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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 帝国传说之 仲夏
糯米醋搬

1


在迷雾中寻找
时间前的时间
无数明又柳暗
於千回百转间
遗失你的白衣
我见过
湮灭上的华
所以
不愿沈溺於虚无的瓷片
曾经玩笑凡夫俗子的
所谓传奇
却在不经意回头时
惊见

已成汪洋

人类的历史悠远而又短暂,千万年的沧海桑田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但,相对於白驹过隙的人类寿命,一个辉煌强盛的王朝,无疑已是永恒的存在。
九百多年的休养生息和励精图治,已让帝国成为大陆上唯一的绝对威权和强大力量。

盛极而衰是不变的真理。已经被高度精致的文化和歌舞升平的华陶醉的帝国,已失去了先人筚路蓝缕、百折不回的坚忍,艺术和哲学发展迅速,但伊壁鸠鲁式的极端行乐思想,也在各阶层广为流传。毫无节制的糜烂生活和极度感官刺激开始被公开提倡。帝都歌非,夜夜灯火辉煌,充斥著寻欢作乐的富裕平民和贵族,帝都也因此被严厉的思想家卡尔梅斯称为“腐烂的夜明珠”。
被後世称为“光源帝”的开国之君──殷,已成为行吟诗人吟唱的传奇,但,他的後人,却失不复他的绝世才华和王者风范。帝国决策层缺乏才干和魄力已是公开的秘密。早已俯首帖耳的大陆各国开始不满足自己的臣属地位,纷纷蠢蠢欲动。

帝国历九八一年,帝国皇子仲夏诞生,同年,女帝再度大婚。因婚姻而得到亲王称号的幸运男子名唤林达纳是位毫无背景可言的皇家学院高才生。两人悬殊的地位引致朝野的巨大非议,但在女帝罕见的高压态度下消弭於无形中。新任亲王给人平易大方、才能出众的印象,一时间使得帝国权力中枢气象一新。
懵懂无知的人们都在沈浸於普天同庆的婚礼余韵中,没有人知道,从历史的彼端,有一只带著腐朽气息的白皙手掌,已经缓缓伸了进来。
而时空尽头的慵懒某人,是否会再度插手呢?亦或是……

“这是……哪里?”干裂的嘴唇中艰难地发出几个暗哑的音节,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却仍是声如蚊呐。
“你醒了吗,小美人 ?”在他模糊扭曲的视线中,终於出现了一个人。
刻而异常俊帅的五官,明亮的眼睛充满了霸气和近乎傲慢的自信,在我能看清的瞬间,这样一个人就如此鲜明地占据了我眼前的空间。
“你是谁?这里是什麽地方?”忍过最初的极度不适,我用意志力克服住骨头散架似的酸痛,撑起身体问道。
“我承认我有时喜欢一些情趣小游戏,但玩过火就没意思了。”穿著黑色锦袍的男子慵懒却危险地靠近,手搭上了我的衣襟。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穿著的,居然是低胸露肩再加上透明的性感丝衣。
这个发现让我啼笑皆非。这该不会是个噩梦吧!
但是男人的手告诉了我这不是梦,而是再真切不过的现实。那只手正在轻而易举地解开我衣服上唯一的束带,肆意的把手伸进去抚摸。
“啪!”想也不想的,我抬手就给了这陌生男人一个巴掌。
男人的脸上一下子出现了五条指印,却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口吐鲜血。该不会是脸皮太厚了吧?我很不甘心地想道,然後又发现那五道指痕的排列实在是非常具有艺术性,明显地呈现出一幅峰峦叠嶂图。於是我毫不留情地狂笑起来。
我笑得很欠揍,可是却在见到对方眼中不容错认的万丈怒火後自动消音。

“你……你不可以打我的,是你自己先非礼……啊啊!你要干什麽!”泼辣小绵羊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男人的眼里闪著凌厉阴狠的冷光,他一把揪住床上骨架纤瘦的、美美的我,随手抓住刚才解下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就把实力悬殊的对手制住,把我的双手捆在了床头。
“救命啊!变态啊!”我大喊,就是没人来英雄救美也要用我“天赋异秉”的嗓子吵死这混蛋!
“这就是蓝迪说的“训练有素”?”男人不可思议地摇头,“男妓馆里的都要比你懂得服侍的技巧!居然还敢袭击主人?我的後宫什麽时候成了连泼猴都可以进来的地方了?”
“什……什麽?後……後宫?”我被吓得不轻,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後宫?多麽具有煽动性和暧昧性的名词啊!
呵呵!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这样戏剧性的,从悬崖上摔下来,一觉醒来,居然就进了什麽後宫。
“那个……请问一下,这里到底是什麽地方?”我粉小心的、粉有礼貌地问道。
那家夥恶狠狠地瞪我,我当然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在玩了好一会儿的“用眼光杀死你”的游戏後,他终於败下阵来,他咬牙切齿地说:“这里是苏莱王国的王宫,而我,是这里的王。”最後几个字他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可算是一字千钧了。
干什麽?用头衔吓我?我摇头叹气,我见过的国君也不少了,一个个还不是在我面前恭恭敬敬、俯首帖耳的,这家夥拽什麽拽?

想到这,我就不自觉得用上了粉轻视的眼光看著他,然後,他一下子就像爆破了的气球──不对,是气炸了肚子的章鱼──哎,还是不对!不管了,反正就是很愤怒很愤怒就是了。
我看著这怒发冲冠的黑衣男,忽然悲从中来。想我堂堂一善良有爱心的大好男儿,没事给人陷害得有家难回,不小心居然重蹈老掉牙故事的覆辙,摔下了那个悬崖,一觉醒来居然就出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後宫,还险些被这个色狼国君吃掉……我、我、我倒是招谁惹谁了我?

俗话说,表情反映人的心理。我虽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在情真意切的悲伤下,我想我的神情一定又哀怨又忧郁。只见那个黑衣帅哥失魂落魄地盯著我不放,脸色迅速由穷凶极恶变为手足无措。

“你,你别哭啊!我不责罚你就是了,待会儿我会交代蓝迪好好教你宫中的规矩。”他说完就很轻很轻的替我解开绑在手上的腰带,还温柔地替我揉手腕活血呢!
果然有效!我暗笑。不是我自吹,没有人能在我绝美的容颜和泪眼婆娑的双重攻击下无动於衷的。
“这我不用你侍寝了,不过,”他眼神灼热地看著我,害得我一阵鸡皮疙瘩。“下,就算你哭著求我,我也不会停下来的。”
恶!好个拿著肉麻当有趣的家夥!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家夥下就会变身成狼人了,我一定得小心避开他。我可不想被连皮带骨地被吃掉。
他又用露骨的、饱含欲望的眼光看了我一会,就叫侍卫送我回去了。
老天保佑,我逃过一劫!
我被傻傻地领著,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我津津有味的看著那些奇巧的宫室,美伦美奂的喷泉和穿著五彩鲜W华服的美人们。我最喜欢看那些有男有女的美人了,他们见到我,特别是见到我身後居然有那两个侍卫跟著,无不侧目而视,窃窃私语。他们有人恶狠狠的瞪我,好象我杀了他父母似的,有的泫然欲泣,好像死了情人……总之,那表情五八门,形形色色,真是族不及备载啊!
琼华说我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我想我的确是。不然,我不会这麽爱看戏,爱看别人不断变化的、好似调色板的脸。
好不容易一路喧哗著回了房间,只听里面的婢女禀报道:“蓝迪总管来了。”
好极了,我正要找他!我加快脚步进了客厅,只见一个银发男人正含笑等著我。
摒退了闲杂人等,我把门窗都检视了一遍,始觉放心。我看向那个笑得像狐狸的家夥,眼光开始转冷。
无形的冰冽压迫感在空气中扩散,那家夥开始还笑著,後来终於坚持不住地跪了下去。
我用针一般的眼光扫视著他,半晌,才开口道:“蓝迪,你敢戏弄朕,是活不耐烦了麽?”

秋之屋

2

“陛下何出此言?”有著异乎常人发色的家夥一脸委屈状:“微臣一向对陛下十分忠心……”

“忠心到把重伤未愈的我搬到你家国君床上去,然後告诉他这是‘训练有素’的侍寝人,请他慢用?”我冷笑著打断了他的虚伪说辞。
“地下王朝”,开国之君──殷一手创建的影子机构,似乎已经脱出我的掌握了啊!我心中一阵发冷,还有多少曾经信誓旦旦向我效忠的人要迫不及待的背叛呢?
人倒起霉来是接二连三的,世事无常,我也只好看开些。
“陛下,这是最真实而且合理的出场方式,您势必要在这里多呆一阵子,而刚才,您已经成功地消除了我君的疑心。”那人不为所动,静静地听著我的质问,然後一边用手把玩著小几上的琥珀座雕,一边用优雅却是极端无情的口吻回答了我。

我恨得牙痒痒的:“你把朕当成什麽了?,有地方收留就该三呼万岁的难民?”
“陛下怎麽会是难民呢?”他的唇边又勾起了那种特别惹人厌的邪气笑容,“难民可没有您这麽麻烦啊!您知道现在有几路人马在那断崖边锲而不舍的寻找您的尸体?”
好样的!我怒极反笑,这个粱子我们结定了。

他对我的杀人眼神视而不见,继续悠哉游哉的说道:“陛下请暂时在这里忍耐一下,微臣并不乐见到您因为忤逆君上而惨遭‘调教’。”
我咬著牙目视那青蓝色的背影得意而去。“混蛋!”我低声咒骂,然而也知道,他的举动是无可厚非的。
地下王朝,是只会向他们承认的王效忠的,而我,刚刚用自己的愚蠢证明了自己的不够资格。
大概,只有那传说中的殷,那个人……才能使这些桀骜不逊的人屈膝吧!
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我就著他刚才拿来的情报资料,详细地分析了目前的局势。
“真是,四面楚歌啊!”我疲惫无力的拿侍女递上的湿毛巾抹了把脸,不得不承认那银毛混蛋所言非虚,情况实在糟得不能再糟了。
帝国方面已经宣布我因为做下悖德之事,已然自行了断。我亲爱的父母“痛不欲生”,然而仍“抱病”参加了我的“简朴而隆重的葬礼”。
笑话!就凭艾蕾莎那个一脸做作娇羞的痴女,也配我为她做出什麽悖德之事?我的眼睛又不是长在天板上了!她还没有我的美貌呢,要找借口也要找个好些的啊!我愤愤不平的想。
余下的各条消息就更让我皱眉不已了,“帝都流血夜”中共死伤一万余人……今晨决叛贼三千人,此系冥顽不化之叛党骨干……帝国第一书记官琼华逃逸,但北庭将军格鲁那被捕,但是──我扑哧笑了起来──“该逆贼诡称要如厕,却在进入後凭空失踪”。
我大笑,笑到咳嗽不止都浑然不觉,格鲁那这个蛮牛,他准是又使用“遁地术”了,但愿他这不要迷路才好,不过鉴於他“路痴”的称号,我的希望十有八九会落空。
我笑到声嘶力竭才停住,只觉得眼眶湿润润的,接著,一滴液体落到我的手上,然後,又是一滴……
我,生平第一哭了。
那晚我失眠了,躺在床上只是辗转反复,我的脑子里满是大家浑身浴血的惨状,那一双双张大的眼睛好象在向我求救,又象在责怪我的无能。
聪明反被聪明误,是我是真实写照,这一,我输得彻底。
被流放的王者啊,我无声的冷笑,真是一个悲剧性的称谓呵!
无法保护自己的臣民,算是什麽皇帝?我第一百零一唾弃自己。
恍恍忽忽中,我进入了一片飘渺的雾中,我清楚的知道这是在梦中,但却无法醒来。

“打扰你的沈眠了,吾友,请醒来吧,否则,……”低沈但是好听的磁性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怎的,我竟有著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谁?”我大声喊道,四周却仍是一望无际的浓雾。
“千年计划……请千万记住……告辞……”声音渐渐远去,终於不再听到。
“啊!”我从梦中惊醒,只觉得浑身水淋淋的,想是出汗打湿了睡衣。揭开衣襟一看,却见全身皮肤都被热气蒸腾成暧昧的粉红色,可见噩梦的威力。
“你在诱惑我麽?”一阵令我头皮发麻的熟悉声音在门口响起,抬头一看,就见那色狼国君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秋之屋

3
他看著我裸露在外的肌肤,眼神一下子变得晦暗而浓烈,我知道那是情欲的颜色。
“我听蓝迪说了,原来是他弄错了侍寝的人,错把你搬到这,我没吓坏你吧?”
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认命地开始扮演富有生气却又没心机的美少年。
“哇!你、你怎麽又来了!出去出去!”我用力甩著羽毛垫子,作势赶人。
雪白晶莹的白绸垫子在我手中舞动,沁人心脾的麝香在空气中上下飘飞,营造出莫名暧昧的情境。
我知道各种控制人心的方法,虽然它们被人视为妖魔邪道,但却很有效,这里面,包括用美色惑人。
但,我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会是一场春宫戏的主角。
今日所受之屈辱,我定当百倍奉还。心底发出最强烈的愤怒咆哮,我的眼睛仍是澄澈无比的单纯惊恐。
他用目光紧紧地锁住我的瑟缩,满意的笑了,那是强者优越的笑,是自认可以生杀予夺、予取予求的得意笑容。了接著,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刻意地放缓速度,看著我一点一点缩进床角,然後,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眼前一片空白,入骨髓的强烈屈辱感使我愤怒得全身发抖。帝国的皇帝,天下的共主,就这样被压在男人身下麽?我听到衣帛撕裂的声音,也感到突如其来的凉意,然而,我不能反抗。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我为自己的错误而承受的代价,我,不能逃避,
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失败的人,会犹如烂泥一样被人践踏。
淡淡的,我居然笑了,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笑容──苍白的,超脱的,好似即将坠落的樱。
莫非我演戏上了瘾麽?居然会有这种可笑的表情?
半真半假的,我笑得更加凄迷。
“为什麽露出这样的笑容?”他带点怜惜地说,居然还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
哼!真是可笑!恶狼问将要被屠戮的可怜猎物这种问题!这世界果然还是强者的世界啊,连“怜惜‘这种每个人类都喜欢惺惺作态的可笑情绪,也只有放在强者身上才理所当然。我在心低无声嘲笑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说我在笑什麽?”我皮笑肉不笑地轻扯嘴角。
“你倒是变得满快的嘛!”他的眼光变冷,不悦道:“刚才是火暴小辣椒,现在给我玩沈,你是双重人格吗?”
“双重人格?那是你们这班吃饱撑著的有闲阶级才会犯的病吧?”我继续嘴上不饶人,存心激怒他。
“你!”他咬牙道:“你让我把最後一点愧疚也丢掉了!”他伸出手,开始继续剥我的衣物:“看样子你不需要温柔对待!”
果然,手劲大了很多,我因痛感而不适的微微皱眉。但我,并非那娇生惯养的富家子。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在那华丽辉煌的宫廷里,在那一张张恭敬甜蜜的笑脸後,其实,是无尽的杀机和阴谋。在我不到二十年的岁月里,我曾受过无数或明或暗的、大大小小的伤。
我的人生,是饱含伤口的,别人给的,我给别人的。如此而已。
“不就是这具皮囊吗?给你就是了!反正……这世界我也厌了。”在他把我衣物悉数脱去,即将长驱直入的那一瞬,我幽幽说道。
他一下怔住了,双手停止了所有侵略性的动作。
“蓝迪刚刚告诉我,我的家人……都……死了。”我静静地说著,用平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口气淡淡道出一个残酷的谎言。
半晌,他没有动,我更是像一座无生命的雕像。大家默默对视著。脸靠得很近,彼此的气息交融,形成莫名的暧昧情丝缠绕。
他起身,慢慢帮我穿好了衣服,然後,他卷起了我的衣袖。

下一刻,一串黑色金属手链出现在我的莹白皓腕上,那个坠子上,刻著AL我知道那是他名字的缩写。

“我叫奥维雷辛。你要记住,你的命属於我,所以,你不准死!”他的手握痛了我,那是怒气,亦或是……紧张?
他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但,一阵拉扯感使他回头。
是我。我用手迟疑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叫夏。你可以……叫我小夏。”
看著他欣慰地笑著离开,我的嘴角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雷辛家的人麽……这世界真是小啊!”

后宫生活

我的後宫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早晨我天不蒙亮就起来锻炼身体,然後洗个热水澡,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完全在图书馆度过。
这个奢靡的、充满著勾心斗角的是非窝里,居然有图书馆,而且藏书的丰富程度,比之有著“全知全能”之称的帝都皇家图书中心也毫不逊色。我对这一事实惊叹不已。但惊叹过後,便是觅得宝物的欣喜。
图书馆是整个後宫中最是人烟罕至的地方,除了有几个相信药草疗法的妃子得病时会来查一些古方,一般自认为正常的人是不会来这儿的。地偏僻再加上人烟罕见,久而久之,这里居然有了闹鬼的传闻。於是,又有两个管理员吓得以各种借口调走了。
现在的图书馆,只有一个老头,一个瘦得像骷髅的老头。而他,因为爱晒个太阳,所以一般都只在门口台阶上坐著抽烟枪。
这里是我的天下了!我安心的把脸颊贴在厚厚的墙壁上,用一无所有的手臂紧紧环抱住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我,只有自己了!
举凡经济、政治、历史、哲学、军事、文学、科技……人类千万年所积累的灿烂文明
,我都如饥似渴地读著。无论是囫囵吞枣,还是反复咀嚼,我都一一尝试。
在帝都歌非,我同样爱读书,但,心境不同。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状况,一直贯穿在我之前的生命里。
我以前的世界,是一个奢华灿烂却满藏杀机阴谋的人间帝王之家。贵族,领主,平民,皇室,军队,各种利益的碰撞和勾结交缠出丝丝缕缕的诡谲,而我,要使尽全力来保护自己,保护我所珍视的人。
现在想来,我以前读书,或许是太浮躁和功利了些,一心想著学到些什麽,反而局限了我的视野和能力。今天,一无所有的我终於可以畅怀於书卷了。
我,要真正的活一回了。
时间流逝地飞快,白云苍狗的过著过著,我便在这里住了半年了。转眼,冬天就到了。
清晨起床,便觉得天光异常明亮。单手打开窗一看,竟是下起了雪。
莹莹的白絮,如精灵般在空中飘荡,那是别一样的魅惑风情。看时,窗下已有了三尺厚厚的积雪,大地已是银妆素裹的世界了。我顿时又惊又喜。
在帝都的时候,我是鲜少见到雪的。帝都气候温暖,下雪的日子甚少,就是偶尔为之,也是触地即化,哪曾见过这等奇景?
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想要接住调皮美丽的六角裙小仙女,却在指间感觉一凉的瞬间,就亲眼目睹了她的香消玉殒。
美丽绝伦却是短暂如同流星的生命啊!我叹道,却在下一刻暗笑自己的痴傻。它至少已拥有了生命中最响亮的音符,而自己,却要在世上苟延残喘,劳心劳力。却是谁该为谁掬一把同情之泪呢?

想罢不由苦笑,起身穿衣梳洗去也。
一切搞定後,我百年如一日地去那个众人避之犹恐不及的老地方。
一出寝宫门就感到与平日不同的热闹和喜庆。这才想到该是北地人的“宰牲节”。
冬天的苏莱是很热闹的,祖先的游牧生涯,在苏莱的每个子民心中都留下了的烙印。他们赛马、滑雪、大口喝酒吃肉,好不快活。这个季节,似乎天生是为他们狂欢而设下的。即使是在宫里,仍能依稀听到远飘来的对歌声。
是个天性爽朗的民族啊!这样也很好,普通人活得轻松不累,上位者管起来也省心,福天福地也不过如此了。
後宫里也很是喜气洋洋,各个妃子,不管地位高低,都盛妆而来,在空旷的庭院里铺上洁白的羊毛毡,席地赏雪。她们或是饮酒品膳,或是观看歌舞,或是嬉戏打闹,有些相熟的妃子见面後在互打招呼,忙著把毡子移到一,有平易些的还与奴婢们同乐。整个庭院里一片莺声燕语,清脆的呢喃声不断。
我孤单影只在从这些欢乐的人们旁边走过,袖下挟一本线装书,静静而去。
我听到有人大小声的冷嘲热讽,但也只是寥寥几人,大多数人对我熟视无睹。
这半年里,那位苏莱君王甚少来我这,就是偶尔来访,也不过是品茗和闲聊,稍坐片刻,就摆驾而回,从未有不轨的妄动。於是,耳目众多的嫔妃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以为君上不过是尝个新鲜,几回就厌了。於是,我的居所异常安宁,从没人来找茬生事。
宫中奴婢却皆是暗暗纳罕,君上初时就未曾得到我的身子,现在又作此君子姿态,究竟意欲何为?但我心底雪亮,是自己的高超演技起了作用。我假装懵懂不知,假装没看见他眼中一比一更甚的痴迷和灼热。我开始做起了鸵鸟:捱过一天是一天──我又不是犯贱,非得弄的被男人压在身下才罢休,有如此好事,我正求之不得。
曾经,我下定决心用身体换取暂时的安宁庇护,但,我毕竟身为帝王,我的内心,其实是异乎寻常的高傲。我能忍人所不能忍,但,这一特质,其实只是理智强行克制的结果。
现在,一切都是圆满了,我有免费的宁静生活,虽不知什麽时候会结束,但终究是鲜活活的自由啊!我会好好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小小幸福的。
任雪在身畔飞舞,任细小的白絮粘上我飞扬的发丝,我孤独而坚定的行走著,走向我还是未知数的未来……
真是,好大的雪啊!

5 故人之死

推开吱呀作响的老旧铁门,我一如往常的走进了图书馆。
泛著古旧光泽的黑松木在雪光映照下如同活物一般,摩挲得发亮的书桌在我的奋力打扫下终於露出真面目。
还有那些书,用羊皮制成的精美卷轴,仍是依稀可见频翻动的光滑。
是谁,在之前的某个时代和它们朝夕相?
是苏莱某个学识渊博的贤明君王?是某个秀外慧中的妃子?亦或是……
和我一样有家归不得的天涯旅人?
我在遐想中翻看著一本旅行记。这是九百多年前,一个无名行吟诗人的手书。书中记录了他一生经历的各国风土人情,生动风趣的笔触颇得我的好感。
又一翻到天池平原的那幅地图,我的手顿住了。
天池平原,乃是九百年前,帝国尚未建立时,大陆各国对於我们所在地区的称呼。
凝视著那榴莲状的简笔图,我的视线久久不能离开。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在思念家乡了。
我想念帝都“夜明珠”的绝世风情,想念琼华亲手烹制的羊羹,想念青竹坊的新铸兵刃,想念醉风楼的“重碧”,想念……

我的眼前,却有如魔术般的出现了一只水晶盏。
水晶盏,如同清露的冰冽光华,内中的液体,却是一片碧色。
绿意流动,碧波婉转,间或又闪动著清冷寒光,天上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好一盏新冬的重碧!”我笑著叹道:“有酒无肴,却是太可惜了。”
一只手,轻轻把托盘放在我的面前,内有四色小菜,称得上是色香俱全。
“你终於来了。”我轻轻叹息,回过头去,不意外地看到那人正微笑著站在背後。
“影卫”罗庭,我黑暗中的分身,最可信赖的手下。
恍如隔世的重逢,他依然如同初见一样,一身简洁的黑衣,就这样微笑著站立在风中,长袖犹如蝉翼拂动著,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
我把盏一饮而尽,惬意的眯起眼,又在小碟中各夹了一筷品尝。
“羊羹太烂了,鳝丝太咸了,藕片切得不匀,瓜球倒是差强人意。”我很快做出了评价。
“你还是那麽挑剔,就不怕里面有毒吗?”他看著我,神情玩味的说。
“不会有毒的,”我无比肯定地说,“因为,你准备用‘流火’解决我。”
流火妖刀,排名兵器谱的前十,乃是罗庭的爱刀。
“我想,让你在死前最後畅饮一回。”他的眼睛是我无法得知的纯粹黑色。
“我知道,动手吧!”我仍是悠闲坐著,对於他这种级别的高手,反抗是徒劳的。
“从什麽时候起,我们,竟是成了敌人啊!为什麽,你要生在皇家呢?”他几乎是痛惜的。
我苦笑,我也不想啊,奈何,命运弄人。
那犹如闪电的光芒直奔我而来,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电光火石的映出童年的对话:
“小庭,你会一生一世陪我玩吗?”
“小夏,你这麽别扭的性子,除了我,大概就没人陪你玩了。只好我入地狱了……哎哟……”
别了,小庭。我默念。
血。
鲜红的血,在地面无声的流淌。
罗庭的呼吸已然停止,那双琥珀般的眼再也不会对我笑成月牙了,再也不会……有人捏著我鼻子笑我笨了。
“你不该弄脏地板,这下我又要打扫一回了。”我开口道。
有著银色发色的那人充耳不闻,继续仔细地擦著他的蛇形短剑,那刃口呈诡异的暗红,大概是饱饮人血的缘故。
半晌,他才擦完,他抬起头:“我该说你迟钝还是胆大,居然会不躲不闪,你不想活了麽?”
我报以甜蜜的微笑:“如果我死了,那你就是九百年来第一个有皇帝死在管区的负责人,蓝迪‘总管’,您一定会名垂青史的。”
“那您一定更加会大大出名,一个客死异乡的九流皇帝。”他冷笑著说。
说归说,他倒是识相的帮我清理了那堆尸体和血迹──一瓶消尸散撒下,地面已了无痕迹。

看著那青烟中归於虚无的熟悉面容,我默然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迹斑斑的十字架,投入了那液体中。
尘归尘,土归土。小庭,我用你信仰的宗教圣物为你送别,他日,我定然会用整个教团为你殉葬。
“那是什麽?”
“十字架的暗器,他们挺有幽默感的,用圣物杀人。”我回答道。
“你的血?”
我刚说了声是,下一刻,我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答应我,不要再受伤了,我已经……等了这麽久……”刚才还是神气刻薄的人现在居然像小孩一样的呜咽著。
我惊讶的合不上嘴,这……这还是那个冷血无情,连我这主君也不放在眼里的“影子皇朝”首领吗?
僵硬的抱住这个大个子男人,我学著民间的妇人安抚婴儿那样,轻轻拍著他的肩膀。
“我们……没有熟到这程度吧?”我迟疑的开口。
他如同触电般的抬头,那一刹那,他已经从那莫名的魔咒中清醒过来。
挥开我的手,他逃也似的匆匆而去。
怪人一个,我无奈摇头,从地上拾起那本在混乱中掉落的旅行记。
这是……?
我的指尖在接触到那幅天池平原简图时,感到一种微乎其微的异样粗糙。
那是……“血之密书”?

仲夏6 密书之谜
血之密书,是有著“光源帝”之称的殷,所创下的独特咒法。
以吾之血脉,示以挚信。这是殷对於少数生死之交的臣下所给予的特权。
通过“血之交融”,殷的血会有少许留在被施术者的体内,而那人,就拥有了破译绝密讯息的能力。
罗庭作为我的影卫,是在幼时就被赋与重要职责的人,他的血中,有著从我那儿得来的、隔了九百年岁月的殷之血脉。
刚才蓝迪杀他时溅开的血……
难道是……?我惊疑不定地凝视著这幅简图,微黄的羊皮已是破洞,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但仍是依稀可见当初的精致手工。
果然,有一星血渍粘到了书页上,那血迹下面竟然模模糊糊的写有文字。
是正统的西尔语,那是在帝国还未建立前,大陆各国的公用语。
幸好,帝国宫廷所用的葛雷特语,就是西尔语的变体,而我身为皇储,甚至还被要求学习古老而高贵的典籍,从而歪打正著的学会了了那出名难缠的西尔语。
万分感谢,那些亲爱的、经常被我捉弄的语法学和典籍学的教授们,我终於可以看懂上面写些什麽了。
狷狂飞扬的笔迹,却也是我十分眼熟的,那是……

殷???
怎麽可能?
殷一生南征北战,他的传记汗牛充栋,那些五八门的书详尽得可以把他每一分、每一秒的举动记录下来,我已不下一读过他的随身书记官巴尼的《大帝行止录》,他根本,不可能来过苏莱王国。
皇帝的手迹都有专人郑重收集在皇家档案室里,绝对没有流失在外的可能。但,这卷羊皮是……?
毫不犹豫的,我拔出贴身收藏的锋利匕首,对准小指轻轻一划。
鲜红而浓稠的液体蜿蜒而下,落在那正下方的图形上。渐渐的,那黑色简笔线条上浮现了一段清晰有力的语句:
如此河山,吾当有之。此地可延我基业千秋万代,然,地利不及人和之万一,若有不肖子孙凭此倒行逆施,则此新立之国将为埃土,不复存於强者之林。
书已读之过半,闲来无事,信手涂鸦,却不意竟思及百年之後,吾之愚也。笑吾之杞人忧天,坐困於此,仍执念皇图霸业。此身非我所有,而妄言天下,可笑可笑!
难道……与这些书朝夕相伴的,竟是我帝国的不败传奇──光源帝殷?
我又翻过一页,正待如法炮制,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飞快的藏好书,我拿起一本诗歌集子装出认真状。心里却暗暗纳罕:谁会来这不毛之地呢?
沈稳的敲门声响起,伴随著那熟悉的磁性男音:“小夏,你在吗?”
霸气而自信的声音,却又有著魔术般的莫名诱惑,我得说,这真的一个出色的男人。但,我,却是他的猎物。
“我在,请进。”我应声答道。
真是糟糕的情况啊,我几乎有些惋惜了,老实说我并不讨厌他,甚至想起那初相逢的情景,还忍不住有些脸红。但,我好象并不喜欢男人啊。
顶著一张可说是倾国倾城的脸,我一直是男人目光追随的对象,虽说他们慑於我的身份,只敢偷瞄,但,那种猥亵的目光,却令我极端不爽。
曾经狠狠的整过几个不要命的色狼,这种情况有所缓解,但那些女人妒忌和不甘的眼光,却让我连带著连女人也讨厌上了。
“咦,怎麽在发呆呢?我的泼辣小绵羊几时成了小白兔了?”他用手指在我失神的眼前晃了晃,在我从思索中清醒,那张含笑的、眼睛炯亮的俊颜已经快凑到我鼻间了。两人的距离,在瞬间已近乎於零。
暧昧的气氛在我俩之间迅速弥漫开来……
为什麽会突然如此?久已不见他如此亲昵调笑的模样,我一时手足无措,竭力想推开他不断贴近的脸,却不敌他可以折断钢铁的力气。
强壮有力的手臂把我一把抱住,揽在怀里,我感觉就像进入了海绵堆里……温暖……轻柔……将我紧紧裹住……挡去一切可怕的东西……好舒服……我……想睡……
“妈妈……”我呢喃著,却被自己软软的慵懒吓得清醒过来。
“想妈妈了吗?还是想睡了?我还想带你去赏呢,看样子去不成了!”温柔却又饱含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好啊。”我漫声应道:“就去赏吧。”
赏……
……
等等!我没听错吧!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的我简直不敢置信:“冬天……去赏?”

仲夏7

心之悸动
我的双腿在被动的奔跑,穿过那九曲十三环的水上小桥,我的眼前是飞逝而过的景物:在清澈河水中绽开的莲,在雪光和阳光双重照射下闪著翠绿幻色的琉璃瓦,以及,身著蓝色宫装、惊慌失措为飞奔的我俩让路的侍女……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眼前的浮光掠影。
我的所有知觉,都贯注在那只手腕上,那只被他紧握住,被他拉著一起跑的右手腕。
好宽大的掌心,好温暖的手。我在心底的叹息。
有多久了?我几乎已经忘却,被人握著手并肩而行的感觉。
少年江湖行,三尺剑,一腔热血,只为酬知己……
曾经对著这句子怅然许久,被琼华惊讶地问及理由,因为,他知道我从不喜欢以武犯禁的所谓侠客。
“只是,很羡慕那份并肩作战的感觉啊!”我笑著说道。
曾经,在幼时,也有人拉著我的手打勾勾,约好明天一起玩,那是一个扎著漂亮包包头的小宫女。她的手软软香香的,但,也是同样的温暖。
“耍赖的是小狗哦!”她忽闪著大大的杏眼,甜甜的说。
但是,第二天,我却永远的爽约了。她的尸体,横卧在那有著浓密树阴的樱树下。
满地的血呵,我啊,永远是爽约的小狗了啊。
樱翩翩坠落,粘染在那片殷红上,那是死神的华丽舞衣。
那树下站立的,是──
罗庭?
为什麽?我无比激动的问。
他默默的俯身,掰开那双僵冷的手。
那原是温暖的手啊,现在,却是……
绿色?!
“殿下,如您所见,有人,利用您和这小宫女相不设防,在她的指尖上下了毒。而她,常常用手和您打闹……”
是,因为我吗……
从那以後,再也,没人握住我的手了啊……
“小夏,你在发什麽呆呢?小心脚下!”饱含著浓浓关心的声音响起。把我从那回忆的迷宫里拉了出来。
我紧紧的握了握那温暖宽厚的大手,朝他扬起一抹绚烂的笑:“没什麽,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
看著他那瞬间惊W的眼神,我兀自笑得甜蜜:“你看,你也发呆了哦。”
他闻言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看著我,却终於归於宠溺的表情:“小夏,你这小坏蛋!”
我的心,在那一刹那,狠狠的悸动了一下。
温暖的怀抱,温暖的手掌,还有,如此让我眼眶发酸的温柔笑容。这个男人啊,真是……
我想,我已经迷恋上了他的温暖了……
一开始,我只是把他当作色欲熏心的好色之徒,再然後,我把他当作是可利用的避风港,现在,我感觉……也许,他是个很不错的……朋友……呢?

是的,只是朋友,我暗暗对自己下催眠,我啊,没有爱上他。
非关世俗的眼光,而是,我不想有任何的弱点。
身为帝王,我,不可以爱上任何人。
“到了,就是这儿了。”他几乎是雀跃著的,拉著我来到後宫东北角的那座森林。
秀郁的树木不是本地的耐寒品种,而是帝都那种四季长春的地方才有的珍稀品种。依著这杂乱的长势看,是天生的无疑。
树木的中心地带,是一泓清泉,波光粼粼中却有热气氤氲而出。
“温泉?苏莱王国根本不存在任何火山啊?”我疑惑不解。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九百年有个传说,说是这里本来是不毛之地,有一天夜忽然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把整个宫里的人都惊动了,这里平空生出了树林和温泉,先祖无奈,只好禁止任何人进入。不过,”他有些调皮的笑了:“我曾经偷偷进来,什麽事也发生,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乐园了。”
我被他的孩子气逗笑,却又随即心中一凛:九百年前,又是这个谜一样的年代……
九百年前,似乎发生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事呢……

仲夏8 奇幻象

“你说的呢?我可只看到树哦!”我侧身闪过他一时兴起泼来的水,做了个能奈我何的挑衅手势,重新提起了我们的来意。
“来这边。”他走向了泉边的大树下。
扒开草丛,他小心翼翼的蹲下,指著一株不起眼的鹅黄小草道:“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每天只在正午的一刻锺里开放,我查了查古书,原来它叫‘日日晴’。这名字大概是取其天天开放的意思。它开时的风姿,简直是妙不可言。”他露出神往的表情。
“敢情你有恋症呢,这样痴迷的。”我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得直笑。

但捋虎须的下场是,我也被拉著一起蹲在那等这株什麽“日日晴”的开。

一阵微风吹过,远的锺楼上一阵悠扬的乐声,随著这声响,那干瘪的苞竟然起了微微的战栗。。

那颤动,犹如少女眼中乍起的爱意,绝世高手对决时一闪即逝的剑光,几乎是肉眼无法察觉的。

我们屏住了呼吸,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那开始变化的奇异植物。

那波动从一点向周围呈水波状扩散,看时,却是整朵蕾都在剧烈的晃动著。

起先是一点幼白,嫩嫩的,清新而羞怯的感觉,接著,便是层层叠叠的白纱纷飞,那有著优美曲线的瓣亭亭玉立於金黄玉蕊当中。一刹那,它便已开了。
那莹白越来越鲜亮,後来竟是发出了一团银光。银光中,瓣也相应呈现出五彩的幻光。

当真是奇物啊!我暗自惊叹天地造化之力。那幻光却忽然变强,化作一道白箭朝我直飞而来。
大惊之下,我竟来不及避开……
“这‘日日晴’本是我新研发的品种,本想在这大战後送你,却是晚了一步,你……你且收下,权当是……大婚的贺礼!”……
好苦涩的语气……这是谁啊?
“你居然……在我的‘日日晴’上施用‘时间之前……”
“为什麽……既然不希望我存在……为何要把我生下!”
“你死了,这三界就是我族的囊中之物了!你的光芒,已经影响到修的皇位了……
“对不起,都是我这笨女人的错,请你……守护大家……”
这是哪?我什麽也看不见!那是……满地的血……漫天飞舞的……是火焰?……空间……在扭曲……那不甘倒下的身影……
“抱歉啊,我也参与了这行动,要怪……就怪你的惊才绝W吧!”蓝紫的眼眸……是露西法……
……
“小夏,你快醒来啊!”剧烈的摇晃使我不甘不愿的从朦胧睡梦中与周公挥泪而别。
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奥维.雷辛,堂堂的一国之君。
但,他现在可说是威仪全失,凌乱的黑发东道西歪,一看便知是用手乱耙所致。他的双眼满是血丝,丝丝缕缕的煞是可怜,不再有那种可恨的傲慢和神采飞扬,他的脸色发青发暗,看起来阴沈沈的。但看著我睁开眼,他的神气却是那样的欣喜若狂和焦急不安。
“小夏,你终於醒了!”他几乎是喜极而泣了。
“我怎麽了?”我疑惑的问,心里,却为他的失控而小小的窃喜著。
他,是真是在乎我的。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去那鬼地方!”他双手握拳,恨恨的说。锐利的眼光一扫,他朝外吩咐道:“传我的命令,派禁卫军严守那片禁地,不准任何人出入!”
“你感觉怎麽样?有什麽异样?”他回过头来问我,神色很是关切,无复刚才的愤怒。
“我感觉像睡了一觉,没什麽特别的啊!”其实,我是在撒谎,我现在感觉神清气爽,身体都轻盈了许多,体内好像有无尽的气力。但,我并不想实言以告。
从发现那卷神秘的“血之密书”羊皮书,一个被尘封许久的秘密就不断在我身边萦绕。那时,我便有预感,平静将被打破。果然,又一件诡异的事发生了。真相之门,似乎即将打开。而我,不想错过。
好说歹说,关心则乱的他终於被我哄得妥妥贴贴,满意的走了,临走,他还别有意的说道:“小夏,下,你可不能拒绝我了哦!”当下把我臊得面红耳赤,一招无影脚把他踹去了天边。哼!敢吃我豆腐!
解决了这个超级牛皮糖,我决定检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用殷所传下的法门检查全身的气脉,我发现自己的状况十分奇异。我的体内凭空多出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气团。用什麽办法也无法测出它的属性和强弱。它就像个不知浅的黑洞,无论是武者的斗气还是六系魔法都无法触及它分毫。一切的力量进入,都像是石沈大海一般。
万般无奈,我放弃了尝试──这简直是白费劲嘛!我起身,看看天色,竟已是灯火辉煌的晚间了。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我换上一套简洁的蓝色长袍,就打算去图书馆。

我的侍婢和宦者大惊,他们刚被吩咐要寸步不离的伺候好我,怎敢让我夜里乱跑?於是一群人又是哀告,又是巧言说服,围著我闹个不停。

正僵持著,外面来报:蓝迪总管来了。

仲夏第9章 宝石之中
要怎样成为君临一切的无双帝王?
要如何掌握世间至尊的宝座,把包括人类在内的天地万物视若尘埃?
权力,是甜蜜的毒药,是腐蚀人心的万能催化剂,它能让黑的变得雪白无暇,让龙锺老妇回复青春貌美,让锺楼怪人成为英俊王子,让真理女神成为羞愧难当的娼妇,让……
回顾漫长而短暂的人类历史,权力那令人瞠目结舌的威力随可见。
野史上有一则趣事,说的是古代有一大国,国号为檠,国君微服出访时,邂逅了一位美丽村姑,他上前表达爱慕,却被嫌弃貌丑。有一天,国君全副依仗出宫巡视,民众夹道欢迎,其中就有那美丽村姑。行至跟前,村姑望著在金冠玉辇中的国君,著迷的说,好一位英俊的国君啊,再没有男人比他更耀眼了,我给他粗使丫头也甘愿!
这个故事太富戏剧性了点,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传诵了几百年,听者都一幅心戚戚然的表情,可见它的大家心里起了广泛的共鸣。
到底,权力是什麽呢?它要把我们,引向何方呢……
夜明珠在桌上闪耀著咄咄逼人的W光,把整个寝宫映得如同白昼。
奥维对珠宝的品位相当不错。这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是他在漫不经心的检视今年的贡品时,从一堆满目生华的奇珍异宝中挑出来的。它的色泽相当明亮碧翠,火光简直是几百颗钻石齐聚的效果,算是相当罕见的了。
给你用来当灯烛吧。他笑著说。知道我有夜读的习惯,他的馈赠显然不是随便挑选的。
因为确实需要,所以我一点儿也没推辞。我,并非是那惺惺作态之人。
这样的稀世奇宝,现在,却是在另一物事面前黯然失色了。
把玩著那呈眼睛状的奇特饰物,我想起了和蓝迪的谈话……
“这个给你。”一见面,没容我开口,他抛过来一件不明物体。
反射式的接住,顿觉掌心冰寒沁骨,但随即,由我体内丹田升起一股热气,和掌心一触,两者立即胶著在了一起。
我顿时全身一阵痉挛,我仿佛同时在烈焰和冰雪中煎熬,全身忽冷忽热的,那两股如同大海咆哮般的力量在我各经脉中横冲直撞,我的身体……要被撕裂了……
一阵冲击在我掌心产生,那是第三道力量,它凭著自身的强悍生生的隔开了那正斗得难解难分的冷热双龙。
一阵轻松後的虚脱传来,我的身体摇摇欲坠。一只手及时扶住了我。
睁开眼,却是蓝迪那双碧绿的眸子,那绿,绿得炯炯有神,仿佛蕴含著无尽的复杂情绪……
那是……痛惜……绝望……怨恨……还有……温柔?
“果然啊,我还是高估你了,你根本,不够资格成为地下王朝的主人!”他的语气是无比的轻蔑和不屑,但,为什麽,我可以隐约感到其中的苦痛?
“这是什麽?到底,这里隐藏著什麽鬼鬼祟祟的东西!”我真的火光了,我从不喜欢自己无法掌握的情况。而现在,我感觉到在被人耍著玩!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我逼问道。
“我说过了,你还不够资格知道!”他轻轻拂开我的手,那看似不著力的劲道竟将我的手指划出一道血痕。
“啊!”我吃痛喊出了声。他回头一瞥,在看到那鲜血的瞬间,我看到他的瞳仁一下放大了。
他伸出手,想碰触那伤口,却又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他用迷茫而凶狠的目光看著我,然後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匆匆跑开了。
……
把玩著那呈紫蓝色的眼睛形宝石,我惊讶於它的奇异光华。那光芒忽暗忽明,仿佛是活的生物一般。它显示出一种并非刻意的耀眼感觉,给人以强烈的存在感。那夜明珠的明亮根本无法与它相提并论。

它的里面,一定有什麽东西!我的直觉这样告诉我。那是,殷的秘密之一吗?
我,决定偷偷行动。
……

夜已了,皎洁的月被厚厚的云彩遮住了,露出一角残影。大地上的一切都陷入了睡眠之中。
静。绝对的静。在这休止的时刻,任何声响都会产生巨大的效果。整个後宫笼罩在一片死寂中,惟有那宫墙外,打更人的单调梆子声格外清晰的传了进来。我知道,那其实是禁卫军在巡守外围。
这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我并不是像老掉牙的民间故事那样,是个偷偷逃跑的被掳民女。我,是阴差阳错的落难人,称雄整个大陆的帝国之主,一个暂时在逃亡中的皇帝。
我披著一件长长的黑色斗蓬,在上面加持了一个简单的二级土系魔法──大地之遮蔽。平时视作小儿科的低层幻术,现在用起来却是费尽了我全身的力量。“帝都流血夜”中受的伤,委实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看著镜中自己灰青的脸色,我无声的冷笑。四大魔导师围攻我一人,我何其荣幸呵!
你们且等著,来日,我必将百倍、千倍的奉还!
收拾好碍事的袍角,我无声的开始了黑夜的探险活动。目标──闹鬼的图书馆。

仲夏1 殷之留言
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名闻遐迩的理想闹鬼场所呢? 
首先,,要是具有轰动效应的恐怖地点,最好是在什麽漂过浮尸的水塘边啊,出现过飘荡幽魂的十字路口啊,葬过吸血鬼的坟地啊一类的。
其,要有足够阴暗闭塞的地理位置,什麽背光啊,潮湿阴暗啊,年久失修啊,反正,一切在建筑学上被视为不佳的因素,都是闹鬼的极佳场地。
最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地方必须真的有一些“东西”被人偶遇到,从而引发目击者的强烈反应。
就这三要素来说,这间人迹罕至的图书馆是条条具备,所以,这里的传言也是五八门的……
某某亲王勾引了某某妃子,然後又始乱终弃,那妃子酷爱读书,於是变成怨灵……
某某妃子怀了龙种,却被补药里的堕胎散给害死了,於是,亡灵时时出现,手里还紧紧抱著孩子……
某某国君被妃子和弟弟联手暗算,於是阴魂不散……
……
如此种种希奇古怪的故事,会被宫中老人们津津乐道地说给新人听,而新人也就诚惶诚恐地信了。於是,图书馆有厉鬼的传言也就不胫而走。而且,随著时间的流逝和门庭的极端冷落,谣言愈加有了市场,简直有成为不灭怪现状的趋势。
谎言重复了一千遍,就会成为真理。在任何地方,都是这样的情形啊!
唇边勾起一道近乎嘲弄的轻笑,我把全身都裹在那宽大的黑斗篷里,如一抹幽魂,走进了那古旧的黄色建筑。
图书馆内一片漆黑,静得好象连心跳都清晰的在空气中响著──扑通、扑通……那声音沈静而具有节奏,我的心情,莫名的平静下来。
虽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我却毫不费力的在书架上找到那册薄薄的羊皮卷,我翻到那日来不及解密的地方,拔出匕首轻轻一划,灼热的液体就滴落在上面。
先是什麽都没有,接著,那书页竟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随著这奇异的变化,书页上出现了一幅幅或坐或卧的人像。白光越变越大,那人像也随之浮现在空中。

仔细观察著这些人像,我发现他们的身上各都有箭头状的红色在不断流动。
这流动方式,竟然和我们皇室自古传下的运气方法有些相似!
那运气方法是从光源帝殷那里传下的,据说能延年益寿、驱病强身。因为这项功能,所以很受欢迎,传到现在也没搞丢。
果然,这卷羊皮书和殷有著重大干系!
我的耳边响起“嘟”的一声轻响,接著,我听到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声音响起:
“来到这里,并且成功破译我的‘血之密书’的人啊,我的後世子孙啊,你……”
“真是太不会挑地方啦!居然出了龙潭又来虎穴!”
端凝的、极具威严的语气居然在停滞两秒後,发出迥然不同的气愤喊声。
“也罢!你会到这来,想必是帝国出了严重问题,搞不好还是把它玩丢了,真是,麻烦啊……”无奈的抱怨声在黑夜里回荡,不知怎的,我却毫无被责骂的羞愧和屈辱感,因为,殷的语气其实并不严厉,甚至,还是相当亲昵的。
光源帝殷,好象是个有趣的人啊!
“看见这些图了吧,照著那红色箭头运气练习,你将会成为天下无敌的武者,如果……你够格当我的继承人,它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全你,使你有机会重登帝座,但如果……你要是不堪造就,那麽……”声音一下子变得冷酷肃杀:“你学了它,只会更早死去!”
寒冽的声音继续说道:“个人的武力,再强也不过是匹夫之力。要掌握天下,凭的是心怀天下的胸襟和才能。如果,你根本不配做帝国之主,那麽,拥有绝世身手的你,只会更早碰得头破血流,性命不保!”
我的冷汗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这几年来,我究竟做了什麽?因为心心念念要阻止林达纳亲王掌握大权,我仗著有如此多优秀的手下,极尽窃密、暗杀、栽赃陷害之能事,自己还在自鸣得意,却不知,手段,不过是手段,我大方向上的战略,已是一片混乱。
真是……醍醐灌顶啊!
一阵汗湿重衣,我的心间,已是一片清明。

“你且好自为之,我言尽於此,也只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最後的语气,竟啊黯然,想必,他被困於此的心情也是相当不佳。

仲夏11 谜一样的名字
又是“嘟”的一声,那经过九百年岁月的留言就此结束了。

殷,开国的传奇人物,真是有著光华四射的魅力啊,你啊,是为了什麽会被困在这里呢?

“他是心甘情愿的。”沈稳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那是……蓝迪?!
踏著月色而来,他的绿眸中是反复的忧伤,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复杂情绪。月,从那云影後浮现,那清朗的
银辉,竟无端把人心熏陶得绵软柔和。
“他当年,是为了不伤某人的心,才自愿被软禁的,否则,根本没人奈何得了他。”平静的为我解惑,他仿佛什麽事也没发生,十分自然。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麽,为何我皇室的帝王起居注上了无痕迹呢?”有著“史之笔”之称的巴尼书记官,一向是我朝秉笔直书的典范。他可能会讳言,但,绝不会做假。
“那有什麽奇怪的,殷精通东方道术,他只须用一片纸或是竹片,就可以造出与本人无异的完美‘式神’,外出时,那式神就会替他理各项日常事务。”忧伤的眼再度看向我:“你真的是……什麽都不记得了啊……这道术,还是你从湮没的旧时代典籍中发掘出来的啊……”

“你说什麽!”我大惊。
“是我,教给殷各种你精通和喜欢的术法,就是为了你重生时,可以以传承的方式还给你……可你,居然什麽也不记得了!过去的种种,你却是如此忍心忘却吗!”最後一句,一字一吐,又是蕴涵了多少惊心动魄。
什麽……你在……说什麽……
无数的声音远离了我,我听不见,你在说什麽?
……
“你说……我是谁?”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再三暗示自己是幻听了,我问出了一个可笑却又是不得不问的问题。
“离天,你还想忘记到什麽时候……”他的声音带著绝望,那是心如死灰的感觉。
“罢了……我本就不该和没觉醒的人计较……”语毕,竟是在空中飞掠而去。
望著晴朗的夜空,我呼了一口气,今夜的种种遭遇,简直有如做梦一般。
他叫我“离天”,我是那个人吗?
疑惑……还是疑惑……
甩了甩头,把杂乱的思绪甩开,我怀抱著那册羊皮卷,朝著自己寝宫去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在廊下,还好,我的侍者都睡得很熟,守夜当值的那个更是搞笑──居然歪在瓶旁边睡得歪歪斜斜。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我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玄关打开放有夜明珠的贝壳,整个房间就亮了起来。我正欲进入,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住了。

这个後宫的主人,喜怒不定,阴晴莫测的奥维.雷辛,居然坐在我的床上,眼里满是山雨欲来的危险风暴。

“你去哪了!”久已不见的专横冷冽再度恢复,他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图书馆。”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在那做了什麽?”语气不再蛮横,倒是多了几分高莫测。
“找书。”又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但我不认为会有人信。
果然,他嘲讽似的挑了挑好看的眉,说道:“找书需要夜半溜出去,还是这种打扮!”他的大手轻而易举的扯下了我的斗篷。
我耸了耸肩,为什麽实话就是没人听呢。
他站了起来,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好象是要刻进我心里的,走了过来,危险的,毫无警兆的猛的抓住我,阴恻恻的说到:“怕是去会情人的吧!’

12 发难
会情人?!

亏他想得出来!
我闻言先是一惊,而後忍不住就要大笑,而我也这样做了。
“哇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怎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个情人?”我乱没气质的笑得乱颤,接著,我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凑到他跟前,饶有兴趣地问道:‘麻烦您告诉我,我那个所谓情人是谁?“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蓝迪的关系吗?”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看著我半天,才石破天惊的说了这一句。
糟了!我的身份暴露了!冷汗,从我身上不断涌出,那一瞬间,我感到死神的镰刀在面前挥舞。
我好不甘心啊!明明,我就要重新开始啊!我可以习得失传的绝技,可以回到帝都重夺大权,可以彻底粉碎教团和林达纳的野心,可以把帝国的辉煌事业推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颠峰,我甚至可以让时代洪流向另一方向前进……
但是,一切,将在今天永远成为幻想,我几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了。
我一向不会自以为是,也不曾自恋到会以为他会因为什麽可笑的爱情而放弃利用我。王者,是永远不会,也不应该屈服於情感束缚的
。他或许对我有兴趣,但也仅是在不涉及政治斗争的情况下罢了。
我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我是帝国的主人,帝国的精神象征,即使是於被流放的境地,仍是如此,
他可以以我的名义来号令和胁迫诸侯,从而向帝都的各个政治集团施压。如果能达成协议,他甚至会把我当货物一样让渡给教团。甚至,他若有心称霸天下,更是可以用我的人头立威……
混水摸鱼,可以得到一切。而他,已经胜券在握。
命运……似乎总是薄待我呢……我的心中涌起一阵苍凉──殷,看样子我是当定这个不肖子孙了。
认命的闭目,我异乎寻常的平静:”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麽,要杀要剐就随你了。”
已是最後了,除去了一切伪装,我,自有我身为天下至尊的骄傲。
可惜,却是不能再见那日飘飞的絮絮雪景了……北地的雪啊……
“很好,看样子,你是知道欺骗我的下场了!”残酷而嗜血的口吻,在我耳边狠狠的响起。

随著一番天旋地转,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甩到了锦榻之上。

黄色丝绦准确地系住了我的手腕,简朴的蓝袍在暴力撕扯下很快化为碎布。下一刻,那人便狂暴地压了上来。
刻意用力的手劲让我吃痛不已。我咬牙竭力忍住惨呼,我绝不,向他示弱。
强硬地撬开我的双唇,带有浓浓惩罚意味的舌头在我嘴里灵活的滑动。他的双手也没闲著,肆无忌惮地抚摩我的肌肤,忽而轻柔,忽而粗暴。
我无声地冷笑,原来我还有这种床上的价值!真是物尽其用啊!
毫无警兆的,我张牙欲咬,却在电光火石间被他险险的避了过去,饶的如此,却也让他吃了一惊。
望著他惊怒交加的表情,我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接著便闭目静待他的置。
出乎意料,我的耳边并没有出现愤怒的咆哮,我疑惑的睁开眼,却见他居然笑了。
那笑容,是道不尽的诡异,使人禁不住心底发麻……我眼看著,那鬼魅般的英俊面容越迫越近,感到呼吸几乎要停顿了。
那身影走至跟前,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是一径的浅笑著,扬著晶亮的眸子说道:“真是好凶悍那!小夏,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吧!看样子,你需要,好好的调教!”
最後的咬牙切齿,让我周身不寒而栗。

他朝外吩咐侍者道:“去取我珍藏的‘雪月’来。”
雪月?我骤然想起前些天看过的古书记载,难道是……?我心头一震,想必,脸色是一下煞白。
他温柔的笑著,看著我异常的脸色,轻声说道:“你最好祈祷,这个月能起得了床。”

13 雪月
雪月,乃是一种千金难求的催情药品,它的与众不同,在於它独特的药效。
世上的媚药没有千种也有百种,它们不过是能提起用者肉体上的欲望,那种欲望,其实不过是简单的生理反映,与人的内心感受毫无关系。接受者所谓的难耐和淫荡,其实是肉体感受影响了理智而已。
要克服媚药的效力,其实也不是很难,除了要有坚强的意志,还须有正确的知识和方法。
在手脚自由的情况下,我最少有十种以上的办法来解除药效。但,我目前双手被缚於床栏上。
即使是这样,也不要紧,我自幼所受的特殊训练中有通过调节呼吸来熬过药物控制这一项。
但是,他要用的,是“雪月”,我一向自傲的意志和学识在这天下奇物面前,都会通通没有用武之地。
雪月,乃是可以绝对控制人类思维的药物,只要小小一颗丹丸,就可以使一个用钢铁铸成的人像狗一样的摇尾乞怜。无论怎麽下贱卑污的事,他都会去做,只要能得到淫欲的满足。 
那药,不仅会进入人的体内,而且会主宰人的灵魂,地,一丝一缕的刻入骨髓。那人,就会什麽也不能想,只是不停的、不知羞耻的求欢……直到药的主人允许,才会让你解脱。
用出自高山之巅的雪峰九瓣晶莲,混和几十味名贵草药,炼制而成的最歹毒的“雪月”……
我的表情十分泰然自若,但身躯却不禁瑟缩了一下,这一无疑是示弱的举动引得他心情大好,他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柔抚摸我的脸,笑著说道:“怕吗,小夏,你现在求饶,我也许会稍稍减轻惩罚哦!”
只怕是我求饶也无济於事吧!我又不是没看到他笑脸下的阴狠邪气!偷偷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对这种极度小看我智商的胡言乱语不予置评。
我的不理不睬立刻激怒了他,刷刷两声,这混蛋居然把我最後用以遮身的亵衣扯断了。
他用灼热狂暴的目光盯著我的身体上下巡视,那目光简直就要把我整个吞下去。如此看了一阵,那“雪月”终於送来了。
接过那暖玉一般的精巧青瓷瓶,他却不急著打开,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问道:“小夏,我给你一选择的机会──你是要口服,还是要涂抹?”
这真是……我为之气结,这不等於问一只鸡说,你是要油炸,还是要清蒸?(PS:读我文的某人,你的威胁语用在这里咯)这也算是“给我一选择的机会”?天哪!
这边厢我尤自在无语问苍天──问他怎麽会如此不长眼,生出这等无耻之徒,他忽然捏住我的下颚,用舌尖沾一颗红色药丸,径自送入我口中。
措不及防的异物忽然出现在嘴里,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一咽,那药丸,竟然一下子进了我腹中。
我几乎是欲哭无泪了,难道真是天要绝我吗?
沮丧过後,我的大脑恢复了冷静。看样子,这是在劫难逃了。失身还在其,恐怕他这断断不肯饶我,势必会下死手来整治我。
这也没什麽,毕竟现在的局势是我为鱼肉嘛!但,我绝不能让他把我变作玩具和禁脔!帝国皇帝,可以是无能的,可以被废,可以被折磨得惨兮兮,却绝不能如此自甘下贱!
他今夜,可以占有这身子,但,我绝不会让他把我的尊严踏在脚下!
殷,你且瞧著,你的继承人绝不会丢你的脸!
一时间,我俩皆是无言,两人各怀心思,却都在静待药力的发作。
来了!过不多久,我便感到莫名的焦躁,仿佛有什麽东西在身体里蠢蠢欲动,

扑通……扑通……我的心跳开始加快,皮肤也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绯红……我感到骨头里充满了麻痒的感觉,就像有虫子在缓缓蠕动。
很难受!我喘著气,感觉脸上滚烫,像必现在一定像喝醉似的面色微酡了,那人居然用阴冷戏谑的目光盯著我看,一副趁火打劫的模样,
我不由暗咬银牙,赶忙调匀呼吸,催动真气来化解,却不料……
“这药到底……?!”我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再一地,我落入了绝望的渊。
我的真气居然一运到底,没有丝毫阻碍。这意味著……
“这药,其实不是药,它是一种生物,在神秘的最东方,人们叫它……蛊!一旦种入体内,你,就只会听从我的指示……从现在起,你的身体已不再受你的管辖,它会自动听命於我。”他站在床前,好整以暇的观察著我失控的模样,满意地笑著,那笑容无比温柔。
……真是……好恨……!我全身瘫软,只能用眼神恨恨地望著他。
“现在,好好的服侍你的主人──我吧,帮我更衣。”他说出了带著赤裸裸欲望的可怕命令。
宛如会动的人偶娃娃,我的身体就像有自己意识似的,自动的,从床上起身,卑微温驯的跪下,替他解开锦袍的扣子。下一刻,他的手就伸进了我的衣襟,肆意妄为的揉捏。
“有感觉了麽?”他恶质地问道。
“唔……啊!”我的身体内部立即生起了强烈无比的炙热,我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
这……还是我的躯体吗?我无比焦急,却不知如何阻止自己身体的行动。
真是……可笑!我居然……管不住自己的身体!我咬紧了下唇,眼睛都快要瞪出血来了
“一点也不热情,大声些。”他还要火上加油。
“啊……呜……”我发出使自己羞愧万分的撩人声音。
身不由己的,我贴近他,近乎无耻的用身体磨蹭著他。然後,他就一把把我推倒在锦榻之上……
……

仲夏1 阴差阳错

……好热……好痛……

“你的身体,真是敏感啊!”冷酷恶劣的调笑,在耳边像噩梦般不会终结。

……陌生却又熟悉的、撩人的沙哑呻吟在空气中回荡……那是、我的声音吗?

辗转反复的哭叫和求饶,伴随著他的张狂大笑……我的意识,在极度的痛楚和销魂甜美里载浮载沈……

我本以为,自己的灵魂会逸出体外,冷冷的,观看著他的暴行,观看著我的狼狈,就像是……看著不相干的悲喜剧一样。

但,那天下闻名的“雪月”,像黑暗中诡异邪恶的千年蛛丝,牢牢的,牢牢的,把我的思绪与身体捆绑在一起,一起毫无反抗余地的,坠入那无间地狱之中……

“你抗拒不了……这‘蛊’之虫的控制……你永远是我的了!”可恶的笑声形成轻微却是剧烈的震动,我眼前的空间顿时一片扭曲……
……
记不住被折腾了多少回,我的身体已是完全瘫软,但,那火焰仍是在体内燃烧。
坏心的刻意忽视我无言的企求,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我的额头,看似体贴的动作其实是最恶毒的惩罚。
“唔……”沙哑得快无法发声的嗓子自动背叛了我。接著,是他一连串的冷笑。
“给我……”我终於喊了出来,於是,又是一场激情戏码……
结束了吗?或者只是暂时安静?我不管了……好想睡……
我的视线呈现空洞的迷茫,只听到狂妄暴戾的命令:“从此以後,不准再和蓝迪见面,我可以不追究你们以前的私情,但……下,我会……”他用力拧了一下我的腰部,不由自主的,又是一声呻吟从我口中溢出。
“私情?!”我努力使自己混沌的思维运作起来……似乎……有什麽环节出了差错……
“你到现在还在装?你和蓝迪这对情人搭档用了欲擒故纵的美人计,以为我没有察觉吗?”
情人搭档?!我惊讶地几乎要跳起来,可是,依旧存在的药力让我动弹不得。徒劳地挣扎了一回,我禁不住苦笑。
察觉?你能察觉什麽?我和他是情人?天啊!这真是一片混乱!
不理我的眉头紧皱,他含了口葡萄酒,一口气喂给了我,立刻呛得我直流眼泪。
“上蓝迪说你是他的远房亲戚,要我手下留情,我就觉得不寻常了──做为我的内廷总管,他为了邀宠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哪会在乎什麽远亲?第一我放过你,你回去以後就门窗紧闭的和他会面;而後,你又和他在图书馆见面,还设下了风之结界;今天,你更是夜前去私会……这一切,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们俩想从我手中取得什麽?权势?还是干脆要这个国家?很可惜,不能如你们所愿。本来想杀了你的,可是呢,你的身体让我很满意。可爱的小骗子,你要永远做我的金丝雀了!”他大笑著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无言以对。
真的是无言以对。我简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终於恍然於自己为什麽会惨遭这种非人虐待,只因为──他以为我和蓝迪有染!
於是终於明白,从一开始,我们俩就是在从事著鸡同鸭讲的对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蓝迪的关系吗?
他的这句话,其实真实意思是:我知道你们俩是情人!
而我,一直有著杯弓蛇影式的恐惧,生怕自己帝国皇帝的身份暴露。做贼心虚的心理,让我自动把他的话解读成他识破了我的伪装。
自做孽,不可活!
可是,不对啊……
“蓝迪……”我费劲的开口,声音却如同蚊呐,微不可闻。
“他……他怎麽说?”我问。如今“东窗事发”,蓝迪作为此事的“主谋”和我的“情人”,怕不早给碎尸万段了,他难道就不极力自救,解释清楚我们的关系?
“哼!大概我刚才‘调教’得不够,你居然还敢想著情人!蓝迪可是什麽都招了,这种懦弱的家夥,你居然还留恋不已!”他讽笑道。

什麽都……招了?!我几乎要出离愤怒了。莫须有的事,蓝迪居然能“全都招了”,我真是……
他想干什麽?不想活了也不用拖上我呀!要不是“地下王朝”的成员皆受“血誓”所制约,我真要怀疑他是否是林答纳亲王的间谍了。
蓝迪!你这混蛋!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15 爱上

我简直要咬牙切齿了,但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我显出意外的吃惊和恐惧:“什麽?他全都招了?”
我打算就先委屈自己一点,暂时就被当作是那银发混蛋的情人好了……
“别指望你的情人会来救你了,从今天起,你必须以我的命令为依准。”他再一郑重下了命令。
我呆呆地看著不存在的前方,双眼空洞迷茫,那神情想必十分凄哀:……他不会的!他不会背弃我的!……”说到激越,我不由狂乱的摇头,拒绝相信那残酷的真实。
我的演技,实在是十分逼真。我从小就有这方面的天赋,今日这一场,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蓝迪,就让我来看看你意欲何为吧!
“我不相信你!让我见他,我要他亲口告诉我!”我继续扮演一位忠贞不贰的痴心人。
听了我为蓝迪辩护的言语,奥维的表情更加阴寒骇人,他嘲讽的抿了抿嘴角:“那好,我就让他亲自对你说,让你死心!不过……这是你的最後一机会……以後,你们就是近在咫尺也难相见了!“相当残忍恶毒的话语,可是对我而言,作用只有相反。
哼!如果能够的话,我也想永远见不到那个惹祸精啊!但有些事,必须确定一下……
“你要把他怎麽样”我急切地问道。
开玩笑!他要是死了或是假死遁走,我这些苦不是都白吃了!他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我,绝不可以,让他把某些秘密带走……
还有,我的“地下王朝”啊!我的东山再起可是少不了这个神出鬼没的组织啊!
综上,他可是绝对不能消失的!
真心为他担忧的同时,我还坏心眼地陷害了他一回──我越是维护他,奥维就越是妒忌,说不定还会毒打他一顿──没办法,我是个爱计仇的人咯!
“哼!既然你这麽在乎他,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恶狠狠的回答,都带上了重音,可见气得不轻。蓝迪的下场,不问可知。
我回以惶恐不安却又饱含愤怒的眼神,成功地令他发出不悦的冷哼,他穿上衣服,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看著他远去的背影,再回看这一室凌乱,我终於松了一口气。幻想著蓝迪脸上的青青红红,我禁不住要扑哧一声笑出来。
幸好,脸上的肌肉刚一牵动,我就觉得一阵酸痛。大概,是刚才痛苦难当时表情扭曲的缘故。
险险的,把破功的暴笑吞回肚子里。我毫无愧疚之意。
蓝迪那家夥虽然可恶,但他的安危恐怕还轮不到我来做无谓的担心。
我所担心的,是自己。
“雪月”的药力,是武者心中的永恒噩梦。而我,一切的行动都将受他的掌控。
不想受制於人,更加无法忍受做别人的禁脔,在别人的身下婉转承欢,那怕是,那人是我心中所系。

於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终於承认自己是喜欢眼前这人的。
也许,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就已结下了孽缘……也许,是那夜的轻易放过和温柔安慰,……也许,是他看时的孩子气和盼我醒来的焦急,悄悄的,攻陷了我内心中最後的柔软……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我,爱上了他。
只是……地点,和对象,都不对啊……
他是……奥维.雷辛啊……
奥维.雷辛,北方最大的诸侯,也是,帝国最大的潜在敌人。
我真是……非常不走运啊……
风从没有关紧的门缝里吹了进来,那是北地冰寒透骨的干冷味道。我缩进羽被中,的,有了想哭的感觉。

仲夏16苏莱的隐忧

奥维终於走了,我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不想动。
床很大,也很软,我陷在自己喜欢的柔软羽被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昏昏欲睡。
难以想象,几个时辰前,也是这张床上,我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生是很玄妙离奇的,你不必感叹暴风骤雨和平静祥和的变化起伏。
所以,我睡在自己的噩梦上面,却丝毫也不会有什麽羞愧、悲愤。
说是昏昏欲睡,可是,心里总是想著奥维和他的国家──两个都够让我烦心的。
苏莱,是帝国的心腹大患。而奥维,是它的君王。
有多久了?自从帝国的领导者开始表现出与其共主身份不符的优柔寡断,各国便起了非分之想。於是,各股政治势力就开始蠢蠢欲动。
共主的宝座,是被贪婪和血腥所包围的,要想安然端坐其上,那需要有傲视天下的气魄和才能,还要有不容忽视的势力作为依托。
苏莱王国,是大陆少数几个不向帝国低头的强大势力之一。
九百年前,天下大乱,光源帝殷起兵天池,短短五年即有霸业之像。但,就是如此神仙人物,面对部下进攻苏莱的建议,也是一声长叹,挥手作罢。
苏莱王国,有著雪峰天险,有强将悍兵,有著西部平原的战略纵,更有,那出色不凡的历代国君。
这样的强大势力,本来也可以在群雄四起时争夺天下,然而,那代国君偏偏放弃了。
史书记载,当年光源帝和苏莱国君有一秘密会晤,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结果。却是苏莱发表声明,表示在名义上承认帝国为大陆之主。
这便够了。
殷最终取得了天下,而苏莱国君却在国内遭遇了强烈的反对浪潮,朝野皆质问他的决定。
巴尼的《大帝行止录》里如此写道:那有著蜜色头发的君王静静地看著纷乱的人群,只是说了一句,我不忍,因为上位者的贪婪而拖累了百姓。於是,众人默然。
那个人啊,有很准的眼光呢!殷曾经在闲谈时感叹,真要与我争夺天下的话,我有六成胜算,他有四成,几率相当高。可是,这世界,也许会变成一片废墟啊!
这段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照样被巴尼书记官原封不动的记了下来,殷的气量,巴尼的秉笔直书,在在给後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刻印象。

苏莱在这九百年里,休养生息,采取了富民重商的政策,各代国君的素质,更是远远在水平线以上。
九百年的岁月,足以使一个强国变得更加可怕。更何况,这个国家有意无意的低调行事,隐藏实力。
天下人望,十之五六,已归苏莱。一个隐士如此叹道,而他,就是帝国的前代书记官。
这样的强国,又怎会甘心屈服於人下。奥维此人,更是桀骜不逊之人,他的野心,已是掩也掩不住的。
所以,不久的将来,我们必将有对决的一天,为了,拥有这这广阔雄奇的大陆。
忽然笑起自己的痴傻,也许,我没等到那一天,我就死在了别人手里呢!
那时候……你会为我流泪吗……
还是……只是当我玩物呢……
实在不希望……你也像小庭一样,就这样淡出我的生命,再相见,却是刀兵之下……
摇摇头,奋力摆脱那小家子气的儿女情长,我艰难的起身穿衣。
全身的每一关节都酸痛不已,好似在抗议那人的纵欲过度。
真是……恐怖啊……我龇牙咧嘴的全没了形象。老实说,我还真没想到他会做下如此恶劣之事。
看吧,这就惹毛了猛兽的下场!我自嘲道。
“你好象很是乐在其中嘛?”那声音里情绪复杂。
是蓝迪!
我早就料到他会很狼狈,但,眼前的事实却是大大超出了我的估计。
青青红红的被打淤痕当然随可见,但更有数道狰狞的鞭痕出现在他富有阳光气息的手腕上,脸上,更是有一道六寸长的刀划的血痕,还在往外渗血。
“自作自受。”我小声的说。
他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闻言冷笑了一声:“您还真是健忘,是谁‘全都招了’的?哼哼!您的大恩大德我只回馈了不到百分之一呢!”
“仲夏!”他几乎是无奈地叹息著的了:“我们能不能不要这麽针锋相对!”
清晨的阳光,灿烂的照在他的身上,竟似透明的一般,那淡淡的苦涩,却弥漫了整个寝宫,冲散了,那一室的暧昧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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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17前尘旧梦

“好啊!”我无动於衷,仍是懒洋洋的说道:“为什麽不好?只是恐怕还要牢烦您先做个示范。”
我仍带著怨气,说来说去,我这糟此无妄之灾,都是他从中做梗。我哪有这麽容易就消气的。
“我知道你心里,定是恨极了我。可是,我这麽做是有原因的……”他一反常态的耐心解释,却被我劈头打断。
“停!我不想听你自作主张的所谓理由。”我毫不留情的说道:“我一直知道,你眼里没有我这个皇帝陛下,我也从不指望你能听命与我,但,我很想知道,是谁给了你这个权力,可以随意拨弄决定我的命运,来完成你那不知所云的原因。你实在,太自以为是了。”

我这是动了真怒了,说起话来不再绕圈子,句句皆是夹枪带棍的诛心之语,端的是刁恨已极,语气却又是轻描淡写的。
他闻言好似受了一下重击,身子竟然微颤了一下,但随即便稳住了,他抬起头,那面色竟然苍白如纸,他望著我,喃喃自语道:“原来……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看来都是自以为是……离天!”
又是这个名字!我的心突地一跳:“你给我讲清楚,不要吞吞吐吐的!每要说不说的,谁会懂得你的意思!”
今天,我一定要把真相搞清楚!
“我故意误导奥维.雷辛,就是想让他失控,”他喘息了片刻,慢慢说道:“他一失控,肯定会对你……”他忽然梗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我冷笑“说啊,你为什麽不说下去!”我慢条斯理地催促道,仿若是凌迟的快意一般。
“够了,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你以为,我看著心爱之人被……我心里是何等滋味!我只是……希望你能想起一切……我只希望,一切都能回到从前……!”他整个情绪都爆发了起来。瞬间,他的身前竟然出现了灿烂的绿色光华。
那绿色光焰仿佛有生命一样,呈圆球状向外扩张。光球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巨大,一下子,整个房间就笼罩在莫名的神圣氛围之中。
仿佛是……亘古的莫名熟悉,我的眼眶无端酸涩起来……
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感动啊……
“这是,在创世历之前的事……”稳定了情绪,他开口讲了起来……
……
我听到了,那被沧海桑田无情湮没的惊心动魄,那所谓神话的真实面目……
原来,我的前生,竟是如此伟大的人物呢!
离天,这是个禁忌的名字。
并不是三大神王之中的任何一位,但却被称为“天界第一人”。
出身於三神族之一的神罗皇室,强大到令神、魔两族都要为之战栗恐惧的可怕力量,谈笑间运筹帷幄的奇才谋略……命运开了个玩笑,造出了一个极为完美的“天人”。
木秀於林,风必摧之。这险恶的东风,却正是离天的母亲。
老套的故事,一个偏执的母亲,因为溺爱幼子,因为想独揽大权,所以设下了重重陷阱,企图置亲生儿子於死地……
离天不是故事里的悲情主角,当然也没那麽愚蠢幼稚,所以那母亲的毒计,永远都只能成为笑料。
但,怨恨的力量,足以使人做出任何疯狂透顶的事。
魔王路西华,神罗族的太母,还有懵懂无知的大家……在神魔大战的缝隙里,“血腥之月”的黑暗种子在慢慢萌芽……
当惊觉一切时,已是无可挽回……
“还记得炎吗?她是……你爱的女子,我们三人,被合称为‘三君’。”蓝迪的神情黯然不已:“她是朱茵一族的王,如火焰一般的美人啊……”
“她现在,连魂魄都已灰飞烟灭了。”痛楚的声音,继续在我心头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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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18 前行之路

魂飞魄散吗……是为了我?
我的眼透过菱形的琉璃窗,望向虚无的彼方。
“她……”我想问,却隐隐感到恐惧。
这一问,就又要和一个呈超级乱麻状态的陈年公案结上不解之缘了。而现在的我要想管这件事,根本就是不知死活了。
“你不必内疚,是她选择了别人,因此惹来暗算,说起来,应该是她对不住你。”
又是……我被舍弃吗……
恍恍忽忽中,听到他说,如果我愿意,可以用“贯顶术”恢复作为神族的记忆和传承,但,却是必须放弃在这尘世的一切。
一切吗……可我,我的人生是在这里的啊!

哪儿有所谓的乐土呢?天界?也不过的和人间相似的怨恨和贪婪,所谓神族的高不可攀,超凡脱俗,不过是笑话一桩。
夜色中的琉璃闪著模糊的光影,却又是如此清冷冰寒。
好冷啊!我下意识的紧了紧蔽体的羽被,坐起身来穿衣。
我自自然然地不避他的目光,大剌剌地、慢条斯理著装整理。
“抱歉。我什麽也不记得了。所以……”在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之後,我不顾他看到那些青紫印痕的杀人视线,率先开口说道。
直视著他痛彻心肺的碧绿眼眸,我不由放缓了口气:“我并不能接受你的说法,无论它是否真实。所谓的前世……太过虚妄飘渺……我无意去探寻,更何况,听你的说法,那并不是太过愉快的回忆。”
“可是,那才是你的真正身份啊,你难道想一直留在这,做奥维的禁脔!”他大声说道,很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即使是再难堪的境,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不是吗?”这一刻,我是真正摆脱了自怨自艾的阴影。
我,不在乎在政争中被阴谋夺权,不在乎被流放追杀,不在乎要韬光隐晦的躲在这後宫之中,不在乎……被奥维凌辱控制……我,要在这四面楚歌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我,是我自己的。我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和事物低头!
殷……我不再想续写你的传奇了,我,就是我自己!或许和你的作风完全不同,或许会有狗尾续貂的嫌疑,或许,我会一败涂地,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试一试了。
“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我的心情呢,我等了你这麽久啊!”他几乎是悲鸣著的。
千万年啊……对神族来说也是十分漫长的岁月了……
“你追寻的,恐怕,不是我,不是这个叫做仲夏的九流皇帝,而是,那个完美无暇的离天。不过很遗憾,就算我是他的转世,我和他,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平静地坐在床沿,全神贯注的看著他,我的心里充满了微妙的怜悯和酸涩。
这个男人,在我身上动足了心计,却是为了,那个据说是我前世的离天。
“万物的本质是不会变的,你就是离天,这是毋庸置疑的。我只是,想让你想起从前。难道,这也是一种奢求吗?”他不解。
“确实是奢求啊,每一人生,都该是一独立的旅程。我并不想让所谓的前世成为我的羁拌,而你,却试图在现实中复原自己的记忆,这实在是有些过於理想化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和颜悦色的对他说了这麽一番大道理。
也许,在得知他千万年锲而不舍的无怨等待,我就再也恨不起他来了。
要怎样的痴心,才能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在无尽的时间里等待……
“果然,我是太痴心妄想了。”良久,他终於叹了口气,那是前所未有的疲倦。
“罢了,我不再干涉你的行为了,你要是真的想做一个凡人,也只得由你了。但愿……”他意味长地看著我说道:“你以後不会後悔!”

後悔?後悔什麽?我知道他必定是看到了莫测的命运一角,但,我永远不会後悔。
从离开帝都歌非,我,就已经走上一条前所未有的诡异之路,这条路,只有前进,没有後退。

19
逃离

“接下来,你有什麽打算?”他问我。
什麽打算?我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恐怕,我得离开这里了。”
罗庭的出现,已是警兆了。虽说因为“血誓”的存在,他在我死亡之前都不可能真正叛离,但,难保教团的势力没有觉察到什麽。
原本还以为能在这安心住下的啊……
我的心里有些惆怅,才五六个月的时间,就不由喜欢上了这里。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帝都奢华的宫室轩榭,来换得这里的一间小屋……
可是,我必须离开。
人生其实很是无奈,想要不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谈何容易!
“奥维是不会放你离开的。”他提醒道。
“我知道,所以,”我眼波流转,微笑著看向他,“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你出去,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这天下之大,却也是没有你的容身之啊!”他不赞同的看著我,眼里溢满的是浓浓关切。
我心头一热,却是怎麽也不敢直视那道目光,低下头,我无言以对。
不想讳言自己的狼狈境,也清楚的知道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我却不忍对著这道温馨关怀的目光说不,於是,我无语。
一枚雕刻著翔龙的银色指环落在了我的掌心,我张开手,惊讶地望著他。

“虽然答应了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在找到地下王朝的真正主人之前,不把这信物随意送出,但,我可以为你破誓一。”他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的影象印入他的骨血之中,“带著这个,‘地下王朝’会助你顺利逃出苏莱,你暂且要他们寻一地方藏身,等过了这阵子再出来。”
“身体的原来主人?”我疑惑道,却不接过那指环。

“在那大战中,我的肉体就已经彻底毁坏了。虽然再造一个很容易,但会引来天界巡查的注意。所以,我是暂时借用别人的躯体。正好,殷所秘传的‘地下王朝’负责人身染不治之症,而我过去和殷也颇有渊源,所以就如此施为了。”他淡淡道来,却省略了无数的风霜艰险。
为什麽……要对我如此执著啊……明明不值得的……
甩了甩头,挥去不必要的伤感,我做了一个简直是找死的举动──把指环放回了他手里。
“我不是逞强,但我实在不想用这个。”我毫不动摇的说道。

我不想啊,就这一辈子躲藏在他人的羽翼下……哪怕,是眼前这与我有前世羁绊的男子……
……
随著马车的颠簸,我的身体也有规律的上下起伏著。
第一万在心底诅咒想出这个馊主意的自己,我拼命控制自己想吐的欲望。
这是一辆运送新鲜菜蔬的马车,赶车的老王头为王宫送了三十几年的菜,其间,通过了苏莱安检机构的几伪装试探,终於确定他的忠心不贰。
但,就是这样可信的一个老人,却是“地下王朝”的“死间”。
所谓的死间,是某些势力强大的组织埋伏在敌人内部待命的秘密成员。这种埋伏,并没有明显的目的,如果派不上用场,甚至会就此在敌人内部区妻生子,终老一生。
但,这,为了我,“地下王朝”竟然启动了轻易不用的王牌。
蓝迪──暂且就如此称呼他吧,因为他坚持要我自己把他的名字想起来,如此说道:“‘地下王朝’需要挑选殷的继承人,但还没考验你是不是,就让你没命,怎麽也是他们的损失!别再推辞,这是符合誓言的!”
我还能说什麽呢?只好从命。
从车帘的缝隙里偷眼望去,依景色判断这车就快要驶出王宫大门了,我正要长舒一口气,却听得外面一声轻喝:“这车里装的什麽?停下接受检查!”
我的心猛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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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2 燕北侯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隐约记起是新任的侍卫总领艾伯。先前在宫里时远远见过一面,是个英挺但有些倨傲的青年。此时此刻,却为何出现在这?
“总领大人,这是专门运送菜蔬的老王,为王宫服务已经有三十多年了,他绝对可──”一个听起来是宫门守卫的人在竭力解释著,可那个“靠”字没有说出口,就遭到对方的嗤之以鼻:
“三十多年又如何?你能用性命保证他受敌逼迫也不会变节?”
“恩,这……”对方立刻变得张口结舌。
“彻底检查一下!”他再坚决的命令道,一边嘴里小声自言自语:“这两天王宫的“气”有些怪异,别是有奸细私下出入王宫禁地才好!”最後的自语声音甚轻,大概是认为周围人都无法听见,所以说出了口。
微一思量,我就明白了个中原委,由於殷的“血之密书”启动,加上那神秘的“日日晴”和蓝迪给我的,据说蕴涵我前世秘密的神秘宝石饰物纷纷出世,导致了王宫“气场”出现了异象。
这人对“气”的感应力很强!我心中暗暗叹道。他年少得志,那升迁的心就像红炭团似的,这发现了异常,又怎会不抓住机遇?
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我全神贯注的戒备著,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如果实在不行,也只有动手了。
在“帝都流血夜”中受的伤,其实一直没有痊愈,那四大魔导师刻意用了光系和暗黑系混合的攻击手法,导致我的伤口完全无法愈合。所以,我身为武者的战斗力几乎是零,而魔法嘛,可说是极低──与二级的魔法学徒等同。由於我的精神构造异於常人,蓝迪也没法用治疗术来帮我。
这种残破的身手,不客气的说,只有送死的份,而我也并不想用危机来探察自己的潜能。
实在不行就只好被他们五大绑捉回去喽!我又不是不能再逃一。

“可爱的天使,要是被捉回去,你的主人可是会折断你的翅膀哦!”轻松爽朗的笑语在耳边回响。
是东方武道中的“传音入密”!那绵延浑厚的内力使我心中一凛,是谁有如此修为?
“我在车外哦,天使宝宝!”那声音继续说道,言语间带著浓浓的戏谑。
我於是解除了防备──对这种顶间高手根本没必要,静待他下一步的举动。
一阵脚步声凌乱的在车外响起,我可以听出打头的是个脚步踉跄的男人。
“这边在闹腾什麽啊!呃……吵得本侯都没法和美人散步了……”带著浓重酒意的语音如此说道,旁边夹杂著女子的吃吃娇笑,刚才还十分紧张沈闷的气氛立即变得尴尬混乱起来。
那声音……竟赫然就是刚才“传音入密”的人。
在苏莱王宫还如此随意放肆,又自称是本侯的人,绝对不会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就是……
“燕北侯,您原来在这里啊!”陪同宴席的苏莱官员的到来,使得我的猜测成真。
燕北侯,是帝国派驻北方的最高行政长官,也是帝国四大领主之首,可说是权势滔天。
他为什麽会在这?是否知道我的身份?我惊疑不定。
“艾伯阁下,你在干什麽?还不赶快把这马车放走,乱糟糟的成什麽样子了!”外交官员有些不悦。
艾伯正欲辩解,那醉熏熏的燕北侯脚步虚浮的走了几步,到了车前,口齿不清的说道:“原来是在抓奸细啊,让……本、本侯来试试!”
只听得“刷”的一声,一道冰凉的利器从我藏身的杂物筐顶直贯而下,那擦身而过的冰寒滋味让人不寒而栗。接著,又是几插入,却都是落在我身旁。我,仍是毫发无伤。
这人是胆大,还是不把我的命放在眼里?我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角。
“行了,你可以走了。”我终於松了口气。好悬哪!
穿过最後一道护城河,马车辘辘地上了官道。
我长出一口气,却又不无眷恋的回头看了最後一眼。
别了……大气的王宫……
别了……殷……还有他的图书馆……
别了……奥维……下再见,我们就是敌人了……
我是……真的爱过你啊……
一眼望去,我随即果断的回头,说道:“快走吧。”
“加上我吧,你还欠我一救命之恩呢!”忽然,从官道旁冒出一个锦衣青年,他轻摇折扇,笑盈盈的说道。

21 脱胎换骨

时间:月黑风高夜。
地点:偏僻的山脚小旅店。

人物:我,住在隔壁房的燕北侯重光,还有在厢房的老王。哦,还有唯一的老板兼店小二在厨房打地铺。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选在今天杀人越货,但是我身上的怪异真气,却是偏偏发作了。
盘膝在北方式的大炕上运气检视,我发现自己体内那个怪异气团居然开始蠢动起来。
就像决堤的汪洋,那气流在狂暴的奔流著,根本不受控制……
渐渐的,我已经麻木到感觉不但疼痛了,我的身体好象漂浮起来……
最後的意识,是看到一片光怪陆离的凌乱中,我外衣口袋里的那奇异的蓝紫晶石饰物,却静静的,浮在已经是龙卷风的空气里。
……
这是哪?好黑啊……
我在绝对的黑暗中游荡,没有时间,没有任何空间坐标。
一道亮光开始介入,光与暗开始了剧烈的震荡……
尘埃落定後,我终於看到了一个人。
随意的半旧衣著,一头过长的黑发遮住了大半脸庞。那黑发,美好得像上等的乌檀木,但凌乱的发式却破坏了这份完美。
他就那麽站著,却几乎,令我以为看到了整个世界。 
那是不必刻意求来的天生气度,“天”的气度。
“这是你的内心世界,我的名字,叫做离天。”
果然。我静待下文。
“从本质上说,我,就是你。但是,”他用黑不见底的瞳仁看著我,说道:“你和我却是完全不同。”
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我自嘲的咧了咧嘴角。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你啊,有著比我更强的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面对背叛和离弃,我们做了不同的抉择。我选择消失,而你,选择坚持。我真的,很是羡慕你啊!”
羡慕我?天下第一的离天,居然会羡慕我?
我果然是在做梦!
“这不是梦!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听好,你的力量……”
……
一觉醒来,东方已是大亮。我惬意的舒展筋骨,然後拿过铜镜来,细细的审视我自己。
镜中的我不复昨天的狼狈,双眼如同清泉般澄澈 ,顾盼间神采照人,真气含而不露,简直的换了个人似的。
轻轻一挥,出现在掌心的是一道无色的光焰。
我已经,不再是昨天的我了。
满意的一笑,我利落的起身出门,吃早膳去也。

在楼下一眼就看到那拿著折扇招风引蝶的痞子,那好象会放电的桃眼灼得众女子目眩神迷,几乎要忘却自己的名姓。
今天大概是集场,来以物换物的乡民络绎不绝,山女爽朗,当下和他打成有一片。
我含笑看了多时,才忍不住喊了他一声,他回头,却在看到我的瞬间变得失魂落魄,连包子掉了也浑然不觉。
“我脸上长东西了吗?”故作惊讶的问,其实我心底雪亮:因为昨晚的脱胎换骨,我的气质和精神状态都有了质的飞跃。不是我自夸,我现在的外在,怕是倾国倾城的了。
“我觉得……你好象和昨天大不一样了,昨天只是美貌无比,今天却有如沐春风的清爽感觉了!小夏,你确定你只是个逃奴吗?”他的眼睛异常闪亮,似乎想要找出我的真面目。
我悠闲的喝了口豆浆,这才回道:“我句句是真,你不信我也没法。没听人家说过‘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吗?我就是死了一回,脱胎换骨了。”
我半真半假的回答使他疑惑不已,但也只是咕哝了几句,就罢了。
在官道上这人拦住马车,非要我们搭上他,还用什麽救命之恩来胁迫我,没奈何,只得允他同行。
本想看看他究竟是什麽虚实,但行到此,我已万分确定,这家夥只是一时好玩而已。
一路上,他问了许多希奇古怪的问题,也没忘了用话试探我的底细。
“我麽,是国君的男宠。”两天前,我的话把正在喝茶他呛得眼泪汪汪。
原以为他知难而退,谁料他却越战越勇,脸皮之厚、生命力之强,令我叹为观止。
这不,吃了两个包子,他清了清嗓子,准备──
果然又来了!我无奈的翻翻白眼,不意外的听到:
“你和奥维陛下是怎麽‘做’的?”
噗!这是可怜的老王第N受惊了。

22
醉风楼惊变

什麽地方最是鱼龙混杂?答曰:酒楼。
醉风楼,是帝都最富盛名的酒楼。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难得来见世面的斗升小民,皆有可能涉足其中。
在各种政治势力的此消彼长之间,情报,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我和重光坐在靠窗的雅座上,看著外面的湖光山色。
漫不经心的拈起一枚水晶红菱,放入口中咀嚼,我斟上一盅浅雪,用火稍微烫过,一口饮下。
“我听说这的招牌酒是‘重碧’,你为何不点呢?”私自离开封地,跑到苏莱,又跟著我跑来帝都,燕北侯重光仍是嬉皮笑脸的。
睨了这没见识的家夥一眼,我又尝了一口莼菜,才道:“重碧须得冬天饮用,冰寒过後是暖入胸中,使人身心爽朗。现下已是开春,帝都的气候又偏热,重碧就未免太过了。相较之下,还是浅雪好些。”
“小夏,你……”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麽?”我不为所动,继续吃我的莼菜。

好鲜!我惬意的眯了眯眼,必是刚从湖里采摘下来的,醉风楼的采买人真是贴心啊!
“你为什麽要戴这个人皮面具啊?”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
我的脸上,正戴著一副毫无瑕疵的面具,十足路人甲乙的平凡相。
我用看白痴的目光瞅著他,直到他露出尴尬神色,才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相貌,大庭广众之下,不嫌惊世骇俗吗?”
他连连称是,却又凑近,暧昧的笑得像个三姑六婆:“你是怕你家主人来捉拿逃奴吧?其实何必呢,小两口怄气,还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呃!”他的“合”字还没出口,就给我眼明手疾的用一只烧卖填住了嘴。当下噎得咳嗽连连。
活该!没听说过不能得罪小人吗?我冷笑,继续享用我的美食。
忽然,酒楼上一阵人声喧哗,夹杂著惊呼和重物摔下楼梯的钝响,一时嘈杂不已。
我顿时没了用餐的心情,愠怒的抬头,却见楼梯上走来了一个华服男子,前呼後拥的带了十几个从人,趾高气昂的一路走来。
那些从人皆是彪形大汉,个个仗势不饶人,凡是避让慢一点的都被他们狠狠推开。刚才的惊呼和摔倒声,大概就是拜他们所赐。
“还楞著干吗,还不快捡著好酒好菜赶快上!我家公子爷今天心情好,包下了这里,你把那些闲杂人等统统赶出去!”一个大汉向小二吆喝道。
小二苦著脸,小心翼翼的陪著笑脸道:“刘公子,你大人大量,多包涵著点吧,把客人赶走,这实在是不……”
“你敢怀疑本公子的话?”那刘公子尖著嗓门喊道。他大约二十出头,相貌本来很是英俊,可惜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大概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不顾夥计的劝阻哀告,大汉们开始动手赶人,顿时抱怨声四起,却有知根知底的人小声劝道:“别抱怨了,那是刘宰相的公子,得罪了他,你连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真是的!刘宰相也称得上是个贤臣,怎麽生出这种儿子!”这是有些身份的人在私语。
那位刘公子的脸皮也真是厚,对周围的非议充耳不闻,只是猛吃猛喝,忽然,他眼前一亮,眼睛对上了正在表演歌舞的俏丽女子,就再也移不开了。
从人们心领神会,使个眼色,就一把把那女子拉了过来。
“轻点,轻点嘛,小美人,你唱得真好啊,几岁了,愿不愿意跟著本公子啊?”一副标准的急色鬼的样子。
那女子哪曾见过这等毫不隐晦的无耻之徒,吓得嘴唇灰白,却是颤抖著不能回话。
“很久没回帝都了,居然出了怪事,一头猪居然灰当众调戏良家女子!”我一边端坐著喝酒,一边朗声说道。
死寂。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吓呆了,对著我露出了看待死人的眼光。
那公子立刻气得脸色紫红,他大声吼道:“哪来的混蛋!敢在本公子面前撒野,给我打!”
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其中居然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可惜啊,所谓的身手不错,只不过是对一般高手而言,至於我吗……
看客们只见一阵白光,下一刻,那些人就保持著五八门的可笑姿势僵立在那儿了。地上,是几根竹筷。
我拍了拍手,若无其事的坐下。
“小夏……”重光低声哀号,他身为镇守一方的诸侯,非奉诏是不能私自离开封地的,现在我闯了如此大祸,却是定然要把他的身份暴露了。
我不睬这装腔作势的家夥,继续用餐。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却是酒楼管事率众前来了。
“他们会把我俩扣下送官的!”重光低声抱怨我的卤莽。

“属下见过少主,不知少主前来巡视,让您受惊了。”白发苍苍的老管事必恭必敬的向我行礼。
回头扫了一眼发呆的重光,我挥了挥手道:“里面去谈。”
“你原来是醉风楼的少主啊,早知道我就可以白吃白喝了。”在路上,重光没头没脑的来了这麽一句,让我忍俊不禁。
本性难移啊!我摇头。
在密室坐定,管事忽然单膝跪下道:“陛下。”
“你是……?”重光颤声说道,看著我判若两人的尊贵气度,却迟疑著不敢说出。
“哪来的什麽逃奴,又是什麽酒楼主人?朕乃帝国皇帝!”我气度雍容,端坐在太师椅上,缓缓说道。

23
杀局

重光目瞪口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一抬头,竟是再无平日的嬉皮笑脸。
“微臣死罪!”他的声音十分惶恐,但,却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心里不以为然,是吗?”我静静的盯著他,说道。
他似乎想说什麽,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没有开口。
我把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一览无遗,微笑的说道:”你不愿意说。我来替你说──你认为我一回到帝都就不知死活地出风头,容易暴露身份是吗?”
他一怔,随即苦笑起来:“陛下果然名不虚传……”
“你所谓的‘名不虚传’,是从令堂那儿得知的吧!”我径自笑得甜蜜,剥下了他最後的伪装。
“天哪!”他怪叫一声,彻底认栽。
我站起身,把墙上挂的簪仕女图撩起,按动了机关。 
暗门打开,站在大家面前的竟是刚才大闹醉风楼的那个刘大公子。
只见他面带笑容,神采奕奕,和刚才好色荒淫的纨!子弟形象完全不同。
“真是判若两人啊,淳如,你真应该去登台亮相的,保证是名动天下的名伶哦!”我不怀好意的取笑他。
刘淳如立刻变成苦瓜脸:“老大,你就别损我了,看在我为你做牛做马的份上,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的形象都毁於一旦了!”
我冷哼了一声,是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家夥顶著流氓恶棍的金字招牌,不但逃过了家族继承人的可怕重担,还抽空拐来了一个如私玉的亲亲老婆,过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现在居然还涎著脸诉说委屈?
看著我明显的後娘脸,他做小媳妇状,缩缩脖子不敢多言。
我看向重光,悠然道:“这下你明白了吧!”
重光恍然大悟,望向我的眼神带著重新审视。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你母亲要你到帝都来的目的!”我让醇如坐下,喝了口茶,转过头来问向重光。
他露出不可置信的骇然神气,接著摇头投降:“我输了!”

我聆听著他的叙述,心里,不由浮现了一个鲜明的身影……
棕色的长发,如同宇宙般浩渺的纯黑眸色,简单而高雅的绿色长裙,秀丽恬静的面容,这是我在六岁时,初见到重光母亲时,她留在我心中的刻印象。
重光的母亲梧颍,是我母亲的姐姐,帝国的长公主。
从记事起,便听到宫人们的窃窃私语,对她,是毁誉参半。
她是传奇式的人物,曾以纤纤弱质之身,率六千铁骑大破两万赫兰蛮族的“烈日军”精锐,成功的威赫了渐有不臣之心的各属国。
她通晓天文地理,民政战事,是理想的帝国皇储,却又不失女性的妩媚端庄,是帝都青年的梦中女神。
但,这样一个有著辉煌灿烂前程的天之骄子,却如同流星一般陨落了……
帝国历九七八年,长公主被撤去监国职位,剥夺皇位继承权,下嫁给了当时的燕北侯。原因是……
你听说了没,那个不要脸的长公主回来省亲了。
幼时,宫女们在轻蔑的低语,似懂非懂的我躲在廊柱的阴影里静静听著。
她还敢回来啊,做出这种悖德之事,真是无耻下流……
幼小的我不知晓她做了什麽惊世骇俗之事,但,却在见到她的瞬间把一切流言蜚语抛在脑後。
如同画里走出的,美妙的女子啊……
林达纳亲王,生我的男人啊,你究竟,要毁灭多少人的幸福才肯罢手……
在皇室的秘密档案上,记载著,长公主梧颖的罪行──和亲弟弟乱伦。
当年的小皇子,在事发後不久就服毒自尽了,於是,指责和非难悉数加到了长公主身上。
世人是盲目的,他们只会听信现成的真实,人云亦云的义愤填膺。
眼睛看到的,并非是真实啊……
我无声的叹息,终於开口说道:“也就是说,令堂──也就是我的姨妈,准备和我见一面?”
“帝国正在十字路口,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重光恢复了燕北侯的角色,郑重的谈起了国事。
“所以你来了帝都,但当时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肯定能在帝都找到我?”我在试探虚实。
“母亲的直觉!”他有些调皮的笑了笑。
“你们的条件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暂时没有,但母亲会评估陛下是否值得合作。”他眼边闪过一道精光:“而我个人认为,她会大吃一惊的。”
“难道梧颖姨妈原先对我的评价不佳?”我丝毫不慌张,微笑著直视著他。
他竟然意外的愣了愣神,急忙收回目光,想了一下,才下定决心的说道:“说实话,母亲原来并不看好陛下,因为……您太张扬外露了,而且不注意培植民心,人民都被林达纳亲王的平易好施和教会的清净简朴所吸引住了,您的胜算很小。”
我由衷的佩服起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姨妈,她身千里之外的北方,却把帝都的形势看得如此清楚。
然而,我更佩服燕北侯重光,他居然能直言不讳到这个地步,丝毫不怕触怒我。若不是毫无头脑,那就是城府到了极点。
我一点也不相信重光受母亲摆布的传言,也不会被他丰富的面部表情所迷惑,直觉告诉我,这,也是一个不甘蛰伏的人。
“在和姨妈见面前,我们先去看有一场好戏吧!”我含笑起身,一个纵身,就飞掠而去。

天空如此晴朗,却少了北国的苍茫辽远,奥维,你在想我吗……

2 密谋

自由自在的在空中飞翔著,听著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那感觉真是心旷神怡。
不由想起,在我新得的记忆中,离天最後抉择时,那御风而行的淡淡寂寥。
何苦呢!为何执意要成全一份完美呢?我无法理解。
也许正如离天所说,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那晚,离天把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我,包括,他那如同烟云的过往……
就像是,别人的传奇故事啊,虽然痛惜,但终归如隔岸观火,我无法感同身受。
“你在发呆啊!”闲不住的重光跟了上来,短短一会儿,他又恢复了轻佻无害的笑容。
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压低声音,我轻易闪过几个藏在暗中的高手,进入了一戒备森严的宅院。
离天的“天”之力,和他修习的“棂寐真气”,已经逐渐在我体内融合,虽然还不能发挥出他百分之一的水平,但对付这些所谓高手却是易如反掌。
回头一看,重光竟没跟丢,他在我身後十丈,十分惊险的左支右拙,但好歹也进来了。
这家夥是实力也不容小觑啊!我心下暗忖,脚底更是不停。
“呼……呼,陛下,你也太快了,我……都喘不过气来了!”在到达目的地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他终於赶上了,俯身气喘吁吁的抱怨。
“呼……想不到……你的实力居然这麽强,既然如此,那在苏莱皇宫,为何要我帮你解围呢?”抱怨过後,他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用凌厉的眼神盯著他,直到他开始躲闪才皮笑肉不笑的说:“我懒得动手。”
不理他负气的哇哇怪叫,我开始打量我们脚下的建筑物。
刘宰相的别馆,暗香苑,是位於京郊的一依山伴水的大宅子,这是先帝念他劳苦功高特地赐予的,刘宰相平时自恃清流,很少用到它,所以在这伺候的下人并不多。
一眼望去,但见亭台楼阁,清泉假山,皆是美不胜收。
美则美矣,却是暗藏杀机啊!
我站在屋檐边,小心的启动内视之法,刹时,屋内的情景就尽收眼底了。
布置清雅的房间内,一立一坐著两个人,站著的白面美髯老者,是帝国三朝重臣刘毅,他正对椅子上的那人说些什麽,只见嘴唇阖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是西方魔法的消音术!我轻轻挥手,造出一个幻光球,它的界面上清晰的传出了他们俩的对话。
“我那不争气的畜生居然惹出了这种事,真的惭愧啊!但那两人实在是来历不明,我也查不出什麽。”
在说我们俩呢!我微笑著朝重光眨了眨眼。他回以苦笑,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是我拖他下水的。
椅子上的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色长袍里,只有一张核桃一样干瘪的脸露在外面,一双闪闪发光的小眼睛给人不舒服的感觉。他一开口就是尖涩难听:“别人查不出,可是我们教团却是了如指掌。”他拿出一叠资料念道:“重光,帝国燕北侯,是梧颖长公主的爱子,这是秘密潜入帝都的,目的有待调查。出手的那人叫作知秋,醉风楼掌事称他为‘少主’,其实他是‘元宇财团’的幕後主人。”
“元宇财团?!”刘毅不由一惊,元宇财团是全大陆三大钻石级的财团之一,他们的隐藏实力其实不亚於一个国家,在这个形势混沌微妙的时刻,他出现在帝都,究竟意欲何为?
这两人动向不明,需要特别注意!刘毅暗暗下了决定。

我泰然自若的看了看重光,用“传音入密”说道:“我早就制造了另一个身份,‘元宇财团’的少主,知秋。”
“所以你故意在华引起骚动,让他们知道?”重广笑得也不正经。
“燕北侯重光这私自入帝都,显然也是想志在皇位,他母亲梧颖是帝国长公主,说起来他也是有继承权的。”下面的对话继续进行著,说话的是刘毅。
“哼,虽说如此,但所有皇权,莫非神授,只有神的忠实仆人,才有资格问鼎皇位。长公主做下那等禽兽行径,她的儿子也不会是什麽好人!”那黑衣人一脸倨傲。
我听到重光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显然对方侮辱他母亲的话语已经激怒了他。
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我在他手心写了“红衣大司教”的字样,告诉了他那人的身份。
重光,饶你如何胸有城府,你也不可能和教团合作了,因为,你有你的坚持──你的母亲。
我们继续听著他们的密谋,无非如何煽动民心,如何迫使各家贵族承认林达纳亲王的正统性,让他们乖乖参加下个月的加冕典礼。
我不禁莞尔,他们即将实施的绑架,收买,欺骗,都为我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只要我出手帮助那些受害人,他们就会不再摇摆,彻底投向我一边,当然,前提是我向那些人显示自己的强大势力基础。
没有实力,什麽正义正统都是一纸空文。
最後两人告辞,我赶紧拉著重光开溜。最後留在我耳边的,是这样一句话:“东方将军那边,已经快要成功了!”
东方将军梅琳,是帝国三上将之一,目前因为帝都局势动荡,自请外出戍守有赫兰蛮族威胁的东部边境。

25 会晤

我盯著眼前这杯茶,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
这是“万仞峰”悬崖上的一丈青,每年只产两斤,可说是千金难求。但,我其实意不在此。
室内一片沈默,我终於抬起头,仔细端详著对面的女子。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残忍的印记,那份秀丽从容仍一如当初,纯黑的眼睛更加邃明亮,眼前的女子,在不知不觉中给人安心的感觉。
长公主梧颖,我十几年没见面的姑妈,那个在传说中,惊才绝W、却背负世人唾弃的传奇女子。
她的表情并不开朗,甚至有些阴郁,现在她正蹙著眉看向我。
她大概对我很不满意。我想。
这是自然的,回想以前,我不知干了多少自作聪明的蠢事,让林达纳亲王在不知不觉间占了上风,还险些葬送了有著九百多年历史的帝国。现在自己都感到汗颜,何况是出色绝伦的她?
“我在惋惜……”隔著茶水的雾气,她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传了过来。
“我为林克(林达纳的呢称)而惋惜,他是那麽才华出众,到头来却终是要一场空了。”语气是异常的平静,带著淡淡的惘然,却没有任何的怨恨。
是怎样的生死羁绊,怎样的爱恨痴缠,到头来,却变得如此的淡漠?
“很奇怪吗,那样的刻骨铭心,在物是人非之後,也只是遥远得如同上一辈子的事了。”她猜到了我的心思,微微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像春风一样拂过我的心间,无比畅快。
“我给了他一伤害我的机会,但绝不会有第二。本想亲手解决这段孽缘,却不料世事多变,年轻人们都成长起来了,再不用我这老太婆操心了。仲夏,你变了很多,林克,怕是注定会栽在你的手上。”她的声音有著淡淡的疲倦,一种终於放松下来的疲倦。
我一时受宠若惊,万万料不到这位清冷孤傲的姨妈竟会对我有如此高的评价。

“身为帝王,却能忍人所不能忍,在那样屈辱的环境下寻求生机,那时的你,其实已摆脱了好高鹜远的毛病。你在苏莱的一切我都知晓了,我真的感到欣慰,殷的事业,终於後继有人了。”
我啼笑皆非,我在苏莱给人吃得一干二净,却居然还有可圈可点之,这真是人生一大滑稽了。
“这是燕北侯、镇南侯和西云侯三大领主的印信,我们三方都把全部身家性命押在你这边了。”她取出三颗小玉玺,递了过来。
我没有伸手接,却直视著她道:“姨妈,您还忘了一件。”
她笑了,那苍白的玉颜染上了一层红晕,竟是有些少女的妩媚。她从胸前取下一枚闪著红光的吊坠,和玉玺一并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朱雀军’的主帅兵符,你可以任意调度,可惜我已经二十年没有亲掌军权了,人事方面可能有变化。”言下之意,就是混入了“杂质”,需要清理。
当下我俩尽欢而散,出得门来,却见重光半倚在廊角,竟已是睡眼朦胧,却偏偏死撑著,一见我,立马扑了上来:“和母亲谈得可还顺利?”
“相谈甚欢。”
“那就好!”他好象松了一口气,欣然道:“我们去喝酒吧!”
我的唇边勾起一道别有含义的轻笑:“正合我意。”
……
再来到醉风楼上,早有管事为我们准备了单独的贵宾间。考虑到上引起的轰动效应,我也就不反对了。
酒过三旬,我看了看沙漏的时间,对重光说道:“我们有事可做了!”
“早就料到你不安好心了!说吧,这又要演哪一出戏?”他一脸坏笑,就差没写著“果然如此”的红字了。
“这不演戏,我们去英雄就美!”我拿出两身夜行衣:“化妆舞会开始!”

26 武斗
悠闲的坐在屋檐上吃著点心,我不得不承认重光实在很会享受──兵荒马乱之际居然还不忘带上零食。
正吃得津津有味,一只贼手伸来打劫,我轻巧的避开,一副晚娘脸的瞪著他道:“不准抢我的份!”
他居然凑了上来,直接咬住了我手上的如意翡翠糕,一口吞了下去。
我气极,这人真是不讲卫生,自己无赖,却累得我也吃不成了。正欲把那糕点扔掉,他却一把接过,一口一口的好不畅快。
气不过地说道:“敢情阁下在自己的侯府里是终年吃不饱的?”
他笑得邪恶:“因为有佳人碰过,所以胜过珍馐!”一边还别有意的看著我,那双桃眼里是不容错认的爱慕。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从来厚如城墙的脸皮竟是滚烫滚烫的,想必是脸红了。
正尴尬著,一阵尖厉的哨声及时的解救了我。从正对著屋檐的小巷口闪进了两道黑影。
来了!我立即启动了结界,掩盖了我俩的存在。
紧跟著两道黑影的是一抹鲜红,那速度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很快就追上了那两人。
“别想逃!把东西还来!”一声娇叱,那红影停在了小巷正中,看时,却是一个英武俏丽的年轻女子,她身著红色武士装,肩负一把黝黑大剑,非金非铁的,也不知是什麽奇物所铸造而成。
那两人身著普通流浪者的黑布斗篷,面目平凡,但双眼的精光却说明了他们的修为之高。他们被逼至这条死巷,却毫不惊慌
“妈呀,他们至少已经有大剑士的功力,多半还是魔武双修呢!”重光咋舌不已。

“最後一机会!把白陵圣莲交出来!”女子眼中战意凝聚,眼看就要动手。
那两人仍是一声不吭,直接跳起,竟然主动开始了攻击。
“螳臂当车!”红衣女冷哼一声,拔起大剑迎风一抖,行云流水的甩开了剑鞘,劈头就是一剑。
那剑招并无任何巧,看似随意,但威力却是不容小觑,竟把周围的一切都卷进了剑风中。我和重光都是行家,一眼就看出黑衣人已落了下风。
但,异变就在一瞬间发生了,那两人竟放弃了闪躲,直直的站在那里,於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地面,竟忽然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
是魔法传输阵!女子反应极快,但已经来不及了。
黑衣人之一终於发出了得意的笑声:“回去告诉你们东方将军,要想用白陵圣莲来救她妹妹,就皈依我教,向尊神谢罪,否则……”他继续发出如同猫头鹰的奸笑,却被一道好奇的声音打断了──
“否则怎麽样呢?”我气定神闲的从结界内走出,後面紧随而来的是从不放过热闹的重光。
黑衣人骇然,但随即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现实──魔法传输阵不知怎的居然停止了运转!
红衣女立刻抛出一道红索,它似乎有灵性一样,自动把那两人捆了个结实。
“小女子在此谢过二位了,却不知──“她刚打算开口问我们的身份和目的,却被一道清朗的女音打断了:“红霓,还不快见过陛下!”那语音带著微责,却丝毫没有诚惶诚恐的味道。
巷口缓缓走来了一位黑衣女子,她腰佩长剑,漆黑的丝发潇洒而随意的束成一把,那浓若点漆的乌眸,冷若冰霜的气质,在在给人刻的印象。
是有著“冰之战姬”美称的梅琳将军,帝国三上将中最富传奇性的人物!
“臣,东方将军梅琳,见过陛下!”不卑不亢的淡然口吻下,竟隐隐有著火药味的怒意。
“梅琳将军不必多礼,我现在身为失国之君,这陛下二字也休要提起。”
“一日为君,则终生尽忠,臣不是那等有贰心的背主之徒。”仍是淡然。但随即,话锋一转:“可陛下却做出今日这等市恩之行,未免有辱君王的身份,也顺带看轻了臣的为人!

27 晴天霹雳

果然!早就听说梅琳将军冷面无情,今日一见,却不料词锋如此犀利!
梅琳的意思,是她已然看出我有好整以暇的等在这边,就为了在关键时刻“及时”援手。
身为君上者,收买人心是必要的手段,但,绝对不能让对方觉察出市恩的痕迹。
没有人,会愿意被视为可利用的棋子。
“梅琳将军,我倒是认为您看轻了我,”我从屋檐上轻盈跃下,气定神闲的笑道。
“我还没有自大无知到以为自己可以把您玩弄於股掌之上。”看著她疑问的目光,我挑了挑眉道。
她闻言微微露出诧异之态,好似没有料到我竟会这样回答。接著,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将军,他身上没有!”那红衣女的焦急叫声打断了我俩的各自揣度。
梅琳眼中怒意大盛,她径直走了过去,在黑衣人之一的面前一尺停住,用有如寒冰的目光牢牢的锁住了他。

那人不禁瑟缩了一下,但随即,他喃喃念起了祈祷词,神情立刻变得坚决狂热起来。
梅琳一楞,她常年忙於军务,对唯一教虽然有详细的了解,却从没亲身遭遇过这等狂信之人,一时她也不知如何下手。
我轻笑一声,主动上前,用柔和悦耳的声音对那黑衣人说道:“你把东西放到哪了,能告诉我吗?”
不意外的,我听到明显的抽气声,来自於那红衣女郎,她很传神的表示出了不可置信。
黑衣人回我一个白眼,正欲开口嘲讽,却在触及我目光的一瞬间被吸住了,再也无法移开。
“告诉我……你把东西放哪了……”我的声音飘渺不定,让他一下子沈溺其中。
“是摄魂术。”梅琳在低语。我於是笑得更加甜蜜可亲。
“在……在东城门的酒馆。”他神情恍惚,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暗暗的叹了口气,这个人,算是废掉了。在我控制他精神的那一刻,他居然凭著宗教狂热妄图抵抗,结果当然不问可知。
一刻锺後重光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里提著一个木匣,打开一看,白陵圣莲赫然在内。
我递给梅琳,她接了过去,却又用凝重的眼光看我道:“陛下要微臣为您做什麽?”
我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直到重光和梅琳分别露出震惊和不悦,才喘息著抬头道:“我是有一个要求。”

“我希望,梅琳将军你不要插手帝都的事。少则半月,多则五十余日,这须弥宝座的争夺即可告一段落。在此期间,各方势力都将倾全力下注,帝国将成一盘散沙,请你务必守在东部边疆!”我的语气愈加严肃慎重。
“你是说……赫兰蛮族会有异动?”她眼光一闪。

“他们已经动了。这你为妹妹的病寻来白陵圣莲,却又离奇失踪,就是他们的杰作,教团不过是乘火打劫罢了。”
“狼子野心!我定要他们百倍偿还!”梅琳咬了咬牙,断然道。她的看了看我,说道:“多谢陛下援手,您的要求可说是高风亮节,我敢不从命?大恩不言谢,我也不能效力於陛下左右,只盼望……陛下能早登大宝!”最後的话语,诚恳已极。
目送著两女的身影,我知道我已经确定了最後一股中立势力的走向,我的胜利,已是唾手可得。
“主上!”一个手下面色肃然的出现在眼前,递过了一枚蜡丸。
出了什麽事,竟要劳动金级的“影子”?我心下有不好的预感,手上却极快的捏碎了蜡丸。
展开纸条一看,我顿觉五雷轰顶:苏莱国君将在近期来访,有联姻意向!!!
我手一抖,纸条立即掉落在地,重光好奇的捡起一看,怪叫道:“天哪!你情人要娶艾蕾莎或是雨晴?”
艾蕾莎,是林达纳亲王的侄女;而雨情,则是他的义女,唯一教的“圣子”,皇室人丁凋零,这代又无适龄的公主,可以联姻的,也只有她们二人了。
我拿回纸条,它在我的掌心化作一团无色光焰,我心底一片白茫茫的,什麽也没法去想,最後,还是那“联姻”二字刺痛了我的心──
奥维……你不要背叛我……否则……我宁可亲手杀了你……

28 嫉火

熟练的端起盛有云梦烩鱼的精致玉盘,我不疾不徐的跟著侍者们进入大殿。
清凉殿的布置一如我记忆中的庄严气派,这是帝国用於重要典礼的核心场所,九百年的富贵气象积蕴至今,任谁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殿内的酒宴已到了酣,各色达官显贵皆有些醉意了。他们已是好久未有这等畅快岁月了。自从林达纳亲王大权在握,提倡节俭的他便终止了奢华美妙的宫廷舞会。於是,那些贵族失去了夸耀品位、联络感情、显示身份的最佳场所。
非关吝啬,那个男人,天生有著来自平民的清贫骄傲。
品质高洁的人,并不意味著政治行为的绝对正确。一个有著极端洁癖的执政者,往往会把国家带入火炭之中。
我缓缓走过阶下的群席,看尽了,那些醉生梦死的可笑嘴脸。这样的上层,无怪会失去民心。
所以,原本作为他们一员的我,在半年前凄惨的败了。
我抬头,不意外的,看到了那个在我心头萦绕了千百回的身影。
奥维,我所爱的……
几个月没见,他略微消瘦了些,那双永远含著霸气和野心的眼却是更加邃了,那见不到底的感觉使我有种沈溺的冲动。
原以为……会永远不再见面……
原以为……你我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愿以为……你至少有一点在乎我的……
我不自觉的咬了下唇,利落的把烩鱼端到他的案前,拿起银刀,细细的把鱼切开。
做好了一切本分,我正欲退下,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大人?……”我疑惑的问。因为戴了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所以我毫不担心别人识穿我的身份。
难道……他察觉了什麽?……
他怔忪了一下,仿佛如梦初醒似的,眨了眨眼说道:“没什麽,我只是觉得你和某个人有些相似罢了。看样子是我认错人了。”他苦笑著,放开了我。
我揉著被紧抓的手腕,一脸迷惑的退下,心中却是淡淡的窃喜和……忧愁。
奥维,你是想起了我吗?
进退有序的侍者们鱼贯而出,我夹杂在其中,来到了和重广约好的地点──冷宫後的树林里。
远远的,便看到那人,潇洒不羁的披著上衣,斜倚著笔挺的槐树在等待著。
我轻飘飘的落下,惊得他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待看清是我,不由抚著心口抱怨。
“怎麽样,你非要亲自前去,打探到什麽重要情报了?”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怎的,他的语气里竟有一丝醋味。
“奥维这,明显是要狮子大开口了,他是来趁火打劫的。”我静静的说道。
“何以见得?”谈到正事,重光也不禁严肃起来。
“刚才我进入大殿,看到林达纳亲王脸上隐隐有阴郁之色,而奥维则是悠然自得,前者竭力把话题绕到两国亲善联姻上来,而後者总是把话题岔开。再联系近期接连不断的贵族叛乱事件,可以想见林达纳的内患不轻,他现在根本无法应付韬光隐晦的苏莱王国的全力一击,所以,他要努力稳住苏莱这边,等他国内上了轨道。才会腾出手来对付奥维。”我款款道来,道出了林达纳委屈求全的内幕,却也有所隐晦。
如果,我的情报无误的话,教团内部,似乎也出了一些奇特的问题呢……
遥望著郎郎星空,我豪情顿起:“瞧著吧,看谁笑到最後,成为大陆的共主!”
“可是……你那情人怎麽办?”重光不识时务的问了一句,粉碎了我的无边野心。

我的眼眯起,考虑了一刻,淡淡言道:“我要……破坏他的联姻。”清朗的一句,却带上了阴谋的味道。

29 危险的觉醒
醉风楼 密室
百无聊赖的把玩著腕上那条黑色手链,不由又想起那人邪气的笑、温柔的低语,和我一起等开时的孩子气……
他不应该对我那麽宠溺的,如果,他只是把我视做玩弄的“物
”,我或许,怎麽也无法接触到那朵宿命的“日日晴”;或许,我还在他的床上,等待著他的临幸;或许,我早已经不能忍受自己的绝境而自行了断了;更也许,我侥幸脱身後会对他恨之入骨,誓言踏平苏莱全境,把这个国家从地图上抹去──可以想见,全大陆会陷入最恐怖黑暗的乱世……
但是,我现在怎麽也无法恨他,即使是他最後对我做了那麽粗暴混帐的行为。
身为帝王,我清楚了解他的心态──得不到的就要毁去,绝不能让任何事物成为自己的羁绊。
所以,因为我的“红杏出墙”,他断绝了对我的与众不同,要让我成为彻底的男宠,和那些後宫的女人一样倚靠他的宠爱而活。
可惜啊……奥维……事与愿违……命运的另一道门已经打开,怕是谁也无法阻止我了……
翻阅著桌上高达一尺的情报资料,我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这能顺利开始行动,多亏了我当年一时兴起建立的“元宇财团”,当年的闲来玩票,如今却已成为大陆三大顶级商业组织之一。
在短短的两个多月里,我完成了“影组”的全面检查和重新编制,林达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帝都流血夜”,他胜在了速度,但,也留下後遗症──我的秘密组织和手下,其实大都都没暴露。
在大获全胜的背後,他已经种下了不安的种子。
我拿起笔正欲批示,忽然,我感到心脏一阵悸动。
那是某种强大能量的感应和共鸣,我狠狠揪住自己的衣襟,手指痉挛似的不停颤抖。
我的心中无端涌起了一阵……凛然的愤怒……好似在很久以前,我就有过类似的负面情绪……
“好恨……”我低低的咆哮著,怒火像岩浆一样不断涌出。
“静心宁神,保持‘无’的状态!”稳稳的声音,是……离天?!
“你不是沈睡了吗?”我一时忘却了自己的失控状况。
“这是有人在刻意唤醒……‘那个人’,想通过他再一影响我。”离天平静的声音是我灵台清明的唯一动力。
“‘那个人’是谁?”我喘息著说。

沈默。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在我以为他要避而不答的时候,他的声音在我心头响起──

“是路西法。昔日的‘晓星之子’。我曾经的……朋友。”

“是魔族之王?”我的声音有些不稳。目前的政局牵涉到神界,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危险。如果,偃旗息鼓了很久的魔族再来横插一杠,我几乎不敢想象局面会是怎样了……
大概……也就是人类社会的末日了吧!

我倏然站了起来,果断的说道:“不管对方是谁,我都要去阻止这等疯狂行径!”不待离天的反应,我匆匆而出,吩咐侍从备车。
靠在舒适的软垫上,我听著车辙的辘辘声,闭目道:“你可以说了吧?”
离天在我头脑里轻笑:“你我本是一人,还分什麽彼此,我的经历你也可以自由读取的!”
我摇头,很久以来我一直避免在他的事里陷得太,因为本质的相同,我很容易沈溺在他的情绪里,而读取记忆,则会不可避免的混杂他的情感和判断趋向,我当然只有拒绝──就是来自於他的力量,我本来也是不接受的,要不是,他道出神界的某些高层似乎对人界有所染指……
他放弃的叹气:“看这形势,策划一切的定然是神界中人所为,弄不好还是我的老相识,他直接进入路西法沈睡的精神世界,用强力袭击精神体来迫使他觉醒。我和路西法的力量一直在平衡状态,现在这平衡有被打破的危险。”
“如果平衡被打破……那麽……三界都将陷入无法想象的劫难中!”
“没有办法阻止?”
“一方面要除去神秘人物对精神体的骚扰,另一方面……需要特殊的人对产生共振的今生肉身进行安抚。而你,应该知道路西法的肉身是──”
“我知道了,总之我会理的。”为什麽,总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呢?
我探出头,冷静的指示御者地点:“去唯一教的总部。”
躲在黑暗里的神秘人物……就让我看看你是何方神圣吧……

仲夏 3美人瑶仪

什麽是世间唯一的真理和正义?
在马车的疾驰之下,我不禁想起这个无聊的问题。
结论是无解。因为答案太多了也太少了。
真是太多了,林达纳亲王的真理,是建立一个没有贵族的、由平民掌管的国家──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疯狂民粹主义者;唯一教的真理则是让他们那不知是单数还是复数位的诸神降临到人间;那些自矜血统和身份的簪缨世族的真理则是永远享有富贵荣华……
也真是太少了,众生纷扰,又有谁能做最终裁决呢?诸神吗?笑话!他们不来捣乱已经很好了!那些嚷著“真理只有一个”的偏执狂真是有福了!而无信仰的怀疑论者,则终其一生都不会有哪怕是一个答案。
“主人,已经到了。”御者在外说道。
我起身,从车里出来,站在暖暖的春阳里,打量著这闻名已久的“神降临之地”。
森严的黑色铁门,完全纯白的尖顶式大楼,还有极北的圆穹房子,风格极度不统一的众多建筑只能用诡异二字来形容。
大概是考虑到诸神们的喜好也会有所不同吧。我开玩笑的想。
“有天界的气息,而且是最高阶的几人之一。”离天在我心中说道。
我径直走进去,门庭有几人跑出来阻止我,他们紧张而愤怒的嚷嚷:“你是谁?知不知道这是什麽地方?”
我冷笑,就是知道什麽地方才会来。轻拂衣袖,把那些前来阻拦的护卫和负责人一一甩了出去,我决心制造有影响力的事端,避那人现身。
反正我正戴著另一副人皮面具,这笔帐既不会算在已经“死了”的帝国皇帝身上,也不会算在“醉风楼”少主知秋的身上。
我一边轻松打退越来越多的敌人,一边扬声喊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
“你终於来了,妾身已经恭候多时了。”那声音并不大,却稳稳的萦绕在我耳边,单是这修为就够让人惊骇的了。

我毫不犹豫的走进发声源的中心大殿,不论是谁,我都要会一会。
先是一段长长的黑暗走廊,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让让人心生郁闷。我闭目,再睁开,周围环境在我眼中已事实如同白昼。
从长廊中走出,我来到了──一间满是香的华贵闺房。
冒著冉冉青烟的金瑞兽香炉,晶莹剔透的翡翠玉枕,极品紫水晶帘子,碧蛟纱的床帐,青瓷凳墩,还有墙上拈而笑的神女壁画……这一切无不显示这是一名门贵女的闺。
“原来是她!”离天在我心里若有所悟的说了一句。
果然是旧相识!我耸了耸肩,决定不过问他的私事。直捣黄龙的说了一句:“主人何不现身一见!”
“妾身恭敬不如从命。”一位绝世佳人笑语盈盈的从帘後走出。她,眉似远山,眼若寒露,梳著宫髻,身著天蓝宫装,眉宇间自然而生出一种圣洁光华。
竟是唯一教的‘圣女’雨晴!
“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麽圣女,我不过是借用她的躯壳而已。”
原来如此。早就听闻圣女可以和诸神交流,有大神通,想不到原来是这种交流!
“离天殿下,你我一别,已是千万年岁月了!瑶仪我……从未有一天不挂念殿下,天可怜见,今日终於见面了!”
她专注的望著我,一派似喜私嗔的迷人风情,那是可以让任何男人神魂颠倒的销魂眼神。
天啊!我一阵无力,用“心语”对离天说道:“她是你的女人?”
“拜托别用这麽粗俗的词句好吗?你应该说‘情人’或是‘爱侣’,教养问题是很──”他的八卦长舌被我冷冷打断:“那就是说是了?”
“当然不是了,他是我弟弟修的妻子,这代的天後陛下。”他急急否认。
“耶,该不会就像言情小说里那样,你们兄弟为了争夺这美人儿,拿江山来当筹码,最後你弟弟使了N种阴谋诡计终於把两者都抢到手了,你作为第一悲情男主角就只好伤心欲绝的坠入轮回,等待好心女主角来拯救那受伤的心灵吧?”我一口气把坊间的热门言情模式说得不亦乐乎。
“怎麽可能?你八成是在殷那个鬼图书馆看太多言情小说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哭笑不得:“她从小就是太母(即神族的皇太後)精心培育的天後人选,温良谦恭让五德俱全的完美女性,这种人物我一向避之惟恐不及的,又怎麽会和她有什麽?”
“那她为什麽一副泫然欲泣的寻夫模样?”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那位天後陛下,名唤瑶仪的美人儿,轻启朱唇道:“还是我来说吧……”

仲夏
31悲歌.瑶仪的自述

“我的名字,叫作瑶仪。这是个高贵的名字。但,我只觉得可笑,和我那些所谓的淑女课程一样可笑。
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太母陛下从贫寒的平民家庭中挑选出来,作为未来的天後而施以皇室的女德教育。
那些礼节和规矩很是烦琐虚伪,我却是兢兢业业的力求完美,终於,近乎自虐的贤德表演,确立了我的地位屹立不倒。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是一尊温顺驯服的瓷娃娃,永远面无表情的、静静的站在太母陛下的身後,在遥远的将来,也必将会以同样的姿势站在修陛下的身後,永远的以夫为天著。
在外人看来我是幸运的,麻雀变凤凰的戏码在我身上重现。修陛下,是天界三神王中最强的‘神罗族’之长,是整个天界的共主,更是天界数一数二的美少年,有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夫君,全天下的女子想必都会羡慕我。
但是,我一点也不爱修陛下,一点也不。

在太母的铁碗压制下,我族的男女根本不敢提到‘爱’这个字,因为,它在太母的眼里是罪恶,是败德。
可我,还是爱上了,如同飞蛾扑火似的爱上了那个人……
那所以个晴朗的春日,我在那棵密的绿色菩提树下,邂逅了他──离天殿下……
那天的天色如同蓝紫色的琉璃,我痴痴的望著,那树下藤椅上的白衣男子,如同上等檀木的黑发随意不羁地垂下,遮住了大半面容,可那缝隙中流盼生辉的黑曜石般的眸子,却是那样……温柔而美丽。他半倚著扶手,和两个同伴静静的谈话喝茶……那一刻,我迷失了……
後来,我终於知道,那人,便是为太母所忌的长皇子,离天殿下,在传言中,他是那麽力量非凡,谋略过人,却因为,天生的黑发黑眸,而被母亲视为不祥。
我在心底冷笑,那老太婆除了天生的偏执,一定还因为忌惮离天本身的实力,使她不能为所欲为,才选择了温文懦弱的修作为族王。
修很崇拜他的大哥,有事没事就去那三人聚会的菩提树下,而我,藉著跟随修陛下的借口,也频频到访。
那三人,被称为三君,除了离天是个清闲散人,其余一男一女,分别为湛流和朱茵两族的神王。翡和炎,这两个名字,皆为人中龙凤,也是离天最为在乎的同伴。
如果,我没有鬼使神差的撞见那一幕,也许……一切都将不同……
我一如既往的到菩提树下偷窥离天殿下,却见,向来潇洒自在的那人,正怔怔的看著,那不远树丛中热烈相拥的一对男女。
是修陛下和朱茵族的炎陛下!我看到离天缓缓的闭上了眼,手里轻轻坠下一物──是一枚女子用的红玉发簪,上面簪著一朵从没见过的、居然是白色彩蕊的‘日日晴’。
偷偷的在他走後过去捡了起来,那奇的蕊,绽成一个‘炎’字,於是恍然,今天,是炎陛下的生辰。
我当时的绝望愤怒,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我……我那麽爱著的人,却心中早有所属,而那差劲的女人居然有眼无珠的选择了我那个只会躲在母亲裙下的懦夫夫君!
离天……是那麽爱著你啊……无知的女人……你竟然伤透了离天的心……
不可原谅!我狠狠的把那玉簪捏进掌心……
我接下来的报复异常顺利,我一五一十的把修陛下和炎的私情告诉了太母,我亲眼看到了她脸上露出的阴狠笑意,我知道,她绝不会放弃这个一统天下的千载难逢良机。
太母假装宽宏的接纳了炎,还为这对新人大肆操办婚礼大典,我的未来天後桂冠自然不翼而飞了,可我一点也不在乎,我要看著那女人的凄惨下场!
在婚礼之夜,大屠杀开始了,看著窗外横飞的红焰和血光,我疯狂的笑了……
太母的野心,加上路西法的破坏欲,两个不共戴天的种族居然联起手来,袭击了毫无防备的朱茵……
我的怨恨,是最後的催化剂……
炎的朱茵一族,很快就要被屠戮殆尽了,只剩下,被战士们保护在内的老弱妇孺,千钧一发之际,衣著不整的新娘飞驰而来,无比悲愤的女子,以一当千的拼杀著,直冲到太母的跟前……
一截剑尖,从那红色嫁衣胸前透出,炎回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丈夫泪流满面的、颤抖的手持神剑……

“对……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杀了我母亲!”那懦弱的家夥还是一如往常的恋母。

“你……你好!”那红色的身影翩翩坠落,我的心底,却是毫无喜悦,因为,眼前,已是屠戮的修罗地狱……
尸体叠著尸体,母亲护著幼儿,丈夫护著娇妻……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因为我的憎恨嫉妒,死不瞑目的染雪於此……
朱茵被灭族了,太母的剑,随即指向了事先中了迷药的湛流族,在曙光的映照下,偷袭开始了。
但,所以的恶念,却在离天出现之後消失无踪了,他仗剑而立,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肃然和冷意。
在曙色的美丽光景下,离天孤独伫立的身影,震撼了大家心中仅有的良知……

为期四十五天的‘血腥之月’开始了,我日日可见,那以一己之身阻挡万千兵马的绝世身影,他的身边,是使不上力的湛流族人,恐惧、愤怒却又满是信任感激,那追随他身边的,是已经有些痊愈的族王翡,那个该死的银发碧眼的登徒子。他以为,我看不出他眼里的爱慕吗?
既然如此……我就错到底吧……
我再献计,用魔族的驱尸之术驱使朱茵的尸体攻击他们,刀枪不入的妖尸终於引出了离天。
他惊讶的看见,尸群中有那熟悉的倩影,发际,竟是那朵没有送出的‘日日晴’,不由的,伸手去摘……
“小心!”翡惊叫,却已是来不及,他终於倒下,眼里,最後映上了我的面容……
眷恋的抱起他被割下的头颅,我疯狂的亲吻著他的眼,纯粹的黑眼:“你终於是我的了!”

仲夏
32 路西法的肉体

瑶仪如此的叙述了当年“血腥之月”的真相,她的朱唇泛著淡淡的珍珠红,好似刚刚亲吻过那染血的头颅。
“说完了吗?”我镇定自若的开口。
“就只有如此而已?您……难道一点也不恨我吗──是我一手毁灭了……”那娇躯摇摇欲坠,真是我见尤怜。
“对方可是你印象中的蛇蝎美人哦!”离天戏谑著在我心里提醒。
“喂,对方在问你呢?你一点也不恨他吗?”我为之气结,恨恨的提醒他。
“能否……借你的身体一用?”在短暂的沈默後,他难得正经的问我。
“好。”我轻轻说道:“你也该……和她有个了断了!”
我於是置身事外,看著,这对各怀心思的男女,纠缠了千百年的爱恨痴缠。
“对不起……瑶仪……是我让你背上了鲜血染就的恶名!”首先道歉的,竟是那纯粹是受害者的天之骄子。
“离天殿下……”久违的珠泪莹莹,缓缓坠落尘埃,毫无,俗世的肮脏……
“如果,我早些发现你的寂寞,你的绝望,你的……爱恋,也许,你就不会这样了……”唏嘘良久的温柔,让人想流泪。
“我记得……幼时的你……很是善良……太母不准宫中养小动物,你却为了一只受了箭伤的母兔,甘愿冒著杖责的危险,偷偷的养了起来……”离天继续说道
“原来……那日趁乱放走小白兔的,是殿下您!”破涕为笑的娇颜,是那样的生气盎然。
“那又如何呢?结果……我还是救不了你,更救不了大家……”
“请您……杀了我吧……用我的血……来安慰您至爱的众多亡灵……我之所以不死……就是为了更您亲手了结这污秽的生命……”
“我是没有资格向你问罪的,因为导致了一切的正是我。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如果我当初积极行事,不是用所谓的顺其自然来搪塞对我抱以期望的大家……如果……我能真正看到太母的疯狂和执念,也许,一切都会消弭於无形……可历史,终归已经写下……我自己种下的苦果,理当由我自己来品尝!”
我静静的听著,这两人的对话,终於明白,前世的自己为什麽有如此强横的经天纬地之能,却惨败於宫廷老妇之手。
他太过光明了,那光风霁月,是他最为耀眼的特质,也是,他最最致命的弱点。
有点痞,有点不务正业,更有点淡泊世事,但,这个人的本质,却是清净无垢的。

政治是血腥和妥协的产物,而这个人,却是光之子,政治和他,其实是绝缘的。
一声惊呼,那风情万种的佳人口角溢出一丝幽蓝的血痕,这是,天界皇族的奇特血色。
“我服下了……和当年如出一辄的‘时间之前’,这是无药可救的……我已经为殿下在人间的行动扫除了障碍,唯一教……已成跳梁小丑,,愿殿下……仙福永享……闲暇时……能想起我这可恨的苦命人……吾愿足矣……路西法……在床上──“未来得及说完,一代佳人,已是香销玉陨。
我默立良久,来到了帘後的寝间,锦绣牙床上,赫然昏睡著一个熟悉的身影。
“奥维,真是造化弄人啊!”我轻声说道。
“你准备怎麽办?他狂暴的力量已经快要超出我的控制了……是要一劳永逸的杀了他;还是……你要试试同时把精神体和肉身稳定下来……”离天如此问我。
“我要……他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我坚决说道。

33 六芒星的主人
一把抱住那人,魂牵梦绕的俊颜映入眼帘。
心头有微微的恼怒,我俯下身,狠狠的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有点恶意的冷笑著欣赏那刻五官边上碍眼的一片淤红。
“喂喂,你怎麽咬人呢?”离天试图摆脱刚才的悲凉气氛,死劲儿在损我。
“我高兴我乐意,受害人都没意见了,你又掺和个什麽?”我恶行恶状的说道,场面极其诡异,就好象,我在精神错乱的自言自语。
他无辜的咳嗽了两声:“你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救他,而我要留在这助他运气度过难关。心灵世界不可测,你自己千万小心。”
我暗笑,也不去挑破他的谎言──明明是自己不想面对路西法,却故作委屈的扮演我的牺牲者。
奥维……你可千万不要有什麽事啊……
吸一口气,我进入冥想,在均匀的吐纳中,我的精神逐渐脱离了肉体。
调整著彼此的频率波长,我异常顺利的进入奥维的内心。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受,因为不再有身体的束缚,那种自由自在的飞扬使人无比畅快,我眼前的景物也不再有空间的阻隔,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黑里漂浮著点点银白的光团。
无目的飞行了一会儿,我终於看到前方有一道非金非铁的、刻著奇异文字图案的巨大板快,它大约有一个城堡那样的面积,魔族的紫色六芒星显眼的横贯於上,六芒星中间,安静的躺著一个半透明的灵体。
是奥维!我知道这太过顺利的旅途终於要有个结果了。
“你自身难保,居然还要救他,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呢?”无声无息的,我的背後出现了一人。
他只是出现,就带给我如此的压力。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绪,我转过头,眼前,是一个黑发狷狂飘洒,有著蓝紫妖瞳的俊美男子,那感觉,竟是和离天有几分相似,却又好似完全相反。
“路西法陛下。”我淡淡的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那是,令三界的生灵都为之战栗恐惧的魔族至尊。
“不愧是离天的转世,如果胆识非凡,我原以为你是个空有美丽的金枝玉叶,如今再看,却是真有几分离天当年的风采!”他的眼光转为晦暗,漫不经心的眯眼看我,可那幽光却是让我感到了什麽。
“陛下过誉了,我只不过是人界的凡夫俗子,哪及得上离天的万分之一。”尽量低调回答,我只想把奥维顺利带出这里,再由离天来引导他平衡力量,这就天下太平了。眼前这位,我惹不起,也不想惹。
毫无警兆的,他一把扣住我的下颌,半实体的透明立即便成可触及的白皙肌肤,手指,轻柔而有力度的碰触,来回的眷恋意味:“我很中意你,做我的人如何?”
我皱眉,轻叹:“我的前世……真会给我增加困扰啊!”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的前世,才说出这话来的?”他笑了,有趣的看著我,却仍然危险。

“我不认为自己的蒲柳之姿可以打动您的心,您是何等样人,你我都清楚。”我干脆把话说白了。
“呵呵……你真的很有趣,前世和现在的你,虽然不同,但都一样能引起我的兴趣。”那手继续肆虐,居然搂住了我的腰。
因为你是个喜欢征服的变态!我心底恨恨的想。
离天……你居然惹上这种疯子,还要我替你收烂摊子……好样的……
“搞清楚!我不是离天的替身!”我提醒他。
他一楞,随即笑了起来,终於放开了我。
”我只是开玩笑,别介意啊。“
他笑得写意自在,却又带著邪魅:“你和他,虽然同一本质,但却绝不相同。你是石,他是玉。论资质,他不知要比你强多少倍,他有著天界最高贵的皇族血统,生来就有最强的实力;而你,再优秀都是人类的躯壳。天生的,你们就不能比。”
我苦笑,这人就这麽直接,也不怕伤人自尊。
“可是,你有两点比他强,这两点,已经决定了你们的命运──你在天,他在地。”他的惊人言论把我吓了一大跳,联想起以前,离天也曾说过什麽很羡慕我这类的话,我不由感叹,这两人真是心有灵犀,连结论都惊人的一致。
他继续充当预言家:“第一是你对自己想要的够坚持。你并不确定奥维是否真心喜欢你,但你仍然没有放弃;你们发生过那麽大的误会和伤害,可你还是没有被负面情绪所蒙蔽。你很专注的追求自己的目标,也很有勇气。可是离天,他当时就眼睁睁的看著修把炎娶走,他明知修那懦弱的小子根本不能给炎幸福,却不敢站出来把她抢回来!”路西法的语气带著激动和掩饰不住的怒意。

“第二是他还不够狠!那种老太婆,就算是生他的女人,也一定要除掉,他太妇人之仁了!这点上你也比他聪明。”再一的,无法掩饰的关心和焦灼。
我若有所悟:“陛下,您很在乎离天。”肯定句的形式,表示我的判断。
“是的,我爱他,我在乎他胜过世上一切。”
“所以您就毁去他所热爱的一切,让他只能成为您的?”我冷冷的问。虽然不智,我却禁不住要为离天抱不平。
“不是!我从来没有想和他为敌!‘血腥之月’的一切,都不是我做的!”愤怒的郑重否认,让我为之一怔。

仲夏 3情人的重逢!?

“我终於听到你的实话了。”幽幽的轻语飘荡在我们周围,划开结界,离天的白衣宽袍映入眼中。那模样,是前所未有的疲倦苍白。
好似跟劲敌生死搏斗的酣畅,他向我做了个成功的手势:“一切无恙,瑶仪只是用奥维引我们来,并没有对他动什麽手脚,倒是他体内因我而起的力量感应,才让我伤透了脑筋。”
我不由苦笑,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句话竟然应在了我们身上。
“离天,我没有──”路西法正欲解释,离天却做出一个让我俩都惊讶得下巴脱臼的动作──他上前亲吻了路西法。
“是我误会了你呢!”柔和且带著笑意的清朗嗓音,立刻让百炼钢成了绕指柔。
“我一直不说是因为……”正欲说话的俊逸男子被柔软的某物堵住了嘴。
无奈的看著那兀自吻得昏天黑地的两人,我摸摸鼻子,识相的原路返回。
……
好酸!好痛!我缓缓醒来,却看到眼前忽然放大的脸。

“赫!”被惊了一跳的我反射性的挥出一巴掌。在大脑意识到那张脸怎麽这麽熟悉的时候,快手已经造成了既有事实。
“这是第二了,你不觉得我们有必要‘沟通’一下吗?”铁青的凶神恶刹脸配以嘎嘎作响的手指关节,傻子都明白眼前的威胁。
露出我的必杀绝技梦幻笑容,我很是友好的强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久得你都忘记主人是谁了!”他冷笑著步步逼近。
“呃……这个……你先不要动手……我可以解释的……我真的可以──啊啊啊!”我的惨叫声直达云霄,幸亏这是唯一教的总部核心重地,瑶仪又严令不准擅入,再加上良好的隔音设备……总之一句话,我总算没丢脸丢到姥姥家。
……
我躺在红牙床上,懒洋洋的不想动,可那只胡作非为的手却仍在煽风点火。
一把甩开他的魔爪,我跳起来更衣,下一刻,强大的蛮力把我拖回了床上。
“谁准你起来的,躺著陪我。”他老兄完全发挥了蛮横无礼的恶行,一副把我视为他的所有物的样子。
我的怒火终於被他挑起来了。轻松的甩开他拉我手腕的铁指,我身形如鬼魅般晃动,随便还扯走了全套衣物。
“小猫终於露出爪子了!”他不怒反笑,闲适地朝我走来。
暴露狂!我一边心里暗骂道,一边警惕他的行为,暗自後悔刚才没揪住那两个不负责任的家夥,问清楚这家夥的封印打开以後,力量恢复得如何。
路西法的力量,和离天本就在伯仲之间,再加上一个是平安转世,一个是受了致命重创险些魂消魄散,这两种被遗下的力量孰强孰弱,还真的不问可知。
他走了几步,忽然面露疑惑:“我的身体……好象轻盈了很多,精力也充沛了……奇怪?”虽然只是极小声的自语,却没有逃过我的耳朵。
我的嘴角呈弯月状,路西法那家夥还算有点良心,没把一切告诉奥维,这表明我现在无恙……
“你的笑容……很诡异。”他端详著我的脸,郑重其事的说。然後乘我一时错愕,一个箭步上前扣住我的手腕,并立刻用装饰用的丝带打了个死结。
用身体暧昧的压住我,他在我的耳边吹气:
“这里应该是唯一教的总部,你怎麽会在这里的?”温柔而致命危险的眼神,似乎要把我生吞入腹。
“我是被抓来的,他们说要用我让你合作。後来……两个黑衣人出现,那个女的主谋就平空消失了。”有时候我真是佩服自己的急智。
“果然如此!林达纳那只狐狸一定是迫不及待了,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想用这招险棋来逼我就范!”他冷笑著说:“把我‘请’来作客,还扯上你,我断不能饶了他们!”倏然眼光一冷,回看向我:“你顺利夺回家产了,知秋少主?”
“你……你怎麽知道我的身份?”我把惊慌失措表现得淋漓尽致。
“元宇财团的少主,三大经济命脉的持有人,所谓的黑衣人也是你的手下吧?”他继续说道。

仲夏
35抉择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我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吧!”阴测测的万丈怒火把我包围著,道出了实质的威胁恐吓。
“我早就尝过你的所谓惩罚了!”我冷笑著嗤之以鼻。

极为罕见的,他的脸上居然露出那种可称之为“愧疚和不忍”的人类表情:“我知道我误会你和蓝迪了……”
“哦,是误会吗?那怎麽解释我们的私会?‘我得寸进尺的挑衅。之所以这麽问,是因为他定然有了答案,才会说出误会这个美丽的词语,我终於可以省一回事,不用想出一个又一个谎言了。
“你和保皇贵族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吧!所以蓝迪作为帝国的重要情报人员,为你提供了必要的帮助。”
我苦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家族忽遭变故,一家都离奇死亡,都是教团所为,又‘恰好’族中长者争位,追杀之下我居然沦落为奴仆,蓝迪在这个时候帮我,我只能接受。”
“为什麽不对我说实话?自己一个人扛著全副重担,你是怎麽熬过来的?”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怒。
奥维……你居然真的对我动心了……
我继续充当著那位不曾存在过的知秋少主:“哼!你们这些当权者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人不是为了利用我们元宇财团的,我若是当初说了,你也会把我当成一枚棋子的,我恨透了被人利用!”
“不错,我当初要是知你身份,确实会利用你们财团的滔天财势。我不是圣人,不必演示自己的雄心。但,我在乎你。非常的在乎!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有害你的举动!”他的眼中是无比的情和决心。
凝望著那认真的眼眸,我几乎有些陶然了,那是幸福的甜甜滋味。但,巨大的失落立刻随之而来──谎言和梦境终有幻灭的一天,我,该如何面对那悲剧的终结呢?
无解。鱼於熊掌不可兼得。我的野心和爱情,一开始就是死敌。
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从我胸中慢慢逸出,笼罩了,那遥远而终是绝望的恋情,那在历史夹缝中渐渐枯萎的嫩芽……
莫惜金缕衣啊!珍惜少年时!我忽然粲然一笑,映了他的眼,点亮了他的惊叹赞美,以及……情欲……
“带我走吧……远远的逃开这一切……”最後赌一,我们都捐弃一切吧……
抱住我缠上来的藕白双臂,他宠溺的说:“把一切交给我吧,你不用担心什麽了,有我在,定会帮你夺回财团主导权。”
一阵……发冷,他终是,没有明白我的焦虑和隐忧……
罢了!总要有个了断的,我有些凄迷的笑了,乖乖随著他离去。
……
在疾驰的骏马上,背枕著他宽广的胸膛,我回头不无眷恋的看著那怪异的唯一教总部。不到一天的短暂时间里,在这里,承担了太多的刻骨铭心,太多的爱恨不能……
太沈重了啊……我不著痕迹的稍稍挪离了他的怀抱,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残酷……
然而那只有力的手,立刻不悦地把我拉了回来。
何必呢,真相,永远是压轴的,也永远是滴著血的……
前方的市井街市,终於出现了我所预料的不寻常骚动,我的眼里,转瞬已经凝聚了杀机……

仲夏 36
暗杀

集市的喧嚣在耳边响起那满是斗升小民特色的吆喝和寸铢必计的讨价还价声汇成一道洪流。
“来啊来啊,枚嘉的橄榄,刚从阿里维运过来,真正的上等品啊!”
“好是好,就是贵了点,便宜十个铜币吧……”
“来自绢之国那卡的上等绮罗,玉潇坊刚开发的新品种啊,轻如蝉翼,灿若姣月啊!”口若悬河的小商人生硬可笑的学舌著搬自绢之国的美妙诗句。

奥维微微笑了起来:“帝国的小商人也会鹦鹉学舌,这地方真是有趣。”
倏然,一切无警兆的发生了。
妖W的蓝光,从那摇头晃脑的小商人的白纱布料下闪出。
三点绿色鬼火,从远的锺楼上飘忽而来。
蓝光。带著诡异妖色的轻薄短小银刃。
绿色鬼火。是暗杀榜上有名的“幽明火”,头号杀手幽明所用的成名暗器。
奥维看著忽然袭来的杀著,面色如常,他拔出长剑,隔空轻轻一划。
白色的剑气,如同长虹贯日,在接触到各色暗器的瞬间,光芒暴涨,一切,都被吞噬於其中了。
更上一层楼了啊!我洞若观火的看著,奥维在融合了路西法的力量之後,虽然和我一样不能发挥出千分之一,却使他的武技和魔法的控制力都有了飞跃。
此人不除,对我将是莫大的威胁!
说时迟那时快,我被他搂在怀里不放,却感到侧面有劲风袭来,却是个光头壮汉单拳打来。
奥维冷哼了一声,也不收剑入鞘,左手就势伸出,准确的扣住了那只醋钵一样的拳头。
“砰”一声巨响,掌拳相碰,竟然粘著不放,一会儿,那肉掌就冒出缕缕白烟。
要比拼内力吗?我变不惊的悠闲看戏,如果没猜错,这光头就是人称“韦陀”的东方武术高手赛甘,他一向以疾恶如仇闻名天下,却不知为何参与了这政治谋杀。
过了半刻,此消彼长之下,光头的脸上已经见汗,而奥维却精神奕奕,实力强弱,已经不言自明。
一阵清脆的锺声响起,一直延续了十二下,随著这锺声,怪事发生了。
奥维的身体忽然开始颤抖,他的脸色迅速变白,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正午已到,我的‘消魂’已经发作了,你已经什麽力气也使不上了。”银铃般天籁传来,气质高雅的美少女由远及近的走来,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我一凛,难道是……在瑶仪那里……有人在奥维身上动了手脚?!
“天後陛下仁慈,没伤你分毫,我却不会放过你这异端的首领,下地狱忏悔吧!”她的掌心爆发出一道极为刺目灼热的白光。同时,也证明了我的推测。
“不……我先不杀你……居然敢要我做你的妻子……不可原谅……先卸下你一条手臂如何?‘少女说著和她的气质极为不符的恶毒语言,像猫戏鼠一般,用那团白光接近了奥维的手臂。
“现在还搂著男宠不放呢……悖德之人……就带著他一起接受炼狱的怒火吧!”她的眼里满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
她缓缓靠近了奥维的手臂,用那光球比划著,想看到恐惧和求饶。
但是没有,奥维的眼里只有狂烈的怒火和嘲笑。
“去死吧!”她再不犹豫,白光疾驰而下,目标,是奥维的左臂……

那只手……给我记忆中温暖的手……拉著我去看的手……
“啊啊啊啊啊!……”惨叫声终於响起,却是那蛇蝎美女发出的。
“你……你到底是谁?”

我冷笑著甩了甩了金色的剑身,微笑著看了看和我的掌心成为一体的“手之刃”:“你难道没查我的底细?”

“元宇财团的少主再怎麽神通广大也只是平民,不可能会皇室秘传的绝技,你……到底是谁?”

含笑撕下人皮面具,我毫不惊讶的听到她恐惧的抽气声:“仲夏……不……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你这魔鬼……从地狱里回来了……啊啊啊啊!”
毫无淑女形象的狂奔而去,她消失在街角。
“她……是谁?”奥维喘息著问,眼里一片高莫测。
“你可能的妻子,圣女雨晴。”我的看著他,一片眷恋。
别了……我的海市蜃楼……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他的声音危险。
我无语,扔下一个瓷瓶:“口服三颗,半个时辰後毒性自解。”
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却感到背心一麻……
我瘫软倒下,却见他一脸骇人的阴郁:“你好样的!”

仲夏 37 爱离

幽幽醒转,不意外的看见悬挂於头顶的玄黑帷幕。
国宾馆.悦友居  用於招待外国贵客使节的最尊贵驿馆 以黑色装饰为特色 
“九百年来,这里也只用过两,这是第二,你知道上一是在招待谁吗?”艰难的抬头望去,那人一身休闲装束,正目不转睛地看著我,脸上是风雨欲来的反常平静。
“据〈大帝行止录〉记载,应该是当时的苏莱君王弈吧?”浑身酸软的起身,我若无其事的用桌上银盆里的温热毛巾敷著後脑勺的被击。
“你的记性不错,确实是我国的先帝弈,他当年,和帝国开国皇帝殷,也是一时喻亮。”他仍是不疾不徐的说道。
“他们俩还是情人。”我插嘴道。
“所谓的情人,也只的弈一厢情愿罢了,你们帝国的皇帝,都很善於用自身的美色来牵制对手。”他恨恨的看向我。
“你就是这麽认为我的?”我冷笑著拿下毛巾,径直往外走:“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没什麽好说的!”
天杀的混蛋!就为了你不被人卸掉一只手臂,我居然破坏了自己精心设计的局势,还让雨晴那女人回去通风报信了!
因为不敢用天界层级的力量诛杀那女人,我现在只好把计划全面修改了,这要废多大的劲!而这人居然还敢说我用美色诱惑他!
我刚走了几步,就被狂暴的力量甩了回来,摇晃著眼冒金星的头颅,我自嘲地想今天的脑袋真是多灾多难了。
“你居然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你真是了不起!什麽落难的贵公子,什麽手无缚鸡之力,我居然会相信你这骗子!”
“啪”狠狠的巴掌声使两人都寂静下来。

甩了甩因为用力而发麻发红的手,我静静地等著他的报复。
“好大的脾气!看样子,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境。你的所有功力和异能都被我打上了封印,外面正在如火如荼的搜捕你。”他反而冷静下来了,一一道出我的绝境。
这些我早就想到了!我苦笑。
“你对我到底是什麽感觉?如果有情,为什麽从头到尾都在愚弄和利用我?如果无情,你为什麽要救我?”他逼近我,感情强烈的质问。
好象……我也不知道啊……
不能舍却……又不能沈溺……这到底……是怎样的欲罢不能呵……
我的,的,凝望著他,那是无奈和痛楚:
“我……不想你消失!”最後的语音,已是肯定坚决。
他的眼睛一下子发出喜悦的光,一把抱住我,他吻得昏天黑地,吻尽了我们的相思和焦虑。
微微叹息著,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他诱人的刚毅唇形,喘著气说:“你想闷死我吗?”
他一把揽住我,手不规矩的开始解我衣衫:“死了也好,这样你就永远不能气我了!”半真半假的,他仍是介意的。
“你……在摸哪里!”我气息不稳的抗议,却换来他更加情色的舔吻。
身体……在极乐的战栗中迷失……而心的沟壑……却仍无法逾越……
奥维……我们说的不介意……都是骗人的啊……
……
万籁俱寂
我悄然起身,小心翼翼的穿好衣服,回望著熟睡的像个孩子的奥维,我不禁再叹息。
不想你消失……却仍是不能……为你放弃我的梦想啊……
想必……你也是如此吧……
靠牺牲来维持的爱,不过是施舍罢了,我不屑为之。
我们都如此高傲,如此自信,怕是……不会有结果的了……
最後眷恋的看一眼,我决然离去。
前方……路已在我脚下……

仲夏 38 宫变

“要开始了吗……真是令人厌烦啊……已经上演了千万年的戏码……”
“路西法大人,您真是懂得扫我的兴啊……”
“路,别欺负小夏!”

“离天,路西法大人欺负我!他明明改造了奥维的身体机能,还不告诉我,害我居然以为他中毒了,然後还……”
“然後就被吃了是吗?呵呵……你的情人是粗暴还是温柔啊?”
磨牙声……发自我的嘴里。
始作俑者,那个在情人怀里把玩著自己那乌黑皎亮的长发的懒人离天,巧笑著问我如此这般尴尬的问题。
忍住额际冒青筋的冲动,我绽开了明媚的笑颜:“离天,你不是可以感应的吗,到时候你自行和路西法大人的‘技术’比较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
“我不准!”如岩浆般汹涌的妒火化为怒吼,准时在耳边响起。
冷笑的看著那只黑暗暴龙抱紧了长毛狐,两人如此的纠缠不休,我心满意足的离开。
没听过吗?宁犯君子,不惹小人。不遵古训,活该倒霉!
抬头看天,昴宿已经过了南天,时间,已经到了。
一挥衣袖,一枚红色信号弹飞上了天空。
帝国全面内战……终於开始了
……
踏著闲适的步伐进入内宫,视而不见的掠过那些惶恐、企求的卑微眼神,我走进了帝国权力中枢──太元殿。
沈金翔龙盘绕著的黑亮檀木宝座,犹如九天之上的高阶梯,明黄的绸缎旌旗和仪仗……还有,那靓见阶下水滴石穿的光滑脚印。
九百年的岁月啊……磨灭了坚韧和进取精神,磨灭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也磨灭了,那少年永不服输的豪情壮志……
“殷……我没有让你的名字蒙羞!”我低语。
“陛下,以明华宫为界,我们已经控制了皇宫的四之有三,林达纳亲王一党已经龟缩在皇城东北角,被我军弓弩和魔法晶炮全面压制。”我的近卫军长官兴奋地向我报告。
“全面压制……?”我回头,眼里是前所为有的锐利冷光:“卿认为……林达纳亲王会是这等无用之辈吗?”
“微臣知错……臣立刻前去实地观察,一定把敌人的诡计查探清楚。”不愧是我亲手选出的精英,立刻领悟了我的意思。
“注意安全,我希望你们都能活著回来接受我的授勋。”我含笑安抚著跃跃欲试的官兵,在不动声色间凝聚著军心。
招手叫过长侍,让他把文件全部封存,交给刚刚从西陇回来的琼华审阅,我转身出了大殿。
不顾身後琼华气急败坏的夸张叫喊,我一脸邪笑的走人。
真是有同性没人性啊!琼华那小子一向任劳任怨的替我批文件,现在一门心思陪著亲亲爱人,居然破天荒的对我跳脚说不干……哼哼!哪有这麽便宜的事!
“陛……陛下,我们要去哪啊?”我身後死皮赖脸跟著的,还是那个像章鱼一样缠人的燕北侯重光。他的嗓子被疾驰而过的风呛著了,嚷著要我放慢马速。
我不理,飞马狂奔了一盏茶的工夫,我一勒缰绳,下得马来。
“这……这是布道会……天哪……这麽多人!”重光吃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唯一教……朕不妨和你们斗法一番……

仲夏 39 交锋

帝都中心广场
眼前是黑鸦鸦的一片人群,如同海洋般汹涌澎湃的坚定信仰。

“诸位,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先皇仲夏居然死而复活了,我们的忠实信徒林达纳亲王殿下正在危险之中。”白衣的主祭做了开场白。
“我神有谕旨,林达纳亲王乃真命天子,帝国皇帝和魔鬼立约,不敬昊天,苛待万民,人人共讨之。”一个红衣大司祭手捧圣杯,神情肃穆。
“驱除恶障,保卫圣灵!”震天的吼声响起,所有的人都露出狂热的目光。
整个被洗脑的症状嘛……
“你在说谁?朕吗?”我微笑著迈步,站在人群的前面。
“小夏,快回来!你会被踏成肉泥的!”重光的焦急叫喊在耳边响起,我无动於衷。
“你刚才是在说朕如何如何吧?这般妖言惑众,你有确实根据吗?”我紧紧盯住他的双眼,用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道。
“我……我……”平时巧舌如簧、可以用语言魔术榨取教民的红衣大司祭口中呐呐不成言。
“没理由吗,那就是欲加之罪喽?”我的眼神更加幽,那不可抗拒的精神控制牢牢锁住了他。
“我……我……请陛下饶命啊!”凄惨的叫声从他口中喊出。
是谁授意你这麽说的,是谁想颠覆这千秋万代的王朝?”我继续不放松的步步紧逼。
犹如一叶扁舟飘摇於惊涛骇浪中,我被淹没在目露凶光的狂热教民中。而我,却咄咄逼人地逼问著他们的领袖──红衣大司祭。如此奇异的场面!
“是……上天的指示啊!”他坚持顽抗。
我一跃而起,上了高台:”同胞们,我的子民们,帝国正在一个万分紧急的危急时刻。我们内有蓄谋已久的野心家、窃国者,外有诸强国虎视耽耽。九百年前,我们的祖先来自五湖四海,他们两手空空的来到这肥沃丰饶的土地上,把一个战火纷飞的三不管地带,变成全大陆的华中心。我们是英雄的後代,不能给人骂作是不肖子孙!今天,我要向你们揭示这所谓唯一教的骗人把戏!”
我一把夺过那只据说能召唤神迹的圣杯:“看清楚,你们所谓的神迹,不过是精神迷幻类药物。”我手心燃起金黄火焰。
剧烈的焚烧延续著,一会儿,从杯中飞出了一些绿色的火星,灼灼飘舞著,最後终於熄灭,掉在地上。
“这是幻之蘑的粉末,在空气中挥发,能使人产生栩栩如生的幻觉,比如说……看到神灵降临、末日审判什麽的。”我向大家解释道。
“什麽!?天啊!”有一些头脑还算清醒的人齐齐惊呼,声音中有愤怒,也有不敢置信。
“原来我们被骗了!我的三千金币啊!”一个商人哀号道。
……
人是很盲目的从众生物,个人的有意识往往导致群体的无意识行为。刚刚还可以为尊神牺牲自己的宝贵生命,一下子又开始怀疑和否定了。
这里面的原由是多方面的:我的精神渗透,那些神职人员的贪得无厌,教团的过度激进导致的怀疑,还有,小市民的被骗恐惧症和贪财没胆的心理,帝都内震耳欲聋的魔晶炮和喊杀声……
这些明明是世俗的子民,诸神偏要把他们收归自己所有,他们大概是疯了吧!我带著恶意微笑著。
“教友们,别乱!这个被魔鬼附身的皇帝是在撒谎!他在诋毁尊神!大家不要相信!”千钧一发之际,那始终冷静不为所动的白衣主祭开口了,那声音带著莫名的震慑力,及时安抚了混乱场面。

有意思!也是精神异力吗?那这人的真实身份就是……
“你们居然怀疑尊神,不可原谅!汝等看著,我神的真正威仪!”白衣主祭全身放出强烈的白光,整个人以诡异的姿势漂浮在空中。他的身体上方浮现出奇异而莫名熟悉的古怪字纹,有点像魔法阵,却又感觉不出元素的波动。
“快躲开!那是灭世禁咒!”重光的声音从台下传来,带著无比的惊惶。
“以我主神,太母蕾亚之名,赐汝等以重新之完美秩序!天地浑元!”整个天穹,被刺目到极点的白色光芒包围,铺天盖地的向渺小的大地扑来。
禁咒……如果成功的话……帝国将从地面上消失,成为神话传说……

仲夏 变  

“翡,我做梦了……”
“我梦见,自己重新转世,成了一个长相俊美、说话刻薄且又阴险狡诈的少年……”
“呵呵,这麽糟糕啊?”
“比这还糟呢,那小子不知为什麽居然惹得对手用了灭世禁咒。”
“那真是世界大乱了!”
“而且……我看到另一个自己在旁边,不但不阻止,还含笑观看……?!”
“真是个乱七八糟的怪梦啊,别想了,我们去喝下午茶吧,炎做了翡翠千层糕,去晚了就没了!”
“什麽!不早说!千层糕啊,别跑,偶来了!”
……
我盯视著那以几何等级扩散的光芒,心中暗咒:“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是提前暴露我也不管了,总不能真是让帝国在大陆上消失,那样的话,就是去地狱殷也会把我打到扁的。真是想想就恐怖啊!
我不再去听周围歇斯底里的尖叫,默默凝视著天空。
轻盈的浮在空中,我的长发随风飘洒,天地间,似乎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
我的视而不见激怒了白衣司祭,他加速催动了禁咒,随著天摇地动的毁灭,他的脸色逐渐灰白,身体变得干瘪,最後,他化为了尘埃,从空中洒落。
双手合拢於胸口,呈圆弧状,我的周身开始发出金色的光焰。
金色由光圈逐渐扩大,渐渐笼罩了天际,和那白光成对峙之势。
金色,包容一切,光与暗的和谐流动,宇宙苍穹,天地万物,皆在我胸怀之中。
白光没有被吞噬,而是缓慢的、平静的被同化消融……
我闭目冥想,却打开了一直无法使用的“天眼”,我看到了,那万千生物的生长消亡,看到了,那万里之外的蔚蓝大海,看到了,那飘渺银河的清晰景象,也看到了,我下方那万千人众的激烈心声──我想活下去!
这,就是生物生生不息,却始终存活於宇宙中的奥秘吧!
我听到了,我们都想活下去,一起努力吧!
渐渐的,我听到下面的嘈杂声慢慢平息下来,不知谁喊了一声:“陛下,您千万注意自个的安全啊!”

那声音渐渐起了共鸣,很多人在附和,在激动的抹泪。
我感受到了……那是人类的激越情绪……不是负面……也不是正面……只是……单纯的羞愧……感激……懊悔……坚定……和忠诚!
我啊……其实没你们想象的那麽高尚……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啊……
其实……在冷漠嘲笑民众的麻木和愚昧的时候,我也在嘲笑自己啊……
我……是你们的皇帝……却以为……这只是我和林达纳亲王的战争……
我也错了……这……是天下人的战争啊……为了我们生而为人的自由……
终於,白光完全消退了,灿烂的金色光芒布满了天空,好似创世纪的那一日。
新的一天啊……
我满意而疲惫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累得不想动,浑身的骨头好象有千斤重……我好想睡觉……
就这样随意的凭风而下,不在乎下面担心的惊呼,我抛开了一切……
最後的“心视”,我看到自己白衣赛雪,黑发如丝缎般铺开飘荡,端正高贵的容颜,还有……那眉心的金色印记……
这……就是真正的我麽……真是……很有领袖的气质啊……
苦笑著最後调侃了自己一下,我直直落了下来……太累了……连简单的漂浮都无法做到……
没有预想中的巨大震动和疼痛,我迟疑著,缓缓睁开眼──我居然在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奥维的脸色激动中带著惊魂未定的惨白,他紧紧搂住我,弄得我骨头生疼:“你真是存心要让我心脏承受考验啊!幸好……我接住你了!我的天使娃娃,你啊……”
後面的话,因为我失去知觉而中断。

仲夏1 即将来的?

“你抱疼我了啦!”我忍不住抗议:“放开我!”
“别想,你的逃跑记录实在很辉煌!”他居然和我吼上了,看样子气得不轻。
我一时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乃是实情──不知不觉间,我和他,已经结下了你逃我追的孽缘。
“陛下,该是总攻的时候了!”旁边的重光见我面色忽阴忽晴,上前来提醒我,顺便还狠狠瞪了奥维一眼。
浑然不顾两个大男人在用劈里啪啦的雷电眼光杀死对方,我抬头看了看皇宫方向飘过来的缕缕硝烟。
一切,应该结束了。
就让我的手,粘著鲜血的手,叩开历史的大门吧。
我轻轻从奥维怀里挣脱开来,他没有再阻止,大概,也是因为我异常严肃的样子吧。
“奥维,在这场政争里,你的立场是什麽?”
“趁火打劫。”奥维挑了挑他那好看的剑眉,直言不讳道。

“那现在,你也看到了所谓的内战,其实在短短几天里就可以解决,你根本没有机会了。”我平静的道出他的境。
“无所谓,我想劫的目标早就改变了。”他再凑了过来,在我耳边亲昵而诱惑地吹气:“以前是天下,现在,我的兴趣变了,我要的,是你!”
不理会心里那莫名的悸动,我知道他的话永远是半真半假,他对我志在必得是真,因此放弃了逐鹿天下,却是绝无可能。
“我给你二十四个时辰,你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离开帝都,否则,苏莱就要没有国君了。”我平静了说出了以上狠话。
意外的,奥维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示:“二十四个时辰是吧,我一定会离开的。”
我微微诧异,随即释然。奥维也不是逞勇无能之辈,他选择不闹事,对大家都好。
我不认为能把他扣住,他敢到这来,一定有万全的准备。这位瘟神大爷是有能力把我的帝都闹个天翻地覆的。
好吧好吧,大家安安稳稳把戏看完,就各自散去吧!
我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著,向皇宫去也。後面,是阴魂不散的重光和……奥维。
“你跟来做什麽?”
“看戏。”
……
破碎的汉白玉石板,斑驳的朱红宫门,粘著灰尘和魔晶碎片的琉璃瓦……这就是被围困了好几个时辰的明华宫。
这是林达纳亲王的寝宫,是当年新婚燕尔时,女帝送给心爱夫君的礼物。
“现在是什麽情况?”我吃力地走过去问道。擦著额际的虚汗,我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了。
“林达纳亲王一党已经尽数躲进了宫里,再有几炮他们的防御力量就完全瘫痪了。”琼华扶了扶单边眼镜,向我禀报道。他眼含担忧的看著我道:“陛下你的精神很差,应该去休息一下,这里就交给微臣理吧。”
我立刻笑了,笑得放肆:“小琼,你太杞人忧天了,你认为这种状况,光你在有用吗?”我意有所指的瞟了宫墙内一眼:“如果就你在,有危险的就是你了,我不想做那种拿部下来挡箭的君上。”
琼华於是默然,他知道我指的什麽。有危险的,不是这场已无悬念的宫变,而是,如何善後。
无论如何正义,如何得民心,我的举动,都将被後世视作大逆不道──林达纳亲王毕竟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我不应该亲手置他於死地。所以,琼华的建议,实际上有为我扛罪名的意思。
可敬的亲王殿下,他还是我真正血缘上的父亲呢!我恶意地想道。但我就是要亲手溅上他的鲜血!
我渴望鲜血!渴望那迟来的复仇!

仲夏 2大结局 弈者之心

挥手制止了我军的火力攻击,我静静的伫立著。
“亲王,我有话对你说,请出来好吗?”我开口,是疏离的礼貌口吻,询问著似乎无关紧要的话题。
无人应答。
广的宫室远,是那泛著微茫青绿的雾松林,是帝国创立那年栽下的,那高直入云的枝干,曾经,是我们的游乐场。
听说,我出生的那一瞬间,居然,不是哭著落地的,而是朝著大人们,诡异地笑著。

父亲不详,再加上这妖异的征兆,林达纳亲王有充分的理由漠视我这继子。
他是位才干非凡的美男子,又是女帝死心塌地的爱夫,而我,是个性子阴晴不定的孤僻小孩。宫廷的舆论,想当然是一边倒的。
亲王殿下又没虐待那孩子,他不过是不喜欢他罢了。话说回来,那种可怕的小孩,谁也喜欢不起来啊。贵妇们的舌头在无事生非著,那般的不留情。
她们过於高估幼儿的生存能力了。
因为亲王的不喜欢,连带著女帝也不想看到我,而宫廷,本就是天底下最为势利的地方。
幼小的我,常常因为缺少食物、被褥和炭火而不停的号哭著,那些奴才肆无忌惮的贪污克扣著我名下的物资,一边放肆地嘲笑著我这皇室的落魄之人。
我永远忘不了,那让我命运转折的一天,我五岁生日那年……
因为不堪忍受那帮侍从把我的音乐盒弄坏,还到母亲跟前倒打一耙,我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那雾松林中。
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我,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露著青筋的手。
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他,温润的眼睛,有些憔悴但仍带著尊贵气度的优美面容,在雾气朦胧中一袭青衣。那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忧伤邃。
他说我应该叫他舅舅,因为我母亲是他的二姐,他的名字,叫作秋明。
在那幸福的两年里,秋明带我玩遍了後山,看遍了自然界的大小奥妙,他还教了我皇室中人本来就该学的种种武艺和学问。但他自己,却越来越苍白虚弱。
终於,在他缠绵病榻的弥留之际,他握著我的手,道出了一切……
於是终於知道,我的生父,居然是林达纳亲王。
这个男人,有著无穷的个人魅力,不动声色的,迷住了三位皇室成员。
在长公主摄政的情况下,他和她相知相恋,世人都赞叹这一对金童玉女的完美。又有谁知道,这个出身寒微的男人,觊觎的,不仅仅王夫和重臣的身份。
长公主梧颖,身为摄政之尊,手中掌握朱雀军,地位看似不可动摇,却在一连串暗中运作下,被变相流放到了万里之外的燕北边陲。
智谋无双的女人,终於折翼於自己最亲近的人手里。
没有人知道,她的弟妹也对林克倾心不已,却只得眼睁睁的看著他和长姐成双入对,那长久的内心岩浆,终於吞没了良知和亲情。
设好的圈套──长公主和幼弟赤身裸体的交缠情景,彻底落入众人的眼帘,帝国的最大丑闻出现了。
“我,就是那个丑闻中的小皇子。”
“我当时真的很傻,林克说他爱的是我,只是大姐是他的主上,他无法拒绝她。我居然以为只要大姐不继承皇位,我就可以和他双宿双飞,心想反正自己也对皇位没野心,就导演了那出戏,可是……大姐居然如此决绝地离开了帝都,远嫁燕北……”
“然後,二姐,也就是你的母亲,成为了女帝,而我,被世人唾弃为逆伦之人,被幽禁在这雾松林边的别馆里……”
“我们姐弟三人,都被一个情字所困,让林克得逞了,若是……他只是有政权上的野心,那也就罢了,他本就是极富才干之人,可是……他要创下前所未有的大事业……他居然和教团联手……我不能坐视情况发展下去了……小夏……请你……务必阻止他……”
……
回忆在风中飘逝,我静静的等待他的回答。
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里面传出好听的磁性声音,那是我从没听过的平和情:“你们可以进来,但我还要见小颖一面。”
小颖?他指的……应该是梧颖姨妈吧?我因为那亲密的称呼而楞了一下。
“好!”我爽快的答应。
梧颖姨妈在听到禀报後并没有责怪我的自作主张,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表面的平静下有破冰而出的某种焦虑。

我们一干人等终於进入明华宫,目光所及之,尽是断壁残垣的景象,那宫殿居然有些摇摇欲坠。
“小心!走这边。”一只熟悉的温暖大手及时扶住了我的踉跄脚步。
看著我笨手笨脚,奥维索性把我裹在怀里搂著走。
我意思意思的挣扎了一下,就干脆由他去了。
我们进入大殿,只见正中的皇座旁倚靠著一群满身灰泥血污的男女,仔细看时,却都是仪容端丽,锦衣玉冠,就是狼狈了点,未免有些滑稽可笑。其中满眼怨毒的,赫然是那天偷袭失败的艾蕾莎。
那座中独坐的,却正是林达纳亲王。他一身云织风锦,显得儒雅潇洒,那淡淡的烟灰痕迹也不能减去他的半分风采,惟有那带著血丝的疲倦双目昭示了他的绝境。
“小颖,你终於愿意见我了。”温柔的男音中带著淡淡的欣喜,那权势滔天的一代枭雄,现在也如同见到心爱女郎的青涩少年一般。
“林克,别来无恙。”姨妈含笑问道,眉宇间是毫无负担的云淡风轻。
“我一直担心,有一天你会对我无所谓,现在这噩梦终於成真了!”他苦笑:“不过,这是我自找的,也怨不了任何人。”
“我这一生,最为牵挂的,就是你。但伤你最的,也是我。所以,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那声音带著清晰的痛楚:“本该是利用你的感情,可我真的陷进去了……我少年时家境贫寒,看著父亲因为请不起好大夫而身亡,我立志要建立一个让平民掌管的伟大国家……可是我终究太心急了……小颖……我拿了你的美好人生,作了自己理想的牺牲品……我是个背叛的情人……请你……在以後也继续恨我吧!”最後的语气带著某种决断,寒光一闪,他的手中出现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向著自己心口扎去。
当的一声,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点绿光打飞了他的匕首。
我在情急中甩出了腰间的玉佩,终於制止了自杀的愚行。
“你以为一死了之就可以了吗?居然还想赚得梧颖姨妈的眼泪,你还算是个男人吗?”我冷笑著说道。
“自古成王败寇,你已经全胜,还要如此不依不饶吗?”他抬眼望著我,犹如看著不相干的路人。
“你以为……你只是给长公主带来了厄运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而遭受痛苦?”我毫不让步的质问:“你自称是为了解放民众,可是一个连自己的後代都不敢承认,还要向尚是幼年的我身上泼上野种的污水,你敢说这是正当行为吗?”
“呵呵,你居然知道了!是的,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可是,如果承认你,那就表示我在和长公主交往期间就和女帝暗渡陈舱,进而给予那些反对我的贵族以阴谋论的口实,而一个有影响力的政治家,是不能有任何污点的,况且,”他的眼里放出有机玻璃状的讽笑冷光:“所谓子嗣,也不过是生物整体的延续生命意识而造成的,对於人类个体,其实是毫无价值的。”
“所谓的父母子女之爱,是因为那孩子是自己和所爱之人的生命结晶,而我爱的人,从来只有小颖。我无法对你产生慈爱。”
真实而残忍的话语,引起了我身边诸人的愤怒,而我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好高明的理论!因为不爱,就可以肆意伤害对方,所谓的解放民众,也不过是仇恨的延续而已。
我端详著他的偏执眼神,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高尚的理想,已经腐蚀为了权术的血腥杀戮。
我又想起那教团,起初的创立者,虽然在精神上缺乏独立意志,却又何尝不是从与人为善出发?是以,当年的光源帝殷,才会在驳斥他们的束缚人心的同时,没有用行政强制来禁止。
一切……都会在时光的作弄下面目全非……
“我还要替一些人讨个公道。我的舅舅秋明,他被你利用去陷害自己的姐姐,一生愧疚不安,郁郁而死;皇家学院的讲师宋名,因为提倡古代哲学,而被你的教团盟友判为异端,在广场上被狂热的暴民用火烧死;还有无神论者,异教徒,每天都有人被教团裁判决……你们尽管可以认为自己是绝对正确,可是你们又有什麽权利强迫别人来接受你们的宗教枷锁!”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你们要想把人类生而为人的自由和思考剥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的气势十分惊人,越是了解民间的疾苦就越不赞同他的主张。门阀贵族们欺压百姓固然是可耻可恨,但林答纳亲王欲藉著宗教的约束力来整顿乾坤更是饮鸠止渴的行为。人类总会出现各种丑恶现状,可是因此就让他们做行尸走肉,那所谓的神灵也就没什麽可以尊敬的了
我的激烈言辞犹如刀剑,他不再有刚才的末路英雄的自负神情,脸色变得灰白。
“你不能就这麽一死了之,你想抛下受你荼毒的百姓寻求解脱,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你不是自称要创出新气象吗?我刚刚以谋逆的罪名没收了东方贵族的广大土地,正倡议民众迁徙开垦,租税大幅度减免,你在民政上的才干无人能及,为什麽不为大家做点实事呢?怎麽样,你还要为了自己无聊的自尊去死吗?”
他思索著,神色有所松动,正欲开口,忽然旁边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你这恶魔!去死吧!”
艾蕾莎披头散发,形容狰狞怕人,她的全身发出火红色的不祥光芒。
“是烈焰破!”旁边精通术法的重光说道。
不过是个六级的中高阶魔法,应该没有大碍……我正想叫大家不要惊慌,忽然感到了大地的震动。

不好!连番的炮轰已经使光源帝时代设下的“大地防御”结界有所松动,现在这不是太强的魔法充当了压跨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大地防御”已经启动了。
我的力量瞬间引动,风驰电掣的,把大家都带向空中,同时,我用尽全部的力量压制住了“大地防御”。
土黄色的光辉不断从地下涌出,但终於渐渐淡了下来。
我庆幸的舒了口气,任由自己瘫软在地。土元素生性稳定平和,殷的原意又只在防御,这才让我重新封印。但我两耗力过度,已是强弩之末了。
众人惊呼著正要降落,一边的奥维如鬼魅般的出手了。
他念起了怪异的咒文,在空中的人们立刻静止了,他们诡异的停在半空中,无法上下。
“你要做什麽?”我惊怒交加,却全身无力。
他笑得很邪:“我来抢你啊,小夏!”语毕,不顾我的惊呼怒骂,他居然把我打横里抱起,扛在了肩头。
他的属下早就过来接应,他把我的双手缚住,回头对空中咬牙切齿的人们笑道:“一个时辰後自动解开,别追来哦,否则……”他饱含威胁意味的捏了把我的腰:“你们的陛下就要受苦了!”
我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眼睁睁看著他抱我进了马车,不由发狠地咬了他的虎口,他吃痛甩手,却没有发怒,只是苦笑著摇头。
熟悉而强大的力量悸动再出现,那两股光暗力量呼应著,从我和他的身体里喷薄而出,虚无飘渺中,我看到离天和路西法相拥著含笑离开,留下一声耳语:“复行苏莱,莫大契机。”於是,我的心安定下来。
静下心想想,我的筹码几乎完好无损,国内重建指日可待,琼华、重光他们也都是机智敏慧之人,我此去苏莱,虽说是牵制了帝国的走向,又何尝不可利用近在咫尺的优势反制奥维?
胜负……仍是五五之数啊……
“你又在动歪脑筋了,小狐狸,可是……”他吻上了我的耳垂:“谁叫我就是喜欢你的狡诈呢?”
我於是笑得更加畅快甜美,我反手搂住他的颈项,反客为主的吻下去。
“你这是在玩火!”他的声音沙哑,翻身把我压在了铺垫上……
及骨髓的灼热亲吻……纠缠的发丝……我俩互相估计互相算计的狩猎眼神……帝国史上的新篇章,风林帝的永嘉元年春天,就在这矛盾的纠葛中结束了……
全书(第一部)END
大家满意吗?这个大结局是偶用了一夜时间赶出来的,真是好辛苦哦!大家喜欢的话,就努力给偶投票吧,看在偶写得这麽勤奋的分上,请连续几天用票票轰炸偶吧,这样偶才会有写第二部的动力哦!这段时间偶写得很开心,希望大家也看得开心
断思於1月12日凌晨5点31分

仲夏 新年的一点絮

今天阳光灿烂。我忙得像蚂蚁。
有一个同学戏称:“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夸张,但也是切中要害。
小思偶所在的学校,有著近乎修道院的严苛要求。考卷之难,在这个省都是一绝。连顶级名校的N大,在这方面也甘拜下风──用偶老师的话说,就是偶学校为了显示自己的水平,故意出难题……黑线──
SO,我在《仲夏》快到结尾的时候,迫於无奈的,只好暂停一阵子。
小思偶可以说还是新人,《仲夏》是偶的第一个长篇,可以说是很不成熟的,但偶的本意,是一口气写完,让大家也一口气看完。但是计划永远不及变化,偶的第一场考试以凄惨状告终,偶也只好含泪把文先放一下。

不过,不过,大家表伤心,小思1月11日就考完了,会在1月12日早上准时更新偶的文──偶要在晚上狂赶写文了,555555555555,其实也只有《仲夏》结局的(上)和(下)了──都是比平时长的多哦^^
仲夏和奥维的结局,大家都可以看出是HAPPY-END了,但最後那啼笑皆非可能让你们都吃惊哦
其实,小思的文都是在睡前赶出来的,可能没有仔细推敲斟酌,所以偶对这文很是不满意,不过好在这是第一篇,可以期许遥远的未来……
最後给大家预告一下偶的新文:当当当当……(文外音:天哪,这女人发疯了 小思回以一记九阴白骨抓),偶在寒假会笔耕不辍(旁白:少恶心了,我怒 踹飞那苍蝇),开新坑──《羲皇》。
这个故事呢,是发生在银河时代的前期,平和的联盟宪法还没建立,独裁势力和极端白人至上者控制了整个宇宙,人们生活在隐性的监控和恐怖之中,中华文化被刻意漠视,炎黄遥远时代的众神,在千万年沈默中走向了最终的终结,神秘的少年,不甘的愤怒呐喊,不是在沈默中爆发,就是在沈默中死亡。扮演著反差极大的双重身份,他的爱恋,被淹没在後世重重的景仰和传说中……“自由的缔造者”,华龙帝国的创始人,开创了一个崭新时代的“羲皇”……
偶就介绍到这,大家请继续支持偶!新年快乐哦!
断思 於23年的最後一天

乞积静绰 公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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