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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宠君》by:李靳(小美人鱼)
作者: 轻轻一跃 25/9/17 1:58 26
楔子
在犹加敦半岛的密林中,意外地发现了一颗陨石。
这颗外表黑晶发亮的陨石,犹如罗赛塔石的翻版,陨石上分别以英文、德文及那谜样的外星文字,刻述着这样一段话语--
星月耀亮水晶倚空天曦圣世永生不死……
我常常数不清,自己在这远无边际的宇宙中,究竟已漂流了多少时日?永远的阴暗、永远无法攀附到边际的空间,像一只极度庞大的黑箱,将我困在一场孤绝又无法清醒的梦境中,时而缥缈、时而真切;唯一不变的,是绵绵不绝的冰冷与孤独……
此刻,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仅将我视如生命般贵重的物品,交付给这块土地,希望……你们能妥善地保管?
这是我冗长难耐又百般无趣的生命中,唯一令我感到安心与喜悦的珍宝,也是我绵密长串、庞大的资料库中,真正能印证自己曾经认真存活过的生命轨迹。
如果没有意外,我将在地球时间西元一九七九年底前飞出太阳恒星系;届时,我将失去所有的动力,而古老如废墟般的残破身躯也终将死去,结束我这一生永无止境的黑暗孤寂之旅。
这本纪录是我对父亲--克罗采的真实纪录,我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他;即使到了这生命的最终一刻,我仍抱着残存的希望,我渴望能再见他一面。
也许,他早已不在世上;也许,他早已化成一堆枯骨。但我的渴望不会消逝,等待,是我存活的原因。虽然,我的生命已如寒冬中枯死的残竹,委靡不堪,但我仍将继续在这阒暗无声的宇宙中,期盼着他的到来,直到生命中最后一抹光亮被黑暗彻底吞噬为止。
能借由你们的手寻回关于父亲的许多往事,我想,这大概是我死前最大的安慰吧!
末了,容我提出一个请求,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们遇到一个有着紫蓝色长发、紫蓝色宝石般双眸的男人,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克罗采,请你们务必转告他,告诉他,我很想念他。
这是……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哀怜请求。
别了!亲爱的朋友们!
水晶岩城第二代母电脑--克雷莉雅
写于银河系第三旋臂太阳恒星系--宇宙大霹雳后1532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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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精灵
狂风扬起阵阵沙尘,烈日散发着酷暑的炎热气息。
一望无际的枯木荒原上,隐隐约约从扬起的滚滚沙尘里,似乎可以看到几道模糊的身
影……
“哈!抓到了,你还跑!”班德斯顶着头上的大太阳和一身被汗水淌湿的长袍,用力抓起跌扑在地的女子,女子一身白色长衫,整个脸庞与发丝被包里在一条白色雪纺纱下。
班德斯黝黑有力的双手一抓,将女子的白色头巾整个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白皙清丽的脸孔。“天哪!”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约伯,快来看啊!”他转向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肥胖男子大叫着,“哈哈!看看我们找到什么宝物了。”双手一使劲,他将女孩整个人压倒在地,一双贪婪的眼上下打量着身下猎物。
精致如玉的五官、高挑修长的身材,女孩的美有着不染烟尘的动人飘逸。
“啧!啧!真是个稀世大美女,今天真走运,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班德斯语带兴奋地说着。
这时,约伯终于拖着庞大身躯,抖动一身肥肉、气喘如牛地跑到班德斯身边,嘴里仍不停咒骂:“妈的!这女人还真能跑!”
“别嚷了,瞧瞧这小妮子多漂亮!”班德斯说着,拿起系在腰间的麻绳,将白衣女子双手捆绑起来,“瞧!这种货色可不是每天都有呢!”
约伯看了一眼被压在班德斯高大身躯下的白衣女子,“喂!这……这是哪里的人啊?”瞠大眼睛,望着四肢已被捆绑的女孩,“这头发怪不拉叽的,像紫色、又像蓝色;不过,这张脸蛋倒是长得很漂亮,皮肤这么白……”
说着,他伸出肥短圆滚的手指,在即将触上女孩白皙透明的肌肤时;突地,女孩张开了眼睛,“哇!她连眼睛都是紫蓝色的!”他吃惊地发出怪叫。
“真的吗?”班德斯赶忙凑近,四只眼睛不约而同的盯住女孩的双眸,像是看着稀有动物般,满是好奇。
“喂!你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吗?”约伯问着,“听不懂可就麻烦了。”
面对约伯,女孩脸上一片淡然、毫无表情。
“妈的!看她一脸傻呼呼的样子,一定听不懂我们的话。”约伯举起粗壮的象腿,重重踢了女孩一脚。
女孩背向约伯,脸庞紧贴着地面,既不吭声、也不喊痛,仿佛对男人的怒骂与踢打毫无感觉。
“喂!你听得懂吗?回答啊!”说着,一记重脚又将落下。
突然,一道锐利的劲风划过天空,强劲羽箭疾射飞来,落在两人身旁,吓得约伯哇哇大叫!
落地的黑色箭杆上,有着漂亮的釉绿色箭翎,反耀着太阳光,显得相当醒目。从箭尖嵌入地面的度看来,射箭的人必定有着过人的雄厚臂力。
约伯与班德斯不约而同的顺着发箭方向看去。
百米之外,不知何时已立了十来个骑士装扮的男人,胯下各骑着一匹骏马,为首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弓,想必刚才的羽箭必是出自他的手了。
“糟了!”班德斯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因为他知道,他遇到了来自罗斯里亚平原上以勇猛彪悍出名的卡斯提罗人。
卡斯提罗--南北大陆上拥有最广大领士的国家,沿着贯穿罗斯里亚平原的桑宁河流域,极北延伸至布鲁诺冰原,东临朱海,南以赤毛为界,紧邻南半球的迪奥里斯大陆。
有人说,卡斯提罗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世界,一个金黄色的世界;因为,每年到了丰收季节,罗斯里亚平原上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稻穗,就像是一片由黄金海浪构筑而成的浩瀚世界。
“怎么办?”约伯微抖着声音说道。
“能怎么办?又刚好在这鸟不生蛋的赤毛!”当真是背到家了。
“赤毛”是南北大陆上的异数,终年平均温度高达四十度,炽热干燥的气候、滚滚沙尘的荒凉大漠,绵延长达近四千公里的不毛之地,恰巧将南北大陆一分为二,形成北方的卡斯提罗与南方的狄奥里斯鼎足而立的局面。
赤毛也是所谓的三不管地带,在这儿,不受任何和平契约公法约束,举凡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只要有本事撂倒对方,在赤毛上,就是个王!
所以,有人说,赤毛是一条暗的海沟,不见底,所有隐藏在南北大陆上的黑暗与污秽,都纠结在这狭小长的细缝中。
望着百米外逐渐逼近的骑士队伍,约伯一颗心不禁愈跳愈快。“惨了!好像是大有来头的人!”那些骑士个个衣着华丽,绝对不是什么小兵小卒。
倏地,一名戴着铁灰色头盔、披着绿色领巾的骑士,率先策马奔至两人面前。
扬起头,骑士露出一头漂亮的金褐色发丝,手上长鞭重重往他们一甩,语气带着不悦地说:“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野蛮的家伙!”
约伯听到骑士的疾言厉色,滚胖如球的躯体立刻扑倒在地,“军爷饶命,军爷饶命!”一颗头不停往地上敲着,“请大爷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光天化日之下,强夺民女,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吗?”
骑士冰冷严厉的声音,吓得约伯不知如何回答。
“雷斯里……”骑兵队中为首的男人说话了,“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男人右手握着马缰,左手那把黑色的弓还散发着刚才发箭时所残留的猛锐之气,风尘仆仆的脸上刻画着许多岁月的痕迹,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红润的脸色、勃发的英姿,即使是第一见面的人,也能很轻易地感受到他所散发出来的将帅之气。
男人傲立于马上,对地上的两人说:“我是绿骑士兵团的指挥官,罗兹伯特•纳兰罗德斯公爵,有什么冤屈就报上来吧!”
“罗……兹伯特.纳兰罗德斯大公……”约伯与班德斯不禁同时发出崇敬的惊呼。
卡斯提罗帝国中,除了正规的帝国军外,尚有四大骑士兵团,分别为绿骑士、黑骑士、红骑士及隶属皇家的黄金骑士兵团。这四大兵团不仅是卡斯提罗军队中特别拣选的菁英,也是通过多项骑技、剑术测验的一等一好手。
班德斯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这荒郊野外遇见传说中的大人物,看着器宇不凡的罗兹伯特,他吸一口气,屈膝跪下道:“启禀公爵,您长年居于富饶之国自然不知接受南方极权统治之苦,我们兄弟俩原居于狄奥里斯边境,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农民……”
“既是淳朴的农家子弟,又为何在这赤毛之地强抢女子?”罗兹伯特不解。
班德斯紧握双拳,神色中满是愤怒,黑瞳中带着闪烁,心中似有不甘。“不瞒公爵,我从十六岁开始服农民役,整整做了十九年,每天努力工作,照顾祖先遗留下来的农地,到了年终,将一半所得全数捐给领主与贵族们。我们身份低微,只求三餐温饱,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但是,自从极光城主掌权之后,所有的法令制度都不一样了;农民们不再有自己的私产,只能接受领主与贵族给予的配给,每天辛勤工作所得,全都给了那些游手好闲的有钱人,这太不公平了!”
一旁的雷斯里接着说:“所以,你就远走他乡,做些非法勾当,赚黑心钱。”
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班德斯不以为然地道:“我们通常会找长相不错的女孩,卖给贵族或地主,这些女孩跟了有钱人,有得吃、有得住,也算不错吧!”
“好一张锐利的嘴!”勾起一丝冰冷笑意,雷斯里纵身下马,走到两人跟前,“贩卖人口这条罪名,依卡斯提罗帝国大公法可以以五年以上的劳役,不过,我们赶着回国,没时间与你们蘑菇,我看就一人一条手臂吧!”说着,他美丽的栗色眸子射出冷冷的杀意。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约伯吓得大声求饶。
班德斯看着眼带杀气的雷斯里,强忍住心中剧烈起伏的不安,缓缓说道:“我听说……卡斯提罗帝国的绿骑士兵团是个锄强扶弱、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士,没想到,也会对手无寸铁的市井小民动用私刑……”
“哈!哈!”雷斯里大笑出声,扫去方才的肃厉之气,“果然有点胆识!”
“好了,雷斯里,退下吧!”开口的是罗兹伯特•纳兰罗德斯,“绿骑士的确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你们走吧!”
此话一出,约伯与班德斯都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互看一眼。
雷斯里却像早已猜到罗兹伯特的心意般,站在一旁搭腔:“公爵宅心仁厚,放你们一马,还不快滚!”
约伯起身就要跑,班德斯却一把拉住他,在罗兹伯特跟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谢谢公爵不杀之恩。”语毕,才转身离去。
罗兹伯特望着两人快速没入大漠的身影,不禁皱起眉头,心想,泱泱大国迪奥里斯,竟也有如此令人无奈的一面。
望着主人锁的眉心,雷斯里心有所感似的,“公爵替他们感到惋惜?”
罗兹伯特看着他,这个年轻的左翼将军,他的先锋大将,小他十岁,却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总是如此了解他心里的想法。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挥了挥手,说道:“去看看那个女孩吧!”
不知是否受到太大的惊吓,白衣女子倒卧在地、紧闭着双眼,似乎已昏厥。
准将艾欧与随行军医卡米拉将白衣女子的手脚松绑,让她平卧在地,艾欧注视着眼前这个犹如冰雕玉琢般的女子,一颗心怦咚地跳着。他长这么大,还不曾看过这般美丽、令人动容的女子。
反倒是一旁的卡米拉皱起眉头。
“怎么啦?卡米拉。”艾欧紧张地问着。
“没事,我想她大概是睡着了。”
“睡着?”艾欧瞠大眼睛。
“她的脉搏与呼吸都很平顺……”卡米拉仔细的审视女孩,“瞧!她脸色平缓红润,尤其,她的表情平稳自若,不像一般受到惊吓之人的扭曲僵硬……”
一直被女子美丽的容颜所吸引,以致忽略了她脸上的表情,经卡米拉的提醒,艾欧才发现女子脸上的确显露出安稳泰然、怡然自若的表情。
“那就叫醒她吧!”雷斯里的警戒心已然升起,他觉得这不是一般普通女子应有的反应。
忽地,女孩的眼帘微动了两下,像拍展羽翅似地,细长眼睫下现出一道丝缝。
当她的双眸透出晶亮的同时,众人的惊呼声也一并响起,天哪!好漂亮的眸子!
似海般幽秘、又似天空般青蓝的奇异蓝紫眸,定定看着眼前的众人。
邃眸底,既无惊惧、也看不出害怕,那湛蓝如紫、清丽如海的奇异颜色,犹如夜空中稍纵即逝的星光,美得令人不禁屏住呼吸,大气都舍不得喘一下!
女孩打量着眼前的众人--沉稳猛锐的纳兰罗德斯大公、俊美冷然的雷斯里、一脸担忧迷惘的艾欧及老成持重的卡米拉与威猛伫立在后的骑兵队;然后,她轻轻地笑了。
这一笑,让原本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惊艳,与残留的无奈与污秽,一时之间,似乎消散远离;女孩的笑令人有着一股安心、温暖的感觉仿佛吹过春天嫩芽绿相上飘冉的微风。
“你还好吗?”说话的是罗兹伯特。
女孩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
这声音,再让众人惊讶。从她粉色润泽的双唇所发出的声音,竟是低沉略带沙哑、近乎少男般的嗓音。
罗兹伯特看着眼前这个奇特的女子,心里泛起阵阵好奇,一个弱质女流独自徘徊在这苍茫的赤毛中,被两个心怀歹念的粗汉绑架,却完全不见惊惧之色;如此出众的外貌、奇异的眸色、少女般的容貌、少男般的嗓音,眼前这个谜样的女子,令他心中有无数问号。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寸草不生的赤毛之地?”他问。
女孩拍拍身上早已被灰尘沾满的长袍,从满地尘土中站了起来。
此时,众人才发现这名女子非常高,若不是穿着传统女子服装,再加上一张清丽过人的脸蛋,说不定会被误以为是个男人。
缓缓地,女孩开了口:“我叫克罗采。”说着,语调变得有些柔软,低沉的嗓音中带了点细致,“我……无家可归、四流浪,日前,游居到了帝国边境,不料……竟遇上两个不怀好意之徒;一路逃跑,就来到了这赤毛之地……”
不知道是克罗采的语调太过柔软,还是她美丽的容颜震撼了身旁的艾欧,艾欧只觉心头一股怜惜之情涌上,禁不住跪在公爵面前,大声说道:“属下斗胆,恳请公爵大发慈悲,收留克罗采小姐。”
“这……先起来吧!艾欧。”面对爱将突如其来的举动,罗兹伯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罗兹伯特非常清楚,身为卡斯提罗四大兵团的领导人之一,同时也是卡斯提罗护国将军的他,不该收留来路不明之人。
但,他看了眼前的克罗采一眼,轻盈飘逸的身影、淡粉白皙的容颜、独特而令人安心的气质,彷若空谷幽兰、出水清莲般,让人万般不舍。
忽地,他想起自己惟一的女儿克莉丝汀。克莉丝汀自幼丧母,加上自己公务忙,鲜少有机会克尽父亲之责;使得不经世事的克莉丝汀,个性阴晴不定,时而天真烂漫、时而任性妄为。看着与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的克罗采,罗兹伯特不觉也泛起一股同情之心。
定眼看着克罗采,问道:“克罗采,你可曾到过罗斯里亚平原、桑宁河畔……美丽的卡斯提罗帝国?”
“不曾。”克罗采微扬着头,清晰简短地回答。
罗兹伯特脸上显露诚恳而真挚的表情,语带怜惜;“诚如艾欧所言,你一个弱女子,终年居无定所、四漂泊,毕竟太过辛苦,可愿跟随我到卡斯提罗帝国?也许,刚开始会有些不习惯……”他的眼光扫过身旁众人,“但,我想纳兰罗德斯公爵府的人都会欢迎你的。”
克罗采看着罗兹伯特,再看看他身后的众人,紫蓝色眸中闪过一丝晶亮,然而,那丝晶亮比坠落天际的流星还要迅速地消逝在她美丽的眸中,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柔和、宁静如皎月般的眼神,“克罗采一介小民,承蒙公爵厚爱,谨听公爵吩咐。”
听到这句话,最开心的莫过于站立在克罗采身侧的艾欧,他开心地咧嘴一笑。
头上骄阳散发出金黄耀眼的炙热光芒,洒落荒芜大漠上的一行人;远远望去,仿佛能看到众人身上被灼亮日光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蓝色的、紫色的……慢慢逐渐远去,最后隐没在沙漠彼端的尽头。
从赤毛返回卡斯提罗帝国中部、位于赫拉克丽斯山麓旁的纳兰罗德斯公爵府邸,是一段长远的路程。
克罗采随着公爵一行人,每天日出而行、日落而息,马不停蹄地赶路,刚开始罗兹伯特还担心克罗采体纤质弱,无法负担如此辛苦的路途;但出乎意料地,克罗采不仅一路尾随在后,即使长时间的策马奔驰也不见她面露疲色。据克罗采的说法是,她长年四漂泊,早已习惯这种餐风宿露的日子。
旅途中,克罗采的话并不多,除了脸上那一贯淡然温婉的微笑,看不出她还有其他的表情,就像汪洋大海中遗落的铁钉细针,完全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经过近半个月的日夜奔波,一行人终于回到纳兰罗德斯公爵府邸。
当罗兹伯特带着美丽绝伦的克罗采进入府邸时,公爵府邸上上下下着实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虽然公爵偶有收留贫苦人家子弟入府为仆的前例,但是像克罗采这般绝美的人可从不曾见过。克罗采的美,让府中众仆及长驻的骑士们,个个发出惊艳的赞叹。
那头波浪般及腰的紫蓝色长发、近乎透明无瑕的肌肤、微扬如朔月的细致淡眉,衬着奇异的紫蓝色双眸,及那从不沾染任何胭脂的淡薄双唇;如此精致纤皙的脸庞、迎风而立的清丽身形,仿若自幽微月光下步出的仙子。
她的美,太过奇异,也太过神秘。
毋怪乎雷斯里在一玩笑语间,脱口说道:“瞧克罗采那副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孤苦无依的流浪女,倒像是个流落民间的皇家公主……”
这句话,让府邸上下更加觉得克罗采身上有着一股绝世出尘,不同于常人的高贵气质。
午后,克罗采仰躺在一片青绿色的草皮上,春意顺着暖阳拂上枝头,微风吹过摇曳轻颤的柳枝,土中各自萌发的嫩芽,正是蜂蝶纷飞、春暖开的时序。
懒懒地,她翻了个身,呼吸着地上草绿芽传来的阵阵清香,微倦轻合的眼帘再也禁不住春意的诱惑,逐渐沉浸于悠远的睡梦中……
“克罗采!”自远方传来的尖锐呼喊声,伴随着女孩仓促的脚步声。
听到这叫声,克罗采连眼睑都不抬一下,就知道是克莉丝汀来了。
随着罗兹伯特公爵远从赤毛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到罗斯里亚平原中部、坐落于赫拉克丽斯山麓旁的公爵府邸已经两个多月了。
克罗采的到来,不仅在公爵府引起一阵骚动,更为沉静已久的府邸刮起一股“之精灵”旋风。初来乍到的克罗采,不习惯人声杂沓的府邸生活,因此,公爵为她拣了一间最角落的僻静房间作为居。她居简出,鲜少到外面走动,然而,愈是这样隐居闺,益发让人想一探究竟。
一向在府里任性惯了、活泼好动的克莉丝汀,听说府里来了这样奇异的人,玩心大起,带着几个贴身女侍,一路往位于别馆角落的幽径小道而来。当克莉丝汀经过别馆附近的园时,不禁为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一呆,才初春时分,圃及邻近园的朵,竟已悉数盛开,蕊瓣相映、叶交叠,好一片似锦的海。
当她还沉醉于眼前美景时,不远飘来一阵歌声,那声音不若女性娇柔,也不似男性雄厚,有些清澈、有些嘹亮;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紫蓝色的美丽身影正立于丛之中,柔亮如丝的飘逸长发、清亮如月的绝美脸庞,让几个来访的女孩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置身梦幻之中。
“天哪!真有这样的人!”克莉丝汀敲敲自己的脑袋瓜,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眼前这美丽的身影。
她大步踏前,欲进入圃中,走到门口,几名农与仆丁便迎了上来。“克莉丝汀小姐,请……请留步。”
克莉丝汀看着眼前几名伏跪在地上的仆役们,不解地问:“怎么啦?”
“可否……请克莉丝汀小姐在门外稍候,待克罗采小姐为园里的朵唱完歌后再进入?”有名仆役怯怯地说着。
“什么?唱歌给听?”克莉丝汀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是的。”另一名农慌忙解释着,“小姐有所不知,自从克罗采小姐搬来之后,每天帮我们浇水栽、锄草播种,每日晨昏还会为儿们唱歌,克罗采小姐说:唱唱歌,她们的精神会更好。’所以……小人斗胆,请……请克莉丝汀小姐留步。”
听完农的陈述,克莉丝汀满脸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眼睛像被勾了魂似的直盯着那个紫蓝色身影。
几名仆役继续说:“说实在的,奴才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才一、两个月光景,园里里外外的,全都开了,这简直……就像是神下凡一样!”
“神?之女神……”克莉丝汀不自觉地自语着。
很快地,这个“事件”便传遍整座公爵府邸,当然也传到罗兹伯特与雷斯里的耳中。
罗兹伯特对这个现象啧啧称奇,但雷斯里却不以为意地丢了一句:“神?我看克罗采比较像精灵吧!”
就这样,“之精灵”的称号像一张标签似的贴在克罗采身上,随着春天的彩蝶飞舞在整个公爵府邸。
而玩心颇重的克莉丝汀就像是捡到宝似的,缠上神秘又美丽的克罗采,三天两头往别馆跑。
克罗采的态度依然如故,不冷不热、不迎不拒,仿佛真是背上有着纤薄透明羽翼的精灵,轻扬飞舞在海树丛中。
“克罗采!”克莉丝汀连跑带跳下山坡下一路跑了上来,待奔到克罗采身边时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克罗采躺在草地上,笑意盈盈看着飞奔而来的克莉丝汀,“怎么啦?小公主,跑得这么急,后面有妖怪追你吗?”她打趣的说着。
克莉丝汀轻拍娇喘不止的胸口!一个劲儿的坐在克罗采身边。“哪有什么妖怪啊!谁教你总喜欢到这种偏僻的地方睡午觉,害我每都要没命似的跑才能找到你。”她嘟着小嘴巴,眨动洋娃娃似的大眼睛说着。
克罗采轻笑一声,看着她因疾奔而酡红如苹果般的脸蛋说:“这又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说来听听吧!”
上,克莉丝汀掬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路从山下哭红了眼跑上山来,让克罗采以为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女仆没将鸟笼关好,使得克莉丝汀那只心爱的长尾蓝雀飞了出去。
克罗采看着满脸泪痕的她,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只得随她下山,寻找蓝雀的踪迹,说也奇怪,克罗采仿佛有预知能力似的,她走到克莉丝汀房间后面、木扶疏的后园里,轻声一唤,长尾蓝雀竟拍动翅膀飞落在她身旁。这让克莉丝汀又惊又喜,直嚷着要克罗采教她这份呼唤小鸟的绝技。
想起上的事件,又听到克罗采的轻笑,克莉丝汀不禁大喊:“这真的是大事啦!”她甩动一头亚麻色的长发,俯到克罗采面前,瞪大眼睛说,“你知道吗?刚刚父亲跟我说,我可以参加今年的春季狩猎大赛耶!”
掩不住兴奋的神情,她续道:“以前,父亲总说我年纪太小,不让我去。哼!现在我十六岁了,他可没理由再拦着我。”语气中,满是自己已经长成,小大人般的神气与骄傲。
“春季狩猎大赛有什么特别吗?”克罗采问道。
“这可特别了,春季狩猎大赛每两年在皇室的狩猎行宫举行,卡斯提罗的四大家族,也就是四大兵团的指挥官及王室贵族们都会参加,多热闹啊!”
克罗采仍是不以为意,“不过就是个聚会嘛。”说着,她翻过身子,整个人趴卧在草地上。
克莉丝汀急急说道:“不一样,不一样,陛下也会去。”
克罗采有点兴趣了,她侧过头,“你是指爱尔•卡斯提罗大帝吗?”
克莉丝汀用力点点头,但随即又浮现出一抹少女般的羞赧,低声道:“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看着她的表情,克罗采随即明白,原来这小妮子暗恋着卡斯提罗大帝。
看着背部朝上、胸部平坦直贴地面的克罗采,克莉丝汀禁不住问道:“喂!克罗采,你……你的胸部还真是平哪!”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克罗采非但不介意,反而露出一记灿烂的笑容,“是啊,搞不好我是男扮女装呢?”
“哼!我才不信呢,哪有男人长得这么漂亮的?”
“是吗?”克罗采的眼睛带点迷,“那……如果我真是个男人呢?”
克莉丝汀看着眼前这张娟丽如画的脸庞,不禁支吾起来:“真……真是……奇怪的问题,女人怎么可能变成男人嘛!不过……”
“不过什么?”
像是怕克罗采不高兴,克莉丝汀放低了声音:“还不是雷斯里啦!他总是喜欢笑你,说你全身下上除了那张脸外,没一个地方像女人。”
“呵!他真是这么说的吗?”克罗采非但不生气,对雷斯里的取笑,似乎还充满了兴趣。
“笑什么!”克莉丝汀嚷着,“雷斯里很坏的,他说你胸部扁平如豆,人又长得高头大马,没有女人的娇媚就算了,声音还粗得像男人,要不是那张脸蛋长得还不错,铁定没有男人肯要你!”
“是吗?”敛住笑容,克罗采心想,这雷斯里的观察力还真强。
“算啦!别理他,他说话本来就像冰刀一样,冷酷得可以杀死人!”
克罗采不语,扬起一抹轻笑,望向远天边的徘色红霞,轻声对克莉丝汀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于是,她起身牵着克莉丝汀的手,慢步踱下山去。
午夜时分,人静声悄,只有高挂天际的银白色明月彷似轻声低语般,映照着房里那张白皙的脸庞。
克罗采褪下一身的白色长袍,露出一身稍嫌纤细却相当结实的肌肉,站在镜子前面,他检视镜中的自己,平坦略带胸肌的上半身,贴身底裤下有着象征男性的凸起;是的,这是一具如假包换的男性躯体。
他拾起椅背上那件米白色的女性睡衣,套在自己身上,穿女装,似乎已成了他不得不的选择;只要一出水晶岩城,为了掩人耳目、为了甩脱一又一的追踪,他总是把自己扮成女人。倏地,他想起傍晚时分,克莉丝汀的话语。
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蛋外,没一个地方像女人。
克罗采眼底透出一丝幽魅的笑容,喃喃的话语自喉头逸出:“要真像个女人……我还得伤脑筋呢!”
夜,依旧漆黑,星月闪亮,映照的是一双孤寂的眼眸与孤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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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遇
你来自何方?又欲往何去?
为何你的眼神如此孤单,
为何你的心扉如此紧闭?
我该怎么做?才能挥去你眼底的寂寞。
怎么做?才能温暖你水寒的心湖。
克莉丝汀用浅蓝色的蕾丝缎带系着两根麻辫子,身上穿着水蓝色碎滚着大荷叶边的洋装,踩着白色镶珠高跟鞋,兴奋地从房间一路蹦跳而下。公爵官邸门前大队人马早已聚齐,为女眷们准备的马车亦垂廉而待。
“小心点,克莉丝汀。”挽着克莉丝汀的手,克罗采淡淡的说道。
打从前几天得知要参加春季狩猎大赛,克莉丝汀的情绪就一直于兴奋中,她每天都期待能赶快整装出发,恨不得狩猎大赛马上就举行;但克罗采知道,她急着想参加狩猎大赛的原因,只是单纯的少女情怀,想见梦中情人罢了。
“克罗采,你一定要帮我。”坐在粉色罗帐轻掩的华丽马车里,克莉丝汀带点娇羞却又执拗地说着。
克罗采仍是一如往昔,淡然的说:“我能帮什么忙?”
“嗯……你对那些草草和小鸟都那么有办法,你就想想法子,让陛下多看我两眼吧!”克莉丝汀央求着。
克罗采不禁在心里苦笑着。“你以为陛下和那些草小鸟一样吗?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
克莉丝汀一听,无力地垂下双肩,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近乎无理,任凭克罗采再怎么神通广大,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心谈何容易?
看着克莉丝汀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克罗采说:“找机会多接近他不就得了。”
克莉丝汀双手靠在马车窗棂上,支着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窗外,撇撇嘴说道:“算了吧!他跟雷斯里一样,几乎不正眼瞧女人一眼的。
“哦!这么冷漠?”克罗采有点好奇地问。
“这……也没有啦!”克莉丝汀解释着。
其实,她与皇帝陛下只有一面之缘,有关他的传闻大都也是听人说的。不过,她记得很清楚,前年夏天,那个星如织的夜晚,在新王登基庆祝大典上,金碧辉煌的卡斯提罗神殿里,第一见到那个有着一头亮金色发丝、湖绿色瞳眸的男人,年轻英挺、伟岸刚毅的卡斯提罗大帝。
菲尔德・爱尔・卡斯提罗,十八岁登基,是为卡斯提罗九世;由于菲尔德的父亲卡斯提罗八世于正值壮年时摔逝,他的死,笼罩着一股沉的阴谋,宫里甚至流传卡斯提罗九世是弑父夺位。新王即位之初,帝国里三大神官、左右宰相及四大骑士兵团之间蔓延着一股蠢蠢欲动的不安。
菲尔德登基的第三个月,爆发了东南沿海各国拒绝进贡事件。沿海诸岛国,长年以来一直依附于卡斯提罗帝国的羽翼之下,年年进贡,对南北大陆上拥有最广大领土的卡斯提罗帝国敬若神明;然而,新王登基不到三个月,诸岛国竟联手造,对年轻又尚未统合内政的新王而言,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可能是继承了卡斯提罗世家特有的帝王血统,菲尔德不但无畏沿海诸国的反叛,反而召告天下,命令沿海诸国于一个月内将双倍贡品奉上,否则将派兵血洗诸国!这道铁血般的旨令,不仅让沿海诸国末战先惧,也让朝中众臣领略到新王的雄心与霸气!
然而,菲尔德真正令众人折服的事迹,是发生在日后所爆发的铁血战役中。
菲尔德不顾三大神官的反对,坚持亲自率领皇家骑士及绿骑士兵团挥军南下,领兵仅仅五万人,他说:”军队的优秀,取决于质的精良而非数量的多寡。“
如此目中无人的态度、如此不可一世的傲气,在在显露出他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
是时,菲尔德率领大军行至拉度江口,与东南沿岸最大岛国萨迪那仅隔着区区数里的波加利海峡,他命大军屯兵扎营,似已准备做持久战。但一个月过去了,卡斯提罗帝国军仍无出兵动静,这让对岸的萨迪那百思不解又坐立难安,萨迪那畏惧帝国军的天威,不敢贸然上岸,只能严阵以待、静观其变。
可就在一个星稀月明的夜晚,菲尔德领军五千,由萨迪那西南方的艾班贝尔格港口登陆,两军初交锋;不多时,帝国军便败下阵来。初交战,萨迪那即取得先机,全军上下莫不兴奋万分!
尔后,菲尔德再领军夜袭萨迪那,但仍是无功而返,这令萨迪那军心大振。
然而,在一个刮着微风、海浪不甚宁静的夜晚,菲尔德再领军夜袭萨迪那,如同前两,帝国军仍是节节败退,而有了前两小小胜利的喜悦,萨迪那这大军菁英尽出,准备让对岸的卡斯提罗帝国军无路可逃。
菲尔德在萨迪那大军倾巢而出的同时,早已派遣罗兹伯特率领绿骑士兵团由南方的纽卡克港登陆,直捣皇城及最大港口艾班贝尔格,一举攻陷在诸岛国中具有领导地位的萨迪那。
菲尔德行军至此不过三个月,他松懈敌军之心在先,设陷诱敌在后,更以声东击西之计掠地夺城,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睿智。
一时之间,关于这位年轻帝王的传说,以惊人的速度在沿海诸国及南北大陆蔓延开来,人们对于这位年仅十九岁的军事天才,纷纷表示臣服,并献上崇敬之意,这使得卡斯提罗帝国军势如破竹。半年后,菲尔德攻下沿海诸国中最后一座城池,结束这场战争。
卡斯提罗大军破城后,菲尔德下令众士兵不得奸淫掳掠,对妇孺幼子更加以照顾,这使得诸国人民对菲尔德感佩万分,有人甚至视他如再生父母。然而,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菲尔德德被四方、悲天悯人的德政时,菲尔德却召告天下,将于萨迪那皇城外高筑祭台,凡沿海诸国中执政之王亲皇族,及参与此战争的将帅首领,无一幸免,将一并于祭台上斩首死。
行刑当天,被俘之王公贵族、将帅首领约莫三百多人,菲尔德高半于祭台上,一声令下,当场血肉溅射,颈断肢残,令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菲尔德只是以冰冷的语气说道:“这是背叛卡斯提罗帝国的下场!”
这就是为何日后人们会称皇家骑士兵团为“血色骑士”的原因。
因为,赤焰般火红的颜色仍不足以形容菲尔德,他的旗帜是铁靴马蹄下溅起的殷红血丝所铺染而成的!
春分三月,暖阳普照,山雪乍融,银光烁烁。
布里亚特狩猎行宫,位于卡斯提罗帝国首都勒拿东南方,是卡斯提罗帝国除了皇城宫阙以外最大的行宫,整座宫城依着乌兰山起伏的地势而建?菲尔德的父亲在世时,甚为喜爱这座行宫,曾多修缮扩建,使得这座行宫内,大大小小坐落峰岭间的宫苑与神殿竟已达上百座。
此刻,君王所居的曦阳神殿,显眼灿亮的釉绿色屋瓦,洁净纯白的长廊下,传来些许人声。
“陛下……”黄金骑士指挥官葛尔诺跟在菲尔德身后喊着。
“有事吗?”年轻英挺的帝王菲尔德问道。
“敢问陛下是否要外出?”
“嗯,想出去走走。”
“陛下。”葛尔诺垂首而立,恭敬地说,“只身外出毕竟不太安全,不如让高尔领一队骑兵随陛下出门。”
“不用了。”菲尔德明快地否决。
“这……陛下!”葛尔诺还想说什么,但菲尔德打断他的话语,“难得的休假,别叫人来烦我!”
“是。”葛尔诺应答着,他向来不忤逆君王的旨意。
骑着鞍下骏马,菲尔德一路飞驰过绿意盎然的扶疏林径,春阳恣意透过树梢林叶洒落他身上,一袭黑色滚着锦绣金边的猎装,从右肩斜挂至左腋下的火红色披风随着他飞快的速度飘扬着。
疾奔好一会儿,将手中的缰绳略微一松,放慢速度,回头望去,布里亚特行宫早已远远地被抛在地平线的那端。
他伸手轻拍坐骑的前额,“辛苦你了,达尔巴,咱们喝水去吧!”说着,他勒转马缰往左前方一条看似已无去路的蜿蜒小道奔驰而去。
道路两旁竹林茂密,弯拱入天的林墙几乎将阳光悉数隔绝,马蹄踩上满地碎石与杂叶乱草所发出的声响,在幽暗无人的路上听起来格外清晰响亮;菲尔德渐行渐慢,顺着下山之势的道路愈发窄小陡峭。
又行了一会儿,眼前倏地一亮,一闪着银光的湖光水色映入眼帘,隐藏在竹林、人迹杳然之地的,竟是一池碧绿如翡翠般静谧的湖泊!
菲尔德开心地笑着,“到啦!达尔巴。”
他翻身下马,让坐骑到湖畔喝水,自己则蹲下身子,以双掌掬起清澈的湖水,往汗水淋漓的脸上泼去,湖水濡湿他垂在额前的亮金色发丝,清滢的水珠顺着俊逸的脸颊滑落,在阳光的辉映下,让他更显得耀眼。
拣了湖畔一绿荫躺下,微风悄然拂过他的脸颊,耳畔不曾停歇的鸟语虫呜飘送在山峦叠翠间,他轻轻合上眼帘,享受着大自然的天籁合奏。
突然,一阵马蹄声扰醒他原本已略带睡意的神智。
怪了!菲尔德想着,这位于两座山陵之间的湖泊,地点极为隐密,除了他,没想到还有人来。
望向自己来时的竹林小道,恍惚间,似可以看到一个奔驰而来的白色身影。
细听着愈来愈近的马蹄声,他不禁暗自佩服这位不知名的来者,自己的骑技在帝国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显然这位白衣骑士比他略胜一筹,穿梭在如羊肠般崎岖难行的小路上,竟似如履平地,飞奔之速丝毫不减。
忽地,一声长喝响起,白衣骑士与胯下骏马飞跃而起,犹如一道闪光划过天际,眼前白衫飘动、马蹄点地,一人一马已平稳、轻盈地落在湖畔。
看到白衣人如此利落的骑术,菲尔德不禁拍手叫道:“好身手!”
来人略微一惊,似乎没想到这密林隐蔽之竟有人声,他侧过头,恰巧与菲尔德的碧绿双眸对上。
霎时,菲尔德原本对白衣人精湛骑术的钦佩之意,全数化为惊叹讶异,眼前的人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好美的人哪!”
雪白如丝轻飘的衣衫、随风飞扬略显凌乱的紫蓝色长发、奇异而邃的紫蓝色双眸,这美丽绝伦的人,正是克罗采!
随着纳兰罗德斯公爵一路从赫拉克丽斯山麓行至布里亚特狩猎行宫,为了陪伴克莉丝汀,一路上克罗采都坐在犹如鸟笼般的马车里,十数天下来,不觉有些窒闷。一抵达行宫,他便向雷斯里借了马匹,趁着暖阳,一路骋驰,行到这片竹林前时,发现幽径上有人行过的痕迹,心想这片林木山壑里面必定别有洞天,便一路走了下来,不料,竟真遇见了人。
看着眼前高贵俊拔的男子--金发碧眸、锦衣华服,一身尊贵之气,克罗采对他的身份已猜到几分。
凝望片刻,菲尔德的双眼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呵呵!”克罗采轻笑一声,哪有人这样看人的!“我脸上有什么值得阁下研究的地方吗?”他笑问着。
“呃……”菲尔德顿感狼狈,这样直盯着人瞧,的确很不礼貌。“不……没什么……”他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克罗采颔首一笑,轻松跃下马背,牵着雷斯里的坐骑“风雷”到湖边饮水。
站在一旁,看着举步利落的她,菲尔德心里问不禁浮上众多疑问。
这地方是属于狩猎行宫的范围,一般人不可能进来,而贵族小姐、名流少妇他见多了,怎么不曾见过她呢?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这般神乎其技的骑术,难不成从小就受过特训,会是四大家族的人吗?见了自己,既不行礼、亦不下跪,难道他不晓得眼前的人就是皇帝陛下吗?
克罗采牵起喝完水的马儿,径自走向一旁,双眼一合,倒头就睡,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
不会吧!菲尔德诧异地看着她,心想,这女孩怎么一点警觉心都没有,她身边可是有个陌生的男人啊!
然而,不管他多诧异,眼前的女孩就是动也不动,兀自睡着。
站在一旁颇觉无趣的菲尔德,只能将所有的疑问往肚里吞。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她身边,不想吵醒她。
不过,看来他是多虑了,她睡得很沉,只怕闪电打雷也吵不醒她。
他索性在她身边坐下,肆无忌惮的巴望着眼前这张精雕细琢的面容,突地,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身旁的美人虽有着一张天姿国色的而容,但仔细端详,眉宇之间又似乎隐约有一股英气,女子的柔媚混合著男性的刚毅……
这……真是个奇特的人!
耳畔的鼻息与呼吸声益发沉稳,奇了!菲尔德发现这感觉似乎还不错,原来,身为帝王的他竟有这种陪人睡觉的癖好。
克罗采直睡到夕阳西沉、红霞渲染天际才幽幽转醒,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坐在自己身畔的男人,似乎相当讶异。“阁下还没走啊?”
“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这儿,不觉得太危险吗?”菲尔德反问。
看着似乎为了守护自己而不敢离开的男人,克罗采不觉轻轻一笑,“多谢阁下关心。”说着,他起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
“你要走了吗?”菲尔德追问道。
“是啊,天色晚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小姐?”他想了解她的身份。
像是没听见似的,克罗采完全不搭理。
“喂!我在问你话啊!”菲尔德又叫了一,他还不曾见过这么无礼的人。
倏地,克罗采翻身上马,露出一个逗弄的笑容,“想知道我的名字?那就追上来吧!”话声甫落,马鞭立扬,足靴一踢,马儿低呜一声,猛地飞奔而去。
完全没料到她竟然策马就跑,菲尔德急忙上马,随后追赶,然而,克罗采的骑术原本就优于他,加上竹林小径崎岖难行,望着眼前逐渐远去的白色身影,他心中顿觉挫败。
这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自幼生长于帝王之家,旁人见了他,定是必恭必敬,对他说的话奉若神明,加上他自幼苦学兵法、诗书、刀剑、射骑,无一不能;继位不久,又以东南沿海战役一战扬名天下,他是卡斯提罗的王,也是卡斯提罗的神!
没想到,今日遇见这女孩,不仅对自己不加理睬,甚至连骑术都在自己之上,菲尔德向来如天高般的傲气与自信,第一尝到失败的滋味。
“哼!好个强硬的对手,我就不信追不上你!”紧钳住手上的马缰,他俊俏的脸上净是不服输的傲笑。
当菲尔德策马回到曦阳神殿时,已是晚膳时刻。
他邀请久未见面的罗兹伯特共餐,举箸闲聊间,菲尔德询问罗兹伯特是否知道王公贵族中有骑技甚为精湛的少女。
原只想从交游广阔的罗兹伯特口中寻得一丝脉络,然而,当菲尔德描述少女有着一头紫蓝色长发及绝美容颜时,罗兹伯特已了然于胸。
“听陛下的描述,这位少女有可能是目前正寄居于敝府的克罗采。”
没料到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菲尔德忙问:“寄居在你府上?快说来听听。”
于是,罗兹伯特把遇见克罗采的经过及在公爵府中发生的一些事情详尽说了出来。
菲尔德愈听愈觉得好奇,“之精灵?竟有这种人!难道你从没问过她为何具有这些奇特的能力吗?”
“问过,但她总是笑着说,她没什么特别的力量,只是碰巧那些儿、鸟儿喜欢听她唱唱歌、说说话罢了!”
“呵……有这等奇事?”菲尔德怪异地笑着,脑中再浮现那双奇异邃的紫蓝色眸子。
这是他第一对某个人有着强烈的好奇与渴望,第一想对某个人一探究竟;总之,他想了解克罗采,想揭开她的神秘面纱,想知道藏在那张绝美容颜下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兹伯特。”菲尔德开口道,“明天的狩猎大赛……克罗采会来吗?”
“启禀陛下,克罗采会陪同小女一同出席。”
“是吗?”犀利的目光在眸底闪动。
不知为什么,罗兹伯特觉得自己似乎在君王身上看到一股骚动,一股锐利的、兴奋的悸动,那是狩猎者出发前的讯号。
暖阳洒上巍峨耸立在乌兰山麓的布里亚特狩猎行宫,晨光中,依傍着山势而建的宫苑、神殿及亭台楼阁,似乎还沾染着昨夜凝聚的冷凉露珠,兀自在晨曦薄光中闪闪灿亮。
此刻,面对着乌兰山麓,布里亚特狩猎行宫中最大的格林卡广场上人声鼎沸,举凡卡斯提罗帝国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及贵妇名媛几乎都到齐了。
狩猎大赛虽名为比赛,但充其量不过就是想借此让散布在全国各地的王公贵族、将帅首领们有机会聚聚;尤其红骑士及黑骑士兵团分据帝国南北疆界,平日若无皇府亲召,不得随意擅离职守。因此,想让帝国四大骑士兵团齐聚,似乎只有这每隔两年的狩猎聚会。
现下,各骑士队伍井然有序地排列于广场上,而众家仕女则坐在广场边缘的喷泉池畔,因为多半不懂骑射之术,所以女眷们只有在旁凑热闹的份。
当然,克莉丝汀与克罗采也被列入女眷之列,她们坐在离池畔旁最近、也是位最高的石阶上,克莉丝汀说:“这样才能看得清楚些!”
温暖阳光下,一列金黄色骑士队伍,昂然有序地驰进广场,马匹扬起尘埃,喧闹的广场,顿时被这漫天的烟尘尽数掩盖,顷刻间,全静了下来。
广场中,各队伍中的骑士均翻身下马,肃然站立;而闲坐于池畔旁的贵妇小姐们也纷纷起身,众人叩首行礼、齐声喊道:“恭迎陛下。”
菲尔德傲立于马上,笑意筑然,“众卿家请起,宫廷之外,毋需多礼。”
克莉丝汀夹杂在人群中,压低声音对克罗采说:“如何?陛下很帅吧!”
克罗采只是轻轻一笑,并不答话,眼光循着广场前金黄色身影望去。不同于昨日的装束,显然,菲尔德今天是盛装出行,一袭金黄色耀眼的丝绸猎装,斜披于身后的金色披风,腰间悬挂的宝剑,因镶嵌的宝石而闪着烁亮红光,胸前低垂的朱色玛瑙,映着他俊朗出色的面容,的确是一个相当耀眼的男人。
扫了眼前众人一眼,菲尔德将眼神停在罗兹伯特身上。
“罗兹伯特,克罗采呢?”
君王的问话,让广场上响起一阵交头接耳声。
“克罗采是谁?”
“女人吗?谁家的千金?”
罗兹伯特虽知道君王对克罗采颇感兴趣,但却也没料到菲尔德一驾到,劈头第一句话,竟是询问克罗采的踪迹。
“启禀陛下,克罗采与小女克莉丝汀在池畔旁。”
转头向池畔望去,果然一眼就看见昨日那个令他惊艳的紫蓝色身影。
湖绿色眸倏地缠住紫蓝色双眸,右手一扬,他指向克罗采站立的方向。
“过来!”
简短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明,所有的话语仿佛都沉入雨人相互注视的眼眸中。
克罗采移动身形,缓步拾阶而下,场中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个美丽身影上。
“天哪!好美的人!”
“唷!好奇怪的头发!”
“那种颜色的眼睛看得见东西吗?”
此起彼落的低语,交杂着众人欣羡、惊艳,还有嫉妒与不解的异样情嗦。
“克罗采见过陛下。”克罗采并未行礼,只是倾身一揖。
“还认得我吗?”菲尔德笑问着。
“陛下龙颜不凡、器宇轩昂,自然记得。”克罗采的话声虽然低沉,但语调温婉,从容的神色中流露出一股典雅高贵之气。
菲尔德注视着眼前的美人儿,益发觉得她的奇特。一般人见了皇帝陛下,莫不是惶恐戒慎、垂首屈膝,惟独这个有着稀世美貌的人,不仅无丝毫畏惧之色,举手投足问那份自然流露的清雅淡然之气,让人舍不得将视线自他身上抽离。
“克罗采,你会狩猎吗?”
“回陛下,克罗采不谙狩猎之术。”
“那好,今天就让我亲自教教你。”
菲尔德的话让在场众人全瞪大眼睛。
不会吧!皇帝陛下要教女人打猎?
“陛下!”一旁的葛尔诺赶忙出声,“启禀陛下,此番狩猎并非一般赏游玩,带着女子同行,恐有不便,请陛下三思。”
菲尔德不以为然,“有何不便?”
“这……”葛尔诺看了克罗采一眼,“克罗采小姐玉体纤柔,又不谙狩猎之术,林间猛虎野兽甚多,如果稍有差池……”
菲尔德泛起一丝冷笑,语气中带着椰瑜:“怎么?堂堂的帝国黄金骑士,连个女人都护不了?”
“这……”一句话,让葛尔诺口中的劝谏说辞全数吞了下去,“臣……自当竭力保护陛下与克罗采小姐的安危。”
俊脸微扬,菲尔德露出惯有的胜利者笑容,“很好,那就准备出发吧!”这句话不仅是对葛尔诺说,也是对广场中早已整装就绪的骑士、将领们说的。
克罗采站在一旁,看着菲尔德全身上下那股凌厉慑人的霸气与双眸中不容撼动的执着,他知道,今天这趟狩猎之行是势在必行了。
“高尔,为克罗采小姐准备马匹。”葛尔诺对侍卫长高尔发令。
“不用了。”菲尔德打断葛尔诺的话,转过头,他不怀好意地看向克罗采,“克罗采,你跟我……共乘一骑!”
这句话,像是晴空中突然落下骇人的春雷,让场中所有人张大了口、瞪大了眼睛。
但是尽管来自四面八方的诧异之声、震惊之眼神如海浪般袭来,菲尔德仍不见动摇,他径自拍拍马鞍,对克罗采说道:“上来吧!”开玩笑,如果让克罗采骑上了马,那他不就得在后面拼命死追,他可不想累坏自己!
怎么也没料到菲尔德会有这样的举动,克罗采一时踌躇,无法移步。
“怎么?难道要我抱你吗?”再露出挑逗的笑容。
“不!”克罗采本能反应的拒绝,很快地,他恢复以往的冷静,举步向前,攀上菲尔德伸出的右手,轻巧翻上马背。
像是猎物到手般,菲尔德立刻搂住克罗采纤细却不似女子柔弱的腰身,右手持缰,长喝一声,由绿骑士当领兵先锋,带着黄金骑士及众家队伍策马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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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狩猎
自菲尔德七岁时,即被立为帝国储君,十五岁那年,成人大典上,英俊不凡的容貌、高贵雍雅的气度,一举掳获帝国内众多贵族千金及名媛淑女的芳心。
登基后,贵为天子,更是许多少女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中情人,每一君王的现身,众家美女莫不使出浑身解数、争奇斗艳,只为博得君王青睐。
无奈,比起女色,菲尔德似乎更热中兵法、骑射,及治国之道。虽也曾与多位名媛过从甚密,但他从未正式表态,对于皇后人选,也迟迟未定。久而久之,人们似乎也习惯了君王对女人的淡漠。
然而,今天狩猎场上,君王的态度显然与以往的不同,留在场中的贵妇淑媛们,莫不你一言、我一语的嚼着舌根,用那足以淹死人的口水,说着今年开春以来最轰动的八卦消息。
“看样子,陛下恋爱了……”
“真是的,人家今天足足画了两个小时的妆呢!”
“那女人究竟是谁啊?”
听着身旁喋喋不休的窃窃私语,仿佛强烈助燃剂,让克莉丝汀不听话的泪水倾泻而出,湿了她原本展颜欢笑的脸庞……
狩猎大赛的队伍共分为五组,除了四大骑士兵团指挥官所率领的四支队伍外,另外,王公贵族们也拣选精通骑射之术的子弟兵加人狩猎行列。
每支队伍均需遵守比赛规则,以乌兰山麓为主要狩猎腹地,每天于日出之后入山、日落前回归格林卡广场;如此连续三日,以每队狩得猎物多寡论输赢。
菲尔德搂着怀中的克罗采,掩不住愉悦神情,微低下头,鼻息轻触克罗采清爽的发丝,一股淡然,夹杂着朵芬芳的味道袭上心头。
“好香!”他禁不住说道,搂着她腰身的手臂亦不自觉加重力道。
被紧拥在一个几乎可算是陌生男子的怀中,克罗采极端地不自在,他向来不喜与人有如此亲昵的接触,这种搂搂抱抱的举动,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怎么都不说话?不舒服吗?”他看着一路无语的克罗采问道。
“是的,非常不舒服。”
菲尔德微愣一下,策马的速度亦缓慢了,“在我怀里……让你觉得难受吗?”
“是的。”克罗采语声断然、毫不犹疑的说。
这样冷然的态度,让菲尔德颇感诧异,搂着她腰身的手臂也随之松缓,他向来见惯巴结奉承、阿谀谄媚之人,怛像克罗采这种无惧自己的身份,敢出一言不逊的人,他可是头一见识到!
不过,愈是这样与众不同,愈是这样难以驯服,就愈吸引菲尔德强烈的男性征服欲望。
“克罗采,你可知道,能与我同鞍共辔、被我拥在怀中,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睨向身后发着豪语的男人,克罗采颇不在乎地道:“我不是女人,无法体会这种殊荣。”
“荒唐!你不是女人,难道是男人不成?”菲尔德怪叫着。
克罗采扬起一抹轻笑,不再答话。
看她沉思不语,菲尔德问道:“想什么?”
“想你。”克罗采不假思索地说着。
真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刚才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又说想他。
“想我什么?”菲尔德颇为不解。
“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实话,只是克罗采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得很完整,事实上,他正思忖着菲尔德是个什么样的人,该用何种方法摆脱他。
“哼!这还需要想吗?”菲尔德扬起一抹高傲神色,“让我告诉你吧!我菲尔德.爱尔.卡斯提罗,奉天神多利弗尔之命,统领着南北大陆上最强盛的帝国,我是卡斯提罗的帝王,位居万人之上,而你,是个被我选中的女人,这对你和你的家族而言,都是一件无上的莫大光荣,你该觉得骄傲的!”
原来如此,克罗采有点明白了。
在菲尔德眼中,自己就像一头猎物,一件堪称为上品的猎物,举凡狩猎之人都会争相竞逐的对象。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克罗采怎么也没想到菲尔德会看上自己,他不禁在心里轻叹,也许,他不该踏上这片士地,不该来到卡斯提罗!
一连三日,菲尔德都将克罗采留在身边,除了晚上就寝时刻外,出山壑、入林麓,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菲尔德说是教导克罗采打猎,事实上,他一心只想掳获克罗采的心,哪有心思打猎。
他带着克罗采上山观瀑、林径赏梅,幽静谷中执手漫步,为了保有两人私密的空间,更下令不让黄金骑士相伴,这可苦了葛尔诺及高尔一班贴身侍卫。为了不杵逆君王的旨意,又能兼顾两人的安全,只得一路尾随在数尺外护着。
午后,菲尔德领着克罗采到一高山崖畔,居高俯望辽阔无际的罗斯里亚平原,这个素有“黄金之海”称谓的丰饶平原,在初春时分,虽无稻穗成金,却有一片碧绿如海,映上遥遥天际青空白云、山涧绿水,更显风光无限旖旎。登高眺望,美景尽收眼底。
菲尔德轻拥克罗采,两人倚着树背,合眼稍歇,对于菲尔德的细心呵护,克罗采没有冷言推拒、也没有热情相迎,静默淡然,是他一贯的态度。
“喜欢我吗?”这是菲尔德每日必问的问题。
“不!”这也是克罗采三日来不曾改变的答案。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拒绝我?”对克罗采若即若离的态度,菲尔德已逐渐失去耐性。
“明知我不喜欢你,又何苦要我相伴?”语声仍是平淡,不见丝毫情感。
多年来,菲尔德自诩身边美女无数,只要他稍微假以辞色,从没有女人不对他心动。然而,眼下的克罗采,对他却始终无动于衷,伴着他游山玩水多日,这女人却像根木头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克罗采,你可知道,只要你点头,我可以赐你金银无数、锦衣玉食,宫殿别苑任你挑选,我可以给你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陛下厚爱,克罗采心领了。”他淡淡地、客气地婉拒了。
这个答案并不令菲尔德感到意外,几日的相,他早已感受到克罗采的淡泊,只是,他仍想姑且一试。
荣亮的湖绿色双眸,凝视着克罗采的脸。多么精致漂亮的五官哪!
大手抚上柔软的紫蓝色长发,细长发丝纠葛在他指间,轻轻地,他印上一吻,“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真心地喜欢上我……”
终于,他的语气不再强硬、也不再挑衅,失去了平日的霸气、也褪去向来心高气傲的自负,低沉的语气中似有着一发不可收拾的迷恋与狂乱……
克罗采仍是不语,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夕阳西下,红霞染上天际,菲尔德拥着克罗采策马下山。
克罗采的身高与一般男人相较并不算矮小,虽然骨架较为纤细,但绝不似一般女子娇小羸弱。克罗采原想菲尔德搂着自己这全然不具女人味的躯体,或许会兴味索然,但显然他对他的瘦削身材毫不在意。
马匹奔驰间,菲尔德结实的胸膛从身后贴上克罗采。
经过这几日的相,克罗采已逐渐习惯这种感觉,他感受着不论身材、体格都比自己强壮高大的菲尔德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郁阳刚味道,那有如阳光般温暖的味道,让他觉得有些晕眩;他猜想,这个年轻的帝王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耀眼。
忽地,一道黑影由树上俯窜而下,越过菲尔德与克罗采的头顶,轻巧无声地落在两人之前。菲尔德连忙勒住缰绳以免撞上,马儿受到惊吓而狂嘶,克罗采禁不住急煞之势,整个人回身环抱住菲尔德,一张脸紧贴在菲尔德胸前。
菲尔德急忙圈住她,问道:“没事吧?”
克罗采仰头看着菲尔德。迎上清澧澄亮的紫蓝双眸,菲尔德不禁倒吸一口气,天哪!这是第几了?他总是被他的美貌惹得一颗心怦然不已。
然而,他没有太多时间让自己沉溺,因为,一道锐利如刀刃般的锋芒自克罗采身后笔直射来,一头全身如黑金般发亮的凶猛黑豹,悄然来到他们身后。
狰狞的目光、森冷无息的杀气,端视着紧拥的两人。
菲尔德吸一口气,迅速低声地对克罗采说:“克罗采,你别动,静静听我说……现在,你身后有一只黑豹……”
“黑豹!?”克罗采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不待她开口,菲尔德迅速下了决定:“听好,等一下,我会上前扑杀豹子,你骑着达尔巴,赶快到附近求援,千万别回头!”
“准备好了吗?”他再向克罗采确认。
看着眼前黑豹饥渴的轻舔森白利牙,菲尔德紧握手中长剑,纵身一跃,他松开怀中的克罗采,举剑栏住黑豹猛扑的身势。
“快走!”菲尔德大声疾呼,金黄色身影已与凌厉黑影缠斗上。
然而,克罗采没有走。他坐在马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缠斗的一人一豹。
忽然,咻的一声,数尺外一只羽箭飞过,准确无误地射入黑豹的后腿。
黑豹遭受突袭,低号一声,站立不稳,菲尔德趁势向前,长剑一挥,眼看即可宰杀了这只黑豹……
“不!言急切的叫声响起,白色身影飞掠而出,纤白的身躯覆盖在黑豹身上。
菲尔德手中长剑去势甚快,锋利的剑刃无情地插进白色衣衫,霎时,血水激溅飞起,染红一臂雪白衣袖……
“克罗采!”菲尔德狂叫着,眼中仿佛要喷出火般的,看着眼前为了保护黑豹而满身浴血的克罗采。
“克罗采!”再嘶吼,他握着手中染满鲜血的长剑,急急奔向克罗采。
“别过来!它还有反击的能力。”克罗采大声喝阻。
无视克罗采的警告,菲尔德已飞掠至她身边。
“别……别过来……别伤它……”克罗采挡在黑豹与菲尔德中间,声调微软,肩头上的鲜血如泉柱般流出。
此时,一直暗中尾随在两人身后的葛尔诺与黄金骑士,也已策马奔至,方才葛尔诺铤险发箭,助菲尔德一臂之力伤了这只黑豹,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克罗采竟飞身扑向黑豹。
菲尔德掩不住满心的焦急,“让我看看你的伤……”
“这伤……不碍事的。”克罗采轻描淡写说着。
此刻,他眼中只有这只受伤血流不止的黑豹,他转过身,不再搭理一旁的菲尔德,径自检视黑豹中箭的伤口;令人讶异地,方才那杀气腾腾的黑豹,突然像只乖巧的家猫,伏卧在地,任由克罗采轻抚。
一旁的众人对眼前这怪异的情景,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克罗采右手按住黑豹后腿的伤口,左手握住羽箭,“忍着点!”似乎在对黑豹说话,他左手一扬,利落地拔出陷在黑豹皮肉下的羽箭,黑豹低呜一声后,冷冽的双眼笔直的凝视着不远的菲尔德,俨然一副护主模样。
“可否……拿些外伤药来?”克罗采对距离数尺之遥的随行御医说着。
御医随即递上伤药。
帮黑豹上了药,克罗采抚了抚它的颈项,叹道:“你身上带伤,血味浓厚,只怕不出数日,便道同类觊觎,给吞食了。”
“陛下。”克罗采终于正视着一直跟随在身侧的菲尔德,“我想收容它几天,待它伤势好转,再放它回山,可以吗?”
菲尔德对只顾一头豹子的伤势、全然不管自己生死的克罗采,相当的不解,瞥见她满身血水的伤口,与毫不爱惜自己的态度,一阵心痛又涌上心头。“要带豹子回宫可以,不过,先让御医看看你的伤。”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放任眼前汩汩流出鲜血的克罗采。
克罗采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很开心,“谢陛下成全。”
他起身,离开黑豹,坐在一块大石上,让御医为他检视伤口。方才,菲尔德一剑由肩头砍下,虽然情急之下略收了剑势,但遭近距离的利刃刺伤,仍是非同小可。
随行的两位御医马里与安曼赫,看到克罗采一身是血,不禁面色凝重,举步走近克罗采,隐约可见克罗采白色衣衫下,一道刀口自右肩划下,长及背,两位御医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先止血。”安曼赫首先出声,摊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准备为克罗采疗伤。
他与马里两人凑近克罗采身边,定眼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哪儿有血啊?克罗采那道重创筋骨、断血脉的伤口,在没有任何治疗的情况下,竟已自动止血了;雪白的衣衫连同干涸的血渍紧贴在皮肉上,看上去,就像一条怪异的红色巨蟒。
马里看着眼前的克罗采,一股骇然之意不禁由脚底直窜心口,这女人可以跟豹子交谈,身受重伤、流了满身的血,不仅状若无事,伤口竟还会自动止血。这……这太诡异了!这有鬼……“妖……妖女!你……你不是人!”马里失神地大叫。
众人看到御医靠近克罗采不久后,突然失声大叫,均感诧异。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安曼赫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而马里只是瞠大眼睛,神色惊恐地看着克罗采,过度的惊吓,让他连叫喊的力气也吐不出来。
霎时,周遭的气氛冰冷了起来。
“呵呵!”一阵清脆的笑声,打破众人的僵寒。
这笑声出自克罗采,他缓缓起身,脸上仍是盈满笑意,“抱歉,吓着你了,马里大夫。”
“这是怎么回事?”菲尔德神色肃穆地问。
“没什么!方才马里大夫见我身上口太、太骇人,所以吓了一跳!”克罗采语声平静,脸上神色甚是和缓,一时之间,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清淡温柔之气,慢慢地在余晖退去的黑夜中弥漫开来。
“是这样吗?”
疑问声中,微风再轻拂,拂过众人衣衫、吹向缥缈天际,轻轻开启淡薄的黑幕,幽微的月光自半掩的云中露出,洒在克罗采紫蓝色的顾长身影,将他映得一身银白光透,彷如天使下凡、精灵降临,仿佛是虚幻杳然、不曾存在于这世间的绝美生命体。
众人屏息看着月光下绝美、奇异的身影,脑中满是疑问与不解,像是突然被人掏空了心魂般,没有人再去追问方才所发生的事情,追问何以堂堂一个脚医会被一道伤口吓得惊惶失措、何以克罗采能与豹子沟通、何以他裂的伤口不再出血、何以……马里喊她为妖女?
众人像是全傻了般,没有人再去细想其中缘由……
黑夜中,一行人策马回到狩猎行宫。
此刻,祈月神殿中,灯火通明,菲尔德抱着浑身是血的克罗采一路往寝宫直奔。
侍女们赶忙迎上,然而,当他们看见尾随在君王身后的黑豹时,个个吓得惊声尖叫、容失色。方才,在树林中,克罗采坚持要先行回宫,他撕下一方衣襟,随意将右肩包扎了一下,“放心,我也懂得一些医术的。”仿佛要菲尔德放心似的,他显得一副没有大碍的模样。
然而,回宫的路途毕竟遥远,加上山路曲折,菲尔德虽已尽量策马缓行,但从马鞍上传来的震动,仍是不停牵痛克罗采背上的伤口。
克罗采紧闭双眼,大厅灯光映照下,失血过多的脸庞,益显苍白,他整个身子瘫软在菲尔德怀中。这伤,让他有些虚脱无力。
“传御医,快传御医!”菲尔德对退避在一旁的宫女们叫嚣着。
“不,别叫御医来。”不知何时,克罗采已经醒来,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苍白吓人。
定眼看着怀中虚弱的人儿,菲尔德脸上神色甚是难看,激动的言语自唇齿间迸射而出:“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流了多少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怒气中,绿眸锐光让人不敢逼视,“什么之精灵、什么奇特的力量,受了伤还不是一样软弱不堪!”
看着神色激动的菲尔德,克罗采伸出一只纤白手臂,缓缓攀上他颈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口吐微弱的声息,紧贴在他胸前,倾听他强烈起伏的心跳。
突如其来的温柔与亲昵动作,像一方冰凉的池水,浇熄了菲尔德如火焰般激昂狂热的情绪,轻抚着克罗采身后的长发,望着一双温柔明亮的紫蓝色眸,一股没由来的痛楚隐隐窜上心头,让他痛得有些莫名、有些迷惘、也有点不知所措……
一脚跨进寝宫,菲尔德将克罗采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你请宫女们帮我准备一盆温水,我的伤口我自己可以理。”克罗采的精神似乎恢复不少。
拗不过克罗采的坚持,菲尔德命女侍为她打了一盆温水,并准备干净的替换衣物,偌大的寝室里,两个人对望而坐。
“我要疗伤、换衣服,你不出去吗?”克罗采问着。
“你伤在背后,需不需要我请女侍们帮忙。”
“谢陛下关心,我自己理行了。”
“那……我待会儿再过来。”菲尔德虽不放心,但还是举步离去
克罗采看着镜面中的自己,脱下一身血红衣衫,检视着背上浅显、近乎密合的伤口。他有些讶异,“竟然复元得这么快!”他自语地说着。
有好长一段时日不曾受伤了,漫长的岁月,让他几乎遗忘自己特异的体质。越是残肢断骨的严重伤势,“黑茉拉”反噬的力量就愈强,这个奇特的生命因子,常常在数小时、甚至数分钟之内就掩去所有伤口;倒是那些微小的皮肉之伤,有时反而会令他痛上好几天!
今天在树林中让御医检视伤口,真是失策,他瘫软在床上,无力地想着。
晨光中,克罗采幽幽转醒,一翻身,发现自己正被拥在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中。
他无奈地挤出一丝笑容,昨天晚上,任凭他说破了嘴,菲尔德就是不肯离去,他用力扳开挂在肩颈间的大手,起身下床。
这样的举动,惊醒了睡梦中的菲尔德,他带着迷的眼神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陛下该准备回宫了吧!”无视于菲尔德的温柔体贴,克罗采下起逐客令。
“你!”菲尔德瞠大了眼,睡意霎时全消,“我是皇帝陛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是吗?”看着倚在床上的菲尔德,克罗采发出一声低微的冷笑,“那……陛下您慢慢休息吧!”说着,他径自开门出了寝宫,留下一脸愕然的菲尔德。
这……这女人竟然就这么走了?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皇帝陛下看在眼里啊?
步出寝宫,克罗采在祈月神殿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发现这座神殿不仅占地颇广,也是布里亚特行宫中位最高、惟一能与皇帝陛下居住的曦阳神殿遥遥相望的建筑物。
拾阶而上,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矗立的灰白色石柱,这些支撑殿堂的主要廊柱,大半均以涂上灰泥的石灰石所建造,加上大理石的山墙雕刻,显得庄严宏伟。
通过高达十二米的圆形拱门,是一片海如画的中庭,清泉喷池、艺品雕刻,将整座宫殿装点得美轮美奂;沿着白色碎石步道走去,是金碧辉煌的正殿,也是他昨晚休憩的地方。看样子,菲尔德让他住进一座相当恢宏壮丽的殿堂。
远,侧殿小径上传来一阵话语声,女侍们三三两两地走来,克罗采坐在丛里,掩身于叶交叠中。
“我猜啊,她一定是未来的皇后。”
“昨天晚上陛下好紧张呢。”
两道娇俏的声音,兴致高昂地谈论。
“唉!”一声长叹,打断了两个女孩的交谈。
“怎么啦?总管大人。”两个女孩齐声问着身旁的中年美妇。
妇人眉心紧锁,语带忧心地道:“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既没立后、又未册封,就让那个女人住进祈月神殿。”
“有什么不对吗?”女孩们问着。
“你们年纪尚幼,自然不知其中典故。”中年美妇幽幽说道,“相传这曦阳、祈月两神殿,曾与太阳神阿波罗及月神黛安娜立下誓约,日月相伴,生生世世,永不背弃。对历代君王而言,这是神的殿堂,长久以来,也只供皇帝及皇后休憩,连侧妃都不能进来的。”
“真的吗?”两个女孩瞠大眼睛。
“这种事还假得了吗?”美妇轻斥着,“当年,先皇的宠妃索菲雅为了想进祈月神殿,还曾带了大批女侍到前殿吵闹不休。”
“那后来呢?”
“后来……”美妇的声音迟疑,似在回想些什么,“先皇将索菲雅王妃遣了出去,先皇还说:‘祈月神殿是卡斯提罗诸神的殿堂,只有被我拣选的女神才能踏入这座宫门!’。”
“哇!先皇对皇后真是情哪!”
“嗯!可是这样索菲雅王妃不是很可怜吗?”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句句全都传入克罗采的耳里。
原来,祈月神殿背后还有这样的典故。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座神殿与众不同,神圣高雅之气更胜其他宫苑。但,既是如此神圣之地,菲尔德为何带他来这里?就算昨晚情况紧急,他也应该不是那种病急乱投医的人;更何况,比起祈月神殿,山腰上那些小官苑近多了,不是吗?
难道,他真的对自己动了真情?想到这儿,克罗采不禁有些心慌。
不行!再这样耗下去,他与菲尔德的关系定会纠缠不清。还是离开吧!离开这片士地,没错,一走了之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蓦地,矮木丛中,传来一阵沙沙低响,中断了克罗采的思绪。
“你来啦!”克罗采对穿过木叶缓步走来的黑豹说着,“昨晚睡得好吗?”
看到黑豹腿上的伤,克罗采有些愧疚。“真是委屈你了,没想到克雷莉雅会把晶片放在你身上,为了找我,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黑豹凑近克罗采身旁,将整个身子趴下,红色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克罗采一把抬起黑豹前脚锐利的爪牙,一一检视着,他幽亮的紫蓝眸色慢慢泛起一片冰冽的冷蓝,咻的一声,黑豹的利爪被克罗采拔起。
黑豹因疼痛整个身子跳了起来,克罗采赶紧伸手安抚它,“没事了,别激动。”
他轻抚黑豹颈项,豹子又乖乖地趴下去,依附在他脚边。
他端视自黑豹身上拔下的利爪,灰白略微弯曲的指甲上,似乎刻了甚多文字,他不禁蹙眉,这么小的字,岂不让他看到眼睛发麻?克雷莉雅总是爱给他出难题。
无奈,他只得集中意志,缓缓调整瞳孔的聚光力与焦距,直到能看清楚这些细小的文字为止。
亲爱的父亲大人:
时光飞逝,分别至今已逾半年,在外一切可好?
今天凌晨,收到母电脑黛莫丝的通知,她决定启动星围内386具军事及通讯探测卫星,进行全方位的地毯式搜索。看样子,没捉到您,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请您务必留心!
谨祝平安
女儿克雷莉雅
看完信,克罗采仰望天际,思索着克雷莉雅信中的警告,军事及探测卫星已全数启动;看来,他还是得在杰西嘉星上待一阵子。
因为,惟有这个偏僻遥远、又尚未开发的原始星球,才能躲过黛莫丝天罗地网般的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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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春宴
克罗采回到正殿时,菲尔德已经离去,但是立在正殿大厅两侧、一字排开的侍女,却令他吓了一跳。
“恭迎克罗采小姐。”侍女们叩首,齐声说着,为首正是刚刚在园里看到的中年美妇。
“这……”克罗采有些受宠若惊,“大家毋需行此大礼。”
中年美妇抬起头说:“陛下有今,命我等需善尽照顾克罗采小姐之责,小姐毋需介怀。”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妇人续道,“午膳已备妥,请克罗采小姐移驾偏厅用餐。”说着上群人拥着克罗采往偏厅移去。
位于正殿左侧的偏厅,是一间漂亮的大厅,浅白素净的落地窗帘、米黄柔细的绒毛地毯、精致彩亮的玻璃图绘、满室扑鼻的香,克罗采喜欢这清爽淡雅的感觉。牙白色长桌上已置满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显然这些女孩与御厨们为他费了一番工夫。
“一起用吧!”看着桌上足可供应数十人份的食物,克罗采对侍女们说。
“谢克罗采小姐抬爱,但这是陛下命宫中大厨专为克罗采小姐准备的,奴婢们不敢逾矩。”中年美妇恭敬地回答。
克罗采看了她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克罗采小姐,奴婢名唤朱蒂丝。”
“很好,朱蒂丝,我命令你同我一起用餐。”
“这……”朱蒂丝连忙俯跪在地、神色惊恐,“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妄为,同桌共餐这事若传了出去,定辱没小姐的身份,请克罗采小姐莫要为难奴婢。”
克罗采看着受惊的朱蒂丝,连忙弯下身子扶起她,“你怕什么?我只是要你陪我吃饭而已!”说着,他笑了开来,一张精致的俊容、清亮的眼神,映衬得满室温柔明亮。
“你们都坐下吧!陛下若要问起,我自会帮你们担待。”克罗采拉开椅子,逐自坐下,“如果你们不坐下,那我可就没法吃饭。
众人看着一脸温和诚挚的克罗采,互看一眼后,终于怯怯的拉开椅子。
对她们而言,这是从未有过的经验,在祈月神殿的偏厅用餐,应该是梦里才会有的场景。
克罗采一一询问着她们的名字、年龄、喜好乃至家庭背景,众人发现这位美丽的小姐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她不仅能正确无误喊出每个人的名字,对于每个人所说的话也都能清楚记住。
刚开始,克罗采问一句,侍女们才敢答一句,慢慢地,感受到克罗采的随和,众侍女的矜持也随之放下,开始天南地北的聊起来;从自家的琐事一直谈到少女情事,女孩们的话题似乎怎么都聊不完。而由偏厅内传出的话语与笑声,不时地回荡在向来安静的殿堂中,这一餐饭,竟吃到夕阳西下方才结束。
菲尔德在月亮初升时分,来到祈月神殿,一跨入前殿的拱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呆立一下;克罗采躺在草地上,身旁蜷曲着一只黑豹,一群侍女们则围着她起哄嬉闹……
“小姐,说嘛,说嘛!”
“陛下有没有吻过你?”
克罗采有些难堪,“别瞎闹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哦!那小姐与陛下是什么关系?”侍女们不肯放过她。
克罗采有些语拙,他不善于回答这种问题。
“小姐不说,那我们自己猜!”女孩们自顾自的起哄。
克罗采正感无力招架时,一道低沉的男性声音自众人身后清楚响起。
“不用猜了,她是我的女人。”
“陛下!”侍女们惊慌地乱成一团。
“奴婢叩见陛下,不知陛下驾到,未能远迎,请陛下恕罪。”侍女们一个个惶恐地将头低垂于地,声音微微颤抖。
别了脚下众人一眼,菲尔德望向克罗采,“跟我来。”
拍拍长袍,他起身,尾随着菲尔德一路踱回正殿寝宫。
“伤口!好些了吗?”菲尔德问着。
“不碍事了。”克罗采轻描淡写地答道。
菲尔德坐在床沿,隔着不到半尺的距离,上下打量克罗采,像在欣赏一头奇珍异兽,眼眸中透着一丝诡谲。
“有什么不对吗?”克罗“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菲尔德微眯起湖绿色双眸,露出浅浅笑容,“我以为你只对草小鸟、猛禽野兽有办法,没想到,连一大票侍女你都能治得服服帖帖……”
“陛下谬赞了,克罗采向来平凡无奇。”
菲尔德起身,轻执起克罗采柔软的掌心,眸中闪着清澈光亮,“在我眼中,你非但不平凡无奇,而且非常的光彩夺目!”
“陛下……”一阵悸痛轻划过心头,他的情总教他感到不忍。
菲尔德轻环住克罗采的腰身,在她耳畔说:“明天晚上,有个宴会……”
“宴会?”
“是的,我即位后的第一场春宴。”菲尔德正色道,“我希望你能参加。”
参加宴会?想将他公开介绍给众人吗?
克罗采绝美的脸上泛起一股异样神色,那神色中有冰冷、有无奈,也有一股断然,“难得陛下如此厚爱,克罗采谨听从陛下安排。”
菲尔德开心的笑了,搂紧怀中的克罗采,他感到相当满足,毕竟,这是克罗采第一顺从允诺他。
这一夜,菲尔德再流连于祈月神殿中。
明亮的月色里,克罗采几乎整夜未曾合眼,一来是不习惯与人同榻而眠,再则他觉得,今晚的风似乎有些微寒。
一早,菲尔德遣了一群裁缝师到祈月神殿为克罗采缝制礼服。
见了这群裁缝师,克罗采疾书一张字条,说道:“烦请各位师傅,照这个尺寸帮我做件漂亮的礼服。”
裁缝师看了礼服的尺寸,均感疑惑,“克罗采小姐,这与您的身材不合吧?”
“无妨,你们只管照着做就是了。”
“可是……”
几位裁缝师还想说些什么,克罗采已先开口:“我记得陛下似乎有交代,要依照我的喜好裁制礼服,诸位师傅不会为难我吧?”
“这……小人怎敢为难克罗采小姐?”众人被克罗采的话压得无言以对。
“那么就有劳诸位师傅了。”克罗采绽出一朵灿烂的笑容。
傍晚时分,克罗采拎着一袭方裁制完成的浅粉色礼服,来到绿幽宫的西座客房,轻敲了几下房门,“克莉丝汀。”他轻唤着。
自从那天在格林卡广场上,陪着菲尔德狩猎,每天早出晚归,负伤之后一直住在祈月神殿。所以,两人已有好几日未曾照面了。
“克莉丝汀。”克罗采又叫了一声。
“克莉丝汀不在!”屋内传出一个女孩不悦的尖叫声。
克罗只能站在门外,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这吼叫声正是由克莉丝汀所发出。
“克莉丝汀。”克罗采放低声调,语音轻柔,仿佛能融化人心似的,“我知道这几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别气了,好吗?”
屋内静了一下,许久,门扉终于开启一道小缝。
克罗采举步入内,克莉丝汀坐在桌前,一双大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枣似的。
这几日,有关皇帝陛下与克罗采的传闻,早已甚嚣尘上,克罗采住进祈月神殿后,众人更认定她是未来的皇后人选;她谜一般的身世,也成了众人亟欲知晓的事。这几天,光是上绿幽宫打探克罗采消息的人,已让罗兹伯特疲于应付,大厅前的门槛几乎都要让来访的客人给踩坏了。
其实,众人的心态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想趁此机会了解新后的喜好,以便未来可以投其所好,加官晋爵罢了!
而克莉丝汀与克罗采向来交好,因此拜访她的贵族少妇自是络绎不绝。然而,自从她最要好的朋友与梦中情人传出恋情后,她就谁也不想见,她觉得非常难过,究竟为谁难过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她喜欢克罗采陪在身边的感觉,可是这个最要好的朋友被皇帝陛下抢走了;另一方面,她又为梦中情人喜欢上克罗采而感到失落。虽然,她从来不敢奢望能成为皇帝的恋人,但皇帝陛下喜欢上她最好的朋友,仍让她百般不是滋味……
总之,她觉得自己心里一片混乱,乱得她脑袋一片空空如也,完全无法思考。于是,她伤心、难过、掉泪,几天下来,竟也消瘦许多。
克罗采看着眼前的克莉丝汀,顿觉有些不忍。
“听说你受伤了,还好吧?”克莉丝汀讷讷问道。
方才克莉丝汀以为又是哪个贵妇人上门来探消息,因此不耐烦地大声吼叫,听清楚是克罗采的声音后,既惊讶又有些不敢相信,忙冲上前开门;但是一想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开了门后,又躲回房间内。
“很好啊,比起你这只红眼猫好多了。”克罗采逗弄着克莉丝汀。
“你竟然说我是红眼猫!”被克罗采一逗,克莉丝汀平日活泼好动的精神又活了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大竹竿!也不想想我是为谁伤心、为谁难过?”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克罗采敛起笑容,一脸肃然。
如此诚心挚意的道歉,反而令克莉丝汀有些不好意思。“这……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用不着道歉啦!反正,我跟陛下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听到克莉丝汀释怀的言语,克罗采露出宽慰的笑容,他拿出手中那件淡粉色的礼服,“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克莉丝汀看着眼前这件手工精致的淡粉色礼服,两颗眼珠子顿时亮了起来,“好漂亮!”她大叫着,将礼服贴在身上比照,“大小也刚好。”
“当然!这是特别为你订做的。”
“真的吗?”克莉丝汀瞪大眼睛,也不顾手上还拿着礼服就一把抱住克罗采,连人带衣像只猫咪一样磨蹭着克罗采,“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克罗采像个兄长般,轻拍她的背,“去洗把脸,好好打扮一下,等会儿还得参加晚宴呢!”
克莉丝汀这才想起这件事,今天晚上是皇帝陛下大摆春宴的日子,所有王公贵族都要出席,父亲早已告诉过她,而她却只顾着闹情绪,压根儿把这事给忘了。
“幸好你提醒我,否则,待会儿准又要挨骂了。”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赶紧命侍女打水,备上胭脂水粉,准备换装。
趁着克莉丝汀打扮的空档,克罗采悄悄地往雷斯里的房间走去。
春宴,是个美丽而特别的宴会。
依卡斯提罗帝国的习俗,在三天的狩猎大赛后,必须举办一场盛大的春宴,这是为“春之女神”而办的飨宴。感谢春神让冬雪退尽、万物重生,感谢春神让寒风稍歇、绿叶猫新;感谢众神一直庇佑这块土地,使其能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国泰民安。
狩猎比赛中所猎得的珍禽异兽,将以各式精湛的烹调手法,做出一道道味美汤鲜的佳肴用以祭祀春神。这一刻,所有的王宫贵族,都可以踏上神圣的曦阳神殿,与君王同乐、与舂神共舞;美酒佳肴、金石丝竹,这是春神的礼祭,也是众人与春神相约的狂欢日。
此刻,曦阳神殿内,金光灿耀、照照生辉,王公贵妇们个个锦衣缎袍、珠围翠绕,钗光鬓影,好不热闹!
菲尔德端坐于在神殿前方一张覆着黑色尊贵貂皮、以精细手工镂月裁云的鉴金椅上,座下左右两旁分别为四大兵团的领导人,黄金骑士葛尔诺、绿骑士罗兹伯特、红骑士贝鲁达及黑骑士弗蓝希。
晶钻华丽的大灯下,舞池内罗裙轻摆,将相王侯、少妇淑女,或执手、或相拥,双双对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菲尔德轻啜杯中红色酒汁,一双俊眸不时地瞟向殿门外。
舞会开始已经有好一阵子,他也同几位名媛千金跳了几支舞,却迟迟不见克罗采的踪影,遣人到祈月神殿催请,却说克罗采早已出门赴宴。
她该不会临阵脱逃吧?菲尔德在心里想着。毕竟,克罗采的心思,向来都不是他能预料的。
正当他坐立难安时,神殿入口,出现三个人,仿佛从一幅绝美的画中走出来似的,三人的出现,让场中正尽兴翩舞的众人,全缓下舞步,将目光落到三人身上。
克莉丝汀穿着克罗采送她的浅粉色礼服,一头亚麻色长发柔顺地披落在身后,柔嫩甜美的笑靥,就像个天使般。
她的右侧站着雷斯里,一身英挺的墨绿色镶金军服,修长的身形,茶栗色犀利的双眸,他的俊美在帝国里原本就是出了名的,在一身华服的装饰下,更显得出色亮眼。
两人的左侧,站着一个银白耀眼的男子,男人有着一张美得过火,美得让女人嫉妒、男人疯狂,美得让百为之失色的倾城容颜,紫蓝色的双眸、紫蓝色的长发,他是克罗采!
方才,在绿幽宫中,克罗采向雷斯里借了一套白色的立领军服。当克罗采换上这件军服时,一向冷然孤傲的雷斯里也不禁亮了眼睛,他没想到隐藏在克罗采宽松长袍下的躯体竟与自己如此相仿;除了肩膀较为纤细外,身高及胸膛的厚实度都不输给平常锻链有素的他。
当然,最令人讶异的是,克罗采是个男人!
“你这个样子上曦阳神殿,也许没办法活着走出来。”雷斯里严正地对克罗采说道。
“现在不把事实说出来,将来只会更难善后。”他知道,他与菲尔德之间必须有个了断。
于是,两个男人牵着一副天真烂漫、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化装舞会的克莉丝汀来到神殿门口。
在众人的注目下,三人趋身向前,在菲尔德的高椅前恭敬的行礼,一旁的司礼官高声唱吟着:“绿骑士座下左翼将军雷斯里、第一千金克莉丝汀,偕同克罗采‘小姐’,向陛下请安!”司礼官的喉咙像是被异物噎到般,那“小姐”两个字硬是小声到几不可闻。
菲尔德坐在华丽的金椅上,俊俏的脸庞没有一丝笑容,原本炯亮清澈的双眼,此刻微微眯起,变得有些细长,看不透的眸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我说,冰山美人哪!”
刺耳的话语,让雷斯里像是被人劈了一记闷雷!皇帝陛下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称呼他了,这个他不甚喜爱的称呼……
由于雷斯里长年伴随在罗兹伯特身边,他容貌俊美却又不近女色,而罗兹伯特丧妻多年始终未再续弦,加上雷斯里以仅仅二十六岁的年龄登上左翼将军的荣衔;是以帝国中总有些辈短流长,对他与罗兹伯特的关系诸多揣测。菲尔德有时私底下亦会称他为“冰山美人”,借以调侃罗兹伯特,但却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称呼雷斯里;毕竟,对男人而言,这不是个多光彩的称谓。
陛下动气了!雷斯里很肯定,而且是几近愤怒。
菲尔德的表情飘忽难测,“你……身边两个人,哪一个是克罗采啊?”
这句话,问得既酸涩又讽刺,克罗采的容颜菲尔德是一定认得的,只是,由女人变成男人,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对于克罗采的性别,菲尔德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似乎下意识地排拒承认这个事实。
日夜拥抱着一具平坦而结实的躯体,菲尔德他不是笨蛋,也不可能毫无疑问,但他总是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她只是比较缺乏女人味、胸部较平、声音较低沉,因为这么漂亮秀气的脸蛋怎么可能是男人?每每望上克罗采如精雕玉琢般的容颜,他就后悔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然而,此刻他是真的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没有认真的入细想。
克罗采踏上前一步,抢先答话:“克罗采在此,参见陛下。”
那张原本秀丽过人的脸蛋,在换上男装之后,预长的身影、眉宇间焕发的英气,已完全闻不到一丝女人味。
剪裁合身的银白色军服,展现出他纤细却不显单薄的身形。穿女装时,他是个美若天仙的女人;换上男装,则成了个俊美翩然的少年郎。
克罗采出众的容貌与气质,似乎并不因性别上的转换而有所改变。
菲尔德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有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也有槌胸顿足的懊恼。自己有生以来,第一强烈为之心动的对象竟是一个男人!
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事实!他泛起一抹浅浅的冰冷笑意,微漾的唇角,夹杂着难耐的痛楚,也有着绝冷的森寒,“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男是女?”
“我是个男人。”克罗采仰起头,话声清晰响亮的在大厅中落下。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君王,他们可以预期君王的愤怒;因为,克罗采这玩笑实在开得太大、也太离谱了!
众所皆知,皇帝陛下对克罗采不仅宠爱有加,还史无前例地让他住进祈月神殿;不用说,君王原是想立他为后的。没想到,今晚竟会有如此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这不仅让众人震愕不已,也让菲尔德蒙受前所未有的耻辱--皇帝陛下爱上了一个男人!
碧绿色双眸直瞪着克罗采,眼中燃烧着两簇火焰,仿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他铁青着一张脸,紧握的指关节喀喀作响。倏地,他走下那张君王所属的鉴金椅,在与克罗采相距不到两尺的地方,拔起腰间的长剑,挥砍而下。
这一剑,来得既快且毫无预警,众人均大叫出声,甚至掩面不忍卒睹。
克罗采也是一惊,他没料到菲尔德会突然出剑,剑尖从他的颈项直劈落至腰际,雪白衣襟刷的敞裂,银白色腰带应声落地,但克罗采身上没有任何伤回,菲尔德只是划开他的衣袍,并未伤他。
毕竟……他还是舍不得。
此刻,从克罗采敞开的前襟,众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克罗采白皙平坦的胸膛,他的确是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
克罗采男性的躯体,彻底粉碎菲尔德最后仅存的希望与理智,他再也无法遏制心中愤怒的火焰,几乎是狂吼的喊道:“来人啊!把这个叛徒、这个骗子……给我拖下去!”
很快地,克罗采被一群侍卫带离大厅。
罗兹伯特、雷斯里及葛尔诺等人站在一旁,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因为,这是他们第一见到狂怒得失去理性的皇帝陛下。
在葛尔诺的印象中,他还不曾看过君王在众人面前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反应。
二十岁的年轻帝王,常有着让人感到害怕的沉稳。似乎是一种习惯,菲尔德总喜欢站在一旁,冷眼地看着周遭,用那双炯亮澈的碧绿眼眸,不动声色地直盯着敌人;冷静、大胆,是君王给人一贯的感觉,像一头狩猎中的豹子,只想着如何撂倒眼中的猎物,吞吃入腹。
然而,今夜,君王不一样了……为了一个女人,不,为了一个男人,他卸下那张尊贵的王者面貌,成了一个平凡的男人。此刻的他,只是个为情所困、为爱疯狂的男人。
他失去了冷静、失去了沉稳,他的心被强烈的情感风暴撼动着……
澄亮的、金黄色夕阳余晖,自帘幔后微微洒人,映落在长桌上一张白色信笺。
菲尔德瘫坐在长椅上,望着白色纤薄纸张,微支着头,若有所思地想着……
桌上的白色信笺,是大神官奥菲莉雅以鸿雁传书送来的信函,信中的内容无非是要他尽速返回首都勒拿,毕竟,春季狩猎大赛结束已有半个月之久,众家大臣早已陆续辞行离去,惟独皇帝陛下还迟迟不肯起程回宫。
一国之君,当是心系社稷、凡事以国体为重,现下却终日流连于行宫中。是以,帝国第一大神官奥菲莉雅急急修书,希望陛下能早日返回宫门。
月光下,马蹄轻踏的足音,在黑夜中缓缓响起,望着牢狱外围高耸的城墙,菲尔德眼中闪烁着几许迷惘。
这是第几了?他总是在夜人静的时刻,独自来到这山崖之颠,位偏僻、几乎与世隔绝的牢城。
为什么?还是想见他吗?他是个男人啊!
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呢?这是菲尔德一直想不透的问题,依克罗采的个性,不会无故这么做。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有些后悔,因为他没有给克罗采任何辩解的机会。
可是,就算辩解了又如何?欺君之罪,罪无可赦!不管如何,克罗采身为男人的事实是永这不会改变的,
那么……他为何还要在城墙前流速徘徊呢?
想见他?如果不再见上一面,他太概无法死心地踏出这行宫一步吧!
为什么会这么强烈地被克罗采吸引呢?他也不懂自己。
刚开始……是讶异于他惊世的美貌,一心只想征服美人。后来呢?后来就像着了魔般被他身上那股奇特的气质给迷惑,温暖柔和的感觉、奇异神秘的气息,蛊惑着他向来不为所动的心魂,让他疯狂的陷溺其中不可自拔。
克罗采就像那香醇诱人的美酒,未饮之前,芳香四溢、令人神晕目眩;入口后,才发现静谧如水的酒液,竟如此浓馥香郁、猛烈之气直袭胸口;酒醒后,又因宿醉之痛,痛切难耐!
烈酒如火、灼心烫肺,甜浆蜜液、刺骨蚀髓。
饶是如此,菲尔德却仍无法忘记酒汁入体后,那股将醉末醉、微醺之际,全身酥软、飘然欲仙的感觉;像个受酒精毒害之人,明知它害人匪浅,却怎么也无法将之抛丢。只能在恶痛楚与极致欢愉间挣扎,在爱与不爱之间摆荡!他的灵魂被一分为二,被那个有着绝美容颜的男人克罗采给无情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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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思
菲尔德策马来到牢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见到皇帝陛下夜到访,个个手忙脚乱、惊慌失措,惺忪的睡眼顿时瞠得老大。
牢狱长奥伯拉亦匆忙出迎,“未知陛下来访,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奥伯拉拜跪在地,恭敬地说着。
“夜来访,原属意外,尔等毋需多礼。”菲尔德话声虽温,仍掩不住他天生的帝王之气。
“谢陛下。”奥伯拉起身,立在菲尔德身侧,垂首问道:“陛下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来……看一个人。”菲尔德沉吟的声调中透着一丝冷凉。
奥伯拉原以为皇帝陛下夜策马来这囚垢之城,必有要事交办,是以战战兢兢,此刻,听到陛下是来探监,不觉松了一口气。
“敢问陛下,欲探何人?”奥伯拉恭敬地问着。
“克罗采……”吐出这三个字时,唇舌间似乎有些苦涩。
奥伯拉心头微微一震,略微抬头看了君王一眼,缓缓答话:“是,容微臣为陛下领路。”
奥伯拉手执火炬,领着菲尔德进入牢城。
一步下幽暗的石阶,浓厚的潮湿霉味与森寒戾气立刻迎面而来,菲尔德不禁倒抽一口气。
年久失修的黑垢城墙,映着飘忽晃动的烛影火光,透出一股怪异的恐怖与阴森;踩上坚硬如冰的石阶,菲尔德突地涌起一股悔意与懊恼,他竟将那白净美丽如天使般的克罗采关在这种地方。
看到君王脸一闪烁不定的神情,奥伯拉适时地开口:“启禀陛下,这牢城虽不甚舒适,但居住起来倒也安稳无虞。”看样子,奥伯拉已看穿菲尔德的心思。
“他……住得还习惯吗?”菲尔德索性直截了当地问。
“这……”奥伯拉有些迟疑,“这事说来有些话长。”
“什么意思?克罗采出了什么事?”菲尔德的语气失去了先前的平稳。
奥伯拉忙道:“不,不,克罗采先生很好,不仅好,而且……”
“而且什么?”
“这说来真是奇特,克罗采先生来此不过半个月,这牢中所有人犯,全以他马首是瞻……”
听到这儿,菲尔德泛起微微的笑意,关于克罗采的奇异之,他早已见怪不怪;对奥伯拉之言,他更是不感讶异。“他又做了什么事?”
看到君王绽开的笑颜,奥伯拉突然想起克罗采初来乍到的那天晚上……
那晚,克罗采的脸上也是像眼前的君王一样,带着高贵优雅的笑容。
奥伯拉对于这个自春宴上被绑进牢房的男子充满莫大的好奇,因为他实在太漂亮,漂亮得让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囚禁期间,绿骑士兵团的纳兰罗德斯公爵、左翼将军雷斯里、克莉丝汀小姐,连向来居简出的祈月神殿大总管朱蒂丝都来到这座囚城,这些身份高贵之人,全是为了探望克罗采而来。
这让奥伯拉更加对克罗采另眼相看,心想,他必定有着自己不知的过人之。
奥伯拉原将这“贵重”的囚犯安排于一楼的囚室中,一来,楼上的囚室不若地下室湿寒;二来,这是个别的囚室,毋需担忧克罗采的安全问题。
但是,克罗采却执意要住进地下室的大牢房,与一群面貌凶恶、体态魁梧的粗汉共一室。
“克罗采先生,莫说我没警告你,这群男人个个如狼似虎,像是几百年没碰过女人,你这样的人住进去,无疑是羊入虎口啊!”
无视奥伯拉的苦口婆心,克罗采仍是住进大牢房。
原以为他会惨遭一群男人蹂躏,但事情的发展却大大的出人意料。克罗采不仅安好无事,牢中众人还对他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奥伯拉甚为好奇,私下采访其中原委,据狱卒及牢中犯人所述,克罗采初入牢房的第一天,众人均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来了这样一个俊美惊人的男子,于是个个争先恐后、亟欲染指,犹如饿虎扑羊般。
只见克罗采从容自若、不疾不徐地笑道:“想跟我睡觉,很简单,打赢了我,就任你们置。”
这句话立刻让一群男人血脉愤张,甚至想直接压倒这个看似软弱不堪的男人。
若说舞文挥墨,这群粗汉子只怕连笔都拿不稳,但是比拳脚功夫,这可是像吃饭般容易的事,仿佛打出生就会似的。男人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想只要撂倒克罗采,就可以欲仙欲死一番,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
决斗当晚,牢房鼓噪不已,门外还聚集许多狱卒前来观看。
克罗采身形矫健如飞、快如鬼魅,两条看似纤细的手臂,夹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震得身旁众人连退数步,甚是骇人。
连挫几人之后,这群男人中最高大壮硕、绰号“肥牛”的男人使出浑身解数与他对上,肥牛不仅身高、体格甚为高大,连拳头几乎都要比克罗采大上两倍。
只见肥牛卯足了劲,一阵疾风般狂打缠斗,牢房的空间原就不甚宽敞,克罗采被逼退至墙角。
只见肥牛趁势一拳朝克罗采胸口急挥而来,克罗采无可闪,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肥牛的大手,顺势一转,一个响亮的喀喳声清脆响起,肥牛的手腕骨硬生生地被折断,痛得他当场嘶声狂叫。
这场比斗,让克罗采以武力强压了众人,也让奥伯拉与狱卒们大开眼界。谁也没料到这看似纤弱的克罗采竟是个藏不露的高手!
克罗采在狱中技压众人,不仅为肥牛接上断骨,更向奥伯拉索药医人,众人对他胜而不骄的态度甚为感佩,对他是又敬又怕。
然而,随着相时间增长,众人发现克罗采是个相当随和温婉的人,他的心,就像他的外表一样,白皙、透明、洁净,没有一丝丝的暴戾。
克罗采原想利用劳动的闲暇时间,教一千囚犯读书写字,但众人根本无心向学,于是他改以口述的方式,讲述一些南北大陆的奇闻轶事,有时也会说些仁义之举,借以启发他们的良善之心。
克罗采的出现,大大的改变牢房的感觉与气氛,就像全身上下披洒着金光的天使,赤足来到污泥之地,雪白无瑕的足趾踩在黑泥上,虽不甚协调、却不掩其洁净,黑色的泥垢,在金光的照耀下显得亮泽而温暖。
菲尔德听着奥伯拉的叙述,愈听愈感惊奇,虽然早已知道克罗采不同于常人,但牢狱中所发生的事仍在他想象之外;尤其听到克罗采只身力敌众因时,难以置信的表情更是溢于言表。
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菲尔德愈来愈感困惑……
来到囚禁克罗采的牢房前,透过门口前的小窗,他看到沉睡中的克罗采。
月光下,克罗采的脸庞依旧俊美逼人,只是牢房生活让他身上的衣着不似平常干净,发丝也略显凌乱。
“把门打开。”菲尔德命令着。
嘎的一声,牢房的门被打了开来,老旧粗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扰醒睡梦中的一干囚犯。
众人纷纷爬起,揉着睡眼,恍惚间,看到牢门外站着一个金发碧眸的男子……
如果说,克罗采兼具两性的纤柔之美,是不沾染任何俗事尘埃、洁白静谧的仙子;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大概就是披载着金色羽衣、俯睥大地的太阳神吧!
牢中众人个个瞠大眼、张大口,看着门外的那个男子,有着高贵俊美容貌、不怒而威的尊贵气息、不容侵犯的倨傲神情,只消一眼,便知道他是个高高在上的王者,衬着华丽服饰所散发出的锋芒,是如此光彩夺目而令人不敢逼视。
克罗采发出一声轻叹,他毕竟还是来了,而且,是在这样的夜中。
他不在乎吗?不在乎自己同他一样都是男人?
他不生气吗?不气他在春宴上当着众人面前让他难堪?为什么?克罗采不解。
是什么样的执着让贵为帝王的他纾尊降贵来到这低下的囚牢之城!是什么样的情让他在暗夜寒风中辗转难眠,来到这地城监牢?当真爱他到如斯地步吗?
他缓缓起身,走到菲尔德而前,平淡说道:“陛下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神态甚是稀松平常,就像来人是个普通狱卒般。
菲尔德凝视许久不见的克罗采,清丽容颜依旧,只是卸下女装后的他,少了分清艳,倒是多了分俊美与斯文。
“我……明天要起程回首都勒拿,你陪我一起回去。”
这句话,不仅让牢房里里外外的人满脸不解,连菲尔德也有些意外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陛下莫要说笑。”克罗采轻笑着,“我乃待罪之身,身因牢之中,怎敢与陛下同进首都之城?”上下打量克罗采的身影,菲尔德缓缓说道:“听说你的身手非常了得?”
“不敢,陛下过奖了。”
菲尔德泛起一丝冷笑,强制似地道:“以后,你就随侍在我身侧,保护我的安全吧!”
“陛下。”克罗采抬起眼睫,温婉的神色中似有不悦,“如此的重责大任,克罗采恐怕难以胜任。”“这是命令,你只需听命行事即可。”菲尔德的语气变得强硬而冰冷。
“若我不依呢?”克罗采的声调微微上扬,紫蓝眸中闪着晶亮,换上火装后的他,似乎比着女装时多了份叛逆与难驯。
犀利的目光真扫向眼前紫蓝双眸,对于克罗采的百般推拒,菲尔德已逐渐失去耐性。“在……卡斯提罗帝国中,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你是第一个……”他举步走近克罗采,高大壮硕、顾长的身躯,将眼前纤细的紫蓝色身子整个笼罩今他的身影中,“告诉我,为何不想随我回勒拿?”语气虽硬,却掩不住心中的痛楚。
克罗采抬眼看着身前强壮迫人的男体,如灼日般的光芒再向他袭来,黑夜中,令他倍觉炫目,那直透心房的热切视线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我……”他别过眼,发现唇齿间竟干涩得难以开口。“为什么?”菲尔德再逼近,他英俊的脸孔几乎要贴上克罗采白膂的脸颊。
克罗采吸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如果陛下一定要克罗采相陪,克罗采自当陪同,不过,我有几件事相求,希望陛下能答应。”
菲尔德英挺的眉峰像是被怒火烧灼,挑得老高,“你在跟我谈条件?”
“没错!如果陛下不答应,首都之行,请恕克罗采碍难从命。”克罗采毫不畏惧地看向菲尔德,语气中满是坚硬。
“荒唐!”这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的。
“的确荒唐。”克罗采露出一丝苦笑,“不过,如果陛下不答允,我是不会随你回勒拿的。”向来温煦的紫蓝眸中射出一股冷冽,“还是陛下想杀了我,带着我的尸体回勒拿?”
“你……”蓦地,似有一层寒冰迅速罩上菲尔德俊美的面容,“你有什么鬼条件,快说!”怒吼声中,他知道自己又再对克罗采退让了。
像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克罗采轻笑着,“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吧,我答应的事自是不会反悔。”
微仰着头,克罗采语意清晰地道:“首先,回勒拿之后,我要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别苑。”
还道是什么刁难的条件,原来是要座宅院,那还不简单!“没问题,我会帮你安排一个适当的住所。”
“谢陛下。”克罗采续道:“其,我不想担任陛下的贴身侍卫,不过,如果陛下想找个比试的对手时,克罗采愿意奉陪。”
“好,我答应你。”
“最后,我希望到了勒拿,能有一个清静的生活;因此,请陛下除了每个月的月圆日外,匆来叨扰。”
“你说什么?”
高贵俊美的脸庞,在此刻泛起一片慑人的冷凝,“你的意思是……将来如果我想见你,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可以这么说。”面对强压抑着盛怒的菲尔德,克罗采语气仍是坚决。
“哼!”冷不防地,菲尔德发出一声嗤鼻的冷笑,举步走向克罗采,冰寒的目光像要杀人似的。
他每上前一步,克罗采就往后退一步,最后不得已贴上身后坚冷的石墙。
但是菲尔德仍不放过他,像是非要让他喘不过气似的,欺压上他身,无视身旁众人怪异的目光,整个人贴在克罗采身上,暧昧的紧贴在一起,活像一幅实地操演的诱人春宫图。
伸手抚过克罗采细白的颈项,沿着颊畔、发丝,最后在敏感的耳后停下,过近的距离,让菲尔德身上浓烈的男人味道与夹杂着些评汗水的淡微麝香,不断的猛袭着克罗采。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沙哑的嗓音如利剑,既冰冷又刺耳。
被紧压在菲尔德身下,克罗采动弹不得,平日异常冷静的思绪,在此刻似乎也显得惴惴不安,“我信……”微喘着气息,他紧闭上双眼,“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他无力的话声与细长的眼睫一起垂落。
白皙的而容上,似有凄苦、似有无奈,有着难言的委屈,也有说不出的苦楚。
菲尔德的心紧揪了一下,绿眸中的火焰顿时冰冻,厚实的大手托起克罗采白净的下颚,“为什么?你就那么想死?”
克罗采不语,澄亮的紫蓝眸中净是无奈。
“不准你死!”松开怀中温暖的身躯,菲尔德转过身子,背对着克罗采,“明天,我会派人来接你。”
“你答应我的条件了?”克罗采轻抚着被菲尔德捏红的粉颚,低沉问道。
带着冰冷的俊脸,菲尔德扬起一丝自嘲,“我没有和你谈条件的筹码,不是吗?”说完,他径自走出了牢门。
在感情的天秤上,爱得、爱得重、爱得浓烈的人,往往都是认输的一方。
纵使菲尔德心中百般不愿承认自己对克罗采的疯狂,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与退让,却是不争的事实。
望着菲尔德离去的身影,克罗采忽然觉得自己无情得近乎可怕。
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无情?从以前到现在,他不都是这样打发那些对他有爱慕之意的人吗?为什么突然觉得心有不忍呢?因为菲尔德吗?他不愿多揣想……
水晶岩城近乎冰封的生活,早已沉淀他所有的情愫!向来清心募欲的心湖,现在却泛起一波波莫名的害怕与强烈想要逃离的涟漪;对克罗采而言,这是前所未有句!
菲尔德坐在议事大殿上,听着众家大臣例行的朝会报告。
“启禀陛下,昨夜微臣夜观星象,但见空中风旋气盛、众星闪动,臣斗胆以为,此为大水前兆,请陛下及早研拟良策,以防患未然。”大神官阿利斯塔克立于殿堂中央,语带忧心地说着。
看着阿利斯塔克呈上的星图,菲尔德问道:“维伦,桑宁河目前水位如何?”
“禀陛下,今年春季雨量甚丰,入夏后,上游冰河又注入甚多水量,是以目前水位稍高。”
桑宁河为东西流向贯穿卡斯提罗中央的大河,全长约六千公里。沿途流经六大省区、两大直辖城市,未了于磁风港注入朱海。之所以取名“桑宁”,无非是希望桑田安宁、田稼丰收。多年来,桑宁河虽非静如其名,但狂暴似的汜滥倒也不多;对卡斯提罗而言,己称得上是相当多利的良川。
“嗯……”菲尔德沉吟一会儿,问:“众卿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殿下众人互看一眼、交头低语,却无人发言。
“众卿家没有良策吗?”菲尔德又问了一。
抬头看了君王一眼,水利司维伦略微迟疑地开口,“禀陛下,有件事,微臣不知该说是不说……”“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维伦语带不安地道:“是有关克罗采先生的事。”
克罗采这个名字,让菲尔德的绿眸闪了一下。
回到勒拿快两个月了,这段期间,他一直遵守着在狩猎行宫与克罗采立下的约定,赐华宅、赏珍宝,除非克罗采愿意;否则,他绝不轻易踏入克罗采的宫苑。
菲尔德的依从,让朝中文武百官个个惊讶不已。没有人敢相信向来心高气傲又霸气十足的皇帝陛下,竟会向一个看似纤弱不堪的男子低头。
皇帝与克罗采奇特的关系,看在朝中众臣眼里,除了惊讶之外,自是觉得不妥;然碍于君王颜面,群臣皆不敢多言。毕竟,没有人敢当面指责皇帝陛下眷恋一个男人的事实。
久而久之,克罗采这个名字,在君王面前似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禁忌,没有人愿意轻易碰髑。
此刻,殿上谈的是水利工程之事,维伦却冒出个克罗采。众人莫不为他捏一把冷汗。
“克罗采怎么了?”出奇平静地,菲尔德关心地问着。
“是……”像是得到首肯般,维伦宽心地道:“启禀陛下,前几天,微臣在城西巧遇克罗采先生,据他所言,今年夏天雨水丰沛,恐有水患。”
“哦?”菲尔德怪异地笑了,“他是先知吗?竟能比神官提早预知水患。”
维伦续道:“禀陛下,克罗采先生语意甚玄,他说:‘今年东南沿海热气团甚强,而北方布鲁诺冰原冷气团未退,势必在中央大陆僵持不下,届时恐有长达近两个月的雨季。’。”
两个月的雨季!?这可让众人紧张了。桑宁河流域很少有这么长的雨季,如果克罗采预言成真,那么,卡斯提罗势必有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水患。
菲尔德拧起眉头,略微沉吟一会儿,“撒哥尔。”
“臣在。”右丞相撒哥尔朗声答道。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菲尔德想听听向来足智多谋的撒哥尔的意见。
“启禀陛下,现在已是五月天,距离雨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依微臣拙见,只能尽量疏通河道,请沿岸居民提高警觉,以防水祸。”
的确,除了疏通河道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真是颇为棘手的事件。
殿门外!一个传令兵疾步走来。“启禀陛下,克罗采先生在殿外求见。”
克罗采!来得可真是时候。
“叫他进来。”菲尔德毫不犹疑地说道。
听到传令兵的话,殿上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好奇的神色。
传说,克罗采是个美得足以倾城倾国的人。他的美,连日月光辉都无法比拟,如天仙般的绝色容貌、似神般的不染纤尘;他的美,让百失色,让纷飞的彩蝶拢起双翼,驻足停留,只为凝望他一眼。
当克罗采住进皇帝御赐的“紫宫苑”后,居间出,淡然而不与外界接触,彷似被皇帝藏匿在闺内苑,不许常人一窥真而目的宠妃。
这样神秘奇特的身份,更加让人充满好奇。
殿门外,克罗采大踏步走入,意外地,众人并未看到想象中的娇媚。
克罗采身着淡绿色无袖丝质背心、贴身的黑色皮裤,腰间系着一条由细碎的水晶缀成的链带,容颜未改,但女性的脂粉娇柔全退,徒留的,是个让男女均为之疯狂的魔魅男子。
打从言明性别后,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克罗采的打扮常常带着一丝男性的狂野,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菲尔德--他是个男人,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
但克罗采的用心良苦,显然并没有收到良好的成效。
菲尔德不仅将宫内以华丽美伦、优雅静谧著称的紫宫苑赐给克罗采,更不许任何人对克罗采稍有微词,彷若捧着易碎珍宝、也像是对待宠妃爱妾般,他把克罗采呵护得无微不至。
表而上,菲尔德未封他一官半职,也不常探望他,但都城里,上至王公贵族、下在仆役小丁,只要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知道,在君王而前,克罗采是个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参见陛下。”克罗采拱手一揖,粉绿衣衫衬着紫蓝身影,像绽放在日光下的紫萝兰。
菲尔德掩不住绿眸中闪耀的喜悦,“不用多礼。”
“谢陛下。”
“你突然来找我,是否为了雨季之事?”对克罗采,他已愈来愈能辨读他的心思。
“陛下果然聪慧。”克罗采嘴角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知陛下如何因应今年夏天的雨季?”
“你有何良策!”菲尔德不答反问,他知道眼前这个聪明过人的美男子,定已有了良策。
“不是很好的办法。”克罗采解释着,“不过可以试试看。”
历年来,河川之所以汜滥,通常都是因河道受阻、遇峡险滩或水位落差过大所造成,因此,先进国家都以兴筑水坝来调节河川水量,并开凿引道灌溉农田,利用河水高低位能的转换带动发电。
但是,杰西嘉星--卡斯提罗帝国,这个星球的文明还在原始发展阶段,并无能力兴筑水坝,克罗采清楚知晓,他若不出面帮忙,这场水患,将会夺去数以万计无辜百姓的身家性命。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摊开手上那一大型手绘的河川流域图表,温婉的话声落在整座大厅中:“桑宁河全长约六千公里,水量充沛时期,灌溉面积达一百七十万平方公里,平均每年水流量可达九百亿立方公尺,整条河域中,最容易引发水患的区域在这里……”他指着图中的两个红色区块。
简短的几句话语,让殿中众臣的眼睛全亮了起来,像瞅着怪物般看着克罗采,诧异的神色中似乎还夹带几许钦佩之意。
克罗采说的没错,图中的两个红色区域,分别是有“暴龙”及“猛龙”之称的双龙峡,这两个峡谷不仅河道弯延曲折,峡口更是窄小难行,前后水位落最大落差超过一百公尺;如此险要的地形,一旦河水暴涨,沿岸居民自是苦不堪言。
“如果,我的推断正确,七月左右,双龙峡的水位会超过海拔二百公尺,届时,峡岸两旁将全数淹没……”克罗采指着图中画上黄色的区块。
“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菲尔德问道。
克罗采紫蓝星眸中闪过一道锐利,“我想……轰掉双龙峡!”
“什么!?”
大殿上传来一片诧异失声的惊浪!有没有搞错,轰掉双龙峡!?
别说双龙峡是有名的奇岩绝壁、山势险要,就算是一般峡谷,想撼动山岳一根来毛都困难,更别说轰掉它!
“克罗采!”菲尔德带着怪异的神色开了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克罗采语声平淡,面对众人的诧异丝毫不以为意,“桑宁河在行经暴龙峡前,河面宽度尚有二百公尺,但是行到猛龙峡口时只剩一百公尺,所幸双峡全长仅一百五十公里,这是最大利点……”
扫了众人一眼,克罗采续道:“但是,想在短时间内轰掉整座双龙峡,难度还是过高,巨散落的大量灰泥只会令河道更加阻塞……所以,我只是在双龙峡的河床开条引道,轰掉一小部分的峡道而已。”
“但是双龙峡地势险要,且多为悬崖陡壁,别说开引道了,连凿个洞都难啊!”水利司维伦对克罗采异想天开的提议,颇不以为然。
“我自有办法。”克罗采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只要陛下同意,一个月内,我会在双龙峡左右各开出一条引道,每条引道宽四十公尺,水可达八十公尺。”
此语一出,大殿上一片哗然!
真的吗?真有如此神奇之事?不会吧!
“克罗采。”菲尔德缓缓开了口,“既然你有十足的把握,就让你试试。”
“谢陛下。”克罗采终于绽开了笑靥,紫眸绿袍、樱唇粉颊,衬得大殿上一片光耀,让端坐皇椅上的菲尔德不觉有些心神荡漾。
理了理思绪,菲尔德问:“你此去大约需要多少人手?”
“我要的人力不多,怛请陛下务必挑选精良猛锐之良将。”
“没问题,你要多少人?”
克罗采微想了一下,“大约……二百名吧!”
“二百名?”
几乎可算是卡斯提罗帝国历年来最大的工程,竟然只需要二百名人力?
众家大臣这除了惊讶外,似乎还夹杂诸多的戏谄与嘲笑声。
的确,连菲尔德都几乎要对克罗采失去信心了,“克罗采,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克罗采一脸严厉。
“好吧。”微支着前额,菲尔德有些无奈,“葛尔诺,你领二百名精锐的将领,听候克罗采差遣。”一旁的葛尔诺微愣了一下,正想答话,右丞相撒哥尔已抢先开口:“启禀陛下,此事可否再三思量。”
菲尔德冷眼睨了一下,“有何不妥吗?”
“禀陛下,黄金骑士历年来仅由陛下一人支使,现下交予克罗采先生……这……只怕于法不合。”
“无妨,克罗采此去,危难重重……”看了克罗采一眼,菲尔德神色中满是怜惜,“有葛尔诺跟着,我比较放心。”
这……陛下这眼神、这神态,实在太过反常了!
不管怎么说,克罗采毕竟是个男人,陛下如此呵护,实在让人无法不将两人的关系想入非非。
连最得皇帝陛下宠爱的右宰相撒哥尔都碰了软钉子,其他人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看来,克罗采的双龙峡之行是确定成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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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魅惑
很快地,克罗采即将远行开凿双龙峡之事,在数日之内已传遍皇城内外。
关于克罗采与皇帝陛下之间的辈短流长,似乎也因为这件事而变得比以前更加沸腾。
原本只敢躲在暗揣测的声音,现在全都浮上台而,绘声绘影地嚼舌根。
有人说,克罗采懂得媚功,白天是个男人,到了晚上则变成女人,销魂蚀骨的叫声、淫荡狐媚的床上功夫,把皇帝陛下迷得晕头转向、神魂颠倒。
也有人说,皇上被之精灵给迷住。克罗采是众之神、之精灵,他将以神力剖山劈岩、开凿河道。
不管如何,总之,皇帝陛下爱上男人的绯闻,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
月落西沉,声籁俱寂。
幽静黑夜中,微微可听到,夏夜凉风轻吹过紫苑帘卷上的摆动声。
克罗采坐在窗前,拿着手上刚完稿的桑宁河流域图,这是为了开凿引道而重新绘制的细部设计图。
明日一早出发在即,他不得不赶工先拟好草图。
咚咚!
单薄的卷帘上传来两声细碎的小石敲打声。
怪了!今晚的风还真大,连小石头都飞起来了。
克罗采走向窗边,拉起帘卷,却发现楼下庭院站着一个金发碧眸的男子。
“你……”克罗采相当意外,“你来做什么?”
“开个门吧!”菲尔德说着。
此刻,宫苑中的侍仆早已入睡,看样子,菲尔德是不想惊醒任何人,所以才以小召敲击,要自己为他开门。
今天又不是月圆夜,他来干嘛?心里虽这么想,却还是帮他开了门。
“这么晚了,你……”克罗采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凝住,一双紫蓝眸直盯着菲尔德那双满血丝、又带点疲惫的绿眸。
“发生什么事?怎么一副狼狈样?”克罗采改口问道。
菲尔德不语,看着克罗采俊美秀丽的脸庞,忍不住伸手轻拂着。
克罗采没有挥开他,对他而言,这早已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菲尔德语意低沉地道:“我觉得,似乎不该答应让你去双龙峡。”
“怎么说?”克罗采不解。
“太危险了!”开山劈地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小孩玩意。
克罗采笑了笑,“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原因,这几天都没睡好吧?”
像叹息般,菲尔德满是担忧,“我前思后想,总觉得这项任务实在太艰难了,你……”
“放心……”拂开菲尔德的手,克罗采转身看着刚绘制完成的草图,“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真想陪你一道去。”他恨不得将他圈在身边。
“陛下贵为一国之君,万金之躯,怎能轻易远行!”克罗采觉得菲尔德对他的呵护实在太过了,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走近他身边,菲尔德的话声透着不舍:“今晚……让我留下来吧!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这……”克罗采有些犹豫,却又开不了口下逐客令。
这两个月来,菲尔德对他的情意,他不是不知道,赐华宅、赏珍品,只要他开口,莽尔德没有不依的。
为了每个月的月圆之约,菲尔德总是强忍相思之苦,几乎是每天,克罗采都可从合楼上的窗棂边,瞥见刚从议事殿出来、匆匆策马来到城西、远远凝望自己宫苑的菲尔德,俊挺刚毅的面容上,那怅然若失的情,总惹得克罗采一阵不忍。
也许是同情、也可能是心软,总之,从某个夏日午后开始,克罗采不再躲在阁楼内,他推间门窗,走上洒满日光的阳台,走向能让菲尔德清楚看见他的地人。
于是,每天的夏日午后,紫宫苑的阳台上,总会半着一个紫蓝色的身影,像是故意的,也像习惯似的,出现在菲尔德面前。
虽然没有交谈,没有亲昵的肢体接触,但流泻在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已由原本的淡然推拒,逐渐转为一种默然的相知相惜。
虽然克罗采并不承认自己这样的举动,是对菲尔德有任河特殊情愫,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无法阻止自己每天想去阳台的渴望,他无法停上这场每天一演的夏日无声约会。
“让我留下来……陪你。”央求的话声,再由菲尔德口中说出。
“……”
“克罗采……”
“随你吧。”无奈地,克罗采终于开了口。
毕竟,还是狠不下心拒绝。
微薄月光下,菲尔德终于如愿以偿拥着他入眠,紧抱着怀中美丽细致的躯体。
温暖的体热,似乎让两人都无意入睡。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沉默良久,菲尔德先说道。
“什么事?”背对着菲尔德,克罗采的声音显得有些细微。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曾拒绝我?”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明明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什么你从不曾强硬地拒绝我?”紧挨着克罗采,菲尔德放低声音,黑夜中,听起来似乎带了点诱人的味道。
“这……”克罗采答不出来,这是他一直拒绝思的问题。
但此刻,他似乎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从不介意菲尔德对他的亲昵举止?为什么菲尔德百无禁忌的搂抱总让他觉得很自然?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习惯了这样的关系。
他动情了吗?不会吧!他聪明的脑袋瓜困难的转动着。
“怎么不说话?”菲尔德问着。
“我!”克罗采的思绪开始紊乱了。
“看着我。”扳过他的肩膀,菲尔德压上他身,“看着我啊!”强制的又说了一,将克罗采别过去的脸轻转回来。
迎上眼前过于贴近的脸庞,克罗采突然觉得这张年轻英俊的脸,长得真是好看极了!晶亮的碧眸、俊挺的鼻梁、润泽的双唇,还有那抹尊贵的英挺与冷傲,天杀的!怪不得那么多女人为他倾心不已!
“为什么这样看我?”菲尔德间着,语意中似乎透着一丝得意的邪气。
“呃……”惊觉到自己的失神,克罗采忙垂下眼,白皙的双颊像是被识破伪装般,羞窘得涌起一片红潮。
“你脸红了!”菲尔德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瞅着克罗采,“呵!你害羞的样子也很好看。”他轻笑着。
近距离吐出的气息,让克罗采燥热的红颊益形发烫。
“你!别这样!”克罗采硬挤出一丝抗议,但发出的声音却像猫叫般,甜腻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一叫,菲尔德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欲大,“是你诱惑我的!”他俯下身,倏地攫取身下那抹微启的红润,狂热的情感像熊熊烈焰,灼烧着他长久以来关闭的心房,满腔的浓情烈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出口般,肆无忌惮地狂泻着。
不给克罗采任何抗拒的机会,如狂风、似暴雨,菲尔德猛烈地在他口中索求,仿佛饥渴已久的出柙猛兽般,疯狂啃食口中的猎物。
“唔……”克罗采感受着口中翻搅的炙热,一阵电流般的强烈刺激百袭胸口,像窒息般,令他几乎无法呼吸。“放……开……”他抗拒着,但唇被封住,双手又被菲尔德紧紧钳制,整个人动弹不得。为什么?为什么挣不开他格?为什么明明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他做不到?难道真如菲尔德所说的,自己无法真正拒绝他?
不!这想法让克罗采吓出一身冷汗,思绪也清醒许多。猛地一挣,挥出右拳,着实往菲尔德小腹袭去。
“嗯……”闷哼一声,菲尔德停下口中的吮。将脸庞往后移开,湖绿色双眸中似有着百般幽森,又似带了几许责难,他开了口:“我的吻……让你这么不舒服吗?”
“这……”不舒服?那倒没有。
其实……唇瓣轻触的瞬间,除了震惊外,克罗采知道,他心中还有一股迷乱的感觉,一股让他不敢承认、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端视着他,菲尔德的神色隐含犀利的严峻,“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不过,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我也知道男人喜欢男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是……”绿眸中闪过一丝炯亮,像是被情引燃的火苗,“我就是无法阻止自己不想你、不爱你,甚至……无法阻止自己对你的欲望。
奇怪吗?男人对男人有欲望?可是,我真的对你有强烈的渴望,不单单是精神上的,还包括肉体上的,你的唇、你的脸、你的身、你的心,你全身上下,连同你身上最隐密的地方,我都想拥有……”
“别说了!”克罗采的心剧烈震荡着。
无视两人之间激动情绪,菲尔德继续将心中想法说出:“你也是男人,你该了解的,一旦爱上了,就会疯狂地、饥渴地……想拥有他,想抱他、吻他,这是很自然的……”
“我叫你别说了!”克罗采大声吼着,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眼前这个男人,让他的心一刻都无法安宁。
“为什么不能说?”菲尔德扬起声音,“你要是真对我没感觉,干嘛如此怕我?”
“你!”一句话,让克罗采无从辩驳。是啊!说到底,害怕的人是他、懦弱的人是他,不敢面对、不敢承认的人也是他。
原来,这男人,已看透了他的心。
“你很特别!”扬起一抹笑意,克罗采恢复了平日冷静的思绪。
此刻,他终于明白,明白自己为何总被菲尔德牵动思绪,明白为何菲尔德在他眼中是如此光彩耀眼。这个男人,不单单是聪明而已。
出众的仪表、犀利的双眸、超强敏锐的洞察力,全身上下那属于男人特有的霸道与傲气,仿如上天的杰作。且情、执着、狂妄,只要是被他选定的猎物,就绝不放手;菲尔德身上那几乎要将人蚕食鲸吞的热情,让人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不可否认的,这样猛烈的情绦,的吸引着克罗采。
月,落下了;夜,了。
这一夜,两人似乎因心中各有所思,睡得并不安稳。
纵使是这样的不安稳,克罗采却仍不自觉地紧偎向枕边人,毕竟,像菲尔德这样温暖又让人沉醉的胸膛,他还不曾见过。
泛白的晨曦,像薄雾般轻洒进紫宫苑。
睡梦中,克罗采依稀觉得有人在耳畔叫唤……
是谁呢?好熟悉温暖的感觉。
“起床了,克罗采。”男人的声音轻柔低沉唤着。
“嗯……”克罗采翻了个身,将身子全部偎进身旁温暖厚实的胸膛中。
“呵!呵!”菲尔德笑了起来,搂着怀中柔软的身子,脸上扬起笑意。“真是毫无防备啊!”说着,他轻托起克罗采的下巴,覆上他浅樱般的粉嫩。
“唔……”恍惚间,克罗采感到口中一阵甘甜、麻酥的感觉,像醉人的美酒,让他不自觉地回应着。像是想吸取更多甜美的汁液,他紧缠住口中的温热,一遍又一遍的吸吮。
克罗采如蜜般撩人的舌,让菲尔德呼吸急促,不可自抑地加重口中的缠绕,两人的吻,变得狂乱放肆起来。
“啊!”瞬间,克罗采张开了眼,也看清楚眼前的人,一把将人给推开,“你……你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好事被中断,菲尔德没好气地道:“是你自己紧抓着我不放的,还问我在做什么?”
“这……”克罗采无从辩解,因为刚才好像真的是自己紧巴着别人不放。至少,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正紧勾着菲尔德的颈项。
看到克罗采无言以对,菲尔德更加露出一脸无辜,“唉!最近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地被人揍了一拳,今天早上又被人家当贼看,好像……还有人一副想剥人皮的样子。”
“你……”克罗采有些哭笑不得,“你那副臭皮囊,送我还嫌麻烦呢!”
“啊!说的也是。”菲尔德邪肆地看着他,“我又不像你,长得这么好看,明眸皓齿,让人看得回水都流满地了!”
“你胡说什么!”克罗采轻笑起来,两人之间,出现难得的轻松与和谐。
灿烂的笑颜,让菲尔德不觉看呆了,“真是……漂亮!”
菲尔德热切的视线,让克罗采颇不自在地垂下眼,一颗心又开始不听使唤地狂跳起来。
天哪!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向来自诩不动如山的心绪,现在竟只因一个男人的眼神,就如擂鼓般响个不停!
而对自己心境上的变化,克罗采着实感到一股切的不安。
无视他脸上复杂忽变的神色,菲尔德自顾自的崎近,两人横躺在床上,他顺势压上他的身体,整个人不安分在他身上磨蹭着。
“我真的……好喜欢你。”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克罗采耳畔呢喃着,他情的告自,像要将整颗心掏出来似的,“从小到大,我没有过这种感觉,简直像疯了一样!每天都只想见到你,不管在哪儿,不管白天、夜晚,不论你是男人、女人,我都没办法不想你……天哪!”
他紧拥住他轻颤的身子,“你说我是不是疯了!我竟然会这么无可救药的爱上你……爱上一个男人!”俊容上,现出一丝苦涩,“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菲尔德!“低唤他的名字,克罗采心痛似地道:”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菲尔德怒吼,”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克罗采眸中闪着无奈。
没有让他开口的机会,菲尔德的热唇再覆上身下柔软的浅色樱唇。
这,克罗采没有推拒,也许,他已无力阻止这份温柔。
唇齿间的轻抵与心口间轻颤的悸动,让他无法将眼前的男人舍弃。
不若前两的疯狂炽热,两人像恋人般,很自然地拥吻着。
黎明晨风,鸟语莺啭,初夏的早晨,即将离别之际,如般甜美,夹杂些许青涩的味道飘荡在房里,席卷两个难分难舍的身影。
在我很小的时候,老师们就不断地告诉我,宇宙中存在着四种力量,分别是重力、电磁力、强核子力及局核子力。
但我知道,仅靠这四种力量,是无法制衡、也无法支柱宇宙中所有事物的平衡及时空的并行。于是,我知道自然界中还存在着另一种力量,不受能量守恒定律的规范,可以恣意捕获真空中扰动的微弱电磁波,它以一种凌驾所有力量之上,无远弗届的方式存在着!
长大之后,我才明白,我是惟一知晓,也是惟一能操控这种力量的人,我将这第五种力量称为“宇宙力量!”
我将它蕴存于胸前的水晶阿尔法中,让它成为我呼风唤雨、上天下地,让风云为之变色、让世人敬我如天神的奇异之力!
克罗采・圣・希波克拉提斯
一阵疾风似的队伍,沿着桑宁河畔狂奔着。
葛尔诺看着一直遥遥领先在队伍之前的白色身影,不禁感到汗颜。
从克罗采领着黄金骑士出城至今,全队上下所有的人,就像在追逃犯似的,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快马加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追不上克罗采风驰电掣的速度。
为了争取时间,克罗采每天策马疾奔近十二个时辰,如果不是担心有人负荷不了,葛尔诺猜想克罗采可能可以不眠不休地直赴双龙峡。
太可怕了!简直是非人类,这是全体黄金骑士对克罗采的感觉。
然而,更骇人的事,是发生在抵达双龙峡之后。
克罗采曾在议事大殿上,当众允诺一个月内开凿出两条河水引道,众人对此大都存疑,抱着不可置信的态度,许多大臣更私下讥笑克罗采是痴人说梦。
但事实证明,克罗采办到了,而且只了三天的时间,便完成他的诺言。
抵达双龙峡后,克罗采让众将领稍事休息,自己则一直游走于峡谷间。
第四天清晨,众将领一早醒来,就让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士兵们不停地揉着眼睛,直呼:“不可能!”
两条浚的河道已开凿完成,如克罗采所言,全长近一百五十公里,河面平均宽度达四十公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河道既已开凿完成,剩下的工作,就是清理河道中残留的污沙。
怪不得克罗采只要两百名士兵。说穿了,他们的工作根本不是开凿河道,只不过是理善后罢了。
望着湍流不止的河水,葛尔诺忍不住开口问:“克罗采先生,双龙峡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岩峭壁,敢问您是如何穿山凿洞、劈石成渠?”
克罗采笑笑,眼神中含着一股神秘,“你说呢?”
“这……在下资质平庸,无法参透其中的玄机。”
“那就别想了。”克罗采仍是扬着笑意,微抿双唇,显示他并无意透露这神迹般的工程内幕。
转了话题,克罗采改口问道:“你脸上的伤疤,是刀伤吗?”无数条的细痕,看起来像是被凌虐过的痕迹。
“是的,这是菲尔德陛下以利刃割的。”
“啊!”克罗采惊呼出声。
“克罗采先生莫要误会。”看到他吃惊的神色,葛尔诺赶忱解释:“陛下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救我。”
“救你?”克罗采不解。
“是的,虽然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不过,这脸上的刀痕像是昨天才割过般,痛得让人想忘记都难啊!”
克罗采相当好奇,“可以说说是什么样的事情吗?”
“当然!”对于当年之事,葛尔诺一直心存感激。
于是,葛尔诺将自己中蝎毒、众人退避三舍,而年仅十四岁的菲尔德勇敢救了他之事详尽述来……
叹了口气,葛尔诺才感慨地道:“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不怕你笑话,当时我真是一脸老泪纵横,他让我感动……”
“克罗采先生。”葛尔诺忽地转头唤他。
“啊?”克罗采还为方才葛尔诺的话语而出神。
“我……跟在陛下身边有十几年了,他的个性我太了解了。对敌人,他或许相当无情,但是,对于他所重视的人,他会不惜一切的保护!”
“你想说什么?”他知道他话中有话。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对陛下没有感情,请您尽快离开卡斯提罗,离开陛下身边!”
“你……”
“这样的请求也许有些过分,可是我不想看陛下为了你,每天朝思暮想、受尽众人非议,最后还是得不到你的回应。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来自何,更不知道你为何具有这神通广大的力量;但,就当是我这老头儿求你,请你不要伤害陛下……”
我也不想伤害他啊!克罗采在心里喊着,他何尝希望菲尔德受到伤害。
“你认为我会伤害他吗?”
“你的人不会,但你的心会,得不到你的心,陛下只怕会生不如死……”
一句话,让克罗采无言以对。
真是这样吗?菲尔德,你真有这么爱我吗?你真的如此企盼得到我的心吗?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葛尔诺依克罗采的指示,调集邻近区域所有船只,依序将淤沙清理运出,而这项重大工程,总算是依约完成了。
葛尔诺以飞鸽传书,火速向都城的君王禀告这项天大的好消息。
克罗采一行人继续在双龙峡停留一星期,观察水流量及速度,都在他的预估范围后,才领着黄金骑士返回勒拿。
说也奇怪,这一个多月来,克罗采觉得自己似乎特别想念菲尔德。以前,不管离开水晶岩城多远、多久,他从来不想家的!离别、思念这些情愫仿佛都离他很远似的。
但最近,不知是听了葛尔诺的话而受感动,还是原本藏在心里的思念,受不住时间的煎熬,全浮上心头。总之,在双龙峡这段日子里,他的脑海中总是常不自觉地现出菲尔德那高大俊挺的身影;尤其是离别前那一晚,两人相拥而眠的情景,总令他一颗心狂跳不已。
愈是接近首都,克罗采的心就益加不安。
原以为回到首都后,菲尔德应该会安排盛大的欢迎会。
相当意外地,回到皇城后,非但没有预期的盛大欢迎会,达菲尔德都没有亲自接见。
因为,现下整个皇城都忙着迎接远从南方狄奥里斯帝国来的安莉伊丝公主--她是为了两北大陆的联婚而来的。
早在半年前,菲尔德派遣罗兹伯特前往狄奥里斯签订和平契约时,狄奥里斯帝国即已透露出意欲联婚的讯息。此,极光城主亲自领安莉伊丝公主来访,求亲之意已甚为明显,如若南北大陆能够顺利达成联姻,卡斯提罗帝国原已不可一世的国势将更上层楼,整个天下霸权全数操握于股掌之中。
对卡斯提罗帝国而言,这是一场相当有利的政治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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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双心
夜,了。
窗外的雨,像落石般猛烈敲打着屋瓦,叮咚之声不绝于耳。
进入雨季后,勒拿就常下着这种让人坐困愁城的恼人雨丝。
克罗采独坐房中,绵绵不休的雨像浓得化不开的轻秋心,悄悄染上眉际。
从大神官奥菲莉亚手上接下“护国大使”的封赏,已过了三天。
这三天来,他像个隐形人,独自躲在紫宫苑中,有关外界的所有讯息他都不想知道。
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乍听菲尔德要结婚时,他竟泛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不自觉地紧锁眉头。
随后又想,婚姻乃人生大事,且菲尔德也早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他该祝福他的。只是,这份祝福,竟教他一颗心像是失了魂似的,每天心神恍惚,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偶尔,他走到阳台边,又习惯性想起以前菲尔德每天策马到楼城下探望他的情景,这份想望、这份思念,有时甚至会啃噬着他整夜难以入眠。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这……就是所谓的“相思之苦”吗?
砰砰!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着黑夜的倾盆大雨,听起来格外让人心惊。
“谁?”克罗采纳闷问着。
“开门!开……门……”门外的声音带着喑哑与焦急。
是他!那个让他夜不成眠的男人,他绝不会听错他的声音。
“陛下,夜已了,请回去吧!”克罗采强忍下想见他的冲动。
安莉伊丝的到访,让他有如大梦初醒,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他与菲尔德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开门哪!”菲尔德狂吼着,“克罗采……”
狂乱拍打门板的声音,让克罗采的心也一并拍得乱七八糟。
嘎的一声,门开了。
菲尔德全身浴雨,湿渌渌的水珠滑下他英俊的脸庞,眸中布满血丝,显露出这几日的疲惫,想必他与克罗采有着相同的煎熬吧!
掩上门,菲尔德二话不说的从身后一把搂住克罗采,死命抱着。
强而有力的手臂让克罗采几乎喘不过气来,“你弄痛我了。”他挣扎着。
像没听见似的,菲尔德仍紧紧环往怀中的克罗采,生怕他会逃走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克罗采不再挣扎,索性放任自己,紧贴于身后的厚实胸膛中。
“我好想你……”低沉沙哑的嗓音,仿佛来自心底最的呐喊,“想得快疯了!”不由分说,他仰起他的脸,将自己的双唇印了上去。
一股甜美的芳香沁入心脾,醉人的春意漾进口中。
啊!不行!说好不再跟他有牵扯的,克罗采心里泛起一股拒绝的意念。但是……为什么推不开怀中的拥抱?为什么不能将他拒于门外?
啊!是了,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情,早已在梦里渴求过千百了,怎么拒绝得了呢?不管了,今晚,就放纵自己一吧!
让饱受相思之苦的心连同口中饥渴的唇舌,一并被这火热的湿润给攻陷吧!
久别重逢,这一吻似乎特别的缠绵悱恻。
菲尔德轻啄克罗采白净的脸颊,舔过他柔软的耳垂,吻上他微微抖动的绌长眼睫。“好香!”他低喃着,像在品尝一道极品美食,啃吮克罗采的每一寸肌肤。
每落下一个吻,克罗采就觉得自己像被火烧烙般,滚烫难耐。
伸手轻抚菲尔德埋在自己胸前的脸庞,倏地,火热的激情顿时凉了半截!
“你在发烧?”他吃惊的大叫。
菲尔德的额头烫得吓人,但四肢却异常冰冷。看来,这家伙病得不轻!他究竟在外面淋了多久的雨?
强制将还赖在自己身上的菲尔德拉上床,发现他已有些晕眩,过高的体热,让菲尔德身体沉重如铅,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克罗采将他淌湿的衣服全数换下,再烧一壶热水,以毛巾不断帮他擦拭身体。
一整晚,他几乎未曾合眼,直到菲尔德的热度消退后,他才略微放心,钻入被窝,偎着身旁温暖的躯体沉沉睡去。
雨,仍淅沥沥地下着。
不若夜晚的强悍,清晨的雨,有一种朦胧的美。
克罗采在熟悉的温暖中醒来,抬眼望进的是一双碧绿如翡翠的亮眸,他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你醒啦!”
“嗯,昨晚辛苦你了。”菲尔德说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他起身穿上昨晚克罗采帮他烘干的衣服,显然,他已准备要离开了。
“我必须走了。”菲尔德说着,轻拨开克罗采额前的浏海,在他雪白的额卜落下一个轻印。
一阵没来由的心痛蓦地袭上心头,克罗采紧揪住菲尔德的前襟,又倏地放开,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他没有开口挽留,甚至连说再见的力气都没有;默默地目送他离去。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而今,梦醒了,也远走了。
☆ ☆ ☆
菲尔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不再接近城西,也不再到紫宫苑中;更不会在言谈中提到克罗采,如果有人提到,他也会当作没听见。
人人都说君王变心了!因为,自从安莉伊丝公主来了之后,克罗采已经明显的被冷落了。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变化。没有人知道,每当夜人静、皎月初升时,城东的卡斯提罗神殿里,会走出一个金发碧眸的男子……
像是为了避人耳目,也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他不骑马,也不穿平日的锦衣华服,一身粗布短衣,徒步从城东奔向城西,两城门相距十几公里,不下雨的时候还好,他只是奔得满身汗水;若是遇上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不但像只落水狗,还得被溅起的泥水搞得满身污泥,狼狈不堪。
对菲尔德而言,无论是星月明亮或是乌云密布的夜晚,只要能见到克罗采,所有的夜晚都是一样的。他不畏路途遥远、也不怕风雨交加,惟一怕的,是不能见到克罗采。
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夜人静的时刻,敲响克罗采的门。
然后,他会像发了狂般地对克罗采倾诉爱意,像是要弥补白天的冷淡似的,他总是疯狂的紧拥住克罗采。他知道,只有这个时刻,克罗采才是属于他;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放手去爱。
多可悲啊!堂堂卡斯提罗帝国的皇帝陛下,竟做到如此不堪!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没有勇气去爱,只能像偷情似地躲在暗祈求施舍。
面对菲尔德双面人的作法,克罗采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开口问原因。
他似乎很能体会菲尔德所面对的难题与背负的责任,很清楚他心中的悲苦与为难。或许,他们有着相同的无奈!
而这样执着狂恋的菲尔德,让克罗采毫无招架之力,一又一地,他的情感战胜理智;一又一地,他让菲尔德满腔的爱意如入无人之地迅速占领他的心。
每当太阳升起,白天来临时,他们会锁起彼此的心房,不让人瞧见。
当夜幕低垂,众人入睡时,他们会将赤裸的真心摊在彼此面前,认真审视着。
他们同时拥有两颗心,两颗爱着同一个人的心。
自从与克罗采之间的嗳昧关系在皇城传开之后,帝国第一大神官--奥菲莉亚,菲尔德惟一同父同母的姐姐,就多要菲尔德离开克罗采,奥菲莉亚认为克罗采是不是非之人,他会为卡斯提罗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
当克罗采领军前往双龙峡时,奥菲莉亚趁此机会修书,力邀安莉伊丝公下及狄奥里斯最高统帅极光城主前来,来访日期恰巧是克罗采返回首都的日于,她是故意的。她要克罗采知难而退,她要他知道,贵为卡斯提罗帝国君王的菲尔德,是不可能娶一个男人为妻的。
总之,奥菲莉亚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他弟弟的声誉,更不许菲尔德为了一个男人神魂颠倒,连自己的身份地位都给忘了。
如果只有三大神官及左右宰相的催婚,菲尔德自认还能应付,但是扯上狄奥里斯帝国,事情就变得复杂多了。
狄奥里斯毕竟是南方第一大国,国势与卡斯提罗不相上下,极光城主亲自领着安莉伊丝公主前来,若是当面拒婚,依极光城主怪异又喜怒无常的个性,只怕会为两国种下祸端。因为一己之私,而累祸两国无辜子民,菲尔德说什么也不想让这种事发生;更何况,两国联姻原本就有益国势,尚未遇见克罗采前,他原也是属意娶安莉伊丝为后的。
但是,现在的他,已不是之前的他了。
要他娶安莉伊丝,就像将他的心放在砧板上,用锋利的刀刃慢慢切割,痛得他心脾俱裂、鲜血直流,整个人仿佛被扯裂一般的剧痛。
夜晚,卡斯提罗神殿的宴会大厅上,五光十色,鱿筹交错,舞姬曼妙的歌舞,穿梭在乐师轻柔的弹指间。
极光城主克西曼左右各拥着一具玲珑有致的女体,浅尝身旁娇柔送入口中的红色樱果,微挑起眉,开启两片魔魅诱人昀双唇说:“安莉伊丝,大帝的酒杯空了,还不快帮忙盛酒。”
“是!”坐在菲尔德身边、穿着浅粉色礼服、有着一张清秀甜美脸孔的安莉伊丝赶忙执起酒壶,将空禅注满酒液。
“谢谢。”菲尔德客气地说着。
克西曼再也按捺不住,菲尔德对安莉伊丝的态度就像在对长辈一样,恭敬有余,却不见一丝情爱。
来访至今半月有余了,对于联姻之事也一直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它,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克西曼颇为不满。
他神色不悦地开口:“大帝,我等到此已有半个多月,明日一早将起程离去,有关安莉伊丝的婚事,你也该有个明确的交代吧!”
这是克西曼第一在公开场合将求婚之事,挑明着讲。
一旁的安莉伊丝红着脸,将头低低垂下。
舞池中的众臣纷纷将视线拉回君王身上,这件事也是让众人感到困惑的地方。
极光城主一行人在卡斯提罗已停留多日,但皇帝陛下对联姻之事却迟迟未做出决定。许多人私下猜测,君王定是还无法对克罗采忘情,所以才迟不肯允诺。
菲尔德露出一个沉稳冷静的笑容,一身尊贵的帝气,让人不自觉地对他带上几分敬意,“城主,我与安莉伊丝公主年纪尚轻,我想……这桩婚事不妨过几年再说。”
菲尔德的语意虽然微婉,但任谁都知道,他拒婚了!
不会吧!北方大陆拒绝与南方大陆交好?他竟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连一旁演奏的乐师也瞧出气氛不对,将乐声停下。
克西曼甩开身上两具女体,大步走到殿堂中央,“大帝此话当真?”
看出了克西曼的怒气,菲尔德小心的说道:“城主莫要误会,本王是一番好意。”
“好意?”克西曼不以为然。
“是的!”菲尔德续道:“安莉伊丝公主长年居宫中,金枝玉叶、身娇体贵,倘若离乡背井、孑然孤身嫁至北方大陆,必有诸多不适,不妨等公主年纪稍长,再作打算。”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克西曼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菲尔德,我敬你是北方之王,给足面子,你不要自抬身价不识相。”
好个极光城主!果然狂傲得可以!
菲尔德起身,缓步走下闪着金光的殿台玉阶,鹰眼般的绿眸透着锐利,“城主此话差矣!自我接掌卡斯提罗帝国以来,凡是我带领的军队,从没有打过一场败仗,只要是我想攻下的城池,就绝不会落入别人手中。”扬起一丝冷笑,菲尔德的话声既效又冷,“我毋需自抬身价,我本来就是北方大陆的帝王!”
的确,菲尔德的骁勇善战,在南北大陆上早已不是鲜事,人人都知晓北方大陆的帝王是个英雄、是个传奇;若非如此,眼如天高的克西曼也不会答允与卡斯提罗联姻。
克西曼注视着英气四射、刚毅逼人的菲尔德,突然一阵狂笑。
“果然有点骨气……”克西曼不客气地说着,“不过,我千里迢迢来到北方大陆,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回吧!”
“你想要什么?”菲尔德知道克西曼素有“狂人”之称,行事作风诡异到了极点,他开出的条件,想必也不是那么简单。
“呵呵!”克西曼冷笑两声,“我想跟大帝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真是个怪人。
克西曼笑道:“素闻卡斯提罗人才辈出、良将济济,甚多奇人异士,我想请大帝指派贵国高手与我比划一下,倘若我胜出,照约定,你必须娶安莉伊丝为妻。”
“要是你输了呢?”
“退回南方,绝无二话。”
“好,我接受。”菲尔德话声果断。
一场好好的婚事,竟变成如此火爆性的决斗。
众大臣不免摇头兴叹,均想,陛下如应了这场婚事,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却要搞得如此剑拔弩张,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毋需指派他人,就由我与城主一决胜负。”菲尔德手握长剑,胸有成竹地说道。他早就想会会传说中的“剑魔狂人”克西曼究竟有多厉害。
多年来,南北大陆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南极光,北磁风,天下勇士竟折腰!
歌颂的是南大陆剑术排名第一的极光城主--克西曼,及北大陆连续六年御剑比赛冠军的磁风城主--西・伊瑟林。
西・伊瑟林,北方大陆的剑术奇葩,人称“金色剑神”,以仅仅二十岁黑马之姿,在帝国御剑大赛中力挫群雄、夺下魁首,一头淡金似银的长发、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一把寒亮如月的软剑,让他的容貌与剑术同时享誉天下。
他是菲尔德剑术的启蒙老师,也是北大陆第一大沿岸城市“磁风”的镇城将军;菲尔德一身精湛的剑法与凌厉身手,全都出自西・伊瑟林的精心调教。
此刻,西・伊瑟林不在勒拿,自然由他的嫡传弟子上场。
“哼!”克西曼冷笑一声,“任何人都可以跟我比试,惟独陛下不行。”
“为什么?”这克西曼的作风当真怪异得紧。
“你是安莉伊丝未来的丈夫,我不想伤你一分一毫。”
呵!好大的口气,尚未比试,就料定自己一定会赢,这克西曼当真目中无人。
“城主这话未免说得太过笃定,尚未交手,怎知你一定能胜过我呢?”菲尔德颇不以为然,殊不知过于轻敌乃兵家大忌。
“你不用浪费口舌,总之,你另外派个人吧!”克西曼露出讥讽的口吻,“堂堂卡斯提罗帝国,不会连个可以上场比试的人都没有吧!”
克西曼这话明摆着是故意刺激人,但,还真是让他说对了。
“金色剑神”西・伊瑟林、“黄金帝王”菲尔德、“黑骑土”弗蓝希,并称卡斯提罗帝国三大剑客,放眼帝国中,真能与“剑魔”克西曼抗衡的,大概也只有他们三人吧!
此刻,西・伊瑟林在磁风城,弗蓝希远在北方布鲁诺,众目睽睽下菲尔德又不能承认卡斯提罗真的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真是颇为棘手。
“大帝要是真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不妨就弃权认输,我是很乐意与你卡斯提罗结为亲家的。”克西曼似乎看出菲尔德的为难,话声中满是快意。
这狂人,当真难缠。
“葛尔诺。”菲尔德不情愿地开口。
“臣在。”
“到城西去……”菲尔德有些无奈,“请克罗采先生过来。”
“是。”葛尔诺领了旨,迅速离去。
克罗采?听都没听过!菲尔德打算派这种小人物迎战吗?真是不知死活。
克西曼沉脸不悦,他可不想与个无名小卒动手,辱没了他的尊贵之气。
不过,很快地,他瞥见厅上众人脸上闪过各种奇异的神色,仿佛在期待一场难得一见的龙争虎斗场景;看样子,这个克罗采也许有些来头吧!
须臾,葛尔诺自殿外归来,身后跟着一袭白色长衫的克罗采。
雪白的衣、雪白的冰肌,像是天山冰泉上的绝尘仙子,众人虽已见过克罗采数,但每一见到他,仍不免被他的美丽所震慑。
乍见天人,克西曼与安莉伊丝像是被勾了魂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奇异的美人。
方才在路上时,葛尔诺已将大致的情况告诉克罗采,他知道菲尔德遇上难题了。他希望赢吗?克罗采问自己。
菲尔德必定不想输吧!他大概希望他能打败克西曼,让两人的未来露出一道曙光。但……就算过了今天,未来的路,仍是困难重重啊!克罗采在心里轻叹着,不管了,打发眼前的麻烦再说。
“城主,这位是卡斯提罗新任的护国大使克罗采。”菲尔德说着,“今天的比试就由他代表出席,您没有意见吧?”
“哈哈!”克西曼大笑一声,“有这么美丽的人儿陪我打架,乐意至极。”
“很好。”菲尔德扬起一抹轻笑,“那就开始吧!不过,在此仍得提醒两位,此番比试并非打杀,请点到即止,莫伤了和气。”这番话是针对克西曼说的,纵然知道克罗采身手超绝,却仍不免担心。
克西曼刷出银白色利剑,画过数朵剑,霎时,已将克罗采整个人罩在剑光之中。他身形之快、出剑之厉,当真骇人。
看着他如疾风般流窜的身形,一剑快过一剑的攻势,众人莫不暗自心惊,心想这极光城主果非浪得虚名。
但,克西曼出剑虽快,克罗采似乎闪得更快。
每一出剑,每一劈落,似乎总差了那么一点点,眼看就快画过克罗采的衣襟,却又总是从他衣角掠过;像条鬼魅般,克罗采闪电似的速度,让克西曼颇感讶异,走遍南北大陆,他还不曾遇过这样一等一的好手。
愈是高手,愈能激起他的斗志!这是克西曼的名言。
只见他身形移动愈来愈快,出手也愈来愈狠,招招都足于顷刻间取人性命。
克罗采一味只守不攻,手中长剑,除了抗御眼前强敌,他没有挥出一招一式。
“为什么不出手?”克西曼怪叫着,他已斗上瘾了。
“没机会出手。”克罗采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生死瞬间他仍能谈笑自若。
“胡说。”一声长喝,克西曼又狂暴地席卷而去。
两人的身形愈来愈快,如两条纠缠的狂风,看得殿上众人心惊胆跳、冷汗直流。
倏地,克西曼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偏要你出手。”狂喝一声,身形陡变,竟往端坐殿上的菲尔德疾扫而去。
坐在殿上观战局、生怕克罗采受伤的菲尔德,完全没想到剑尖会指向自己。
出于本能地闪躲,却碍于皇椅两侧的金色大型石狮挡住身势……
匡唧一声,一把银剑挡下致命的攻势,锐利的剑气,将克西曼手中的长剑震断成两截。
克罗采在千钧一发之际,凌空跃起的身势,硬是将克西曼在殿阶前挡下。
削断的剑刃一落地,众人慌乱的惊叫声与紧张的气息淹没整座大厅。
克西曼面如死灰,甚是难看。这辈子,他从没败过,而且败得如此狼狈。
菲尔德急忙跳下皇椅,本能的一把扯过克罗采,将他拉至身后,“你输了,城主。”
克西曼愤恨的瞥向两人,对上的,却是菲尔德掩不住的担忧之情,当然,他担忧的身后的克罗采。
两人一前一后,菲尔德不自觉地将克罗采的手紧握在身后的手中。
克西曼的眼尾微微翘起,将一切都看入眼中,冷冷地、毫不留情地开口:“我还以为……大帝为什么非要拒婚,为什么放弃与南方大陆和平共的大好机会,原来,皇帝陛下喜欢的是男人啊!”
克西曼语出惊人,震惊四下。
长久以来,众家大臣对陛下与克罗采的情感虽心知肚明,却一直不敢说出口,这事是卡斯提罗的禁忌,也是上卜斯提罗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毕竟,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项耻辱。
但是,这秘密、这耻辱,却由南方大陆极光城主之口说了出来。
锋利的绿眸射向克西曼,“我喜欢男人或女人,是我卡斯提罗的家务事,毋需城主操心,倒是刚才克罗采胜出一事,请城主务必遵守承诺。”
“哈哈!”克西曼狂笑两声,“我说皇帝陛下,就算我说的话不中听,你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赶我走啊!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急着想和你的男人回房间亲热,怕我打扰你们?”
“克西曼,请你自重。”菲尔德掩不住怒气。
“哼!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有本事,你举兵南侵,我克西曼定当领军恭候大驾!”
两人怒目相视,情势危急上触即发。
适时地,一个清婉的话声浇熄两人间对峙的怒火:“极光城主,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国吧!”开口的是克罗采,他神色淡然温若、静谧如水,清澈的紫蓝眸中满蕴光芒,丝毫没有厅中流泻的暴戾之气。
从菲尔德身后缓步走出,克罗采感叹似的说:“极光元年,你初掌狄奥里斯,原该是举国欢腾、普天同庆的日子,却发生克莱蒙山麓崩塌事件,造成二百多人惨死于淤沙灰泥中,你可知为什么?”
克西曼对克罗采突如其来的问题,虽感不悦却又有些好奇,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听众臣建议,执意在克莱蒙山上兴建爱维斯别宫,砍尽林中树木、杀尽山中生灵,踩着万物的尸体砌墙筑宫,可知,物尽气绝、木死土松,那片山、那块土,是毁在你的手上?”
“你……”克西曼既惊又怒,眼前这男人怎会知道这么多的事。
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克罗采续道:“你统治狄奥里斯不过短短三年,可是格兰郡、五岩郡、尼威郡及撒卡拉城的领主却相继被杀,你可知道为什么?”
克西曼的脸色甚是难看,“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不理会他的问话,克罗采径自说道:“因为物极必反,严刑峻法,固然能达杀鸡儆猴之效,但不近人情的暴君行径,只会自取灭亡。”
“你在教训我?”克西曼怒到了极点。
“没错!我必须提醒你,因为,我怕你忘了,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历经艰辛才爬到今日的地位;怕你忘了,自己曾经亲手杀死的父兄;也怕你忘了,那曾经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牢狱中的日子……”
“你!?”克西曼的怒气全数转为惊惧,“你……你究竟是谁?”
“你说呢?你认为我应该是谁?”
克罗采脸上带着微笑,看上去就像个天使,但克西曼却感到一股寒气,一股冷得让人直打哆嗦的森寒之气。
凡是知道克西曼幼年之事的人,早就死绝了,克西曼非常确定,因为那些人的死全拜他所赐。但,为何眼前这个男人,会知晓他的一切?
高超的剑法、鬼魅的身手、惊世的容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通天本领,他究竟是谁?
克西曼自诩这一生没怕过任何人、任何事,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让他有一种不可与之为敌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与这样的男人交手,绝无胜算!
“安莉伊丝……”出奇地,克西曼开口喊了公主。
“是,城主。”饱受惊吓的安莉伊丝公主,迅速奔至克西曼身边。
“我们……走!”没有多说一句话,今天的他,已是个败军之将,只有撤退的份。拉起安莉伊丝,径自往殿外走去。
“葛尔诺,迭城主出宫。”菲尔德的声音朗朗响起。
大殿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下子,大家对克罗采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他若不是神仙,就必定是个妖怪;总之,他绝对不会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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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狂夜
一如往常,不下雨的日子,月光总是皎洁明亮。
菲尔德偕同克罗采离开宴会厅,一路上,两人默然无语,却又在四眸交会中,相视而笑。
“谢谢你。”搂过他的腰身,菲尔德温柔地说着,并不急着询问方才大殿上所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克罗采不想说时,问也是白问。
克罗采低着头,半晌才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菲尔德知道他问的是两人的未来。“你觉得呢?”他想听听克罗采的想法。
“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吧?”虽然打发了极光城主,但并不代表可以高枕无忧。
“如果你愿意……”菲尔德低下头,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我想娶你当我的皇后……”
“你……开什么玩笑!”克罗采瞠大眼睛,一把推开身上的躯体。
拉回逃开的身子,菲尔德抱得比方才更紧,“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不论你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是人是鬼、是神仙是妖精,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是我的克罗采,我永远都要你!”
坚定的口吻,情的凝眸,任谁都可以感受到菲尔德浓烈的真心。
“那……如果,如果……”
克罗采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一抹醒目的艳红中断了两人的谈话。
径上,第一大神官奥菲莉亚正迎面而来。瑰丽的红色祭司服,身后跟着两个随身丫环。
“参见陛下。”奥菲莉亚恭敬地倾身一揖。
“皇姐免礼。”菲尔德轻搀起奥菲莉亚。
“谢陛下。”仰起秀丽的脸庞,同菲尔德一样的金黄发色、相似的碧蓝双眸,锐利地看着眼前两人。
“夜已了,陛下应该尽早回宫休息才是……”她瞥了克罗采一眼,“克罗采先生身为护国大使,理应规劝陛下,恪尽职责,怎可如此不知轻重?”
“神官言重了。”克罗采无惧咄咄逼人的奥菲莉亚,“陛下非三岁孩童,世进退自有准则,神官毋需如此担忧。”
“你……”一阵抢白,让奥菲莉亚不禁扬起怒火。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菲尔德赶忙插口道:“皇姐夜到此,是否有事相告?”
敛起怒容,奥菲莉亚略整心绪,开口说:“没错,我想问你为何拒绝安莉伊丝公主?”
奥菲莉亚自幼与弟弟的关系即相当亲密,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菲尔德,一路决他铲除敌人、拢络心腹;在尔虞我诈的宫闱中,竭尽心力地护着比他小十岁的弟弟。姐弟两人相互扶持、几经风雨,能有今日巩固的局面,奥菲莉亚实属第一功臣。
为了让菲尔德拓展霸权,奥菲莉亚费尽心机,安排极光城主及安莉伊丝公主来访,没想到,菲尔德却把事情搞砸!向来合作无间的姐弟,第一出现严重的分歧。
菲尔德面对姐姐的责难,多少有些愧疚,“皇姐,婚姻乃人生大事,我不想草率儿戏。”
“草率儿戏?”奥菲莉亚拉尖了声音,“算了吧!这不过是你的推托之词,真正的原因是为了他吧!”蓝眸中射出满腔愤怒,“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了他,你宁可晚上不睡觉,大半夜偷偷摸摸溜到城西去。两个大男人,净做些不知耻的勾当。”
“皇姐!”菲尔德火了。
“怎么?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吗?”奥菲莉亚一把怒火愈烧愈炽,“如果不是他,我们姐弟怎么会反目成仇;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像鬼迷了心窍,硬是毁去大好婚约?堂堂的一国之君,竟想娶一个男人为妻,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要卡斯提罗家族拿什么面目去见人!”
“够了!”一声怒吼,菲尔德神色俱严地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就算你是我姐姐,也不许你侮辱我和克罗采。”
“侮辱你?我是在点醒你啊!”
一谢谢你的‘好意’提醒!”齿缝中迸出森寒话语,他拉着克罗采,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奥菲莉雅的怒眸几乎要泛出泪光,“你……当真为了那个男人要弃我而去吗?”
苍凉凄楚、仿佛哭不出声的心痛,自奥菲莉雅口中幽幽传来:“菲尔德……你难道忘了,我们曾在历代先皇灵位前发下重誓、也曾与卡斯提罗诸神立下誓约,用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血,守护这片士地;你贵为帝王,理应传承子嗣,发扬光大……为什么?为什么为了那个男人,你……”
仿佛骂够了、也骂累了,奥菲莉亚的声音有着哭泣似的悲呜,“你……难道全忘了?那年我刚满二十岁,而你才十岁,我牵着你的手,我们一起在诸神面前发下重誓,生生世世、永不背弃。生命可以抛下,儿女私情也可以不要,但是守护卡斯提罗的赤诚之心绝不能改变啊!”
声泪俱下的控诉下,像把利剑直挑着菲尔德内心最不想碰触的问题。
握住克罗采的手一紧,菲尔德脸上神色甚是难看,“我……累了,改天再说吧!”像逃难似的,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菲尔德--”凄厉的声音划破黑夜天幕,撕心裂肺淌着血泪唤着,却唤不回远离的人……
紫宫苑中,柔和的月光洒满床沿。
“还好吗?”克罗采问着。
“没事。”菲尔德摇摇头,此刻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克罗采的反应,他好不容易才让这个几乎不带情感的男人燃起一丝火热,他可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任何动摇。
“刚才,皇姐太冲动了……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菲尔德说着。
“不,她说得很有道理,别怪她。”克罗采淡淡的笑了。
“克罗采!”看着他,菲尔德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你知道我为什么拒婚吗?”
微垂下眼,克罗采避开他凌厉的眼神,“知道,是为了我。”
“没错,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菲尔德激动地按住克罗采双肩,“所以,今后不管遇到任何困难、任何阻碍,我都不会放弃你的,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克罗采扬起一抹意味长的笑,紫蓝眸中蕴涵一抹情,“我知道……”话声比平常温柔,似乎还带了一点甜腻。
“你……”菲尔德凝眼看着克罗采,感觉到他似乎与往日不同,“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嗯……”低下头,他将脸庞紧贴在菲尔德胸前,“今晚……抱我。”
“什么?”碧绿双眸瞠闪着不信。
克罗采仰起脸,轻轻在菲尔德脸上印下一吻,“我说……我想要你……”
“怎么……这么突然……”他想起前两天还因太过热情的举动,差点没被克罗采踢下床,怀中的人现在却突然自动投怀送抱,他的情人当真这么喜怒无常吗?
“你不是说要娶我当皇后吗?”俊美的容颜绽出一朵迷人的笑靥。
美色当前,菲尔德再不解风情,就不是男人了!
他一把压倒克罗采,“没错,不但要娶你当皇后,还要你每天晚上伺候我。”
“呵呵!你还真是欲求不满……”克罗采笑了起来。
轻抚细长发丝,温柔的话声同他的吻一起落下,“答应我,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离开我。”不知为什么,菲尔德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怀中的情人会在他不留意时化成一缕轻烟飘走了。
绵密细腻的吻,勾动两人的欲火。
菲尔德起身,除去身上的衣物,将外衣、腰带、长裤一一脱下,当他丢下身上最后一件蔽体衣物时,健硕完美的体格在月光下一览无遗。
也许是从小习剑又喜欢射骑的关系,长期的运动,让他全身的肌肉呈现出完美的线条,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几乎要比克罗采高出一个头的身高,这样充满男性阳刚的体魄,即使不是贵为君王,仍有着一股慑人心魄的强烈魅力。
他俯身,轻吮住身下的美丽。
火热的唇,轻啄着每一寸冰滑似雪的肌肤,扯下白色衣袍,几近半裸的雪白身子呈现在眼前,强烈的感官刺激挑起菲尔德火热的欲望。
“嗯……呃……”
一声娇吟忍不住自他喉头轻逸而出,更加重菲尔德手上不安分的爱抚。
撩开身下衣摆,大手沿着克罗采大腿内侧探去,轻扯下他蔽体的衣物。
“啊!不,等等……”毕竟是第一在人前袒胸露体,克罗采不自觉推拒。
“现在才说不,不觉得太晚了吗?”菲尔德戏谑的说着。
“啊……”克罗采的呻吟,一声狂过一声,整个身子热得像要炸开来似的。
两具躯体激烈交缠索求着,像是要将彼此融化进对方身体中。
对克罗采而言,这是他生命中最疯狂的一夜。
这一夜,他不再是水晶岩城中那个高高在上、不染烟尘、不带情感的虚无存在;此刻,他真切的感受到体内澎湃汹涌的热情与欲望。原来,在内心、在生命未曾探寻的幽之地,他对菲尔德,竟有着如此强烈的渴求!
这一夜,他们疯狂地做爱,从月色明亮时分,直到黑色夜逝去……
这是个极尽疯狂的夜晚。
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克罗采步下床沿,随意披上一件衣衫,在天色微明之际,离开了紫宫苑。没有道别、没有只字片语、没有惊扰睡梦中的菲尔德,独自一人,由西城门离去。
从小到大,不管任何人、任何事,似乎都不足以让克罗采感到无所适从,他优异的头脑,异于常人的体质,让他能够冷静的做出每个决定,完成任何艰难的任务;惟有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像在淌血般软弱无助,身上的疼痛,仿佛被利剑凌迟般切割得体无完肤。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离开自己心爱的人,竟是这般锥心刺骨,让人几乎难以承受。
扶着城壁,缓步走着,汗水从他透明近乎无瑕的肌肤上滑落,从来不知道,情人间的肉体交欢竟是这般疼痛,牵一发动全身,让他想忘记都难。
没有任何休息与停留,他往帝国南边赤毛的方向一路走去。意外地,在城郊不远,被一抹艳红的身影拦了下来。
“奥菲莉亚!”他有点吃惊,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讶异吗?”奥菲莉亚挑高姿态说,“从你一出城门,我就暗中跟着你。”
“你一路跟着我,有什么事?”
“呵呵!”她扬起一阵得意的笑容,“你说呢?在这种荒山野岭中,最适合做什么事?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还是将你千刀万剐丢入山喂虎狼?”愤怒的蓝眸中蕴着浓厚的杀气。
“你……这么想我死吗?”
“废话,你一日不死,菲尔德就不能断了欲念。为了他,也为了卡斯提罗,你非死不可。”
克罗采没料到奥菲莉亚对他竟有如此执的怨怼。昨晚,当他见到菲尔德与奥菲莉亚之间的冲突时,已下定决心离开,结束这段不应该发生的恋情。
没想到,奥菲莉亚竟一路尾随,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
“你想杀我?”克罗采面不改色,轻笑如寒冰,“你有这份能耐吗?”
“我是没这份能耐,但他们有……”
艳红的袖袍一挥,林荫中,窜出大批帝国军,倏地将克罗采团团围住。
竟然劳师动众带来大批御林军,看样子奥菲莉亚并没有低估他。
克罗采颇不乐观地锁起眉心,心忖该如何脱身。
此刻,他身体极端不适,别说动手,连走路都显得吃力;从清晨到现在,他身体的不适感一直都没有消除,真是该死,偏偏在这种时候!
大批御林军在奥菲莉亚的命令下,举剑向他挥来,克罗采勉力问躲着,可一来他的身形僵滞,二来御林军数量实在太多,加上手无寸铁。很快地,雪白衣衫上已现出多道血痕。
正感全身无力之际,咻咻咻的,他听到多枝羽箭齐飞的声音,然后,一阵迷香飘过,让他顿时失去知觉。
接着,在马车的摇晃中,克罗采才睁开了双眼。
意外地,他发现自己与奥菲莉亚双双被捆绑在彷似笼牢的囚车中。
真是意想不到,奥菲莉亚原是想擒杀他,不想竟双双落入他人手中。
他合起双眼,让垂挂在胸前透明晶亮的“水晶阿尔法”缓缓散发出能量,集中意志进入冥想的世界中。他看到了方才昏迷时所发生的一切……无数的羽箭射伤帝国御林军,一抹诡异的迷香夺去众人的意识,穿着红色骑士军装的男人,将他与奥菲莉亚掳上囚车,整列队伍正往南方的赤毛疾驶而去……
他张开眼,低声自语:“红骑士贝鲁达。”
贝鲁达乃帝国四大兵团领导人之一,长年缜守南方国界赤毛,此私自带兵进首府,又掳走第一大神官,想来是心有不轨。
克罗采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跟菲尔德当真是情缘未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一走了之,却又碰上这种麻烦事。
看着仍陷入昏迷中的奥菲莉亚,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对他而言,静观其变,搭“便车”一路南下赤毛似乎是最好的打算。
囚车之中,他与清醒过来奥菲莉亚对望而坐。
“到赤毛还有好一段路,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克罗采对两日来几乎滴米不进的奥菲莉亚说着。
惨白着脸,奥菲莉亚虚弱的神色中仍带着敌意,“我就算饿死,也不干你的事。”
“你的生死虽与我无关,不过,你若死了,对菲尔德、对卡斯提罗都没有好……”闪着漂亮的紫蓝眸,“好好活着吧!我答应你不回卡斯提罗,也不再同菲尔德见面。”
“你……”奥菲莉亚露出微讶的神色。
“奇怪吗?”克罗采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我跟他,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可能的……”
“你能这么想最好。”奥菲莉亚终于松懈敌意。
队伍不断往南走,十多日后,终于抵达满是红色沙砾的荒凉大漠--赤毛。
贝鲁达将克罗采与奥菲莉亚分别囚禁在亚达洛斯宫苑的东西两侧,“我倒想看看菲尔德会先救哪一个?”
被关入囚房时,克罗采听到贝鲁达带着快意的话声,满头的红发,因他复仇的嘴脸而显得阴狠可怖。
克罗采打量回房四周,这回房似乎是特别打造的,他轻敲墙面,发现每道墙至少厚达两尺,惟一的出口是前方重军看守的铁门,加上他手脚上的铁铐未除,看来,还真有些棘手。
黑幕低垂,夜风微凉,人烟稀少的荒漠,星空似乎特别明亮。
克罗采坐在因房中,胸前的水晶阿尔法猛烈地鼓动着,紧闭的眸中,正一点一滴将亚达洛斯整座宫苑的通道及地形分布图映入眸底。
突然,砰的一声,因房的铁门被粗暴推了开来。
一个年轻的红发男人走了进来,“哎呀呀!真是人间绝色啊!”男人露出一脸贪婪淫秽的表情,“啧啧!我就说嘛,能让皇帝陛下茶不思、饭不想,急急赶来赤毛的,绝对是个上等货。”
克罗采紫蓝眸中透着冷峻,直瞅着眼前的男子,“菲尔德来了吗?”
“哈哈!怎么?这么快就担心起你的老相好啦!”男子挥挥手,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放心,他还在路上,不过……听说为了你,他可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喔!”说着,又响起一阵狂肆的笑声。“这样吧!我就好人做到底……”男子露出技邪的面容,贴近克罗采身侧,“只要你好好地服侍我,让我舒舒服服睡上几晚,我可以考虑让你心爱的人儿……多活几天,怎么样?”
看着眼前轻浮低俗的男人,克罗采鄙夷地道:“菲尔德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决定,你少狐假虎威,若是让你父亲贝鲁达瞧见,只怕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心事被讲中,路易斯既恼又怒,“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知道的还真不少。”泛起一丝恶意歹毒的笑容,“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家老头今晚可没空理我,呵呵,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猜猜他今晚在哪儿?现在又正在做什么?哈哈……”路易斯愈突愈显邪恶。
克罗采倏地刷白了脸,心中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安,奥菲莉亚!
“你们……把奥菲莉亚怎么了?”
“呵呵!”勾起嘴角,路易斯露出淫荡的笑容,“亏你还是个男人啊!这种黑漆漆的夜晚,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关在房里,还能做什么?喔!我倒忘了,你大概只找男人,不找女人,所以不太了解吧!”
他又是一阵狂笑,“要不要我亲自教教你,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作鱼水之欢啊!哈哈……”
克罗采紧握双拳,不发一语,清亮的紫蓝眸涌起一片仿如利刃般的冰蓝。
当的一声,束绑着克罗采手四肢的铁铐像被闪雷劈中般,应声断裂。
倏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单臂掐住路易斯的脖子,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整个人高高举起。
窄小的牢房中,充斥着一片银白光芒,光芒的根源来自克罗采胸前的水晶阿尔法。
四肢无法着地的路易斯,手脚狂乱的挥舞着,“救……救……”他想呼救,喉咙却被紧缚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很久没杀人了!”漾着冰蓝的双眸,他手上的劲道一直没松过,“如果还想活命,马上支开外面的士兵……”
“唔……唔……”路易斯仍是无法出声,缺氧的脸逐渐涨起一片紫红。
砰的一声,他重重地将路易斯往地上一摔。
“我不想伤人,叫外面的士兵全让开。”克罗采的声音像鬼魅般,冰冷得没有半丝人味。
路易斯大口大口喘着气,吓得几乎只剩半条命的他,跌跌撞撞地爬到门口,支开门外的守卫。
倏地,克罗采的身影飞也似的疾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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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婚约
房内,奥菲莉亚痛苦的在床上翻动着。
晚膳时,贝鲁达在食物中掺了媚药,现在她整个人因药性的发作而全身发烫,火热难耐。
门被打开了。一头的红发、蓝色眸子、身材高大魁梧的红骑士兵团领导人贝鲁达,缓步走入。坐在茶几旁,像欣赏似地看着床上痛苦难耐的奥菲莉亚,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轻啜了一口茶,有些鄙夷、有些不屑地道:“长得……还真像……”
他不疾不徐的又饮了一口茶,仿佛折磨奥菲莉亚是一种无上乐趣。“连淫荡的样子都很像。”
“要杀要剐随你便,下这种药,算什么英雄好汉!”奥菲莉亚忿忿说着。
“哼!”贝鲁达冷峻的脸透出一股妒恨,“英雄好汉?你这个小杂种也配跟我谈英雄好汉?”走向床沿,他一把扯起她的长发,冷厉的眼中净是仇恨,“知道你为什么不配吗?因为,你是个天生的贱货……那个生你的女人,是个荡妇,生你的男人,是个昏君,你们卡斯提罗家族从老到小,没一个好东西!”
长发被紧紧提起,奥菲莉亚微仰着脸,汗水从她火热的颊旁滑落,“贝鲁达,我卡斯提罗家族自认待你不薄,封官加爵,赏领土、赐军权,你有何不满?”
“不满?我不满意的地方可多了。”火红的双眼闪着赤焰,他一把扯下奥菲莉亚的外衣,“告诉你,你母亲这辈子第一个男人就是我,如果不是那个贪图美色的昏君,我们就不会分隔两地……”
他手上劲道加强,几乎要将她的长发扯断,“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封我为红骑士,为什么要我长年待在这赤毛之地?告诉你,因为他没种,他怕我,怕我抢了他的女人!”
“你……”奥菲莉亚眼中闪着惊讶与诧异,她从不知道父母亲与贝鲁达之间竟有如此的爱恨情仇。
“这是你们--斯提罗家族欠我的,要怪就怪你那淫荡无情的母亲吧!”仇恨驱使着贝鲁达,几乎吞噬他的心智。
他动手扯破奥菲莉亚的衣衫,像头野兽般往她身上扑去。
在奥菲莉亚十九岁那年,为了巩固卡斯提罗家族在帝国中的势力,也为了保护菲尔德在十一个兄弟姐妹中不被捆倒,她毅然决然接下大神官一职,终生不得嫁娶。牺牲自己终生幸福,为的无非是希望卡斯提罗帝国能够更加强大壮盛,弟弟菲尔德能顺利即位,当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这是她的使命,是她与诸神的契约,也是她生命中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然而,从此刻起,这所有的一切,她都必须抛开了。
为了保住清白,为了不让压在身上的男人得逞,她扯下胸前那串银白色的十字项链,这是前第一神官阿西伯恩卸任时,送给她的圣物。银白闪亮的十字架,像是她的护身符,一把举起,毫不犹疑地往额旁的太阳穴插下。
细长尖锐的链柄猛然刺穿她纤薄的肌肤,鲜血淌流不止……
“你……”完全没料到这样的变化,贝鲁达一时呆立在一旁。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了开来,克罗采疾冲进来。
还是迟了一步,映入他眼帘的,是衣衫不整、气息已断绝的奥菲莉亚。
“奥菲莉亚!”他冲上前去,一把拉开贝鲁达,“奥菲莉亚……”他猛烈摇着奥菲莉亚已逐渐冷凉的身体,企图想从她身上探寻任何一丝生命迹象,然而艳红的身躯已没有半点生命之气。
奥菲莉亚死了!
“混帐!”他转头怒视着贝鲁达,“你竟然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什么?”
“没听清楚吗?”克罗采提高音量,“我说,奥菲莉亚是你与娜特莉的女儿!”
“你、你胡说什么?”不会的!不可能!贝鲁达不相信上天会如此残酷。
“不相信吗?”看着又惊又怒而青筋暴露的贝鲁达,克罗采走向梳妆台,拿起一只玉瓷瓶,“那就让你看看证据吧!”他将瓶中的水倾倒而出,沾湿奥菲莉亚的长发,他伸手搓揉发丝,金色耀眼的发色竟然模糊褪去,露出一截红褐色。
“这……”红发!贝鲁达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红发!像血一般的发色,是他贝鲁达•亚克勒比斯家族最显著的象征。
啊!天哪!这……奥菲莉亚竟是他的女儿!?
老天!命运竟这般的捉弄人,让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啊--”贝鲁达像疯了般的狂吼着,像头丧心病狂的狮子。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凄厉的大叫,夺门狂奔而去。
房中,徒留一片冷寂。
克罗采搂着怀中已冰凉的奥菲莉亚,轻垂下眼帘,悠长地叹了口气。
三天后,菲尔德领着黄金骑士来到亚达洛斯宫城。
奥菲莉亚的死讯,让所有的人哀默不语。
一个星期后,众人在米雷塔斯峡谷中,发现了坠谷身亡的贝鲁达。
这样接连的恶耗让向来四季如春的亚达洛斯宫,似笼罩一层浓厚的霜雪,有着挥不去、吹不散的哀愁。
“你怎么知道皇姐是贝鲁达的孩子?”站在城门顶端,菲尔德问着。
“我是无意间发现的。”徐徐凉风吹来,克罗采的长发随风飞扬,“我与她被困在囚车中多达十几日,她头发上的染剂有些褪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后来又在路易斯的手臂上,发现一个与她同样的胎记,那时我就懂了……”
“真想不到……”拨弄耀眼的金发,凝望青蓝天空,菲尔德似乎若有所感,“我竟然是父皇与母后惟一的孩子。”
“菲尔……”这样孤独的表情,克罗采第一看到。
菲尔德扬起一抹轻笑,轻掬起眼前担忧的脸庞,“放心,我没事,倒是你……”关怀的话声突然顿住。
“我怎么了?”
“那天……为什么不告而别?”
“这……”一抹无奈的神色出现在克罗采脸上。
“难言之隐?是吗?”菲尔德的双眸凝视克罗采,似乎要将他的心看透。“所以疯狂的索求,疯狂的做爱,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吗?不像你啊!这般懦弱!”
默默地,克罗采只能垂首不语,菲尔德说的没错,对爱情,他的确懦弱得让自己都嫌恶。
“不能告诉我原因吗?”菲尔德探寻着,“是不是……跟你的身世有关?”
“我……”为难再覆上他的俊容。
这样的神情,让人颇不忍心。“真是……那么难启齿?”
克罗采低头不语,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该怎么说呢?就算说了,菲尔德也未必能理解,他们的世界原本就是没有交集的。
叹了口气,菲尔德不再追问。从身后拥住克罗采,低下头靠在他肩上,双手在他腰间游移着,“我可以不问你的身世,但是,答应我,别再逃了。”
抚着腰前菲尔德温厚的手,他困难似地道:“我……原本就不属于这儿。”
菲尔德愠容顿现,“够了!你还不明白吗?”怒吼一声,他粗暴的扳起他的脸,强硬夺去他的唇。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像个弱肉强食的侵略者,无情的啃食口中猎物,直到……白净肌肤淌下血丝。
克罗采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即使菲尔德弄伤了他。不怪他,是他自己没有勇气挣脱传统与道德的束缚,是他明明爱着菲尔德,却又不敢大胆抛下一切与他厮守终生;是他懦弱,是他不够坦率,所以……不怪他!
轻拭去唇角的血丝,菲尔德冷瞪着克罗采,“记住,你可以不属于这儿,但,你属于我!”像是帝王对自己领地的宣誓。
久久,克罗采终于扬起一抹轻笑,“你……真是霸道。”
他真是服了他,竟然能这么义无反顾地去爱一个人,这么忠于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他知道,就是这样的气度,就是这样无畏的狂傲,自己才会如此心折、如此着迷不舍离去。
“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商量的空间,惟独你,没有!”菲尔德要克罗采彻底明白。
“菲尔!”多么令人动容的告白。
菲尔德充满霸气的双手再紧拥住克罗采,“我有东西给你……”说着,他将套在自己手上一只如凝脂剔透的戒指拔了下来。
“这是?”克罗采睁大眼睛看着菲尔德递上来的白玉。
“这是母后留给我的家传羊脂白玉……”握着他的手,菲尔德将戒指套入他白皙的指节中,“这白玉是伊克第纳家族世代相传的定情之物,相传,只要将这戒指送给心爱的人,两个相爱之人就能共结连理。”
“那你……将这样的东西送我,是何用意?”
“你说呢?”菲尔德反问。经过方才的对谈,他不相信克罗采不知道。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紫蓝眸中闪着亮丽。
“嫁给我。”菲尔德一脸肃然,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娶他。
“你想清楚了,我是个男人,而你是卡斯提罗的帝王,我无法帮你传宗接代、承传子嗣,娶这样的我,你不后悔?”
“不后悔。”菲尔德毫不犹豫的答道。
“往后的日子,你将背负全国子民的指责,说你件天逆地、倒行阴阳,娶个男人为妻,你不怕吗?”
“不怕!”坚定的眸中,满是刚毅。他执起他的手,轻啄了一下,“这辈子能令我害怕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的离开。”菲尔德凝视着他,“当我翻遍整座皇城,遍寻不着你的踪迹之后,我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将你紧紧绑在身边,为什么不将你藏在只有我看得见的地方?为什么这么多、这么的爱,还是留不住你?我好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将你心中的不安连根拔起!”
“菲尔……”他的爱,感动了克罗采。
“传说,这白玉戒指能将相爱的两人紧紧拴住。”
是吗?克罗采向来不信这些乡野传闻。“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要是哪一天你的爱人又逃了呢?”“我会追。”
“怎么追?”
“天涯海角、龙潭虎穴,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永远不放手!”
“你……”像是被他浓烈的真情给骇住。
“我会追得你无路可逃!”他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别再逃了,求你!”
“菲尔……”这份情,带给克罗采前所未有的撼动。
从小到大,他不曾被人如此渴求、也不曾被如此的情呵护。对他而言,菲尔德像海、像激流、像清泉,像不绝的水源,注满他荒芜已久的心田。
紫蓝眸中,终于漾起一片情,不再迷惘、不再逃避,他一把环住他的颈项,将套着白玉的手指没入金色发丝中;自动地凑上红唇,的吻上他。
两个人、两颗心,绵密紧紧的交缠着。
菲尔德•爱尔•卡斯提罗大帝大婚了。
在金色亮丽、庄严堂皇的卡斯提罗神殿里,他与克罗采立下情不渝的婚约。
不顾众人的反对,不管外界的辱骂之声,菲尔德牵起克罗采的手,在天神与太阳神的见证下,立下永生永世的神圣婚约。
众臣虽觉皇帝荒诞不经,但放眼朝中上下,君王的雄才伟略、聪明才智,均属上上之选,卡斯提罗在他的治理下,不仅国泰安康、人民安居乐业,朝政亦有条不紊、赏罚分明;若摒除他喜欢男人的癖好不说,倒是个贤明之君。
大婚之后,克罗采并不让人称他为“后”,毕竟,他并非女人。
众家臣子大多尊他一声大使或先生,简居宫中,他不奢华、不骄纵,而淡泊名利、温暖明亮的个性,像一颗光芒内蕴的宝石,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着。
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众人对于皇帝陛下与克罗采的婚约似乎也逐渐接受。
绿茵草原、山巅水湄;或在竹林道、田野乡陌,可见一金一蓝的身影,策马同辔,或轻语、或谈笑,执手相扶、连袂同行。虽然同为男子,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用旁人言明点破,一看就知道是一对情感厚的恋人。
对克罗采而言,婚后这半年可以说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
可是,这样如童话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个云雨交加的午后起了变化。
正是秋进入寒冬的时序,不多雨的季节,意外地飘起雨丝。
菲尔德出城巡视,克罗采留在宫中,他正在研究新品种的卉。
“不得了啦!克罗采先生,不得了啦……”圃外传来宫女的失声惊叫,及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
“什么事如此惊慌?”克罗采忙问着。
“克……克罗采先生……”宫女喘得几乎结巴,“陛……下,陛下受伤了!”
“受伤?”克罗采急了,“他人呢?在哪儿?”
“在内殿,御医请克罗采先生赶快过去,若晚了……只怕……怕……”
克罗采青白了一张脸,火速往内殿奔去。
一见到榻上的菲尔德,他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身上的肋骨断了,还有内出血的现象,他的生命正一点一滴地在流失;而身旁的群医,全都束手无策。
“为什么?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克罗采狂吼着。
“克罗采先生,陛下是被天神打伤的。”围在身旁的将领开口道。
“天神?”克罗采不解。
“是啊,我随陛下在雨中赶路,既没见到闪电,也没听到雷声,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闪光,将陛下击成重伤,从马上跌落……”
“大家都说,一定是陛下逆天行事,倒行阴阳……才会遭此报应……”
身旁的众人,似乎已将矛头指向克罗采,仿佛菲尔德会受伤全是因为他。
“逆天行事?”意外地,克罗采发出一声冷笑,失去平日的温柔,“没错,我就是要逆天行事……神要他死,我偏要他活!”
他怒吼一声,将菲尔德整个人打横抱起,倏地冲出殿外。
殿中众人,谁也没料到有这突然的意外,全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大雨中,克罗采抱着奄奄一息的菲尔德狂喊:“听着,我不准你死……不准死!既然同我结了婚,你就得负责到底!”
奔到一空旷之,一个能清楚看见整个天空的地方,仰头望着满天乌云的天幕,锐利的紫蓝眸像雷达般扫射梭巡着。
倏地,他的眼凝在西南方的天空中,“尤里西斯,是我克罗采,我需要你的帮忙,救他……救救他……”低喃求助的哽咽声,令听者不禁鼻酸……
这时,密尔顿星团的中枢电脑--黛莫丝正在卡斯提罗南方的赤毛设立一个隐密的地下基地,一方面暗中观察实验星球--杰西嘉的进化演变,另一方面亦从事各种太空探测研究工作。
而“尤里西斯”是整个实验星球计划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人造卫星,它位于地面上空约九万九千公里的高空轨道上,以每小时一万六千公里的速度,高速环绕着杰西嘉星。
叭叭!刺耳的警报声响遍整座基地。
正在研究室工作的总指挥官艾立克,火速冲上中央控制室。
“出了什么事?”他焦急地问着,他接掌杰西嘉星探测基地以来,第一出现如此紧急的状况。“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它方才送回讯息,限我们三分钟内赶到勒拿上空。”通讯组员兰达迅速说明情况。
“三分钟?”
“是的,方才母电脑已先行启动诺瓦小组,预计可顺利完成接驳工作。”
“接驳?接谁?”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让尤里西斯下达最高紧急命令,让杰西嘉基地的母电脑不经任何授权,擅自出动诺瓦菁英小组?
“这……好像是个大有来头的人。”兰达面露为难,显然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尤里西斯及基地母电脑“莉卡达”一道急过一道的催促指令,吓得她只得依命行事。
“这是尤里西斯传回的画面。”兰达将影像转换到大银幕上。
倏地,总指挥官艾立克、副指挥官费比恩、诺瓦小组的司令官盖文,这群从年轻时代就开始为密尔顿星团工作的科学家们,全都站了起来。
银幕上,大雨滂沱,一个有着紫蓝色发丝的男人抱着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过大的雨水,让人无法将男子的容颜看清楚,但是那头稀有、奇异的紫蓝色长发,却一如以往般地醒目耀眼。
众人面面相觑,不会吧?竟然是……失踪已久的天曦大帝!
克罗采・圣・希波克拉提斯,密尔顿星团的领导人--希波克拉提斯五世。
密尔顿星团是由恒星系内十一颗行星组成的联盟团体,主恒星为核心温度高达二万五千克氏温度的及双星,外围环绕的岩石行星及卫星在经过多造星运动后,大部分都已进入适合人类居住的生态环境。
在这群科技昌明的星体中,又以密尔顿行星为首脑,统领着整个星团联盟系统。
半个世纪来,密尔顿星的经济、国防、军事及医药上的研究,都有着惊人的发展,尤其在太空科技上的成就,更是今人瞠目结舌,强大的经济优势挟带国防军事的领先技术,让密尔顿星很快地在整个同盟星团中取得领导地位,她的成就与荣耀,来自于他们的领导者,被密尔顿子民称为无所不能的帝王--克罗采・圣・希波克拉提斯。
“莉卡达……”听得出艾立克的声音有些激动,“联络黛莫丝了吗?”
“回指挥官,已经转告主母电脑了,目前皇家太空船正出发往杰西嘉的路上,预计下星期可进入轨道。”
银幕中,大雨无情地肆虐着,赤毛基地里,一股风暴即将引发……
嘟嘟!中央控制室再传来急促的讯号声。
“主母电脑黛莫丝要求谈话,主母电脑要求……”机器冰冷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从克罗采进入基地后,数不清黛莫丝已多少要求谈话,不过克罗采一直不愿与她交谈。他知道,菲尔德之所以会受伤,全拜她所赐。
克罗采检视菲尔德身上的伤口,那不是一般利剑所伤,而是被强大能量震伤。
“告诉她,在确定菲尔德的安危之前,我不想见她。”克罗采的声音冷冷响起。
坐在医护室外,等待的时间似乎特别难熬。
菲尔,请你千万不要弃我而去,克罗采在内心呐喊着,不要让我再回到那冰冷的世界,你可知道我已经孤独太多太多年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感受到对生离死别的害怕。
从小到大,他高贵的身份、特异的体质、优于常人的智商,让同龄的小孩几乎没人敢与他交朋友。接掌星团后,他创造主母电脑黛莫丝,运用强大的电子系统,统筹整个星团的业务;从那一刻起,周遭的人似乎又离他更远了。
然而,真正将他与众人隔离的,是另一项因素。
他的容貌与生理上的变化,在他十八岁那年就几乎已完全停止。
年岁一天天增长,但他的容貌却一直像个少年般,没有丝毫的老化现象。刚开始,他讶异于这样的身体,后来他害怕、也厌恶这样的身体;他开始不想见人,更不愿任何人知道他就是那个已经掌管星密尔顿团长达五十年之久的天曦大帝。
于是,他建造了水晶岩城,独居城中,除了第二代母电脑克雷莉雅外,城中再无他人。
永远的冰冷、永远的孤寂,像极了他的内心,也像极了他的一生。
原以为,就这样终老一生,谁知,世事难料……
厌倦了天曦大帝高高在上的名号、也厌倦黛莫丝一天到晚拿星团的责任压他,所以,他逃了!远远地逃开……
放逐自己到一个陌生的国度、一个原始、未开发的星球上,漫无目的游荡着。
他好奇南北大陆上的异地风光与口耳相传的年轻帝王事迹,所以,他让自己陷入歹人之手,再算准雷斯里与罗兹伯特经过的时间,安排得像是一场巧遇似的,随着他们踏上卡斯提罗帝国的领土。然后,毫不知情的菲尔德莫名其妙地闯入他的世界。
原本空凉无色的生命,顿时像春风拂过般,萌生点点盎然的绿意。对他而言,菲尔德是特别的,是惟一的,也是点燃他生命之火中无可取代的重要元素。
“脉搏?”
“正常!”
“血压呢?”
“也正常!”
生命仪表器上,所有数据显示菲尔德的生命迹象,已毋需堪虞。
在高科技的医疗设备抢救下,菲尔德捡回了一命。
坐在床边,克罗采幽的眼瞳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刚动完手术的菲尔德,麻醉未退的他,尚在昏睡中。
艾立克轻敲雨下房门,走了进来。“启禀大帝,黛莫丝来电。”
看着君王数十年来未曾改变的容颜,艾立克除了震惊外,也带了几许畏惧。“大帝……”他又喊了一声。
“知道了,我待会儿过去。”虽仍是冰冷的语气,克罗采终于肯见黛莫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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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晚安
银幕上,是个同克罗采相似,有着紫蓝发色及眼眸的少女,看到这样的脸庞,众人均想,难怪所有的电脑系统都喊克罗采为“父亲”,虽然没有形体,但克罗采却帮她们虚拟一张看起来有着血亲关系的脸孔。
“别来无恙,父亲大人。”营幕中看得出来黛莫丝的关心。
“还好。”比起黛莫丝的热络,克罗采的话声明显冷淡。
“请问父亲大人打算何时归国?”这是黛莫丝最关心的事。
“还没想过。”
“那就由女儿为您安排吧,下个月十五是个合适的日子。”
“我没打算回去。”
黛莫丝的表情僵了一下,“父亲大人莫要说笑。”
“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难道听不出我话中涵义是真是假?”
“父亲大人!”意外地,黛莫丝跪了下来,泪水自她脸庞滑落。
黛莫丝的强悍在星团里是出了名的,莫说高高在上的她不曾对人下跪,相多年,克罗采亦不曾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众人全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
“父亲大人!”黛莫丝凄厉似的叫唤,“星团不可一日无主,水晶岩城不能永远空凉。请您看在亿万平民的生计上,以国事为重,莫要为一时的意乱情迷,铸下大错……”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是了,奥菲莉亚也曾对菲尔德说过类似的话。呵!真是讽刺,两个不同世界,不同空间、背景的帝王,竟然就这么义无反顾的相恋了。
看着黛莫丝激动的神色与情绪,克罗采紫蓝色钻眸中闪着一丝犹豫的晶亮,那晶亮有些飘忽、有点诡异,也有让人看不透的幽。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意外地,克罗采转了语气。
黛莫丝破涕为笑,“重返水晶老城,为密尔顿星团开创新纪元。”
克罗采叹了口气,“好吧,就依你所言,下个月十五返回密尔顿。”
君王总算是回心转意了。
菲尔德的伤势终于逐渐好转。
大病初愈,克罗采每天紧迫盯人似地陪在身边。
“你生活的世界很难懂,是吗?”躺在床上,菲尔德问着。
“对你而言,是个完全无法想象的陌生世界。”
“所以,你一直不愿提起?”
克罗采默然地点头。
“你会离开我吗?”菲尔德直瞅着他,这几天时而飘忽的眼神,让他知道,他有事瞒他。
“你说呢?”
“我没有把握。”他诚实说出心中的忧虑。
“如果……我选择对国家负起责任,弃你而去,你会恨我吗?”
“当然恨,为什么不恨……”他大手托起他的下颚,“我早就告诉过你,不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爱你,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菲尔……”
菲尔德将克罗采一把扯进怀中,牢牢禁锢着,“你还不明白吗?爱有多,恨就有多,不要让我……恨你一辈子!”
是啊,他早该知道的,藏在高傲冰冷外表下,是爱恨交织、浓烈得让人几乎窒息的狂烈情感。可,他就爱这样的情狂鸷,他爱这样将他满满围绕的菲尔德,也爱这样让他无所忌惮、志意倚靠的醉人胸膛。
“菲尔。”偎在他怀里,揽住强健的躯体,克罗采轻声说道,“肯不肯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他有预感,必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克罗采仰起头,双唇微启:“为我……放弃一切!”紫蓝眸中闪着耀眼的火光,那是一朵相当漂亮的焰火,渲染着瑰丽动人的爱情之火。
厌倦了高高在上的日子,
也厌倦了孤独空凉的寂寞。
握着你的手我步下了渊,
说我病了也好、说我疯了也好,
恋上你是事实。
从光洁的镜中。
我看见了陷泥泞的双足,
也看见了绚丽动人的爱情之火。
克罗采・圣・希波克拉提斯
天曦大帝终于返回密尔顿星团了。
他身边跟着一个男人,金发碧眸,一个相当英挺俊拔的男人。
离开将近两年,终于重新踏上熟悉的国土。
坐在高速前进的车子里,克罗采与菲尔德双双抵达密尔顿行星的首都培特曼。
“敢问陛下是否直接回水晶岩城?”负责接驳的军官恭敬地询问着。
“嗯。”克罗采轻点头。
轻靠着身旁宽厚的肩膀,无视众人窥探的眼光,睽违多日的君王,有着不同以往的大胆作风。
“到了,下车吧。”克罗采对身旁的菲尔德说道。
这……水晶岩城不是克罗采居住的宫殿吗?为什么只见一片荒凉岩砾,放眼望去,不见任何宫墙城围?
“你……住在这片荒原吗?”菲尔德颇不解地问。
“呵呵!”轻笑了两声,“不,我……住在那儿。”克罗采伸手指向天空。
只见一座飘浮在半空中的水晶岩城。
整座宫城由白透明亮的水晶岩矿雕砌而成,从正面看去,整座建筑物几乎呈圆形,但从侧面望去却又似三角形,有着精密几何学的设计外观,距离地面约二千公尺的天空之城。
这实在是太神奇、也太不可思议了!一时之间,菲尔德整个人呆愣住。
“你……怕我吗?”打从进入水晶岩城之后,克罗采的眼睛就一直盯在菲尔德脸上,像怕漏看了任何细微表情般,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为什么这么问!”菲尔德的俊眸中似乎有着一丝责难。
克罗采微低着头,不愿正视眼前灼热的目光,“很多人……都怕我。”
“你呢?你怕你自己吗?还是怕让我看见这样的你?”
呵呵!真是了解他啊!菲尔德总是能毫不费力地看穿他的心思。
“是的,我害怕。”
从小到大,他已承受过太多异样的眼光,每每总以为自己可以跟常人一样时,残酷的现实总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敲醒他--
他是不同的,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存在,他是惟一的,也是孤独的,他是一个被天神抛弃,又不为恶魔所接受的生命体。终其一生,他只能以因为存在,所以不得不存在的缘由,永无止境的存活下去。
看着他复杂的神色,菲尔德犀利的目光笔直射进他眸底。
“你……真是健忘!你忘了,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世上只有一件事是值得我害怕的,那就是--你的离开!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让我感到害怕、感到疯狂,也只有你能带给我快乐、给我满足,我不想失去你,你……明白了吗?”
像施着魔法的咒语,菲尔德信誓旦旦的话语,再让克罗采心中滑过一道暖流。
此刻,他终于的感觉到,在这一生中,有个人,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抛丢、无法舍弃,也绝对不能失去的,有一段情,是他这一辈子都必须执着不放、非得到手的,用尽血泪也无法释怀的鸷狂。这个人,是菲尔德;这段情,是他对他强烈的不舍与依恋!
这样浓烈刻的情感,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渴望,渴望拥有、渴望独占、渴望永不分离;他只想在广大穹苍下自由自在地与菲尔德牢牢相系,生生世世将彼此爱个够。
这份强烈的渴求与希望,让他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定。
天曦大帝进入前所未有的忙碌期,据克雷莉雅透露,克罗采正埋头于某项科技研究,至于研究内容不得而知。除了定期召开的国事会议外,他几乎不出水晶岩城一步,除非必要,众将群臣概不接见。
这当然让黛莫丝相当不满,但想到帝王总算肯乖乖回国,比起来,这样的任性,似乎又微不足道。
克罗采每天清晨进入研究室,不到夜几乎不出来。
当然,身旁的菲尔德很明显被冷落了。
不过,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并不因相时间骤减而发生不快。菲尔德每天接受克雷莉雅的安排,有时上课,有时外出参观,对于这个高度文明的世界,他除了充满无限惊奇外,也确实体认到这的确是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世界。
然后,秋,尽了,寒冬,紧随而来。
这一夜,北风呼啸而过,冷得让人几乎连思考能力都被冻僵了。
但,水晶岩城里却一反常态,热得像团火球,仿佛非得跟外面的冰天雪地一较高下不可。
“唔……”菲尔德紧缠住身下抖动的身躯,这具他已拥抱过无数却似乎永远嫌不够的躯体。
“确定……是明天吗?”菲尔德问着,低沉的喘息拂过克罗采耳际。
“嗯……”克罗采轻应着,掩不住生理反应的索求,不停在菲尔德身上磨蹭着。
“不后悔?”再询问。
“你可以为我放弃一切,我为什么不能?”双手环着压在身上的结实精壮的体魄,克罗采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总算得到你了!”菲尔德低吼一声,疯狂的攫获身下的美丽。
炽热的焰火熊熊灼烧着,肉体欢愉的呻吟声,飘荡在一向看似空凉洁净的水晶岩城。
无欲之地染上荒淫媚声,纯白无垢溅上鲜红艳丽,天使……恋上了魔鬼;极端地怪异、极端地不协调、却也极端地美丽!
密尔顿星团历天曦五十二年寒冬--
哔的一声,主掌密尔顿星团所有军事卫星暨通讯系统的母电脑--黛莫丝,竟然当机了!
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所有的科学家全都瞪大眼,只差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黛莫丝是由众多庞大规模,高度人工智慧系统整合而成的科技结晶产物,光是主机系统的机房就占了近三个地下楼层,别说整个主系统不会发生回路不通的当机现象,即使是个别子系统都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状况;运转数十年,这是第一发生如此严重的事件。
“进入最高紧急状况!”电脑冰冷的声音响起。
“进入最高向紧急状况!由水晶岩城母电脑克雷莉雅接掌星团防御系统……”
这是既定程序,只要黛莫丝一停止运转,主导权立刻交由比黛莫丝更加精密的人工母电脑克雷莉雅接手。
克雷莉雅--以克罗采为最高服从指标而设计的电脑系统,完全不同于黛莫丝以效忠星团为中心思维的结构化设计,克雷莉雅只听令于克罗采。即使克罗采要克雷莉雅背叛密尔顿星团,克雷莉雅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完全地服从、完全地执行主人所下达的指令,这是她与黛莫丝最大的不同。克雷莉雅是专属于克罗采的。
外面乱轰轰地慌成一团,众人忙着抢修母电脑黛莫丝,水晶岩城内却仍旧安静淡然,仿佛一切早已在意料中。
的确,黛莫丝的回路故障是克罗采的杰作。
因为,此刻的他,即将离开密尔顿,他不得不支开黛莫丝。
“一切就绪,请父亲大人准备上路。”克雷莉雅恭敬地说着,话声中有着一丝不舍。
“谢谢你,克雷莉雅。”克罗采说着,同菲尔德步上太空飞行器。
这几个月,克罗采夜以继日地寻找合适的系外行星,作为他与菲尔德新生活的落脚之,锁定几个星球之后,他与克雷莉雅一又一反复计算着合适的发射窗口与轨道路线。
所有的辛苦,将在今天做一个了结。
太空舱内,电脑不带情感的声音陆续响起--
“发射程式已执行,进入倒数程序中……”
“恒星导航系统启动,轨道定位检查完成……”
“反重力系统即将启动,进入最后读秒……”
夜空中,一道银白色闪光冲向天际,飞快的没入黑暗、浩瀚的宇宙。
窗外,密尔顿行星的身影渐行渐远、愈来愈小,也愈来愈模糊,几乎只剩下一抹品蓝的水亮。
终究,还是把一切都舍下了。
那颗美丽的蓝色行星,是克罗采出生的地方,所有的回忆、所有的往事,责任、义务、权势、尊贵,一切的一切,刻画着那片士地。
坐在窗边,克罗采脑中的记忆不停流转……
从八岁那年,父母亲牵着他的手,踏上了这块土地开始,读书、上学、进入科技研究所;然后,二十五岁那年从柯明兹手上接下王位,平定沙弗那罗拉内战,打造水晶岩城、建立黛莫丝王国,让世人敬他如天神,也让他……与世隔绝、封闭自己,好长好长的一段岁月哪!
这个星球上,有太多太多关于他的生命轨迹。
然而,从今夜起,这些悲伤、欢愉、苦涩又难以追寻的回忆,将随着他的离去,而尘封于那抹已几不可辨的蓝色水亮中。
“晚安。”淡淡地,克罗采对着窗外说着。他知道,这是最后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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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
续缘 一九九九年冬 法国巴黎
在”巴黎日报“的艺文版讯出现这样的一段报导--
俄裔天才小提琴家普雷涅夫,应法国文化部之邀,将于今日下午抵达巴黎。并预定明后两天与巴黎市立交响乐团同台演出,举行两场音乐会,以飨爱乐之友。
现年二十二岁的普雷里夫自一九九二年于音乐巨匠--史毕瓦可夫的生日音乐会上崭露头角后,即受到国际乐坛的高度瞩目。一九九六年美国三大音乐节中,普雷里夫精湛的演出,让全场听众如痴如醉,疯狂的喜爱上这位来自异国的小提琴手。
美国RG音乐杂志对他曾有着如下描述--
普雷涅夫•瓦西里•拉斯特列里,以完美纯熟的演奏技巧,展现出提琴优美高雅的艺术及音乐性,透过他丰富内敛的琴声、细腻多变的音色,时而悲泣、时而壮丽,柔媚与激昂并存的对立,将弦乐特有的美成与强度,以令人惊叹的手法表现得淋漓尽致……
连续两个晚上,音乐会在如雷的掌声与安可声中圆满落幕。
庆功宴结束后,带着些微酒意的普雷涅夫缓步走回下榻饭店。
拒绝了经纪人安排的司机接送,背着他甚少离身的小提琴,缓步走在巴黎街头。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他,有点想独。
燃起一根烟,让恣意散落的黑发,微微掩去他刚毅俊挺的面容,吐出的白色烟雾,飘出惯有的冷漠与傲然,散发出与他优美琴声极不搭调的狂放邪气。
午夜的巴黎,静得吓人。
黑色皮鞋踩上路面砖道,发出嗟嗟的声响,在幽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夜风轻吹,黑色燕尾衣摆微扬飘动,冷风乘隙而入,卷进一丝寒冻之意。
妈的!刚忘了带大衣,他为自己的疏忽低咒着。
突然,迎面响起不属于自己喀答的脚步声。
一个白色的身影,自对面不远走来。
呵!想不到这种冷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大寒夜里,也有人跟他一样,有这等闲情逸致在雪夜中散步。
白色身影愈走愈近,容貌也渐渐清晰。
米白色的连身长大衣,一头染得超夸张的紫蓝色长发,让他在夜色中显得相当醒目、突兀。
两人身形逐渐接近,从五十步之遥、三十步、十步……
擦肩而过的同时,心中的震动,让普雷涅夫口中斜叼着的香烟差点落下……好一张精致俊俏的脸孔。
身旁的男人,美得奇异、美得过火,美得仿佛不属于这人世间该有的存在。
他禁不住回头,想再将那张撼动心神的脸孔瞧仔细。
一转身,咚的一声,普雷涅夫自幼带在身上从不离身的水晶项链,突然断裂,无色透明的水晶坠应声滚落,直滚到男子脚边。
男子俯下身,伸手拾起亮透的水晶坠子,递到普雷涅夫面前,”你的东西掉了。“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冷凉与神秘。
微呆了一下,普雷涅夫伸手接过男子递上来的水晶,两只眼睛毫不客气地直盯住他出众的容貌上。
说也奇怪,眼前的人并非女子,但不知为何,看着他,普雷涅夫的一颗心就像被放了一把火般,灼烧着莫名的狂野。
”不说声谢谢吗?“男子轻笑一下,并不在意普雷涅夫猛瞅着自己的目光。
冷不防地,普雷涅夫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几近霸道无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一个人吗?“
呵呵!怪异地,男子失声笑了起来,”你……都是这样跟人搭讪的吗?“
绽开灿烂容颜,柔亮带着笑意的双眸,让普雷涅夫顿时失了魂。
执起男子的手,微低下头,不顾男人的反应,在他温暖的掌背上轻啄了一下。
”我……只对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普雷涅夫的话语带着挑衅而诱人的味道,邪魅的双眼直勾着眼前男人。
呵呵!克罗采再度笑了起来。
多年来,他的男人似乎从不曾改变,不管经过多少的生死轮回,不论经过多少的寻觅追逐,他的霸道从未稍减、他的情焰依然炽热……
他对他的执着,总是狂佞得令人几乎无法招架。
雪,落了下来,银白色的雪在黑夜色中无声飘落着。
这雪、这夜,让克罗采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一样的黑色夜晚、一样冻人刺骨的寒风,他的男人牵起他的手,带着他离开了久居的故乡,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了……
不记得是多么久远以前的记忆了……
灿烂如阳光的笑容,像梦,每每初升、冉冉晨曦,
我徘徊留恋不愿醒来的依赖。
再也不复记忆,
策马同辔,轻吻微风吹过,你的发丝。
飘冉尘峰之巅,沉潜溪海之底,只愿随你而去。
再也不复记忆,
凛冽寒风、大雨狂泻,打落你嘴角微漾血丝,
染红我眸中藏的泪,
总是在冰凉黑夜拥抱你炙热身躯,
缱绻在黎明晨曦,倾听你低喃耳语。
再也不复记忆,
你的誓言、我的承诺,依然激情,难以褪尽;
烙印在心,你与我,美丽无悔的眷恋。
《帝王的宠君》by:李靳(小美人鱼) [轻轻一跃] 165K 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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