爱,休戈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他将萧然扶回兽毯让他老实平躺,又拿过薄被帮他盖好腰间和腿脚。
点燃的药草也有催眠安神的功效,萧然底子折损太多,闻上一会就困得眼皮打架,他在半梦半醒之间不停的要往被子里缩,一心想用薄被把脸挡上来隔绝这股苦烟,休戈索性直接躺下将他结结实实的搂住按牢。
萧然皱着鼻尖将自己团成一团又囫囵个的拱进了休戈怀里,这般投怀送抱的意图在往日或许战无不胜,可如今的休戈异常执拗,硬是将他又扳着平躺了回去,一丝一毫都不肯退让。
海力斯盘膝而坐专心致志的盯着手里的草药,努力忽略眼前两人那种般让人眼热的恩爱劲,他以艾叶混杂其他药草固定成束,以烟雾为药虽然耗时了一点,但总比再以长针刺穿皮肉刺激经络要强,他吃准了萧然这个人不怕疼就怕苦,这样熏上个把时辰反倒更能让萧然长个记性。
他早已懒得腹诽休戈这种总是大动干戈的关心则乱,从南朝回昭远的路上,萧然哪怕夜咳一声休戈都会冲进他的马车将他生生从睡梦中薅起来。
海力斯天性淳善,小时候就喜静不喜动,休戈和其他那几个又小又淘气的熊孩子总会在外面滚一身伤回来,他学医术的初衷只是想将这些弟弟照顾的更好一点,此后医理越学越,倒也真的养出来了一颗济世救人的心。
他半官半医的过了这么多年,最忌讳的就是不遵医嘱不听劝告的病人,萧然倒真的是个例外,他是能够理解萧然的,很多东西不是故意不注意,而是根本不懂,萧然半生为刃,学得武功都是大开大合无守无防,压根不会懂得要怎么才能照顾自己。
药束燃到尾端,天边已经擦出了浅浅的晨曦,萧然最终还是拧着眉头睡熟了,被薄被盖去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拳头也不知道是想打谁。
休戈始终没睡,他守着熟睡的萧然,一双褐的眼睛隐隐泛着血丝,看上去实在让人难以放心,海力斯本打算走了,看他这样便又多了两句嘴。
“总归是要慢慢养的,我知道你难受,可他这种情况也急不得,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你安心一点。”
安心这两个字对于现在的休戈而言,恐怕是最奢侈的,总有一些事情会留下让人无法释怀的后果,日积月累的积攒下去,恐惧和后怕堆积如山,横冲直撞的情绪在腹中撕扯着腹脏,明明疼得鲜血淋漓,却要将所有血肉模糊的地方小心遮起。
乾州府的事情休戈一辈子也没有释怀,他永远无法原谅萧然那日的决定,他将自己的一切情爱全部给予萧然,而萧然就那样将他弃若敝履慷慨赴死。
乾州府的长街上萧然在乱军中要挥刀自尽,和谈的帐中萧然强行催动内息将凌睿钳制,他所能做的只是被动的面对一切,眼睁睁的看着萧然苦苦挣扎在生死之间,而又无能为力。
凌漪带来解药的那个晚上,他是跪在萧然的床边看着海力斯忙前忙后的,解药不是药到病除的,解毒的过程是比毒发还要痛苦的折磨,萧然的心脉皆是强弩之末,三寸长的银针生生没进心口大穴,以外力刺激强行催动体内气血,那是他第一听见萧然凄厉又惨绝的哭叫。
萧然在那个关头拼命求生,从运转经脉到强行凝聚内息,他一直恍惚又坚强的配合着海力斯的要求,直至咳出的毒血变回正常的鲜红。
这是休戈心里的死结所在,他不需要萧然以身犯险,更不需要他舍弃性命,他可以将国土划出割让,他今日打下十四座城,明日就能重新打下二十四座,唯有萧然是失去了就无法再得到的。
所有人都在庆幸喧闹的时候,只有他在不停的后怕,休戈一辈子都没有感受到这么多恐惧,他数日难眠,一合眼就是反复闪回的梦境,他梦见萧然在长街上挥刀自尽鲜血四溅,梦见自己回帐的时候萧然就已经毒发气绝,还梦见他抱着萧然毒发而亡的尸首看着晚来一步的凌漪。
他梦境的结局总是一样的,瘦削单薄的青年是他们幼时初见那日的玄色短打,萧然散着长发回头冲他浅浅一笑,他眼前有化不开的浓雾和水汽,他拼命叫着萧然的名字努力前行追赶,可萧然的背影却渐行渐远,最终消溶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休戈做了一件心知肚明的错事,他将萧然禁足在了寝殿,一日三餐皆在殿中,不许出门半步,他病态而偏执的限制了萧然的自由,这曾是他眼中最下作肮脏的手段,然而时至今日,他只有这么做才能安心些许。
头几日还算风平浪静,萧然被海力斯的草药熏怕了,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待在殿里喝药休养,休戈闲暇无事也能待在殿里陪他,尽管脸色臭了点,脾气比以往严肃不少,但好歹是有人贴身陪着,萧然就没觉出多少别扭。
他在殿里安安静静的养了七八日,每日除去喝药吃饭之外基本就无所事事,寝殿的采光很好,每到午后只要掀起幔帐就能收获满室阳光,他趴在兽毯上懒洋洋的歇着,休戈守在他旁边笨拙不堪的给他缝着冬日要用的护膝和护肩,时不时就要被缝衣针扎出点血来。
萧然这七八日一来一直以休养为主,一天下来几乎有半数的时间都在睡觉,所以休戈这个不痛不痒的禁足令在这会对他几乎没什么影响。
萧然真正觉出别扭的时候已经是第十日了,转眼入秋,休戈要开始打理朝政上的事务,收复的城池整肃的很快大抵明年就能恢复正常,休戈要和朝臣们商议着定下派遣调任的人手,还有新城兵马税改之类的要事。
萧然本以为休戈一忙起来这禁足就算完事了,他可以跟着休戈去议事厅,继续窝在内室里剥坚果啃肉干,然而休戈仍旧让他只能待在寝殿,而且还调了宫城的侍卫特意来盯着他按时喝药。
守在寝殿门口的侍卫是那个会说汉话的年轻人,他叫巴布,母亲是南朝人,父亲是北原军中一个不大不小的武将,他大概还不到二十岁,和安格沁年岁相仿,一直值守宫城没上过战场,故而看上去要比安格沁更稚嫩一点。
萧然大可以直接飞檐走壁的跑出去,巴布再长两只手都拦不住他,只是事后休戈肯定会把所有的罪责压在巴布头上,萧然不愿牵连旁人,就只能继续整日无所事事的在寝殿里待着。
何淼淼和海力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安格沁正厚着脸皮把自己的家当往塔拉的府邸里搬,伊尔特追着自己喜欢的南朝客商从狄安往崇关内运皮货,偌大的昭远城,硬是没有一个人想着进宫来找他玩一会。
休戈早起晚归政务忙,几乎整日都要耗在议事厅,萧然耐着性子又多休养了两天,第十三日的时候他说什么都待不住了,他撇下只喝了一半的汤药,漱口之后就逼着巴布陪他出去。小侍卫叽叽咕咕的念叨着王上的诏令,萧然眼尾一抽,破天荒的主动欺负了一个武艺远逊于自己的少年。
“你要是跟着我去,一会我还能和你一起回来,我要是直接自己走,你也拦不住我,到时我十天八天不回来,你说你要怎么办?”
萧然卸了巴布的腰刀拿在手里随意抛了抛,他一身贴身劲装,黑衣短打灰长靴,衣裤上有休戈的族纹勾勒在腰胯和双腿,他将巴布抵在廊下柱前,脚踏横栏刀拔三寸,浑身上下尽被休戈传染的痞气。
距离一近就会闻到萧然身上的药味,清苦的味道居然能透出来隐隐的药香,妥帖精致的衣领半敞,小片白皙精致的锁骨和颈间那个兽骨挂饰尽数探路出来,当中的红珠被如此苍白的肤色一衬,竟也有了几分妖冶的美感。
巴布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伙子,萧然离他一近他就浑身僵硬舌头发直,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他只能傻呵呵的点头妥协,亦步亦趋的跟在萧然身后老老实实的做了跟班。
萧然只是想去膳房而已,休戈不是铺张奢侈的人,整个宫城里也就膳房的人手稍多一点,眼下早饭的时辰刚过,膳房里的人大多在专心忙活着准备中午的食材并没有察觉到他们。
萧然能觉出来休戈这些时日的情绪不对,他想不到更一层的隐患,只是觉得自己要是亲手做顿饭给他送去,说不定还能稍微缓和一下这种过于僵硬的关系。
他不是会下厨的人,这辈子还没正八经的做过菜,他挽着袖子跟择菜的姑娘借了根发绳将长发扎在脑后拢成马尾,又挽起袖子有模有样的试了试案上的菜刀,他心里其实根本没底,但好在沉甸甸的刀具倒是意外的趁手,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巴布是个会做饭的,他结结巴巴的用混杂着北原口音的汉话教萧然怎么杀鸡褪毛,萧然的肤色太白了,长发拢起露出带着骨饰的颈间,袖口一挽就是皓白纤瘦的双腕,巴布眼神飘忽的厉害,他心思杂乱的教着,说出口的字句都语不达意的颠三倒四。
“不,不行!殿君,这个不能拧,不能拧,拧不对的,不对,你要切,不是,要剁,得,得剁了然后放血……”
纤长的指骨移开母鸡的咽喉,换成菜刀的刀刃自上而下狠狠一落,沉甸甸的刀尖骤然没入案板两寸有余。
鸡头与咽喉割裂开的断面光滑无比,飞溅开得鸡血尚且温热,猩红的液体沿着萧然手边静静淌出,前一秒还扑棱挣扎的母鸡此刻已经干脆利落的断了气。
萧然毫无表情的面上也溅了一点鸡血,那种血腥之极的艳丽当真是可以令人心驰神往,但更多的是让人觉得胆寒腿软,巴布自己把自己噎了一下,他沉默几秒之后才生硬的移开视线颤颤巍巍的转身去帮忙烧水。
拔毛卸骨萧然皆是亲力亲为,刀这种东西大概是触类旁通的,他杀人的刀用得好,做饭的刀也就差不到哪去,他换了一柄窄刃的菜刀,刀尖刺去骨节关联之,一别一切将鸡肉卸得分崩裂析。
他手上的动作对于初学者而言已经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了,但不知为什么,巴布和其他几个围过来看热闹的帮厨都觉得他卸出来的鸡肉总有一种杀人分尸的诡异感,不是看上去不好吃,而是压根不敢吃。
鸡肉加好调料直接下锅闷煮,等到半锅水烧干之后就加最后的配菜翻炒,顺便洒一把砂糖炒出糖色,真正把萧然难住的是最后一关,他控制不住手劲,翻炒起来总是幅度太大,锅里的汤汁几都溅在了他的手上。
萧然忙活一上午,等到带着饭菜走到议事厅的时候才发现手背上多了几个被油溅出来的红点,然而再想拿什么东西遮也来不及了,他只能用力把袖子拽一拽试图蒙混过关。
上午的朝会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了,议事厅里除了休戈之外没有旁人,萧然拎着食盒踏进正门,脚还没落地,休戈就将手里的折子重重一合,拧着眉头沉声开口让他回去。
“……我就送个饭,你先尝尝?我自己做……”
萧然用左手将食盒递出去,他已经尽可能的放缓声线了,只可惜食盒里的饭菜香和他这幅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并没有把休戈迷惑住,他负于背后的右手被休戈扣住手腕往前一扯,油星溅出来的红痕清晰可见。
萧然呆滞片刻只能硬着头皮将手抽回来,右手是他的惯用手,这样的伎俩在休戈面前恐怕连半秒都撑不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抬头,休戈面色阴沉的可怕,仿佛立刻就会训斥他一顿。
萧然其实有很多可以辩解的话,他可以告诉休戈自己是心疼他太忙太累才亲自尝试下厨,也可以告诉他这只是油星溅了一点而已根本就不疼,他喉结上下滚动半晌,唇瓣也开合了几下,但他到底还是只字未言。
萧然抿着唇角放下食盒转身出门,他不是往寝殿的方向走得,而是想直接走出宫门去透透气,他兴许是被先前的休戈宠坏了,现在竟然不愿意面对这种满是压抑与苛责的环境。
“萧然,回寝殿去――!我让你回去!萧然――!听见没有!萧然!!萧然――!!”
萧然任凭休戈以那种阴沉之极的声线唤他回去,休戈很少连名带姓的喊他,这会却一连喊了他几声全名,他步伐未停,仍旧步履匆匆的往前走着,甚至赌气似越走越快,直至腰身被追上来的休戈死死揽住。
他罕见的跟休戈起了争执,他以肘挡开男人的臂膀试图从他怀中脱身,他理不清休戈这段时间的变故由何而来,他已经尽可能的尝试去化解了,眼下休戈不领情,他亦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论蛮力这世上怕是没人能胜过休戈,梦境的结尾与现实重合在一起,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和情绪,藏匿他心底数日的恐惧终究是倾巢而出,休戈彻底失了分寸,他直接扼住萧然挣扎不停的腰胯生生将他扛去了自己肩上。
萧然是被他扛回寝殿又扔去兽毯上的,他像是个捕猎成功的野兽一样将猎物困于自己身下,他欺身咬住了萧然的颈侧,犬齿没入皮肉吮出血痕,两手也死死掐在萧然柔韧瘦削的腰间,他将一切动作都做得格外粗暴蛮横,丝毫没有察觉到萧然抗拒之极的掐红了他的肩头。
休戈远不是什么懂事明理的人,他是先王阿坦达的独子,昭远城里独一无二的小王子,没有人的出身比他更高贵,也没有人比他拥有更远大的未来,他是生而为王的掌权者,坐拥万顷草场无数臣民,他是生在至尊之位天之骄子,没有人会教他卑躬屈膝谨小慎微。
休戈的脾气性格不算好,他自幼顽劣淘气胆大妄为,心高气傲的毛病更是一直没有改过,曾有叔伯长辈指责他整日上树下河不勤练武学荒废时日,他便于十二岁那年擅自出猎,三日后以一身血污拖着半死的母狼昂首回营。
他是长生天最宠爱的孩子,他有无人能及的出身和无人能比的天分,他学武练刀能力拔千钧,学语言政事能触类旁通,他临危继位扛过天灾,又以弱冠之年上马开战荡平边境,他是北原开国以来最年轻有为的国君,他穷极一生,除去萧然之外没有遇见过第二件难事。
休戈为萧然敛去了所有脾性,他十六岁前只是个肆意妄为的少年,莽撞随性的混迹荒野,空废一身天赋,他是在遇见萧然之后才定下了心,也是从那一刻才开始励精图治,竭力成长。
他将一生中所有的柔情蜜意全都给了萧然,在萧然面前他没有任何身份地位,他只是一个永远抱着赤子之心的痴情者,怀揣满腔的浓情和虔诚之极的爱慕。
他爱萧然,满心满眼除去萧然之外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他承认自己爱到了偏执的地步,他不愿在萧然面前流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他疯狂的遏制着自己的恐惧和忧虑,拼命的压抑着其实早就应该溃堤而出的暴躁与愤怒。
萧然是鹰,是不该被囚禁的鹰,他无权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将他困在方寸之间的囚笼里,他不应束缚萧然的行为举动,这是他第一陷在左右为难的困境里,恐惧变成漆黑的淤泥缠住他的双脚将他拖进暗无天日的泥沼。
休戈的脑袋里什么都不剩了,他不愿折去萧然的羽翼,可他更不愿意再一面对失去,他浑噩的低喘出声,铁钳似的两只手掐在萧然的胯骨上留下红的指印,他吻着萧然红痕斑驳的颈间反复落下执拗之极的亲吻。
犬齿扎进皮肉印下货真价实的血印,火辣辣的痛感在筋骨挫断的滋味面前几乎不值一提,萧然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喜帐中,只是那时的休戈似乎要比眼下更温柔一点。
马裤裆间被硬生生撕出了破口,萧然别无选择的仰躺在纯黑的兽毯上,休戈掰开他的腿根探指闯进,紧热窄小的肠道被蛮不讲理的拓开,习惯情事的后穴在第一时间被迫接受了生生闯入的异物。
还是他最熟悉的手指,北原男人的指节有马刀和缰绳磨出来的硬茧,粗粝的皮肉紧挨最娇嫩的肠壁狠狠蹭动,涩痛和刺痛混杂在一起,激得他眼前泛黑。
萧然是真的想要挣扎躲闪,他抬起颤抖的小腿卯足力气去踹了休戈腰侧,一瞬间的停滞足以他撑起身子落荒而逃,只是他连兽毯的边缘都未能触到,伸出去的手指就颤颤巍巍的扑了个空。
“我不做……休……休戈――我不…不做……嗯――放,放开――!”
萧然头一在肢体的对抗中体会到任人摆布的滋味,他在休戈面前仿佛只是个三岁孩童一样弱小无力,他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了,休戈反剪了他的手臂将他按去寝殿当中的屏风上,胡乱扯下的长袍还沾着他的鞋印,此刻却成了束缚双腕的绳索。
哑声的字句没有任何说服力,萧然的尾音被休戈挺腰的动作撞得支离破碎,他被结结实实的卡在了休戈和屏风之间,体内灼热的肉刃借着体位的方便直直的凿去了。
这比他们以往的任何一情事都要暴虐,萧然无所适从的呜咽出声,他是被休戈钉在这的,嵌进肠道的硬挺性器硬是抵在了逼迫腹脏的度。
他应该只有疼痛和苦楚才对,萧然无措的闭紧了双眼,被反剪的背后的双手除去绞紧衣料之外就没有任何用,休戈一手紧按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揽过了他的腰胯,他看不见身后用力挺腰抽送的男人怎样一副被欲望征服的原始模样,但他知道他沦为了原上的雌兽。
他被身后的雄性彻底压制在方寸之间,休戈的气息仿佛无孔不入的毒瘾,被撕裂出伤口的肠道居然甘之若饴的尝出了甜头,萧然慌乱又难堪的咬紧了齿关,他狼狈不堪的忍住了渐趋甜腻的呜咽,眼角的泪渍在清秀的面颊上晕染开来,转眼便浸湿了腮边的一缕鬓发。
武学练得是如何精准的控制四肢手脚以达到目的,身体脱离掌控的境对萧然而言永远是最恐怖的,他发现自己只能淫乱又无力的开敞着双腿跪坐在休戈的腿面上,不容反抗的境地将他的一切都摧毁了,酥麻和疼痛不停的杂糅在一起,沿着颤栗不止的尾椎争先恐后的窜入天灵。
他明白这不是一场情意重水到渠成的情事,眼下的一切只是情绪宣泄,萧然抵着屏风胡乱摇了摇头,散乱的长发遮去了他颤栗的肩颈,他以发抖的声线艰难开口,喑哑的字句混着男人用力抽插的水音,只能徒增旖旎。
“不要…休戈……休戈我不…不――出…出去……你出……”生理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萧然被身后人顶得破了音,腺体上传来销魂蚀骨的快感,腻人的绵软足以取代先前的所有不快,他连屏风都抵不住了,一时间只能垮着肩颈瘫坐在休戈怀里,努力高翘的臀肉紧紧还贴着休戈的腹间。
他口是心非的扭了一下腰胯,水液泛滥的肠道正在急切不已的咬着那根肉棒拼命索取,他听见休戈低低的嗤笑出声,兴许是笑他滑稽违心的坚持,又可能是在笑他这样情色淫乱的举动。
于是从后面开裆的马裤彻底报废了,休戈很快就把开口撕扯到更大,按在他肩头的手沿着脊背下移去了他的腿间,萧然颤着腿根瞳孔紧缩,哑声的泣音脱口而出,他仰颈挺腰挣扎半晌,已经酸软无力的腿根无法并拢,所以他根本不能遮掩腿间勃起的性器。
“你要,你要的,萧然…然然……然然,你怎么可能不要我呢?”
休戈餍足的放柔了语气,他吮着萧然的耳尖将自己送去更的地方,他用虎口的茧子蹭了蹭怀中青年的铃口,湿滑的腺液粘腻晶莹,足以证明萧然的所有抗拒都只不过是一层假象而已。
性器在极乐之肆意抽插,崭新的体位能让他随意攻略萧然体内所有地方,眼下似乎只有情欲才是最真实的感觉了,休戈垂眸显出一点堪称温柔的笑意,他手指套弄着萧然的性器,拇指在伞头边缘搓弄的越狠萧然叫得也就越温软,他上瘾似的揉搓了好几下,指尖尽是晶莹湿滑的水液。
萧然抗拒的幅度越来越小了,已经被H开的穴肉湿软滑腻,被情事浸淫透的软肉会下意识的吮吸他的柱身和伞头,柔软高热的谷道顺从又热情的接着他的抽动搅弄,休戈成了一头发情的公狼,尽管他的性器没有兽类那种特殊的结,但他的双手和腰胯早已将自己的雌兽牢牢掌控在身下,他再度嗜咬上萧然的颈子,苍白的肤色染着情事使然的潮红,血和咸涩的汗液混杂在一起,舌尖一舔就是满口腥甜。
只有这样才对,萧然这样软绵无力的陷在他怀中寸步难离才对,休戈一记顶,伞头豁开最的肠肉直逼几近腹脏的度,萧然的胯骨已经被他撑到了极限,窄瘦的腰胯呈现出异常脆弱而妖冶的美感。
“你要我的,你看,你不会不要我的。”他用满是腺液的手掌抚上萧然的小腹,隔着这层薄薄的皮肉就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出他将萧然侵犯到了何种地步,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第一体会到这么真切的安稳,休戈像个孩童一样天真的笑弯了眼睛,褐色的瞳仁里隐约有着零星水光。
萧然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缠在腕上的衣料让他两臂麻木的厉害,他瘫软的上身被休戈越揽越紧,呼吸受阻的时候他眼前光怪陆离的斑驳着黑色的图样,高翘的性器立在腿间可怜兮兮的吐着透明的水液。
他叫不出声也说不出话,病态的快感在神经上飞快的四窜开来,粗暴肆虐的对待也好,毫无尊严的欺凌也罢,他对休戈就是生不出什么坚定不移的抵触情绪,额头抵在屏风上被硌出红印,衣衫包裹的上身两颗乳尖恬不知耻的挺立饱满,后穴被体内的性器H得绵软淌水,经络蹭过每一红湿热的软肉都能带出无穷无尽的酥软。
休戈再咬上他吻痕斑驳的肩头,直入天灵的刺痛仿佛是印刻在灵魂上的,萧然敞着双腿小腹痉挛,纵使他再怎么咬紧牙关也没用,他好像就是异常受用这种强迫而粗暴的对待,他是早就臣服于休戈的,泛滥的情欲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红着眼眸凄哀的抽泣出声,翘起的性器就这样被刺激得射出了精水。
不应期的酥麻蔓延开,萧然一时什么都看不清,他彻底沦为了男人怀中的物件,收绞不停的后穴仍在情色不堪的淌着水,他软着身子枕在休戈肩头,舒爽得连小腹两侧都在隐隐酸痛。
休戈没有停下的意思,蜜色的胯间反复顶弄H干,粗长的性器顺着湿滑的肠道狠狠凿向尽头,透明的肠液被他H成了细小的白沫挂在穴口,他环着萧然的腰间将他颤抖的身子死死压在屏风上,任凭那些漂亮琐的雕在萧然身上硌出泛红的印记。
情欲的爽利冲走了所有理智,他只有这样才能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萧然的存在,他的爱人是在他怀里被他侵犯呜咽的,体温、呼吸、和那种销魂蚀骨的湿软紧致,只有这样他才能感知到萧然仍在他身边。
休戈遵循着男性的本能,执拗的将萧然困在自己的怀里不停的H干贯穿,性器豁开红的穴肉插去不能更的位置,饱满的精囊恨不得也闯进那个已经渗血的去,他吻着萧然颈间的脉络,犬齿将皮肉吮出艳丽的红色也依旧恋恋不舍。
“你不会不要我,萧然――你哪都不会去,你在我这的,也只能在我这。”
休戈呢喃着自己的母语,晦涩悠久的字词大意同他先前说出口的汉话意思差不了太多,喑哑的声音混着难以忽略的苦涩,萧然浑浑噩噩的辨别着异族的语言,迷茫一片的脑海里总算是零星的抓住了一点线头。
又是一记顶,射过精的性器泛着羞耻的酸意,他抵着屏风颤抖不止,紧绷的小腹被休戈抚过摩挲,上身衣襟到底是从中分开了,带着水液和硬茧的手指准确无误的摸上了他肋下那突兀的伤痕,萧然垂着泛红的眸子溢出一声微弱的气音,这才终于明白了休戈的情绪究竟郁结在哪里。
在萧然自己看来,他总觉得这道箭伤并没有多严重,比起他从前受过的伤几乎不算什么,他本身的体质不差,旧疤都恢复的很好,身上的很多伤痕现在都已经很淡了,这道箭伤再过几年也会消退成一个浅浅的印记。
萧然在昏沉间总觉得自己有点冤,他是为休戈和北原才落得这一身伤,转头来休戈居然还要为此生他的气,他闭上哭红的眼睛沉下腰身,正往他体内狠顶的肉刃被他迎了个正着,细微的情绪变化足以影响一场情事,他颤着腿根任由下腹那种酸涩饱胀肆虐开来,沁红的眼尾又落下了几滴成串的眼泪。
他对休戈永远是毫无底线的,即使休戈只是单纯的想要欺压他一他也别无选择,所有的抵触和烦闷都土崩瓦解,萧然无可奈何的松懈下最后几根紧绷的神经彻底随着休戈去了。
心里的涩苦被甘味渐渐冲散化解,萧然半合着哭红的眉眼微微侧过颈子倚去休戈肩上,休戈并没有因为他这个依偎的动作而温柔多少,但他自己却完完全全的不再介怀了,萧然瘫着腰胯哑声溢出凌乱的泣音,他就这样跪坐在休戈怀里被他裹挟至欲海中起起伏伏,就算被生生的碾着腺体H到失禁也再未做出任何反抗。
休戈顺着最原始的欲望肆意而为,等他终于折腾够了萧然早已昏厥得意识全无,满室的腥臊味与腥膻气散了好一会才散干净,萧然衣不蔽体的蜷在兽毯上动弹不了,腕上被束缚出的淤血红,颈间和肩膀是什么惨样就更不用说。
萧然这回是真的老老实实的在寝殿里休养了起来,一步也没往外走过,起先的两日他根本起不了身,胯骨和尾椎疼得像断了一样,腰侧的肌肉还有些拉伤,海力斯来跟他热敷止疼的时候瞄向休戈的眼神充满了各种复杂且意味长的情绪。
萧然前几日昏睡的时间长,休戈心里七上八下,整日坐立难安,铺天盖地的懊恼和自责几乎将他吞没,他生怕萧然被他这回的混账举动给伤着了,再跟他存下隔阂,他又是整夜不敢安睡,萧然昏昏沉沉的歇了多久他就寸步不离的守了多久。
又是两日过去,肩颈的血印也都开始结痂愈合,萧然手脚绵软的清醒过来,习惯性的冲着休戈伸出手去要他抱着,熟悉的环抱和气息与以往别无两样,萧然以下巴磕上他的肩头舒舒服服的呼了口浊气,等到趴在他肩上歇了一会之后才发现休戈和往日有点不一样。
休戈的肩颈在抖,圈在他腰背的手掌也在发颤,萧然没有忽略那几声极其微弱的泣音,但他仍旧把自己窝在休戈怀里同他交颈拥抱,即使稍稍一动就能看见百年不遇的稀奇场景,他也始终没有起身抬头。
他给休戈留足了余地和面子,前些时日的波折统统变成了闹剧一场,萧然眉眼低垂,稍染病气的五官清俊如常,他摩挲着休戈的脊背安安静静的陪着他缓过这一阵。
萧然轻轻拍了拍休戈的脊背,他们之间的症结所在,硬要争出一个是非对错是不可行的,他愿意为休戈舍弃性命,休戈宁可为他辜负天下,他们始终视对方的一切高于自身,纵使争得口干舌燥也难以劝服彼此。
高大的北原男人仍然在吸着鼻子掉眼泪,萧然慢声细语的柔声去说,顺带着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我不懂,很多事情我想不到,也想不懂,但只要你告诉我,要怎么注意,怎么小心,你说的我都会好好记下,也一定会照着做。”
阳光洒了一室,休戈红着眼睛抱着他说了很久,用一种哭后特有的鼻音絮絮叨叨的从夏天要盖什么样的薄被说到冬天出门一定要带手炉,最宠溺孩子的父母可能也做不到他这样事无巨细的叮嘱,萧然枕在他肩上安安静静的听着,起先还能认真的在心里记下,两刻后就忍不住开始眼皮打架。
休戈清了清嗓子将萧然晃醒,他眼尾的泪渍已经干掉了,只剩下些许红痕,他收紧手臂将萧然搂得更紧了一些,下巴往他眉心一磕,继续强调着秋冬一定要带护膝和护肩的要求。
休戈一度将这些零散杂的要求写在纸上,萧然的身体亏损太多,尽管再怎么注意也难免会有零星的小病小灾,但他与萧然之间也再没有因为伤病这样的事情起过争执。
后来的很多年月里,萧然连早起陪儿子练个武都会事先给他报备一声,他们就这样一直安稳厮守了数十年,平安到老,寿终正寝。
休戈其实很清楚萧然始终没有改变过初衷,他知道萧然尽管一直认真遵循他定下的那些要求,但只要再有那样生死之间的抉择,萧然就一定会像在乾州府那样舍弃性命,这是他改变不了的,因为这是萧然爱他的方式,坚决又情,如同飞蛾扑火一样倾尽所有。
所以休戈做了一辈子的仁厚贤王,他将收复的失地治理的井井有条,结交盟国宽待敌人,他为天下人的平安喜乐,为先祖父母的期望期盼,更为萧然的半生安稳。
休戈在余生的数十年里一直拼命稳固国力,他为萧然和北原竖起了一道不可攻破的屏障,世间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们,纵使萧然永远抱着可以为他身死殒命的想法,也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第二十七章 番外二
北原年节一向热闹,昭远城里通常会从冬日祭典之后一直热闹到岁尾年关。
休戈今年管了大部分理应由萧然来掌控调度的事项,冬日祭的时候萧然照旧出席,但只是负责念一遍祭词,之后的酒宴和其他琐事都没有经他的手。
如今休戈待萧然的小心程度说成是金屋藏娇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是捧着本书看了超过一刻,休戈都怕他眼睛累着。
萧然身边没有用任何一个侍卫或是宫女,与他有关的一切事情都由休戈亲自置办,休戈每天比萧然早起一刻,不穿衣不洗漱,就光着膀子在衣箱里翻他的衣服,保证每天都能给他搭配出一套和前一天不一样的。
饮食上也是一样,北原的朝臣早就习惯了自家王上边揉腌羊肉边议政的行为,有时候赶上何淼淼夫妻俩或是塔拉和安格沁进宫用膳,休戈总是在寝殿门口支张桌子,桌上泾渭分明的划出一条线,靠近萧然这一边的小灶谁都不许动筷子。
两三顿饭下来,就连一向宠他的塔拉都觉得这个贤明英武的侄子真的是越来越往沉迷美色的昏君势头上靠拢了。
宫里的侍卫大多年轻,有的比巴布还小,都是少不经事的半大孩子,见休戈整日小心翼翼又殷勤万分的那副模样,一时还当萧然肚子里有了他们的小王子。
只是好景不长,随着除夕将近,休戈再有谈恋爱的闲情逸致也实在忙不开了,北原今年出尽了风头,各国的使团和应酬往来比往年多出四五倍,塔拉记恨他给安格沁令牌,故而也不打算伸出援手,所以他这回不得不自己闷头忙上个十天半个月。
凌漪回兰诺诞下了一个女儿,正赶上要给彦澄备年礼,萧然闲着无事,更何况凌漪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便自作主张自己列了个礼单仔细挑选。
萧然给小孩挑了一对长命锁和一对小金镯,给凌漪备得是产后调养身子的药材补品,休戈百忙之中抽身去库房翻了半天,最后往国礼里面添了一柄骨刀。
彦澄练得是身法翩然的习武门法,他不善使重器,骨刀轻盈锋利,最是适合他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半吊子。
萧然眼见着休戈眼睛底下熬出了黑眼圈,给彦澄的年礼装车送走之后,他硬闯进议事厅把休戈扯回寝殿泡了个热水澡,休戈泡在池子里不肯老实,硬是连拱带蹭的往他怀里钻,一边喊累一边趁机揩油。
萧然揉着他的发顶慢声细语的跟他商量,他想把年礼这档子事揽过来,备礼这种活只需要思虑周全,搬箱买货自有巴布和其他侍卫帮手,他最多就是列个单子再检查一下,累是肯定累不着的。
按休戈的想法,他当真是一点也不想让萧然操劳,但他又清楚萧然再怎么明理懂事,再怎么窝在寝殿里安生休养,骨子里也不是一个能闲住的人,他怕把萧然闷出个好歹,所以也就大手一挥由着他去办了这趟差事。
北原没有正八经的礼官,往年的事务都是海力斯帮忙经手,他一贯做事稳妥,萧然从他那要来了过往的礼单名录,只需要大致按照上头罗列的东西准备就行,最多增减些零头。
除了巴布之外,休戈又给他划来了二十个宫城里最年轻力壮的侍卫,巴布站在其中算是个头矮得。
萧然一出寝殿就看见这群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在他面前站了两排,个个都得低头垂首才能跟他对上目光。
萧然在北原的时间一久就开始觉得自己长得矮,走在街上的时候连一些姑娘家都比他的个头高。起先他还信了休戈勤喝牛奶就会长高的说法,后来才发现休戈不过是想趁着他一身奶味的时候耍流氓揩油。
休戈是北原人心中的神明,萧然虽说是外族,但也受到了差不多的待遇,宫城里的侍卫不是每个人都能亲眼见到他们的殿君究竟是多么风华绝代,眼下机会难得,故而每个人都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萧然被一群小孩低头看得非常不自在,他背上发毛,下意识踩着廊柱三下两下的窜去了房顶,待他站定之后,加上巴布在内,二十一个小伙子全都仰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对他身手的敬佩。
假若不是要毕恭毕敬的遵循礼数,萧然笃定这群孩子会伸出手来给他鼓鼓掌,他眼角微抽着平复了半晌,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的开口说自己只要一半的人手就够。
巴布已经算是萧然的亲卫了,圆脸的年轻人有模有样的将队伍划成两部分,要走的那一半人大多不肯迈开步子,直到看见萧然撬了片屋檐的砖瓦抛在手里,才不得不垂头丧气的离开。
休戈派遣过来的人手全是心思活络干活勤快的,有几个人还是海力斯在往年备礼时惯用的人手,只是他们汉话说得不好,也听不太懂萧然半吊子的北原语,但有巴布负责来回跑腿传话,萧然这摊活计整体还是挺轻松的。
唯独麻烦在要随年礼一同运出的礼单上,烫金的红折其实算是国书了,上面的字迹总归是要横平竖直苍劲公正,彰显一国气度。
萧然尽管一看纸笔就脑仁疼,但还是努力克制情绪,尽可能心平气和的伏在案前研磨动笔,他照葫芦画瓢的写着那些琐复杂的北原古语,不过一刻就开始头晕眼。
正赶上何淼淼过来找他,萧然便跟瞧见救星一样连忙问她会不会写北原的古字。
何淼淼沉思片刻,随后笑颜如的冲着库房门口忙忙碌碌的巴布招了招手,新为人妻的女官比往日还要明艳动人,连萧然都觉得她今日分外清丽秀气,可一贯喜欢往漂亮小姐姐身边凑的巴布却见鬼似的缩着脖子就跑。
“……喏――!他会,他写得好,海力斯之前那些礼单都是他帮忙写得。”
巴布跑是跑不掉的,何淼淼身法诡谲,席地罗裙也不会对她的步法有丝毫影响,她闪身出去擒住巴布的领子往萧然桌边一薅,不过转瞬的功夫,巴布就皱着一张圆脸老老实实的出现在萧然面前。
“你扔给他就行了,我以前都那么干得,走了走了,我是来找你有事的――殿君――殿君帮帮忙嘛――殿君――萧然哥哥――!”
也就是趁着休戈不在,何淼淼壮着胆子拉住了萧然的袖口,她一向古灵精怪的皮惯了,见萧然不放心手上的正事她便眯着眼睛祭出了杀招。
她与萧然刚认识那会还小,正赶上掉了门牙不好意思说话,她总是蹲在爹爹的书房门前同萧然大眼瞪小眼,后来她有一歪着头冷不丁的喊了萧然一声哥哥,话音刚落就看见这个眉眼严肃面无表情的少年人抿着嘴憋红了耳朵尖。
何淼淼想亲手给海力斯坐一桌年饭,像小时候她爹爹总给她做得那种家常饭,只是她在南朝待得年月没有萧然多,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
膳房特地给他俩腾出了两个完整的灶台和案板,何淼淼亲自扛了一袋面粉进宫,是在狄安城里高价买得南边的面粉,而后又托人千里迢迢的带回来。
其余的菜样她自己都练习的差不多了,唯独一个饺子怎么都包不成型,皮擀得再大,到最后也不能把馅完完整整的包起来。
昭远城里除了萧然之外找不出第二个在南朝生活那么久的人,何淼淼虽然不期待萧然会包饺子,但她还是指望着萧然能帮她想想办法。
“…应该是你的面和得太干了,饺子皮不粘,所以捏不上。”
萧然边说边挽袖子,他颇为尴尬的扭过头去轻咳一声,避开了何淼淼那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
他是真的会包饺子,他还跟着剑客师父学艺的时候只有三岁多,马步扎得摇摇晃晃,整日就跟着师父后头当跟屁虫。
他们曾在小镇上过了一个年,他眼巴巴的看着人家煮饺子吃年饭,师父叫他回屋休息他也迈不动步子。
剑客面冷心软,对待徒弟在授艺上严苛,但衣食上并不亏待他,年关岁尾饭馆都打烊休息,剑客就去跟邻里买了面粉和肉馅回来给他包饺子。
瘦高的男人武艺超群,但包饺子这种事是武功再好都学不会的,满满一大盆面粉,他们师徒俩折腾到子夜都没包成一个饺子。
邻里的大婶看不过去,于是过来一把抱起萧然又叫上剑客去了自己家的小院,手把手的教他们到底该怎么和面擀皮。
萧然按照久远的记忆勾兑面粉和水,他手劲大,面团三下两下就能揉成型,白的面团一切为二,搓成长条后用刀分割成比例均等的小团子,每个小团子用擀面杖擀开擀薄,就算是做成了饺子皮。
何淼淼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从惊愕到肃然起敬再到由衷敬佩,也就是怕萧然不再帮她,所以才竭力把“贤妻”两个字给憋了回去。
萧然自己都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些东西,何淼淼为了忍住自己的腹诽,不得不立马开始埋头剁肉馅,砧板被她砸得震天响,嘈杂的动静让萧然擀皮的手一抖,好好一张面皮就此四分五裂。
只可惜再好的面皮到了何淼淼手里也是糟蹋,萧然扯了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满脸都是心疼面皮又不能说的无奈。
他算是明白何淼淼怎么包不好饺子了,每个面皮上非要坚持放两大勺馅进去,生怕少了这一口肉就会饿死她家的海力斯。
他怎么出言劝阻都没有,何淼淼的性子是标准的文臣性子,倔强执拗,认准的事情死活不回头,哪怕技艺再生涩笨拙也一定要包成小时候吃过的大馅饺子。
萧然只得陪她在这耗着,何淼淼忙活了大半天,饺子没包成几个,自己却蹭了满头满脸的面粉,萧然任劳任怨的给她擀了一百多张面皮,最后成型的不到三十个。
何淼淼仰着小脸得意洋洋的把饺子下锅,萧然端了盆热水来给她洗手洗脸,约莫一刻钟后饺子煮熟,掀开锅盖一看,自然是个个都漏了馅,彻底变成了一锅面皮肉末汤。
也亏得巴布及时过来跟萧然报备礼单的事情已经全部抄完,要不然萧然都不知道这锅东西该怎么置。
萧然微微扬唇,他冲巴布勾了勾手示意他进厨房里来,又将碗筷勺子统统放进了少年的手里,他面上挂着体恤臣民的浅笑,和颜悦色的的告诉巴布锅里是给他专门开的小灶。
巴布总是反应慢半拍,他连道谢行礼都忘了,等他感动的眼圈发红去掀锅盛饭的时候,何淼淼和萧然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萧然陪着何淼淼勤勤恳恳的练习了七八天,一口气把巴布这个老实孩子欺负到看见饺子就条件反射的涨肚。
何淼淼当真是一点厨艺天赋都没有,她几乎每天都要浪费半盆面,有一难得包了十几个不漏馅的,然而事后才发现她忘了给肉馅调味,吃起来味同嚼蜡。
萧然看不得她这么折腾,他本是好心好意的想要帮把手,结果他手里的面皮和肉馅总是随便一捏就能成型,何淼淼气得当场就拿面粉扬了他满身。
萧然只能每天任劳任怨的给她擀出来一百张面皮任由她在膳房里练习,他手上还有别的事务要忙,给各国的礼单派走之后,他还要给北原内部的各个部族和休戈的近臣近亲筹备年礼。
这桩事务对于萧然而言远比之前的麻烦,他对北原的部族了解不多,休戈年少平定疆土,各族之间虽然鲜有隔阂,但也不能拿同一份年礼糊弄。
再就是休戈的近臣挚友,这些人都是为休戈和北原豁出性命的生死之交,无论哪一个都不能慢待。
萧然琢磨这些事情琢磨的脑仁疼,他列出了单子先给休戈过目,想等着休戈点头之后再着手备礼。
他带着礼单去议事厅的时候没到傍午,晨起粘着他拱蹭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起床去做正事的休戈此刻正呵欠连连的看着各地呈上的年关总汇。
休戈面前尚有正在奏报的朝臣,萧然便没贸然进去,恰好有侍卫带着新到的折子要进去递交,萧然将礼单往折子里一夹,转身就从议事厅门口悄然溜走。
何淼淼用了八天半,终于是把包饺子这门技艺练利索了,她一走萧然就可以独自占据一个空荡安静的膳房。
塔拉今年说到做到,除了看着安格沁翻修他的府邸之外,旁的事情一件都不肯管,休戈这些天一直忙得脚不沾地,他心疼归心疼,但总不能耽误休戈的正事,所以也就只能等休戈夜里回去休息的时候再好生哄哄他。
萧然挽起袖子支起面案,打算给休戈开个正八经的小灶,托何淼淼的福,他一切都做得熟练且顺利。
萧然托着饺子皮在掌中摊开,惯于用刀用剑的手掌微微一收,细长白皙的指尖灵巧的捏着面皮稍一使力,圆乎乎又沉甸甸的饺子便鼓着个小肚子在他掌中稳稳立起。
萧然还特意揣了个铜板在兜里,他事先用烈酒将铜板仔细清洗过,已经完全擦洗干净的铜板会被他包进最后一个饺子里,他还会在那个饺子上做一个小小的标记,等吃饺子的时候再想方设法的把这个饺子塞进休戈嘴里。
古老的风俗他只在三岁那年体会过一,他至今都记得邻里婶婶那家的小孩子是怎么挥着小手兴高采烈的叫嚷说自己吃到了一年的好运气。
萧然忙得入神,休戈来膳房寻他的时候他连脚步声都没听见,背后骤然加剧的重量惊得他手上一抖,险些把刚舀上来的肉馅弄洒到地上。
“然然――!”休戈嘴角一咧,两手毫不老实的自背后绕去身前,将小他两圈的爱人稳稳一圈,囫囵个的兜进了怀里,
萧然的腰胯窄瘦,看着羸弱单薄,但摸上去就能感觉到那些柔韧紧致的肌肉,他一直穿收腰的袍子,一掌宽的腰封勾勒这段漂亮有致的腰线,休戈每都是摸着摸着就忍不住擦枪走火。
萧然身上总有一种寡淡的香气,休戈和他都用不惯太过华贵的熏香,即使是沐浴也只用稍好一点的皂角,最多梳头的时候用一点点桂油,萧然这段时间一直喝药也泡药浴,几种淡淡的香气混着药香杂糅到一起,竟是融合的毫无嫌隙。
休戈埋进萧然颈间贪婪的嗅了嗅,他纯粹是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嘴上话说了一半,就明目张胆的往萧然腿间顶,“我那边都忙完了,礼单也没问题,我已经让巴布去送了,不过…不过你打算送我什么年礼啊?”
他知道萧然心细心善,对珍视的友人都格外重视,这是萧然身上无数闪闪发亮的优点之一,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瞎吃飞醋的心思。
休戈三下两下摸进萧然的衣襟,将那个原本就不算太紧的对襟撕扯松散,他挺身把萧然卡在面案前头,腰间下滑的裤腰早已滑落半截,露出那根即使半硬也是畜牲一样的玩意。
萧然无可奈何的任由他胡来,他太了解休戈是个什么人了,他即使说这顿饺子就是备给他的年礼也没辙,他都能猜到休戈肯定感动归感动,但还是会想方设法装出一副吃醋的模样跟他在这胡来一通。
萧然红着耳尖轻轻抬高腰臀把自己送了出去,休戈虽然小小的惊愕了一下,但也绝不会拒绝他主动邀请的动作。
萧然耳尖的红晕一路蔓去颈间,他一度觉得休戈这种性格实在是可爱的要命,他们是夫妻是爱侣,任何境下的交合情爱都是理所应当的,可休戈总是每都要十分情趣的搞出个由头。
“慢…面……你别,有面粉……有面粉…你――”
萧然腿根发软,他上身半敞,颈间的挂饰贴着白皙的皮肉袒露大半,他被休戈牵去了一只手,落在指尖的亲吻带着无限的柔情和温暖。
休戈扯了他的马裤挤进他腿间,半勃的性器自挤进他腿间的那一刹那就精神抖擞的彻底硬了起来。
萧然总是受不了他这一招,没有真正插入的行径往往比真的闯进后穴攻城略地还要情色旖旎,休戈的性器粗长,突兀的经络压迫着会阴那点嫩肉,随意抽插两下,伞头就能H到他性器底端的精囊。
萧然几乎是瞬间就后悔了,他扭着腰胯试图从休戈身前挣脱,他面颊绯红一片,打颤的腿根本想分开却被休戈蛮不讲理的拿腰带一缠,眨眼之间就打成了死结。
萧然大腿被紧紧缚在一起,柔嫩光滑的内侧皮肉不得不夹住身后人铁杵似的性器休戈箍着他的腰身重重往前一送,,臀缝、穴口、会阴、甚至是囊袋和性器也一并被H到了,紧致之极的腿间被性器蹭开撑起,穴口浅色的褶皱里还意犹未尽的溢出了浅浅的水痕。
“别……你别…休戈……嗯――你…你放开――”萧然眼尾泛红,他身前就是面案,休戈送胯带着他身体前倾,他自己的性器不住的蹭在桌沿上,赤条条的暴露在空气中。
男人这器官似乎总是越不能精神就越有感觉,萧然连小腹都觉出了酸软,他狼狈又窘迫的闭紧了眼睛,要不是上面摆着自己辛辛苦苦包出来的饺子,他早就抄起竹屉往休戈身上砸了。
休戈腾出一只手圈住了萧然的性器,拇指抚上湿润的铃口一按一揉,萧然腿根抖得厉害,不得不愈发迫切的提臀紧紧夹着腿间的东西。
操劳政事的男人指尖还带着朱笔的红印,休戈故作认真的贴去萧然耳边,压低声线很是严肃的问他为什么硬得这么厉害。
萧然哪有他脸皮厚,一句话都没听完就绷着小腹连连发抖,几乎被他臊得落泪。
休戈对萧然是一点自制力都没有,他抱起萧然去了还算干净的灶台边上让他勉强坐稳,腰带系成的死结他是解不开了,于是休戈索性直接把腰带扯断,再兜着萧然的膝弯示意他挂在自己身前攀牢。
性器抵进熟悉情事的穴口慢慢嵌入,萧然绷着脚尖一寸一寸的将他尽数吞入包裹,半敞的衣襟彻底滑落肩窝,萧然散着长发拱去休戈颈间泄愤似的狠狠一咬,休戈被他撩得满脑子燥火,最后一截硬是直直凿去了体内,两个囊袋撞在萧然的腿根劈啪作响。
以站姿来做,萧然的脚是碰不到地面的,休戈脑子还算清醒,他怕萧然腿脚不舒服再抽了筋,所以还特地找了面墙将他稳稳的钉了上去才开始奋力抽送。
膳房里有最家常的烟火味,平常有人忙里忙外的地方如今只有他们两个胡作非为,萧然被H出了泥泞的肠液,休戈埋去他的胸口礼尚往来重重一嘬,他仰颈嘶哑泣了半声,穴口溢出的细小水渍沿着泛红的腿根蜿蜒而下,一路淌到膝弯。
萧然羞耻却又坦然,他环着休戈的颈子随着他愈发蛮横的横冲直撞,下身的交合急切热情,休戈的低喘情色露骨,他喜欢这种最直接而温暖的情爱,他们拥紧彼此心跳加速,每一个亲吻,每一入都带着恨不得将彼此融入血骨的情。
萧然两腿交叠着盘去了男人的腰胯,他背倚墙壁,尾椎和腰胯快被这种粗野原始的抽插H碎了,他捧着休戈的面颊想要和他讨个吻,休戈有求必应的堵了他的唇,又扣过他的后脑加了这个甜腻之极的亲吻。
情又温柔的吻毫无瑕疵,但萧然却倏地没了沉溺情事的状态,他眼尾水液泛滥,随即就是小腹紧绷腿根乱颤。
他即使再竭力忍耐也无法克制笑意,他伏在休戈肩上笑得浑身发抖,阵阵收紧的穴肉不受控制的绞紧了体内的东西。
休戈眉眼俊朗邃,宛若神o的面颊本该没有半分缺陷,只是休戈肤色,一沾了他手指上的面粉,就有了突兀之极的色差,看上去黑底色白纹滑稽得厉害,简直是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萧然在情事中笑场的后果就是整整一个下午都没能走出膳房,天色擦黑的时候休戈抱着他回寝殿,他趴在池壁被休戈扶着腰做清理,即使是有休戈的身体做依靠他依旧站不稳。
后穴里的东西争先恐后的往外淌,萧然浑身无力的泡在水里也还是忍不住想笑,休戈捞着他出来给他擦干身子套上衣服,萧然软绵绵的趴在兽毯上任由摆弄,酸痛无力的腰身上满是指印。
“…别笑了,然然!然然!萧然――!萧然!你别笑了!吃,吃饺子!!”
休戈难得耳尖发红,他轻咳一声把萧然扶起来揽进怀里,沐浴之后的萧然没了情事中的红潮,整个身子显得愈发白皙,他偷偷瞄了一眼两个人的肤色,当真是差出了相当大的一截。
萧然完全不随他心意,一顿饭下来都是眼尾藏笑的模样,他那双眼睛平日里就足以勾走休戈的三魂七魄,眼下笑吟吟的模样更是让休戈毫无反抗之力的举手投降。
萧然夹起一个饺子用面皮和他肤色相比刻意逗他,休戈无可奈何的就着他筷子把饺子吞下,被烫得连连张嘴透气也没舍得吐出来。
一锅饺子吃到最后,休戈没拿筷子的那只手早就伸进了萧然的衣襟老老实实的给他揉腰解乏,萧然咀嚼的动作稍稍一顿,他倚在休戈肩头扯过男人的卷发示意他低头,休戈立马乖乖的欠身过去。
灯下的萧然眉眼如画,眼眸低垂鸦睫纤长,他仰颈堵住了休戈的唇,先是以舌尖顶开他的齿关,又将一枚圆乎乎的铜板送了过去。
他赠塔拉和安格沁两柄成套的硬弓,赠海力斯跟何淼淼一对龙凤南红配,又赠伊尔特一队快马,旨在让他心上人的商队方便来往,休戈的远亲近戚,重臣挚友,他每个人都仔仔细细的照顾到了,至于休戈,他思前想后怎么样都找不到比自己这个人还合适的年礼。
萧然腰胯发力,尽管浑身上下的骨头架子都在抗议,他也还是骑去了休戈胯间。
他将休戈按去毛绒绒的兽毯再欺身吻上,新换的亵衣被他轻轻一扯再滑落臂弯,“我送你这个铜板,如果不够,那还有这个。”
萧然蓦地弯眸笑开,他拉过休戈的右手贴上自己的心口,震惊过度的男人除了下身本能的立起之外,其他地方都还僵着。
好在休戈还算争气,一共只浪费了这短短片刻,萧然心口的热度灼得他所有理智灰飞烟灭,他赤着眼眸扣住萧然的腰胯狠狠上顶,终究是在勤政数日之后得到了一个荒淫无度的美好夜晚。
第二十八章 番外三
崇关内的城池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彻底步入正轨,休戈属于典型的美人在怀荒淫误国,海力斯兢兢业业的在关内规划城池修改赋税的时候,他忙着跟萧然达成做遍王宫里每一角落的伟业。
好在他还算是有点良心,海力斯公务了结归来,他便大手一挥痛痛快快的允了他两月的长假,他觉得自己特别慷慨厚道,仿佛浑然不觉海力斯去跑这趟苦差其实是替他代劳。
萧然倚在内室的软垫上伸手捏牢了木盒中的一颗榛仁,即使没有何淼淼天天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嘟囔想念夫婿,他也看不过去休戈这副无赖的模样。
他昨晚才被休戈压在寝殿的屋顶上胡来,两条腿到现在都是软的,于是说不上是为自己出气还是为海力斯跟何淼淼出气,总之他抿着唇角一抖手腕,榛仁夹着万钧之风狠狠的砸向了休戈的脑袋。
海力斯适时的拜别眼前这个捂着额头一边哀声叫唤一边摸去内室里耍流氓的王上,他告退前还在心里对萧然悄悄同情了一下。
萧然这段时间休养的效果很好,三个月前他奉命离开昭远前,特地委婉的转告休戈可以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海力斯自己倒没觉得休戈对他差使的过分,萧然自回到昭远以后就是满身伤病的状态,休戈整日提心吊胆的守着,如今也是到了应该卸下紧张好生缠绵的时候,再者是他自己也有一份难言的苦衷。
他与何淼淼成婚已快有一年,诸事无恙一切安好,唯独在孩子这个问题上他一直进退两难。
何淼淼年少时从南朝流落北原,她是逃难过来的,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些小毛病,尽管她自幼习武看着身体不错,可实际上底子是有不少亏损的。
海力斯精通医术,极其了解女子生产的艰辛,何淼淼这点小毛病看似不算严重,但要如果真的在生产时出了岔子,恐怕只能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新婚那晚何淼淼曾窝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跟他探讨未来的儿女该起什么名字,他永远不会这个场景,一贯不会内敛温婉的女子耳尖泛红,娇憨明艳的妻子露出女儿家的羞怯神态,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这明明是他肖想过无数的良辰美梦,可他心里却又涩苦的厉害。
他与何淼淼相识数年,自何淼淼到北原上那一日,就有很多人都喜欢这个娇小漂亮的南朝姑娘,能与何淼淼走到最后,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撞了天大的好运气。
他这一辈的人里,他是最文弱的一个,年少时他就开始充当陪衬,有很多女孩和少年殷勤的找他,但目的不外乎是托他给休戈或是旁人递个信物。
他对何淼淼的感情起初是很单纯的,何淼淼刚到北原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他喜欢她琉璃一样的眼睛,也心疼她年幼丧父沦落异国,他一开始只是打算好生保护这个异国他乡的女孩,至于旁得感情,一来是因为何淼淼年幼,他生不出复杂心思,二来是他根本没想到何淼淼会在那么多追求者中瞧上他。
他是那么的欢喜于何淼淼与他两情相悦这件事情,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妻子愿意给自己生儿育女而感到万分幸福,可何淼淼越是心甘情愿他就越难以抉择。
他最了解妻子的脾气,何淼淼在性子上完完全全的继承了何以修的文臣傲骨,一旦知晓了实情,难过自责都是小事,他就怕她倔脾气上来,非要冒险试上一试。
海力斯休沐两月,看似风平浪静一切正常,他俩自婚后一直久别小聚,期间海力斯偶尔进宫议事,肯定会顶着满脖子遮也遮不住的红痕,惹得许多还未成家的同僚分外眼热。
何淼淼婚后一如既往的出入朝堂,她时不时的会拉着萧然出去野,心情好的时候她会带上休戈,但只要休戈一将海力斯外派去理公务,她就会憋着一肚子怨气来找萧然撒娇,非要逼着萧然翻墙出宫偷偷陪着她去玩。
近逛昭远,远赴狄安,她和萧然一起将北原转了个遍,巴布总是被她薅来做苦力,后来巴布一度落下了看见她就腿疼腰疼的毛病。
何淼淼还是当年那种率真肆意的少女心性,完全没有嫁做人妇的沉稳模样,她仿佛还是那个被爹爹宠上天的独女,无忧无虑,天真烂漫,萧然喜欢她这种古灵精怪的闹腾性子,故而也就越来越拿她没辙。
何淼淼位及显赫官职,休戈对她宽厚,塔拉也敬她三分,仅以朝中官职而论,常年奔波在外的海力斯不比她的主理昭远内政的地位,她仅凭只身就足以被人尊敬,但最重要的还是萧然。
萧然对何以修当年的事情始终抱有些许愧疚,这份歉意全被他转换为对何淼淼的纵容跟宠溺,他像是待亲妹妹一样照顾何淼淼,久而久之,何淼淼就是提着裙子风风火火的在宫城里横着跑都没有人敢拦她。
海力斯休沐,萧然难得落了一阵清静,起先他还略有欣慰,毕竟何淼淼太过精力旺盛,他习武数年也练不来女孩家逛街那种耐力。
他曾跟休戈一起陪着何淼淼逛狄安,东城西城满街乱窜逛了足足一天,傍晚的时候他趴在茶摊上晕头转向的打瞌睡,腿肚打摆的休戈比他好不了多少,可何淼淼照旧活力十足,非要拽上他们两个再去逛一圈夜市。
那天他们一直逛到月上中天,他在走向第二个夜市摊子的时候就困得神志不清,休戈将他背到背上驮着他往前走,嘈杂的人声对他毫无影响,他那天晚上揪着休戈的衣领睡了一路,甚至打起了止不住的小呼噜。
萧然满心以为自己能歇上几日,他被休戈养得愈发懒散,除去每天定时活动一下筋骨之外,他都懒得出屋,总是想趴在毛绒绒的兽毯上无所事事的滚来滚去。
然而他漏算了休戈,何淼淼没来找他玩的这一段时日,休戈几乎是日日都要搂着他腻歪到日上三更。
崇关那边诸事已定,所有的事情步入正轨,休戈前段时间刚把春季开牧的国事布置妥当,从现在一直到秋日,恐怕都不会再有什么需要操劳的事情。
殿外阳光正好,萧然伏在兽毯上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他全身赤裸,柔韧窄瘦的背上搭了一件休戈的外袍,纯黑的面料映得他肤色愈发苍白细嫩。
休戈在外头洗刷着夏日要用的竹席,他总是愿意亲自打点他与萧然的起居琐事,而且乐此不疲。
萧然迎着日光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他眼尾还凝着情事使然的红痕,未曾散尽的水汽尚且蓄在他的眼尾,他身子休养的很有起色,气血一补回来,休戈就有了更多欺负他的样。
寻常款式的木屐里仔仔细细的衬了一层软兽皮,萧然裹着身上的袍子慢吞吞的起身踩上木屐,他睡眼惺忪的往休戈身边走去,袍角一路遮到他的膝间,他晃晃悠悠的迈着步子,双腿修长的轮廓贴着柔软的布料若隐若现。
他被休戈照顾得很好,多年昼夜颠倒的毛病去了精光,一日三餐被扳回了正常的节奏,休戈一直盯着他的饮食,即使刚刚早上胡来的时候也是先嘴对嘴的喂了他两块奶豆腐才开始胡作非为。
萧然只是有点腿软,休戈在情事中温柔体贴,不会让他腰背吃力,他打着呵欠自后轻车熟路的伏上了爱人的脊背,松垮的外袍从他身上滑落几分,露出他肩头和颈间那些斑驳艳丽的红痕。
“饿了?中午想吃什么?兔子怎么样,伊尔特打得,我抢了两只肥的过来。”
休戈不用回头,他甩干手上的水珠将长臂往身后一揽,眨眼间就稳稳当当的托住了萧然的腰胯。
廊下的小板凳支撑不了他们两个人的体重,他转身将萧然纳进怀中,一边起身一边将他打横抱起,萧然的体重比先前重了一些,但对他而言仍旧是小菜一碟。
青年身上的袍子因而滑落更多,白皙的身躯上一件东西旁得东西都没穿,他笑吟吟的低头俯首去跟他的爱人讨吻,褐的眸子只需轻轻一瞟,便能看见无尽的美好风光。
萧然眉眼半眯,很快就抬手捂住了北原男人邃而露骨的目光,顺带着颇有威胁意味的呲出了森白的犬牙。
他半抬肩颈磨牙似的咬上了休戈的肩窝,许是啃羊腿兔腿的数多了,原本不算尖锐的犬齿也有了初具规模的牙尖,
“不吃腿,要排骨那块,一个烤,另一个要熏着吃。”萧然边咬边含糊不清的开口要求,他被休戈宠得愈发娇生惯养,当年那分拘谨小心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休戈将萧然抱回寝殿替他打理一番才领命出去生火做饭,寝殿边上单独辟了一间能开火的屋子,原先是为了给萧然熬药方便,后来随着萧然转好,那地方就变成了他俩专门开小灶吃夜宵的小厨房。
烤兔排要抹上由蜂蜜调制的酱,萧然对甜味挑剔,北原多草原少林地,蜂蜜的品种少,休戈试了几都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去年夏天凌漪的女儿满一岁,他借此机会带着萧然去了一趟西夷,夜里他只身进了兰诺周围的山林,被野蜂叮了四五个包,最终扛回来一个硕大的蜂巢。
澄黄的蜂蜜兑上半熟的野浆果调出酸甜可口的酱汁,既去腻解油又能给兔肉增添风味,萧然第一吃得的时候明明特别心疼他脸上的包,但又忍不住大快朵颐。
他得意洋洋的盘膝坐在地上一边翻烤着兔肉一边往自己脸上涂点药,昂首挺胸的那股N瑟劲儿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是又打下了半个天下才落得满脸伤。
彦澄和凌漪抱着闺女看着他俩在自家宫殿里生火烤肉,面上的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
凌漪原本还特别钦佩他这种善战情的男人,自那日后,凌漪不止一跟旁人含恨絮叨着见面不如闻名,熟识之后什么千古君王都是白扯。
熏兔排在过程上更为琐一点,需要不少北原当地特有的香料,休戈弄了个称草药的小铜秤计算配比的份量,持马刀降烈马的手做起这种事情早已熟练之极。
萧然从寝殿里搬了另一个小板凳出来坐去休戈身边,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轻袍,柔软的长发随意扎拢起一个马尾,他头发养长了一些,原本觉得麻烦想剪,结果休戈信誓旦旦的包揽了所有洗头梳头的活计。
搭配好的香料放进石臼里捣碎后撒在兔排上稍作腌制,萧然抱着沉甸甸的石臼看着休戈将兔肉用草叶捆起。
天上的白云悠悠而过,昭远的天空永远是蔚蓝一片,他百无聊赖的倚在休戈肩上等着吃饭,休戈最近总是熊得像小时候一样,竟然趁他闲适放松的时候嬉皮笑脸的抬手蹭了他一脸灰。
巴布一向是个听话的老实人,他很尽忠职守,知道萧然和休戈同在寝殿的情况下是不能放外人进去打扰的,只是他唯独对何淼淼没辙,更别提何淼淼是红着眼睛哭着来的。
他进退两难的追着往寝殿里跑的何淼淼,前脚刚迈过门槛,后脚就停在了半途,他瞠目结舌的长大了嘴,只觉得自己怕是要被敬爱的王上毁尸灭迹
萧然在跟休戈嬉闹似的动着手,休戈被他按得仰躺在地,他骑在休戈身上正往他脸上睚眦必报的抹着灰,冷不丁进来的两个人让他下意识动作一僵。
好在他的身法永远快得出奇,巴布再一眨眼的时候他就起身扶手潇潇洒洒的站去了离休戈稍远的廊下,假若没有脸上那点灰,当真是一身沉稳俊俏的殿君风范。
休戈大大咧咧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他板着脸回头还想教育一下巴布失职,但他几乎是立刻就惊愕的噤了声。
哭得满脸通红的何淼淼压根没有理会他,而是直奔廊下的萧然,她是一头扎进萧然怀里的,发间的珠翠晃出清脆的响声,不过也没法盖住断断续续的抽噎。
休戈还是头一回看见何淼淼哭成这样,当年他在崇关外的破板车上从干草堆里把她刨出来带回北原,衣衫褴褛满腹艰辛的小女孩倔强又坚强的红着眼圈跟他讲述身世,即使说到父亲身亡的细节,也只是皱着鼻子红了眼圈。
他愕然得都无法开口喝止何淼淼占萧然便宜的举动,他是先王独子,没有弟弟妹妹,他一直当对待亲妹子那样对待她,如今看她这样倒真生不出什么心疼之外的情绪
休戈蹙着眉头冲萧然比划了两下,询问着用不用帮忙,萧然蹙着眉头冲他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先带着巴布出去
于是他言听计从的拎着傻了吧唧的巴布往外走,只在临出门前回身指了指火堆上的兔肉,示意萧然无论如何也要记得吃饭,待萧然对着他点头之后,他才大步离开,给何淼淼腾出了一个宣泄的地方。
北原风俗开放,不忌和别的部族或是国家通婚,但对于夫妻俩生儿育女的问题就没有那么好说话,在这一点上大概全天下都是一个样的。
萧然之所以没遇见什么风言风语是因为休戈手握王权,雷厉风行,早就把那些乌七八糟的进言掐死在了襁褓里。
当年萧然从崇关代嫁到北原的事情坐实,虽然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可也的确有人暗中跟休戈说总要给王族续个香火。
进言的内容大致相同,萧然可以稳居后位,也没人敢逼迫休戈再纳妃嫔,那群相对古板的长辈们只是希望他找个女子生个孩子,这样一来日后好歹有人可以继承昭远宫城里的王位。
在萧然跟着他进昭远城之前,那些提出过进言的人都被他统统收拾利索,休戈总是看上去仁德宽厚,可真正出手的时候却是极其果决。
他不会以一个续香火的理由去糟蹋别家姑娘,更不会对萧然不忠,最重要的是他决不允许这些不中听的话污了萧然的耳朵。
可海力斯与他的境遇不太相同,他父母过世早,族中长辈对他多有照顾,再加上他的部族是王室旁支,照顾过他的长辈多是颇有威望和地位的人,即使他官职显赫备受休戈青睐,也终究是礼让他们三分,
换句话说,以休戈的地位没人敢给他和萧然半分委屈受,而海力斯则于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遇,长辈的提点和问询他不能直接拒绝,顺带着也会让何淼淼跟他受些委屈。
萧然用了快半个时辰才从何淼淼断断续续的语句里把事情的大概拼凑出来,今日早些时候海力斯抽空去拜会族里的长辈,她闲来无事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海力斯与她成婚一年有余,部族里的长辈逢年过节的就愿意旁敲侧击着问他们何时生育子女,她自己倒是早早的就有了这么打算,只是尽管他们两个没少胡来,她的肚子就是一直没有动静。
恰有其他族人的幼子小女在厅堂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玩,有人便趁此机会又提及了这个话题,她本身就是洒脱心性,不拘礼数,见有人这么问,起先还笑嘻嘻的说着自己也喜欢小孩子,日后肯定是至少要生一对儿女。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席上长辈别别扭扭的咳嗽声,何淼淼也算是玲珑心思,她娘亲当年便是因为生过她之后再未生育才不停的被本家诟病,人大多是有逆鳞的,她的父母便是她心里谁也动不得的那根刺。
何淼淼在北原国中连休戈都不忌惮,就更别提一个区区老头,她柳眉一竖立马感知到这场谈话并不是出于什么善意的目的,她对这种话题反感之极,即使知道很可能有曲解的成分在,她也无法心平气和。
可就在她皱着眉头马上就要开口回击的那一刻,海力斯按住了她的手。
一贯温文尔雅得不像是个北原人的海力斯神色平和,他开口说了一句任何男人都说不出口的话,当着自己大半叔伯长辈的面,坦然之极的承认是自己没法生育。
何淼淼蜷坐在寝殿正中的兽毯上,手里攥着萧然塞给她的干净帕子,洁白柔软的面料是崭新的。
寝殿的物件由休戈归置整理,毕竟萧然的衣物都是他天天忙活着帮忙穿又急三火四的扒,所以萧然费了好一会功夫才从角落里翻招出来这么一条手帕。
“你确定他是在说谎吗?”
萧然盘膝坐在何淼淼对面放轻语气开口问道,以往都是何淼淼像个小疯子似得缠着他闹,眼下的情境实在是让他举步维艰。
他怕自己不够聪明委婉再戳中人家姑娘的伤心事,又怕哪句话说得不对挑拨了这对夫妻之间的关系,萧然小心的要命,他欠身离何淼淼近了一些,连休戈都鲜少享受过这么细声细语的待遇。
何淼淼肿着眼睛点了点头,她能笃定海力斯说的是假话,他们相那么多年,海力斯每说谎的时候左眼的眼角都会下意识的抽动一下,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细微习惯,除了她之外,海力斯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宁可拿这种事情撒谎也要掩盖的事实往往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何淼淼脑子里乱糟糟的浮现着杂七杂八的想法,平常的精明聪慧全都无济于事,最终只能在半室唏嘘半室愕然中落荒而逃。
“我去帮你弄清楚,别哭……你先别乱哭,我马上就去找他问清楚,你别哭…别哭了,好吗?”
萧然伸出手去拍了拍何淼淼的背,他还是第一和一个姑娘家离得这么近,礼数被他抛在脑后,他欠身去跟何淼淼贴到面对面的距离,一边替她擦去眼泪一边柔声开口。
萧然骨子里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他还特意又找了条帕子替她擦去了脸上那些被泪渍晕染开的粉黛,女孩家的肌肤吹弹可破,萧然万分谨慎的帮她擦拭,生怕弄疼她半点,一时间紧张得连指尖都在发抖。
何淼淼红着鼻尖满面泪痕,她顺着萧然的动作仰颈抬头,轻软的布帕蹭得她面上发痒,她下意识皱起了整张脸,喑哑的啜泣声因而稍微止住了一些。
海力斯被休戈召进了宫城,萧然刚出寝殿巴布就来跟他禀报这件事情,想来是休戈怕他折腾一趟,于是索性直接下一道诏令直接将人拎到了他眼前。
萧然直奔议事厅,他心疼何淼淼,一路上走得煞气腾腾,他几乎是直奔着内室的海力斯杀过去的,结果中途被休戈揽过去低头耳语了一番。
休戈与海力斯算得上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情分,海力斯又一直像是他的兄长一样,所以他相信海力斯不会做出什么丧良心的事情。
而萧然性子单纯,没什么心眼,又对何淼淼关心则乱,休戈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板着面颊嘴唇紧抿的严肃模样,忍不住抬手搓了搓他的脸。
内室的小桌边上第一容纳除去他们两个之外的外人,休戈拉着萧然盘膝坐下,他哄着萧然给了海力斯一个解释的机会,毕竟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人家夫妻俩的事情,他们就算要插手,也得先把前因后果搞清楚。
“先说好,你扯这种事情搪塞,是不愿意要小三水给你生孩子,还是你想看上别家姑娘,想让人家给你生?”
休戈落座便开口问到了重点,尽管何淼淼没有跟他说明来龙去脉,他自己打听也能八九不离十,他确定海力斯不能生育这件事情纯属扯淡。
他自小就知道海力斯喜欢小孩,要不然也不会跟老妈子似的成天照顾他们,再者说他们小时候动不动就一起去草原里的野泡子脱光了洗澡,人不可貌相这几个字在海力斯身上简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别连着我一起骗,从小到大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毛病,再说,就算真的是有问题,你自己还能治不好?”
休戈难得不顾情分的给海力斯摆出了一张臭脸,他单手环着萧然的腰侧轻轻摩挲,示意萧然稍安勿躁,但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远没有手上的动作那么温柔,“你赶紧说清楚,到底是不想跟人家过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我今天不跟你废话,你要不说,我现在就下诏给小三水找驸马!”
萧然一直觉得对何以修有愧,故而跟何淼淼有关的事情,可能真的不会费什么口舌讲道理,海力斯的功夫在萧然面前不过是个摆设,假若动起手来他当真保不了海力斯全须全尾。
休戈冲着海力斯微微挤了挤左眼,他能感觉到萧然在他怀里绷得像一柄刀一样,而那种由于双手紧握成拳的力度太大才能导致的骨节轻响他更是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不得不赶紧暗示海力斯赶紧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我没有想过别人,能和淼淼有个孩子是我做梦都在想的事情,只是,只是淼淼的娘亲当年是怎么回事,殿君你应该是清楚的。”
休戈的警告显然是有点用,海力斯沉默半刻之后哑声开口,这件事情除了萧然和休戈之外他确实无人可托,他曾经想过把事情一瞒到底,就算何淼淼跟他闹个天昏地暗也比那种冒险为之的结果要强。
萧然的面色因为这前半句话略微和缓了一点,但很快又沉了下来,他顺着海力斯的话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情形,何以修的妻子因孕伤身不是秘密,何以修当年几乎散尽家财求遍京中名医也没能把妻子的命换回来。
“你是说淼淼也?不对啊,而且淼淼她气色一直很好……”
萧然喉间发涩,他下意识攥紧了休戈的手指开口问道,何淼淼习武,看上去格外的活泼利落,怎么看都不应该会是有这种隐患的人。
“淼淼随她娘亲,身量小,再加上她小时候从南边过来,一路上受凉受冻,底子就落了毛病,平日里看不出来什么,怀孕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虽然从医理上讲只是可能会出问题,但是一旦真的出事,我怕我救不回她。”
医家不是仙家,海力斯放在桌下的手悄然紧握成拳,他行医数年,最是清楚这个道理。
常人是无知者无畏,总觉得一侥幸就能闯过风险,他则是越精研医术就越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到头来即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他也不舍得让何淼淼去试。
事情说开之后,萧然冲海力斯行了一礼,为自己方才气势汹汹的态度道歉,他一急就脑子发晕,甚至都忘了人家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们一时商量不出对策,海力斯便托他和休戈收留何淼淼几天,即使到最后一定要告知真相,也至少要给何淼淼一点缓冲的时间。
萧然痛快应下海力斯的要求,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在寝殿里等他的何淼淼。
萧然天生不擅长理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他忧心忡忡拧着袖口的布料,暗中跟自己较劲的小动作引得休戈不合时宜的心尖酥软。
但休戈对海力斯好歹还是有点兄弟情谊的,等到海力斯告退之后,他才将萧然往怀里一拥一揽,按着他细软的发顶胡乱揉搓一通。
“没事,你先去膳房吃点东西,再去陪着小三水就好,什么都不用说,剩下的我理,我去把海力斯家里那些老家伙的嘴堵上,一会儿就回来,还有,告诉小三水,晚上我们吃牛肉锅。”
萧然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他拎着食盒回寝殿面对何淼淼的时候只能跟她保证海力斯不是变心,也不是要纳妾,他按照路上打得腹稿一字一句的背着,瘦削的脊背挺得很直,紧张到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拉满的弓弦。
何淼淼抱膝坐在兽毯上瘪着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终看在他这副模样的份上高抬贵手,并没有追问下去
她信萧然肯定是全心全意护着他的,既然那两个人能使得动萧然来她眼前当这个挡箭牌,那就说明事情显然不是她想得那个路子。
倘若海力斯不是因为厌倦了这段姻缘才扯出这种弥天大谎,那结果就只能指向另外一方。
何淼淼聪慧通透,她待在寝殿里同萧然啃了一下午兔肉,心里多多少少的猜出了问题大概是出在自己身上。
她说不上愤怒,只是心口困着一团不上不下的气,她把脑袋埋进膝间,难得安静的在兽毯上待了许久。
萧然几试图跟她搭腔都没能成功,所以只能屏息收拾着屋里的碗碟和骨头,生怕弄出半点动静惊扰了她。
休戈在傍晚前后回的寝殿,进门之后随手扔给她一根绸布包裹的凤钗,一声脆响之后,她晕乎乎的被凤钗砸中了脑袋。
何淼淼本是捂着额头要跟休戈理论,但那凤钗从绸布中露出的一角却让她傻了好一会,纯金的凤钗雍容尊贵,钗身上镌刻得是他和萧然才能用的王室纹饰,若是按那种森严的礼制来论,这根钗子恐怕只有嫡出的长公主才配带。
“那边族里没事了,你觉得累赘,不用戴在头上,随身带着,能拿出来吓人就行。你们两口子的事自己理,以后都不用担心老家伙们再插嘴多管闲事。”
休戈的注意力显然没法在萧然以外的人身上维持太久,他对着何淼淼没说几句就一心扑在了萧然身上,他在萧然身后席地而坐,长臂一揽自后将萧然囫囵个的搂住罩起。
黑袍在他屁股底下被压出层层褶皱,休戈用下巴蹭了蹭萧然的脑袋,俊朗的五官愈发柔软,他沐着满室的烛火对何淼淼眨了眨眼睛,明明是出于善意的言语,但总是带着一些不着调的错觉。
“你可以在这多住几天,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就暂时不想,你就住这个殿里,我和然然去偏殿挤一挤,然然这两天腰不舒服,刚好那边垫子还硬一些。”
何淼淼因此在寝殿里住下,萧然是个操心的命,从她住下那天就想尽办法的陪着她玩,以往都是何淼淼拖着他去逛街看戏法,如今是彻底翻了过来。
萧然没法哄何淼淼出去散心,于是只能想尽办法去搜刮昭远城里好玩的东西,可他对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一窍不通,何淼淼尚且是个踢过沙包玩过牛拐的,可他小时候连那些玩具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他笨手笨脚的模样让巴布一连几忍笑忍得抽筋,他手脚不协调的那点毛病没法抹去,踢个沙包都会不自觉的将一条胳膊摆出拐个篮子的姿势,看上去既别扭又好笑。
好在休戈厚道而且也精于此道,他和萧然陪着换了一身短打男装的何淼淼玩,他对这些小孩玩得东西非常精通,就连沙包这种女孩子常玩得东西也娴熟得很。
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习武遇到了瓶颈,只能扛着大人都使不懂的马刀蹲在河边生闷气,阿坦达看热闹不嫌事大,特意抛下国事倚在树边揣了满怀沙包往他背后砸。
马刀考验用刀者的下盘功力,光有蛮力是不够的,还需要收放自如和反应迅捷,他那天臭着一张脸踢了足足一夜的沙包,他父王阿坦达给他二十个沙包,他踢上树十八个,踢到最后两个的时候才慢慢找到了应有的角度和力道。
休戈能将这个四四方方的小沙包踢出来,萧然不知不觉的忘了要哄何淼淼开心这个艰巨任务,他傻呵呵的盯着休戈的动作全神贯注的看着,直到何淼淼拉长尾音唏嘘出声,他才红着耳尖反应过来。
休戈足背一颠,稳稳地将沙包托起扬去了何淼淼发顶,何淼淼柳眉一拧当机立断鼓着腮帮子冲去张牙舞爪的冲去了萧然身边,她这几天倒是过得很活泼,仿佛是真的听了休戈的话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去了脑后。
休戈自然是不能让她如愿,只是在过起招之前巴布恰好从殿完进来告诉他议事厅那边有事,他只能眯起眼睛警告似的看着萧然身后的何淼淼。
然而何淼淼踮脚趴在萧然背上狐假虎威的冲着他一吐舌头,嚣张得就差在脸上写下你奈我何四个大字。
休戈走后他们在廊下支了一张小桌,眼下还不到盛夏,宫城的地窖里就已经备起了碎冰,牛乳混着糖水煮得蜜豆将满满一碗碎冰浸透,萧然搬了小凳子过来让她坐下,又递给她一柄木勺。
萧然在举手投足之间是温润的一个人,,马放南山刀剑归鞘,当年那种兵器一般的棱角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何淼淼叼着木勺出神,她坐在小凳子上托着自己的下巴仔仔细细的将萧然端详一遍,灼灼得目光带这些考究的意味。
“殿君,我问你啊,你那么喜欢王上,那要是只要冒一点生命危险就能给他生出个孩子,你愿不愿意?”
她冷不丁开口扔出这么个问题,然后与萧然目光相对,她是渴望从萧然嘴里听出来一个肯定的答案的,她总觉得自己没错,而且萧然的想法一定会和她不谋而合。
萧然起先是一怔,何淼淼问得怪诞但他也认认真真的停下舀冰的动作细细琢磨了一会。
他承认自己是动心的,休戈早晚都要有个继位的儿子,过继也好抱养也好,那总归是别人家的骨肉,若是真能有一个结合他们血脉的孩子,肯定是件天大的幸事。
萧然垂下眼眸将木勺插进碗里舀了一大块浸满牛乳的碎冰,尽管他的确动心了一瞬,可他没有点头。
当年他在乾州府自作主张抛下休戈,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
“我不会。乾州府的时候,我也是想着为他好就不想活了,等到真的快死的时候,他抱着我,我知道顾全大局没错,但是我特别的后悔。”
萧然嘬去甜腻腻的牛乳才开始咀嚼碎冰,他指尖有些细微的颤抖,那段记忆太过刻骨铭心,且不说休戈偶尔还会梦魇,就是他自己也始终在后怕。
“后来想一想就懂了,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舍下他,爱一个人要陪着他终老,无论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谁先走一步,谁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萧然目光澄澈,他咬碎齿间的冰碴吞咽进肚,平缓清晰的言辞看似粗浅但却让何淼淼呆滞了半晌。
萧然坐在廊下闷头吃着碗里的碎冰,大概吃到还剩半碗的时候,他咬着木勺含糊不清的问何淼淼为什么不吃,他刚一开口就见何淼淼猛地起身将木勺扔去了一边。
一身男装的姑娘飒爽又明艳,何淼淼笑骂一声俯身下来捧着他的脸狠狠一搓,萧然一时反应不及,被她生生搓红了半张脸。
“我还就不信了,姑奶奶我现在就开始修身养性――!养一年不行就养三年五年,我还非要活蹦乱跳的给他整出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崽子――!”
何淼淼在寝殿小住半月,最后揣着休戈给的凤钗和萧然给的糖果盒子风风光光的重回自家府邸,海力斯在宫城门口接她,萧然亲自护送她出宫,护犊子的心态简直不言而喻。
何淼淼回府之后收心敛性,不贪凉不馋嘴,闲着没事也不再挽起裤腿下河摸鱼或是去山里玩雪,她开始和萧然一样安安分分的喝药忌口,即使是盛夏也不会穿着露小腿的单裙在昭远城里疯跑。
休戈在秋日正式带着何淼淼去山里的祭台叩首,他们歃血祭酒结为异姓兄妹,塔拉执笔改了王室的族谱,这样一来何淼淼就算正式进了北原王族,成了休戈名正言顺的亲妹子。
海力斯专心留守昭远陪着妻子调养,伊尔特接手了他来往崇关内外视察巡守的任务,他们夫妻俩这回算是将担子甩了个精光,连由何淼淼负责的朝政事宜也尽数扔回了休戈手中。
休戈只能认命的待在议事厅里做个勤政的君王,萧然倒是有陪他的心思,只可惜萧然自己也是读不进书的,总是帮他看一会折子就困得直点头。
冬日年节紧凑,事务多,何淼淼还算有良心,每日都会进宫帮忙,往年冬日她只要出门就会抱个烤红薯暖手,到了议事厅便一边帮休戈理政一边吃,今年她倒是像个正常姑娘一样抱起了精细的小手炉,等理完事情从议事厅走得时候还不忘让休戈给她添个新炭。
休戈饶有趣味的和萧然赌她到底能坚持几天,结果不出他所料,何淼淼这副文雅模样堪堪撑过三天,第四天刚到她就开始旁敲侧击的撺掇萧然去找地方弄烤红薯吃。
萧然宠她宠得要命,尤其是何淼淼开始喝药忌口之后,萧然心疼她馋得抓心挠肝却又不敢吃东西的样子,故而她只要开口说个想吃的东西,萧然就一定会给她弄到。
于是他俩就真的在宫城里找了块空地,巴布去后厨扛了满满一竹筐红薯过来,何淼淼美滋滋的搂着自己的小手炉蹲在一边看着萧然劈柴生火。
休戈在议事厅里苦大仇的批着折子,宫城里烤红薯的味道香飘十里,他好不容易理完政事得以休息,一出门就看见全王城的侍卫们人手一个烤红薯吃得不亦乐乎。
萧然为何淼淼的事情操了不少的心,他给凌漪去了几信,兰诺是西夷诸国中最神秘的一个国都,背倚崇山密林,古时还曾以药都著称闻名天下,他开口相求凌漪与彦澄便全力以赴,不仅帮他搜刮了一些罕见的药草和古籍,而且还引荐了兰诺城里最出色的几位医者到昭远诊治。
何淼淼就这样乖乖的调理了大半年,十个月后几位名医都对她的身体情况点了头,一致认为她底子里的那些缺损已经修补完好。
得到大夫们首肯的那一日,何淼淼原形毕露,直接将海力斯按在卧房里的大床上就地正法,猴急得连去跟萧然和休戈知会一声的功夫也没有。
他俩胡来整整三日没有出府半步,等到穿戴整齐可以出门见人的时候,她光彩照人一如既往的明艳秀丽,海力斯满脖子都是她啃出来的牙印。
事实证明海力斯绝不是个白给的,他先前那句不能生育的谎话在短短两月之内就不攻自破。何淼淼第一孕吐是在议事厅门口,朝臣们商议到一半,她突然提着裙子风风火火的踹开殿门跑去墙角又吐又咳,海力斯刚好也在,一向稳重的男人又惊又喜的追着她出门,结果生生被迈过无数的门槛绊了个狗吃屎。
何淼淼一怀就是一对双生胎,海力斯刚从将为人父的喜悦里回过劲来就又沉浸了新一轮的喜忧交加,好在何淼淼的情况一直很好,除去双生子的负担稍重之外,并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
她孕满四月,胎像一切正常,海力斯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应该宴请亲朋,萧然赴宴的时候就揣着一点小心思,整件事情风平浪静的过去,眼下皆大欢喜,他却总是咽不下那股若有若无的闷气。
萧然是个连姑娘手都没碰过的,他对女孩子家那点事情知之甚少,再者他又不太懂医术,他只知道何淼淼受罪难受,自何淼淼孕后他一直觉得海力斯分外不顺眼。
但凡有点经验的人都明白孕吐、腿脚肿胀和其他一些不适的症状是孕中不可避免的事情,何淼淼有习武的经历,眼下比一般姑娘家皮实不少,她倒是可以也乐于把这份辛劳当成甜蜜的负担,萧然却不行。
他早就把何淼淼当成亲妹妹那样偏袒宠爱,于是他就愈发觉得何淼淼怀孕怀得辛苦,总想找机会对海力斯做点什么能撒气的事情。
他眯着眼睛仔细琢磨许久,海力斯千杯不醉的酒量他是清楚的,就算搭进去一个休戈恐怕都没法把海力斯灌倒,而往酒里下泻药或是找个麻袋把人套上打一顿都不太可行,毕竟真弄出个好歹何淼淼还得跟着操心上火。
他思量半晌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方式下手,散席之后他去方便,回来的时候府邸里的侍从引他路过后厨,他随意一瞥,刚好看见灶上正温着给海力斯备得醒酒汤,
萧然内心几近挣扎,可到底没能按住心底那只叫嚣不已的小恶魔,他仗着自己身法够快闪去了灶边,随手抓了一把胡椒一把辣椒往锅里一洒,他步法轻快无声,一直专心引路的侍从完全没有察觉。
他与休戈回宫的时候打了一路喷嚏,月色皎白笼罩王城,休戈意味长的攥着他的指尖拿衣袖仔细擦拭,他竭力维持着如常的面色死不认账,即使被呛得鼻尖冒红也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干了坏事。
何淼淼临盆那日昭远城里下起了大雪,二月的昭远城银装素裹,落雪飘飘洒洒的积满庭院,萧然裹了一件毛绒绒的兽毛披风守在屋外,稳婆和侍女来来往往忙碌得很,休戈杵在他身后替他挡去风雪,时不时地还伸出手来替他扯一扯披风的领子。
何淼淼哭叫的惨烈声响没有被风雪声盖过,海力斯的医术在这种关头成了摆设,沉稳果决了半辈子的男人比毛头小子还要慌乱无措,一时间彦澄引荐来得医者们成了产房里最靠谱的一群人。
双生子在傍午时分呱呱落地,先出来的是男孩,后出来的是个女孩,稳婆眉飞色舞的恭喜海力斯儿女双全,海力斯却完全无视了一双儿女,直奔床边双膝一软,毫无形象的抱着疲倦的妻子嚎啕大哭。
到头来萧然和休戈这两个当舅舅的人反倒比他还先一步抱到孩子,兄妹俩都是圆乎乎的脸蛋,哥哥哭声反倒没有妹妹大。
萧然手忙脚乱的抱着孩子给何淼淼看,休戈一边仔细端详海力斯的哭相,一边惦记着找个画师画出来,到时候全当孩子的满月礼。
何淼淼精神尚可,还有闲心给俩孩子定下小名,初为人母的何淼淼照旧不着调,她伸手捏了捏儿子和闺女的小圆脸,略显苍白的面上带着些许使坏得笑意。
何淼淼纯粹是报复两个小崽子折腾她十个月,当场就给俩孩子定下了日后势必会丢人现眼的小名――一个球球,一个圆圆。
至于孩子的大名着实废了一番功夫,孩子的汉名随何淼淼姓何,伊尔特和安格沁这俩汉话修炼不到家的小伙子分外热心,光是妹妹的名字他俩就想了十几个,全是何小何小美之流的水准。
双生子的满月宴上,他俩献宝似的跟何淼淼提议,何淼淼倚在软榻上杏眼一眯,海力斯立马一手按住一人的领子,当机立断的把他俩按进了酒碗里。
不过即使何淼淼饱读诗书,她也迟迟没能找到一个满意的名字,她跟海力斯翻遍了十几本书典寻找未果,无论拟了什么名字都觉得差点意思,最终何淼淼自暴自弃,直接将昭远两字拆开分给了两个小崽子。
哥哥叫何昭 ,妹妹叫何远,可怜大半北原人对汉话的读音都分不太清,以致于何远小朋友一辈子都没能摆脱圆圆这个小名。
两个孩子性格各随一个父母,圆圆和何淼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从会翻身会爬之后就皮得上天,刚回走路那会简直是好动得不正常,安格沁一个上过战场的铮铮儿郎,硬是扛不住陪她玩一天的运动量。
何昭就更像海力斯一些,不爱哭闹,性格也稳重,他几乎与海力斯小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以休戈为首的几个熊大人,每看见他都是想方设法的把他逗哭再逗笑,如此反复,直到何淼淼抄着擀面杖来打人。
双生子在昭远城里纯属放养,朝中有事何淼淼就把俩孩子往萧然的寝殿里一扔,等理完事情再来接孩子回府,萧然倒是和两个小孩都得来,两个孩子学语的时候,头两个词学得是爹娘,第三个词学得就是舅舅。
双生子两岁那年,萧然三十,休戈三十二,离乾州府一役过去了五年,北原朝局稳定,荣太平。
休戈用了两年的时间仔细观察萧然同双生子相的状态,在确定萧然不会讨厌孩子之后他与萧然认真交谈过几是否愿意收养一个孩子。
为保萧然不会胡思乱想,他还特意明确表示过子嗣不是必须要有的,他可以在晚年直接找人继位。
而萧然其实很早就动过有关孩子的念头,休戈最开始提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同意了,只是休戈太过在意他,同样的问题一连问了他好几,生怕他有什么委屈。
萧然最后被烦得只能拿出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他熟络之极的把休戈往兽毯一按一骑,恨不得亲自给他生一个出来。
事情定下之后就是层层筛选,休戈完全不在乎孩子的年纪和出身,甚至都不在乎男女,他和萧然一起从王室和宗族里挑出了十几个差不多的孩子,其中有几个孩子的品行和性格都不错,只是他们私下去问的时候,发现那几个孩子尽管没有双亲,但却都不愿离开现在栖身的地方。
萧然再确信北原的孩子们真的对王权毫无概念,同样的事情若是放在他国,恐怕是即使父母健在的孩子们都要争上一争。
休戈定了一春猎作为最后一关,猎场定在在崇关外的草原上,是五年前萧然代替凌漪出嫁的地方。
他带着萧然提前半月到了草原,但却全无办正事的样子,他支起和当年婚帐相仿的帐篷,特别理直气壮的缠着萧然重温了数洞房烛。
十日后,塔拉和海力斯一行陆陆续续的抵达,众人都开始筹备忙,休戈公然拽着萧然纵马离营,抓紧时间享受最后几天二人世界。
春猎是北原国事,为保万事周全,崇关附近加了一倍得兵力巡守,原上的人越多,野物就越少,想要打兔子就只能去草原外围。
草原外围是自崇关去昭远的官道,这条路上来往的都是些背井离乡四奔波的商旅百姓,整个原上只有这一条能走车马的路,若是阻断必将误事误时,所以休戈只是加派人手戒备,并没有直接封路。
官道的车马熙攘,井井有条,休戈本是带着萧然过来到附近的原上找兔子,他们路过官道的时候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或许是因为即将为人父母,所以他俩都对小孩有点敏感。
路边马车停靠,巡守的兵将和客商都面面相觑的围着一个看上去三岁多一点的小孩,小男孩抽噎着哭得惊天动地,一身鹅黄色的小袍子虽然不张扬,但也是实打实的好料子。
客商是个在南北两地倒卖小玩意的中年人,马车里装得商品大都是日常用得到的器皿,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箱陀螺和弹弓之类的玩具。
男孩年纪不大,口齿却很清晰,萧然蹲下身来仔细听他哭哭啼啼的呜咽,大致推断出了事情的原委。
小孩是跟着家里人到崇关玩的,客商在城里歇脚的时候,他贪玩又好奇的偷偷钻进了马车里玩玩具,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出了城。
萧然替他擦了擦眼泪,小孩皱着鼻子哭得满脸泪痕,他似乎是被人精心照顾着养大的,连搓鼻涕都要别人给他捂着鼻尖才行。
等到眼泪擦干,萧然又给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小孩那张稚嫩又秀气的面颊这才得以显露出来,他是个很好看的小男孩,眼睛明亮眉宇清秀,下巴不似双生子那样圆乎乎,而是有点尖,日后大概会是个很俊秀的模样。
休戈倏地皱起了眉,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这孩子的长相极其不顺眼,甚至还因此将萧然拽起护到了身后。
“崽子,你叫什么?”休戈眯起褐的眸子再三端详男孩眉眼间的轮廓,他难得冷下音调吝惜言辞的发问,硬邦邦的四个字反倒把萧然吓了一跳。
休戈的身高对于一个三岁出头的孩子实在是太夸张了,刚被萧然哄好一点的小孩立刻又心惊肉跳的憋红了眼圈,他自懂事起就知道他不能将自己的姓氏告知陌生人,这是他父亲教给他的。
可他害怕极了,他仰起脑袋都看不清眼前这个高大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甚至都无法用目光向刚才那个温柔的哥哥求助。
男孩又噼里啪啦的掉起了眼泪,他哆哆嗦嗦的后退了半步,最终只能含糊不清的说自己叫思远。
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男孩差点以为自己会死,稚子总是有些比大人敏感的地方,他觉出一股极其恐怖的压迫感,这种恐惧几乎让他抖着身子跌坐在地。
“休戈?你骑马送他回去吧,那么小的孩子跑丢了爹娘要急死了,还有,你再问问他知不知道爹娘叫什么?知道的话还好找一些。”
萧然迟钝且茫然,他完全没有将这些细枝末节的拼在一起,他扯了扯休戈的袖子柔声开口,心里惦记的只是将这个孩子早点送回父母身边。
男孩死活没有交代出父母的姓名,萧然倒没觉得奇怪,只当他还太小记不住那么多东西,休戈却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没有在萧然面前表露出来过多的东西,他沉默片刻,随后言听计从将哭个不停的小男孩拎上马背,萧然不过崇关,他单独带着这孩子进城去找父母,萧然在崇关外的关口等他。
休戈动作很快,萧然在关口的茶摊饮了一碗甜茶吃了两块糕点,第三块还没下嘴的时候他便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回程的路上他与萧然同骑一匹,休戈终究是个本性淳善的人,即使亲眼确定了那个孩子的身世也下不去什么毒手。
他自后环上萧然的腰肢用下巴蹭去他的肩窝,他就这样伏在萧然背上静默无声的平复了许久,久到迟钝如萧然都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异样。
萧然停下驾驭马匹的动作吗慢慢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收紧十指勒住了缰绳,他刚刚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男孩的五官像极了幼时的凌睿,他猛地回头看向休戈,过于急切的动作使得他们俩的鼻尖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
休戈的鼻梁高挺,萧然被撞得眼眸泛红,酸意和钝痛席卷而来,说不上是撞得脑子一嗡还是被事实惊吓得头脑空白,总之他是愕然又吃痛的皱起了眉眼,生理使然的泪水无从控制得溢出了眼眶。
复杂之极的心境就因为萧然这样一个愧疚又可怜的表情恢复平和,休戈甚至忍不住的低笑出声,他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彻底抛下,转而一边低头去吻萧然的眉心一边将他完完整整的拥进怀里。
子辈无辜不该卷入是非,至于旁得事情都与他们无关,倘若那对父子还要搞什么乱子,他便直接灭了凌氏的南朝。
休戈吻上萧然的耳尖,他面不改色的编出一个拙劣的谎言,又抢在萧然发问之前,颇为流氓的以手指勾住了萧然的舌尖。
“别乱想,我也吓了一跳,不过我看见那孩子的爹娘了,就是个寻常人家,只是个巧合罢了,而且人渣是要绝户的,哪能有什么孩子。”
休戈俨然是要以一种露骨且无赖的手段将这个话题转移到别,他顶胯抵着萧然的下身磨蹭两下,尖锐的犬牙沿着青年单薄的耳骨充满暗示的用力一嘬。
“我就是看见不少拖家带口的有点眼热,不过也没事,反正我们也要有孩子了,对了,说起来,然然――上你是不是说要给我生一个?”
休戈插科打诨耍流氓的本事算得上是日益激增,他早就把萧然身上的每一都吃透了,黑马稳稳的驰骋在原野上,他扔下缰绳放任爱驹随意撒欢,一双手专心致志的环去萧然腰间四点火,片刻功夫就将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抛在了脑后。
天气渐热,萧然穿得是开襟的单袍,没有内衬和亵衣,贴身的只有一件纯黑的护肩,轻薄柔韧的兽皮护住右肩,两指宽窄的束带平整妥帖的固定在左侧腋下,同样款式的护肩休戈足足找人做了七八件,厚薄和皮料都不一样,就是为了能让他一年四季都方便穿戴。
休戈俯下身子将萧然彻底兜进怀中紧紧拥住,尚在裤裆里的凶刃大大方方的隔着布料磨蹭着萧然挺翘紧实的臀肉,情色的目的昭然若揭。
萧然身上穿得单袍宽松简便,方便骑行的款式只在腰间有一道腰封做束缚,他以两指将暗扣一解便得以长驱直入。
萧然身上已经没有突兀明显的伤疤了,休戈贪婪的抚摸着掌心下紧韧光滑的皮肉,如同是在抚弄一块上好的脂玉,恋恋不舍的摩挲数下也不肯移开半分。
“说好了生一个,然然…然然――听话,给我生一个――”
休戈嗓音低沉,他腾出一只手去撕扯萧然的裤子,同单袍材质相仿的马裤被他轻而易举的扯出一道裂口,萧然跟他这么多年,浑身上下换得最勤的就是总被他扯开裆的裤子。
休戈的指甲永远修剪得圆润整齐,他甚至还暗地里坚持用热水和药膏软化自己手上的厚茧,萧然后穴狭小敏感,他骨节粗硬,每扩张都会让萧然吃到些苦头。
马背颠簸,休戈一手圈牢萧然的腰胯一手慢慢顶开窄小的入口,明明嘴里念到的是既无赖又情色的荤话,可兴许是因为他的嗓音太过好听,萧然红着耳根腿根发抖,没撑过片刻就认命似紧抿薄唇由着他胡来。
休戈得寸进尺的吻上萧然的后颈吮住一小块皮肉来回嘬弄,起头并进的指节缓缓拓开高热紧致的穴道,手指辗转剐蹭带出细密的水声,本应该被马蹄声盖住的细微声响并没有逃过萧然的耳朵。
萧然屏着呼吸沁红了眼尾,指腹的弧度,指节的轮廓,甚至于骨节那一点小小的凸起,他熟悉休戈手上的所有的细节,休戈会先用缓慢温柔的动作扩张开他紧热的穴道,然后会用指甲轻轻蹭动开始湿热的内壁。
他绷着小腹下意识夹紧了腿根,黑马将这个动作当成了提速的信号,于是在休戈寻到他腺体施压按下的时候,黑马撒开四蹄向前飞奔,迎面而来的风声将他脱口而出的泣音尽数包裹吞没。
指腹碾过腺体的快感潮水似的沿着脊背涌上天灵,萧然伏在疾驰的马背上半身颤栗,他不是没有陪着休戈疯过,寝殿的房顶、昭远的城墙、雪山的祭台,席天慕地的情事对他而言本该已经是家常便饭。
萧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的紧张动情,他抓紧了黑马浓密的鬓毛,修长白净的手指骨节泛白,他身上的轻袍滑落大半,赤裸的肩头除去一抹黑色的护肩之外没有他物。
休戈的手指几乎连动都不用动,颠簸起伏的境遇使得他不得不主动将体内的东西尽数吞下,原本只是卡在半截的手指很快就随着他沉腰的动作插去。
凸起的腺体被结结实实的蹭过压牢,他越是受用马就跑得越快,来不及消受的快感成串的在他体内作乱,他狼狈到不得不咬上自己的手臂,而这般举动自然是换来了休戈压抑不住的笑意。
萧然散着发,柔顺乌黑的长发遮不去他耳根和脖颈的红潮,即使是被刻意戏弄也生不出半分厌恶,他颤着身子温顺且热情的享受着体内浅尝辄止的刺激,接连不断的快感全都是他最喜欢的滋味。
右肩一半遮半掩的束缚之物原本只是出于一种和情色毫无关系的目的,但此时此刻却为他平添了异常勾人的艳丽,萧然压低腰胯彻底瘫坐在马鞍上,脑海里先前还在纠结的事情已经被情欲冲散消失,他抬起酥软无力的腰胯呢喃出声,休戈便言听计从的随着他哑声的邀请将手指撤离。
取而代之的性器灼热硬挺,伞头豁开湿热的小口闯去,契合之极的身体在第一时间确认彼此,萧然餍足到眼尾泛泪,休戈每都进得又狠又准,饱胀和撕裂的痛感转眼就烟消云散,微弯的伞头压过腺体豁开软肉,极致的痛苦和爽利恰到好的交织纠缠。
清俊的五官变得愈发柔软,萧然眉眼水红一片,他被休戈用下身结结实实的钉在了马背上,尺寸夸张的性器将他平坦单薄的小腹撑出隐约轮廓,伞头嵌在高热的肠道尽头,似乎是还想往更的地方侵犯。
“松手,然然,把手松开,别怕,我抱着你,不会掉下去。”
黑马仍旧在撒欢似的往前跑着,休戈恶劣的挺腰将性器一直送到不能再往前的度才伸手去捞萧然瘫软的窄腰,“会很舒服的,听话,手松开――”
蛊惑的言语分明代表着更加昭然若揭的欲望,萧然瑟缩不已的咬紧体内的肉刃,一时恨不得将耳朵捂上,他在情事中对休戈几乎毫无底线,他完全扛不住休戈这种刻意压低声线的动静,只要休戈那这种语调开口,他就完全没有招架的力气。
所以身体率先背离了理智,他松开了手中已经被汗液浸透的马鬓,失去依靠的身体被休戈捞去死死箍在了身前,性器因而达到了一个刁钻之极的角度,萧然被顶得眼前泛白,炸裂开来的痛楚和舒爽激得他的性器高高翘起,饱满的两个囊袋还不偏不倚的蹭上了磨损光滑的马鞍。
不光是精囊,还有平整娇嫩的会阴和高翘的性器根部,萧然被休戈捞着腰身往后一拖,扯裂的裤裆护不住他的腿间,休戈动得又急,少经抚慰的地方以这种方式结结实实的蹭过鞍面,酥麻痛痒的滋味让萧然失声的仰颈呜咽,骤然泛红的嫩肉显然是尝尽了别样的甜头。
“不行……不行……休戈,休戈…………”
腿间细密酥痒的快感更像是女子才能体会到的滋味,萧然面颊潮红一片,他羞恼之极的伸手去掐休戈的腰腹,然而颤颤巍巍的动作很快就被阻拦在半途。
休戈顺势抓过他的五指带到唇瓣轻轻一吮,柔软的舌头绕着指腹嘬弄挑拨,性器趁机大开大合的H干几下,硬是将萧然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气力尽数顶散。
“了才能怀上,然然,然然…乖,听话――”紧致的穴肉痉挛似的收绞着勃发的性器,休戈贴着萧然的鬓角呵出一口热气,他愈发擅长在情事中跟萧然讲些没羞没臊的歪理,可偏偏他英武刚毅,纵使是再像个耍流氓的地痞无赖,也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俊朗。
长驱直入的性器充分磨蹭H干着紧热的穴肉,萧然眼前光怪陆离的闪着斑驳的光景,耳畔的胡言乱语掺着一股子腻人的甘甜,他就是对休戈毫无办法,即使是被欺负成这样,他也只能羞臊热情的接受到底。
休戈吻着怀中人的颈侧,他按着萧然的小腹给予更多的压迫和刺激,大开大合的进出如同是攻城略地一般,也就是脑海里冷不丁的一抽,休戈忍不住低头咬上了萧然肩头的束带,犬牙下意识的一衔一松刚好在萧然肩上弹出了一道红痕,
萧然被他弄得低吟出声,休戈盯着那抹红痕怔了片刻,立马触类旁通的伸手绕去萧然身前开始玩护肩的另一条束带,贴着胸口的束带清脆悦耳的弹到了艳色的乳尖上,萧然垮着身子惊叫出声,精神抖擞的性器随即便吐露出了星星点点的浊液。
休戈脑海里的最后一点理智至此烟消云散,他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乐此不疲的玩弄着那根束带,萧然红着眼睛忍无可忍开始躲闪,休戈仗着蛮力上的绝对优势由着他折腾,全当是为这情事徒增情趣。
黑马托着他们跑了足足一个时辰,撒完欢的良驹找了背坡安安静静的低头吃草,黑马旁边同样在吃草的黄羊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休戈在马上拥紧半身赤裸的萧然冲着羊群呲出犬牙,在仅凭气势就将羊群吓走之后,他才抱着萧然下马去原上继续胡作非为。
萧然神思混沌的伏在他肩上连一句腹诽都懒得思考,他努力抬起筋疲力尽的身体和依旧精神抖擞的休戈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萧然本想主动一点,勾得休戈意乱情迷早些结束,可休戈早已将他那点小心思吃透了,于是这一吻迟迟没有终了,休戈衔着他的软唇一个劲的啃咬嘬吮,他只能绞紧双腿攀上男人的腰背任由他肆意抽送。
肠液被H干成细小的白沫挂在穴口,第一射进去的精液早已被休戈带到外面,萧然被马鞍磨红的腿根和会阴沾满了粘稠的白浊,即使是好心好意的抚慰也只能带来令人虚脱的快感。
乳尖被束带彻底弹肿了,情事的最后,萧然瘫在两个人乱糟糟的衣服上泣不成声,休戈放过他艳红的唇瓣转而勾开那条碍事的带子张口咬住了他的乳尖狠狠嘬弄,萧然陷在高潮的不应期里竭力去揪扯休戈脑后乱糟糟的卷发,不过他那点力气显然是无济于事。
休戈裸着上身,撕得歪七扭八的衣服全都裹在萧然身上,他抱着昏睡过去的萧然下马进帐,将萧然安顿好之后又披了将袍子出来要热水和干净衣裳,他一副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的表情,俨然就是在炫耀自己幸福和谐的美满生活。
已经长大成人的安格沁仍旧对休戈佩服的五体投地,见他这么精神抖擞还特意目光炯炯的跟塔拉探讨了一下快当爹的人就是格外的有精神。
春猎的各项事宜由塔拉亲自负责,休戈把萧然按在帐里又胡来了几日,最终总算是在春猎当天才把穿戴整齐的萧然放了出来。
春猎开场诸事平顺,每个环节都没有丝毫差错,半大的孩子们煞有介事的骑上马匹背起弓箭逐个出发,休戈给他们准备的羽箭没有铁器制成的箭尖,一来是因为春季鸟兽衍,不宜大肆捕杀,二来也是想看看哪个孩子有真本事。
春猎一共三天,前两天一切正常,有两个孩子表现的异常突出,体格出落得最好的一个孩子居然还扛了一头成年的鹿回来。
夜里休戈叫上塔拉和海力斯一行聚在帐里商量着最后的人选,萧然捧着伊尔特给他的盒子低头挑拣着果脯和糖块,春猎只是个参照,毕竟事关北原国运,最终的储君之位还需他们一起定下。
萧然对每个孩子的看法都差不多,他全听休戈的打算,故而塔拉他们同休戈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插嘴,大概是子夜前后,休戈正在最后几个人选中斟酌的时候,他侧着耳朵借住风声听见了一点细小的动静。
他出帐往营中圈着野物的围栏走去,休戈拿起衣袍搭在他肩上同他一道,走到离围栏还有十几米的地方,休戈才听见了那股悉悉索索的动静。
守夜的侍卫歪斜着身子倚着木栏睡死过去,萧然单手撑着围栏往里一翻,他落地的声音极轻,正拼命拔围栏的小孩压根没听见他的接近的动作。
萧然俯身拎起孩子的后领使劲一提,黑黢黢的小男孩倒是野性十足,被发现之后立刻抱紧了怀里的野狐狸扭着身子奋力挣扎。
萧然手上施了两分力气将他提的更高一些,被休戈叫醒的侍卫晕头转向的找来了火把,火光映亮了男孩的面颊,萧然眯起眼睛同小孩对上目光,男孩颇为硬气的梗着脖子用不太纯正的北原语嚷嚷着他长得那么漂亮居然还心狠手辣。
小孩四岁,没有爹娘,是原上吃百家饭的野孩子,休戈从萧然手里将他接过拎回了帐里,被烛火映亮的小孩仍然是黑黢黢的,他有一头褐的卷发,和休戈的发色几乎一模一样,而眼眸的颜色却是明澈的纯黑。
小孩的北原语说得不太对味,应该是因为没有人仔细教过他,休戈盘膝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嚷嚷着讨论了半晌,总算是弄懂了他的意思。
小孩说自己心疼那些被围猎的野物,所以才奋力解救,他显然是将萧然和休戈当成了罪魁祸首,时不时的还用力指一指野狐的断腿示意他们做得不对。
在原上野跑着长大的小孩带着一股天然的冲劲,他还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人是谁,他只是在用骨子里的善良和勇气质问着面前的大人。
小孩黑亮的目光纯善,而且饱含着一种正义凛然的怒气,萧然忍不住抬手去戳了戳他的腮帮子,他本还紧张兮兮的以为萧然要打他,正想躲闪的时候,休戈抬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面颊和脑后都有一种温热的触感,小孩睁着黑溜溜的眸子噤了声,休戈嫌弃又小心的搓了搓他乱糟糟的头发,萧然则捏着他软乎乎的腮帮子俯身过来一字一句的同他解释这场春猎的原委。
四岁多一点的孩子听不懂什么道理,与其说是将事情讲清楚了,倒不是如说是萧然温柔和缓的态度让他放下了敌意。
帐里烛火通明,两个大人耐心之极的围着一个孩子听他乱糟糟的讲述自己的身世和来历,小孩对萧然放下了戒心,见他肯帮自己治狐狸之后便攥着衣角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的问他能不能再帮自己一个忙。
萧然和休戈陪着他到了离营区有一段距离的野地里,小孩叼着火折子钻进山坡下的草丛中,一刻之后居然抱出来一只刚断奶不久的狼崽子。
小孩灰头土脸的解释着狼崽是被母狼遗弃的,他试着喂过几窝头和干粮,可是都无济于事。
半死不活的小毛团趴在小孩怀里微弱的喘息着,萧然触动于小孩那双充满希冀和恳求的眸子,几乎是立刻就俯下身去想将小孩连人带狼一起抱进怀里。
休戈抢先一步,一手拎狼一手拎着小孩回了营地,进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热水和羊奶,他将满身泥泞的小孩扔在浴桶里,差点生生给小孩搓下一层皮。
萧然接过狼崽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着羊奶喂给他,已经被休戈怼在浴桶里搓晕的小崽子裹着一件休戈的单衣昏头转向的迈着小短腿凑到他身边想要看看狼崽的情况。
小孩毕竟是个孩子,夜之后体力不支,湿乎乎的小身子不知不觉的倚在了萧然的身上,休戈顿时眉峰一挑,他毫不留情的将小孩从萧然旁边拎走扔去一边榻上,然后大大方方的占据着萧然身边的方寸之地。
北原的储君在春猎的第三日定下,换洗一新的小孩在战旗边把比自己高出两头的男孩放倒在地,萧然抱着他的野狐站在场边冲他招了招手,已经打好石膏的狐狸甩着蓬松的大尾巴赖在萧然怀里不再理睬他半分。
小孩懵懵懂懂的被休戈举过了头顶,他用稚嫩的眸子看着山呼海啸的人群,他当真是什么都不懂,盛大热闹的场面对他而言没有丝毫的吸引力,他一直抻着脖子看向守在一侧的萧然,直到屁股上被休戈狠狠拧了一下。
阿斯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明白王储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赢下那场比试他就可以和这两个对他特别好的大人们生活在一起,当然这两个大人中,萧然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春猎过后,他被休戈取名叫阿斯尔,萧然告诉他这个词在北原语中是苍穹的意思。
他跟着萧然和休戈到了昭远王城,巍峨雄壮的雪山之中,他跟在休戈身后一步步走向祭坛,长尾的灵鸟羽翼火红,鸟群自天幕降临落在他的肩头,他在臣民的惊叹声中踏上玄石铸成的祭坛学着休戈的模样祭祖焚香。
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成为了北原的储君,塔拉逢人边说他与休戈小时的模样极像,而他带来的那匹狼崽在成年后更是威风凛凛,国中甚至一度开始传言他是狼神献给休戈和萧然的子嗣。
长大后阿斯尔也思索过这一切的缘由,他总觉得即使北原的民风再开化也不可能容忍他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进入王族。
他曾跟自己的父王问过这个问题,仍旧俊朗英武的休戈挑起眉梢贱兮兮的告诉他那是因为他爹萧然的眼光好。
他也问过萧然同样的问题,只不过萧然没有回答,只是一心拿着竹棍敲打他的膝弯让他把马步扎稳别给他父王丢人。
又过了几年,那匹被誉为狼神化身的白狼因为伙食太好而胖到了不得不被萧然拖出去遛弯减肥的地步,窜了个子的阿斯尔自己慢慢摸索出了答案。
他在伊尔特的住找到了一袋子稀奇的鸟食,随手往天上一扬便引来了栖息雪山的罕见灵鸟,而塔拉逢人就谈的那些话和那些有
第二十八章 番外四①
昭远,雪山。
三个小孩子在巍峨圣洁的山谷中叽叽喳喳的蹦跳前行,为首的是过了年就满六岁的阿斯尔,跟在他身边的是何淼淼家里那一对古灵精怪的双生子。
已经习武练刀的阿斯尔带着些与年龄不相称的霸气和矫健,他穿了一身黑的兽皮裘袄,领口和袖口缀有上好的银狐毛饰,镶了黑曜石的鹿皮马靴包裹到小腿,既轻便又保暖。
他这一身衣服全是萧然仔细给他打理的,正值冬日,诸项祭典仪式杂,往日里萧然还能放他穿一件寻常小衫满宫城疯跑,最近一段时间里萧然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看着他规规矩矩的穿戴好一身妥帖琐的正装。
阿斯尔的身形比同龄人要高,他肩宽的毛病和休戈一样,所以他们父子俩的衣衫只能裁剪同一种款式。
再加他已经开始练习马刀,举手投足间的总是带着一股子尚有稚气的雷厉风行,萧然时常会眉目温和的盯着他小小的背影仔细想象休戈小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总之,阿斯尔是跟休戈越来越像了,连同那股子调皮捣蛋的熊脾气都像了个十成十,他刚到昭远的时候,朝中和民间还有一些疏远排斥他的少数人,然而不过短短半年,他就变成了小辈里的孩子王,即使是那些被他抢走王储之位的孩子们也都愿意和他凑到一起上树下河,撒尿和泥,何家两个小孩更是如此。
何家兄妹的天资都随了何淼淼,两岁半开蒙之后就显现出了不平凡的资质,不过他家两个大人各有坚持,何淼淼一心想让孩子随心所欲的玩,无忧无虑上房揭瓦,海力斯则想让孩子们早点接触诗书典籍继承妻子家学,以告慰未曾谋面的丈人。
夫妻俩险些又因此打上一架,好在何昭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书虫,别人家孩子玩得东西他从不感兴趣,最多是为了陪着妹妹玩上一会,否则绝对不会撒开手里的书。
海力斯为此倍感欣慰,何淼淼却总觉得自己儿子未来前路坎坷,虽说北原重武不轻文,但她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何昭面相上比闺女还随她,眉清目秀白净可爱,相较休戈家里阿斯尔那一类的小狼崽,何昭日后恐怕只能变成一只掉进狼窝的小兔子了。
双生子性格互补,何昭内敛文静,何远就活泼得多,自打会走路之后,包子脸的何圆圆小朋友尿过休戈的袍子、啃过萧然的脸蛋、揪过塔拉的头发、也抢过伊尔特的零食。
安格沁和巴布这俩毛手毛脚不会抱孩子的年轻人就更惨,他们抱孩子的技能完全是被何圆圆踹出来的,别人家的孩子被抱得不舒服了只会哭,而何圆圆不仅从来不哭只会踹人,而且力气还十分可观。
若说何昭继承了母亲的聪慧父亲的稳重,何远便彻底继承了父母双方在武学和力气的天赋异禀。
阿斯尔算是子辈中习武最快天赋最好的,去年年节,大人在宫宴上推杯换盏,他带着双生子在寝殿里打雪仗,他欺负何昭文静,一连打了人家好几个雪球,三岁的何圆圆为兄报仇,一记雪球糊得他当场仰面栽倒,吓得守夜的巴布险些从墙头滚下来,赶紧扛着他去找大夫。
休戈事后笑了他足足三日,他面红耳赤的被萧然拎去给何昭道歉,何淼淼竭力忍笑,赶紧按着自己水灵灵的怪力闺女让她也给阿斯尔赔了不是。
三个孩子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阿斯尔纯真无畏,骨子里带着狼性的韧劲,但也有时也会犯倔执拗,何昭安静内敛,文静懂事,可温和过头就是唯唯诺诺优柔寡断,何远灵动活泼,开朗可爱,然而何淼淼一直头疼她不太会掌握分寸,担心小时候顽皮顽劣是古灵精怪,长大以后就是讨人嫌的不懂分寸。
任谁都是第一养孩子,没有丝毫经验只能慢慢摸索,可他们身要职难以时刻陪伴孩子左右,萧然算是最清闲的,但一来他一个人带不了四个孩子,休戈也不愿意让他受累。
也亏得孩子们本质很好,再加上阿斯尔大部分时间都算靠谱,能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读书一起玩闹,平日里他们也就放心让孩子聚在一起放养。
但孩子终归是孩子,完全不犯错不闯祸是不可能的,而且越是平日里不出乱子的小孩,惹出的麻烦就越是难以收场。
一个月以前,城中遭了一不大不小的天灾,地震是在雪山爆发的,殃及昭远的小半城池。
说来阿斯尔其实还立了大功,他那匹白狼大半夜不睡觉,非要跑进殿里咬着他的衣角把他往外拖,萧然拍着儿子的小肚皮睡眼惺忪的摸了摸白狼的脑袋,本想将它安抚下来,然而原本已经跟萧然混熟的白狼却发出了一声警告似的低吼,甚至还用牙尖象征性的咬了咬萧然的手背。
休戈因此彻底清醒过来,白狼焦躁不安的把他们三个挨个赶出殿外边对着天幕仰颈长嚎,萧然经验不足一头雾水,所幸休戈和阿斯尔都是在草原长大,对兽类的预警足够重视。
休戈立即派遣宫城所有的人手出去疏散百姓,半刻之后昭远城中地动山摇,白茫茫的积雪从山巅汹涌而下吞没半阙城池。
国史中曾记载过几震灾,历代的君王和百姓都清楚雪山中是有几座火山的,所以昭远的房屋在筑基的时候分外扎实,墙体也堆砌的严密。
这地震的威力不算大,休戈也疏散及时,震荡停止之后,城中只有些许伤者和受损的房屋,没有更大的损失。
这场地震的灾情不重,但来得却不是时候,年关诸事堆积,萧然和休戈既要忙善后事宜,还要忙年节的国事往来和冬日祭。
休戈对待子民极为负责,震中受损的房屋必须一律拆除重建,砖石木梁一律用新的,这是他祖上定下的规矩,因为主梁上一道未经察觉的窄窄细缝都会在下一天灾降临的时候夺走一家老小的性命。
冬天冻土坚硬不能破土筑基,受损的房屋拆除之后会留下来很明显的迹象,休戈不会因为有别国使团入都城就掩饰天灾殃及的现场,他反倒直接出入街头去安置那些暂时没有房屋的百姓,压根不管他国人异样复杂的目光。
大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孩子们期待的年节因而变得枯燥无味,阿斯尔尤其如此,白狼预测灾祸的那个晚上,萧然又惊又喜的搂着他拍抚了几下,短暂的亲近过后他就被休戈拎着扔进了寝殿里自己睡觉。
自打那时起,他爹跟他父王形影不离的操劳国事,姑姑和姑父也把双生子扔给了他,他已经足足一个月没能裹着小被子赖在萧然身边入睡了,心里惦记的事情更是无人可以告知。
他听说雪山里震开了一道浅浅的裂缝,山体下面的暗河恰好在裂缝的位置袒露出来,水质特殊的暗河清澈见底毫无杂质,结冰之后更是晶莹剔透,阳光一照犹如冰玉明镜,简直是鬼斧神工。
阿斯尔知道大人们没空带他去看,所以也就连提都没提,他偶尔还是会因为顾忌自己养子的身份而略显拘束。
不过不想麻烦大人带他去不代表不想去,他实在是对那条暗河好奇的抓心挠肝,所以最终趁着大人们宴请使臣商谈国事的时候带着两个小尾巴偷偷溜出了王宫。
萧然对宫宴一直不太有兴趣,他更喜欢只有塔拉他们的家宴,可他到底是北原殿君,该陪在休戈左右的时候,他即使再没兴趣也会端起应有的姿态。
当今的北原如日中天,休戈的兵力压制是史无前例的,其余的大国小国,无论是原本就修睦友善,还是被迫俯首结交,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客客气气的同北原来往。
宴间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倒是有嘴碎且胆大的使臣拐外抹角的说年关遭灾不吉利,总归北原人天一热都是要去原上风餐露宿牧牛牧羊的,何必修房筑屋劳民伤财。
休戈刚好忙得闷沉,碰到这种往刀尖上撞的不怒反笑,他轻叩案几点了点手边的酒壶,暗中示意侍卫去把那人的酒换成最烈的,随后便略作愁苦跟那使臣有模有样的诉说国内遭灾缺砖少瓦,三下两下挖了个坑,诓得人家醉醺醺的替主君签字画押,承诺赠送黄金万两,帮助北原抵御灾祸。
短暂插曲以使臣醉倒在席间作罢,萧然早已习惯休戈这种扮猪吃老虎的作风,他命身边近卫送使臣回驿馆,又请了宫中大夫过去照看,既给足面子又照顾周到,其余人不会这么自寻死路的煞风景,自然也都装作无事发生。
宴饮过半,休戈环过萧然的腰肢侧首贴去他耳边低声让他起身去找地方活动活动,萧然久坐之后腰间确实有点难受。
他们昨晚好不容易得了半晚空闲,憋了一整月的休戈正大光明的把儿子赶去偏殿,又把寝殿正殿的门一锁,拉着他就是一顿折腾,纵使再怎么小心呵护,他今天早上也是差点没爬起来。
萧然耳根泛红抿唇起身,无论老夫老妻多久,他仍旧会有这种半羞半恼的小情绪,他努力维持正常的走路姿势离席透气,巴布急三火四来找他的时候,他刚好在膳房打算给孩子们那些点心回去。
宫里大部分人手都被休戈遣出去给城中帮忙,宫里饮宴加强戒备,巴布如今已经做到了侍卫统领,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兼顾,一时没看住三个孩子。
萧然放下食盒快步跑回寝殿,他仔细检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打斗或是劫持的迹象,再说阿斯尔也不是第一溜出宫去玩,所以萧然也就没太担心。
他搓醒了在暖炉边打瞌睡的白狼,独自带着白狼出宫找人,休戈那头他让留在宫里的巴布知会了一声。
白狼顺着气味带着他往雪山的方向走去,行至山脚萧然这才渐渐蹙起了眉头,他本以为孩子们只是去城里闲逛玩闹,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往这种地方来。
山谷之中尚能看到清晰的小脚印,萧然停下脚步神色彻底凝重下来,他摘下颈间挂饰让白狼衔在齿间,自幼在他身边长大的白狼通晓人性,被他一拍颈间便知道叼着挂饰立刻回返宫城去找休戈。
萧然独自涉雪进入群山,顺着脚印一路追去,越往山里积雪越少,萧然拧紧眉心连轻功都一并用上,最终穿过狭长的山谷找到了三个孩子。
结冰的暗河的确是人间奇景,可任谁都无心欣赏,晶莹剔透的暗河冰面呈现出密密麻麻的蛛网,阿斯尔同何昭则双双趴伏在冰面上不敢动弹。
这裂缝靠近雪山腹地,震中有地热,所以这积雪不厚,暗河估计也是如此,冰面只是看着结实,其实冻得根本不厚。
萧然被吓得心脏都差点蹦出来,冰面上不停传来细碎的开裂声,这道裂缝很宽,故而上涌的暗河河道也宽,何昭和阿斯尔都伏倒在冰面中心,离岸边有足足几丈的距离。
“舅舅…舅舅……呜…舅舅,哥哥……救,救哥哥,救……”何远跌坐在雪地里哭得满脸通红,再怎么活泼胆大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她哭得眼睫带霜,一看见萧然的身影就连滚带爬的从雪堆里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萧然慌得厉害,但出于对孩子的保护欲,他没有丧失最本能的行动能力,他接住何远冻透的小身子将她抱起,放到离裂缝远一些的位置,确保何远的位置不会被裂缝殃及之后,他又赶紧回到河边仔细查看河面上两个孩子的情况。
何远在他身后哭得脸皴,鼻涕和眼泪都冻成了细小的冰碴,何昭面色青白,他体质还不及妹妹,此刻已经是被冻得说不出话,除了扭头泪眼汪汪的看着萧然,就只能紧紧抓着阿斯尔的手。
“先…先救他……”
阿斯尔身的情况最糟,但看上去面色还好,他还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一定的理智,六岁的孩子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寒噤,无法动弹的手指没有办法挣脱何昭的动作,他被冻得唇面发紫,目光却清晰的令人心惊。
冰裂的时候他在河心玩得正开心,发现裂纹的时候他吓了一跳,本想直接往河边跑,结果一步迈出就差点将整个冰面彻底踩碎,何昭小脸煞白的扯着嗓子让他赶紧趴下爬过来,他立刻照做之后却发现冰面已经不能承担他更多动作。
他身险境的时候,原本可以平安无事的何昭将妹妹拽到安全的地方,就跑回了趴上冰面上笨手笨脚的朝他爬去,文雅安静的男孩明明吓得浑身发抖还要试图将他拉扯过来。
但是冰面自暗河中心开裂的太快了,何昭抓住他手的那一刻,自己身下原本结实平整的冰面也应声裂开。
阿斯尔喃喃似的反复跟萧然重复着这些字词,让萧然先救何昭,他从来都不知道一直娘里娘气的小表弟居然还有这份胆量和力气。
他趴在冰面上随着冰裂的声音感受体温和生命的流逝,意识和视线都开始模糊的时候他听见萧然让他按照心法闭气凝神。
阿斯尔本能的吸了一大口气屏住呼吸,冰面彻底碎裂的声响伴着冰凉彻骨的水流将他席卷,被水流淹没的那一刻,他第一个念头是庆幸何昭被救走了,之后才想起来萧然三月前教他的那个内功心法,他压根就没有认真学。
冰凉麻痹四肢和神经,极度的寒冷和恐惧之下,空气消耗的比正常情况快数倍,阿斯尔睁开眼睛看向水面上的太阳,昏暗的光点阴沉不堪,他呛了口水吐出一长串泡泡,几乎认定自己就要死在这了。
萧然跃入水中扎猛到他眼前的那个画面是阿斯尔一辈子也没忘的,他意识模糊的蹬着腿脚奋力挣扎,萧然以一种别扭的动作将他捞起搂住,他浑浑噩噩的往下瞄了一眼,看清了萧然是拧着身子用一只脚踩水的。
他很快就被托举出水中扔到岸上,跟着他蹒跚上岸的萧然将他那身湿透的小袍子尽数扒掉,又用自己在下河前脱下的衣裳将他囫囵裹起。
他陷在带着萧然体温的衣物中,神情恍惚的扭头看向眼前的一大俩小,劫后余生的庆幸使得他连后怕都忘了。
阿斯尔呆呼呼的吐了口水出来傻呵呵的叫爹,萧然眼眶红透,紧搂着他的身子一边搓揉他冰凉的手脚,一边狠狠扇了他肉呼呼的屁股。
萧然一心都系在孩子身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该疼的地方早就开始疼了,肋下的箭伤和肩头的旧伤叫嚣着剧烈的痛楚,受过刀伤的腿更是从下水的那一刻就开始抽筋痉挛。
冬日的袍子厚重吃水,他救何昭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将冰面彻底踩裂,阿斯尔沉下去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为保速度,他只能将外袍除尽,眼下阿斯尔还有他脱下的干衣服保暖,他只有何昭不停的往他湿透的身上呵得那点热气。
好在休戈来得足够快,萧然抱着孩子抖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属于爱人的体温将他囫囵个的裹住,白狼叼着湿乎乎的阿斯尔将他拱到自己背上,跟随休戈而来的巴布和海力斯则一人抱起了一个双生子。
萧然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他枕去休戈肩头贪婪的汲取着男人身上温热温暖的气息,他不知道休戈是怎么抱着他走过狭长的山谷的,他浑浑噩噩的窝在休戈怀里陷入昏睡,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点满炭炉的寝殿里。
萧然手软脚软的从被子里探出个半个身子,他依稀知道自己发了烧,外头月上中天星点点的,想来他已经睡了半日多,眼下也算缓过了体温最高的时候。
休戈一丝不苟的将他手脚统统塞回被子里,萧然陷在枕中眨了眨湿乎乎的眼睛,发热所致的潮红还在他脸上。
休戈最受不了他这种又心虚又无辜的表情,一时没忍住,直接黑着脸抬手戳上了他的眉心。
萧然有气无力的非要伸出手去环紧身边人的脖颈,他顶着眉间红彤彤的印子蹭去休戈肩窝,柔韧窄瘦的腰身在病中显得愈发纤弱姣好,休戈绷着嘴角无可奈何的将他搂进怀里又扯过被子把他裹好。
“我…我没有腰带……够不到,不够长…冰,冰裂的太快了,来不及,错了……我知道错了,我错了……休戈,我错了。”
萧然声音发哑,他还没有退烧,偏热的身子蒙着薄汗,清秀的五官愈发柔和动人,他贴去休戈耳畔认认真真的认错道歉,无论他是不是为了救孩子,他都不应该让休戈再看见自己身险境。
萧然说得虚弱且真挚,休戈也清楚这事情皆是由阿斯尔那个兔崽子而起,萧然纯属受了无妄之灾,更何况以他如今对萧然的宠溺和纵容,就算萧然真的有错他也舍不得置气动怒。
“别瞎说,这事不怪你,安心休息,我们不想这个,听话。”
休戈强行把隔壁那个闯祸的罪魁祸首排除在思绪之外,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萧然的身体,他还没功夫去料理别人,他吻上萧然的眉心哄着他安心养病,似乎是为了确保自己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特意黏着萧然的面颊一路吻去了他汗涔涔的颈间。
第一个吻还让萧然觉得心安,随后的几个则让他尴尬又紧张的羞红了原本就烧得红彤彤的脸,他努力推搡着休戈的胸口哑声呢喃着自己身上有汗。
休戈完全没有就此作罢,到底是仗着自己白日里又被萧然吓了一,所以眼下根本顾不上萧然还病着,萧然不反抗还好,一挣扎起来就惹得他心火燎原,于是他索性将萧然压回被子里按住箍牢,变本加厉嘬了他满脖子红印。
萧然眉眼水红,气若游丝,软绵绵的手脚半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由着休戈为所欲为,休戈亲够了才算彻底和缓神色,陪着他躺下休息。
萧然浑身无力的靠去他怀里继续安心养病,困意混沌的时候他轻声开口问了孩子们的情况,他也算是将休戈吃得死死的,知道这种时候休戈不忍心跟他争执打扰他入睡,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的问题。
“…隔壁歇着呢,昭儿和圆圆也没事,小三水煮得姜汤,他们喝完哭够了就睡了,有点发烧,不过都没大事,你别操心,休息好了再说。”
萧然想起何淼淼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不由得对三个孩子起了一阵同情,但也只是短短一瞬,他知晓情况放心之后赶紧窝进休戈怀里乖顺入睡,生怕自己也沦落到要喝何氏姜汤的待遇。
第三十章 番外四②
为了方便照顾,三个孩子被安置在寝殿的偏殿里,海力斯照看着一大三小,即使有何淼淼帮忙也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何远没有下河,再加上小身板长得瓷实,所以她风寒的症状很轻,只是被吓得有点厉害,睡下之后一直哭闹,被何淼淼抱着哄了半个晚上才渐渐安稳下来。
何昭娘胎里被妹妹抢了不少营养,打出生就体质偏弱,他烧得最厉害,被爹娘轮流看护一夜之后还是烧得满脸发红,但好在萧然将他救起的及时,没让他沾到冰凉刺骨的暗河水,所以他的病况基本浮在表征,养好之后不会留下病根。
阿斯尔算是三个孩子里恢复最好的,他昏昏沉沉睡足了六个时辰,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基本退了烧。
他和以往一样在清晨早早醒来,刚睁眼就立刻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往屋外走,海力斯和何淼淼两个人都按不住他,只能眼看着他踉跄着奔着正殿去。
寝殿正殿的大门紧闭,浓郁的药香混着安神的清淡熏香从门缝里断断续续的溢出来,阿斯尔披头散发的裹着一件小袍子摇摇欲坠的走到门口站定,小小的身形看上去既虚弱又邋遢。
就在快要撞上门扉的那一刻,他倏地停住脚步僵在了原地,高烧后的无力让他头晕目眩,他倔强的摆正身形努力站直,但却迟迟不敢抬手叩上门扉。
他知道萧然的身体不好,也亲眼见过萧然旧伤反复的虚弱模样,在萧然传授他武学之前,他甚至一直觉得萧然是个体弱的病秧子。
萧然给他开蒙那一日他才猛然惊觉他这个清秀单薄的养父居然还有如此凌厉耀眼的一面,他瞠目结舌的看着萧然手中裹挟万钧雷霆的黑色双刀,凶悍刀气带出的猎猎风响震得他浑身发麻。
可他有多震惊就有多难过,他在武学上的天赋很好,他能看懂这套刀法的威力是打了折扣的,也能发现萧然与运刀的动作与其他人截然不同,萧然每一承转招式的时候都有滞缓,像是伤病重重的关节不能承载过强的爆发力。
阿斯尔视萧然为父,所以他发自内心的替萧然感到难受,他还太小了,萧然身上显露出的反差沉重得让他无法背负,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萧然越云淡风轻,他就越绞着劲的难受。
他因此低落了许久,时常抱着那柄没开刃的马刀发呆,他平日里活泼好动,如此异样的状态持续久了,萧然还紧张兮兮的以为他是练武太累出了毛病。
后来有一天夜里,他被休戈拎着去寝殿房顶谈心,他红着眼圈支支吾吾的说清自己心中所想,休戈没等他说完便嗤笑着抬手狠狠戳上了他的眉心。
休戈说他闲着没事瞎操心,他梗着脖子反问休戈难道就不觉得心疼吗,有夜风带着雪山的凉意吹拂到他们身侧,他揉着眼睛掉了两颗眼泪,喉咙里全是上涌的酸涩。
休戈哭笑不得的按着他乱蓬蓬的发顶用力揉搓了很多下,他哭得又凶又难受,以至于休戈又跟他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往心里去。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执拗于这份伤感,他偶尔还是会跟休戈没大没小的闹腾两下,但在萧然面前他开始愈发恭顺规矩,即使是夜里入睡都会强迫自己不能在睡梦中乱动手脚,以免弄出动静影响萧然休息。
阿斯尔在门廊面前伫立了将近半个时辰,休戈推门出来的时候,他正耷拉着脑袋红着眼圈吸鼻涕。
他们短暂的对视了一瞬,休戈邃的眼中毫无温度可言,阿斯尔强忍哭腔问了一声萧然的情况,可即使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休戈也没有打算理他的意思。
他就这样被他的父王晾在原地,休戈快步与他擦肩而过,一来一回两,吝啬得没有再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门扉再在他眼前轻轻合上,又一股苦涩的药香混着殿内熏香的味道飘散而来,阿斯尔鼻尖冒红,豆大的泪滴一颗接着一颗砸去青石砖面上,内疚与恐惧汹涌而至将他囫囵吞没。
他从到了昭远之后才渐渐明白这种有人照顾陪伴的日子意味着什么,他越喜欢眼下的生活就越明白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植根与萧然和休戈对他的感情。
他是年幼无知单纯懵懂,但他知道他能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全都是因为萧然喜欢他,他的命运之所以转变仅仅是因为那天晚上他让萧然刮目相看了。
同样,如果萧然因为这件事情对他失望之极,那他就再也不会是他们的养子,再也不能在这种温馨祥和的生活里驻留片刻。
他从萧然和休戈身上所得到的东西全部是明亮美好,萧然会教他吃穿住行的基本礼数,会教他怎么端坐怎么给长辈行礼,会在他摆弄不好复杂衣襟的时候蹲下身来帮他整理妥帖,也会在盛大的典礼和祭祀之前将他抱进怀里小心翼翼的在他发间编上代表王储身份的染金鹰羽。
休戈则总是会在一旁笑话他这么大还笨手笨脚的,休戈似乎一直是那个特别不着调的只会跟他争风吃醋的父亲,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跟他争风吃醋抢萧然,有时连塔拉也会忍不住责备休戈两句,怪他没个大人该有的样子,天天和孩子过不去。
但阿斯尔自己很清楚,休戈对他极好,他在草原上野了四年,浑身上下粗糙得不像是个孩子,休戈每隔半月都会陪着他泡药浴,即使政事忙军务琐,休戈也会按时帮他洗澡擦身,仔仔细细的帮他搓洗脚趾之间的泥灰。
他没有自怨自艾过身世,他有超出同龄人许多的坚强和韧性,所以他不怕再回到那种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苦日子重新开始。
他更不曾在意王储的位置,他和幼年的休戈一样,对权势毫无概念,他做看重的、留恋的、只有两个父亲给予他的这份温暖之极的亲情。
阿斯尔剧烈抽噎的声响能透过门板传进室内,休戈眉心微蹙,看上去虽然心情不太明朗,但远没有刚才故意显露给阿斯尔的那份冰冷。
“我一会就让海力斯把他拎走,这段时间让他先住小三水那面,等他反省完了再接他回来。”休戈言语之间有些局促,他知道萧然一向心疼孩子,有时候他只是象征性的朝阿斯尔屁股上扇一巴掌,萧然都会瞪着眼睛跟他理论,“你放心啊,我肯定不揍他,也不找人揍他,就让他自己想清楚。”
紧跟的一句信誓旦旦的保证听上去有些憋屈还有点滑稽,萧然额发湿软面色泛白,他伸出一只手去摸了摸休戈硬邦邦的腿面,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眸子满是无奈。
他当然清楚休戈有多想将阿斯尔痛揍一顿,昨天夜里他睡得半梦半醒,清晰无比的听见休戈磨牙的动静和噼里啪啦按骨节的声响,他也触动于休戈因为记挂他的情绪而强压怒火,可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结束。
且不论阿斯尔这种直肠子的小孩被送走之后能不能静心思考,单是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就不能放任孩子自己去解决,阿斯尔从前闯得乱子都是自己闯得,严不严惩都好说,可这不一样,这他拖上了无辜的双生子,更何况他还险些把俩孩子害死在雪山里。
“你送他走他还哪有心思想,肯定会先哭我们不要他了。” 萧然撑着休戈的腿面起身,退烧的身体虚弱无力,肋下的旧伤牵连腹脏,他靠去休戈肩上哑声开口,言语之间毫无偏袒庇护的意思,“就让他在这想,我不护着他,他这闯得祸太大,自己熊就算了,牵连别人,该打就得打,就算你不想,也得替淼淼一家教训他。”
他主动仰颈吻上休戈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唇,柔软的黑发带着汗渍所致的潮湿,“你也不用顾忌外人,该传出去就传出去,朝里要是有人谏言要罚他,你就罚,要连着我一起罚都行。”
此时的萧然怕是比休戈的心肠还要硬,阿斯尔错了就是错了,雪山是昭远圣地,虽说不是禁地,但幼童擅闯或多或少都有点扰乱神灵的意思,他知道事情传出去对阿斯尔肯定会有影响,甚至可能导致那些已经接受阿斯尔的朝臣宗亲又会开始执有微词。
可他必须让休戈这么做,他们不能心存侥幸的包庇孩子,假若一旦走漏风声传了出去,朝臣和百姓们议论的重点就将会是休戈宠溺王储无度,所以他宁可自己背上管教不严的罪责,也绝不会让休戈摊上这样糟心的污名。
萧然的一片苦心休戈自然领会,他拥着萧然病怏怏的身子使劲揉搓了一顿,满心都是莫名的酸涩。
他知道萧然有多宠这个孩子,倘若阿斯尔只是萧然自己的儿子,萧然根本不可能那么苛责,更不会在阿斯尔不到五岁的时候就要他习武练刀。
“前面都听你的,后面这句不行,谁敢牵扯你,我当场就揍他。”
休戈颔首与萧然额头相贴,褐的卷发乱糟糟的蓬散着,他收紧手臂埋首蹭去萧然的肩窝,柔情与痞气恰到好的结合在一起,萧然被他蹭得手脚酥软心头发热,一时间都没法开口说他没有君王的正形。
这件事情休戈全权照着萧然的意思去办,阿斯尔顽劣擅闯雪山的事情不加掩饰的传了出去,朝中第二天就有了反应。
言官上奏的折子里虽然都是言辞锐利语气严苛,但结尾却又不约而同的提到这事不能光怪在阿斯尔一人身上,三个孩子多少都有点责任,而且孩子们年岁太小,心性未定闯祸难免,所以只需日后严加管教即可,这不易严惩太过。
休戈和何淼淼因此俩顺水推舟,既罚了孩子也给足了言官和朝臣的面子,他俩各自板起脸来罚齐了三个崽子,何家兄妹被何淼淼拎回家里分别塞去书房和卧室面壁一天,阿斯尔被休戈关在偏殿里面壁五日,一步不得外出。
五日之后,一切风平浪静,终于得以被休戈准许自由活动的萧然亲自打开了偏殿的门,阿斯尔蜷缩着跪坐的背影看上去倔强又可怜,休戈当真罚得一丝不苟,偌大的屋里除了几张隔凉的毯子之外没给他留半点别的东西。
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从阿斯尔叫他第一声阿爹的那天起,萧然就恨不得把他当成小姑娘来宠,室内闭塞浑浊的空气刺得他眼眶发热,他硬板起面容同红着眼眶扭头看他的阿斯尔对上目光,半大的孩子神色憔悴眉眼红肿,乱蓬蓬的头发不知道被眼泪浸湿了多少,此刻正歪歪扭扭的黏在面颊上。
萧然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他短暂平复过呼吸才低声开口让阿斯尔跟他走,病愈之后的嗓音原本就带着些许沙哑,他刻意压低之后就显得更加低沉。
明亮的阳光让阿斯尔觉得恍如隔世,他踉跄着跟随萧然往前走,即使被强光刺激的难受他也始终倔强的睁着赤红的眼睛。
他亦步亦趋的迈开步子,从偏殿出来之后一共是两条路,一条绕进正殿,一条指向宫门,他不敢抬头去看,更不敢开口去问萧然还要不要他,他只能死死的盯着萧然的脚步,全凭萧然置他的命运。
在萧然抬脚转向正殿的那一刹那,阿斯尔才如释重负的垮下了紧绷多日的小身板,身形打晃的瞬间,他被熟悉无比的门槛结结实实的绊了个狗吃屎。
他到底只是个孩子,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膝盖和手肘传来的剧痛给了他嚎啕大哭的理由,他在泪雨滂沱之间伸出手去攥住了萧然的裤管,带着薄茧的手指骨节泛白,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若不是萧然慌忙转身将他抱起,他恐怕都要将萧然的裤子扯下来。
萧然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随着阿斯尔这一摔彻底断了,他心疼又紧张抱起儿子就去寝殿里翻找药箱,至于什么严父形象早就统统扔在了脑后。
这是阿斯尔哭得最惨的一了,数十年后,萧然与休戈先后撒手人寰,他在父亲们安眠的冰棺前都没有哭成这样。
膝盖上的乌青很快就显现了出来,蹭破皮的手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眼角被小石子划出来的口子渗着殷红的血水,可这都不是他大哭不止的原因。
他被萧然抱在怀里理伤口,烈酒灼伤皮肉的痛感根本不值一提,他攥着萧然的袖子仰起脑袋,任凭混着血的泪水模糊视线,也非要牢牢看着此刻的萧然。
他仍然是被萧然关爱、在乎的,萧然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暖热度,带着不曾减退的怜爱和疼惜。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阿爹,我错了……再也不去了…我再也不…再也不去那了……”
混着哭腔的字句在发音上含糊不清,他在确认萧然还要他的时候才敢开口道歉,压抑数日的话语终于得以脱口而出,他哭得厉害,转眼间泪水、鼻涕和呛咳的口水就蹭了萧然一身。
戳上他额头的手指是使了两分力气的,阿斯尔嗡嗡直响的脑袋被这股力道怼得一空,他茫然的睁着泪眼继续抽噎,豆大的泪滴还挂在红彤彤的腮帮子上。
“你刚才说你错哪了?”萧然一边收回右手继续着上药包扎的动作,一边蹙着眉头开口发问,他毫不手软的戳红了阿斯尔脑门正中,平日里这种没轻没重的事情通常都是休戈干得。
“我…我不该去……我错在不该去雪山……阿,阿爹――阿爹!”
萧然这回是压根没留力,阿斯尔被戳得身子一晃直接滚去了松软的被褥里,等他红着眼眶一头雾水的蹒跚爬起,萧然又抬手屈指恶狠狠的给了他一个烧栗。
“错,去个雪山怎么了,哪祭祀没带你去?你错是错在不应该随意揣测,不应该胡思乱想。”
萧然也是又心疼又生气的憋屈了好几日,一张嘴就控制不住,他难得有了点身为殿君的自知,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护犊子的意思,“这段时间宫里是忙,但是只要你说,阿爹一定会带你去,你是我的儿子,去山里看条河怎么了,谁敢说你?!”
萧然牙根发痒,人人都说阿斯尔像小时候的休戈,他也一度以为阿斯尔在性格上能随休戈的通透聪慧,可他没想到这孩子居然随他自己,又闷又轴又老实,遇事完全抓不住重点。
“第二,我和你父王罚你,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昭儿和圆圆。你可以带他们去玩,去城里去山里,去哪都行,但是你得把他们好好的带回来,这是你的责任。第三……”
“第三,你阿爹三个月前教你那套心法,你压根就没往心里记。”休戈说话远比萧然直接强硬,他在门口脱下身上沾着寒意的外袍和马靴扔去一边才迈步入内,贴身的黑内衬勾勒出精悍孔武的身形,衣襟和袖口各有几极浅的暗银纹饰。
他刚刚下朝回来,萧然教训孩子的场面他绝对不会错过,他蹲去东倒西歪的儿子面前伸出手指顺着萧然怼出来的红印又给了儿子一下,这才接过萧然的话头开始继续往下说。
“你要是认真学了,根本不会窝囊成那副熊样,兔崽子,你眼高于顶,狷狂自傲,不知天高地厚,这是你阿爹救你,以后你自己上战场了还要你阿爹来救吗?”
休戈言辞凿凿,半点面子也不打算给阿斯尔留,他咧嘴扯出一个满是奚落的笑意,邃的眸子锐利如刀,利利索索的戳中了阿斯尔心里最准确的想法。
“我知道,前两条你都服气认错,就最后一条你不认,你硬功学得比谁都快,比谁都好,压根不需要学这个,你觉得只有你阿爹这样身体不行的才需要学。”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
阿斯尔脸上的涨红蔓延去了颈间,他绷紧了嫩乎乎的腮帮子扯着嗓子跟休戈嚷嚷回去,尚未张开的稚嫩眉眼见带着三分心虚七分不甘。
他就像个毛都没长齐的狼崽子一样,愤怒发出稚嫩的嘶吼和休戈叫板,然而草原上的公狼从不会对惯着窝里的崽子,休戈才不管他是不是摔了一身的伤。
英武俊朗的北原男人兀自眼尾一扬大手一抬,结结实实的按着儿子的后脑勺将他面朝下怼进了床褥里,“放屁,你不是这么想的那你为什么不学,心法你阿爹一字一句的写给你了,就在你床边放着,你为什么不学不练?!”
阿斯尔是熊孩子,休戈就是熊大人,萧然有耐心一本正经的讲道理,他可没有,大抵是因为自己小时候也在同一个问题上犯过混,所以他越看阿斯尔就越来气。
“…行了,你俩别闹了。”
萧然眼角微抽着试图把这一大一小分开,休戈按着阿斯尔的脑袋不让他抬头,孩子含糊不清的争辩声简直就是鬼哭狼嚎。
萧然突然有种家丑不能外扬的错觉,他下意识探头往殿外瞧了瞧,发现巴布不在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他又转头瞅着仍旧闹成一团的父子俩,他刚刚那句话显然没有起到效果,萧然因而眯起了一双温和澄澈的眸子,缓缓抬手屈指拧住休戈后颈那块皮肉,虽然很想用点力气,但他还是舍不得。
最终他只是象征性的掐了掐休戈的脖子,他算是看明白了,对付直肠子的小孩和大人,讲道理压根就没有用,“别闹了,你也讲不服他,去拿刀,陪我打一架给他看。”
第三十一章 番外四③
北原军中战力最高的骑兵人人善使马刀,但休戈惯用的这柄黑铁马刀却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用。
常见的马刀纯粹为了马战而设计,刀面宽背薄刃,骑手挥刀时主要依靠马匹冲击的速度,刀刃方便劈砍,像塔拉这样的个中高手,一刀下去能将敌军和马匹的两颗脑袋一并砍下来。
休戈这柄刀则完全不一样,它介于斩马刀和马刀之间,长度比普通的马刀长出一截,刃口和刀背同斩马刀一样厚重势沉,但使用起来又和马刀的路数一样,不加手柄,只是单纯的握在掌中劈砍。
很多人说休戈能用这柄刀依仗的是天生神力,毕竟换做旁人来怕是连扛都扛不动,但事实上,萧然从跟他第一切磋交手的时候就明白,休戈是有蛮力不假,但蛮力根本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因素。
鸦黑的马刀被休戈提在手中,无光的刃口垂至青砖铺成的地面,还是他们第一比武的那块空地,只是那些曾经龟裂的青石砖早就被换了。
四周的墙头和房顶蹲了不少侍卫,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萧然提点过,南北武学有异,萧然幼年跟随剑客学得是最正统的武学心法,故而日子一长,北原宫城里的侍卫们或多或少都学跟萧然学了点溜墙头窜屋顶的功夫。
自崇关一战后,萧然很少再动武,平日里最多在寝殿的院子里舒展一下拳脚活动筋骨,刀是给阿斯尔开蒙的时候才重新捡起来的。
阿斯尔站在空地边缘看着自己两个父亲执刀相对,他敏感的察觉到天地间的风似乎静止了,来自雪山的寒意慢慢充盈这宫苑,这是属于休戈的气势,纯黑的马刀裹挟着令人腿软的威压。
这柄刀既不是古刀也不是名器,除去材质和形状特殊之外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它之所以会有这么强烈的森严刀气,只是因为休戈用这柄刀斩杀过数不清的敌人。
阿斯尔的掌心和后脊开始缓缓渗出冷汗,他本以为萧然会用那对相同材质的双刀,这样至少可以在兵器上和休戈勉强打个平手,可他怎么都想不到,萧然用得是居然属于他的那柄马刀。
专门用来给他开蒙的马刀和休戈的刀形状类似,因为只是拿来练功的,所以这柄刀还是个半成品,一没有锻净黑铁里的杂质,二没有开刃修整,他平日里拿来练功还好,真要是拿去同休戈对上,恐怕连根棒槌都比不上。
阿斯尔曾听很多人说起过萧然同休戈的那一战,萧然持双刀,不避不守,腾空而上挥刀下劈,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同休戈硬碰硬,招式起落之间大开大合,刃口相撞崩裂出点点火星,煞气逼人的战意在起先的几十招内能将休戈完完全全的压制住,尽管那一战萧然最终败了,可萧然还是依靠这份一往无前的凌厉令当天在场的所有人心甘情愿的折服。
然而,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一战是没有办法重现的,因为萧然的筋骨和武力早已打了折扣。
阿斯尔紧抿双唇十指紧攥,他眼前的这一战由休戈的进攻开场,凝固的气氛被刀锋劈开,休戈完全没有半分手软的意思,刃口撕裂空气发出喑哑嘶鸣,这分明是足以劈开城墙的招式,任谁都不可能接不下这一刀。
就在他心脏提到嗓子眼,眼看着就要冲上去挡刀的时候,一直双手持刀的萧然才有了动作,与当年以战止战的硬气打法截然不同,萧然选择的是撤步后退。
萧然横过刀刃挡与身前,右手紧攥刀柄左手移去刀面做以支撑,一柄破城斩敌的马刀在他手中演化为盾,萧然撤步沉腰延缓一步接下休戈气势汹汹的劈砍,刀面相撞的震荡声轰得围观者个个心头直颤。
四周被激起的烟尘缓缓飘散,阿斯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无暇的青石砖自萧然脚下往四周碎裂开来,细密的裂缝看似杂乱却分布均匀。
萧然身前的刀非但没有丝毫破损,而且还结结实实的挡住了休戈刃口,而萧然自己更是从头到脚都毫发无损,连背上披散的长发都仍旧是妥帖柔顺的模样。
萧然和休戈谁都没给儿子慢慢消化的机会,这大抵就是男人之间最受本能趋势的劣性根,即使是老夫老妻恩爱数年,一朝刀锋相对也都难以自持。
骨子里的好战只会被爱情渲染的更为热切,武力层面上的征服永远是最露骨的欲望所在,休戈几乎是立刻就攻了第二招,他转腕横扫,长刀直直冲着萧然柔韧窄瘦的腰间而去。
萧然是鹰,无论何种境地都能振翅高飞的鹰,他在休戈变招的同时将长刀扎于地面当做依仗,马靴包裹的小腿精瘦有力,他生生踩过休戈的刀面腾空而起,避刀刃借刀势,灵活到极致的身法甚至还可以支撑在他半空中仅凭腰力蹬上休戈的肩头。
两招过后,阿斯尔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在比试之前休戈会按着他的脑袋告诫他不许眨眼,萧然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令人不可置信,萧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攻过一,竟然也没有落得下风。
马刀相撞的声音层出不穷,休戈的刀法狠戾迅疾,挥舞的刀刃化作重影包裹两个人的打斗的身形,长到夸张的马刀在他手中就如同那柄鎏金短匕,进刀撤刀进退自如。
休戈之所以敢跟萧然打得这么疯也是因为这点,他用刀用得足够灵巧,假若萧然有哪一式躲不过,他是肯定能及时收刀停手的。
收放自如才是使用这柄刀的要诀,萧然教阿斯尔心法是有这个考虑,但也不全是,以阿斯尔目前的能力肯定是没有办法彻底领悟这一点的,对于一个天生怪力的小孩子来说,想要学会控制必须要费经年累月的功夫,萧然真正着急的是阿斯尔这种一往无前的和他当年如出一辙的冲劲。
萧然再提刀侧身,矮身撤步先缓再挡,休戈的刀法被他这种慢半拍的招架延缓了许多,他用余光瞥向杵在边上的儿子,小孩目瞪口呆的表情让他隐隐有些头疼,阿斯尔在某种程度上着实有些死心眼,根本不像休戈那么聪明。
萧然有分心的精力,休戈却完全没有,他压根就懒得管孩子看没看懂,萧然心疼孩子所以打算认认真真的教,他才没有那份闲心。此时此刻他眼里全是萧然俊逸的身法和柔韧的窄腰。
休戈又进一刀,气势更凶的一记刀斩拉回了萧然全部的注意力,他是享受这一刻的,这么多年过去,萧然心境有变武功也随之转变,他喜欢萧然这种周全又不失气焰的打法,更喜欢这套打法背后的意。
他的刀撞上萧然的刀,刃口迸裂四落的火星在他心尖灼出撩人的痒意,同先前的那一战截然不同,虽然当年那场比试他也跟萧然打得酣畅淋漓,可当沸腾的血气冷却消退后,他拥着昏睡的萧然在殿里待了一整个下午,心里只有满腔愤恨和苦涩之极的怜惜。
曾经的萧然不守只攻,胆量十足的打法虽然英勇惊人,但那却是一种十成十的不要命的打法,他憎恨那些教萧然功夫的人,但凡曾有一人教过萧然怎么保全己身,萧然就不会落得满身的伤病。
眼下这一场才是他打得最舒服的一场仗,萧然没有当年的凌厉好战,也打不出当年的气势,可他心头火热的燥意不降反涨,萧然或化解他的攻势,或借他的刀势而起,既毫发无损又能掌控局面,明明是近在咫尺易如反掌,他却始终没法将眼前的爱人彻底征服。
萧然这样的打法永远不可能制敌取胜,但也不可能落入敌手,休戈手上打得越憋屈心里就越舒爽,避而不攻的萧然仍然有一闪而过的锋芒,即使只有短暂一瞬也足以让他沦陷其中。
休戈目光亮得惊人,他自正面连连强攻而上,萧然自知扛不住他这种力道,于是便双手紧握刀柄反复挥砍阻挡,每都是一触即分。
他毫不犹豫的将萧然逼至角落,长刀再挥下的时候萧然避无可避,没见过世面的阿斯尔惊叫出声,于是萧然踩上墙砖飞身而起的美景因为这声叫嚷而打了折扣,休戈眼皮一抽只想反手去给儿子嘴里塞块抹布。
萧然和休戈打足了两刻钟,谁也没输谁也没赢,尽管休戈全程都占尽上风,但他的刀却没能碰到萧然的半根头发。
房顶和墙头看戏的侍卫极其具有眼力见的四下散去,萧然面色泛红,额间也有细汗,他收刀之后立刻走去阿斯尔身边戳了戳他的腮帮子问他看没看懂,完全没有理会恨不得将他立刻按倒在地的休戈。
阿斯尔张着嘴结巴了半天,他看得似懂非懂,好像是领会到了什么但又一知半解,他皱起初见硬朗的五官拧紧眉头,即使被休戈拎着领子晃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看不懂就自己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吃饭。”
阿斯尔这副模样在萧然的意料之中,小孩子开窍前那一段总是最艰难的,他硬下心肠使劲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难得冷面无情的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有萧然这句话,休戈立马光明正大的扔了阿斯尔在那空地冥思苦想,他扛起萧然喜滋滋的往寝殿跑,等到关上殿门打算半点正事的时候,萧然搂着他的颈子腻乎上来,尽管也有那么点意思,但却显露了不少疲态。
休戈心思一横,强行勒令抬头的小兄弟偃旗息鼓,他扔了手里的脂膏抱着萧然去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澡,又仔仔细细的帮他把浑身的筋骨统统按揉开来。
殿里地龙烧得旺,萧然从池子里出来穿身亵衣都不会着凉,他披了休戈的袍子,过大的衣摆一路遮去腿间,方便的连裤子都不用穿。
他屈膝坐在休戈怀里眉眼半合,犯着困的跟休戈商议儿子要是还想不明白可怎么办。
“不至于那么笨,实在不行明年就把他扔给伊尔特,带去军营里待两年就懂了。”
休戈一边帮萧然擦头一边忍不住去吻萧然的后脊,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是个称职无比的父亲,就算温香暖玉在怀,他也还能认认真真的讨论儿子的教育问题。
“只能这样了……王叔还说他像你,根本不像。”
萧然叹了口气顺着休戈的示意仰过脑袋,休戈替他擦头的时候总会顺便按按他的头皮,自阿斯尔到北原之后他就一直有点思虑过重,毕竟他不是只给自己养儿子,而是还要给北原的无数臣民养出来一个合格的储君。
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军营苦闷,他不舍得让儿子这么小就去,所以只能寄希望于阿斯尔自己能把这个坎过了。
入夜之后膳房炖了牛腩,送饭的巴布照休戈的指令,特意端着砂锅从冥思苦想的阿斯尔面前溜达了一圈,炖煮入味的牛腩香气扑鼻,这是阿斯尔最喜欢的吃食,巴布从他身边走过一圈,他馋得险些连口水都控制不住。
巴布将晚饭送至寝殿,休戈陪萧然吃过晚饭早早睡下,萧然毕竟白日里消耗的体力太多,再怎么记挂儿子也有点扛不住,他很快就蜷在兽毯上犯起了困,硬撑着不想睡得时候被休戈按着脑袋揉了好几下。
萧然总归是扛不住休戈的安抚,他蹭着休戈的掌心合眼入睡,又一刻之后,白狼跨过门槛从起身的休戈擦肩而过,一人一狼交换过眼神,休戈大步走去殿外提点儿子,白狼懒洋洋的卧去他身侧替他压住了薄毯一角。
休戈远远就见儿子正抱着萧然用过的那柄刀坐在地上垂着脑袋发愁,他走过去对着儿子的发旋抬手一戳,等阿斯尔鼓着腮帮子抬头瞪他,他才撩起袍角大大咧咧的蹲了下去,“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懂啊?你不会真的那么笨吧?”
“…不是,我不是不懂――!!阿爹的打法我能看得懂,但是,我,我不明白。”阿斯尔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发顶,他能明白萧然这套心法的精湛之,可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学这种无法取胜的打法,“赢不了也输不了,就没有用了啊……”
“是不能赢也不会输,但是你阿爹没有受伤,如果今天换个人跟我打,换个比你阿爹还厉害的都做不到这一点,这怎么能叫没有用,你跟人打架不怕受伤不怕死啊?”
“不怕啊!我们北原人都不――”阿斯尔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脖子一梗脑袋一扬说得大义凛然,只是他这份豪情壮志还没说完就被休戈一巴掌扇回了肚子里。
“不怕个屁!崽子,你记住了,领兵打仗面对敌人要无畏无惧这没错,但是只有傻子才不怕死。”
休戈扇在阿斯尔的后背上,手掌落下的声音听着大了点,但力道其实不重,比他爹当年扇他的时候温柔多了。
他也曾这么勇往直前舍生忘死,带着年岁相仿的一群半大少年追别国奸细,险些落入陷阱,回营之后他爹扇他一下不够解气,差点扒了他的裤子把他按在军营正中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揍一顿。
“你阿爹教你的目的就是要你怕死,你必须要惜命,不光是你一个人的,还有你身边所有人的命,只有活着你才能护住你的疆土,只有你的臣民都活着,你才能配得上一个君王的名头。”
休戈很少这么肃穆认真的和阿斯尔说话,月光下他的目光邃幽远,仿佛穿过了千百年的岁月,这是每一任北原国君代代相传的教诲,世人常说北原人骁勇善战一往无前,但事实上每一任国君所秉承的都是这样一个道理。
“当年南朝占我崇关,祖辈中不缺你这样满腔血气视死如归的,但是如果当年的国君像你这样不怕死闷头上,那北原早就亡国灭种了。”
休戈其实原本不急着让儿子早早懂得这些治国的道理,他有把握能让北原稳定百年,但这是萧然的想法,所以他肯定会依着萧然的苦心来。
“算了,说得了你也不懂,这么跟你讲,你是王储,有朝一日要上战场保护臣民,所以你阿爹和我教你练武练刀。同时,你也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不想看着你受伤丧命,所以你阿爹教你保命的心法,虽然用起来不太厉害,但是能保你周全,你不缺胳膊少腿,你阿爹才能睡上踏实觉。这回懂了吗?”
休戈拿过阿斯尔抱着的马刀放去一边,他捧起儿子小脸狠狠揉搓了一顿,难得这么语重心长的说一长串话。
在阿斯尔的记忆里,这是休戈唯一一跟他心平气和的讲这么多,这个道理他受用了一辈子,在休戈和萧然无法继续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仍旧遵守照做。
后来时光悠悠而过,他从宗族里领养了一个王族的小崽子教他习武习刀,他教小崽子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这套萧然教给他的心法。
此刻的阿斯尔的确不懂大局和国事,他只能听懂了休戈最后这段话,但也足够了,萧然最本质的意图就是为了让他学会保全自己。
阿斯尔撑着地面站起,他杵在休戈面前再憋红了眼眶,冒红的小鼻尖努力吸溜着鼻涕,他仰起带着泪痕的脸蛋用力点了点头,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极紧,骨节甚至泛起了青白的迹象。
休戈平日里对儿子没正形,但终究还是心疼的,他见不得一贯皮糙肉厚的小崽子这么哭,于是只能用力揉了两下儿子乱蓬蓬头发,一边揉还一边腹诽这跟孩儿他爹的手感差远了,“行了,懂了就完了,哭什么哭,憋回去。”
阿斯尔被揉得头晕目眩,本就是个内疚了太久的小孩子,这种时候自然是没办法控制情绪,他罕见的对着休戈一瘪嘴,原本就带着哭音的哽咽一时间愈发明显,“爹……爹,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我…我饿……”
第三十二章 番外四④
休戈的厨艺是专门为了萧然练出来的,萧然之前养伤那段时间里因为种种忌口没办法吃正常的饭食,休戈便在寝殿边上自己支了灶台整日忙活,最终练得一身还算不错的厨艺。
尽管寝殿的小灶台就在眼前,休戈也还是拎起儿子的领口带着他绕了远路去宫里的总膳房,儿子的肚子和萧然的睡眠,在这两者中休戈显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膳房里的灶上还有一小锅牛腩,正用小火煨着,一看就是特意留下的,休戈的眉目被烛火暖光晕染了三分,他挽起袖子洗了洗手,颇为轻车熟路的舀出面粉兑水和面,有条不紊的忙碌之间,还不忘往还在吸鼻涕的儿子脸上扬一捧白面。
休戈臂力足够强劲,擀起面来简直是得心应手,他学这个学得最快,不到半天就能从膳房总管那偷师成功,一度气得何淼淼直跺脚。
萧然在某些细节上还是保留了南方的饮食习惯,他更喜欢细面,只要萧然喜欢,休戈肯定会卯足了劲去学,切面这种技术活在一开始的确比擀面要难上手,绝对不是只用蛮力就行,但他连那么大的马刀都能收放自如,更何况区区一柄菜刀。
休戈煮得细面是北原宫城中的一绝,他煮得面萧然每吃得连汤都不剩,所以无论巴布和伊尔特之流的再怎么好奇,最多也就只能闻闻刷锅水是什么味。
阿斯尔也一样,他再怎么饿得眼圈通红,休戈也不可能父爱泛滥的给他煮一碗萧然爱吃的细面。
休戈擀平面皮之后切得大刀阔斧气势磅礴,一指宽的面条十分具有草原上的硬汉气息,他抓起面条往锅里随意一扔,完全不管锅里的水有没有彻底烧开,好在灶火旺盛,锅里的水温也足够,这才使得那些面条不至于皱皱巴巴的黏到一起。
阿斯尔眼巴巴的坐在小板凳上翘首期盼,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膝头,他在吃饭这件事情上的还算知道点最基本的礼仪。
他刚住进昭远的时候,吃起饭来和狼崽子一模一样,他自小就没吃过多少饱饭,所以一看见吃得就特别护食,每都是恨不得抱着碗碟护进怀里,再用手抓着饭往嘴里塞,后来休戈按着他的手,萧然抱着他一口一口的喂,这么管了他两个月才让他学会了饭桌上的规矩。
水烧开的热气熏得阿斯尔鼻尖又红了一点,他眼见着休戈将煮熟的面条捞出浸入冷水,嘴角的口水都差点跟着留下来。
阿斯尔的口味随休戈,吃饭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幼年的记忆太铭心刻骨,在他看来只要是煮熟的东西都算是美味了。
他在北原过的第一个年节,除夕当天休戈跟萧然亲力亲为的在宫城里系红布挂灯笼,何淼淼雄心壮志的耗在膳房里做年夜饭,他瞪圆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跟在姑姑身后当跟屁虫,何淼淼那天难得发挥超群,硬是搓了四个圆溜溜的狮子头出来。
拳头大小的肉丸要先蒸再炸,最后再烧汁勾芡才算出锅,何淼淼蒸过肉丸就开始忙活饺子,打算卡着晚饭前一刻钟再把这道重头菜下锅烧熟。
结果阿斯尔跟灶上的肉丸大眼瞪小眼的瞅了半天,最后意志极其不坚定的吃了一半,若非何淼淼发现的早,他怕是能将这一盘统统吃了。
何淼淼哭笑不得的拎着小侄子衣领想揍又不舍得下手,蒸肉丸这一步单纯是为了去油去腻,根本没有更细致的调味,纯粹只有咸味的肉丸换成她家那两个崽子肯定是一口都不会吃。
“爹…可以吃了吗?”
饥饿的肚子发出恼人的抗议声,阿斯尔揪着袖口可怜巴巴的开口问询,他这个习惯随萧然,一紧张或者焦虑就爱这么干。
面条入冷水浸透捞去碗中,休戈把煮面的水倒干净,又从砂锅里舀了两勺肉汤加进锅里,烧开的肉汤香气扑鼻,馋得阿斯尔就差把自己袖口给啃了。
肉汤浇在面上,再码上一排整整齐齐的牛腩,休戈抬眼冲着儿子啧啧两声,逗狗似的叫他过来自己端走面碗。
风卷残云和狼吞虎咽都难以形容阿斯尔的吃相,半大的孩子跑来端走面碗,还没等重新做坐下就先把脸埋进了碗里,他是真得饿狠了,休戈本来还打算给他加个煎蛋,结果鸡蛋刚煎熟一面,阿斯尔那边嘬面条的吸溜声就已经告一段落,改为了咕咚咕咚的喝汤的动静,
白瓷蓝的海碗比阿斯尔的脸都大,阿斯尔喝得起劲,休戈看得眼皮子直抽,生怕他一头掉进碗里呛着。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能在儿子身上看见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的蠢样子,这个道理真的是半点不假。
休戈拿锅铲盛起煎蛋走过去扔进阿斯尔碗里,又忍不住塞给他一个喝汤的木勺子,顺便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让他坐直,“规矩点吃,你阿爹怎么教你的,坐直了!人还没碗大,头就埋那么低,也不怕呛着。”
传承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休戈清晰的记得他小时候也是这副模样,而他的娘亲也是这样教育他的,思及此,他面上的神情不免又温柔了一些。
然而这种温柔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短短片刻之后,阿斯尔就仰起还挂着汤渍的小脸跟他说没吃饱,还要一碗。
白狼循着肉味跑在前头,萧然到膳房的时候阿斯尔正搂着白狼一顿乱蹭,而休戈则在一边咬牙切齿的给儿子煮第二碗面。
男人蜜色的小臂上血管突兀,精悍的上臂肌肉将贴身的袍子撑出有致轮廓,满是烟火气的休戈和往日有些不同,邃刚毅的气质被孩童在侧的温馨气氛软化了许多,他看上去仍是满脸嫌弃,但事实上眼底早已满是柔情。
萧然看得出神,以至于差点忘了自己明明是来跟儿子说话的,过门槛的时候他还小小的踉跄了一些,想要来扶他的休戈被他用眼神强行勒令着停住了动作。
“阿爹,我,我知道错了,我会好好练功,我,唔――”阿斯尔捧着大海碗停下了大口喝汤的动作,他仰起红润的脸蛋吸着鼻子跟萧然认错,嘴角还挂着一根没吃完的面条。
萧然本想将严父的形象做到底,但却终究扛不住儿子小奶狗一般的湿漉漉的眼神。
他身上裹着休戈的袍子,大出一截的外袍对他而言就像是女孩家席地的裙子一样,萧然叹了口气,先撩起袍角抱在怀里才蹲下身去拿袖口给阿斯尔擦嘴,一边擦还一边数落他怎么不会用勺子喝汤。
“知道就好,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们都不再提。你休息几天,等休息好了就开始重新练功,每天上午加练一个时辰的心法,下午去找昭儿,和他一起练字,左右手都要练。”
想要写好字必须依靠手腕的力量和灵活度,阿斯尔写字是横平竖直力透纸背,但写得却不好,大字勉强能入眼,小楷就彻底没得看了,总是由于下笔太狠而写成一个黑黢黢的墨团,这也是由于他练不好手腕的力量,和他练刀一个毛病。
萧然自认练字是个好办法,阿斯尔的筋骨还没长开,刀法上不能下太多苦工,但他远远想不到自己这个主意会带来什么后果,十几年后阿斯尔梗着脖子跟休戈叫板要娶何昭的时候,他足足几个月都没从死胡同里走出来,总觉得是自己亲手把儿子带偏的。
萧然嘱咐完,休戈的面也煮完了,热腾腾的第二碗面由于萧然在的缘故,于是比第一碗精致多了,不仅面切得细,而且还窝了两个圆鼓鼓的荷包蛋。
阿斯尔认真应下萧然的话才开始捧着面碗继续吃面喝汤,休戈和善又慈爱的揉了揉他乱蓬蓬的发顶让他自己在这吃,他叼着荷包蛋乖乖的点头,顺手还分了脚边的白狼两块牛肉。
休戈自然是将萧然打横兜在怀里抱走的,临出门前他似在不经意间回头去跟狼吞虎咽的儿子对上目光,阿斯尔嚼了满嘴面条再用力点了点头,显然是领会了他的意。
皎月高悬,休戈抱着萧然走在回寝殿的路上,值夜巡守的侍卫都习以为常的悄悄避让,生怕撞破自家王上的好事。
萧然倚在休戈肩头,昭远入夜之后没有多少灯火,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天幕上的璀璨星河,然而即使再亮的星光也无法将他吸引走。
他稍稍仰颈去蹭休戈面上的小胡茬,细微的疼麻蔓延开来,他眯起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似一只午后贪睡的小猫一样放松之极的拱进了休戈的颈间,
萧然直到现在才算是真的如释重负,孩子的事情解决彻底,紧绷的神经完全松懈下来,他环紧了休戈的脖子任由休戈抱着他大步跑回寝殿,肢体纠缠的那一刻他主动吻上了休戈的唇面,他们劳心劳神的折腾了这么长的时日,眼下理应放纵一番。
情事本就不需要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萧然陷进柔软的兽毯里,白皙精瘦的躯体被休戈慢慢剥离出来,和午后那会不太一样,休戈似乎找回了游刃有余的稳健,一时间居然还颇有耐心的替他解起了扣子和腰带。
萧然眼尾泛红情难自持,少了点衣衫撕裂的声响,他还有些不习惯,纠缠的肢体贪婪的汲取着彼此的体温,萧然腿根发颤的呜咽出声,单薄窄瘦的腰胯在休戈掌下被揉搓出了诱人的绯红。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种脸皮薄到极点的状态了,休戈蓄意撩他他便睚眦必报,萧然的目光很亮,可以燎原的小火苗在他眼中熊熊燃起,他攀上休戈的胯骨用力拧腰,柔韧纤瘦的身材在床笫间爆发出罕见的蛮力,硬是将休戈死死压去了身下。
他俯身追着休戈慢条斯理的唇舌一顿乱啃,长发笼住他苍白单薄的肩头,陈年的伤痕皆以化为平整的浅浅印记,萧然吻得又又急,即使吻技没有太大长进他也还是能将休戈勾引得睚眦目裂。
津液交融,呼吸交错,一吻终了之后,他成功啃破了休戈的唇面,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两个人的神经,萧然腰间塌陷,主动渗出水液的穴口紧紧挨着休戈高翘的下腹。
“你不是……不急吗?”
萧然拢起额前的碎发吐出一声掺杂气音的话语,他眉眼盈盈,饱含情欲的眸子里透着些许得意的狡黠,他在这种事情上跟休戈没学到什么好的,几年的功夫下来,他反倒学会了最基本的流氓应该怎么耍。
休戈被他噎得下腹火热,要不是最近都没有正八经的做过,怕萧然受伤,他早就挺腰不管不顾的直接干进去了。
下午撇在一边的脂膏被萧然重新攥在手里拧开,他一手撑在休戈腹上一手将脂膏送去自己体内,习惯情事的穴口很顺畅的接纳了主人的指尖。
透着药箱的膏体遇热即融,滑腻的触感和若有若无的酥痒没有给萧然带来太多羞耻,他习惯在休戈面前袒露最热切最露骨的欲望,因为他不会得到丝毫的鄙夷或奚落,休戈总是教他坦然面对情欲,他这样主动积极的投入情事,只会换来更美好的回报。
粘腻的水液顺着食指流进掌心,萧然抖着腿根开始将第二根和第三根手指继续往里挤,殿里没有烛火,殿外的月光穿过窗棂洒在他轻轻颤抖的脊背上,慷慨之极的为他笼上了一层圣洁的光亮。
萧然隐约泄出喑哑绵软的呻吟声,如画的眉眼尽是红潮,他再颔首与休戈吻到一,甜腻到极点的亲吻似是世间最美味的糖果,他并指扩开自己窄小高热的甬道,柔软的黑发同休戈的卷发垂到一,宛如晕开的墨迹。
短暂的扩张以不会受伤为准,萧然从来都不需要在前戏中投入太多,他抽离湿软的指节去扶休戈那根硬邦邦的东西,第一沉腰没有对准,他因而被肿胀的伞头结结实实的蹭过了会阴,
酸麻舒爽的滋味让他绷紧了瘦削的腰腹,假若不是休戈眼眸赤红,他还真想多尝试几。
他再扶住休戈的性器抬腰去吞,休戈忍无可忍的掐过他的腰胯重重往上一顶,代替手指慰藉后穴的肉刃粗硬滚烫,萧然哑声溢出一声惊呼,略显高亢的尾音在接踵而至的抽送中化成了断续的气音。
性器没入极乐之,休戈掐着萧然的腰一连顶了几十下,紧热爽利的快感冲得他头皮发麻,暂时得偿所愿之后他才想起来使坏。
“急啊,怎么能不急,儿子一会吃碗面就该回来了――”
他拉过萧然湿润的五指一一细吻,H干到兴头上的性器渐渐偃旗息鼓不再动作,休戈眯起邃明亮的眼眸稍一挺腰仔仔细细的研磨着骤然紧致许多的内壁,面上的笑容三分痞气七分欠揍。
萧然同休戈这么多年,原以为自己早已吃透了休戈的各种手段,然而在情事上休戈似乎永远都没有下限,被情欲浸染透的脑海早就把阿斯尔扔在了脑后,休戈一提他才如梦初醒似的想起了这茬。
萧然瞳孔紧缩,正在兴头上的身体非但没有冷却而且还更敏感了几分,他羞恼的咬紧了下唇,饱含情欲的声线连一声像样的呵斥都说不出口,他夹着休戈的性器难堪到腰腹打颤,被H出轮廓的小腹上蒙了一层薄汗,而身前高翘的性器更是被腺液湿了个彻底。
休戈显然是不打算再出力,萧然只能红着耳根绞紧体内的性器抬腰拧胯,他本就喜欢由自己主导情事的滋味,眼下虽然休戈恶劣无赖,但他又确实受用之极。
“你自己来――对…做得好,就这样,乖……然然乖――”
情欲再将脑海翻搅的一片混沌,萧然侧首蹭上爱人温热的掌心,沾满泪渍的鸦睫轻颤不止,他骑在休戈身上急切热情的主导着两个人的欲望,肠液和融化的脂膏随着他放荡的动作顺着大腿内侧蜿蜒而下。
透明的水液被操干成细小白沫挂在穴口,休戈的言语充满了蛊惑,萧然溢出些许清泪,红潮晕染的五官艳丽动人,他挺腰绷紧腿根将自己的腰臀高高抬起,休戈的伞头滑至穴口的时候他才沉腰重新坐下。
再生生贯穿进体内的肉刃仿佛将他一分为二,爽利到极致的快感让他泣出低微的哀叫,剧烈痉挛的软肉急不可耐的将休戈死死缠住,萧然爽得腿根发软,他撑着休戈的腰腹反复摆动腰胯,不停的主动将腺体往休戈的伞头上碾。
情欲在他自己的把控下倾巢而出,因为担心被儿子撞见,他到得又快又急,粘稠的白浊星星点点的溅射出去,精神抖擞的性器吐露了出不少存货,有的溅在他自己胸口,有的还溅去了休戈脸上。
萧然陷在意识模糊的不应期里,悠长绵软的回味让他腿根泛酸,他满心以为休戈会替他的收尾,所以即使被休戈搂过腰肢压去身下他也没做抗争。
然而休戈并没有结束的意思,萧然睁着水光融融的眸子再被他一举入侵到,又一轮的唇齿纠葛比先前的还要激烈,萧然蹙起眉眼绷紧了腿根,射过一的性器在这种境地下,除去被尿意逼迫到狼狈跳动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用。
休戈笑着将自己送去更的地方,他吮过萧然艳红的唇肉嘬弄出声,一手钳过他的腕子压去头顶,一手稳稳的捞起了他满是红痕的腰胯,“逗你的,早就告诉他今晚自己回偏殿睡了,他哪敢过来,我们慢慢来――”
休戈的慢慢来就是一直折腾到晨曦微露,萧然瘫在兽毯上被他里里外外蹂躏遍了,到最后连两条腿都合不上。
休戈神清气爽又体贴备至的清理善后,饶是再小心翼翼也被萧然咬了一脸牙印,从前还会顾忌他面子的萧然早就不在乎这个了,也就是累得抬不手,不然恐怕揍他一个乌青眼都不会解气。
萧然浑身酸痛不假,但也算是被休戈喂得餍足,清理上药之后,萧然懒洋洋的不再闹腾,转身窝去了休戈怀里合眼安睡。
休戈拥着萧然的身子多给他揉了一会腰,直到天边泛起小片鱼肚白的时候才停手。
萧然睡得呼吸绵长,他侧首吻上萧然的眉心辗转留恋,吻够本了他便不依不舍的合眼休息,打算趁着朝会之前睡上一个时辰。
只是他刚幸福美满的一闭眼,外头就传来了刀刃破风的猎猎声响。
隔着半个院子和一个门板也能听出来早起练功的阿斯尔气势十足,休戈气得后槽牙发痒,额角青筋蹦得分外活泼,他咬牙切齿的伸出手去仔仔细细的给萧然捂住了耳朵,满心都是迟早要把儿子扔出去历练的算计。
【儿子们的场合】
七岁和五岁
阿斯尔:我写完了!
何昭:你写的不对,这个字,这个字,还有这个字写错了,这个笔画不是这么写的。
阿斯尔:………………我练刀给你看好不好,阿爹说我练刀练得可好了!
何昭:不好,你就是得重写,舅舅说不写完不能吃饭。
十七岁和十五岁
阿斯尔:我弄完了!
何昭:你归类的不对,这个折子讲得不是军马新政,他讲得是军职整改要重新分划战功。
阿斯尔:…………………狄安来了个戏班子,我带你去看好不好?父王都带着阿爹去看了!
何昭:不好,你就是要重新归类,舅舅说你不弄好不能吃饭。
二十七岁和二十五岁
何昭:………………………你弄完没有!
阿斯尔:之前我们说的是不碰前面弄一,刚才不小心碰到了,我们重新来。
何昭:…………………………
阿斯尔:碰了就是碰了,我们要重新来,不好糊弄的。
何昭:……………………………
第三十三章 番外关于孩子辈的恋爱故事
阿斯尔第一跟着休戈过崇关是在刚满八岁的时候。
北原人对天灾之事极为敏锐,那年天气偏热,三月过半,崇关内的州府还没有下过一场雨,休戈将整修水利的事情提前提上了日程,并且亲自逾关去监督工事。
阿斯尔本该留守昭远陪着萧然,萧然却认为他应该跟着休戈出去长长见识,再加上何圆圆小朋友上树掏鸟蛋的时候马失前蹄摔断了腿,宫里人多不如人少安稳,于是阿斯尔便被萧然亲手打包送出了王城。
休戈和萧然虽然在习武的事情上一直对他严加要求,但在吃穿用度上都一直给他最好的,奔波在外不比王城,他随休戈辗转忙碌,为抢工时也会学着大人模样赤着膀子帮忙推车干活。
他年纪尚小却懂事耐劳,做事有始有终,一直勤勤恳恳的陪着休戈忙到河道竣工收尾,旁人起先都觉得休戈心狠,居然放任这么小的孩子在这吃苦受罪。
崇关外的州府对北原王室知之甚少,休戈一直没有点明阿斯尔的身份,收工回朝那日休戈才腾出空来给儿子换上一身板正精神的小袍子,结果阿斯尔这段时间野惯了,非要把好生生的袍子挽起袖子敞着怀穿成汗衫。
他被休戈恨铁不成钢的拎着领子甩到了马背上,依礼送行的官员嗔目结舌的的看着他骑上属于休戈的战马,他抓着缰绳鼓起腮帮子一夹腿肚催马前行,跑出去几十米后趁着休戈没追上来,立马就伸手把绣有纹饰的衣袍扯下来了一半。
八岁大的孩子,率真又神气的骑在高头大马上飞奔而去,任由汗涔涔的领口歪扭成不修边幅的样子,他颈上和胸口都有曝皮的晒痕,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像个淘气贪玩的狼崽子一样伏在马背上享受着迎面而来的夏风。
满街送行的官员与百姓渐渐被他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纵览北原王室至今,可能也只有阿斯尔一个在这般年纪就收获了所谓的民心。
休戈不得不另牵了一匹马骑上去,灰色的战马同样是不肯落于人后的良驹,背上一上人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撒开四蹄追逐上去,休戈却轻扯缰绳示意它不要追赶,他任由阿斯尔一骑当先飞驰而去,显然是打算把这一刻的风头尽数让给儿子。
他们过崇关的时候正值牧期,萧然在牧区给他们接风摆宴,然而宴是肯定摆不成的,因为他们到营盘那会,萧然正兴致勃勃的入乡随俗,阿斯尔远远地就瞧见自己阿爹赤着上身将对手摔倒在地,两条长腿还绞着拧紧了对方的脖子。
阿斯尔确信自己听见了休戈把后槽牙磨碎的动静,片刻之后,他身旁的休戈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驰而去,等他跟着其他人陆陆续续抵达营盘的时候,萧然早就被休戈捞上马背抢去了主帐里,之后整整三日他再没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阿爹。
大人有大人忙得事情,阿斯尔心里也惦记着自己的小算盘,他见怪不怪的滚鞍下马,背起自己的小包袱循着艾草香径直钻进了何昭所在的营帐。
何圆圆腿伤刚好,海力斯和何淼淼正陪着苦闷多日的闺女在草场上玩,何昭天生就招蚊虫,这个季节去外面待上一刻,怕是就要被咬肿一圈,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帐子里守着冰盆和艾草盆看书,阿斯尔掀开帐帘跑进来的时候,还把他吓了一跳。
阿斯尔整个人晒黑了不止一个色度,浑身上下大概就剩一口白牙,何昭抱着书本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弄清楚这个跟小黑猴子一样的人是谁。
八岁的孩子不懂太多东西,但阿斯尔却始终记得这个画面,何昭穿了一身浅青色的单衣,头发规规矩矩的箍在白玉的发箍里,身上衣衫整齐领口妥帖,拿着书的手十指细白,连指甲都修剪的圆润整齐。
他窘迫的拉扯了两下身上歪扭的褂子,休戈单独带他跟有萧然在身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回程的时候嫌热,直接把袖子剪了休戈都没管他,眼下和何昭比起来,他简直像个泥地里滚出来的野孩子。
好在何昭是不会嫌弃他的,认出是他之后,何昭还很小心的拿过浸在冰块里的水囊擦干净递给他,阿斯尔接过水囊一饮而尽,牛饮过后酸甜可口的果汁淌了他一脖子,他本来还习惯性的想要用手背抹嘴,结果在何昭透着惊愕注视下立马憋红了一张小黑脸,赶紧跑去外头找了条布帕。
他把自己拾掇干净之后才换了身衣服回来跟何昭分享他带回来的东西,阿斯尔惦记着自己的小表弟,他在南边看见什么好吃的都会多拿一份,只可惜天热东西放不住,他又看不出来那些糕点零嘴有没有变质,结果他闹了三天肚子,何昭病了半个月,和萧然小别胜新婚的休戈出帐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着他痛揍了一顿。
阿斯尔开始对轻功感兴趣是在十三岁的时候。
他在那年的冬日认认真真的跟萧然提出了想练轻功的请求,他态度坚定目光诚然,萧然一贯宠他,所以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他那会刀法初成,身形上和休戈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远比同龄人长得高大且结实,萧然想要抱他都费力,这样的体格想练轻功实属难于登天。
阿斯尔自己暗自着急,为此还偷偷节食减重了一段时间,结果闹得头晕眼在演武场上摔到,病好以后不用休戈动手,萧然先把他按在被子里痛揍了一顿屁股。
后来还是萧然想办法给他弄了两个负重用的沙袋,让他绑在脚上天天带着,时间长了自然能练出些成效。
沙袋是萧然亲手给他做的,前后使了好几都不满意,袋子里放沙土的话,想要达到负重体积就会太大,而放铁块铅块又太粗糙,萧然担心他练功步伐一大就容易磨伤脚踝。
萧然愁了半个月,最后干脆把休戈小金库里的金块融了给他按尺码打了一对脚箍,黄金质软,脚箍蒙上软布戴在脚踝,既不会磨伤皮肉,重量也足够达到练功的目的。
阿斯尔戴着脚箍练了两年,十五岁那年冬天,他在冬日祭的清晨摘下脚上的负重跑出屋门,轻轻松松的跃上了寝殿的房顶,他意气风发的打算直接窜出王宫奔向城门口的高架,结果被早起的休戈伸手薅了下来。
休戈没什么立场教育自己早恋的儿子,毕竟他当年认定萧然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但他还是粗暴的揉乱了阿斯尔精心梳理的头发,他乐得放任这个小兔崽子早点开窍,只是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我和你阿爹都随你去,但你得记住了,凡事讲个你情我愿,人家要是不愿意,你就得老实憋回去,别仗着有点身份就跟人家胡来。”
傍午前后,阿斯尔一马当先上了高台,他已经出落成一个相当优秀的少年了,国中上下对他青睐有加的大有人在,他和当年的休戈一样,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男女通吃。
他在欢呼声和起哄声中翩然落地,又以呼哨唤来去年生辰时塔拉送给他的那匹良驹,白马穿过人群嘶鸣而至,他翻身上马攥着手里的绣球疾驰而去。
休戈和萧然同时眼尾一抽,眼见他绕过那些枝招展的小姑娘,心下总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
十三岁的何昭少年老成,他生性不喜欢热闹,再加上冬日畏寒,入冬后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窝在书房里守着炭盆看书习字,阿斯尔推开他的房门带进一室寒风,他连手里的笔都没放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左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红绣球。
阿斯尔憋了一肚子的腹稿在看见何昭那一刻全都变成了空白,他抓耳挠腮的杵在桌案前猴急了良久也说不出半句像样的表白,最终只能闷闷的告诉何昭把绣球收好。
休戈和萧然恰好赶上这一幕,休戈在操心他剑走偏锋之前先在心里鄙夷了一把他在这事上一点都不如自己当年。
阿斯尔闹着一出,何昭看上去没什么反应,毕竟他年岁还小,心思单纯,比起阿斯尔塞给他的绣球,还是平日里他爹娘讲给他的政事和诗书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海力斯和何淼淼也没太放在心上,他俩本身就对子女宽容,何淼淼早在儿子三四岁那会就看透了这孩子迟早会掉进狼窝,相比之下阿斯尔这只狼崽子倒还算让她放心。
绣球后来被何圆圆抱去拆着玩了,三个大人谁都没放在心上,何昭和以往一样该看书看书,该习字习字,也就只有何圆圆知道哥哥暗地里把被扯坏的绣球拿回了自己房间,可她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每天除了想着怎么下河上树之外全无别的念头。
萧然是唯一一个想不开的,他知道阿斯尔是认真的,阿斯尔的性情随他和休戈,一旦认定了,就算是死也不会回头。
北原对男风开放,萧然没有指责儿子悖逆人伦的立场,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想不开,他只是担心阿斯尔是被他跟休戈带偏的,何昭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怕阿斯尔是被潜移默化的的影响了,到最后心性不定害人害己。
他为此上了很长时间的火,那一整个冬天他都不太好,嘴上起泡嗓子红肿,休戈守着他清汤寡水的吃了一个多月的素,好不容易才让他把这股火给养得平复了下去。
年开春,萧然亲自送阿斯尔去了军营,阿斯尔心性未全容易莽撞,何昭年岁太小不懂情理,萧然板起脸强迫自己做了一回恶人,他并非要断儿子念想,只是想让他在外多历练两年,看清楚自己心之所向到底是什么。
阿斯尔在军营见到何昭是在十七岁的时候。
他已经在军营里待了两年,萧然与休戈隔段时间就会来看他,他并不记恨父亲的决定,反倒是能够理解他们的苦心。
阿斯尔心智成熟,他当年为何昭抢下绣球的时候其实没有太多想法,他只是想跟天下人说一声,何昭是他看上的人,此后年月,能够走向何昭身边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在军营里出落成真正的北原战士,纵马扛刀所向披靡,十六岁时他拼自己的战功和血性收获了部下和亲随,北原国境安定,即使有作乱的寇匪也都不成气候,他替父王镇守边疆,两年大小战事十余场,从未有过疏漏。
何昭也已经变成了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他带着重新缝好的绣球从昭远而来,半大的少年人一身青衫长袍,是北原国中少见的文人装束,他询问过值守的兵士后便目标明确的穿营而过,瘦削清雅的背影引了一路灼灼的视线。
阿斯尔对久别重逢的场景畅想过很多种可能,好的坏的他都想过,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何昭会来找他。
何昭到时他正光着膀子搓背,他头也不回的对着背后的脚步声开口赶人,他不愿意跟别人凑到一起洗澡,所以才会在大中午的跑出来,这可能是他身上唯一一点不能与民同乐的小毛病。
何昭挽起袖口俯身蹲去河边掬了他一后背的水,他气势汹汹的转过身来想把岸上捣乱的人拉进河里怼一顿,结果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他险些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他就这样傻呵呵的杵在河心张着嘴愣了足足半刻,回神之后,他做得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把手里给马搓毛的刷子扔到了河对岸。
【甜饼到此为止,只吃糖就不要再往下看了↓↓↓】
阿斯尔继位是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对于一个王储而言,二十九岁的年纪已经不算年轻了。
别人家继位称帝都是高高兴兴敲锣打鼓,阿斯尔却在继位前埋在何昭怀里哭了一整夜。
他一生最敬重的是休戈,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对休戈的敬重不是源于那些平定天下收复失地的丰功伟业,他所敬重的是休戈强大的内心,他一生都试图追随父辈,可他在这件事情上,永远比不上休戈。
他始终不愿面对萧然离世的事实,休戈退位之后独身一人去雪山中守灵,临走前特意给他腾出了寝殿,他却连一步都不敢踏进去。
何昭陪着他在偏殿住了一整年,直到第二年年节,休戈回宫城陪他们吃家宴,酒足饭饱之后宝刀不老的休戈把他按在地上又锤了一顿,这才让他红着眼睛跟何昭一起搬了进去。
萧然离世的第十年,休戈在雪山中的灵前与世长辞,阿斯尔将他们合葬于冰川之下,他和何昭一起带着领养的儿子跪灵敬香,何昭用裘袄裹着瑟瑟发抖的小孩,他则伸手将何昭和儿子一并揽进了怀中。
阿斯尔从部族中收养的孩子比他当年靠谱多了,小孩活泼懂事,聪慧通透,最重要是衣着利落,知道讲究个人卫生。
何昭教文他教武,他比休戈退位的早,儿子刚一长大成人他就甩下担子带着何昭去游山玩水,而继位的儿子也算争气,文韬武略勤勉治国,最重要的是在人生大事上没跑偏,几年之后就让他俩抱上了孙子。
第三十四章 番外现代衍生海岛篇1&2
1
自由城的西南海域,一座被岛链重重环绕的荒岛,在两年前成了这片海域里被保护的最妥帖安稳的重地。
岛上分内外两部分,外岛是海边的礁石浅滩,离海岸线数十米的地方有一片精心栽培的树林,四季常绿的可可树没精打采的并排站着。
这是休戈从别弄来的第三批树苗了,他天生就不是个适合种地的命,别说是难以伺候的可可树,就是盆里的仙人掌他都种死了不下十个,好在他人傻钱多,种死一批就立刻趁着月黑风高换一批新的。
树林之后有青白砖石铺成的小路,顺着小路一直往里走上一会就是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的内岛,警戒线是那条人工修建出的蜿蜒小溪,所有的哨卡和守卫都在植被覆盖的地表下面,除非事先知情,不然很难看出端倪。
休戈用了足够的人力物力来修建这个地方,在保证萧然安全的同时,他也力图要让这里看起来尽可能的自然平静。
内岛的中心就是萧然休养的地方,以白色为主的建筑有三层高,虽然整体看上去很是简约美观,但那些过于宽敞的露台和墙体外故意接的七扭八歪的水管还是颇具童趣的。
休戈是一个没有任何绘画基础,也没有丝毫空间理念的设计师,他大手一挥在四开的白纸上一气呵成涂鸦了草图,负责破土动工的负责人接过一看险些直接一头撞向桌角一了百了。
这里原本是他打算送给萧然的新婚礼物,按照他的原计划,在自由城彻底脱离政府后,他会滥用职权带着萧然去领第一份盖着自由城独立公章的结婚证,然后再让这栋密谋已久的婚房派上用场。
但事实证明,事与愿违这四个字能在漫长的历史中被前人提炼出来是有原因的,计划这种东西永远都是用来在现实中出乱子的,他的城市和民众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他自己却几乎失去所有。
三年前,萧然在那场事故中受了重创,身体和精神的状况一直很不好,后来在医生的提议下,他决定彻底卸任一切事务,陪着萧然来这里休养生息,至今整整两年,休戈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座岛。
两年的时间不够长,但也不算短,它不足以让萧然重新回到正常人的行列,但它至少能让萧然往正常人的方向稍微贴近一点。
圆形的浴缸在浴室正中,萧然半睡半醒的倚在浴缸边缘,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小片阴影,刚好遮去了他那双略显无神的眸子。
浅褐色的热水里兑了特制的药物,每都要泡足四十分钟,休戈怕他泡澡的时候犯困呛水,所以特意给他搜罗了一堆质地柔软的小玩具。
黄色的小鸭子按照大小个头一字排开,晃晃悠悠的飘在水面上,萧然伸手戳了戳飘到自己眼前的小黄鸭,困倦慵懒的神色总算有了点变化。
低频震动的闹钟声音不大,刚好能够把人叫醒而不是惊醒,水面随着闹钟声荡开浅浅的涟漪,萧然一手按下闹钟一手捞起最小的那只小黄鸭,湿软的半长发腻腻乎乎的贴在他的肩颈上,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划了两下水,不仅不肯自己起身,还要用眼神控诉一下推门进来抱他的休戈动作太慢。
浴缸周围的脚垫是上好的绒毯,隔潮、隔凉、质软,至于不好收拾清理的缺点就不是休戈所在乎的了,他只要萧然洗过澡之后不着凉,别的他都不考虑。
从浴室出去之后不是卧室也不是走廊,休戈在浴室外隔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出来,恒温控湿,专门用来让萧然吹头擦身换衣服。
奢侈到糜烂的绒毯和浴室里的脚垫如出一辙,萧然偏头疼的毛病在这两年有点加重的迹象,休戈每天睡前都要确保他没有一根头发是湿得。
再者就是兑了药的水会让皮肤发涩,萧然在那场事故中感染了半身溃烂,即使后来养好了也留下了皮肤敏感的毛病,身上经常会无缘无故的红一大片。
休戈为此心疼的要命,于是就逼着完全可以靠化学毁灭世界的何淼淼弄了个最纯天然无公害的润肤乳出来,萧然每泡完澡之后穿衣服之前,他都会用润肤乳把萧然上上下下搓一边。
吹头发、擦乳液、穿衣服、每经历这一套服务的时候萧然总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宠物店里的猫猫狗狗,这个想法没有任何贬义的成分,事实上,他还挺享受这种待遇的。
除了坐在床上等着之外,他什么都不需要做,所有的流程休戈都一清二楚,最开始的时候休戈还有点手忙脚乱,后来就逐渐熟练到了可以去美容院做高等技师的地步。
萧然顺着休戈的动作仰起了脑袋,吹风机和闹钟一样,都是声音很小的那一种,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比较严重,噪声、强光、人群、甚至是鲜艳一点的颜色都会让他焦虑不安,所以休戈一直非常注意这些细节。
天板垂下来的冷光源不带一点热度,他像个舒服的猫咪一样眯起眼睛蹭了蹭休戈的手臂,被吹干的头发蓬松的散在他肩上,他晃了两下没沾地的小腿,圆润可爱的脚趾刚好可以碰到休戈的小腿。
“你要的东西小三水已经买好了,她明天一早就能上岛,塔拉他们从北边的港口来,估计明天下午才能出发,要是还有要的东西可以让他们带。”
休戈边说边拿起睡衣往萧然身上套,润肤乳留下来的气味寡淡清新,萧然配合的举高双手,刚才还涣散无神的眸子里立刻多了一点兴奋的光亮,尽管是刻意为之,但这对他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
萧然的睡衣宽松简单,长度过膝,既没有多余的扣子,也没有固定衣襟的系带,只是在腰间稍稍掐出了几分轮廓,刚好能衬托出他的腰线,与其说这东西一条剪裁精良的白色睡袍,倒不如说是一条分外适合他身段的小裙子。
衣摆堪堪垂过膝面,萧然习以为常的搂住休戈颈间依偎过去,裸露在外的两条小腿匀称有致,淡青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面蜿蜒出若隐若现的线条,被休戈抱进卧室放去被窝里的时候,他还不太老实的动了动脚。
萧然蹬被的毛病是从小就有的,休戈小时候和他挤一张床的时候总是会被踹得鼻青脸肿,别人家小孩最多把被子蹬下床,萧然则是那种可以以枕头为十二点钟方向,连人带被子一起在床上转一周的都不会醒的小怪物,所以这条总能遮住肚子的裙子也不能单单算在休戈的恶趣味头上。
卧室朝海岸的方向,夜色笼罩的海域和天空融为一体,萧然陷在松软的床铺里拥着被子打了个滚,刚被休戈拿被子盖住的腿脚又耍赖皮似的伸了出来。
咸涩的海风混着草木的气息从窗外慢悠悠的吹进室内,萧然搂着枕头趴窝下来,细瘦的小腿大大方方的搭上了休戈腿面。
自由城只是个称谓而已,自昭远主岛到其他海域的大大小小数百座岛屿,这些脱离政府的区域加起来的面积绝对足以被称作一个国家,休戈虽然离任,但却仍旧把握着实权,一切重要的决断海力斯都会交由他来把关,
床边的台灯昏黄,休戈侧身凑去灯下抓紧看完最后几页文件,他给萧然严格规定了作息时间,萧然夜里总是睡不安稳也离不了人,他要是半夜偷摸去书房看文件,萧然肯定会梦游似的摸到书房找他,所以这两年里他一直尽可能的陪着萧然一起按时睡觉按时起床,
床头的机械表指到十点一刻,休戈立刻草草翻完最后两页纸,然后拿起手机给海力斯回了条简短的信息,分针还没转完一圈,他也不等海力斯的回复,直接就撇下手机拧灭台灯躺去了床上。
正在他身边蹂躏被子的萧然迷迷糊糊的往他怀里一拱,习惯所致的生物钟立刻开始发挥作用,他伸手将已经开始眼皮打架的萧然囫囵个的搂进怀中抱紧,又低头往萧然眉心落了一个吻。
月亮爬上穹顶又悄然落下,朝阳跃出海面的时候空荡荡的港口接连驶进了几艘船只,几乎是与此同时,通体黑灰的武直也在停机坪上空缓缓降落。
无论被休戈从被窝里捞出来搓醒多少,萧然都依旧不习惯早起,他没精打采的叼着抹了枫糖浆的面包往窗外看,受损的视力让他无法再精准的捕捉狙击镜里的风吹草动,但那些显眼的船只和直升机他还是看得清的。
萧然记不清上与这些朋友们相见是什么样的场面了,在休戈带他上岛休养之前,他就已经被隔离了将近大半年的时日。
粘稠甜腻的糖浆缓缓的滴到了垫子上,萧然如梦初醒的赶紧伸手去抹,原本只是水滴大小的糖浆被他蹭得晕开,好端端的一张浅蓝色的软垫,转眼就多了一道甜兮兮的脏印子。
“不急着出去,现在太晒了,让他们自己先闹一会再说。”
休戈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他继续给萧然梳拢头发,昔日操枪握刀的手中如今只有一柄木梳一根皮筋,黑色的皮筋上还串着一个小小的珍珠,是他和萧然去年在海边捡到的。
萧然的头发蓄过了肩,休戈熟练的帮他把头发拢成大约一指长的马尾,头发是萧然自己执意要留长的,尽管带着阴柔的女气,但至少能给他添点正常人该有的温度,能让他不至于像个行将就木的死人。
“…你可以先去,我…我一会,会自己过去的。”
萧然小声开口嘟囔了一句,随后就低头认真咀嚼起了手中的面包,残留的糖浆和面包渣沾在他鼓鼓的腮帮子上,他边吃边用手背去蹭,瘦骨嶙峋的右手上还残留着歪扭丑陋的伤痕。
他仍旧抵触跟休戈以外的人接触,无论那些人曾经跟他相的多么亲密无间,想象出来的场景无法替代现实,他只是远远看着就已经萌生了焦虑不安的情绪。
萧然身形有些发抖,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正低落不已的想要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一个月前,是他主动开口让休戈叫何淼淼他们上岛聚一聚的,他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群体之中,但事实还是和两年前一样,无论事先做过多少心理建设,他都无法再跟别人正常相。
“不急,他们要在这白吃白住好几天,我们不急着找他们玩。”
休戈答非所问的岔开了萧然的话头,他放下梳子自后将萧然捞进自己怀里抱牢,强硬又无赖的制止了萧然抱膝蜷缩的举动。
“而且啊,小三水给你带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去拿了,一会就能送过来,等我们把想吃的东西吃完了,不见他们都行。”
休戈俨然将自己的知己好友们视作了免费的快递员,他倾身颔首贴着萧然的面颊低笑出声,笑完还狡黠又欠揍的冲着萧然挤了挤眼睛。
他总是愿意这么抱着萧然,手臂收紧肢体相贴,距离亲密到可以明确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以前的萧然会嫌弃他体温太高肌肉太硬,不愿意在他怀里待太久,他曾经对此倍感抑郁,但就现在而言,他愿意付出一切去让萧然回到当年那个活蹦乱跳的状态。
2
萧然从小就不是个老实孩子,休戈自能记事起就清楚这一点,他和萧然是一起长大的,正八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二十多年前,萧然的父母先后死于暗杀,那年休戈四岁,正是刚懂事的年纪,他家里将没了爹娘的萧然接过来抚养,他们第一见面那天,萧然还是个白白净净的奶娃娃,看起来漂亮得像个小女孩。
休戈身份特殊,自小就生活在严密的保护下,几乎没有同龄人的玩伴,萧然的出现让他好一阵兴奋,可当他傻不愣登凑上去套近乎的时候,萧然直接拉过了他肉呼呼的小手扯到嘴边就是一口。
照理说小孩子的乳牙没有多大杀伤力,可萧然的力气却绝对不像是个奶娃娃该有的,可怜三岁半就敢抱着老爹大腿去靶场玩枪的休戈小霸王,硬是被这一口咬得半个月都没敢往萧然身边凑。
休戈自己也说不准他对萧然的执念到底始于什么时候,兴许是从小时候第一见面开始,又兴许是十五岁那年他拼了命的拦下那些要带走萧然的人。
萧然的父母是军方的研究员,任何一方势力都渴求强大的士兵,当后天训练出的能力已经达到瓶颈的时候,军方就自然而然的将关注点转移到了基因改良上头。
非人道的实验可以换来显著的效果,但萧然的父母却扛不住良心的谴责,他们逃到享有自治权的昭远寻求庇护,虽然没能逃过政府军方的暗杀,但却留下了萧然这个至关重要的钥匙。
休戈其实一直不清楚萧然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在他眼里,萧然只是个很平常的男孩,平日里最多有点蔫坏,倒是他身边一直有人提醒他要对萧然加以戒心,可他从来都不觉得萧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承认萧然的确是在格斗和枪械上有着令人望尘莫及的天赋,但他对此的反应仅仅是欣赏和痴迷。
他喜欢萧然行云流水的搏击动作,喜欢他将对手一击制服后那种不加掩饰的得意和张扬,他甚至喜欢在演习中被萧然一枪狙上心脏的滋味,高楼上潜伏已久的少年人利落的收枪起身冲他扬起下巴轻蔑一笑,他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青涩稚嫩的感情就这样发芽生根。
无论是在基地、学校还是家里,萧然从来都不会老老实实吃自己的饭,而是总会从他手里抢东西吃,就好像他那份东西一定更好吃一样。
除此之外萧然还会和他抢被子、抢枕头、抢床上的地方,虽然这是一种令人头疼的闹腾劲,但他就是喜欢萧然作起来的淘气样子。
他总是象征性的抵抗几下就举手投降,在他看来,反正他整个人整颗心都是萧然的,所以萧然跟他要什么他都会给。
那是他们最好的一段时光,他们无忧无虑的一起长大成人,就连他的父母也总会偏向萧然一点,毕竟萧然始终是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孩子,远比休戈这种皮糙肉厚的看着顺眼。
变故发生在休戈十五岁那年,他们遇到了一场意外,吸毒爽过头的小混混成群结队的在黑街上引起骚乱,休戈和萧然作为小队员纯粹是跟着行动队去积累经验的,他们把守在一个与目标相遇机率几乎为零的出口,可那些神志不清的小混混们却偏偏选了这个出口。
子弹带出的血水温热,休戈躺在地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现实跟演习的时候截然不同,萧然用空包弹狙他一梭子都不及这一枚货真价实的子弹疼,他捂着伤口龇牙咧嘴的就地翻滚避开下一发子弹,就在他打算浴血奋战奋起反抗的时候,萧然失控了。
黑街上一共十三个目标,萧然暴起之后将他们全歼,没用一颗子弹,所有人都是被一刀扎进脖颈与锁骨之间的凹槽再向胸口开膛破肚。
凶戾的手法延长了死亡的时间,每个人都在惊恐和崩溃中走向绝望,猩红的血迹在地面上蜿蜒成河,萧然拎着卷刃的匕首杀掉最后一个人,他回头时,白皙清秀的脸上已经几乎看不出本色了。
那个场景让很多经历丰富的老队员都胆寒异常,休戈却没吐也没慌,他趟过泥泞的血水抱着萧然去救护车上擦脸换衣服,那之后的一个月里,他没离开萧然一步。
那一月里有很多人想要将萧然带走,有人是为了他的安全,有人是为了萧然展现出的能力,休戈什么都没管,他抱着机枪和雷管坐在萧然的床尾守了整整三十天,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将萧然从他身边带走。
萧然暂时恢复正常之后,他们便将积压在心中的情愫摊开说清了,他第一吻萧然的时候紧张的几乎不会动作,偷偷摸摸看得那些小黄书和小黄片全成了泡影,他丢人现眼的涨红了整张脸,最后还是萧然主动捧着他的脸顶开了他的齿关。
那之后的一年里,他得到了心心念念的萧然,可惜命运总是祸福相伴,他在梦想成真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东西,父母、师长、朋友、许多伴随他成长的人死在了卷土重来的动荡里。
休戈在一个动乱不安的时日被推上了高位,他必须在一夜之间成长成父辈那样优秀的人,哪怕他其实还是个天真单纯的少年。
而萧然最终还是走了,他离开自由城去做了佣兵,这种两不沾的身份可以更加迅速的为休戈铲除隐患,这是最快捷又最危险的一条路,他选这条路是为了休戈的职责和未来,也是为了能出去看看更广阔的的世界。
萧然做了近十年的佣兵,经手的单子从没有失手,在所谓的地下世界里,比起他排行第一的佣兵名号,旁人对他议论最多的还是“有颜任性”这四个字。
萧然接单子很挑,只要不是休戈那边下得目标他都会挑三拣四一通,目标所在的地方太热他不去,太冷他也不去,他从不考虑赏金多少,也从不在意杀了目标之后会惹多大的乱子。
道上的人,无论年轻还是年长都会喊他一声萧哥,萧然自己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些人背后怎么议论他,他只知道他十年的佣兵生涯,所做的每个单子都做得问心无愧,他没有为钱为利滥杀无辜,他杀的每一个人都罪有应得。
萧然佣兵生涯的终结是在政府和自由城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政府把对休戈下的追杀令贴满了黑市的告示墙,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然而勇夫们大多不会考虑有命赚钱没命这个道理。
萧然嘬着一块加了榛仁的巧克力漫不经心的把刀扎进接单者的右手手掌,酒肆昏暗的灯光下,他神色平和摊开双手告知众人休戈是他要保的单子,残破斑驳的告示墙在他身侧被火焰吞噬,他身后的吧台上还有一群被匕首钉住手掌的同行。
自由城和政府积怨已久,休戈早就是政府高层的眼中钉,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就更是境危险,萧然本是忧心忡忡的特意回到昭远负责休戈的安全问题,可他刚一下船跟休戈重逢,他就特别想打爆这个撇开安保独自出行还手捧一大束玫瑰的傻男人的脑壳。
休戈的重点完全不在正事上,早已从少年蜕变为成年男人的休戈只是看上去稳重成熟了一点,
萧然回昭远的第一天,硬是被他拉着去看了漫山遍野的可可树,当真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生机盎然。
萧然从小就喜欢吃巧克力,休戈种可可树的承诺是十岁那年许下的,萧然离开自由城那晚,休戈曾再跟他许诺,等他回来的那一天,一定会看到可可树的树林,一定可以无忧无虑的坐在树下肆无忌惮的吃巧克力。
时间的流逝和身份的变化没有改变任何事情,无论经历过多少事情,他们对待彼此的时候仍旧是两个心思明澈的少年。
时局带来的影响不多也不少,休戈在塔拉和其他人的帮助下勉强是能将谈恋爱和干正事兼顾,休戈被保护的很好,除了被捂着腰下不来床的萧然咬两口之外,他没受到半点伤害。
那段时日里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自由城到底能不能在政府的重压之下完整的独立出来,但休戈心里却惦记着别的。
他知道当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萧然是一定会走的,萧然很爱他,可萧然不是栖息在笼子里的鸟,已经看过天空的鹰永远不会再甘于停留一隅。
他不能舍下自己的责任,至少短时间内不能,他不能陪着萧然浪迹天涯,所以他必须心甘情愿的给萧然自由,而最后的谈判也在他心心念念这点心思的时候的来临了。
自由城已经发展得十分完善,人力、物力、科技、军工、资源,所有的立足之本他们都有,数百年前的自由城原本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政府以自治权为筹码与自由城相连到一起,近些年政府忌惮自由城的势力开始试图植入自己的人手将其吞并,这才导致了眼下的局面。
休戈有足够的信心,谈判也好,开战也好,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就在谈判开始的时候,出于人道的考虑,政府送回了一些被扣押的平民,那些人是前段时间被政府清洗抓捕的无辜者,他们虽然生活在政府管辖的地界上,但他们的家人或朋友是在自由城一方的。
乘载平民的轮渡在海域上交接,萧然是接手人,休戈担心他被政府的人盯上,所以并没有让他跟随自己去谈判现场。
一切原本风平浪静,可这艘原本应该驶向城里的轮渡却被萧然下令改道了,轮渡在昭远城西北端的一废弃的工厂上靠岸,休戈到时,工厂周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
平民被政府变成了特洛伊木马,他们携带着变种的病毒,这是当年那个基因改良计划的衍生品,萧然作为初代的实验者,在这个问题上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萧然在隔离区里待了两个月,他跟外界要得东西除去医疗物资之外,还有足够的子弹和汽油,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死亡的,克制病毒的疫苗迟迟没有研发出来,陆续送进隔离区的试验品都没有发挥应有的功效,试图逃出隔离区的感染者被萧然亲手击毙,再亲手焚烧。
无论老幼,无论妇孺,隔离区里的平民一共六十二个人,发病死亡的四十九个,死在萧然手里的十三个。
不是休戈不想为了这些人去答应政府的条件,而是政府根本无法给出有效的解决手段,政府手中也没有疫苗,这个行动最终目的是清洗自由城的人口,政府所想的是在病毒泛滥的时候投下一枚核弹,他们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由城已经发展成了他们无法驾驭的存在,再珍贵的资源只要无法利用,就只能将其彻底毁掉。
两个月零三天,新制成的疫苗再被送进离区,萧然体内被改良过的基因让他可以撑得比其他人久,但还是不能阻止他被感染,他坐在厂房外的水泥台子上挽起袖子注射完箱子里的疫苗,可惜这管耗了何淼淼十天心力的试验品依旧不能阻止他身上的溃烂。
两个月零五天,萧然身上呈现出了更多的病变迹象,隔离区里除他之外还活着的感染者只剩一个,那是个刚满月的小孩子,是在隔离区里降生的第六十三个人。
孩子是一个感染者在临死前生下的,感染者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她在工厂里破旧的木板上请求萧然保护她的孩子,她可以毫无畏惧的面临死亡,但她想让她的孩子活下来。
兴许是母体携带的病毒尚在沉睡期,又兴许是上帝不忍心让孩子早夭,总之小孩还会哭会叫,从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发病的迹象,萧然原本留了子弹和汽油,如果只剩下他一个感染者,他可能早就会自行了断,他和普通人一样惧怕发病时的惨烈模样,他想他至少要在休戈心里留下一个五官端正漂亮的遗像。
他带着这个孩子又熬了十天,熬到他半边的身体已经溃烂出恶臭的脓水,熬到他已经神志不清的想要杀死眼前的一切活物。
萧然很清楚自己绝不能活到彻底发病的时候,刺激中枢神经的病毒会让他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他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样,他必须在造成更多伤亡之前把自己结果掉。
萧然给自己想了一个还算壮烈的结局,他站在烈火中心用枪抵上了自己的脑袋,嚎啕大哭的孩子在他脚边,原本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上也呈现出了暗红的腐肉。
火焰是纯粹的,可以吞噬掉所有的污秽。
萧然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恍惚记起自己手里这柄枪还是休戈的配枪,他那天去接轮渡的时候把自己的枪给了休戈,意在让休戈带走他百发百中的好运气。
他是笑着去扣扳机的,他不后悔自己经历的一切,唯一惋惜的是他还没能吃到由休戈种得可可树做出来的巧克力,短暂的回忆将他从死亡边缘拉扯回来,闯进火场的休戈像在十多年前的黑街上一样将他死死搂进怀中抱紧,他错愕又呆滞的被人下了枪,最终只能扯一扯已经干裂出血口的唇角笑骂一句胡闹。
之后就是长达两年的隔离和封闭治疗,休戈陪着他一起被关在无菌的病房里,萧然反复的挣扎在生死交际的地方,浑浑噩噩的做了两年的行尸走肉。
而他的秘密则彻底封锁掩盖了,所以民众所得知的事实只是休戈倾尽所有救回了自己的爱人,其他的六十几条人命都是牺牲品,这个结论是令人愤怒的,萧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他只知道他捡回一条命的那天,休戈就在抗议声中正式引咎离任了。
再之后就是漫长的康复过程,生理上的后遗症、心理上的阴影还有对休戈的愧疚将萧然彻底压垮了,他的梦里永远是那些血肉模糊的平民,他们眉目狰狞的抓着他的领子质问着凭什么只有他可以活下来。
从活过来那天起,萧然再也无法离开休戈半步,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他都一定要待在能感知到休戈气息的地方,这和他小时候故意去抢休戈被子枕头的时候不一样,他不再是为了好玩和有趣而是在发自本能的寻找一个代表安全的信号。
于休戈而言,这远算不上如愿以偿,萧然的确是再也不会离开他了,萧然会心甘情愿的在他身边做一辈子敛翅的鸟雀,而所谓的代价是他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萧然了,那个曾经跟他上蹿下跳上房揭瓦,天天拿水枪呲他,动不动的就屈膝撞他小兄弟的萧然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番外海岛篇 3
外岛的海边有几栋坐落有序的洋房,占据着外岛的至高点,一来可以让岛上不执勤的守卫休息生活,二来也可以加强对海面的警戒。
洋房修建的不如内岛别墅讲究精致,但也足够的宽敞舒适,每栋洋房里有配套的理疗室、游戏室、观景露台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各式各样的空间。
何淼淼一行上岛之后就被安置在了收拾妥帖的洋房里,休戈给他们腾了位置最好空间最大的一栋楼出来,大厅的落地窗正对着海面,水天一色的风景可谓是一览无余。
安格沁和塔拉是傍晚才到的,永远都会晕船的安格沁抱着甲板上的栏杆吐得直不起腰,夕阳将海面染成瑰丽奇异的色泽,何淼淼站在海边举起了海力斯半年政府公务员工资的买来单反相机,认认真真的给他拍了一组狰狞而滑稽的特写。
洋房一楼带一个足够宽敞的院子,电烤炉一共有三个,黑暗料理型的何淼淼、贤妻良母型的塔拉和天赋异禀型的伊尔特各占一个,短短几分钟后,院子上空就能闻到一股复杂诡异的味道。
晕船还没晕完的安格沁脚身残志坚的搬着大家的行李箱下船,他脚步虚浮的托着两个箱子从塔拉身边路过,眉眼邃硬朗的中年男人一边系着和自身气质迥然不同的围裙一边伸手拉住了他的领子。
浓眉大眼的安格沁晕乎乎的歪过头,亮晶晶的狗狗眼里因为晕船而蒙了一层可怜兮兮的水雾,塔拉眼角微抽,但还是仔细又温柔的往他嘴里塞了一片提神醒脑的柠檬。
海力斯是跟何淼淼和伊尔特一起上岛的,但他从上岛之后就在房间里休息补眠,和已经甩手不干的休戈不同,他一个人兼着大半政务,几乎每天都要从清早熬到半夜。
也亏得何淼淼在生化和医学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学霸,平日里可以给他配点独门秘方,不然他肯定要提前十年面临秃顶的中年危机。
夜幕悄然降临海岛,安格沁嘬着酸涩的柠檬片规整好了所有人的行李,他跟着睡眼惺忪的海力斯一起下楼去院子里,两个人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
没了睡意的海力斯习以为常的慷慨赴死,安格沁趴在门口仔细端详了一下院子里的局势,想要想方设法的绕开何淼淼直接投奔塔拉。
明晃晃的刀刃将糊掉的部位切割,锋利的刃口将经络、脂肪、和那些原本如雪一样漂亮的肉质纹理全部划开割裂。
何淼淼切肉切菜的时候总带着一种实验室里解剖标本的气势,她正自欺欺人的把烤糊的地方切下来扔掉,原本沉甸甸的一块战斧牛排,经她手之后,直接被切得连半个盘子都装不满。
塔拉用搅拌机搅碎洋葱和罗勒叶的震动声掩盖住了何淼淼把牛排大卸八块的残暴动静,安格沁瞅准机会缩着脖子从何淼淼身边飞速跑过,但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从来都调不准味道的何淼淼一手操刀一手拽住他的领子,动作残暴蛮狠且力大无穷,安格沁皱巴着一张俊脸奋力抗争,但还是和之前的每一抗争的结果一样,他被何淼淼直接拽着领子贯进了一边的椅子里,只能老老实实的认命,替海力斯以身试毒。
何淼淼从小就有贤妻良母的意愿,但上天是公平的,给了她学霸的脑子就没给她别的技能,她属于干学也学不会的那种黑暗料理掌门人,曾经以一顿夜宵送了包括休戈和萧然在内的一众精英肠胃科三日游。
这大概也是一种别具一格的毁天灭地的天赋,她跟海力斯领证成家之前,伊尔特曾经信心十足的给她特训了一个月,三十天后险些自己把自己气死,她和海力斯蜜月的那段时间里,海力斯硬是一边嗑着药一边熬出来钢铁般的味蕾和肠胃。
淡粉色的玫瑰盐在海边的星空下显得颇有情调,但也架不住何淼淼一洒洒一把,安格沁颤颤巍巍的掀开盘子里死不瞑目的牛肉往盘底瞄了一眼,粉嫩嫩的玫瑰盐和绝对不搭调的油醋汁在盘底交相辉映,他痛定思痛为保性命只好努力做出一副回味美味的表情冲着何淼淼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甚至还演技超群的开口夸她两句简直是当世厨神。
离洋房几百米的地方就是休戈种下的可可树林,靠近树林中间的地方有一块足够大的空间,防水挡风的帐篷结实且宽敞,绿色的帐篷恰到好的隐没在夜色里。
帐篷周边有发电的电机,做过特殊保护的电线顺着帐篷外的支撑点探进篷内同灯管和其他的简易电器相连,暖黄偏暗的灯光悬在帐篷顶端中心的位置,萧然正屈膝坐着吃冰淇淋,身后还倚了一个半硬的靠垫。
这顶帐篷是个修补扩改过的旧物,他小时候喜欢看星星,这顶帐篷是休戈跟父母要得生日礼物,他们小时候经常把这个帐篷支在院子里,两个小孩头并头的钻到里面看星星等日出,十里有九都会数着数着就睡过去,一直睡到太阳晒屁股。
冰淇淋是何淼淼帮他带得礼物,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牌子,价钱也不算贵,只是卖冰淇淋的那家店不太好找,这家冰淇淋店是移动的,店主推着手推车在自由城的大街小巷里经营了几十年,以前他和休戈每训练结束都会追着手推车的车轮印去买两份吃,他会在几分钟之内就把自己的吃完,然后再去抢休戈的。
就是最普通的牛奶味的冰淇淋,唯一不太一样的地方是口感,店主一直坚持自己做,人工搅拌的冰淇淋没有机器做得紧实细密,但他偏偏就喜欢这种最淳朴简单的滋味。
帐篷正对着海边的洋房,萧然把手里这一小碗冰淇淋舀得见底,帐篷的门是开着的,他坐在这就可以看到洋房那边的一切。
防蚊虫的香薰器在他脚边兢兢业业的工作着,外形是个小蘑菇的香薰器是休戈挑得,萧然一直觉得这东西既傻里傻气又掺着一股子猥琐的萌感。
这是他和休戈商量出来的结果,他还是不敢和别人过近的相,相比贸然唐突的接近,还是这种类似缓冲的观望能让他更放松一点,休戈自然是听他的,于是他们在傍晚的时候就来这安营扎寨,眼下他捧着冰淇淋当开胃甜点,休戈则穿过树林去帮他打劫烤肉。
萧然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遇到了好心人,他知道将他带到自由城托付给阿坦达的那两个人其实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是政府那项秘密计划的产物,如果没有那对于心不忍的研究员夫妇,他可能会是一个只拥有编号的标本或是机器。
他幸运的享受着正常人的生活,休戈将自己的友人和长辈慷慨的分享给他,凡是休戈拥有的友情和亲情他都跟着沾了一分光,所以他有何淼淼这样的损友挚交,也有塔拉这样总是担心他不好好吃饭的长辈。
他外出去做佣兵的那十年里,塔拉总会变着法的让他回去,不苟言笑的男人时而凶狠时而严厉,每一和他交谈的重点都是训他一身本领却不学好,可事实上,他很清楚,塔拉宁愿亲自踏进这滩脏水也不愿意让他涉险,毕竟在塔拉眼里,他和休戈一样都是被视如己出的孩子。
他从鬼门关回来之后,休戈引咎离任,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休戈带他从昭远离开的那一天,他本以为没有人回来送他,因为他拖累了休戈的前途。
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依赖休戈才会拥有那么多友人,直到临行的那一天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错了。
所有人都来送他了,忙得焦头烂额的海力斯、特意从海外奔波回来的伊尔特、熬了通宵熊猫眼的何淼淼、从演习中抽身过来的安格沁、还有替休戈善后善到满嘴燎泡的塔拉。
他倚在休戈肩上神志不清的努力睁开眼睛,疲倦到没有半分力气的肢体最终也没能成功的从床上挪下来,船舱的玻璃一尘不染,他侧首挨着休戈的面颊看着那些曾经的挚交在玻璃外面举着写满了字的纸张,休戈贴着他的鬓角轻声细语的念给他听,他没有记下太多,但他有印象的是,每个人都在祝福他隐居之后能玩得开心。
他用了两年才从鬼门关挣扎回来,所有人都清楚他对自己消耗的人力物力抱有愧疚,所以从始至终,没有人对他说“早日康复”这种字眼,他们生怕他多想,生怕给他徒增痛苦和压力。
此时也是一样的,萧然皱着鼻尖缓解眼眸里隐约的酸涩,他弯腰打开帐篷里的便携小冰箱,休戈只带了两碗冰淇淋出来,他咬着勺子纠结片刻,很快就不假思索的吃起了本该属于休戈的那一碗。
风是最好的介质,它能将另一端发生的一切都传递过来,萧然的五感异于常人,他能很清晰的听见那一头人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他能听见休戈正大光明的抢走了塔拉出品的羊排和伊尔特做得蜂蜜烤翅,也能听见安格沁奋起反抗结果被休戈端着盘子绊倒在地的动静。
热闹的场合温馨且亲密,他置身事外却又置身其中,大家没有谈论他的病情和精神状态,也没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出现,所有人都兼顾到了他的感受,即使是一贯憨头憨脑不会拐弯的安格沁也没有刻意发问。
这些人只是在像以前一样和休戈插科打诨,何淼淼笑休戈的肌肉轮廓有软化的趋势,让他赶紧少吃一点省得身材走样被老婆甩了,安格沁借此嚷嚷着要休戈把塔拉做得烤肉还回来,结果一时头脑发热也把塔拉喊成了老婆,所以话还没嚷嚷完后脑勺上就挨了塔拉一巴掌。
海力斯一边吃着妻子的爱心牛排一边努力喝水漱口,大口吞咽的间隙不忘趁机绕去休戈背后踹个黑脚,以报自己殚精竭虑险些秃顶的仇。
伊尔特大概是最佛系的一个,他捧着手机和自己那个在黑市里倒卖物资的黑心商贩发短信调情,直到烤盘上被休戈扫荡一空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惨叫了一嗓子。
风中传来的人声嘈杂有趣,烤肉的香味、糊味、海风的咸涩味、还有杂七杂八的香料味四散晕开,萧然捧着第二碗冰淇淋若有所思的愣了一会,他此刻的感受不算开心也不算惬意,但他至少没有觉得难过。
几分钟之后,萧然收回自己的视线,树林中细微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顺着那阵悉索的响声探头看去,优雅矫健的豹子正叼着什么东西从林子中踱步过来。
这只豹子是休戈养得,天生白化,在野外存活不下去,休戈当个猫一样把它捡了之后就一直养在身边,大名休小黑,小名煤球。
豹子出了名的骄纵矫情,休戈养它那会,萧然还在外头做佣兵,萧然回昭远之后,一人一豹才第一见面。
那天高傲豹子十分具有领地意识的挡在休戈面前宣告主权,萧然平静的低头与它对视了几十秒之后,素来高冷桀骜的休小黑抛弃了猫科动物的尊严,迈着四条长腿屁颠屁颠的蹭上了萧然的裤脚。
兴许是种类相同,相互吸引,休小黑和萧然相的非常好,总是无怨无悔的充当萧然的靠垫,上岛之后的空间大,休戈平日里就让它随意在外头野,进屋之前再洗澡消毒。
萧然放下手里的冰淇淋冲着休小黑勾着手指啧啧了两声,豹子加快脚步轻快无比的窜到他面前,稳稳当当的放下了嘴里叼着的小篮子。顺便还小心翼翼的歪着脑袋拱了拱他的掌心。
篮子里是个刚睡醒的小孩,嘴边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口水泡泡,萧然呆滞半晌抬手搓了搓休小黑的大脸,豹子往他腿边一趴,前爪懒洋洋的指向海边那艘船,意思是这是它从船上叼来的。
小孩的脸倒是似曾相识,不哭不闹的小孩看上去分外讨喜,他伸出两个肉呼呼的小手向萧然挥了两下,萧然便下意识的伸手把他从篮子里抱了出来。
肢体骨架是最有代表性的特点,萧然抱起孩子的时候就想起来这个孩子到底是谁了,血腥狰狞的场景在他脑海里疯狂的转化闪现,他忍着头疼将孩子抱得更安稳一点,小孩咧嘴冲他笑了笑,牙还没长齐的嘴里带着一股子婴孩特有的奶香。
这个孩子绝对没有三岁大,萧然不知道何淼淼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这个和他一起被感染的孩子存活下来,但这个结果显然是好的。
这个新生命没有夭折,他不是那场噩梦唯一的幸存者,他至少还完成了那个宁死也要生产的女人的心愿。
完全是出于本能,萧然低头去贴了贴孩子的脸,甜甜的奶香味和小孩笑嘻嘻的哼唧声抚平了他紧绷的神经,他甚至主动伸手去碰了碰小孩的手,与休戈不同的体温和触感给了他另一种和缓之极的安稳滋味。
十分钟后,休戈穿过树林满载而归,离帐篷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他就看见休小黑趴在帐篷外面愤愤得甩着尾巴。
“然然――吃饭!我打劫好多吃的,等会再吃冰淇淋,先吃……”
休戈懒得搭理这个总会抽风的猫科耻辱,他风风火火的端着盘子进帐篷,结果刚一弯腰就傻呵呵的僵住了动作。
帐篷里的灯光依旧暖黄昏暗,萧然抱着一个孩子倚在软垫上沉沉入睡,而那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孩正肆无忌惮的在萧然怀里拱来拱去,两只白嫩嫩的小手还在肚子饿的趋势下苦恼的抓蹭着萧然的胸口,似乎是要找奶喝。
第三十六章 番外海岛篇 衍生完结
萧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这的梦里没有那些面目狰狞血肉模糊的感染者,没有人跟他索命,也没有人用腥臭黏腻的五指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为什么只有他可以活下来。
他罕见的做了个平静而美好的梦,梦从他和休戈年少时的打闹开始,每一个场景都带着沁人心脾的甘甜。
他梦见自己抱着休戈的枕头窝在休戈的床上鸠占鹊巢,这是他小时候最常做的一件事情,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怕黑,所以就总是闷声不吭的跟休戈挤着睡。
他小时候爱蹬被乱动,休戈从那时起养成了伸手按住他腰的习惯,起先是害怕自己被蹬下床,后来就慢慢变了味道。
萧然在梦中将自己蜷缩起来,他知道他正依偎在休戈怀里,因为环在他腰上那只手带着不曾改变的暖意和温情。
梦的下一个场景是他和休戈接受训练的基地,萧然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被调了准星的枪,恍然记起来这是他第一在训练中脱靶的时候。
他在枪械上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刻在骨血里的傲气和求胜欲在他第一尝试用枪的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有睥睨众生的天赋,也有登上顶点的实力,可基地里的教官就是要抹掉他的棱角。
所有人的枪械都没有问题,只有他手里的枪被暗调了准星和基线,速射了三连发之后,即使他察觉到了异样也没有机会更改了。
倒数第一要负责这一天的清洁工作,他不是怕干活丢人,只是单纯的不愿意接受失败,就在他攥紧拳头打算忍下这份屈辱的时候,在他旁边的休戈立刻打了一梭子三不沾,堂而皇之的抢走了倒数第一的宝座。
那天他和休戈打扫了半个基地的卫生,打扫结束之后满身热汗的休戈将他按倒在基地楼前的草坪里滚了好几圈,休戈一直在挠他的腋下和肚子,直到用这种方法将他逗笑之后才顶着一头草叶背着他回去洗澡睡觉。
休戈永远都护着他,无论是同龄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还是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兵戈相见,他从来都只需要安安心心的趴在高架枪狙击,因为没有人能摸到他的狙击位上,即使是在开过一枪之后暴露了位置,试图反狙击他的敌人也肯定会在开枪之前就被休戈干净利索的理掉。
萧然皱了皱鼻尖,又侧过头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蹭了几下,这个过于依赖休戈的习惯曾经让他在独自出去做佣兵之后吃了些苦头,他依旧能做到百发百中一击致命,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总是在撤离的时候出问题,因为没有人再替他截住冲上狙击位的敌人,也没有人会将他的撤离路径提前清理出来。
他第一自己从头到尾策划完一暗杀任务的时候险些一头栽在图纸堆里爬不起来,从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到周边街道的交通情况,因为目标的安保措施太过严密,所以他还要考虑到采用下水道的撤离的可能。
他头晕眼的嘬着巧克力强迫自己耐下性子继续看图纸,直到亲力亲为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就是个乐于推倒多米诺的熊孩子,他只喜欢享受骨牌接连坍塌时的乐趣,完全不曾了解过休戈为了让他万无一失的享受战场到底做了多少琐复杂的准备。
萧然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第二天晚上,他很少能有这样平静安稳的睡眠质量,所以休戈在确认他不是受刺激昏迷之后就没舍得叫醒他。
萧然梦见了很多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关于休戈,于他而言这是一个甜腻到发J的梦境,他从年少一直梦到长大成人,二十多年的光阴悠然而过,唯一不变的是休戈永远牵着他的手。
他梦见休戈带着他穿过熙攘喧嚣的人群,那是他们情窦初开那一年的新年夜,他们在海港上拥抱接吻,绚丽的烟映亮天际,他们摆脱了大人们觥筹交错的酒宴在海边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天亮时下起了雪,休戈抚去他头顶的雪带着他去吃新年的第一碗红豆小圆子。
他还梦见自己漂泊在外的时候,无论身何地他都会看休戈的新年致辞,他们天各一方了十年,他就在电视上看了十休戈的致辞。
不管上任多久,休戈似乎永远都是个肆意妄为的少年,休戈总是会在西装的口袋里别一朵鲜艳的红玫瑰,再在手边放一个心形盒子的巧克力。
很多人都说休戈每年结尾时说得那一句“新年快乐”简直情的无以复加,也有眼尖的人将休戈说完这四个字之后低头整理文稿的动作一帧一帧的放缓细看,一个短暂的颔首不过几秒功夫,但是有心人还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在那一句情款款的“新年快乐”之后,总会跟着一句没有念出声的“我爱你”。
梦境里的时间线开始变得凌乱纷杂,萧然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瘦削单薄的脉门附近开始呈现出不详的淤血,他的皮肉开始腐烂,猩红粘腻的分泌物开始从伤口中溢出,他茫然无措的抬起头,冰冷的容器隔绝了他与休戈接触的可能。
他被浸在浅绿色的营养液里,身上连接着形态各异的输液管和检测器,他悬浮在冰冷苦涩的液体中,足尖和发梢一样毫无寄托的漂浮的着。
生与死在他身上交替上演着精彩纷呈的戏码,他很想就此沉睡在无边却安逸的黑暗里,但他却怎么都不舍得合上双眼,因为他能看见,就在半透明的容器外面,休戈一边在纸板上写字一边笑着跟他说新年快乐。
这四个字后面总会雷打不动的跟着“我爱你”,他很想在休戈说出口之前就先说这三个字,送氧的面罩杜绝了他发声的可能,他只能抬起一半腐烂一半枯骨的右手想在容器的壁面上写出来,但牵连着他手腕的仪器阻止了他的动作。
漫长的梦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萧然从舒适的床铺中惊醒过来,轻纱做的白色床帘挡住了外面的月光,他踉踉跄跄的起身下地,半长的头发在颈后披散下来,堪堪遮住了他颈上的冷汗。
休戈不在,尽管窗边的座椅上还放着纸质的文件,床边也有休戈趴卧过的凹陷,但萧然还是急切又慌乱的推门跑了出去,他明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休戈很可能只是去倒杯水喝或者是去个厕所。
他也的确在走廊上和休戈撞了个正着,守了他将近一整天的休戈只是抽空去上个厕所而已,他跌进休戈怀里的时候还能闻到洗手液的味道。
暖黄的灯光下,萧然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胡乱伸手将自己挂去休戈身上,瘦削的手臂承受不住全身的重量,休戈适时伸手兜住他的腰臀将他囫囵个的抱稳兜在怀里,这才让他免于摔倒。
“别怕,然然――我在这,我刚刚上完厕所又接了个电话就回来晚了,别怕,别怕啊,是我错了,我现在在这呢,别怕。”
休戈的声线压得很低,萧然自出事后就对声音格外敏感,他只能接受一定程度以内的音量和音调,哪怕是稍微高出一点或是尖细一点都是一种折磨。
休戈刻意缓和下来的音调温柔得像是融化在热巧克力里的棉糖,萧然颤着身子将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他侧首贴着休戈刚毅英挺的眉眼,梦境遗留的甘甜在这种境地下变成了始料未及的涩苦。
由萧然主导的亲吻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狠戾,他像是笨拙捕食的幼兽,正生涩又懵懂的将小小的尖牙插进猎物的咽喉,走廊的绒毯隔绝了海岛上的凉意,萧然踮着脚尖将休戈狠狠抵到了走廊的墙壁上,细白瘦削的五指紧攥成爪,正凶狠无比的拉扯着休戈的衣领。
亲吻在休戈主动颔首配合的情况下变得还算顺畅,唇舌纠缠的甜蜜和缠绵一如既往,萧然喜欢这种从脊背蔓延去天灵的舒适和绵软,可他却无法沉溺其中。
始终挤压在他心头的东西早就将他压垮了,从他拖累休戈引咎离职之后,所有的幸福和情就演变成了无法释怀的罪孽。
萧然站不稳,脆弱的腿骨没有办法长久支撑他此刻的动作,就在他摇摇欲坠的时候,休戈一边连哄带骗的和他商量着去床上做,一边俯身下来想要将他抱回卧室。
这几年的情事总是这样,休戈迁就他的身体状态,情事变成了用来抚慰精神和助眠的手段,他和以前一样享受着绵软入骨的舒爽滋味,再没有下不来床的咬牙切齿,也再没有被休戈按在床上H干到爬着往外逃的窘迫时候。
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他们应该是两柄刃口相撞的刀,金属之间摩擦出的火星四溅,灼烧、燎原、焚尽一切。
他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畏头畏尾,休戈更不应该如此小心翼翼,这和他年少时希冀的爱情迥然不同,他们历经一切跨越生死,不应该落得这样的结局。
萧然整颗心都在发涨,叫嚣的情欲和情愫争先恐后的撕扯着他的胸腔,他倔强的掐牢了休戈的脉门,犬齿撕咬唇肉吮出腥甜的血水,他仰起苍白瘦削的颈子像是一只宁可折翼而死也要触碰天际的鸟,即使整个身形都在艰难狼狈的发抖,他也死死堵住了休戈的唇。
“干我…我不回去……就在这…就要在这儿……休戈,休戈…干我……”
萧然声线低哑,但目光却亮得惊人,他抵着休戈的眉心盈盈笑开,瘦骨嶙峋的右手急切不已的撩起睡袍下摆,露出微微泛红的腿间。
他还是穿着那件纯白宽敞的睡袍,极其近似于裙子的布料将他瘦削的腰胯勾勒出姣好流畅的线条,萧然将下摆衔进齿间叼牢,尖锐的犬齿紧紧咬着柔软的布料,无法自控的津液因而沿着嘴角溢出了少许。
像是年少时基地的更衣室,又像是他重新回到昭远后的休戈办公室外的楼梯间,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路人,这里是只属于他们的家,所以他们可以比以前更加肆无忌惮。
休戈手上的枪茧做过理,早已软化的皮肉只带有一点点与别不同的粗粝,但对于萧然而言也足够了。
手指拓开紧致高热的去,浅色的褶皱在指腹的安抚下变得平整舒展,他依旧钳着休戈腕子,脆弱的肩颈上泛起好看的红潮,他蹙着眉心浅吟出声,干瘪丑陋的腕间绷出了浅浅的青筋,像是在主动邀请男人去打开他的下体。
两个指节就已经是极限了,焦急混乱的情绪对情事没有什么积极的影响,萧然疼得腿根发抖,他生生掐青了休戈的手腕,不堪重负的骨节发出错位似的声响。
他因此终止了由自己主导的亲吻,他贴着休戈的颈间弯下双腿,同样的场景他只在那些乌烟瘴气的场子里见过,绒毯托住了他的膝盖,萧然垮下肩颈垂下眸子,真正做起这种事情的时候其实没有多少耻辱,他欠身隔着柔软的棉料去亲吻着休戈的胯间,休戈的体味不重,他叼着裤腰把睡裤往下拉扯,半勃的性器立刻挣脱束缚跳脱而出,结结实实拍在了他的潮红一片的脸颊上。
萧然的思绪清晰得要命,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能听见休戈正咬牙切齿的喊他起来,但他还是扶着休戈的腰胯低头张口,任由腥涩肿胀的伞头慢慢填满他的口腔。
鼻腔里萦绕着男性特有的麝香气,萧然鼻尖泛红,他跟休戈较劲似的仰过颈子拼命吞咽,噙了少许水汽的眸子甚至还流露出了一点颇具挑衅意味的笑意。
世间大概没有哪个功能正常的男人从未肖想过这种待遇,休戈不是圣人,他对萧然抱有的欲望从年少时就根蒂固。
性器嵌进湿润柔软的口腔,萧然跪在他身前替他纾解情欲,眉眼含情,衣衫半褪,征服欲也好,独占欲也罢,休戈一度都能听到自己体内气血沸腾的声响,青筋在他额上蔓延开来,他倚着背后的墙壁燥出了满身的热汗,几欲阻止的双手到底是在萧然的旖旎又情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的交由本能驱使,萧然做得越生涩笨拙,休戈就越像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昏暗空荡的走廊里只剩下吞吐时的水声和休戈低沉压抑的喘息。
硬朗刚毅了半辈子的休戈最终沦落到了站都站不稳的地步,他扼着萧然的发尾瘫坐在地,萧然趴伏在他腿间卖力又认真的反复舔弄着口中经络狰狞的肉刃,已经被绒毯蹭红的腿根正随着翘起腰臀的动作从睡袍下摆裸露出来。
几分钟过后,萧然稀里糊涂的咽下了休戈射出来的东西,难以形容的味道让他下意识的干呕咳嗽,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像个榨人精魄的妖精一样竭力把嘴里的精液尽数咽了下去。
粘稠的液体滑落食道,萧然蹙起红潮晕染的眉眼被休戈打横抱起,床铺总归是要比地板舒服的,他陷进浅色的床褥里分开双腿,渐入佳境的腿间显然已经不再需要润滑了。
接踵而来的侵犯带着与很久之前相似的暴戾和贪婪,尾椎都几乎被撞碎的力度在令人恐惧的同时,也令人甘之若饴。
他趴跪在床上被休戈按住了后颈,颈后的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抚蹭,就在他单薄的背上带起了足以燎原的火。
性器闯进艳红窄小的穴口H去隐秘的攻城略地,另一只手将窄瘦平坦的腰胯扣牢掐紧,萧然一度被身后人H得连连前倾,他只能抓着眼前的枕头摇摇晃晃的保持平衡。
水液从腿根黏连溢出,透明的肠液滑落痉挛发抖的大腿落入床榻之间晕染开来,湿乎乎的床单在下一秒变得褶皱不堪,萧然仰过颈子哑叫出声,翘起的性器贴着床褥可怜兮兮的颤抖几下,湿润发红的伞头落在休戈掌中只能沦落到哽咽着发抖的地步。
所有的一切都交出去了,欲望、四肢、思维、以及呼吸的权利,萧然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予了伏在他身上的男人,他被压进柔软的床褥里肆意侵犯,极乐在方寸之遥的地方冲他招手,可他却被休戈钉在原地,除了难以高潮的酥痒和燥热之外,他什么都体会不到。
萧然到底是重新尝到了下不了床的滋味,临近黎明的时候,他跌跌撞撞的往床边爬,仍旧意犹未尽的休戈咬上他的颈窝捞着他的腰胯将他囫囵个的捞回怀里,肿胀狰狞的性器重新H进他饱受欺凌的肠道,最终是让他眼前发白的尖泣出声,陷入不应期的性器别无选择的溅了点腥臊的尿液出来。
何淼淼这个年假过得很不划算,好端端的一个假期,她本来还想和海力斯研究一下造小人的实践操作,结果还是被休戈抓去给萧然看了两天的病。
唯一能让她开心一点的事情就是萧然的精神状态有好转,虽然没能恢复到以前那种和她通宵打游戏看恐怖电影的地步,但也没有对她的出现产生抵触,最可贵的是,萧然这回主动配合了治疗,生理和心理上都没有产生排斥。
萧然养病的时候主动跟她询问了那个孩子的事情,这是近几年里萧然第一主动开口和别人搭腔,坐在一边削水果的休戈惊喜得险些一刀把自己手指甲给削掉。
孩子是何淼淼力排众议孤注一掷救下来的,那么小的孩子经不起萧然所经历的反复尝试,总归都是死路一条,她冒险将襁褓之中的孩子送进了封闭舱,暂缓生长暂停发育,直到疫苗在萧然身上起效之后,她才将孩子从封闭舱里抱出来。
小孩身上带着和萧然相仿的基因序列,这就代表着他和萧然有相似的渊源,虽然不是正八经的试验品,但至少是带有一定的血缘关系,而这份不算幸运也不算不幸的身世则他九死一生的存活下来。
小孩在注射疫苗之后发育和正常孩子差不多,除了每天得多喂两遍奶之外没什么大毛病,她原本就想着把孩子带过来,有机会的话让萧然见一见,也算是能帮着萧然宽宽心,何淼淼一边叼着没削皮的水果辛辛苦苦的啃一边扒拉着手机里的照片给萧然看小孩病愈成长的过程,满心都是唾弃休戈这种不奖功臣只知道伺候老婆的妻奴行径。
何淼淼他们的年假在萧然病愈后告一段落,像来时一样,伊尔特继续充当电灯泡跟着何淼淼和海力斯回昭远,安格沁和塔拉走另一条航线回军方的基地,两艘船在出港之后分道扬镳,鸥鸟追着船舷鸣叫盘旋,挥动着纯白的翅膀飞快掠过水天一色的交界。
萧然和休戈一起在港口目送船只远去,海风吹乱他脑后的小马尾,莹白色的珍珠藏在他发间,被日光映出温润的光亮。
他还是没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和这些友人接触交流,鸥鸟的叫声,船只的轰鸣,海风的呼啸,这些事物依旧让他僵着脊背神经紧绷,但他至少没有落荒而逃。
两艘船消失在目力不能及的远方,休戈蹲下身来背他回去,他趴在休戈宽厚的脊背上同他面颊相贴,他们穿过郁郁葱葱的可可树,淌过涓涓流淌的小溪,重新回到了安逸宁静的住。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离开这个避难所,他仍然不可自控的畏惧着外界的一切,然而他至少会继续尝试下去,这不行还有下,下不行还有再下,休戈会牵着他的手,无论之后的年月会是什么样子,无论过几年那个孩子愿不愿意上岛跟他们一起生活,休戈都会牵着他的手。
第三十七章 中秋番外:老婆跟我分床睡了,急。
夏末秋初,昭远的天气已经明显凉了下来。
照理说秋日地上有几片落叶再常见不过,但此刻的休戈却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他撩起衣摆苦大仇的蹲在寝殿外的空地上,卷褐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整个人抑郁得像是被乌云笼罩一般。
他眼前一地狼藉,并非正常凋零的枯叶惨兮兮的覆盖了庭院一角,这是他今年种死的第三棵桂树,他原来满心欢喜的想给萧然做一罐桂蜜的,而今看来他只能派人快马加鞭去狄安买了。
休戈是典型的不务正业,他天生就不是个种地的命,却死活都不信邪,经他手前后一共三棵树,没有一棵寿终正寝。
第一棵树是浇水浇多涝死了,第二棵树是阿斯尔练马刀的时候没收住刀势,直接被拦腰砍断了。
休戈两个月前打完儿子之后种下的第三棵,今年天凉得早,入秋之后他怕树冻着,昨天特意从殿里拿了个火盆过来保温,结果生生把树烤死了。
休戈苦不堪言的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他长那么大第一在这种小事上一败涂地,放到以往他还不至于这么焦虑,但眼下情况特殊,萧然这半个月来对他一直不冷不热,他还指望着能用一罐桂蜜为自己讨点甜头。
愁是愁不出结果的,休戈叹了口长气,起身去拿铲子和笤帚把这打理干净,他原来是掀了几块地砖种得地,现在树种不成了,他得把地砖重新铺回去。
整个寝殿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萧然吃过早饭就带着阿斯尔去练刀了,巴布早上看见树又死的时候没憋住笑,他一时气急直接踹了巴布两脚撒气,并让早该轮休的巴布赶紧滚回家。
休戈铲树铺砖用了小半个时辰,等到一切复原之后他回寝殿里简单洗了洗身上的泥,空荡荡的殿里铺在地上的两床被褥格外扎眼,他蒙着布帕狠狠搓了搓自己的头发,满心都是憋闷又不安的情绪。
这半个月来萧然一直是跟他分开睡的,两床被子两个枕头,他和萧然在一起那么多年,这种事情还是第一。
大概半个月前,萧然突然跟他说腰上不舒服,萧然很少会这么直白的跟他说身体不适,再加上萧然的腰背原本就有旧伤,所以他自然紧张的要命,一点都不敢含糊。
腰伤只能睡硬床,殿里原来铺的兽毯算是软硬适中,再垫一层板子肯定会过硬,休戈就算打小习武也有一点难以招架,但萧然腰疼得厉害,夜里想要睡得安稳一点只能这么干。
他坚持陪萧然睡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萧然心疼他,说什么都不肯让他陪了,当天就把垫在兽毯下的硬板撤了一半,逼着他去睡正常硬度的那一边。
他一开始还没觉出太多不对,毕竟萧然满身伤病是事实,去年冬天那会又为了阿斯尔一头扎进了暗河里,从开春到现在,萧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总是隔三差五就有点小病小灾。
休戈在这件事情上的反应格外迟钝,他是在四五天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的。
萧然以往总会在殿里迷迷糊糊的睡到他下朝回来,但自打分开睡以后,他每回寝殿的时候萧然都不在。
萧然仿佛突然忙碌了许多,陪阿斯尔练功练刀、带着阿斯尔和何家两个孩子去城里玩、带着吃撑的白狼去山里遛弯、甚至是和宫城里的侍卫切磋武艺。
总之,萧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成天跟他猫在寝殿里腻乎了,他每兴致勃勃去找萧然的时候都会扑空,就连夜里也不例外。
从半个月前,阿斯尔开始接触正八经的书本,于是每天晚上,萧然都会抽一个时辰认真检查阿斯尔一天的课业。
阿斯尔上午练刀下午习字,学刀学得多快,学字就学得多慢,在这件事情上他完全没有随休戈,萧然每检查他字词诗句的时候,他都会憋红小脸在院子里杵上大半个晚上。
休戈既不敢帮儿子也不敢拦萧然,只能咬牙切齿的坐在台阶上看着阿斯尔跟个蜡烛似的杵在那。
这样一来,萧然每天入睡时都是临近夜,基本上是刚一钻进被窝就困得眼皮打架。
休戈敢拿脑袋担保萧然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他,可他对此毫无办法。
他舍不得逼问,也舍不得折腾整天忙碌到困兮兮蔫巴巴的萧然,所以他只能抱着想掐死儿子的心思守着萧然好好休息,至于旁得东西,他半句也不敢多说。
萧然这种状态古怪得厉害,但休戈没有胡思乱想的太离谱,他们一起经历过的过往在那摆着,无论如何,他和萧然之间不会有任何变数。
可是,休戈在有这份自信的同时,也有些许不安,萧然的性子内敛,就算这几年被他宠得有几分无法无天的架势,骨子里依旧还是闷得厉害。
老夫老妻会有相看生厌的时候,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他一是担心萧然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心事,二是怕自己做了什么惹萧然不快却又不自知的事情。
不过这种思前想后的焦虑是没有用的,不管盘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是什么,他都要尽快解决。
桂蜜泡了汤,就得想别的法子,休戈没有低落太久,他洗漱过后灵光一闪,情急之下连衣服都没披,直接光着身子翻出了池子,硬是把自己那点家底统统找了出来。
直言去问不行,就先简单粗暴的让萧然开心一点,别的不敢说,就哄萧然这件事而言,他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休戈的家底一共就那么几个箱子,他蹲在地上闷头找了半天,最终拿出来一件压箱底外衫放在眼前抖了抖,紧蹙的眉心总算是稍稍舒展开了一点。
萧然中午是在演武场和阿斯尔一起吃得饭,休戈前段时间闹孩子脾气,嫌阿斯尔每天一大早去院子里练功太吵,于是特意腾了一间离寝殿远的宫院做宫城里的演武场,让阿斯尔起床后背着刀去那边练功。
这宫院很大,离膳房也近,阿斯尔自己收拾出来了一个小屋子,傍午前后练功累了就直接在这边吃饭休息,省得再回寝殿挨休戈的眼刀。
阿斯尔自打冬天闯祸之后就长了记性,每天练功练得特别刻苦,萧然说什么他都听,大到一套刀法,小到一个转承衔接的动作,他全都认真对待。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努力练功是好事,但萧然担心他这么练下去身体吃不消,所以一直在旁边盯着他,替他掌控分寸,生怕他伤了筋骨。
一上午的练习结束,中午膳房送了牛腩锅,阿斯尔扛着马刀放去刀架上,又去打了通水回来洗脸擦汗,等到把自己收拾妥帖了才跑进屋里落座吃饭,他变得规矩了很多,举手投足之间有了点储君该有的风度和气场。
砂锅里满当当的牛肉香气扑鼻,阿斯尔一个人胃口再大也吃不下那么多,萧然在门口冲着房檐上招了招手,四五个没轮值当班的侍卫不太好意思的从房顶探头出来,萧然眼尾带笑,很是和气的开口叫他们下来一起吃饭。
这是常事了,萧然每带阿斯尔练功都会被人围观,不当职的侍卫总是三五结伴的蹲在房顶和院墙上看,如今天下安定,侍卫们大多是些没上过战场的年轻人,平日里闲得手痒,所以总是要想方设法去观摩萧然的身手。
休戈管都管不了,罚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更何况连上了年纪的侍卫长都会在闲暇时找萧然练练刀,搞得宫城内一度没人愿意出宫休假。
午后吃过饭的阿斯尔小憩了半个时辰,下午准时起来习字看书,萧然虽然管孩子管得严,但他一看书就头大这个毛病和阿斯尔一样,打死都不愿意在书房里多待。
好在何昭会进宫陪着阿斯尔一起,书卷气十足的小何昭比夫子还好使,萧然蹲下来给了他一小包酸酸甜甜的糖块,非常道貌岸然的收买了小何昭替他监督阿斯尔看书。
两个孩子坐在垫高的凳子上捏着毛笔写字,阿斯尔坐姿稍偏,何昭就会放下毛笔转过身来帮他摆正,何昭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板起脸来实在是可爱的要命,萧然杵在门口看了一会,而后才忍笑溜溜达达的离开了书房。
午后的阳光很好,今天刚好是八月十五,北原的中秋节没有南边那么讲究,这会正是牧区紧张的时候,大多数百姓都不在昭远城中。
宫城内还是有些忙碌的,休戈迁就他的习惯,该过的节一个都不少过,膳房在忙乎着晚上的月饼和酒宴,也就是虾蟹这些东西实在不能长途运送,他又不想往南边走,不然休戈恐怕还要勤学苦练剥螃蟹。
萧然午饭吃得不多,可他还是在宫城里转足了一圈,他溜达回寝殿的时候休戈不在,殿里的案几上有一张字条,上面是休戈的字迹,写着晚上邀他去城楼赏月。
不管他们在一起多久,休戈总能弄出些别出心裁的样,萧然眉眼间的神色异常柔和,他拿着纸条仔细看了几遍,随后便红着耳朵尖,做贼似的将纸条卷起收进了自己藏匿的小木盒里。
像这样的邀约,休戈给他写过不下二十,什么赏月、观、踏青、看雪,伴侣之间的邀约其实不用像最开始时那么正经,但休戈总是对待的很认真,所以他们无论在一起多久都永远带着最初的感觉。
萧然在入夜后如约上了城墙,圆月皎皎高悬天际,昭远是个离天空很近的地方,每每走到城墙最高都会生出一种可摘星辰的错觉。
萧然沐着夜色一步一步往上走,休戈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台阶的尽头,沐着月光的男人和以往不太一样,萧然上台阶的步子一顿,细微的踉跄之间,休戈走下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臂,
肢体相贴目光相对,萧然怔怔的眨了眨眼,清秀白净的脸上腾地烧起了浅浅的绯红。
休戈的穿戴和以往不一样,他穿得是正八经的王室装束,纯黑的衣衫纹银走线,图腾似的纹饰被月光映出一种古朴苍劲的英武。
除此之外,他居然还束了发,卷褐的长发自两边各取一缕在脑后用发扣箍住扣紧,乱糟糟的长发变得平顺板正,全无蓬松杂乱的意思。
萧然很少看他穿这种轻便的正装,往日里的祭祀都在冬季,休戈又是个不喜欢衣冠束缚的,往年只有入冬才会穿两天滚着兽毛的王袍,像今天这种偏向劲装的衣衫实在是太少见了。
萧然自己都能听到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声,他随着休戈的搀扶走上最后一层台阶,鼻尖恰好抵在休戈故意袒露出的胸肌上。
休戈的身材比前几年还要好,肩宽腰窄,背韧腿长,一身黑衣将他的身材勾勒的无可挑剔,皮质的腰封恰到好的勒住腰胯,下垂的挂饰刚好停留在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而低开的衣领也不像以往那样平日随意敞着,这件衣服左衽上缀了一个暗银绣成的狼首,狼首的牙齿在左右两衽交汇的地方咬住衣领,虽然利齿紧合,但却毫不狰狞,反倒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
没有任何人能比休戈还适合这身衣服了,萧然鼻尖冒红,他抓着休戈的手胡乱推搡了两下,混沌一片的脑子已经几乎被这种美色彻底冲昏。
“然然,你抬头。”
休戈声线低哑,满是温柔,他藏下眼底的笑意颔首去吻萧然的发顶,又连哄带骗的托着萧然的下巴让他抬头去看。
休戈这身劲装带护臂,萧然被皮质的触感蹭得腿脚发软,他倚在休戈怀里面目绯红的抬起头,不由自主打了两个颤。
萧然一开始压根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属于休戈的体温和气息弄得他头晕目眩,他在恍惚之间伸出手去扶了一把城墙,粗粝冰凉的石砖总算是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下。
“然然,你看――”
“别…休戈……等……”
环去腰间的双手和星星点点的光亮同时出现,萧然倏地睁大了眼睛,前一秒还试图躲闪的身体立刻僵在了原地。
真的是漫天灯火。
刚刚还寂静黑暗的昭远城在一瞬间被点亮了,成百上千的灯带着明亮温暖的光晕飘飘荡荡的的升上天幕,它们像是即将从凡尘步入天际的星星,又或者说,他们是在天地之间营造出了另一片星空。
“光看月亮太单调了,这样能漂亮一些,该叫万家灯火对不对,汉话应该是这样说得,怎么样,然然,好看吗?”
亲吻接连落去耳尖和鬓角,休戈俯下身去将来不及躲闪的萧然彻底搂住,他不太老实的动手摸去了萧然的腰臀,言语之间满是摇着尾巴求表扬的意味。
“……好看,你怎么想起来……休,休戈……呜……”
星光和灯盖过了天上孤零零的月亮,萧然满目都是这种温暖的光亮,他特别喜欢与火烛有关的这种小玩意,有时候在寝殿里弄一个漂亮的灯罩都会偷偷开心很久,只不过这个爱好太幼稚了,他一直不好意思挑明。
惊喜和悸动将脑海里最后那点清明的地方搅糊涂了,萧然软着身子被休戈抵去了城墙上,伸进裤腰的手带着昭然若揭的意图,他倚在墙头,眼里盛了漫天灯火,目光流转之间尽是盈盈光亮。
休戈算下来已经半个多月没开荤,席天慕地本就比以往还要容易动情,眼下萧然软乎乎的由着他摆弄,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五指拢住半勃的器官轻轻抚蹭,指甲抵上还没有完全张开的铃口恶意抠挠,他贴去萧然鬓边循循善诱的哄着他将腿分开,一字一句里尽是缱绻又低哑的欲望。
“然然――乖,分开了,我好进去。”
“休戈……休戈…别……别这样,我不……嗯――”
皮质的护掌蹭上会阴和大腿内侧的嫩肉,萧然绷着腿根低喘出声,潮红一片的脸上多了几分羞愤所致的不安。
皮质的触感实在是太过于印象刻了,马背上胡来的场景历历在目,萧然敢笃定休戈肯定是故意的,休戈平常连指甲和茧子都会仔细理,根本不可能穿戴这么粗糙的护具。
细密的纹理贴合会阴皮肉,萧然仰过颈子别无选择的夹紧了双腿,绵软的快感从绷紧的腿间蔓延开来,他被休戈托住后脑讨了个吻,唇齿分开的时候,颤抖不停的腿根早已湿透了大半。
束腰和外裤一并被脱下,萧然在最后关头靠着城墙狼狈之极的弓起了上身,他捂着小腹将休戈推开半寸,发抖得动作因为情欲而酥软无力,但却是十成十的拒绝。
“…然然?”
这是头一遭,他们当年洞房的时候萧然都没有这么明确的拒绝过,休戈被胸前绵软的力道推得一怔,他扶着萧然的身子停住了动作,眼里带着点不可置信的失落。
萧然眼尾带了点水汽,他垂下眸子又把休戈往外推了些许,颤栗不停的腿间又贴着休戈的掌心淌了点水出来。
“不是……我…我不是……休戈,我…我……”
萧然什么都抵得住,唯独抵不住休戈那种湿漉漉的眼神,他咬紧牙关自暴自弃的卸了抵抗的力气,绵软无力的腿脚顺着城墙瘫软下去,已经裸露的腿间满是透明的水光。
他没有说出实情的勇气,所以只能先埋进休戈的肩颈把脸彻底挡住,再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摸。
休戈已经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了,他顺着萧然的动作去摸萧然的小腹,一向紧实柔韧的地方和往日里的触感有点不一样,他冷静少许仔细又摸了几下,努力把脑子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抛了出去。
萧然的腹肌没有以前那么结实了,疏于锻炼的地方有了点软化的趋势,但也不算是走形的太严重,只是稍微能捏到一点点软肉而已。
休戈从低落到呆滞,又从呆滞到愕然,十几秒过后他才如梦初醒的长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挑起眉梢捏着那点软肉狠狠揉了两下。
“……然然,你啊…你真是,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你别…你别笑――!休戈!休戈――!你别笑――!!”
萧然臊得耳根发红,他揪着休戈的领口闷呼呼的斥了两声,也就是休戈抱着他,他够不到地,不然他可能还会跺两下脚。
他这几年被休戈养得太好了,一闲下来人就犯懒,今年夏天他都没怎么出殿,每天都窝在寝殿的玉席子上吃糕点,半个月前他换秋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胖了。
“好,好,不笑,不笑,办正事,不笑。”
休戈兜起萧然的腰胯将他重新抵回了城墙上,他笑着吻上萧然恼羞成怒的眉眼,显然是不打算履行自己的承诺。
剪过指甲的手指探去身后入口,萧然再怎么张牙舞爪也抗不过这个,休戈扩张的异常熟练,片刻过后他便捞起萧然的腰胯顺顺当当的一捅到底,成功抢在自己被萧然抬脚蹬废之前讨到了甜头。
半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不过小别胜新婚大抵就是如此,性器拓开内壁长驱直入,站姿使得休戈那根畜生一样的玩意能在第一时间H到最要命的地方,饱胀和酥软顺着脊椎流窜开来,腺体被挤压的快感足以令人目眩神迷,萧然绷着肩颈攥紧了休戈的领口,那只威严赫赫的银狼愣是被他扯得走了形。
“别…别那么……太了…休戈…太了……”
水到渠成的情事只会让人感受到愈发不能的欢愉,萧然眉眼垂泪,他被卡在休戈和城墙之间,半分移动不得,体内性器H得太,他半个月没被休戈折腾,身上哪一都敏感的不像话。
身前的性器精神抖擞的吐出些许水液,两颗精囊也圆滚滚的垂着,萧然胡乱摇了摇头,整个人都被羞恼染上了诱人的水红,他绷着足尖自己抬手去遮湿漉漉的身前,生怕自己就这么丢人现眼的早早泄出去。
“不行…然然不是长肉了吗,运动一下就好了,主要就是要运动这儿。”
休戈目光邃,笑意明显,他一本正经的凑去萧然耳边言辞凿凿,闯去甬道里的性器又卡着顶进了半寸,生生以伞头压平了凸起的腺体。
“混…嗯――你…你别顶……别…呜――”
小腹被顶起了明显的轮廓,含着性器的腹间似乎当真找不到那一点累赘的软肉了,萧然眉目红透,湿软的肠肉裹挟性器乖驯吞吐,肠液沿着腿根蜿蜒而下,尽数染在休戈黑的袖口。
萧然永远都受不了休戈予给他的快感,绵软入骨千百的滋味根本不可能靠意志力抵抗,他就这样草草被休戈顶射了,粘腻的精液溅了自己一手,湿漉漉的手掌和半软的性器一并被休戈捉去揉搓。
高潮过后的不应期是最要命的,他红着眼圈挣扎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逃过被休戈彻底钉去城墙上的待遇。
萧然对这段情事最后的记忆是休戈扯开他的衣襟埋去他胸前啃咬,挺立的乳尖被嘬弄得充血饱满,他颤着身子夹紧体内的东西,已经高潮过几的后穴依然在饥渴不已的索取。
他依稀听见休戈嘟囔着为什么这个地方不长肉,羞臊和恼怒使得他抬起软绵绵的手臂往休戈背后打,结果却被休戈抓着手腕利索之极的反剪了过去。
萧然在第二天傍午前后才睡醒,休戈撤了殿里的硬板,重新和他睡到了一。
说谎总是会找回来的,原来不疼的腰现在酸痛得几乎麻木,他呆呼呼的愣了一阵,缓过来之后立刻抄起枕头连打带砸的糊了休戈一脸,从被子里裸露出来的上身满是齿印和吻痕。
休戈一边美滋滋的挨打一边体贴备至的喂他早就备好的饭菜,他这段时间一心想把那点肉减下去,几乎什么长肉的东西都不敢吃。
烤肉的气味喷香扑鼻,萧然皱着鼻尖张口咬下休戈递过来的牛肉,提前腌入味的牛肉毫无膻气,搭配一点点调料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他鼓着腮帮子一连嚼了三四块,贪婪又急切的动作把休戈逗得直乐。
“成天瞎想什么呢,你真是,胖点是好事,我一直觉得你瘦,有点肉才说明身体强了,你不用看我,你要再像以前那样,再过几年,儿子都要比你沉了。”
休戈夹了一筷子炒饼给萧然换了个口味,炭炉上放着还没烤熟的肉,他一边撒盐一边翻烤,一举一动都是熟练之极。
“再说,咱俩一辈子都会在一起过,有什么变化都正常,我又不会嫌你,你要是实在不安心,我可以多吃点,陪你一起胖。”
休戈的言语之间尽是情,萧然托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确实感动了一小会,但他很快就想起了昨天晚上休戈那个英俊如神o的模样。
这世间大概是没有人能扛得住那种美色诱惑,萧然自认是个凡夫俗子,所以他也难逃其中,于是他神色认真的仰头捧起了休戈的脸,分外无情的破坏了温馨甜蜜的气氛。
“…不要,你千万别胖,真的,你一定要保持这样,你胖了,我嫌弃。”
第三十八章 番外关于小别胜新婚 1
阿斯尔八岁那年,赶上了一个气候反常的春天。
三月过半,崇关以南还是滴水未落,休戈对天灾之事异常警觉,于是便将整修水利的事情提前提上了日程,而为保各州府的百姓万无一失,他还亲自逾关去监督工事。
昭远城中得有个坐镇当家的人,塔拉是指望不上了,自打他对安格沁松口点头,他跟安格沁这一对就有了浪迹天涯的架势,经常连招呼也不打就跑去原上打猎,并且十天半个月都不见踪影。
至于何淼淼和海力斯这对小夫妻就更是不行,活泼好动的何圆圆小朋友因为上树掏鸟蛋而摔断了腿,海力斯心疼得整日抱着姑娘不撒手,愣是把一双浅灰色的瞳仁生生红成了兔子,强行镇定的何淼淼倒是能比海力斯好些,但也仅限于不会抱着姑娘掉眼泪这一点。
于是,稳固朝堂、看家守院的重任就落到了萧然一人身上。
不过北原一贯太平,朝中也有靠谱的官员理正常事务,所以萧然充其量也就是个在折子上打勾盖戳的吉祥物。
水利事关重大,休戈一走就走了将近四个月,萧然起先还能严谨严肃的承担起殿君的职责,然而时日一久,他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巴了下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个道理在何时何地都通用。
萧然从跟休戈定下之后从未独自待过这么久,他本就是个沉静内敛的性子,这些年性格能活络开,全是因为有休戈整日闹哄哄的陪着他腻歪,现下休戈一走,他就跟丢了魂一样,自然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舅舅,舅舅――”
车马行进的轱辘声催人入眠,萧然昏昏沉沉的靠着车壁打瞌睡,半睡不醒之间随着车马颠簸磕了一下车壁,窝在他怀里乖乖看书的何昭想要伸手去替他垫一下,无奈胳膊太短,只能眼见着萧然磕红脑门。
“唔……”
睡在马车另一角的何圆圆蹬了蹬刚拆夹板的小短腿,睡眼惺忪的循着哥哥的动静往萧然身边拱了两下,粉雕玉琢的脸蛋上还挂着一点晶莹剔透的口水。
“舅舅,唔…热,扇扇子――”
何圆圆这几个月养伤,海力斯疼闺女,天天牛骨羊腿的喂,直把本就圆乎乎的小姑娘喂得更加富态,简直是人如其名。
“啊……啊,好,舅舅在。”
萧然被她一拱才堪堪清醒过来,夏日酷暑,两个孩子都年岁太小,受不得暑气,他赶忙捡起身边的纸扇用力扇了两下,继续着睡着之前的哄娃大业。
凉风虽是消汗,可也带得书页乱翻,何昭不声不响的拿着书本往外挪了一点,规规矩矩的盘膝坐去了扇不到风的角落里。
“呼……还想吃果子,舅舅,我想要果子。”
何圆圆随了亲娘十成十的性子,她沐着凉风仰起小脸,美滋滋的蹭去了萧然腿面上枕好,又伸出小手眼巴巴的扯住了萧然的衣襟。
“好,舅舅给你拿。”
马车里放着冰鉴,里头冰着消暑的马奶酒和野果,萧然一是自己嘴馋,二是扛不住何圆圆水光融融的小眼神,他言听计从的伸手去开盖子,结果却被何昭挡了下来。
“不行。”
马车里看似载着一大两小,但事实上靠谱的只有何昭一个。
他合上书本正襟坐好,有板有眼的强调着海力斯的嘱托,并且极其坚定的对着萧然摇了摇头。
“爹爹说了,妹妹和舅舅都不能多吃凉的,每天一个就是每天一个,今天上午,你们已经吃过了,所以你们不能再吃了。”
萧然到牧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严肃认真的何昭小朋友塞给何淼淼夫妻俩。
海力斯抱着儿子笑得讳莫如,何淼淼眉开眼笑的钻去马车里抱闺女,不过鉴于何圆圆小朋友日益圆润,何淼淼抱了两才把她成功抱稳。
“殿君啊,王上他们已经动身往回走了,约莫后日就能到崇关。”
“知……咳,我知道了。”
萧然这点相思病是个人都能瞧出来。
盛夏牧区忙碌,今年休戈不在,海力斯和何淼淼就得跟过来盯着,双生子本是留在昭远城里的,但由于某种知名不具的原因,萧然打着何圆圆腿伤初愈该来草原散心的旗号,名正言顺的把两个孩子一路送了过来。
“用不上后天,明天下午就差不多了,他那马脚程快。”
何淼淼接着丈夫的话头冲着萧然挤了挤眼睛,看似什么都不懂的何昭趴在父亲肩上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直把萧然看得耳根红透。
牧区一切安好,托伊尔特家里那个南朝客商的帮忙,这两年的帐篷比往年更加轻便实用,大到骨架用料,小到放艾草药囊的熏香盒,样样数数全都焕然一新。
萧然撇下和和美美的俩大俩小进了帐篷,他自己单独一间,布置帐房的人显然是心知肚明休戈回来之后会干点啥,于是萧然这间帐子里一进门就是柔软之极的兽毯和大片的用来消暑的竹席。
兽毯细软,竹席微凉,提前点燃的艾草在帐里弥漫开,萧然对着眼前盛况愣了一会,而后用力搓了搓发红的腮帮。
他的确是太思念休戈了,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的从昭远赶过来,就为了能提前几天跟休戈团聚。
宽大的外袍从他肩头滑落一截,萧然脱下靴袜,赤脚走去了竹席中央,他拉着衣襟盘膝坐下,这衣服是休戈常穿的便服,他得在腰封上多加两道扣子才能上身。
“对了,殿君――殿君!下午扈达那边会有人过来,你见不见,不见我就推了?”
何淼淼抱着闺女腻乎到一半才想到还要跟萧然说正事,她风风火火的掀开帐帘一头扎进来,头上明艳漂亮的发簪流苏又叮叮当当的缠到了一起。
“来的是穆沁,就是扈达部的族长,都说他打小就暗恋王上,天天嚎着非王上不娶的那个!”
“……你说谁?”
萧然很是迷茫的停下了跟衣服较劲的动作,完全没跟上何淼淼的话。
何淼淼大大咧咧的蹬下鞋子坐到了萧然对面,她脚上穿着的是海力斯特意给她做得夏靴,靴底是结实耐磨的羊皮底,鞋面则做成了类似木屐的款式,只留了几根裹着软绸和细绢的窄带,用于装饰和固定。
“今年不是天旱嘛,咱这边几个牧区都互相帮衬着草料和人手,扈达那边最缺人,上个月派了点人过去,这个月忙完,穆沁就说他要亲自把人送回来。”
何淼淼托着腮帮子跟萧然一一道明,扈达是北原的一个小部族,和其他会回到昭远居住的国民不同,扈达人一生在草原上辗转游牧,很少跟外人来往。
穆沁这事不怪萧然不知道,休戈这朵烂桃是七八岁的时候结下的。
休戈那会个子矮,人也没长开,穆沁年长几岁,觉得他可爱有趣就存了心思,后来还真正八经的想来昭远提亲,结果连冬日祭的擂台都没上去,就被休戈堵在宫城角落里胖揍了一顿。
“他都好多年没跟我们打过交道了,这应该是听说王上不在,所以专程冲着你来的。你要是不想见也没事,我去推了就完了,反正王上一回来,他肯定不敢露头。”
何淼淼素手一扬,颇有北原长公主的气场,她本来还存了点看好戏的心思,可瞧见萧然这么魂不守舍,她便不忍心再给萧然找什么烦心事。
“不是,等一等,等一等,你刚才说他……他非休戈不娶?娶?”
萧然满目惊异抬起手来,强行打断了何淼淼的话,他歪过脑袋认认真真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以确认自己不是因为困乏而听错了话。
“……对,是娶,这孩他爹跟我说的,是娶。”
何淼淼唇角一滞,随即哽住了话头,这事是海力斯转告她的原话,萧然这一抓重点她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那,那要不,殿君啊,咱见见吧,你说人家大老远来的,不见也不好。”
萧然抿着唇角跟何淼淼四目相对,何淼淼眼里的好奇几乎具化成了闪闪发光的小火苗,他绷着唇角强行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败给了同样旺盛的好奇心,重重的点头应允了下来。
“嗯……也行,那就见见吧。”
第三十九章 番外关于小别胜新婚 2
炭火烧得劈啪作响,收拾干净的兔肉在火上烤出了滋滋的油,萧然侧过身子打了个喷嚏,差点被呛出泪来。
何淼淼这两年尤为贪辣,只要她一掌厨,就一定要用辣椒面把好端端的兔肉染得红彤彤的。
这辣椒也是伊尔特家里那位带过来的,而且是西南之地最够劲的一个品种,萧然光看都觉得嗓子发干。
兔肉易老,旺火灼上一会便可入口,萧然还算眼疾手快,肉刚一熟,他就抢在何淼淼之前俯下身去,用匕首挑走了唯一没被殃及的兔腿。
不过,天道轮回,一报还一报。
没跟着休戈出行的猎鹰在刹那间滑翔而来,它潇潇洒洒的落去了萧然肩头收起羽翼,又伸出锋利精准的尖喙,稳稳当当的夺去了萧然的午饭。
“噗……”
“扑哧――”
“哈哈哈!唔唔――咳!”
臣民笑殿君,这也就是只有在北原才会出现的场景了,围坐在一起吃饭的众人纷纷为此笑得前仰后合,更有甚者还差点呛出个好歹。
萧然对此倒是不恼不羞,他收刀归鞘腾出两手空闲,已经预感到危机的猎鹰提前从他肩上振翅欲飞,只可惜还是被他纵身一跃,生生从天上拉扯了回来。
善意的哄笑由此戛然而止,安格沁家里的小侄子还没把呛进嗓子的牛肉干咳出来就又被结结实实的噎了一下。
轻便简素的衣袍在半空中纷飞扬开,萧然细长纤瘦的五指成爪,眨眼间便紧紧锁住了猎鹰的后颈。
他实在是过于轻盈了,单纯的平地跃起没有借助任何支撑, 他神态自若的拎着猎鹰落回地上,至于逃脱失败的休戈兄弟只能眨巴着乌溜溜的小眼睛乖乖松口。
萧然完全没有要见情敌的紧迫感。
夏日炎热,他自打休戈走后一直没什么食欲,他吃惯了休戈在小厨房里捣鼓出来的东西,再吃别人做得总觉得差一点。
如今他们快要重新团聚,他才勉强多了点填饱肚子的闲心。
失而复得的兔腿并不管饱,扈达部的人又得下午才能赶到营地,萧然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带上了还饿肚子的猎鹰去原上转转,想着顺手猎头黄羊回来给休戈接风。
天高地阔,绿草青青,盛夏对于大多数长毛的动物都不太友好,阿斯尔那匹白狼最是怕热,来时路上它就一头扎进了原上的水泡子歇凉,没跟着车马一同过来。
萧然带着猎鹰溜溜达达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找见它,白狼在野艾草堆里四仰八叉的睡着,雪白的狼毛湿乎乎的打着卷。
萧然将随手猎到的野兔扔去它眼前,白狼翻过身来仔细嗅了嗅,很是不感兴趣的把兔子拨到了一边。
“…”
被休戈养叼的不止萧然一个,白狼野性未泯,兴致来了也是能驰骋草原杀羊抓鹿的,只是它总跟萧然他们待在一,习惯了跟人一样吃过火的熟食,再碰上野兔这样的小东西,只会百无聊赖的伸出爪子拨弄着玩。
萧然无可奈何的捡回了奄奄一息的小兔子,他刚打到兔子那会就想拿兔子喂鹰,结果猎鹰和白狼的反应一样,压根不肯买账。
萧然眼角微抽,只得将兔子扔回了背上的兜子里。
他其实也不是很愿意吃兔肉,他总觉得别人烤兔子没有休戈仔细,他刚吃的那根兔腿其实还凑合,可他就是食不知味。
忽然吹起的夏风将水泡吹出涟漪,白狼和猎鹰不约而同的提起了精神,萧然眯起眼睛循着风向往远看了一会,百米外的小山头上野草翻浪,隐约可见几只憨态可掬的黄羊。
白狼支楞起耳朵从草窝里爬起,一头拱去了萧然腿上,它一身白毛沾满了草叶,若非没有矫健壮硕的体型,旁人还真会把它当成牧羊的土狗。
落在肩头的猎鹰同样兴致勃勃,它叼着萧然的发丝扯了两下,轻轻拍打着收在身侧的长翼,似是在催促萧然赶紧动身。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
萧然蹲下身去抽出了靴侧的匕首,他一边小声安抚着过于激动的一狼一鹰,一边猫下腰去钻进了及腰的草丛里。
射黄羊得用一击毙命的硬弓,硬弓最考验臂上力气,他若运足力道肯定会牵连旧伤,所以他几乎从来不用那东西。
他还是习惯用匕首,习惯用这柄一直被休戈拿来切肉剔肉的玄铁短匕。
萧然稳住呼吸衔住了刀柄,他从腕上取下一根牛筋软绳挽起了长发,以免又被垂死挣扎的黄羊咬住头发。
难得送凉的夏风越吹越大,埋头吃草的黄羊尚未注意到即将靠近的猎食者,白狼自萧然身侧先一步隐入绿草,猎鹰也悄无声息的随风一掠,绕去了黄羊们难以注意到的身后。
最原始的猎食总能带得人热血沸腾,萧然很喜欢这种时刻,休戈经常陪着他猫在草地里抓兔子逮羊,一般都是他负责一击毙命,休戈负责往他身上抹防蚊虫叮咬的药膏。
闲适慵懒的羊群近在咫尺,十几步之外的一头公羊吃得肚子浑圆,萧然扎好头发,重新握紧了沉甸甸的匕首,又屏住呼吸单手撑地。
几秒钟之后,盘旋在羊群身后的猎鹰先发制人,它自半空振翅耳鸣,猛地急掠而下,惊得羊群四窜奔逃,为首的黄羊尚未来得及给同伴警示,便已被斜刺里扑出来的白狼衔住了咽喉。
同时动身的萧然几乎跟上了白狼的速度,他卯足力气飞身而起,直奔眼前的公羊。
那公羊大腹便便却也能撒开四蹄玩命逃窜,萧然在滞空的状态下腰间一拧,咬住头羊的白狼心有灵犀的咬紧尖牙用力一甩,生生将半死不活的头羊甩去了萧然脚底让他借力。
秋水一般的刃口撕裂了燥热的空气,萧然踩过头羊的尸首掠去了公羊背上,先前掷出的匕首精准无比的扎透了公羊的脖颈,温热鲜红的羊血溅去绿油油的草叶上,萧然抹去面上血雾握上手柄狠狠一拧,干脆利落的结果了负伤的公羊。
两头黄羊,头羊给猎鹰和白狼打牙祭,公羊留着给休戈接风。
萧然拖着两头黄羊去水泡边上收拾干净,营地里狼多肉少,他要带回去让安格沁他们收拾,肯定得少那么一两根羊腿。
萧然其实不太会做这种事,白狼勉为其难的替他剖开羊腹掏走污秽,而敛翅修整意劣鹈的猎鹰全程没有掺和半点。
萧然蹲在水泡边上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把黄羊收拾利索,他找来宽大的草叶将剔好的肉块分别包起,又一一塞进了兜子里。
皮质的兜子被撑得发鼓,萧然背着兜子满载而归,白狼叼着塞不进去的羊腿跟在他身后,猎鹰低低的绕着白狼打转,纯粹是闲得无聊,一直在故意去咬那羊腿上的肉。
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日头晒得人昏昏欲睡,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渐渐清晰入耳,萧然甩甩脑袋打了激灵,赶忙打起精神踮脚去瞧。
远道而来的马队行进迅速,仅从身形来看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身手了得的好骑手,但这些都不重要。
那不是休戈的马队,为首的人也不是休戈。
萧然悄然耷拉下眉梢,腾出手来皱了皱鼻尖,继续晃晃悠悠的往营地方向走。
他和马队都是奔着一个方向去的,未曾减速的马匹故意从他身侧狂奔而过,忙着跟猎鹰茬架的白狼一时走神,差点被卷带到马腹下去。
萧然反应的够快,他神色一凛,立刻扔下东西矮身带着白狼就地一滚,受了惊的白狼嘴上一松丢了羊腿,立刻变得凶意十足。
白狼弓背呲牙护去了萧然身前,吼声低沉,狼眸森绿,再野的马也只是马,它克服不了血脉里的恐惧,横冲直撞的黑马嘶鸣着仰起了前蹄,好在它主人反应够快,勉强扯着缰绳稳住了身子。
“吁――吁!吁!”
烈马的主人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他似是这一群人里地位颇高的存在,萧然刚一按上白狼的后脊缓缓起身,那群骑手就警惕十足的按上了鞍侧的弯刀。
“――哪来的长毛畜生!敢惊了我的马!”
少年说得是北原话,但带着一股子和休戈他们不同的口音,萧然唇角微撇,不算明朗的心情又更糟了一点。
他能认出这是扈达部的人,休戈曾跟他说起过,北原部族大多是用马刀,唯有扈达人人善用弯刀。
萧然很少会动什么气,可眼下他却一点也没客气。
他低头衔住齿关,轻轻吹了一声呼哨,猎鹰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着少年面上收翅急冲,直把那少年惊得身子歪斜,狼狈落马。
“呜啊――啊!!”
十几柄弯刀出鞘,光看着架势都觉得寒光摄人,萧然熟视无睹的一抬手臂,稳稳接过了敛爪落下的猎鹰。
“哪来的野孩子,惊了我的鹰。”
马是北原人最看重的动物之一,这少年于他无论是私怨还是公仇,都不敢这么纵马胡来,倘若白狼的反应再过激一点,这马怕不是会直接失了平衡摔去地上拧断脖子。
“你――”
“穆萨尔!”
落在马队最后的高大男人来迟一步,他勒住爱马沉声一呵,穆萨尔便跟个见到猫的耗子一样规规矩矩的闭起了嘴。
“殿君,我是扈达部的穆沁,这是我弟弟穆萨尔,他年岁小不懂事。”
急匆匆的滚鞍下马的正是扈达部的族长穆沁,他走来萧然身前俯身一礼,又连忙摆手示意手下赶紧收起兵器。
“殿君,这小孩子不懂事,如有冒犯,还请殿君多担待……”
穆沁他比休戈还要高出一头,五官英挺,是很纯粹的北原人长相,而他的北原话也更正规一点,没有穆萨尔别别扭扭的口音,。
萧然皱着眉头生出了一点后知后觉的敌意,他原先还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人敢豪言壮语的“娶休戈”,如今倒是隐约有了点危机感。
于是他暂时忘记了所谓的殿君风范,也顾不上营中的何淼淼还抓心挠肝的等着看戏,他难得语气急冲的皱紧了眉头,直接打断了穆沁的话。
“借你们人手是国中规矩,眼下休戈未归,你们不用专程来谢,我营中狭窄,不便留宿,既然小孩子不懂事,那你正好可以带回去教。”
第四十章 番外关于小别胜新婚 3
萧然很少这么牙尖嘴利,穆沁显然是被这两句话给活活噎住了,他有些愕然的睁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萧然则随性到底,他皱紧眉头说完了呛人的狠话便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去带着一鹰一狼快步回营,压根没去理会穆沁他们还想做什么。
萧然一贯是个温润谦和的好脾气,他从未有过上位者的架子,北原国中上上下下,但凡是跟他接触过的人,从没有人说过他脾气不好。
穆沁的出现让他隐约有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暴躁,他板着一张俊脸步履匆匆的走回营房,正值岗戒备的侍卫满脸憧憬的跟他行礼问好,他却冷冰冰的目视前方,丝毫没有注意。
北原的民心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大抵是朝中太平,盛世安康,百姓过得安稳美满,不愁吃喝,于是便开始操心些别的事情。
萧然在北原国中的威望和人缘不亚于休戈,在大多数北原人眼里,他们这位殿君清秀俊逸,远不及他们王上皮糙肉厚,所以他们总会对萧然都有那么一层特殊的怜爱。
就比如萧然这个罕见的失态,营房门口那两个被冷落的侍卫不仅没有生出半分负面情绪,反而还在第一时间忧心忡忡的向身边人告知殿君不知为何心情糟糕。
这个消息飞速传遍了整个营地,半柱香之后,什么天气炎热、牧草短缺全沦落为了要事务,取而代之的头号大事是“殿君到底为什么不开心了”。
海力斯和何淼淼自然也没错过这个消息,只是随后赶到营房的穆沁毕竟是一族之长,萧然既然不愿意跟扈达部有所接触,那他俩就得去接待一下,总归不能让场面太过难看。
于是安抚萧然的重任便落到了双生子身上。
萧然刚进帐没多久,何昭就牵着妹妹钻了进来。
刚能行动自如的何圆圆小朋友一进门就甩掉鞋袜跑去竹席上打滚,何昭则认真拿起自己和妹妹的小靴子摆齐方正,而后才提着袍角坐去了萧然身边。
“舅――唔!”
奶香奶香的糖块是萧然最后一点储备粮了,这是休戈临走前做得。
萧然一直数着日子吃,按照两天一块的剂量,勉强撑到了现在,半个月前伊尔特没忍住馋虫来偷了一块,结果被他踩着城墙追得满城跑。
“吃你的,我没事。”
萧然转过头去多剥了一块奶糖塞进何圆圆嘴里,显然是不想跟两个孩子说太多。
“唔,不行……唔,爹爹说了,爹爹让我告诉你,说王上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唔!”
何昭一向是个极有责任心的孩子,他十分努力的鼓起腮帮子想要把话说清楚,试图帮着他另一个舅舅说点好话,但萧然却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吃糖,小孩子家,不管这些事情。”
萧然自诩还没沦落到那么小肚鸡肠的地步,凭他与休戈之间的情意,这点旧事根本不足以让他慌乱,他现下这点小情绪,不过是相思作祟罢了。
他想念休戈,他太想念休戈了。
大抵是岁数越长人越胆小,他近年愈发珍惜时日。
他总觉得与休戈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太快了,没有儿子之前他还未曾察觉,等到他亲眼看见阿斯尔像个野草一样见风长的时候,他才明白时间真的是在一点点流逝干净。
“舅舅……舅舅不气,我会去,唔,等二舅舅回来,我帮你出气!”
何圆圆托着自己圆乎乎的腮帮子滚到了萧然腿边,她还是有点良心的,见不得萧然神思恍惚。
她难得和哥哥统一了战线,她一遍咂着糖块撑起身子凑去萧然膝头认认真真的攥紧了白嫩柔软的小拳头,边说边有模有样的挥舞了两下。
“……行了,我心里有数的,你俩跟着操什么心呢。
见双生子煞有介事,萧然不得不配合着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伸手扶正了何昭发顶的小玉冠,又甚是无奈的垂下头来跟自家这俩小外甥挨个碰了碰鼻尖。
人世常理是无法规避的,为此自怨自艾才是浪费时间。
萧然心里通透得很,他明白这个道理,他是经过生死的人,他知道他们再恩爱如漆也逃不过最后的离别,他所能做的只有时时刻刻都抓紧休戈的手。
更何况他的休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最早是明日,最晚是后日,没有人能从他身边夺走休戈,他现下这种无伤大雅的醋意顶多是对数月相思的调剂,等见到休戈那一刻,他就会把这些情绪全都抛去脑后。
“昭昭听话,去带着妹妹看话本。舅舅去给你俩烤羊,晚上我们吃……”
萧然神色和缓的稳下了心神,他边说边揉外甥女的小圆脸,可还没揉几下,他就忽然僵住了表情。
萧然满脸窘迫的冲出了帐子,他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和穆沁说话时头脑发热,一时情急转身就走,居然把好不容易得来的黄羊肉落在了原地。
休戈的事情可以暂时抛在脑后,但羊肉却绝不能丢。
趴在帐外大快朵颐的白狼只叼回了那只属于自己的羊腿,见萧然神色匆匆的往外跑还特意懒哒哒的甩了一下尾巴,一半是嗤笑一半是炫耀。
营房里人来人往,萧然不能在人前跟一只狼置气,他只能强忍着按住白狼痛揍薅毛的冲动,继续快步往外赶。
他走得匆忙,和海力斯寒暄过的穆沁刚巧跟他打了个照面,营地里路窄,萧然再想绕路也来不及了,他只能抿紧唇角视若无睹的往前走,无奈穆沁人高马大,稍一侧步便能挡住他的去路。
“殿君,殿君!你是不是落了这个?”
穆沁倒是很客气,他俯身颔首规规矩矩的唤了萧然一声,该行得礼数一点没少,态度也极为和气。
穆沁面相周正,笑起来尤为憨厚正直,他低下头来看向萧然,褐色眸子晶亮通透,不夹半分恶意。
――穆沁的确是单纯的想帮萧然一个忙。
扈达部近年同北原国中的关系不远不近,他父辈固守己见,不愿离开原上,也不愿迁去昭远定居,如今北原国势鼎盛,旁得部族都已经枝叶茂,唯有他们还在原上颠沛流离。
穆沁在年初接过了族长之位,他需要为部族做些事情,可有早些年那桩糟心事横着,休戈同他不算热络,他也只能先借着这机会跟萧然交上朋友,再通过萧然去接近休戈。
“天气热,这肉要是不及时理一下肯定会坏的,我刚巧会做羊肉,你想做什么样的,我帮你来做。”
“…不必了。你给我就好。”
穆沁是好心好意,萧然却不想领情。
他咬紧齿关冷冰冰的开口拒绝,刚有起色的神情又阴沉了几分。
穆沁手里拿着一兜子羊肉,出于身形上的差距,那一兜子东西他得用双手拿着背在身后,而穆沁却能轻轻松松的单手拎住。
“别,这东西太沉了,不好提,这样,殿君你想在哪生火,我帮你拎过去。诶,殿――”
穆沁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出口,萧然心里那只炸了毛的小猫立刻推翻了成千上百了醋坛子。
穆沁话音未落,他就径直夺回了那兜子羊肉,沉甸甸的皮兜子抻得他臂上生疼,他本该立刻改用双手去接,只是出于某种暗地里的较劲心思,他偏用单手把兜子往肩上一甩,愣是忍着不适快步离开。
原本留给休戈那只黄羊提前上了烤架,萧然盘膝坐在火边守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着先前那只小野兔。
奄奄一息的小东西察觉到了自己命不该绝,它蔫巴巴的趴在萧然掌心下头啃着青草,俨然忘了自己刚才被萧然徒手捉住悲惨遭遇。
夏日天干,篝火烧得旺,萧然不太会烤羊,他们之间总是休戈负责忙活,他负责吃,到头来北原人看家的手艺他一点都没学会。
羊腿这种东西,需要烤熟一层割一层,萧然皱着眉头试了好几,他没法像休戈那样准确无误的切下熟透的肉片,每回都要连带着一层还没烤熟的生肉。
“殿君?”
萧然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暴躁的时候,穆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额角青筋一跳,握着短匕的右手差点直接把刀直接甩出去。
“你这火点得太旺了,外层肉焦得太快,影响口感。像这样,把火弄小一点,切得时候刀下别那么,你这只手握着腿骨转,让肉贴着刀走就行。”
穆沁不是傻子,他能察觉出萧然身边对他抵触之极,可他一向不会跟人接触,也没有旁的选择,他厚着脸皮坐去萧然身边,反客为主的抽出了靴侧短刀,先是替萧然挑走了一小半柴火,又有板有眼的演示着怎么才能将羊肉切薄。
过于亲密的距离让萧然浑身发紧,他皱着眉头往边上挪了足足三尺,顺便还小心翼翼的捧走了趴在地上吃草的小野兔。
“殿君,我真的没有恶意,我这来,只是想找休戈谈……”
萧然就差在身上写满“离我远点”四个大字,穆沁见此也有些挫败,他耷拉下眼角很是惆怅的摊开了手。
穆沁是真的不会跟人套近乎,扈达部一向疏离外族,在阿坦达带着休戈造访之前,他甚至都没见过外面的人。
而萧然是注定没法跟陌生人同频交流的,他结合着何淼淼那听来的八卦,自然而然的把事情想到了别。
“不行!”
难以言喻的酸劲瞬间覆盖了整颗心脏,不久前才维持住的理智彻底崩塌溃堤,萧然不等穆沁说完就哑着嗓子果断回绝,他死死攥紧了十指,一向温润澄明的眼底涌出了骇人的狠意。
第四十一章 番外关于小别胜新婚
北原的殿君和寻常后妃不同,休戈予给萧然的远不止一个伴侣的身份。
君者,坐拥江山,当享万人之上。
可萧然却极少动用这份特殊的权力。
他被休戈养得愈发慵懒,他几乎不参与议事厅中议政议事的早朝,偶然去了也是睡眼惺忪的窝在休戈身边剥栗子,后来他们有了阿斯尔,他便一心盯着北原未来的君王练武习字,压根不会再去议事厅里陪休戈同甘共苦看折子。
更何况近些年来,天下平顺,鲜有战乱,休戈这一个正八经的一国之君都没有杀伐果决的机会,他这个整日忙着教子的殿君就更没有锋芒毕露的必要。
萧然只有在每年冬日祭前后才会像个正八经的殿君,雪山中的祭祀、昭远城门的高台、各国使臣的迎来送往、各家部族的年礼打点,他都能应付的滴水不漏。
可这些事情说到底还是杂七杂八的闲事,即便他做得再好,旁人也只当他谨慎仔细,绝不会将他与一个位及国君的身份画上等号。
穆沁之前从未见过萧然的真容。
在北原臣民口中流传的萧然是个温润和气的瘦削公子,所以他自然将萧然和那些娴静温柔的南朝女子联想到了一。
萧然的杀气和怒意让他始料未及,他满脸愕然的呆滞了一阵,而那些行动迅速的侍卫则证明了萧然绝不是跟他闹着玩的。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了近在咫尺的萧然,挟着篝火热气的夏风灼得人心头发燥,离他不远的营房里,那些领命的侍卫正将他的族人悉数带出营帐。
坠马的穆萨尔还提着没穿好的裤子就被侍卫从营房里“请”了出来,负责给穆萨尔敷药的医官全无什么医者仁心之说,连膏药都未给他除净便背起药箱快步离开,不再理会分毫。
“殿君。我只是要见王上,扈达部与昭远世代交好,我此来也并非冒犯,你这么做――”
穆沁喉结一顿,风将篝火燃烧的灰烬吹进了他眼里,模糊了他的视线。
负手立在他身前的萧然面无表情,他忍着刺痛哑声开口,不得不摆出部族之间千丝万缕的那一套说辞,可萧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休戈一路奔波,回来总要休息,不见也就不见了,若真是有什么要事,你可以去狄安等候。”
萧然极少在人前直呼休戈名讳,休戈平日里不修边幅,少有君王的架子,他总是能维护就多维护一点,但是眼下,他不想再这么做了。
萧然像是个看守领地的雄兽一样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他将“休戈”这个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他目光森然的仰起脑袋和穆沁对视,垂在他肩头的一缕黑发夹带着卷曲的褐色发丝,那是休戈同他结发的印证,也是他最有力的一张底牌。
――他是北原的殿君,他和休戈一样是北原的君王。
休戈此过崇关之前,特意将国中方印与虎符全数交予他手,单论起身份高低,即便是身为王族血亲的塔拉也要对他俯首称臣。
所以他有权利将扈达部直接遣走,甚至不需要为此给出任何理由。
这是休戈予给他的,在北原的国土上,他不用顾忌大局,更不用为了所谓的和气去忍气吞声。
何淼淼刚入北原宗室那会,朝中曾有人愤愤不平的给休戈上书,后来阿斯尔入宫为储君,萧然一个人搅得北原王室掺进了两个毫无关系的血亲,纵使北原民风再怎么开放,也难以教所有人心服口服。
他是这一切的众矢之的,他曾被那几个上了年岁的老爷子堵在书房里耳提面命,足足待了两个时辰也脱不开身。
休戈在这件事情上格外蛮横,休戈下朝之后得知了情况,立刻说一不二的当场翻脸。
萧然是被休戈硬闯进书房里扛出去的,那几个看着休戈长大的老爷子气得痛心疾首,最后还是塔拉出面,才勉强哄得那些人安生下来。
“所以,阁下请吧。营中诸事多,我就不送了”,萧然沉下语调,缓缓开口。
他眉眼间透着罕见的凌厉,瘦长的指骨在背后紧攥成拳。
萧然挺直了脊背,尤为坦然的接收着穆沁的愤怒,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可能真会搅得扈达部同昭远离心离德,可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瞻前顾后了。
他不需要母仪天下,不需要忍辱负重,更不需要为大局做出什么牺牲,有休戈在,他只需去做他想做的。
他是休戈的爱人,他有权利捍卫自己的领地,纵使穆沁再怎么情意重都与他无关,休戈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来分一杯羹。
“――殿君!”
见萧然如此,穆沁颈间绷出了几道青筋,他梗着脖颈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吼,可这并不是出于气恼,而是出于一种带着惧意的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的萧然绝不会和什么温润如玉挂上关系,穆沁被萧然这一双眼睛看得背后发寒,僵持之间,他竟做不出更多的辩驳。
“不走!我们不走――我哥哥是扈达的族长!连王上都不敢这么对我们!”
穆沁进退两难的功夫,被侍卫带出营帐的穆萨尔张牙舞爪的对上了萧然。
他打小就骄纵惯了,受得不半分委屈,这回他先是被萧然吓得坠马,又被得海力斯亲传的医官按着治伤,正憋了一肚子气没撒。
“你一个南人!到底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
少年人气急的叫骂聒噪不堪,萧然侧过身子皱眉反应了好一会才勉强弄清穆萨尔到底在骂些什么。
自休戈收复崇关之后,有不少北原人和南朝人频来往崇关内外,更有甚者还直接迁居异地,开门立户。
所谓的南北之别早已沦为旧话,萧然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说法了,这会听到居然还有一点陌生。
“殿君,他不是有意冒犯――”
“哥!你干什么低三下四!!他根本就不是我们北原人!你看他这样!王上怕不是瞎了――”
穆萨尔年少气盛,最是肆无忌惮的时候,穆沁忙着伸手去搂他歪歪斜斜的小身板,没能腾出手来去捂他的嘴。
但这世上总是有能拦得住穆萨尔的东西。
极为特殊的铮鸣声在穆萨尔话音将落未落的时候骤然响起,他踉踉跄跄的呼吸一滞,即将脱口而出的字眼突然梗在了喉头。
那是近百柄刀剑同时出鞘的声音,整整齐齐的从营地四周席卷而来,直震得人头皮发麻。
而终于啃完羊腿的白狼也舔着利爪撑起了身躯,它在刀刃的反光之中踱步而过,慢慢悠悠的停在了萧然身边。
快过崇关的时候,休戈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
陪了他数年的黑马极为嫌弃的偏过了颈子,使劲甩了甩已经打了结的鬓毛。
工事艰辛,休戈归心似箭,一刻都未耽误,他连意磷约憾济豢站透没心思打理爱驹,至于跟他同行的阿斯尔则早就晒成了一只小黑猴子。
数月相思,终于只剩最后的数十里。
连夜奔波的黑马不见丝毫疲态,再提速之前,它还能故意撩得阿斯尔一脸尘土。
带着青草味的夏风是北原人最熟悉的气味,休戈没有笑话儿子的闲心,他吸了一口气,抓稳缰绳伏低身形,尽可能的为黑马减少阻力。
这种稳妥到极致的姿态本不算英武,可长生天的眷宠永远不会旁落他人。
阿斯尔盯着父亲的背影看直了眼,夏日炎热,休戈换了一身轻便的敞怀夏装,那轻薄的衣料被劲风带得纷飞作响,就像是原上最威风凛凛的战旗
只可惜,休戈这种令人崇拜的模样从来都不会维持太久。
一刻钟之后,熟悉的营房渐渐在地平线露出了真容,已经气喘吁吁的阿斯尔手忙脚乱的提前勒马,抢在休戈气沉丹田之前捂住了耳朵,而跟在他身后的其他骑手也纷纷习以为常的效仿。
“然然――然然!然然――我回来了!”
声彻原野,鸟兽俱散。
落在哨岗顶端看热闹的猎鹰爪下一滑,险些被自己的老朋友生生震下来。
“王上!王上!等等!”
“王上!――王上!”
区区几个侍卫根本拦不住休戈,滚鞍下马的休戈就像是上了发条的假人,只会目的明确的往前冲。
“走走走,都走!有事明天再说!”
萧然的帐房近在咫尺,休戈大步流星,心如擂鼓,满脑子都是小别胜新婚的那点情趣,压根听不进去身边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他只当是有什么琐的政事等着他理,于是他冲得格外快,情急之间,他还直接上手,左右开弓的拎开了两个最墨迹的侍卫。
“不是,王上!王上你等等,等等!”
“等什么等!这事儿能等吗?!”
牧区的营地一共就那么大点,而且帐子多空地小,人再一扎堆就更是显得拥挤。
休戈靠着一番歪理,理不直气也壮的摆脱了忠心耿耿的侍卫,横冲直撞的挤过了簇拥的人群。他这一颗心已经全部飞去萧然身上了,所以他压根就没去思考为什么本该忙的牧民正成群结队的凑在一起。
等到一头扎进人堆里头,休戈才赫然觉出不对。
刻意围出的空地像极了北原最传统的角斗场地,观众的欢呼声也代表着这绝对不是一场打发时间的对阵。
休戈推开最前边的牧民挤去场地中心,赤手空拳的搏斗极为巧合的终结在了这一刻,他眼见着被扯开了衣袍的瘦削青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将对手贯倒在地,而这位正拿双腿绞着对手脖子的胜者不是萧然还能是谁。
第四十二章 番外关于小别胜新婚 5
扈达部是个极其特殊的部族,在阿坦达之前的几任国君都不曾真正与扈达部往来。
扈达人比北原人还要崇武,他们似乎一直没从数百年前最原始的部落生活里脱离出来,即便归属北原一国也始终若即若离,甚至连每年的年礼朝拜也是有一年没一年。
好在休戈的父辈们一贯包容宽厚,并未因此跟扈达部产生嫌隙,阿坦达继位后更是亲自给他们运送必需的物资,而休戈和穆沁那段“孽缘”也是这么来的。
往通俗点说,扈达一部全是些呆头呆脑的直肠子,他们固守己见,不愿脱离祖辈的生活方式,所以他们与世间种种相隔甚远,从不曾涉及什么人事往来。
对付这种人,最好用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当年的阿坦达就是活活把扈达部打服的。
那一年也是天旱,牧草差点绝收,用来过冬的牛羊恐怕撑不过秋日,阿坦达好心好意的上门送礼,穆沁的父亲却执拗偏颇,不愿领情,阿坦达年轻气盛,容不得他视人命如草芥,于是便一时气急,直接将扈达部上上下下的武人全都痛揍了一遍。
阿坦达鼎盛之年,是北原数一数二的好手,他一个人将营房里闹得人仰马翻,七八岁的休戈抱着在路上打到的野兔子看得直打呵欠,混乱之间有人还想趁机对休戈下手,但还没等出手就被已经开始修习马刀的休戈踹了个人仰马翻。
时至今日,萧然采用了同样的办法。
穆萨尔出言不逊,照理来说是要被侍卫收押等候休戈置的,可扈达部上下都护着自家的小王爷,真要严肃理,怕是会让两方人马直接在营地里大打出手。
争执一旦演变成械斗就无法挽回了,扈达再小也是北原部族,内讧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总归会坏了休戈的名声。
剑拔弩张之间,萧然挽起长发,主动提出了单对单的建议,他要跟穆沁划出道来打上一场,照北原的老规矩来,不动兵器只动拳脚。
对于一向吝于言辞的萧然来说,这是最好的途径。
崇武有崇武的好,对崇武的部族,能动手就绝不用废话,一场比试比几千句大道理都好使,只要能在场上分出胜负,输家连一声怨言都不会没有。
而他也有自信拿下这场比试,这两年里他愈发会用巧劲,若是抛开兵器认真切磋拳脚,连休戈都没法在百招之内降他,所以这场切磋从一开始就毫无悬念。。
几十招下来,穆沁败迹已显,可他常年游猎,臂力和耐力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除此之外,许是善用双刀的缘故,他的反应够快,即便身下风,他也能在萧然纵身跃到空中的瞬间精准无误的抓住那飘飘衣带,硬是要将已经窜到半空的萧然扯回原地。
电光火石间的变故惊出了不少人的冷汗,萧然毕竟细胳膊细腿,倘若一直压制场面倒好还说,他要是真结结实实的吃了穆沁一招,那即使不输也必然会落得病痛。
人群的惊呼声格外整齐划一,何淼淼揪着海力斯领子直跺脚,被海力斯抱在怀里的何圆圆也一个劲的扯老爹领口,海力斯被这怪力成双的母女俩勒得喘不上气,而就在这眨眼的功夫,萧然却兴奋得眼睛发亮。
他平日里经常跟军中的将士切磋,习惯了北原人骨子里的蛮力,像穆沁这样反应迅速的倒是真的少见。
萧然心跳得极快,他善使巧劲,总能三下五除二的了解对手,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世上除了休戈之外还没有第二人能激出他骨子里的血性。
武人天性就是好争善斗,萧然被休戈养得愈发张扬,真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他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毫无悬念的交手在最后一刻多了几分彩头。
萧然没有半分慌乱,他十指收绞借力使力,松垮的衣襟亦没有影响他的动作。
骨骼错位的声响微乎其微,连穆沁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到疼痛传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萧然噙着两分热血沸腾的笑意扣紧了穆沁的腕子,而后在空中拧腰一滞,将两条长腿甩去穆沁颈间攀住收牢,又以膝间一夹一锁,生生靠着蛮力将穆沁囫囵个的闷去地上。
一场比试戛然而止,穆沁自以为抓住了纰漏,可最终还是被萧然这一招闷得猝不及防。
“你输了。”
萧然衣衫凌乱,细软的乌发散落肩头,灼热的夏风吹过他上扬的眼尾,他以腿脚扼着穆沁的咽喉哑声开口,鸦黑的眸子里尽是耀眼的光亮。
落败的一方是没有任何余地的,在山呼海啸一般欢呼声中,穆沁只能勉强看清眼前模糊的青草,他无可奈何的锤了两下地面,示意自己认输,他被萧然制着命门,连呼吸都成问题,根本没法说话。
“咳――咳,我认输……咳!”
盘亘在颈间的钳制倏地松开,大量的空气涌进肺里,穆沁被呛得两眼发红,胸口闷痛,只得赶忙侧身急咳。
第三人的到来悄无声息,只是草地上凭空多了一道影子,尚未平复的萧然同样没反应过来,他刚打赢了穆沁正是兴头,而且他刚刚发力发得太猛,现下手脚发酸难以使力。
“唔――”
突如其来的腾空让萧然惊呼出声,他神经紧绷反手就是一肘,结果休戈直接将他捞起扛去了肩上。
“别动。”
蛮横到熟悉的动作在一瞬间驯服了萧然,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人群仿佛是被一网打尽的夏蝉,骤然安静的营地里只能听见人们小声抽气的动静。
休戈一张俊脸黑成锅底,他头也不回的扛着萧然大步走向营房,夏风跟不上他急匆匆的脚步,只能轻轻吹皱他落满尘土的袍角。
蓄满阳光的布料柔软温暖,萧然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休戈回来了,小别胜新婚的欣喜足以冲淡一切,他晕头转向将脸贴了上去,擂鼓一般跳动的心脏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夏日酷暑,帐里兽毯加了竹席,蓄着冰的冰鉴里还有未喝完的马奶酒。
萧然头晕目眩的倒去了地上,休戈长途奔袭,身上难免带着点汗味,他皱着鼻尖用力嗅了两下,直把自己熏得眼角发红。
“休戈……”
久别重逢的亲吻密不透风,萧然垂下眼帘主动抱住了休戈的颈子,他们面上的汗液淌到一,倒也能算是别样的水乳交融。
还未停歇的血气仍在骨髓里汹涌翻腾,酣畅淋漓的战意连着销魂灼骨的情欲,萧然颤着尾音低吟出声,方才夹过穆沁的两条长腿再收绞,紧紧攀附去了休戈腰上。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然然,我回来了。”
翻天覆地的醋意因此消退了不少,休戈不可自控的软化了神情,他俯身抵去萧然汗涔涔的额头哑声开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带着凝结了数月的浓烈思念。
“嗯……你回来了。”
气息、亲吻、搂抱、抚摸,统统无比甘甜。
萧然欢喜的唇瓣发抖,熟悉的怀抱将他席卷吞没,他勾着休戈的颈子拼命仰颈去贴,尖锐的犬牙胡乱在休戈脸上留下浅浅齿印。
炎炎夏日,肢体相触皆是燥热粘腻,可萧然却喜欢得要命。
他轻车熟路的夹着休戈腰胯往上翻,半敞的衣襟四敞大开,有汗珠沿着他精瘦的胸口簌簌滚落,一路去往了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休戈,休戈。”
萧然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什么令人发酸的旧事,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敌,他全都扔在了脑后。此时此刻,他只想骑在休戈身上,将休戈就地正法。
“阿古拉。”
萧然捧着休戈的面颊红了眼眶,咫尺之间便是他的一切,他望进爱人眸色晦暗的眼底,整颗心都被灼得热血沸腾。
唇齿启合,萧然缓缓诉出了休戈的本名,他声音低哑的不成样子,若有若无的哭腔让他喉间发涩。
“我在,我回来了。”
休戈喉头一梗,随即扯来了萧然的十指细细亲吻,他不厌其烦的复述着简单的事实,一字一句尽是化不开的情。
烈火在荒野上燎原,衣衫撕扯的动静代替了情人缱绻的低语,萧然用发抖的十指褪下了自己的上衣,属于休戈的衣物宽大松垮,他本就穆沁扯松了衣裳,眼下更是脱得格外简单。
“休――”
“嘘,不脱。”
萧然自己伸手去扒衣服的时候,休戈脑子里那根弦才重新续上,他暗下目光找回了一丝理智,硬是在箭在弦上的前一刻,抬手止住了萧然的动作。
“穿上做,你穿我的衣服好看。”
三指宽的腰带重新系住了窄瘦的腰胯,萧然的腰太细了,富余出的腰带还能绕去他腕间打个死结。
衣襟捋平,重新交叠着收好,无可去的热汗只能沿着肩颈滚去胸前,再在浅色的茱萸上缓缓晕开。
半湿的衣料勾勒出令人垂涎的腰线,休戈故意将腰带收到最紧,萧然昏昏沉沉的敞着腿根哽咽出声,已经抬头的小兄弟将他腿间弄得一片湿热。
“别……休戈,热……”
“热也得受着。我这才走了几天,你就给我有伤风化。”
指骨勾开裤腰探去湿软翕张的秘,热切动情的地方早已在期待着一场情事,休戈含糊不清的冷哼出声,故意沉着面色伸手去顶,三下两下就拓开了紧致的入口。
“不是,是他……是穆――呜!”
绵长入骨的情欲附着骨髓,萧然衔着指节喃喃出声,贴着休戈腰侧的两条长腿舒服得直抖,休戈的一切手段都让他食髓知味,他落下两颗清泪试图为自己辩解一句,可休戈显然不会给他在床笫间叫出别人名字的机会。
契合到极致的身体叫嚣着同样的欲望,萧然眼前白茫一片,他仰过颈子尖泣出声,甘甜的情愫从险些停跳的心头汹涌溢出。
清晰的撕裂感和火辣辣的胀痛直凿上神经里最脆弱的一环,萧然手上胡乱挣了两下,反倒使得自己腰间的束缚越来越紧。
浸透的汗液的布料紧贴皮肉,撑满后穴长驱直入的东西又几乎顶到了腹脏,萧然说不清自己是喜极而泣还是被纯粹的舒爽击垮了,总之他弓起肩颈倒去了休戈身前,颤颤巍巍的泄了攒了数月的精水。
半裸的臀肉蒙着晶亮的汗珠,休戈抬手一掴便能察觉到萧然的失控,浅浅的肉浪同妖媚这两个字挂不上干系,但却远比丰满妩媚的女子更加动人。
浅薄的腥气同颤栗的呜咽一并蔓延开来,萧然在情事中愈发无法无天,每每得趣儿都要黏着休戈讨吻,他和往日一样哽咽着贴去休戈唇边耸着腰胯,可休戈却特意腾出一手来扳过了他的颈子。
离浓情蜜意的亲吻只差一步,不应期的空虚让萧然落下了连串的泪珠,湿透的羽睫细细发颤,休戈浅尝辄止的蹭去他眼尾红潮,除此之外,半分甜头都未予他。
粘腻的糖浆被翻搅成一团糟,萧然皱着鼻尖闷哼出声,过于软糯的声线和他这身劲装大相径庭。
“要亲……休戈,阿古拉,要亲,呜――呜!”
酸涩重新侵占了眼眶,萧然夹着臀肉主动邀约,褪去洗完的马裤没有影响他的动作,他耷拉下眼角,很是不满的撅起了水红的唇肉,水融融目光坦诚又炙热。
“……撒什么娇呢,刚刚不是威风得要命吗?”
萧然这副模样是能要人命的,休戈呼吸一滞,不得不抱着萧然换了个姿势,他脱下长袍垫去竹席上头,又将萧然面朝下的按去了地上。
狰狞的性器抵着满是水液的腿缝重新撞回,休戈长臂一扣,这才死死圈住了爱人打颤的腰身重新动作。
“我们殿君长本事了,青天白日的,居然光着膀子去跟别人干架。”
第四十三章 番外关于小别胜新婚 6
休戈正八经血气上涌的时候也是个没轻没重的浑小子。
背入的姿势太要命了,萧然本就骨细腰窄,此时此刻又被束着腰身和双腕,休戈蛮不讲理的一挺到底,直把萧然H出了尖泣一般的气音。
“呜……涨……休戈,休戈――”
水液沿着颤抖的腿根蜿蜒而下,萧然瑟瑟贴去身下的竹席,潮红一片的面上很快就被硌出了浅浅的痕迹。
休戈那玩意纯粹是畜生似的尺寸,萧然红着眼眶胡乱在竹席上蹭了两下,湿软的黑发自他颈间滑落下来,他呜咽着咬紧了散落的发尾,可休戈却特地伸出手来扯着他的长发反手绕在腕间,硬逼着他仰颈抬头。
被缚在腰间的双手只能笨拙的用手肘支撑地面,发间的拉扯又使得压着腺体的玩意再进一寸,萧然哭到肩颈打颤,生理性的眼泪呛得他头昏脑涨,而那些咸涩的泪珠尚未落到唇边,便已被凑过来的休戈一一舔去。
“休戈,休戈……”
温柔的触感让萧然有些失神,他张开软唇下意识侧首去迎,他本以为休戈至少会予他一个浅浅的亲吻,可那一接一的触碰却始终没有落在他的唇面上。
“哭也不亲,就要给你长记性。”
休戈语气低沉,故意贴着萧然耳畔缓缓道来。
若是平日里,他是绝对不敢当着萧然面说这种欠揍话的,可现下他格外英明的提前捆了萧然双手,所以难免言辞嚣张了些。
没有吻的情事就像是缺了葡萄干的玛仁糖,萧然在床上被休戈连着惯了那么多年,如今还是第一没法得偿所愿。
“…混――呜……混蛋……”
细瘦的指节张开又收紧,道道青筋在手背上逐一凸显,萧然绞着腕间的束缚气到牙痒,可这姿势又太能让他得趣了,休戈只需按着他的肩头耸腰一顶,就能结结实实的将他钉在地上。
硬挺粗长的性器顺着肠道挤进最狭窄的末端,似是在寻找不存在的宫口,而裹在身上的衣料早已被热汗浸湿,困着无可去的燥意和情潮。
萧然以肘撑地,踉踉跄跄的往前爬,他腰身细,臀肉白,已经被H红的腿根还淌着水,休戈脑袋里嗡得一声,想都不想伸手一拽,直接握着他的脚腕将他狠狠拉扯回来。
肉冠几乎将腺体彻底碾平凿坏,萧然瞳孔紧缩,骤然绷紧的肩颈像是快要被扯断的弓弦,他甚至都没能叫出声,蓄不住的津液同眼泪一起泛滥成灾,尚在不应期的性器淅淅沥沥的溢出大量的清液,滴滴答答的落去了紧扣竹席的十指上。
休戈餍足得头皮发麻,他喘着粗气贴去萧然耳边又亲又啃,只恨不得将萧然拆吃入腹,融入血骨。
休戈这厢志得意满,萧然却陷在过量的快感里无可逃。
堆积成山的相思忽然没了解脱,又凉又硬的竹席根本无法同休戈的怀抱相比,一切都只是最基础的情潮,出于本能,刻入骨髓,虽然足以令人舒爽到浑身发抖,可却少了最动人的缱绻缠绵。
他们足足分离了四个月,而那帐外还有一个同休戈青梅竹马的祸害,萧然倏地皱了一下鼻尖,满腹的酸涩和委屈终于脱缰而出,他栽去竹席上溢出了真正的哭腔,连同两个肩颈都一耸一耸的。
抱着醋坛子张牙舞爪的小猫终于一爪子将醋坛推倒摔得粉碎,萧然哭到抽噎,他笨拙的挣开了手上的束缚,纯粹依靠蛮力绞裂的腰带散去了一边,他侧过身来用带着红印的手腕将休戈往外推,已经哭皱的脸颊上全是恼羞成怒的红潮。
期待已久的吻终于姗姗来迟,唇舌相触的瞬间,萧然很不争气的呼出了一个小小的鼻涕泡,又落下了成串的泪。
闷在心头的思念和苦涩终于化开了,萧然鸦睫细颤,甚是不争气的软下了攥紧的拳头,休戈得寸进尺的搂着他腰一兜一抱,终于完完整整的将他兜进了怀里。
“我也想你,然然,你不知道我在外面有多想你。”
休戈天生就是拿捏萧然的好手,吻的间隙里,他们终于面对面的额头相抵,休戈一手撩开湿乎乎的长发扣牢了萧然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趁机捞过萧然的膝弯,以便自己重新顶去泥泞,
舌尖相勾相触,每一细密的触感都能在脊上带出酥酥麻麻的错觉,直哄得人浑身无力。
萧然红着鼻尖软下了手脚,再清晰无比的意识到他这辈子肯定是栽给休戈了。
即便前一秒他还气急败坏的想要掰折休戈那根东西,一吻终了之后,他又想抱着休戈的脖子使劲腻乎到明天。
“我不想你……你就给我惹事,我一定都不想你。”
口是心非的嘴硬是萧然最后一点獠牙,他搂上休戈的脖颈闷乎乎的开口,重新翘起的小兄弟正翘着脑袋顶在休戈的小腹上。
“……好,不想,你不想。有我想你就够了,我想两人份的。”
休戈眼见着萧然一边嘀咕一边往他怀里钻,连心脏都差点被萧然可爱到停跳,他垂下眼帘紧紧拥住满身热汗的爱人,正大光明的仗着萧然心软随意揩油,恨不得补齐四个月的正事。
他们折腾到星满天,帐里消暑的冰块全都融化成水,卷土重来的暑气燥得人心头发闷,萧然有气无力的蜷在竹席上休息,休戈嘴对嘴的哺了他两口凉丝丝的马奶酒,又拿温水浸过得帕子将他好生清理了一边。
悉悉索索的虫鸣被夜风送进帐里,萧然困得睁不开眼,哭红的眼角可怜兮兮的肿着,休戈重新取了冰块帮他敷上,这才让他不再撅着嘴。
久别重逢的第一个夜晚,萧然过得腰酸背痛,休戈血热,夏天抱着太遭罪,他抱着休戈的衣服缩在竹席一脚睡得安神,休戈收拾利索想来找他睡觉,他被休戈身上烫得一机灵,立马恶从单边生,径直踹了休戈一脚。
萧然闹觉的时候是最恶劣的,几个月的相思和醋劲重新涌上了心头,踢了一脚还不算完,他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从竹席上爬起,硬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抬起白白嫩嫩的脚丫子往休戈脸上踩了好几下。
阿斯尔跟萧然的重逢晚了三天。
他回来时就预感到了这个结果,所以他也没急着见萧然,而是蹦蹦哒哒的抱着从南边带来的零食钻进了何昭的帐子里。
八岁的阿斯尔在体态和神情上像极了休戈,他已经有一个正八经的储君模样了,尤其是习武练刀,绝对带着不输给成年人的气场。
可他没脑子这一点也随休戈,他光顾着给小表弟带去新鲜稀奇的玩意,但忘了天气太热,他再怎么贴身护着,这吃食也会变质。
何昭天生脾胃虚弱,一盒捂馊的点心险些要了他半条命,阿斯尔红着一双和休戈差不多的狗狗眼蹲在帐子门口守了两个晚上,眼见着何昭止了腹泻能吃下东西才一头栽在地上呼呼大睡。
萧然对这些鸡飞狗跳的事情一无所知,休戈搂着他疯了三天,等他缓过来的时候,何昭已经能趴在阿斯尔背上放风,而休戈也已经料理完了扈达的事情。
萧然至此才勉强弄清了穆沁真正的来意,他们说起这事的时候,休戈正单膝跪在地上帮他穿靴,他睡眼朦胧的反应了好一会,休戈仔仔细细的替他调着靴带的松紧,他愣乎乎的晃了两下脚,总算意识到自己好像把整件事都弄变味了。
“他啊,早就不敢对我有心思了。这单纯是为了扈达来的,他爹那帮死倔死倔的老头都过世了,现在族里事情是他当家,这两年他们过得太难,所以想来找我帮忙。”
休戈昨日抽空跟穆沁见了半刻,他膈应穆沁扯萧然衣服,全程没给穆沁什么好脸色,只是痛痛快快的应下了会帮扈达人找出路,别的一句废话都没提。
“小时候是有一段,不过早就被我揍服了,除此之外,我俩真的半点屁事都没有。”
“……知道了。”
萧然垂下头去轻轻捏了捏休戈的脸颊,他忽然特别想知道年幼的休戈到底能可爱成什么模样,居然会让穆沁一见钟情。
“我这又揍他一顿,他肯定不敢再烦你了。还有那个小的,我前天让人把那小的带走教育了,少说也得三五个月才能放回来,肯定让他长记――”
萧然的吻总是透着一股特殊的安逸,休戈心尖一酥,立刻专心致志的陷入了萧然的气息里,唇齿相触,浅勾即分,他恋恋不舍的追着萧然舌尖去咬,又一时脑热将萧然扑去了竹席上。
“再说了,和你一比,他哪还能看上我啊,天底下都知道,我们北原殿君才是最招人的。”
“不行。要是这样,那我就跟你学,再去揍他一顿,揍到他不敢。”
萧然笃定且认真截了休戈的话头,不是说笑,也不是夸张,萧然的确严肃极了,他攥紧指节挥了挥漂亮却有力的拳头,末了还往休戈腮边使劲一嘬,印了个至少三天褪不下去的红印。
“谁也别想惦记咱俩,谁惦记,我就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