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雨》(幻古奇侠第一部)by:藏影(清尊)
25/11/28 19:26 1

第一章

刀,凌利!

划破黑暗,闪着寒冷的光――

黑暗中,白影一飘,轻易地闪过这致命的一击。

一双如野兽般的眼在黑暗中闪着嗜血的光,那眼出奇的泛着红光,如夺命宝石般诱惑人心。

白影在摄住这双犀利的眼眸时,微愣了一下。银光闪过,血自胸口飞洒而出。

执刀的黑衣蒙面人以光之速挨近受伤之人,当那带血的刀劈向白影时,突来一道锐利的白光,黑衣人双眼一闭,飞弹了开来。

一缕金光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白影扬起冷酷的笑,长袍袖中一柄三尺长剑在黑暗中闪着冷冽的光,贪婪地觑视着不速之客。

「谁派你来杀我的?」淡如缥缈的空气散在空荡的房中。

执着刀,不语。

「不说吗?」似在叹息,又似在冷笑。只一秒,袖中的利剑已穿过黑衣人的胸口。

血,飞溅而出。

好美!

白衣人赞叹这血鲜红的颜色。在黑暗中闪着独特的光,如此美丽!

无法预计的一剑。黑衣人捂着血流如注的胸口,迅速地投下一颗雾弹。

雾,扑向白衣人。

白衣人不动。

雾散,人已去,只留下地上泛着绝艳的血及――一缕美丽的金发!

白袖一卷,地上的金发已在他手中。

细而滑柔,如丝如水。闪着耀眼的金光,如黄金般高贵。

鬼方之人么?

在中原并不多见呢。

门,似被风弹开,闪进一条硕长的人影。

白衣人盯着手中的金发。「来迟了。」

来人看到地上触目惊心的血,单膝跪地。「属下救驾来迟。」

白衣人无声的笑,冷冷的。

「起来。」

来人迅速站起。

将手中的金发交给手下,白衣人懒懒地道:「找出他。」

凝视着手中的金发,一怔。

默默地将发收进锦囊中。

当一抬头,看到主人胸口被划破的白衣并泛着血,他一惊。「主子!?」

「下去吧。」挥挥手,转身进内室。

「您流血了!」声音有些急切。

白衣人停住。

「过来。」

「是。」急忙上前。

让主子坐在床榻上,他则弯腰为他宽衣解带,并取了绷带和金创药为他包扎伤口。

被服侍的人一脸冰冷,如冰雕般脸高贵而神圣。

服侍他的人一脸虔诚。

夜,寂静。

******** *********** *********

血,一滴一滴地洒在粗糙的路上,在无人的小道上步履蹒跚。

银勾高悬在夜空,蒙着一层血红。

无星的夜晚,寒风凌利。

喘着气,意识在飘离。

手中的刀沉重,两肩下垂,覆面的黑巾早已不见了。幽暗的月光下,是一张阴柔但冷酷无情的脸。

再也走不了一步路了,他靠在小巷的墙上,昂着头,舔着唇边的血。

要死了吗?

风,兜进巷中,冷飕飕。

望着无星的夜,空茫……

衣袂飞舞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他紧绷了全身,如野兽般的眼盯着巷口。

似猫般,无声无息地踱进巷内,来人带着冷风,接近他。

闻到对方的气息,靠边在墙上的他毫无松懈,如临大敌般对着来人。

「你不是我的对手。」来人的声音很轻。

「别过来。」

「你会死。」

他闭眼。

早已认命了!

做杀手的,在刀口上徘徊,总有一天会魂归西天。

死,很容易。

只要一刀一剑。

失血过多,人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手中,扔紧紧地握着那把陪他度过十几年的刀。

一双白鞋停在他面前。

「走吧。」他说。

对方无言,蹲下身,迅速地点了他几穴,止住他流血的速度。

「为……什……么……」迷离之中,他问。

扶起他沉重的身子,对方望着如血的弯钩。

「没有为什么……」

黑暗吞没了两人。

******* ********* **********

冷,好冷!

为什么没有一丝温暖?

天在下雪吗?

黑暗,四周全是黑暗。

他孤独地立在黑暗中。

没有一丝光吗?

『光不属于我们。』

似乎有人这样说。

『为什么?』问得有些天真?

『我们是杀手啊!』理所当然的语气。

杀手?他吗?

生来就是杀手,这是命!

为了成为杀手,他做了什么?

血,好多的血!染红了他的眼,染脏了他的手,最后布满他全身!

澄清的眼不再,剩下的是人性的无情与残酷!当用刀砍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头时,他笑了,冷冷地笑了。

好美!

血,好美!

『这是斩魔刀,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了。』指导他的人这样说。

斩魔吗?

他不就是魔吗?一个杀人魔!

总有一天,他也会死在这把刀下吧?

『杀手不需要感情!只有够冷、够无情才能够资格!』

是的,他够无情,够冷酷了!

他,是天生的杀手!

猛地睁开眼,望到暗色的床帐。屋内燃着昏暗的油灯。

墙上印着一个人影。一手执一柄弯如蛇形的细长寒剑,一手拿着白色绢布拭擦剑身。

「你醒了?」拭剑的动作未停。

床上的人无言,瞪着床帐。

「你昏睡了四天。」审视着剑,他道。

「你救了我?」沙哑而低沉。

继续擦剑。「是的。」

沉默了几分。

「什么目的?」

擦拭的动作顿住。

油灯的火扑扑。

「没有。」

发直的眼闪烁了一下。

「猎物未死。」

「……」

将长剑一抖,剑软如泥,一甩,立即窜入袖中,消失无踪。

来到床边,居高临下。

「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将手中一颗黑色红丸放入他手中。

床上的人苍白着脸,手中握紧那小小的但能致命的药丸。

「我知道。」

他闭眼。

暗鬼门的杀手,若没如期完成任务则要服下毒药,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月里将倾力暗杀目标,直到达到日的,方有可活的机会。

但他知道,他已无可活的机率!

这暗杀的对像不是泛泛之辈。他,必死无疑!

早已有心理准备了!

投生为杀手,生命贱如尘!

「好好休息吧。」床边的人转身离去。

很快地,房内寂静得可怕。

油灯,忽明忽暗。

为什么?

同是杀手,他――会救他?

没有目的吗?

应该是冷酷无情的吧?同时入门,一起受训,一同堕入地狱之门。每一个杀手,都是残无人道的!然而,为什么他会救他?

无影,一个让人想不透的男人!

***** **** ******

为什么要救他?

坐在屋檐上,让风扬起他乌黑的长发及墨色的长袍。

如星的双眸凝视着夜空,无语。

******** ************

「山如黛,水如蓝,岸上的姑娘美如云,俊哥儿看傻了眼……好个江南……」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在河道画舫里传出。

「小鸿罗,你在唱些什么啊?」丫环打扮的蓝衣少女不满地冲着一旁的红衣少女嘀咕。

「我在唱谣歌儿呀,你不会听吗?」被唤为鸿罗的红衣少女年方十四,带着两个小酒窝,说起话来一噘嘴儿一皱眉的,煞是可爱。

蓝衣少女向她吐吐舌。「没情没调,更没品味!」

「你――」鸿罗一鼓腮,美目一转,向身边的高硕男子撒娇了。「陆浚大哥,你看冰漓欺负我!」

「羞羞羞!说不过就找人撒娇,小鸿罗真赖皮。」冰漓刮着小脸颊,冲着她笑。

「陆浚大哥,你看冰漓啦!」鸿罗睁着美目。

被唤为陆浚的是一高硕而挺拔的男子。夹在两名少女中间,看她们斗着小气儿,堂堂一个大男人也只能唉声叹气。

他能怎么办?谁也不能帮不!假如帮了其中一人,他的好日子就没得过了。

看要着帮忙的人不帮自己,鸿罗马上转移目标,向雅座上的华衣男子靠去。「主子,你看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冰漓朝她做鬼脸。

陆浚则紧绷了脸。

天啊,他什么都没做,只站着,也能欺负人啊!这个小鸿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哪天一定要教训一下这个小妮子!

被扯着袖子的华衣男子似乎对可爱的鸿罗也没辄。抖着手上的酒杯,无奈地道:「鸿罗,你先放开我的衣袖。」

「不管,主子要为人家做主啦!」

「鸿罗,你找主子也没用!主子不才管这事呢。」冰漓仰着螓首。

「你们……」小翘指一指。「你们都欺负我!」

其他三人全翻白眼。

拜托,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放下酒杯,华衣男子展开玉扇。「好了,难得来江南,你们就不能安静些吗?」

「可是……」鸿罗雾水大眼盯着主子。

「没有可是!乖乖地给我坐好!谁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罚谁抄《金刚经》三百遍。」

「啊!好严厉啊!」鸿罗大叫。

「陆浚――」华衣男子轻道。

「属下在。」

「记在帐上。」

「是。」陆浚暗笑。

「啊?主子,这不算!」什么啊,她只叫了一声也算违规?

「六百遍。」冷淡了声音。

鸿罗乖乖地闭嘴,可怜兮兮地坐在一边绕手指。过分!过分!过分!哪有这样当主子的!瞥见一边的冰漓在死命地忍住笑,她不服气地从裙底下伸出美腿,勾了她一记,冰漓马上轻呼了一声。

「也记上。」华衣男子冷冷的声音不高不低。

「啊,这……这……」

「嗯?」一记利眼让冰漓闭了嘴。恨恨地瞪那个罪魁祸首,她有苦难言。

扳回一记的鸿罗吐吐舌,得意十分。

看着两个孩子气的举动,陆浚在一边唉声叹气。什么时候,两个小妮子才会成熟一点?

终于安静下来了,也有闲情逸致看两岸的美景。江南果然不比北方,不但山清水秀,就连人儿也长得水灵灵的。江南的男子多胭脂粉味,但偏于柔美的他们十分的赏心悦目,难道北方的人喜欢到江南猎艳。

「哇,好美的人啊!」鸿罗趴在窗口,傻傻地盯着对面画舫上的人。

「咦?什么?」才吵过架的冰漓也挤进小脑袋,争着要看。

「看到没?就是那个白衣姐姐。」

冰漓顺眼望去。

只见一白衣女子婷婷地立在画舫船头,青丝飞扬,裙袂飘舞,一身洁傲气质,似水中仙,画中人。

张着小嘴儿,同鸿罗一起看傻了眼。

「真的好美啊!会是青楼女子吗?听说江南的魁都美似天仙呢。」冰漓赞叹。

「你少没品味了,这么美的人哪会是青楼女子?你没看见她气质高雅吗?」

「青楼女子也有清倌啊!」

眼看两个小丫头又要吵了,陆浚探头一看。「呀,是『涤尘阁』的仙子啊!」

「哇,陆孙大哥认识她?」

两个小丫头马上回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呃……有见过一两的面。」

「好过分哦,看美女也不叫我一声!」鸿罗嚷道。

「就是啊,陆浚大哥一定想独占仙女姐姐。」冰漓也附和。

「我没有!」陆浚涨红了脸。

一旁的华衣男子揉揉太阳穴。有谁能让这两只小麻雀闭上嘴?

水声划过,是画舫靠近之声。

只见两个丫头口中的仙女姐姐徐徐而近。

哇――两个丫头张了嘴。

总算是安静了。

高雅且洁傲的女子笑颜以对,轻轻一点,人已如一只翩翩的白蝶飞舞落在他们的画舫上。

「梵雨公子,别来无恙。」优美如歌的声音听来让人心旷神怡。

华衣男子从容不迫,起身一个请坐。「洁尘仙子依旧美如天女。」

「呵呵呵……」笑声如珠碰撞的清脆。「公子还是那么的会说话。」

「仙子怎么也来江南了?」

「江南春光无限好,怎可错过。」接过冰漓递来的茶,洁尘轻笑。「公子不是也来了么?」

「说是的,景不迷人人自醉。仙子可愿与在下相伴而行?」

「无尚荣幸。」

看着主子与美女笑语如珠,一旁侍候的两个丫环可羡慕了。主子好厉害,面对这么一个大美女仍能谈笑风生,更是风度翩翩。越看两人越相配了起来。唉,主子也好过分,何时认识了这么一个大美人,怎么她们天天侍候主子的人会不知呢?她们知道主子爱玩,老喜欢在江湖上跑,但一路上,她们都有跟着啊!没道理陆浚大哥也认识她!四只圆圆的眼珠子瞪向陆浚,陆浚脊背一凉,在收到两名恶女冷飕飕的眼神时,暗自哀怜。

他又怎么了?

刚刚没得罪她们啊!

「公子可知道『暗鬼门』?」洁尘问。

「杀手组织吗?」

「不错。近来江湖上有不少门派的掌门人死于『暗鬼门』之手。」

「哦。」啄口茶,淡淡地应了声。

洁尘轻笑。「公子不觉得奇怪吗?为何皆是掌门人被暗杀?」

「树大招风吧。」梵雨扬眉。

洁尘垂眼。好个树大招风。表面上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梵雨公子温文尔雅且彬彬有礼,实则他是个冷淡无情之人。

无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无人能探得他的底细,只知他可能是某富家公子,喜爱游山玩水,带着两个丫环和一手下到欣赏美景。至于他的武功如何,倒是无人能答上口。因为,他几乎不在人面前施展武艺。他不会武吗?不,曾经面对一山的强盗,他却能安然而返,而强盗却在第二天全死于非命!由此可见,他的武功修为已登峰造极了!

他是个俊逸的男子!

拥有一张塞潘安,胜宋玉的脸,自是引得不少江湖女子的青睐!然而,面对众女子的爱慕之心,他却能视若无睹!

一个奇男子!

他的一投手一举止无不优雅,加上高贵的气质,那高高在上的疏远感在人心中油然而生。

水道上,两艘画舫结伴而行,加上皆是豪华画舫,自是引人侧目。

夜幕即将降临,水道两旁夜景也将上演,喝着香茶与美酒,伴着美人,听着优美的古琴曲,真是快活似神仙!

精神松弛,身体慵懒,靠在椅上侧首与美人交谈。在这春江月夜里,醉沉梦乡乃是人间一大美事矣!

「嘶――嘶――」

「哗哗――」船行水道,过而无痕。

执着酒杯,垂眼。

鸿罗与冰漓两个小妮子与洁尘混熟了之后,马上叽叽喳喳地绕着她聊天了。

「哗,哗,哗――」

水声被琴音盖过了。

「哗哗哗――」

梵雨猛一睁眼。

突然,船抖得厉害。才一眨眼,一道水柱自船头窜上,高耸入天。

「啊――」丫环的尖叫声。

陆浚马上冲上船头。

梵雨随后而出。

水柱落下,无人!?

「主子,小心!」

立在陆浚身后,无语。凝神,瞥眼于水。

果然,另一水柱再起,几乎翻了船。

梵雨从陆浚身后走出,一甩袖,水柱突地下落,一瞬间,河道归为平静。

船舱内的洁尘看了,暗叹。好个功力厚啊!

「主子……」

「后退。」梵雨起嘴角,带着嗜血的笑。

来了!

又一道水柱而起,然而这伴水而来的多了条人影。

只见水珠翻飞,人飘在水柱中间,身手矫健,身影如鹏,一头极为罕见更耀眼的金色长发飞扬在水与空气中,没有蒙面的脸如冰如雪,如野兽般的眼凶狠而寒彻。右手执一把寒薄冷刀,如一水上战神直逼而来。

「小心!」陆浚大喊。

梵雨挥退他,独自迎上这美而冷酷的水之神。

久违了!

他的黄金杀手!

在金发人大刀袭上之前,他一个轻飘,飞到半空中,那水之神马上带着水气追加上去。

两道人影在晚霞间交错飞闪。

立在画舫里,洁尘昂首观战。

第一吧――看到他的武艺!

明显的,他的身手在刺客之上,然而,刺客也非等闲之辈,那凌利而招招致死的杀气在空中腾升。

他可算顶级杀手了!可惜,他遇上的人是梵雨,一个迷样的男人!

杀他,只是来送死的!

只是奇怪的是,梵雨明明可以十招内收拾了他,可为何他要与他对上十几招仍不结战?

「哇,竟然有人想杀主子,好可怕哦!」鸿罗捧着脸叫道。

「你少丢脸了,主子很厉害的,才不怕呢!」冰漓在一边拍手,

「可是主子再厉害也防不住小人啊!」

「我们看着,哪个小人敢撒野?」

陆浚的额际上已蹦出青筋,再也受不了了,他大喝一声:「给我闭嘴!」

马上,两个丫头闭上嘴,一脸怕怕地瞅着绷脸的陆浚。

好可怕哦!

洁尘在一边扬眉。一对宝贝丫环!

刀,劈来,人影闪过,打斗中,梵雨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这个杀手的模样。这么一只不驯的野兽,猎来一定很有成就感!

当初果然没看错!

他邪魅地笑。从袖中弹出长剑,迎上劈来的刀。「铛――」金属的碰撞声,划破长空。

移影换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剑尖挑向金发人。在一刹那间,血带在空中飞。金发与黑发一阵交织,再分开,人影落定,分别立在河道上的两艘画舫上。

静默,凝视,屏息――

风,飒飒,衣袂飞扬。

金发人突地一震,长及腰下的发断飞了开来,刹时被风吹散,只及肩的金发随风翻飞。他冷寒着脸,咬唇,血自嘴角滑落,滴在衣襟上。然而,叫人惊颤的是他的右手腕突然窜出血柱,一喷而出,手中的刀滑落而下,而他整个人也向后倒――

白影一闪,黑发刷过,后倒的身子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血红的眼最后印入的是梵雨冷酷的笑。

执起怀中人流着鲜血的右腕,以舌舔舐那鲜美的血。

「挑了你的手筋,还能拿刀吗?」

残忍的话语飘在空中,令人毛骨悚然。

目睹这一切,画舫中的洁尘默然无语。

风中,有血的味道。

第二章

「太子,太子,您吃口饭吧!」

「不吃!不吃!」随着任性的话,房内传来一阵碗筷的破碎声。

「太子,您不吃饭会饿肚子的。」委屈地劝说着。

「你这该死的奴才,敢管本宫的事!」

「小的不敢……但是,太子若不吃饭,饿了肚子,生了病,皇上怪罪下来,小的怕……」

「怕?怕被砍脑袋?好啊,我现在就砍了你!」邪恶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饶命啊~~~~~」

「怕死?哼,就给我乖乖的闭嘴!」

颤颤抖抖地跪在大理石地上,拼命地磕头。

紫檀木椅上的尊贵青年,支着额,清澈的眼无辜地望着地上不断求饶的人。

「太子饶命啊!太子饶命啊……」小小的宫人蜷着身子,用力地磕着头,在抬头的瞬间,依稀可见额上的紫红。

觉得好玩,青年蹲下身,托着下巴注视着小宫人。

「太……太子……」发觉到太子的接近,小宫人停下动作,泪眼婆娑地望着青年。

「你说……雨弟弟何时回宫啊?」

「小……小的不知。」小宫人白着唇。

「不知!不知!你只会说这句话!」厌恶地抓起小宫人的头发,使劲地一拉,小宫人吃了痛,眼泪打滚,但不敢呼叫。「每天看到你这张可怜兮兮的脸就讨厌!我又不是恶魔,你干嘛哭个不停!」

「我……我……」

「说话也吞吞吐吐的,谁有耐心听你讲话!」

小鹿般的大眼淌着泪,不敢言不敢哭。

那流着泪的大眼清澈得如一潭水,青年不禁入了迷,托起小宫人的小下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好可爱哦!」

「太……太子……」小身子抖得如寒风里的落叶。

「不怕,不怕哦!我不会伤害你的。」青年捧着他的小脸,不断地亲亲他无血的唇。「乖乖的哦!」

「……不……不要……」泪如雨,扑扑而下。

「不许拒绝!我是太子,除了父皇,谁也不能拒绝我!」青年傲慢地道。

「可……是,可是……」

觉得烦了,青年一把推开他。「滚,滚出去!滚得远远的!」

小宫人连滚带爬地窜出房门。

失落地坐在地上,华美的衣服散了一地,长长的青丝拖曳在大理石地上。青年美得不可思议。

「雨弟弟,雨弟弟,你何时才能回来啊?我好孤独,好寂寞!你真过分,总是留我一个人在宫里,何时――你才能一直呆在我身边?」

蜷起腿,他将美丽的脸埋在两膝间。

「你若再不回来,我要死了!我会死的!雨……」

诺大的房内,叹息声扩散,扩散到每个角落,到达不知明……

**** **** ****

「他筋骨断了,怕是会残废。再则,五脏六腑几乎移了位,伤得很重。但最致命的,是他身上的毒。」垂着一头长长的银发,纤细的白衣人转过身。「再七日,他便是个死人了。」

「是吗?」淡淡的话,毫无温度。

「我可以治好他的伤,但毒怕是……」

「你不是药师三叶吗?」男子扬眉。「江湖上传言,天下没有药师三叶救不了的人,药师的妙手回春赛华佗。我想,他这一点点小伤对药师来讲并不为过吧?」

「小小的伤?」药师三叶冷哼。「你挑了他的筋骨,他是再也不能拿刀了!这只手,等于是废了!」

男子把玩着手中的玉扇,漆黑的眼眸中流转着冷酷。「一只宠物,不需要太利的爪。」

调药的药师三叶手一顿,姣好的脸露出不在乎的笑。「是啊,尤其是您的『宠物』。」

挑起床上人的一缕金发,男子问。「我不希望我的『宠物』死得太早太干脆了。」

抬手撩开额前的发,药师三叶露出一张绝媚得惊为天人的脸,然而,单从脸上是端不出他是男是女。「我这里少了一味药。」

「嗯?」

「天山雪莲。」

「哦。」

「我想,如果是梵雨公子的话,应该很容易能得到的。」

梵雨合上玉扇,负手而立。

药师三叶瞟了一眼床上毫无血色的金发人。「他等不了几日了。」

窗外,晴空碧蓝,飞鸟横过,云淡风轻。

「是啊――如果是我,应是很容易得到。」一个旋身,身后的墨发旋出一道美丽的弧形,梵雨露出高莫测的笑。「劳驾药师随我进京了。」

银发之人默然,算是许了。

********* ******** *******

皇宫,不外乎于金碧辉煌。

大宫小院,盘踞了大片土地。

回廊外,百怒放,簇拥着假山假石,清澈水潭如一块碧玉,安安静静地躺在亭台楼阁下。廊上的石柱雕着张牙舞爪的盘龙,宫装打扮的宫人们忙碌地穿梭着。

甩一甩袖袍,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

「逊,如果我现在去见他,会如何?」

奇怪地看了一眼主子,陆浚摇头。「小的不知。」

以玉扇轻敲他的头,梵雨不悦。「木讷!怎么连想象一下也不愿?」

陆浚皱眉。「小的认为,主子还是不见那人为好。」

「哦?」

「既然已拿到天山雪莲了,就早些回府吧。」

梵雨但笑不语。带着陆浚向回廊的而去。

一路上,遇到的宫人莫不向他跪拜。

他,梵雨,「天朔王朝」崇德大皇的二皇子!

崇德大皇一生中共有四位皇子和一位小公主。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正宫出身,年方二十四,性格温和,但天资聪明,甚得大皇的宠爱。二皇子梵雨,正妃所生,比太子小一岁。他从小就不爱宫中的文缛节,少年时便爱跑出宫游荡江湖。崇德大皇对他是无可奈何,每每谈及他时便会皱眉叹气。其余两位皇子皆是嫔妃所生,不及弱冠,还须磨练。至于小公主,与梵雨同母,年方十四,还是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

「出去!出去!你烦不烦?」

才来到东宫大殿里,就听到男子严厉的斥责声。梵雨眯眯眼。

隔着一扇门,听到里面有如猫般的呜咽声。梵雨示意陆浚在门口候着,他推门而入。

爽朗的笑声顺门而入。「是谁那么大胆惹我的大皇兄生气了?」

抓着宫人头发的青年听到熟耳的笑声,一愣。迅速地抬头,看到徐徐进门的人,大惊。

「怎么了?不认得我了?」梵雨含笑。

「……雨!?」青年放开小宫人,清澈的眼一阵模糊。小宫人见他放了自己,连忙爬出了门。

「是我。」梵雨扬扬眉。

衣摆刷过,青年扑入梵雨的怀中,凑上自己的唇,便吻上他。

梵雨由着他,眼缝中闪着冰冷的光。

饥渴地吻了许久,方恋恋不舍地放开他。「雨,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云――」梵雨无奈地叹息。

「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怎么办?」揪着他的衣,当今太子梵云竟然在自己的皇弟面前掉泪。「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怎么办?」

「我这不回来了吗?」

「雨,你……你不会再走了吧?」

梵雨推开他,坐于紫檀椅上。「皇宫,非我归属。」

「不要!」梵云抓住人的手。「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宫里的人都好可怕!他们总是以恶毒的眼神看我,心理一直想着如何让我死!除了你,天下没有人可信!」

虽然不明白身为太子的兄长为何会如此依赖自己,但梵雨仍不为所动。「皇兄,你是太子,不要忘了身分。」

「太子?太子又如何?根本没有自由可言!」梵云蹲在他身边,将头靠在他的大腿上。「雨,你当太子好不好?我要父皇封你为太子,好不好?」

梵雨失笑。「你想让我被东院的那堆老古董生吞活剥了?」

「谁那么大胆!我砍了他的脑袋!」单纯的眼中凶光乍现。

「怕到时你也身陷其中,无暇顾我了。」

「不会!不会的!只要是雨,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我不想当太子,一点也不想。」梵雨抚摸着他的乌发,眼中寒冷。「这种包袱,我一点也不想背。」

「好过分!」梵云站起身,双手搭在梵雨身两侧,美丽的脸露出埋怨的神色。「雨好过分!竟然弃我不顾!」

「我是身不由己。」梵雨沉吟。

梵云定定地看着他。「那……我当太子,以后当了皇帝,雨做我的宰相好不好?」

梵雨只是笑,淡淡地笑。

梵去俯首,低头吻上他的唇。「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

揽着腰,轻轻柔柔地回吻着……

空旷的房内,呢喃声不断。

门外的陆浚抱胸倚在廊柱上,盯着天渐渐黑下,不由地叹气。

怕是得等到天黑了呢。

喘息声,急步声,衣袂飞舞声。

来人太监打扮,从稚嫩的脸上看出年方十五六。

「什么人?」陆浚警诫地问。

小太监缩了缩身子。「小的……小的……叫小瞳。」

陆浚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子的贴身侍从。

「什么事?」

小瞳吞吞口水,惊恐地仰望着高大的陆浚。「呃……我……我是来侍候太子的。太子他……他一天没吃什么饭,肚子一定很饿。我……我叫膳房做了些可口的饭菜……」

瞄到他手中的小篮子,陆浚无奈的摊摊手。「你现在不能进去。」

「为什么?」小瞳急切地问。现在都是半夜了,太子房里还会有谁?

陆浚扬起嘴角。「二皇子在太子的房里。」

「咦?」小瞳天真的歪着小脑袋。

陆浚诡异的一笑。

低头望着手中的篮子。那么……他现在不能进门了?可是……太子一定很饿,很饿!

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阵龙涎香味扑门而出。长长的发丝扬起,步出一个狂放不羁的身影。

披散着长发,衣领开着,外衣披挂,浑身弥漫着蛊惑人心的香气,慵懒地抚着发,瞥了一眼小瞳,便把视线转到陆浚身上。

「走吧。」

陆浚恭敬地随后。

小瞳抓着篮子,呆呆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夜空,寒星闪烁。

草丛中,传来虫子的呻吟声。

夜风,兜得人心儿发凉。

小瞳轻轻地进门,将篮子放在桌上,回身关了门。

没看到太子在外室,他便小心翼翼地向内室走去。

「太子……」

撩开垂帘,看到床帐垂挂。

太子入睡了吗?

「太子?」

他慢慢地接近床。

幽暗的夜明珠发着阴冷的光。

白皙的手颤抖着摸上床帐,想拉开,更快地,一只修长的手从床帐内伸出,扣住了他的细小手腕。

「啊?」

修长的手一使力,小瞳削瘦的身子立即被带入床内――床帐无波――一室的悄然……

**** ****** ******

夜, 静。

风,凉。

「你明知他不能拖,却仍这么晚回来。」轻轻地斥责出自银发之人的口。

「你还是救了他,不是吗?」梵雨懒洋洋地坐在软榻上,长发披散,外衣敞开,显得极为放荡。

药师三叶背着他,理好床上的人后,他道:「他已无生命之忧了。」

「那么请药师好好休息。」

陆浚打开门,恭送药师三叶。

人去,房静。

床上的金发之人,脆弱得似乎一捏便会碎。

来到床边,他伸出修长的手,点在床上人的额间,手指插入他的发中,像在抚摸一只小猫儿。

「当睁开眼,会如何呢?」呢喃声溢出薄唇。

******* ******** **********

死,有几种方法?

死,很容易!

死的方法也很多!

当很卑贱的死去时,那么,活着又有何意义?

生命,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毫无意义!

生,是死!死,是生!

最后的机会――有无把握?

当睁开了眼,他知,他错过了!

动物的直觉是灵敏的!即使于最弱的时候,也不会放松!当一触到精致如皇宫里的床帐时,他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未死!!

怎么……可能?

「唔~~~」全身的疼痛告诉他,他真的没有死!死尸是没有痛觉的!

为什么?

一个该死的人,却在豪华的床上醒来?

想支起身子,但无全无力,尤其是右手,好像断了,毫无感觉。他咬牙,艰难得翻过身,额际已汗涔涔。一个简简单单的翻身,几乎用了他全身的力量。

无用!

一个无用的身体!

用左手拖出右手,当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白色绷带时,他寒冷了眼。

『挑了你的手筋,还能拿刀吗?』

似乎有人在他耳边残酷地宣告着?

手筋――断了?!

一个杀手!一个使惯刀的杀手,断了手筋,还算是杀手吗!?

冷汗滑过颊鬓,渗入颈间。

不!

不能拿刀,活着有何用!

一个失去刀的杀手,如何杀人!?

扣住右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在害怕吗?」轻轻淡淡的话,仿佛是空气般飘入他的耳内。他一惊,扭头,一看。

男人慵懒地坐在软榻上,手执酒杯,邪肆地盯着他。那眼神,透着冷酷,仿佛在盯着一只猎物,充满了兴趣。

瞳孔急剧缩拢,两道寒光射向对方。

「很遗憾,你没有死。」男人酌着酒。

红色,血红的眼,如宝石,闪着冷艳之光,如此美丽!呵,当睁开眼时,那绚丽之光闪烁不灭啊!如此的冷,如此的残,如此的冰!似一潭死水,但又带着锋锐的利剑,破水而出,刺向――敌人!

起身,披在肩上的外衣滑下,只着白色单衣,宽宽松松,长发飞扬,如一飘逸的神仙,扬着温和的笑,接近……

伸出手,挑了一下半长不短的金发,赞叹金发的闪耀。

「叫什么名字?」梵雨轻问。

金发之人冷冷地瞪着他。

「叫什么名字?」更轻的问话,好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依旧是冷冷的眼神。

抚摸的动作倏地变为残暴地揪住,金发被大掌抓住,拉高他的头,迫使他面对他。「不说吗?」

露出残忍地笑。「那么,一会儿,我会让你乖乖的哦。」

金发之人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覆去了美丽的红宝石。

梵雨捏住他的下巴,俯下头,轻吻他的眼。

感觉手中的人一颤,他轻笑。

「我有好几种方法让你开口,你喜欢哪种?」游走的手伸进金发之人单薄的衣内。

被制服的人如一个木偶,动也不动,任其玩弄。

发,被揪住;衣,被褪下,露出精壮而细致的胴体,光滑如丝的肌肤反射着幽暗的灯光,发着一道蜜色的流光。

「不反抗吗?」喃喃着吻上他的唇,抚摸着他美丽的身体。

头,仰在枕上,眼,空洞,全身的感官全部封闭,任由男人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

觉察到身下的人毫无动静,梵雨停下动作,凝视着他空洞的眼。

「这就是杀手吗?可以把灵魂与肉体分开?一个傀儡?」

猎物如果少了趣味,留着何用?

大掌一扣,扣住了他的脖子。

「没用的东西,可以扔掉。」

无视眼前的一切,红色如血的眼内没有梵雨残酷的身影,有的,也只是一片红。

「无论怎样,都能无动于衷?我倒小看了你。」放开了手,支着身子,抚开额前下垂的长发。

坐在他身旁,侧首思索。

平躺的人,依然空洞着眼。然而,他的左手微微地动了动。

「既然没有了灵魂,换一个如何呢?」

伸手,向床铺内的暗格子摸去。

也就是在刹那间,本已空洞的眼猛地凝聚寒光,左手化为利器,直抓向梵雨的胸口。

「唔……」

黑发一阵动荡,梵雨缓缓地转过头,漆黑得如夜空的眼望向金发之人。

血,一点一点地滴在白色的被褥上,染成一朵朵鲜艳的红。

胸口,嵌着五指!

那明明虚弱得动弹不得的人,却以自己的左手手指伤了他!?

汗,布满了金发之人的全身。

「很痛吧?」梵雨低问。

本就无血色的唇,蠕动着,更惨白了。

「动了最后的真气,五脏六腑很痛吧?」抓着他的手,慢慢的抽离自己的胸口,梵雨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淌着血的胸口。

张开口,吸气,但血从嘴角流出。

将沾了血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吮。「要我把这只手也折断吗?」

金发之人露出不驯的眼神。

梵雨笑了,意味长的笑了。

「对,就是这个眼神,这让人想摧残你的眼神总是让我兴奋!」

从暗格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轻轻的摇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甩过头,不屑?

怜悯地看着他,打开瓷瓶,然后,将瓶内的液体慢慢地倒下。

透明色的液体如一条白带,迅速地散在了金发之人的身上,浓烈的香气刹时充满了整个床帐。

液体,倒满了他的身!

无法动弹的身体,没有主动权地受人摆布。

香气极为好闻,循着呼吸,慢慢地吸进体内,而液体在沾上皮肤后,竟慢慢地渗入到皮肤下?!

「好戏才上演呢。」

奇迹似的,身子竟然热了起来?

脑中开始混沌,某种渴望破茧而出!

不!

不能……

不能什么?

红宝石般的眼渐渐地蒙上一层水雾,不再冰冷,湿湿的,像被雨水洗过一样。

「好美!」

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唇边,他张口,含住了手指,像个婴儿,饥渴地吸吮。

「好乖。」梵雨以指梳着他的金发,宠溺地看着他天真无邪的一面。「即使是杀手,在加了料的龙涎香下也只能屈服吧?呵呵,别急呵……」

抽出湿润的手指,低下头,询问。「叫什么名字?」

「……」不安的扭动身子,泪湿的眼眨巴着。「……冷……冷炙……」

「冷炙?」梵雨扬起嘴角。「果然是个好孩子呢。」

轻轻摇摆着头,金发一阵荡漾,如一波金浪。

「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紧闭上眼,喘着气。

梵雨将手游走到他胸前,捏着他红润的珠子。他受刺激,似乎是愉悦地呻吟出声。「说,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唔――」用左手抓住梵雨的黑发,咬唇,泪湿的眼溢出水来。

「这么护着主子吗?好吧,我也不逼你。」低头封住他的口,舌伸了进去,挑逗着他生嫩的舌。

相缠,翻转,勾结……炽热的吻,化为一股热流窜下体,直达不明。

不断地梳着他的金发,爱不释手。

冰冷不再,残酷不再,身下的人已是另一个渴望他宠幸的可人?!

梵雨毫不吝啬地给他他的宠爱。

当灵魂被换时,身体便失去了自主权,当意识被控制时,身体便不是自己的人。无论怎样都无所谓,无论如何,都不关原来灵魂的事?可是,在身体上刻下的烙印是永远也抹不去的!

沾了他的子之血,在他的胸口画了一个符。手指成莲指,梵雨喃喃。「东方苍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四神合一,为我独尊,化血为封印,吞噬他的身,他的魂,为我所用!」

一道彩色琉璃之光在冷炙的胸口闪耀,当光散去,胸口露出一个手镯般大小的血色圆形。

「如此一来,你便永远是我的人了。」

沉睡的人,信赖地偎在他怀中。

夜,正长着。

冷风从窗户外吹进,室内的烛光摇摇曳曳……

第三章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鸿罗和冰漓一进大厅,便被大厅内的场景给惊呆了。

陆浚向她们耸耸肩,对于她们的惊讶不以为怪。因为任何在看到大厅内此时的场景都会露出震惊的表情。

当――不久前还是一个来杀你的杀手,竟突然变成一只乖巧的小猫儿,任何人都会吃惊吧?

此时,身为主子的梵雨一身懒散地斜倚在紫檀木椅上,身着绣有金丝图腾的白色丝绸长袍,乌黑的发高束,由一顶制工精致的紫金冠扣着,斜飞的剑眉下是一双高莫测的墨黑星眸,似笑非笑的薄唇微扬,以一种宠溺的表情看着靠在他膝上的――金发人!!

金发人――十几日前那个从水里冒出来的刺客,此时的他,全无了昔日的凌利与煞气,有的,也仅是柔和的温顺与乖巧!?

从外表上看,金发之人不足十八岁!

金色发丝光滑如水,泛着淡淡的光,散在梵雨的大腿上,而他那颗美丽的小脑袋安祥地贴在梵雨的膝上,半坐在身子紧紧靠着那个淡笑如风的主子。本来泛着血红凶光的凌凛眼眸此时却浮着单纯与无辜,让人马上想到那可爱的、温顺的、洁白的小兔子!

梵雨伸出修长的手指,摸宠物般的揉揉少年的金发,对少年的柔顺似乎十分满意。无视门口那两个呆得如僵石般的小丫环,宠溺地掬一把如水般的金发在唇边轻吻。

「那个……」冰漓吞吞口水,挨近陆浚,小心翼翼地问,「呃,陆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你所见了。」陆浚摊摊手。

「可是……」鸿罗绕到另一边,「可是,这个人……不是应该要死吗?」

「死?为什么?」陆浚摸摸下巴。

冰漓戳戳他。「他可是刺客耶!!更何况,他想杀主子啊,刺杀皇室之人,不是应该凌迟至死吗?」

「嗯,好像应该是这样没错。」陆浚点头。

「什么叫好像!本来就是呀!」鸿罗瞪眼。

「你们三个叽叽咕咕地在说什么?」梵雨一扫眼,立即让三个围成一窝的人弹跳了一下。

「呃……没,没有啦。」冰漓和鸿罗不约而同的摇着小手。

「没事可做?」梵雨眯眼。

「呃……」主子为什么这样看她们?好怕怕的耶!之前因为一点点小意外而被罚抄《金刚经》差点要了她们的小命了,这会儿,可千万不要有事呀!事实上,她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耳语了几句,仅此而已!

梵雨扬起嘴角。这两个小丫头是学乖了。「趁现在没事,先下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可有得忙了。」

「咦?」两个小迷糊蛋一同露出不解的眼神。

梵雨神秘一笑。「半个时辰后,会有重要的客人要来。」

重要的客人?谁啊?他们回到京城才没几天,除了少数人知道他们回来了,其他人还不知呢。会是什么样的客人,让主子特意要她们下去准备?

「有空发呆,还不快下去准备。」梵雨淡然地下令。

「是,主子。」尽管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去准备了。

待二人下去后,梵雨转而对上陆浚。

陆浚被他看得突然汗涔涔。

为……为什么这样看他?

主子的眼神,似乎带着某种算计,那是盯着猎物般的眼神,充满了狭促。是什么事让主子露出这样的眼神?他……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面对这样的眼神,他局促不安了。

「你确定不躲一下吗?」梵雨问。

「躲?属下不明白为何要躲?」脊背开始爬汗了。

「哦,你真的不躲啊。」梵雨轻松地口吻让人觉得他是在开人玩笑。

「属下没有躲的理由。」

「嗯。」梵雨不再看他,将视线移到身边的人身上,以怜爱的动作磨磨他的颊。「炙儿,有人大难临头了还不自知呢。」

受他抚摸的人儿像小猫般地蹭着他的手,脸上写着满足,单纯的眼中除了梵雨完美无瑕的身影外,没有其它。

陆浚略略惊讶。事实上,他初看到这情形时的震惊不下于冰漓她们。因为,当初那个寒气四射的杀手竟会被主子收服!并且完全变了个人?他知道主子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但他不知,主子竟还有着改变一个人灵魂的神力?!

是的!这少年分明是被换了灵魂!?否则,他怎么可能如此无邪?并视主子为主人!

见陆浚仍像只呆头鹅,梵雨摇摇头,甚为惋惜。

他给出警告了,不是吗?

所以,一会儿……他应该没有什么怨言才是。

在陆浚一头雾水,在梵雨算计的笑容下,重要的客人终于姗姗而来了!「雨哥哥――」活力四射的呼唤声出自「重要的客人」之口。

当一似火般的身影闪进大厅内时,陆浚的冷汗湿透了整个背。

「瞳瞳,近日可好?」梵雨笑咪咪地迎上来人。

来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一身如火焰般的美艳宫装,将她皙白的细嫩皮肤衬托得完美无瑕,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少女发髻,两绺小角辫垂挂在两鬓,煞是可爱,晶亮的大眼如黑色珍珠般,闪烁着璀璨的莹光,小小的红唇儿微噘,粉嘟嘟的像颗樱桃,让人看了不禁想一口咬下。

她,便是梵雨同母妹妹,也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小公主――梵瞳。

年方十四的梵瞳,最粘梵雨。每回京,她是最先来拜访的人。然而,教陆浚直冒冷汗的原因并非她是公主而难侍候!真正的原因是……

「陆哥哥――」无视兄长的问话,小公主最先跑向的人竟然是躲在角落里的陆浚!?

几乎是在她扑入怀中的同时,陆浚僵化成一尊石人像,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任由小公主抱个满怀。

看到这样的情形,梵雨挑高了眉。而送上茶与糕点的鸿罗与冰漓亦在一边偷笑。

「公……公……公主……」吞吐而颤抖的话竟出自堂堂七尺男儿之口。音调因为颤抖而变成了平音,因此,唤声「公主」倒像是在叫「公猪」。

陆浚为何如此怕这个天真无邪、美丽可爱的小公主呢?本该如此一个活泼可人的小公主是人见人爱的,但唯独陆浚对她避如瘟神?

话说五年前,陆浚十五岁时,刚当上二皇子的护卫,新上任的第一天跟着二皇子进宫,因为某种原因,他与二皇子「失散」了!身为皇子的贴身护卫竟然在上任第一天就失职,心急之下在诺大的皇宫里寻找皇子。然而,初进宫的他,因为迷路而误闯后宫,并且在一有着美丽清潭的宫院里遇上了年仅九岁的小公主。当时小公主一人在潭边玩水,并很大胆地步入水中去摘潭中的青莲,但因人小且无危险意识,差点溺水,陆浚见之立即跳入水中将差点灭顶的小公主救上来。可是,待小公主恢复意识后,他破口大骂她轻生,更过分的是,脱了人家小公主的小裤裤,用厚实的手掌硬生生的拍打在她娇嫩的小屁股上。

当下,小公主的哭声是惊天动地,很快地引来了众人,就连贵妃娘娘也惊动了。之后,陆浚方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是皇上视为珍宝的小公主!?

他……他打了皇上的宝贝耶!!

一脸震惊的他差点因此被拖下去砍了脑袋,幸亏二皇子梵雨赶到,以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地求情,为他留了条小命。

但,自那之后,小公主不知为何,总喜欢缠着他。每一见面就来个热情的拥抱。可是,陆浚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一看到小公主便会全身僵硬,连思考都停了!

这――就是为何他一看到小公主便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原因!

可怜陆浚因屏气而青白的脸,梵雨开口了。「瞳瞳,怎么不理哥哥?」

慵懒的声音成功地吸引了梵瞳的注意力。手还抱着陆浚的腰,但头已转过来对上兄长。

「皇兄……」

「过来这里让我看看,瞳瞳有没有胖起来?」

梵瞳一鼓腮,放开陆浚,跳到梵雨身边,叉腰。「二皇兄真讨厌,人家哪有胖啊!」

「是吗?」梵雨伸手捏捏她粉嫩的颊。「这里好像多了些肉哦。」

「瞎说!」梵瞳轻拍开兄长的手,跳开一寸,不让他再捏自己。「人家每天都吃得很少。」

「是零嘴吃得许多吧。」

被说中的小公主涨红了脸,飞上两朵红云的小脸光彩夺目。「皇兄――」偷偷里的,向角落里瞄去,想看看陆浚的表情。哪里知道,角落里早已空无一人!?

陆浚已不知所踪了!

她皱皱可爱的小鼻子,并没有说什么,黑瞳一转,注意力很快地被兄长身边的金发少年吸去了。

「咦?他是谁?」蹲下身子,与少年面对面。

惊讶于他那头罕见的金发,更好奇于他为何会这样依赖于自己的皇兄。

「我的新宠物。」梵雨拍拍金发少年的头,笑着对梵瞳道。

「呀?」小公主露出不解的神色。

梵雨以修长的手指绕着一缕金发,星眸中闪着诡异的光。「等你大一点了就知道『宠物』的好了。」

「可是……把人当宠物不是很奇怪吗?」小公主天真的询问。

「会吗?」她的皇兄竟然一脸平静地反问。

小公主不答腔,伸出小指,想碰碰眼前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外族少年。但是少年似乎很怕生人,在小公主碰上他之前,他整个人都偎进梵雨的怀中了。血红的眼泛起了害怕的雾水,如浸在水中的红宝石般的眼,呈现在小公主面前,惊呆了小公主。

梵瞳睁大了眼。「皇兄,他好奇怪哦,竟然有一双兔子一样漂亮的眼睛。」

「你这是赞叹还是嫌恶?」梵雨搂住往怀里钻的少年,拍拍他的背,安抚他。

「当然是赞叹啊!」一点也不知自己是造成少年害怕的主因,她扯住少年的发,惊叹。「皇兄,你是哪里捕来的?好像很稀奇呢!哪天我也猎一只来玩玩。」

捕?猎?

在一旁侍候的鸿罗和冰漓睁大了眼。敢情小公主真把少年当成猎物了。

本来还在为主子担心,刺客会伤了主子,但现在的情形来看,该同情的应该是这个「单纯」的刺客吧?

梵雨捏住少年的下巴,亲吻他干涩的唇,垂眼。「怕是世上就这么一只好玩的宠物呢。」

小公主颇为惋惜。「早知道在皇兄得到之前我应该先下手为强。」

不愧是兄妹,有着同样的心思――一样可怕!

鸿罗和冰漓暗暗地想。

梵雨伸出舌头,舔着少年流出眼眶的晶莹泪水。「你有陆浚不是吗?」

听到熟悉的人名,梵瞳撇撇小嘴儿。「他是皇兄的护卫,我哪敢玩啊!」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把他送你?」

梵瞳双眼一亮。「皇兄的意思是――」

梵雨笑容可掬。「――当然是――不送了――」

满脸期待,在听完话后,一下子跨了下来。「讨厌,就知道皇兄会欺负人!」

一旁的两个丫环地为陆浚捏了把冷汗。

「对了,皇兄,听宫里的人说,你刚回来就最先到大皇兄那里。」找了张椅子,坐下,伸手接过鸿罗递来的茶。

「嗯。」梵雨淡淡的回应。

见他一脸淡然,梵瞳蹙起了秀眉。「我不喜欢大皇兄!」

「咦?」

「总觉得大皇兄并不像外表那样温和。」她咬了一口形香糕。「有时候,看到大皇兄的眼神总会凛凛的。」

「哦。」

梵瞳不悦。二皇兄为什么这么轻描淡写的样子?

「好些时日前,我偷偷看到大皇兄和三皇兄吵起架来了。」

「吵架?云和风??」玩着怀里小猫般的少年,他不经意地问。

「是呀。好怪呢。」梵瞳喝了口茶,吐吐小舌。「三皇兄和大皇兄几乎没交集,可是,却不知为什么吵起架。」两个都很温和的人吵起架来却出奇的――凶狠!是的,至少在大皇兄的眼中看到了凶狠。

「这样啊。」梵雨磨着怀中少年的颊,呢喃。

梵瞳奇怪地看着二皇兄。

今看到二皇兄怎么感觉上变了好多?他不但专注于怀中的异族少年,还对其他皇兄们的事漫不经心。

为什么呢?

歪着小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 **** ****

圆形的雕镂窗户,竹帘上卷,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造就一室的明亮。书案前的俊逸男子专心地看着书,无视眼前动来动去的白色小手。

少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半个身子趴在桌上,右手抓着沾了墨的毛笔,在白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但不知是由于握笔方式不对或其它原因,他下笔极轻,根本不是一个少年会有的力道。可能是因为画了很久还是画不好,少年竟红了眼,瞪着满纸的鬼画符发怔。

感觉出少年的异样,男子拿开挡视线的书,将视线调向墨黑的纸上。「怎么了?」

少年含着泪,摊开手,望着。

男子扣上他的右手,撩起他的衣袖,露出他的手腕,洁白的手腕上竟有一道丑陋的疤。

将少年的手移至唇边,轻吻那道疤,他道:「真是小看你了,换了你的灵魂,自我意识竟仍如此之强。」

少年睁着一双单纯的眼,不解地望着梵雨。在看到梵雨露出笑容时,他也笑了开来。

笑容,像一道阳光,纯粹而洁亮。衬着耀眼的金发,格外的澄清。

如果是原来的他,绝对不会露出这样无防备的笑容吧?

将少年抱入怀中,吻着他细嫩的脖子。「无知有无知的可爱之,但不驯更令人兴奋。不过,一开始就用强硬的手段驯服不是我的作风,我喜欢慢慢地吞噬――包括你原来的灵魂!」

完全不知主人的意图,如小孩子般纯真的少年乖巧地回应着男子的爱抚。

因梵雨入的探索而表现出诚实的反应。天然而不做作的反应激起了梵雨的欲望。他吻上少年的唇,尽情的挑逗着。

「如果有一天,原来的你知道了自己是如何热情的在我身下呻吟时,会怎样反应呢?」

剥开少年的衣服,露出他洁白的身子,温热的唇一路来到他的胸口,一道圆形血迹印记赫然入目。伸出舌尖,轻而缓慢地舔舐着这道诡异的血印,少年双手插入他的黑发中,微仰着头,如猫般的呻吟声自喉间溢出,赤红的眼珠子染了水气,迷迷蒙蒙。

「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组织训练出像你这样的杀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啃咬着。「像你这么独特的人,又是哪里找到的?」

沉浸在快感中的无邪少年听不懂他在问什么,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索求着。

凝视着少年沉醉而入迷的激荡模样,梵雨微微皱眉。如此温驯,如此主动,如此诚然的少年,尽管能满足人的征服心,但却无法满足征服欲!一味的迎合,全无反抗之意,久了,便索然无味了!

「不过……」他低喃。「目前不能释放你。危机四伏,我可不想在身边再放一把会伤主人的刀!」

见主人停下爱抚,少年不安地扭着身子,贴近,凑上红唇要索吻。

后移,不让他达到目的。

少年扑了个空,不死心地又凑上前。

存心逗少年似地,梵雨又躲开了。

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少年突然哭了!那泪如珍珠般地从眼眶中滚落而下,一滴紧接一滴地,很快地湿了彼此的胸膛。

惊讶于他骤来的泪水,但着迷于他被水洗过后的红色眼眸。这么独特的眼,在鬼方之域也是不多见的!

何况他这一头金灿灿的纯金发丝,更是少有,曾记得在鬼方有一部落皆有或淡或浓的金发,但像他纯得像黄金般的头发是极为稀有的!

「对你的来历更胜过你所的杀手组织呢。」他舔去他的泪。

「要……」少年伸出手,缠上他的项。

他一笑,「乖孩子。」

******** ******* ******

黑色的长袍在空中飘荡,如蚕丝般的黑发在空中飞舞交织。鹤立在高高的塔楼顶,双眼冰冷地飘浮在苍穹间。

感受风带来的血腥味,寻找着淡然的气味。

突然,黑衣人弹飞了开来,向塔楼外的密林飞去。

黑影如烟般地在错综复杂的树枝间穿梭,行云流水。

但,忽来一道白烟笼罩了黑影,刹时,黑影与白烟交缠在一起,一阵飘渺,黑与白分离,各恃一方。

立在细长的树枝上,以冰寒之气锁住彼此的身形。

黑中带着冷冷的残酷,无情中闪着煞气――两人有一双同样的眼睛!

就这样盯着,直视着,林内,一片死寂。

猛地,数十棵碗口粗的树木竟横倒而下,惊得飞鸟一片喧哗。

飞鹏展翅,惊动四方,一连窜的悸动之后,又渐渐归为平静。

「……为何阻我。」黑衣人冷冷地开口。

白影面无表情,同样冷漠。「没有去的必要。」

黑衣人道:「与你何干。」

「哼,怎与我不相干?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监者。」

「这是我的事。」不理白影,黑衣人转身。

白影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残酷的话。「何必为一个将死之人送上自己的命!」

黑衣人的黑眸中腾起了杀意。

「天尊有令,一完成任务,即刻回鬼门!」

黑衣人垂下眼。

风,吹得衣袍「飒飒」。

猛然一抬头,黑衣人发出暴戾的笑。「带我的尸体回去吧。」

白影冷哼。「冥顽不灵!」

于是,一场恶斗再在林中爆发了!

「铛――」

空中,如蛇般的长剑与白如寒光的玉笛相碰――

第四章

檀香在空气中飘渺,袅袅然地腾升,散开,飘溢在每个角落。

床上的人磨磨被褥,带着贪婪吸一口气,伸出手,往旁边一摸索着,当摸不到任何温暖的物体后,他睁开一双睡眼惺松的眼。

红宝石般的眼浮着薄雾,天真而纯然地望着前方。

「雨……」

虚弱的呼唤声,得不到任何回应,他支起半裸的身子,茫茫然地寻着那熟悉之人。

没有!

闻不到熟悉的气味,感觉不到熟悉的体温!雨?雨……

不知所措地趴在床上,金发垂在被褥上,红色的眼中积满了水。

「你醒了?」一个软软的女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转过头,想看清。

「在找主子吗?」来人似乎很了然他的无助。「主子进宫了,他吩咐我们好好的照顾你。」

冷炙歪着头,努力地盯着来人。

一个很模糊的人影。

他看不清她!?

眼睁得再大,看得再专注,可看不清呢。

她是谁?

「我为你更衣吧。」柔软的手触上他的肌肤,一阵冰冷,他一缩,拉起被子躲了起来。

「啊?」对方似乎十分惊讶于他的动作。

「雨……」窝在被子里,他低呼。

「……你……你快出来呀,我,我为你更衣后,你就起来吃午膳。主子交代了,我们要是不好好照顾你,便又要罚抄《金刚经》了,你、你可别再害我了。」

雨在哪里?不是雨……其他人不要!

「哎呀,你……你真是的!我好心照顾你,你却这个样子!要不是主子看重你,我才不想管你呢!」

「鸿罗,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我把饭菜端来了。」冰漓一进房内,便见鸿罗在床边跺脚,而床上被窝高高隆起,可见,她正与床上的人奋斗着。

「都是他啦,我想为他更衣,他却躲在被窝里。」鸿罗扁扁嘴。

冰漓将盘子放在桌上,来到床边。「嘻,我们一起叫他起来吧,我有个方法,对付小孩子最有用了。」

冰漓在鸿罗耳边咕嘀了几句。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鸿罗疑惑,不会看到不该看的吗?

「试试罗。」冰漓撩起衣袖,向鸿罗使个眼色,鸿罗带着疑惑与她一起伸出手――

「嘿――」四只手使劲地掀起被子――

「啊――」

陆浚经过主子的房门口,正想进门时,只见房门被撞开,窜出两条人影,只见鸿罗和冰漓尖叫着跑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陆浚脸色凝重地抓住冰漓的手。难道……那个杀手醒过来了?恢复了以前的记忆?

冰漓红着脸,吱吱唔唔。「那个……你,你自己看啦,不要拉着我,我……」

挣扎着跑了,陆浚沉着脸,从腰间抽出剑,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轻步进入房内。

主子才离开,他便恢复正常?可见这个杀手的自我意识有多强!连主子的封印也封不住原本的他?!

用剑挑开垂帘,屏住呼吸,进入内室,利眼一扫,看向床帐……

「呃?!」

他瞪突了眼。

床上――冷炙赤裸着身子,无辜地坐在被褥上,及肩的金发散乱,血红的眼泛着迷茫,歪着头,不解地望着他。

「雨?!」

陆浚咽咽口水,摸把汗。利落地将剑插回腰间的剑鞘内。接近床,原来……

唉――

好个鸿罗和冰漓啊,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这回可让她们受到教训了!

两个单纯的小丫头!

「雨……」床上的人伸出手。

陆浚立在床头,任他的手在空中摸索着。

他睁着眼,看着他,难道……分不清眼前的人不是主子吗?

「雨……」雨为什么不理他?冷炙浮上雾气,倾身上前,使劲地抓住了眼前的人影。

陆浚不动,任由他抓住了自己的前襟。

冷炙露出天真的笑,抓住了对方的衣服,凑近闻了闻。咦?他歪着金色的脑袋,不解。

「嗅出我不是主子了吧?」陆浚温柔地说。看着冷炙的眼中有着怜悯。可怜的人,连眼睛也废了吗?看不清,却只能以嗅觉辨人?

「雨?」快速地放开对方,他躲进被窝里抖擞。

陆浚露出难懂的神色,转过身,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这是一只怎样的宠物呢?连人最基本的机能也没有的宠物?

可悲吗?

他不知……

快步地离开,离开……

「雨……」房内,哀求的声音虚弱地回荡着。

檀香,缭绕,缭绕――

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步出一条缥缈的人影。

一室的阴冷。

长长的黑发在空中飘然,人影接近床,冰冷的眼锁住床上被窝中的人。

「雨……」念着主人的名字,宠物恍恍惚惚地探出头,对上一双黑暗中最冷酷的眼,他一怔。

来人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头上,他不动,乖得如一只猫儿,任由他摸上自己的发――

***** **** *****

「父皇,您找孩儿有事么?」御书房中,一身潇洒的梵雨向龙袍老者作揖。

当今皇帝――崇德大皇打量自己最得意的皇子。身着淡紫长袍,袍摆绣着金丝边,一件透明的轻纱罩在其外,以一条雕有龙纹的嵌玉腰带束缚。长长的黑发由一顶紫金冠高高束起,露出高洁包满的额,几缕发丝垂在两鬓随着空气的流动而浮动着,与他三分像与其母七分像的俊美脸庞流露着高贵的气质。

这孩子,几个月不见,更发英俊了。

捋着龙须,崇德大皇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孩子,出宫多日,回来了也不来见我,只到御医那拿了天山雪莲便不见踪影。太子与小公主都见过你了,为父的想见见你不行么?」

「父皇言重了,孩儿想将府里的事安顿好后,便来朝见您。」

「罢,你想什么朕还不知?」崇德大皇从椅子上站起,来到梵雨身边,拉着他出房,身后的太监紧随其后。

「你自小云游鹤野惯了,在皇宫内呆不住一时半盏的,父皇哪栓得住你。」拉着他来到冷亭内,坐到石凳上,而石桌上早已摆好了棋盘。

梵雨熟练地翻开棋子罐的盖子,习惯性地将黑棋子拿到自己的前面。

崇德捏着白子,一顿。「雨儿,似乎每你与父皇对奕时皆拿黑子?」

梵雨一笑。「孩儿用惯黑子了。」

「哦。」崇德落下第一步。「黑,黑得不可测。」

梵雨摇摇头。「纯是喜好,无其它意思。」

崇德但笑不语。

要说四个皇子中,最内敛的,非二皇子莫属。他常年在外,游荡江湖,生性习好最难掌握,以故到目前为止,仍摸不清他的真正性子。

这孩子,虽让人摸不清个性,但野心不大。

「要不是太子乃皇后所生,朕倒想封你为太子。」一来一回,棋盘上已布满黑白棋。

「父皇这话要是让云听到了,会伤他的心。」梵雨敛眉。

「梵云太过软弱了。」崇德倒不为意。

「云是优柔寡断了些,但并不软弱。」梵雨吃了一记白棋。

「哦?」崇德盯着棋盘,思索着刚刚是怎么被吃去的。

「云才学渊博,从小在宫里长大,完全适应宫中的生活,哪像我,才疏学浅,沾满江湖味,只会一些旁门左道。」

「哎,此言差矣。梵云一直呆在宫中,不曾外出过,只知宫中奢侈的生活,不知人间疾苦,娇生惯养的,哪及得上你这尝遍天南地北风情的有心人?」

「父皇说笑了。」梵雨抬起头,双眼凝重。「孩儿决不会与自己的兄长抢皇位的!!太子要由云来当,未来的皇帝也要是云才行,我只会在一旁辅佐他。如果真要择一官职,我只选国师一职。」

「唉――」崇德无奈了。「你怎么如此死脑筋呢?国师一职有什么好的?你虽懂奇门异术,但……但一个皇子……」

「天色将晚,孩儿该回府了。」不待崇德说完,梵雨起身一作揖。

「你……」崇德气极,但又无可奈何,天下,也唯有他梵雨敢无视他的龙威!

「罢,罢,你早些回府吧。」挥挥手,一脸沉闷。

梵雨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望着那远去的英姿,崇德百思不解。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怎么个个不一样?

转眼盯着棋盘,黑棋几乎侵占整个棋盘,而白棋可怜兮兮地零零散散,他一叹。

好个梵雨啊!

走在宫院的回廊上,梵雨转头望着廊外的景色。假山假石,错落嶙峋,清池涟漪,绿树如云。

皇宫,美则美,但太假,假得让人生厌!

正要转弯时,突有人在回廊外唤他。「二皇兄――」

他放眼望去,只见一白衣少年立在灌木丛中,痴痴地望着他。他一笑,上前。「梵风,你怎么在这里?」

梵风,崇德大皇的三皇子,嫔妃所生,年方十八。有些腼腆地看着梵雨,他过于阴柔的脸泛着红晕。

「我听宫里的人说,父皇召见你,所以,想在这儿碰碰运气。」

梵雨摸怜爱地摸摸他的发。「你找我有事?」

梵风抬起一双水翦的大眼,有些憧憬地凝视他。「我……」

「你有事只管说。」望着他的大眼,梵雨柔和了声音。

「是……是关于太子的……」梵风欲言又止。

「嗯?」

「二皇兄――」梵风倏地抓住梵雨的衣服,露出惊慌的神色。「太子他……太子他……要杀你!」

「啊?」梵雨意外。

「是真的!」梵风焦急地道。「我知道你与太子素来亲近,但是,太子他……真的想杀你!」

「你先不要急,慢慢地说。」

梵风顾顾左右,见无人,便低声道:「那日……我去拜访太子,却在门口听到太子说……说要杀你……」

「哦?我与云无怨无仇,他为何要杀我?」梵雨皱眉。

「为权,为皇位!有不少的官员都在暗示父皇废了太子,由你来做,所以……所以……」

「所以,云便要杀我?」梵雨失笑。「风,你不要听信他人,我们是亲兄弟,亲兄弟不是外人,我们流着相同的血,不能说杀便能杀的。云有时会乱发脾气,讲话也没分寸,前几日他还要我当太子呢。」他顿了顿,「但是,我不会当太子的!皇宫,不是我所留之地。我喜欢云游四海,喜欢风云莫测的江湖,所以,我是不会让任何人左右了我。」

梵风眼角泛出泪光,颤抖了唇。「二皇兄……不信我吗?」

「不,我信,但也信云。你们同样是我的兄弟,所以,我都信。」

「但是――二皇兄信太子多一些吧!」梵风垂下眼。

不忍见他伤神,梵雨用手覆上他的肩,但突地一皱眉,黑眸一下子锐利了起来。

「二皇兄?」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神情凝重。

梵雨眯眼。

有人……动了他的封印!

「风,不要再多想了,我得回府了。」拍拍他的肩,他转身急速离去。

立在灌木丛边,怔怔地望着那飞快消失的背影。

「因为同是兄弟么?可是,你信他多些呢!」他低喃。

******* ******* *******

单纯的眼,无辜的表情……

手掌下的人儿,如一只乖巧的猫儿,轻轻磨蹭着他的手。冰冷的眼中泛出杀机。

原本……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人啊!

竟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你……认得我?」床边的人低低地问。

冷炙露出不解的眼神,伸出红舌,舔舔抚摸他的手。熟悉的味道,不害怕。

一把扣住他的手,拉到眼前,一道醒目的红疤赫然入目,无影的眼中泛出赤红的光。

一个杀手,被挑了筋骨,还算杀手吗?

废了!他废了!

没有自我意识的他,如婴儿般纯真,如孩子般羸弱……颤抖的手抚摸着他光滑的颊,袖中的另一手紧紧握住剑身。

「与其……任由人摆布,不如……」右手一弹,一柄如蛇般的长剑在空气中闪着冷然的光。「不如……了结了你!」

剑尖顶着冷炙的胸口。

不明发生了什么事,一脸信任的冷炙好奇地盯着胸口的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碰了一下。

「呀?」

血珠迅速地自指尖冒出,吃了痛,他含着泪将破了的手指含在嘴里,埋怨地望着无影。

手,只要再一使力,便可送他入地狱,然……然……他的手在抖,抖得厉害。

为何?面对他,他……无法下手?

他救了他!?他为他冒然地闯进这里?为他……

咬牙,闭眼,手向前推――

「适可而止了!」不悦的声音骤然响起,更快地,一把利剑已穿透他的胸口。

无影瞪凸了眼。不可思议地微转过头,梵雨那如魔鬼般阴霾的脸印入眼帘。

无情地从无影的体内抽出带血的剑,顺势将他带离床,无影如没有灵魂般地木偶被推到门口,无力地倒地上,鲜血迅速地染红了冷硬的大理石地板。

一把捞过一脸呆滞的冷炙,梵雨冷笑着对门外的陆浚道:「将他丢出府。」

「是――」领了旨,陆浚拖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无情地拖他出门,一路上,血迹斑斑。路过的仆人无不吓得躲避。

如扔一只破布娃娃,只剩一口气的人就这样被拖出后门,扔在无人的树林间。

凡闯入府内者――死!

将沾了血的剑扔出门外,梵雨搂着赤裸的冷炙,以脸磨磨他的颊。然而,冷炙的眼是空洞的,空洞地望着门口那滩血,有什么东西在血红的眼中闪烁。

「一个杀手罢了,何必在意。」梵雨以手覆上他的眼。凉凉的水竟从掌后滑下,落在被褥上。

梵雨垂眼。「与他有关系吗?所以,即使是失去意识了,却仍认得他?为他的死流泪?」

泪,似乎止不住,一直流,一直流……

梵雨沉下脸,一把捏住他的下颚,冷然的眼中有着危险的气息。「我的,便要将心交给我!我不许你对我以外的人有感觉!」

狠狠地吻上他的唇,似要吞噬他,将他压倒在床上,以从来没有过的粗暴撕扯他。

妒忌!

竟然会妒忌那个将死之人!

他的宠物,在为一个死人流泪!

不许!不许!

他会让他知道,如何地乖乖地做一只听话的宠物。

一直淌着泪的冷炙虚弱地承受着他的粗暴,无力去挣扎,闻到一直想念的气味,他伸手抓梵雨的发。

「雨……」他轻唤。「雨……」

安心的,熟悉的,是雨的气味……然而,为什么这气味中有……血腥的味道?

好热?全身好热啊……

乖巧地张开腿,让梵雨进入自己的体内,随着他激荡,金发如浪般在枕上浮动。

好浓啊……血的味道,好怀念啊……

想要……

想要……

睁开血红的眼,凝视梵雨俊美的脸,纯真的笑。

「是雨呢……」他呢喃。

「乖……」梵雨亲亲他的唇。这才是他的金发宠物,如此乖巧,如此顺从,心想的,眼看到的全是他。

不是他就不行!没有他就会枯痿!

他是他生命的全部!要依附他啊……

「好孩子……」

**** **** ****

意识已全无,血染红了全身,也染红了绿色的草地,俨然是一具死尸!为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而死去,为了一个不是朋友的朋友而魂飞魄散!这世间,怕是没有一个人如他般愚傻了!

幽然的身影自树后缓缓飘出,带着哀伤的眼神望着地上的血人。从袖中抽出玉笛,放到唇边,幽幽地吹出一缕凄然的笛声。

冷风萧瑟,扬起了吹笛人青蓝的衣袍――

**** *** ****

「救他?」药师三叶以手指抚抚银白的发。「一个死人?」

「他未死。」青衣人道。

「但如同死人!」

青衣人默然。

床上的人血迹斑斑,胸口已无任何伏动。

「什么要求?」他问。

药师三叶捣着药。「为我杀一个人。」

「……谁?」

抬起一张阴阳难辨的脸,美中带邪的五官精致五比,药师三叶,江湖上少数带着传奇色彩的人,启动他的薄唇道:「我要你杀……冰绫凰月!」

「凤凰门的门主――冰绫凰月?!」青衣人一惊。「为何?」据他所知,「凤凰门」极少涉足江湖。

「没有理由。杀不杀随你,但救不救就随我了。」药师三叶继续捣药。

青衣人盯着床上的人,慢慢地点头了。

杀人,救人,仅在一念之间啊!

*** **** ****

日高,天蓝,气爽。

但,在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无鞘剑派」的人惶惶然地拔剑围着两个不速之客。

「来者何人?」门主无鞘剑一身凛然地瞪着闯入者。

闯入者是名男子!一名狂放不羁的男子。只见他一身外邦人打扮,褐红色的长发未束,张狂地随风飞舞,站在阳光下,露一排洁白的牙齿,爽朗地道:「俺叫宿白鸟,星宿的宿,白痴的白,小鸟的鸟。宿白鸟就是本爷的大名!」

无鞘剑派的人全都露出不敢恭维的表情。

「你来本派有何目的。」无鞘剑厉声喝道。

宿白鸟掏掏耳朵,一副很无聊的模样。「当然是来抢『无鞘剑』啦!」

无鞘剑派的众弟子全都看向门主无鞘剑。

汗自无鞘剑的额际滑下,眯起眼,他怒道:「哪里来的小贼,快来受死!」

宿白鸟一个弹跳,跃上墙头,大笑。「俊小子,俺要的不是你哦,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

才要发气,就见一条敏捷的身影窜到宿白鸟身边,定睛一看,又是一个异族人,但他手上拿了一以长布包裹着的「长棒」?

「你可来了啦,猫仔!」

被唤为猫仔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黑发男子,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健康的光泽,一双淡蓝的眼埋怨地瞪了一眼宿白鸟。「该死的死鸟,下偷东西别再叫我了。」

「唉,你是猫,猫身轻如燕,不叫你去偷叫谁去?」完全不理无鞘剑派众弟子的灼热眼神,两个异族男子立在墙头吵吵闹闹。

「我姓猫,又不是真的猫。要说身轻如燕,你这只鸟不是比我更轻吗?飞一下就可以进人家的宝库了!」

「但是――俺来引众人的注意力也是很辛苦的!」

「反正下我不要再偷东西了!」

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听得墙下面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果他们没有猜错,这两个人所谓的偷,是在他们「无鞘剑派」偷东西吧?

但是「无鞘剑派」别的没什么值钱的,唯一的是……

无鞘剑眼尖地盯着姓猫的手中的东西。莫非……

「这东西又没鞘,拿着很不方便,你都不知我了多少心思不让它伤到我!」长布一扯,露出长布下的物品。

阳光折射,只见一道霓虹闪过,一把泛着琉璃之光的三尺长剑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你们――」无鞘剑铁青了脸。「该死的偷了本派的镇派之宝!!」

吼声直冲九霄云外!

「啊?」才回过神的两人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人家的墙头上,见底下的人杀气腾腾,宿白鸟拉一下嘴角。「俺说,猫仔,我们似乎要跑了。」

「没错。」小心翼翼地包好长剑,猫仔已一闪不见踪影了。

「哎,太不够意气了吧!」宿白鸟跟着飞身闪人。

「全给我滚回来――」

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将天掀了个大半――

从此,「无鞘剑派」的人极力追杀两个异族男子――

嗯,沉寂已久的江湖又活络了!

第五章

血,血的味道好浓!

好想……

想什么呢?

猛地一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床上,他狐疑地歪着金色的脑袋。身旁,是梵雨沉沉的睡脸。

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如星般的眼,掩去了平日的锐利,英俊的脸只有安详,安详得像个天真的小孩子。

他伏下身,趴在他身边,着魔般地凝视着他。

看得清呢。

看得清他呢!

其他人看不清,却唯独看得清他呢。这个人……是谁?

凑近嗅嗅,很熟悉。

是「雨」。

可是,雨又是谁?为何会在他身边?从有记忆以来,身边就有雨了?温暖的身体,舒服的触感,温柔的话语。呆在他身边,很安全,很安全。

安全哪……

「醒了?」低低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沙哑。略微孩子气的揉揉眼,睁开一双纯黑的星眸。冷炙歪着小脑袋,好奇地伸出手。

「……不一样……」

手,停在梵雨的眼前,一只宽厚的手包拢住了他冰凉的手。

「什么不一样?」慵懒的打个呵欠,刚醒来的梵雨有着独特的漫不经心。

「这里。」冷炙以食指点点自己的眼,微嘟嘴,煞是可爱。梵雨见之,凑过去啄了一下他微嘟的唇。「不喜欢自己的眼吗?」

冷炙眨眨红如宝石的眼。「……喜欢?喜欢是什么?」

梵雨坐起身,一手撩开缠在颈间的青丝。「喜欢吗?呵呵……喜欢就是占有吧。」他甩甩头,将冷炙扯进怀里,以指腹磨着他的颊。「占有之后,就是吞噬!将其心,其骨,其血,其肉,其魂全占为己有!没有自己,对方就不能生存!让自己的精血进入其之心,其之骨,其之血,其之肉,其之魂,化其为己!最后,你的世界便只有我一人,我可以给你全世界,也可以让你一无所有。无我无你,无你,我依旧是我!」

似懂非懂,冷炙伸出粉嫩的舌,舔着梵雨的唇,笑嘻嘻。

梵雨含笑地回吻他。「懂与不懂,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全无意义。因为,如今,你的世界只有我!我是你的全部!」

堕落到情欲的海洋里,单纯的人激情地回应,但,无魂无魄的他,也只是一具无意识的躯体罢了。

他,无感知。

他,无情感。

他,无喜好。

他,无常人所有,他非常人矣?!

悲?可悲吗?

无知,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幸福,可以掩盖一切不幸?

「如你失去了我,可活得下去?」呢喃中,梵雨爱不释手地以指梳着他黄金般的发。

***** ***** *****

难得天气好,梵雨心情一来,便打算带着宠物到京城里逛逛。

「可是,主子,为什么我和鸿罗不能跟啊?」冰漓哀怨地瞪着一脸不悦的主子。没道理啊,以往主子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她和鸿罗的,可是这却不让她们跟?带怨恨的美目一转,瞪着主子身边的金发少年。凭什么,他就可以跟?

「就是嘛,主子,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去?人家也想出去透透气!自从回到京城后,一刻也没出去,闷都闷死了。」鸿罗说得可怜兮兮。

梵雨用修长的手指揉揉太阳穴,以眼示意跟随的陆浚。

陆浚脸色一沉,非常痛恨主子的无情无义!每每这个时候,都把责任推到他身上!轻咳了一声,陆浚以难得的柔和声音道:「京城嘛,你们两个从小到大,也不知逛过几回了,所以,不差这一回吧。」

「就差这一回!」鸿罗和冰漓异口同声地大吼。

看着两姝叉腰,同时露出母夜叉会有的凶恶面相,陆浚嘴角的肉抖了抖。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偷偷瞄瞄主子,果然……

阴冷的笑在梵雨的嘴里溢出,听得鸿罗和冰漓不由自主地放下腰上的手,惊惶失措低下头,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很大声,嗯?」梵雨抱胸,微倾身上前,给两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闻言,鸿罗和冰漓拼命地摇头。

「不服气?」

「……没……」细如蚊语。

「那就好。」笑咪咪地点点头,揽过一旁茫茫然的冷炙,阔步走向大门,而陆浚一头汗水的跟了上去。

狡猾的主子,邪恶的主子!

竟然将他当作引子!

陆浚在心里哀叹,哀叹,再三哀叹!明显的感到身后那两道灼热到会焚烧他的眼神!

回府后,他会不会被这两个丫头剥了皮?

**** **** ****

天朔王朝建都偏北,京都邑斯城,位于中原心脏之地。天子脚下,邑斯城是一派的生机勃勃。

当朝的圣上,是难得的圣明之君。他开运河,放海港,通海陆两丝绸之路,南来北往,顺畅无阻。

百姓丰衣足食,风调雨顺,外无征战,内无乱患,可谓是一片的国泰民安!

京城里,客栈、酒楼、茶馆、数不胜数,但,最大的三家在京城里可谓是三足鼎立!此三家名楼为:来宝客栈、喜福酒楼、清雅茶馆。此三个名点,最是富家公子,仕徒名流爱留连的风雅之所。

坐在喜福酒楼的雅座上,淡然地尝着美酒。

之所以来酒楼,主要是为喜福的名酒而来。

兰陵王,一种激烈但不伤喉,更回味无穷的西域美酒。盛在琥珀杯中,一道流光,晶莹剔透。

陆浚从王府里出来后,脸色就没好过。僵直着身子,端坐在一旁,瞪直了眼,看着主子优闲地尝着这人间美酒。一举一动,无不优雅而尊贵。他是天生的王者,这贵气是于身俱来的!很难想象一名常常游荡在江湖的皇子,会保有皇子该有的尊贵!

他是个异数!

身为皇家子,却偏爱江湖事!

打死他也不相信,今日之所以离府到酒楼里纯是为了尝尝这久违的兰陵酒!酒楼混杂,各形各式的人都有。江湖人爱酒,自然常出入于酒楼。只要有酒,就会有江湖人!

但,主子是来听江湖轶事的,可为何带了他――对面那个一脸单纯的金发少年?

冷炙,好奇的把玩着用竹制成的筷子,一手拿一支,一会儿擢擢离自己不远的红烧鱼,一会儿沾沾梵雨酒杯里的酒,十足是个好动的小顽童。梵雨宠溺地以自己的竹筷挡着他的筷子。受到阻力,冷炙不满地进攻。这一攻一挡,竟好玩了起来。

真是童心未泯啊!

陆浚无聊地移开视线。

视线放到不远的酒客身上。

这一桌是四个江湖人!单从他们带刀带剑的模样看来,便可断定。一身豪气,一身爽朗,有着江湖人的不拘小节。与他邻桌的是几个富家公子,胭脂粉味,唇红齿白的,又故作风雅地摇着纸扇,摇头晃脑地对着诗句。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开了。

四个江湖人开始谈起江湖上的趣事来了。

「张三,你听说了吗?『无鞘剑派』的『无鞘剑』被人给抢了!」

「啊?什么?何人如此大胆?」张三问。

「大白天的,两个异族男子大咧咧地闯进『无鞘剑派』,明目张胆地抢了『无鞘剑』!」

「我见过无鞘剑!」王五接口,惹来李四的惊讶。「这有何惊讶的?」王五白眼,「你去年不是也见过?无鞘剑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武功倒也不弱,不过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被两名男子给掳了?」

「是啊是啊!」赵六点头。「好歹无鞘剑乃一派之主,怎会如此不小心给人暗算了?」

「无鞘剑派」么?

陆浚眯眼,看到四人另一邻桌的三个少年一脸铁青。

「无鞘剑?我何时说是无鞘剑了?」李四反问。

「你自己刚刚说啊!」张三觉得李四越来越没记性了。

李四抹抹嘴,露齿大笑。「我说的是『无鞘剑派』的镇派之宝――『无鞘剑』呀!你们以为我讲的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对于李四的张狂,其他三人虽不敢苟同,但听到原来是镇派之宝「无鞘剑」被偷是一脸震惊。

传闻,此剑乃上古神剑啊!有缘人执之可逆转乾坤,上天入地,化形为无,拥有骇世之力量!

但,不是任何人都可成为有缘人,即使无鞘剑本人,也并非「无鞘剑」之有缘人!

「半月前,『无鞘剑派』遣出半数弟子追拿那两名异族男子呢!」李四做了最后的总结。

「这是奇事!」张三点头。「不过,我这儿的消息可不下于你。」

「哦?」

「『暗鬼门』又派出杀手了!」张三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道。

其他三人不约而同的凑过头,轻声问:「这又是哪个门派遭殃?」

「……凤凰门门主――冰绫凰月!」

「什么?!」三人惊呼。

众所周知,「凤凰门」地南边,接近南蛮之地,他们鲜少过问中原之事,几乎可以说是隐居在南蛮,不问世事。门主冰绫凰月年方十四,虽年轻稚嫩,但绝不可小觑!连这么一个隐蔽的门派都被「暗鬼门」盯上了,何况其他门派?

冷汗自四人的额上滑下。

听至此,陆浚已皱起了眉头。

回京城不过半月余,怎么江湖上风云变化如此之快?

「暗鬼门」实在嚣张,但「无鞘剑派」就过于粗心大意了……

「虽说这『暗鬼门』这一两年来突发奇案,但是,『无鞘剑派』的人也真无能,连把剑都守不住,就这样让异族人给抢去了!」李四灌了一大口水酒,如此道。

但他还未放下大碗,就见一把长剑凶狠的横在他面前,惊得其他三人都打住动作。

「你――刚刚说什么?」一身劲装,高束长发,一脸寒彻地执剑少年一脚跨在长凳上,大声地问李四。

李四毕竟是混透江湖的人,只吓了一会会,便回复神智,眼珠了一转,大笑。「大爷我说,『无鞘剑派』全是窝囊废!」

「找死!」少年火大地挥剑。

邻桌的另外两个少年也加入阵式。「你们这群长舌公,不教训教训是不知『无鞘剑派』的厉害!」

三个后生小辈最沉不住气了,一触即发!

张三李四等人滑头得很,哪会这么随便就让三个小毛头给占去便宜。

「我道是何人如此嚣张,原来是『无鞘剑派』的无能之辈!怎么?追不上异族人,就拿中原人开刀?」

「可恶!不打得你们满地着牙,本少爷就不叫由共!」

剑,带着萧杀之气,破空而来。

李四非省油的灯,一张指,便轻易的夹住了锐利的剑身,见名叫由共的少年铁青了脸,他大笑:「无名小辈,大爷心情好,就陪你们玩玩!」

使个眼色,四对三便在人声喧哗的酒楼里对上了!

识相的人马上起身就跑,一蜂窝地挤在楼梯口争着下楼。唯有大胆的人依旧坐在位置上把酒阔论。

闻讯而来的店小二惊惶失措地失叫:「爷,大爷们,行行好,您们别争别打啊!」

没人理他的叫喊,他苦着一张脸,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刀光剑影,七人打得欢。

梵雨伸手,抹去了冷炙嘴边的芝麻粒,不动声色地继续酌酒。陆浚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江湖人就是鲁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摇着纸扇的公子哥儿一脸的鄙夷。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天子的脚下,这些外来客真是不懂规矩。一会儿官差来了,一个也别想逃。」

才说着,一个少年飞了过来,正好撞上他们这一桌,当下,富家公子胭脂粉味的脸更浓了。伸出嫩白白的纤指,尖锐了声音。「不长眼的小鬼,敢坏本少爷的雅兴!」

被指着鼻子的少年气煞了脸,双眼一寒,一掌推开那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儿。

「啊――」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哪经得起他这一推?身轻如燕般地飞弹了开来――

在座的人都张大了嘴,眼睁睁地看着嫩白的公子哥直直的撞向梵雨这一桌。

梵雨正低头喝着酒,耳闻叫声,一抬眼,看到飞来的身影。陆浚立即运气于掌。

冷炙还在把玩竹筷,但随着叫声,他双眼一滞――

只是一刹那――

这一刹那却可以做许多事?!

也是这一刹那,什么事也不能做!?

人,撞来!

撞上冷炙――

但众人只是一眨眼,便震惊了!

梵雨的手伸在半空,停在那里,不动。陆浚的掌还未推出,亦停在半空,呆滞――

血,飞溅,溅了冷炙一脸。

空洞的眼,冷漠的神情,机械似的动作。只是一个转身,一支竹筷,便在瞬间夺了一条人命!!

每个人,都停在那里,时间仿佛停止了!呆呆地,直直地,愣愣地望着浑身沾血的金发少年!

不可思议地扩大瞳孔,少年惨白了脸,连惊讶也来不及,便软软倒下。

冷炙握着沾满血的竹筷,身上雪白的锦丝衣上亦开出点点红,无知觉般地将满是血的手放在口内吸吮,血红的双眼有着嗜血之光,那光震慑了全部的人,如此之野性,如此之不驯,如此之……邪恶!

当冷炙缓缓地转过头,望向梵雨时,梵雨迅速地伸指一点他的眉心,大喝:「封!――」

一道金光从梵雨的指尖窜出,笔直的射进冷炙的眉眼,冷炙全身一震,刹时定住!发直的眼望着前方,在梵雨的指令下,慢慢地闭上眼。梵雨长臂一伸,接住了软下来的身体。

抱着这浑身是血的少年,梵雨双眼中闪着复杂的光。

「主子――」陆浚起身,欲言又止。

梵雨冷眼一扫,让他噤了口。

即后,时间似乎接着流动了。

最先恢复神智的是那一桌公子哥儿。其中一个颤抖着手指,凄厉地道:「你们……你们竟然杀了丞相的小公子!你们……你们……」

梵雨略惊,低头看着那一脸死白的少年。

竹筷一路刺穿他的心脏,这少年根本连喘气都不没有便断气了!

「让开!让开!」中气十足的叫嚣声从楼下传来,然后上楼时的「噔噔噔」声有节奏地传来,不一会儿,官府里的人包围了整个二楼。

为首的捕快利眼一扫,扫过对恃的两方江湖人,再扫向梵雨这一桌及……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他,他,他……全都带回衙门去!」

「他……他们杀了丞相的小公子!」一个公子哥抓住捕快,急声大吼。

捕快一听,大骇。

一挥手,数个捕快已围住了梵雨等人。

梵雨只是淡笑。

至于「无鞘剑派」之人与四个江湖人哪里肯束手就擒,这会儿,七人倒很有默契地一起破出重围,跳楼飞逃了。

「追――」为首的一声令下,数个手脚明快的手下立即追了过去。

为首的转头,寒冷地瞪着梵雨,一个指示,要手下们将他带回去。

陆浚闪身一挡。「大胆,谁敢上前?」

为首的捕快脸色变了变。

梵雨轻声道:「退下。」

「但是,主子――」

梵雨一记冷眼,陆浚咬牙退在一旁。

放眼看向捕快,梵雨勾起嘴角。

「难得……遇上这种事呢……」玩味的话,完全不受紧张气氛的影响。抱着全身是血的冷炙,向那捕快走去。

强大的压抑感在捕快心中积聚,当梵雨整人立在他面前时,他禁不住吞吞口水,中气不足地对一旁的手下道:「把……把凶手带回去……」

**** **** ****

幽暗的简陋房子前,立着一名青衣男子,男子的手上提着一个布包,布包上有着暗红的色泽。

房子虽简陋,但气息清雅,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闻之精神一振。

男子吸一口气,正打算推门而入时,一个阴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来了,为何不进来?」

男子无声无息地推开门,踏进这简陋的屋内。

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一个柜,极为简单。

桌前,立着一条纤细的人影。没入屋后,渐习惯屋中的幽暗,看清了桌边的人。

一头银白的长发,垂挂着,看不出是男是女的美丽脸庞侧对着他。微垂的眼专注地盯着桌上的瓷器。

「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男子冷哼。

银发人这才停下手中捣药的动作,缓慢地转身。

「我要验过。」

男子未上前,抓着布包的手紧了几分。「我要见到人!」

银发之人――药师三叶扬扬嘴角。「人,就在床上,我医了七分。」

男子立即转身,来到床边,看到床上那苍白的人。下垂的手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伸出。

「为何是七分?」

药师三叶来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放在床上人的鼻息间,床上人渐渐呓语,即将转醒。

「你未归,我不想做亏本生意。」药师三叶伸出手。「拿来。」

男子将手中的布包扔给他,药师三叶迅速地接过。男子不再理他,双眼盯着床上渐醒的人。

药师三叶有些颤抖地拿着布包,看着布包上暗红的血渍,他双眼都发红了。

这……便是他的头么?

他……也有这一天?

他……终于报了仇了?

冰绫凰月――

打开布包,一颗带血的头颅赫然入目!

死不瞑目,瞪白了眼,张着口,吐着舌,口内有白沫,极恶心的头颅!

望着,盯着,瞪着――几乎要看穿它!

眼,睁开,是如黑洞!

男子汗潸潸地等待着这一刻,却在床上人睁开眼的刹那怔住了。

冷,冷得寒彻!冰,冰得刺骨!

这双眼,似曾相识,却,绝不是原来的那双眼!

如木偶般地坐起,床上的人直视着前方。

「他根本未好!」

「这不是冰绫凰月!」

两个有知觉的人异口同声。

对望,无语。

许久之后,药师三叶冷笑。「他,不是冰绫凰月!」

男子脸一沉。

「不可能!」

药师三叶将头颅扔到墙角。「他只不过是个替身!我们之间的契约,就此终止!」

「我不管替身不替身,人死,头颅已到!你,无论如何也要医好他!」

「……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药师三叶转身。

「你……」

「我救了他的命已算是恩惠你们了。」没瞥一眼呆若木鸡的人,药师三叶以指端起床上人的下巴。「七分,少了情,少了爱,少了义。能活着,已是万幸了。」

「无情无爱无义,哪算是人!」男子寒声。

药师三叶奇怪地转头,盯着他。「你们――杀手,本无情无爱无义,不是么?」

男子的脸扭曲,扭曲得狰狞。「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三叶淡笑。「要杀便杀啊!」

男子从袖中滑出玉笛,直取他的心脏――然,玉笛顿在他胸口,却再也刺不下去了。

药师三叶以指夹住玉笛。「心软,哪能当杀手?!」

男子痛苦地握紧玉笛。

「你不该当杀手。你对他有情有义,他却并不一定会回报你……」

话未完,一缕血丝从他口中溢出,他睁大了眼。

男子震惊地望向药师三叶的背后。

一把利剑从三叶的背后穿透,带着血从前面窜出。

「你――」三叶回头。

床上的人发出来自地狱般的笑,双手握剑,向上一扯,剑从心脏一路向上切,赤红的剑身从三叶的颈部滑出。

血,四喷射,射满了男子一身,也喷满了床上的人身。

三个人,全浸在血中!

从床上下来,赤脚踏在地上,以血手抚开覆在前额的刘海,露出一双魔魅般的眼。

男子心脏一窒,着魔般地盯着那双从未看清过的――紫眸!?

无情地不再看男子,紫眸之主转身离开这简陋地充满血腥味的房子。

男子喃喃:「无影,你……你入魔道了么……」

无心无情无爱无义……

无了七情六欲,还算是人么?

将玉笛插回腰间,他飞身追了过去――

地上,躺在血泊中的药师三叶瞪白着眼,前方,是一颗极恐怖的头颅,同样,瞪白着眼。

突然,三叶的眼珠转了转,那死白的脸上竟然扯出一抹森冷的笑。手指动了动,在黑暗的房内,竟缓缓地坐起?!

第六章

渐入秋,院里的树叶都变黄了。

小瞳小步地走在「赤王府」的回廊上。「赤王府」是皇上六年前赐给二皇子的府邸。但,二皇子很少回京,所以,「赤皇府」如同虚设。

园里种满了树木,不多,此时正是秋菊一展风姿的时候,但,园里却没有种秋菊。

小瞳不了解二皇子,与二皇子也不亲近。他是太子的侍童,但是,当二皇子与太子在一起时,他从不在一边侍候。他不知道太子与二皇子在一起时做些什么,但他知道,太子喜欢二皇子。从第一见面起,太子就喜欢二皇子!每每二皇子不在时,太子的脾气就特别阴沉,同时也很消沉。做什么事都不用心,常常游神,为此,太傅经常垂头丧气。

皇上不喜欢太子。

不知为什么,皇上总偏爱二皇子。从二皇子回宫后,皇上对二皇子就特别宠爱。

太子有什么不好?他是皇后所生,更是以后的皇位继承人,皇上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对于这些疑问,小瞳不懂。

他仅是一个小小的宫人。

一个小宫人呢……

抬头四张望,还是不见太子的影子。

由于太子执意要来拜访二皇子,所以他才跟来了。可是一进「赤王府」,太子便失去踪影了。他四寻找,找了半个时辰,仍找不到人。

太子,去哪里了呢?

他有些丧气。

他真没用,明明是太子的随从,却跟丢了主子。

大大的眼睛里不禁渗出水来。

只身在陌生的院落里,下人又少得可怜,举目望去,根本没看到人影。

他……是不是迷路了?

前面有宅子,不知有没有人。过去看看吧。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进半颗头,圆圆的大眼迅速地扫了一下。没看到人影,水灵灵的眼中不禁露出失望。

放大胆子,踏脚进去,无助地立在房内,打量四。

这屋子的摆设很典雅!不仅典雅而且古意。这不像是下人的房间,因为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波斯地毯,桌椅上都是上等的红木,雕工精而巧,造型优美而大方。桌上的茶具是白玉琢磨而成的。

眨眨眼,突然觉得这茶具极为熟悉?!

走近看,伸手摸摸。

这不是……不是西域摩雷国进贡给皇上的,而皇上后来赐给了太子!但,为何会在二皇子这里呢?

听太子说这套玉琢茶具是「摩雷国」的王妃亲手制作的,做工之精巧,质地之纯朴,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听说「摩雷国」的王妃原本中原人,后来不知为何,成了「摩雷国」的王妃。且不论这王妃是如何个人物,但这茶具本该是太子的啊!太子他……他……

手中拿着一只杯子,发怔。

陷入沉思的他,没注意到人的接近。

当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时,他才发觉房里竟然还有人。心中一吓,急得拿不住杯子,摔在了桌上,玉器碰撞声,「叮叮当当」的,将他的心更提到喉咙口。汗潸潸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讲了数十句「奴才该死」,对方却毫无回应。他疑惑地抬头,望进一双血红的眼内――

「啊?」

张大了嘴,怔怔地仰望着眼前这金发红眼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生着一张极好看的脸,邃的五官,红如宝石般的眼,一头黄金般的及肩细发,一身的绸缎,一脸的单纯――是谁?

小瞳黑色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大得包容了金发少年的整个身形。

金发少年亦看着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 **** ****

房内,粗重的喘气声浓厚。

床帐下垂,遮去了床内的一切。

一阵低吼之后,一切渐渐平息。

许久,床帐中伸出一只手,帐帘被掀开一角,露出梵雨半个赤裸的身子。当他想下床时,一条雪白的臂膀更快地圈住了他的胸膛。

「雨……」是太子梵云的声音。

梵雨抚开额前的黑发。「你该回去了。」

「不要!」梵云攀上他的肩,轻轻啃咬,温润的脸上露出脆弱的神情。「你……你才回京没多久,为何又要走!」

梵雨叹气。「我也是莫可奈何的。前日在客栈的事,父皇虽理妥当了,也交出了『凶手』,但丞相何等精明,他不可能就此罢休的!」

「区区一个丞相,何足挂齿!雨,你向来不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为何要让丞相三分?死了儿子又如何?他不是还有三个儿子吗?」

「天下父母心!」梵雨淡淡地道。

前日的事虽强压了下来,从死囚中选了个替罪凶手,丞相明知有诈,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谁叫他是二皇子?他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

呵,他是否该感谢这显赫的身份?

但他终究与京城格格不入。才回来没多久,便出事。

宫中杂碎之人不少,官场上更是波涛汹涌。他并不惧怕,只是觉得过于束手束脚,少了自由。

「雨,你……你怎么可舍我而去?」梵云眼中含泪。一早听说梵雨又要离京,他便不顾宫里人的反对,赶着到他府里与他见面。本要劝他不要舍他而去,哪里知道他执意要走。

梵雨复杂地望着梵云俊美的脸。

梵云,是他的兄长,更是太子!但是,他在他面前,总是脆弱得易碎。他依恋他,总想留住他,但他梵雨并非他能游戏的对像!

他们之间有肉体关系!

这是大逆不道的!

兄弟之间如此乱伦,要是让宫里其他人知道了,不知做何感想。不过,他人如何感想,与他皆无关!

只是……他与他之间,是何时开始有这层关系的?

被动地接受梵云热情如火的吻,梵雨的思絮回到了过往……

***** **** ****

「雨,你生来便有阴阳眼,身负奇特的力量,不该生在宫中!我离族长子皆有奇异力量,故送你出宫……免去被众人指责为妖孽命运……」

母后的话常常在耳边旋绕,他也紧记在心,但是――

「我已经成人了,我要女人!」十五岁的他面对着名义上是他师父的白发老者,怒目相瞪。

「修道之人哪能有欲念!」白发老者吼声如雷。

「谁要当修道之人!我才不要当什么够屁神仙呢!」梵雨冷笑。「要不是母后硬要我向你这个老头子学乱七八糟的邪术,我早就在京城里乐得当我的二皇子了!」

「孽徒!」老者气得发抖,可又无可奈何。对方虽仅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但是生性野蛮,桀骜不驯,偏偏又是个皇子!

梵雨懒得再同这个老头扯下去了,一个侧翻身,跳到门口,背着光,用拇指反指着自己。「老头,我要下山去找美女啦!」

「你……你……你要是敢下山就别想上来。」

「嘿嘿。」梵雨邪肆地抱胸。「那更好,我才懒得再上来呢!」

「你……你未修成正果,如果这个时候下山,也别想回皇宫,娘娘定是不让你回去!」镇不住他,只得搬出娘娘了。老者心中大大的悲哀,想他「野云仙者」何时受过这般恶气?偏偏自从遇上这个邪恶的二皇子便束手无策。

梵雨大笑。「老头,我才不想回宫呢!宫里乱七八糟的,我可不想淌这滩水呢!我要游荡江湖,纵横江湖,要把江湖玩弄于股掌之间!」

老者气从鼻子里吹出,将白白的胡子吹得一动动地。「好,好,好!有志气!」健朗地走上前,他冷语,「要闯荡江湖,没有真本领就别想纵横了!只有无知小儿才会口出狂言!」

「我是不是口出狂言,到江湖上走一遭就知啦!倒是你老,整日呆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山上,不知何时翘辫子了,也没人为你立个碑墓!甚是可惜可怜可叹!」

「很好!」老者目露精光,白发直竖。「你已成功地将老夫惹怒了!不收服你这无知小儿,老夫就不升天当仙!」

「嘿嘿,升不升天,你都差不多进棺材啦,早晚都是死,死了就真的升天啦!」

「看招――」再也受不住梵雨恶意的挑衅,老者一道浑厚的气一推而出。

面对如急风般卷席而来的强劲掌风,梵雨仅是邪邪一笑,展开双臂,向后飞弹了开来,轻轻松松地躲过了这一袭击。

空闲之余,他朗声道:「老头,退步了啊!」

「哼,适才是探探底,活动活动筋骨,现在来真的啦!」紧跟其后,老者化为一道旋风,绕上梵雨。

梵雨脸上的嘻笑敛去,渐认真了起来。

霹雳叭啦,就听一阵阵雷电交加的响声,天空中一来一回的身影闪动迅速,如光,如电。

山林间的鸟尽数飞了开来,一阵喧哗。

「小瞳,你说,还有多久才能到山顶?」少年的声音在山道上幽幽传来。

「小的不知。」稚嫩的声音低低地回道。

「不知!不知!你整日就只会说不知!」少年不悦,话语中充满了威严。

「太……主人饶命……」害怕的声音抖擞着。

少年冷哼。「我又没说要治你的罪,你整日叫着饶命,我听得烦!」

「主人……」

「闭上你的嘴!」

突的,林间一阵喧哗,鸟儿们尽数飞到天上,黑压压的一片。

「主……主人,这山上怪怪的,我们要不要……回去?」

「怕什么,山上有仙人,不会有妖怪!」少年不理身后那缩成一团的小人儿,自顾上前。

「主人……」瑟瑟缩缩地,还是跟了上去。

空中的两人一阵交手,刺眼的闪光飞射了开来。梵雨脸上浮着冷酷的笑,无视老者邪恶的招数,自在地飞身开来,不按理牌出手是他一贯的任性。

老者心中一阵凛凉。

想不到这小子又精进一层了!再这样下去,他的毕生精华会被他学光光!

飞身于林间,有说不出的快意。

然而,当软软的声音忽地入了他的利耳时,梵雨甩开老者,猛地转了个方向。老者一愣,想不出他为何急速转了方向?

「主人……快到山顶了呢!」

「少开口,你跟紧点,到时要是丢了,我可不管!」少年道。

是了!是这个声音!

软而清脆,一定是姑娘家的声音!

梵雨的双眼中闪着兴致,真是好运,在这荒凉的山头,竟然可以遇到女人!

循声而去,只见山道上有两道人影,一高一矮,高的在前头,矮的在后。

当看清高个的身影后,他双眼一亮!

一头青丝半束,缠着精美的丝带随风翻动,一张芙蓉脸,就算是一身男装也遮不去「她」本身的柔美!

这么一个佳人,不是美人是什么?

一个闪身,不顾美人惊愕的神情,伸手便揽入怀中,一个旋身,立在粗壮的树枝上。

「啊?」小瞳呆呆地立着,抬头望向树枝上的人!

美人的眼水灵灵的,似好奇又有些异样的盯着他,他露出俊美的笑,低头在美人的脸上啵了一声。「姑娘,在下梵雨,不知能否有幸与姑娘来段露水姻缘!」

「咦?」少年软软地窝在他怀里。「你是梵雨?翻天覆地的覆,下雨的雨?」

「正是在下!姑娘知道在下的大名?」不会吧。他几乎没下过山,怎么会有姑娘知道他的名?莫不是哪天在山上遇到的?她因思慕他而女扮男装的上山来与他相会?可是如果像她这么美的姑娘,他是不可能会忘记的啊!

少年露出一抹稚气而袒然的笑。「我是来找你的!雨……」

「嗯?来找我?」梵雨邪笑。看来这姑娘是真的爱慕他!「既然是来找我的,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的『聊聊』?」

「好啊!」想不到这姑娘这么爽快。

梵雨不多想,抱着少年便消失在林中了。留下小瞳一脸震惊。

这时,老者才飞到他身边,不见梵雨身影,便问小瞳。「有没有看到一个浑身野性的少年?」

小瞳眨眨眼,双眼发痛地望着老者。「主子不见了!主子被人掳走了!呜呜呜,主子……」

「喂喂……」老者一头雾水。

飞身带着「美女」来到自己的窝里,得意的往床上一抛,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便欺压了上去。

少年晕头转向,虽然被扔到床上,但床上有着厚厚的被褥,一点也不痛。有些腼腆地和梵雨的一双黝黑的星眸对望。

「叫什么名字?」梵雨问。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为了留下美好的记忆,要将她的名字记下。

「我……我是梵云。」少年舔舔干燥的唇。他之所以上仙山来,是为了找弟弟的!前些日子听宫里的人说起,他有个弟弟,从小便被京城附近的仙山仙人收去当弟子,他很好奇,故瞒着宫里的人来仙山找他。

为何一定要找到他呢?

因为……再过几日父皇要立太子了,但听闻二皇子与他只差一岁,很有可能会与他争。他听从母后的话,一定要当上太子,但这突然冒出来的二皇子会阻他的路,所以,他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要与他争?

想不到……

眼前的少年有着俊美的外表,但却有一双野性的眼!气势更是狂肆!

他,便是他的弟弟――梵雨么?

无心的舔唇动作,看得梵雨全身一阵燥热,低咒一声,他迅速地封住了他的唇。

唔……

梵云呆呆地让他吻着自己。

梵雨心中暗叹。果然是女人,如此柔软而美味的唇!再不客气,他拥着梵云,狂吻了起来。

什么修道成仙,什么勿近女色!哼,他非清寡之人!他乃红尘中人,自然要当个有情有欲的俗人!

扯开「女人」碍眼的衣物,也扯了自己的衣物,他情欲高潮,凭着本能,摸索着。

梵云无力地任由他摆布。

他的吻一点也不讨厌呢!如果在平时,一定是他将对方压在身下,但面对雨,他竟会折服!

他在他身上放了一把火!

被动成主动,迎合了他的。

然,当衣物褪尽之后……

梵雨赤裸的身子趴在他同样赤裸的身上,但――

「你――你……是男的!」

「咦?」梵云狐疑。他本来就是男的啊!

梵雨简直无法相信,这个美得过火的人,竟然是男的!他看走眼了,才会以为他是女人!

但是,欲火被挑,哪能说停就停。阴沉着脸,怒瞪他。

梵云不知他为何停下,又阴沉着脸,他有些鼻酸。「雨……」

「闭嘴!」梵雨从他身上爬起。「一个男人!真该死!男人与男人怎么做!哼!」

要下床,却被梵云拉住。梵云拉过他,跨坐在他身上。「可以做的!」

梵雨不语。

「真的可以做的!雨……你,你不要讨厌我!」见他不语,梵云心中莫名刺痛。他早已忘了自己为何要找他,也忘了其他,此时的他只知,雨不要他!

「怎么做?」梵雨好笑。

梵云咬牙。虽然平时都是他做主导,但是,梵雨他……他……

微微抬起自己的臀,一手握住梵雨的欲望之源,吸一口气,对准自己身后的小穴坐了下去。顿时,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但他咬牙坚持了下来,一口气坐下,让他全部没入到自己的体内。

「你――」梵雨微愣。

梵云苍白了脸。「你,你不必顾虑我,你……动吧……」

扣着梵云细瘦的腰,梵雨复杂地望着他冒冷汗的脸。梵云低下头,吻他的唇,他回应。

再也压抑不住,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上……

之后一年,他下山,回宫,当看到梵云翩翩然的身姿时,他惊愕。

「雨,我等你很久了。」梵云以太子之身笑对梵雨。

「你……是我的……」兄长二字咔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是也不是……」一年不见,梵云长高了许多,人也内敛了许多。梵雨面无表情。当在宫里呆上半年之后,他的性格也全变了!

这个皇宫,是个桎梏!

他与梵云的关系藕断丝连,但这个压抑的皇宫终究不是他的归属之地!

他,要的是……闲云野鹤般的自由生活!

至今已七年过去了,他与梵云皆非昔日那单纯的少年了!

****** ***** ****

这是一把刀!

一把被搁置在刀架上已久的刀!

泛着冷冷的气,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

黑影立在它面前,庞大的影子笼罩住了这把被遗忘许久的刀!

刀,嗜血!

只摆在架上,它便不是刀!

仿佛感兴到即将见血,刀竟微微地颤抖了!

「谁在那里?」

陆浚闪进房里。

金光掠过――

「是你――」

那个被主子摄取灵魂的杀手!

陆浚冷眼对着他的背。「你快回房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

背影不动。

陆浚皱起了双眉。手握在腰间的剑把上,轻声地接近他。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他五步之时,金发闪过,他迅速拔剑!

剑快,刀比剑更快。

冷气扑面而来,陆浚只感胸口一阵冷痛,倒退数步,猛然抬头,望进一双冷酷的赤目中。

冷炙左手执刀,刀上沾了血,一滴一滴地滑下,他伸出舌头,舔着刀上的鲜血,赤红的眼里闪着残忍而冰寒的光。

浑身充满了萧杀之气,执刀的他,更有一种魔性!是无情到残酷的魔!此时的他,根本找不出之前那单纯、天真的模样!如不是与他相过,根本无法想象,这双归曾经温驯过!

魔兽――被唤醒了!?

**** ***** ****

「雨,啊……」梵云紧紧拥着梵雨,无力地承受着梵雨带给他的一阵阵快感!

「雨……不要离开我……」

梵雨不答。

他不爱他!

是的!

即使他是他第一个情欲对像,但,他不爱他!

他之于他,仅是兄长罢了!

自堕入红尘,他便不再天真了!对人,他无任何好感!不会,亦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摆动着腰,用力地抽动,几个回合之后,将身下的人送到了高潮……

「啵――」是玉佩破裂之声。

梵雨胸口的玉佩突然碎了!

两人一惊。

玉佩碎了――那么封印……

梵雨冷然了眼,快速地从梵云身上起来,从一旁抓过衣物,只在空中一个旋身,衣物便已全部着在身上,拖着一头黑如云的长发,飘然地消失在门口。

只是眨了个眼!

不是吗?

一眨眼,一阵风旋过,人便消失了!

梵云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臂。

刚刚,他还在自己的怀里呢!

第七章

沾了血的白鞋,在嵌着大理石的走廊上缓慢地走着。粘稠的血,如丝般地在下垂的刀上滑落――

一路上,血迹斑斑。

秋风,带着萧条之气,扬起了那一缕缕闪着恶魔般光泽的金发!

沿路经过的仆人,无一幸免――

刀一挑,人头落地!

血,四喷洒。

金发被风吹开,露出一双嗜血的眼!

残,冷,邪!

无情――

背后,一道黑影腾起,凌利的剑直逼金发之人。

红眸一眯,反手一挡。

铛――

黑影被逼退,踉跄地跪在地上,以剑支撑着满身是伤的身子。

吐出一口血,陆浚低咒。

这该死的魔鬼!

走在前头的金发之人,已非主子能掌握的人偶!?

他,更醒了!

杀手,带着魔性,拿到刀,更成为一个杀人魔!

硬着气,勉强站起,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人影。

「啊――」鸿罗和冰漓才出院门,便看到这一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尖声失叫。

陆浚斜眼,阴沉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金发之人利眼一扫,扫向缩成一团的鸿罗和冰漓,一顿。

刀刃微乎地转了个方向,瞳孔一缩……

杀气铺天盖地般地袭上两人――

黑发,掠过――

「啵」地一声,杀气被挡了回去。

衣袂落定,梵雨挺拔的身影立在两人之前。

两人惨白着脸,急急地后退,人影缩得更小。

红眸一瞟,所有杀气扑向他。

看到他左手执刀,梵雨轻轻地笑了。「我该想到,杀手,左右手皆能杀人!该把你的左手筋也挑了。」

刀,一抖,赤红的血似乎在嘲笑他想得过迟。

梵雨抱胸,挑眉。「我很好奇,是何人解了我对你下的咒?亦或是,你根本没中我的咒?如果……」

「如果是后者,那么,我太低估你了――」说话间,人倏地闪至冷炙的眼前,指一点,点住他的眉心。

红眼一滞,所有的动作皆停顿。

然,呆滞仅一会,凶残的因子从红色的眼瞳内窜起。

刀,划过――

血,飞洒。

梵雨舔着被划出一道血痕的手,微眯的黑眸透出危险的光。

「宠物,弑主,便没存在的必要!」轻轻柔柔的话,飘向对方。

将刀横在身前,冷酷到像冰雕的脸映在刀上,一层寒霜。

「奉――我――主――之――命――杀――二――皇――子――」机械似地声音出自冷炙之口。

二皇子?是二皇子么?

梵雨敛眉。

寒气逼来,泛着血气的刀迎面而来。气锐,刀快,身法敏捷,每一个动作皆是致命杀招。

面对如雪般忽飘忽闪的刀影,梵雨微微侧头,以缓而慢但又精而准的速度,一张一合,左手已扣住冷炙的刀刃。所有的杀气皆集在两个接面点,冲力接踵而来,梵雨运气一挡,将排山倒海而来的气狠狠劈开,如刀般的气流向两面劈去,顺着风,梵雨如蚕丝般的青丝蓬飞了开来,白衣鼓动,但他面不改色,唯有冷然的笑凝在黑眸中。

「要杀我梵雨,即使是来十个杀手,也无济于事!」狂野而煞气的梵雨在这一刻更醒了!

是被逼的啊!

袖袍一甩,将那条逼近的身影远远弹开。

风,止,衣发静,他抬高下巴,尊贵而不羁地立在台阶上,以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睨着跪倒在地的冷炙。

「说,是何人派你来杀我的?」懒洋洋的语气,在看冷炙的眼神极寒。

不驯的红眸一瞪,瞪入那双黑得如洞的眼中,一愣,一双温柔的眼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地,他甩甩头,将那双眼甩出脑海,提起真气,发动第二攻击。

「我说过……即使是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身影如鬼魅般地闪动,一飘渺,竟然旋成数十个影,数十个影全是他但也不全是他!似真非真,似幻非幻,令人辨不清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假身?!

冷炙执着斩魔刀,低头,聆听风声。

人影在四周闪动,无一空隙!

忽而异响,他一动,刀挥去――

砍中一条人影,但,人影碎去却如烟般地消失。

左边有风掠过,然,他反应时已晚矣,一把薄如寒蝉,软如蛇的长剑卷袭而来,他闪身,闪过了致命的一击,胸口、腰侧已破了两个大洞,血如注般地一冲而出。

数十条人影凝聚,汇成一条人影,梵雨手执寒冰蝉剑,冷冷地盯着他。

倒在地上的冷炙并不理会如泉涌般的鲜血,仅以一种至寒的眼神瞪着梵雨。

风,掠过,扬起了梵雨漆黑如星夜的长发,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的笑,他慢慢地走向他。

一抬脚,踩在他的胸口,鞋底立即沾了血。即使痛得麻痹,脚下的人却一声不啃。

双手握剑,笔直的三尺长剑闪着冰冷的光,对地上那浑身是血的人虎视眈眈。

剑身,沾了血,蜿蜿蜒蜒地缠绕着滑下,集在剑尖,凝成一滴滴血珠,滴落在冷炙的身上,与他身上的血交融在一起。

远远地看着那两个斗得血流成河的两人,鸿罗不禁红了眼,泪止不住滚落而下。

冰漓问:「你……你哭什么?」

「我……我只是觉得,平时主子对他那么好,他,他为什么要杀主子!」

「……」冰漓垂眼。「主子疼爱的人――不是他,是……是主子所创造的那个灵魂。」

「可是,身体是同一个啊!杀了他……主子他不觉可惜吗?」

冰漓蹙眉。「这……我也不知,没人知道主子心里想什么。」

是啊,主子平日虽然和颜悦色,但是,真正的他是十分冷酷的!

杀?或不杀?

全看主子一时的起兴?!

杀?或不杀?

只要剑一刺,这个人,便魂飞魄散了!

以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冷炙,脑中旋转着少年单纯的眼神。带水的,如宝石般的红眸总会好奇地望着他,浑身是汗地在他身下呻吟……

那如婴儿般的稚嫩与眼前这如野兽般的凶残交集在一起,凝成一片血渍,微微的一愣,下刺的剑停在了半空――

利器破空而来,逆着光,一道急飞如鹏的身影临空而来,如蛇般的白光反射着太阳光,刺得眼睛发白。

侧腰,闪身,抽剑一挡,挡得了破空而来的长剑,却挡不去那用尽全力的一刀!?

梵雨不可思议地盯着冷炙。

仿佛从血水里出来的冷炙带着残笑,双手握着刀柄,刀刃有半截插在梵雨的胸口!

「你――」梵雨瞠目。不该心软啊!

不该!!

空出右手往冷炙身上一推,如飓风般的掌气将冷炙推开十丈外,但冷炙手不离刀,刀倏地从他胸口抽出,血慢了一拍,即而像喷泉一样的喷射而出!

一道人影旋身,将迅速向后飞的血人接住了,再一腾空,人影落定,立在围墙之上。

所有的动作只是一眨眼之间,以至于陆浚等人来不及反应,他们的主子便血流如注了!

鸿罗和冰漓失声尖叫:「主子――」

陆浚忍着伤痛,闪至梵雨的身前,死命地盯着墙头的――三人!

衣袂随风飞扬,空中弥漫着血气。

长长的黑发在空中盘旋,一双带着魔性的紫眼空洞地盯着底下的人,手抱着满是血的冷炙,无言。

立在他身旁的是一执玉笛的男子,眉宇间带着一股幽然之气,哀伤地望着底下的人。

「冷炙――」梵雨依然挺立,黑眸直直的锁住那条无影。「逃得了今日逃不了一生!你是第一个伤了我的人,我必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暗鬼门』,一个也别想逃!」

执玉笛之人眼一缩。

紫眸男子不欲理会,一扬暗红色的披风,瞬间消失无踪,执笛男子即而跟着消失――

定定地望着无人影的墙头,梵雨立得直直地。

鸿罗与冰漓这才也上前;「主子――」

陆浚捂着胸口,忍着眩晕回头。

血丝,自梵雨的嘴角溢出。

所有的力气一抽而去,梵雨的身子向后倒去――

「主子――」三人惊恐。

一双手匆匆扑过去,接住了梵雨沉重的身子,但冲力太大,来人自己也被压得坐在了地上。

「雨!?」

惊悸爬满了梵云美丽的脸。

***** ***** ****

典雅的房内――

大理石地上,一条稚嫩的身子歪倒着,胸口微弱地伏动,在他身旁,是碎了一地的白玉瓷杯……

空气中留有淡淡的檀香味……

**** **** ****

偶尔,男子会抱着他,像抱娃娃似的,一会儿拍拍背,一会儿轻吻他的颊。柔和的,温暖的,这种带着瑰丽色彩的幸福,仿佛是幻想的。

「如宝石般的红色眼眸,如黄金般的金发,你真是一只稀有的宠物!如此独特的你,是来自哪里的呢?」低低的声音,含着无限的柔情在耳边呢喃。

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歪着小脑袋,噘噘小嘴儿,惹得男子温和的失笑。

一只冰冷的手覆在他额上,打破了梦中的幻影,男子英俊的脸破碎……破碎……最终烟销云散……

猛地睁开眼,他直视着前方。

额上的手依旧在。

他转眼,望进一双魔魅的紫眼中。

两眼相望,谁也没有移开。

突地,红眸一眯,迅速地从被中抽出手,拍开了额上的手。

被拍开的手顿在半空,缓缓地握成拳,最终,收了回去。

冷炙冒着冷汗,刚刚的一动,牵动了所有的神经,伤口痛得切骨。

无视于人的冷汗,无影以平直无音调的声音道:「明日,回『暗鬼门』。」

转身,离去。

盯着他的背影,一丝惊讶闪过红色的眼眸中――

背影消失在门后,他缓缓地转过头,望着帐顶。

破碎的记忆在脑中盘旋,是真是假?

这些日子里,他……当了谁?

**** **** ****

「暗鬼门」,江湖上突然窜出的暗杀门!

江湖上的人谁也不知,「暗鬼门」何时成立,何时出道,何时名震遍半边天,何时让人惊心动魄!?

众人只知,近来江湖上的各大门派皆有人被暗杀!

然,众江湖人士对于「暗鬼门」却束手无策!

无人知,「暗鬼门」于何!?

一缕檀香,袅然地腾升,一缕幽然的琴声随风飘散――

不合季节而开的梨一簇一簇的,风一吹,便飞飞扬扬,如的泪,洒洒滴滴,留下淡淡的香在空中飘渺不去。

三条人影并排走着,慢而缓,渐渐地走进这的世界,接近四角垂挂着轻纱的凉亭。

离之十步余,三人跪地。

一双白皙而修长的手在古琴弦上轻轻地拨弄着,清雅而幽淡的琴声断断续续。

露出一抹温和的笑,紫衫男子轻轻地问。「你们回来了?」

「是。」应声的是无影身侧的青衣人。

「琅琊,尔等这趟出去可够久啦。」紫衫男子停下拨弦的动作,支着下巴,优雅地笑看三人。

「天尊恕罪。」琅琊汗潸潸。

紫衫男子挥挥手。「本尊怎会定你们的罪呢?此趟出去,不但伤了二皇子梵雨,更杀了『凤凰门』的门主冰绫凰月。就连药师三叶也难逃你们之手――如此丰功伟绩,本尊怎会怪罪你们呢?」

琅琊不回答,背后已湿了一片。

「抬起你们的头。」紫衫男子轻道。

三人一同抬起头。

冷炙的眼中是一片冰寒,寒到带了残酷的魔性。

无影的眼中是一片死寂,死寂到让人以为这仅是一个死人!

琅琊的眼中是一片幽然,幽然得带了一点点哀伤。

三人个,皆是杀手,却有着三种不同的眼神。

紫衫人将视线定在无影身上。

「一个死人……」他轻笑。「却还活着!」

「天尊,他未死!」琅琊急了声。

紫衫人眼一转,盯着看他,看得他毛骨悚然。「琅琊,杀手是无情无义之人,有了情,便不能当杀手!」

琅琊暗自咬牙。

紫衫人微闭眼,四周一片寂然,唯有无数的随风飞舞……

突然,紫衫人朗声道:「两位贵客,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琅琊一惊。何时……

「『暗鬼门』的天尊果然神通广大,俺和猫仔都收了气息却仍被觉察!」随着爽朗的笑声,两条人影倏地跳进这片雨之中。

来人是两名男子。皆异族人打扮。一名男子有着一头褐红色的长发,未束,不羁地随风飞扬,另一名男子是黑发,但却有一双蓝色的眼。

「不知『摩雷国』的法师尊驾寒舍有何要事。」紫衫人慷懒地倚在软榻上,笑语。

宿白鸟肩上扛着一根「长棒」,双眼一眯,嘴咧得大大的。「天尊果然好眼力。嘿嘿,俺说猫仔啊,这天尊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可皆入不了他的眼啊!」

「法师言重了。」紫衫人起身,微微一作揖。「是在下太失礼了。」

猫仔瞪了一眼宿白鸟,忙对紫衫人道:「天尊莫怪,我这兄弟没大没小惯了。」

「不,是在下无礼在先。」

三人对聊着,似乎当跪在地上的三人为空气。

无主人的命令,三人依旧跪着。

宿白鸟扯扯嘴角,将肩上的「长棒」一挥,眨眨眼,倏地扔向紫衫人。紫衫人袖袍一甩,「长棒」立即入了他的手。

「好功夫!」宿白鸟搔头。「俺可是用了十分内力呢,天尊竟然这么轻松地接上了。」

紫衫人淡笑。

猫仔暗踹了宿白鸟一脚,他大叫:「你干嘛踢俺?」

「你欠踢!」猫仔没好气地道。那玩意哪能这么随便扔的?万一伤着人了怎么办?

紫衫人双手捧着「长棒」,双眼看着它。

白布的扯,一道霓虹之光闪烁在他的双手之上。他眼一紧,不动声色的将白布缠了回去。

「无鞘剑!?」

「嘿嘿嘿,天尊眼光不错!」宿白鸟走进亭子,随手拿起一杯茶,便灌进口里。「唔,跑了这么久,都没好好的喝口水。」

真是大而化之!猫仔摇摇头。

紫衫人将剑放在桌上,请了座,问道:「不知两位这是何意?」

宿白鸟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大笑三声之后道:「天尊,莫不是忘了?当初说好的,只要拿到『无鞘剑』,就还我们皇子!」

猫仔坐在一边不语,但蓝色的眼却转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人。

紫衫人恍然大悟。「哎呀,看我忘得,事太多便健忘了起来。」

看着「无鞘剑」,他微笑。「自然,自然。剑到,人还!」

抬头望向地上的三人,双眼盯着那金发之人。「冷炙,起来吧。」

琅琊一惊。望向依然不动身的冷炙。

他……竟是「摩雷国」的皇子!?

无影的紫眸中无波。

「他?」宿白鸟上前,蹲在冷炙面前。「金发,红眸,呀,这可是啥『摩雷王』的独有特征啊!好个天尊,明明知道他乃俺『摩雷国』的皇子,竟然将他当杀手使唤!?」

紫衫人淡笑不语。

宿白鸟耸耸肩。不再说下去。虽然此时的天尊淡笑如风,温文尔雅,但他贵为一杀手组织的头子,哪会有慈悲之心?

伸手,想扶起冷炙。

但,冷炙不动如山。

「咦?」

紫衫人见之,道:「从今以后,你将不再是『暗鬼门』的杀手。」

冷炙以血红的眸子盯着他。

他摇摇头。

一股杀意自红眸中迸出!

紫衫人垂下眼帘,负手而立。

「皇子,起来吧,跟俺回西域去吧。王妃可想死你啦。你这一失踪便是十几年,找得我们好苦啊!」

要不是因为皇子快十八岁了,身上的「摩雷封印」渐解开,他们是不可能找出他在中原。结果一探才知,皇子竟在「暗鬼门」!而这该死的「暗鬼门」的天尊竟然要他们以「无鞘剑」换人。

好不容易偷得「无鞘剑」,却遭得他们整天躲猫猫。

猫仔也来到他们的皇子面前,下跪道:「请皇子起身,跟我们回国!」

一丝血自冷炙的嘴角流出。

两人一惊,张开手,正好接住了歪倒的他。

「啊?」宿白鸟抽出右手,看到手上沾满了血。与猫仔对望,怒气在两人眼中腾升。

紫衫人坐在古琴前,悠闲地弹着琴。

抱起冷炙,宿白鸟硬着声音道:「打扰天尊多时,我等该走了。告辞!」

「法师走好,吾不送矣!」低垂着眼,继续弹他的琴。

人影一闪,两人带着昏迷的冷炙,一晃便不见了。

梨徐徐地落,地上依旧跪着两人。

弹完一曲之后,紫衫人调着音节,问道:「无影,你违命不回『暗鬼门『,该当何罪?」

无影默然。

紫衫人一笑,看向他。「坏孩子要受惩罚哦!」

「天尊!」琅琊轻唤。紫衫人利眼一扫,堵住了他的口。

「来人,带无影到水牢去。」一声令下,两条人影从暗闪出,架起无影,便拖出了林。

琅琊握紧双拳。

「至于你么,待本尊想到了再说。」挥一挥手,不再理会。

「天尊……」琅琊呢喃。

**** **** ****

水牢中,无影一身寒气地浸在水中,双手被铁链分别束缚在冷硬的墙上。空洞的紫眸中一片寂然,对于自己的境,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一条幽然的身影自暗转出,立在牢外的青衫人幽幽地望着他。

「为何……你总是为他……对他,你……你是怎样的情感?」轻轻地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复。

「杀手,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女子的冷笑声在地牢里响起。

不用回头,也知是何人。

女子有一头及肩的黑发,额间系着一条暗红色的带子,飞斜的丹凤眼流转着一道邪气,一身裸露双肩的红色紧身衣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嘲弄地看了一眼青衣男子,她道:「你情根断不清,怪不得当不了杀手,仅是一名监者!」

琅琊厌恶地扫她一眼。「伊藤静,你――滚!」

女子――伊藤静伸出修长的手指,磨磨指甲。「天尊有令,命我守着水牢,不可让任何人接近一步――该滚的人应是――」她眼一眯,刺向琅琊,「――是你这个多情种!」

琅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握紧双拳,身影一闪,便消失无影了。

伊藤静吹吹指甲,不看一眼水牢中的人,转身离开。

黑暗中,水牢中的人闪着一双魔魅般的紫眼――寒彻!?

第八章

黑暗中,白光一闪,一道利影摄住一个白瓷瓶便消失无踪了。

「阁主――不好了!」一白衣少女慌张地奔进大殿。

「何事如此慌张?」涤尘阁阁主洁尘优雅地倚在白玉雕成的长椅上。

「圣水被偷了!」少女跪地道。

「什么?!」洁尘坐正身子,美丽的脸上露出震惊。

少女磕头。「属下保护不周,今早换班时,发现放圣水的祭坛上空无一物……」

洁尘立起,一脸凝重,一挥手,水袖浮动,不再理会少女,步出大殿。

是何人如此大胆地偷涤尘阁的圣水?圣水乃涤尘阁的圣物,是以千日露水加子之血融合而成的,有着神奇的效力。一般人是不知其中的奥秘,但――偷窃之人定知其中玄妙之?

立在祭坛前,她一身洁傲。

近来江湖越来越不稳定了!

不但各大门派受到威胁,就连药师三叶也失去踪影。加上不久前听闻二皇子遇刺,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皇上老儿心疼万分之下不理朝政,只守着他,盼他能早日醒来……

似乎有一种潜伏的危机逼近而来?

身后,跪了一地的白衣少女们,皆不敢出声,只专注地凝望着她们的阁主,一身寒气的阁主,拧着秀眉,冷若冰霜――从未见过啊!

**** **** ****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小路上飞快地奔跑着。

驾车之人头戴斗笠,遮去了一头的头发,更遮去了半边脸。

一车颠簸之后,车帘子被一只黝黑的手给掀开了,探出一张同样黝黑的脸,但是这张黑黑的脸上却有一双灵活的眼。「死猫仔,你就不能驾驭得好一点?这一路颠过来,俺的头都痛死了!」

驾车的人头也不回,恶声恶气地回道:「想舒服点?好啊,你驾车!也不知是谁耍赖!」

自知没有一点立场,黝黑的脸皮皱了一下。「好好好,是我不对!可是,你也要为皇子想一下啊!他受了重伤,你这样一路颠簸,他受得了啊?」

马车稍微跑得慢了一点。

「受不了也得受!」猫仔握紧缰绳。怪只怪他们太醒目了!

不久之前,为了向天尊交换他们「摩雷国」的皇子,便大胆地偷了「无鞘剑派」的「无鞘剑」!然而,也因此,他们被「无鞘剑派」的众弟子一路追杀。更惨的是,他们的皇子当了杀手,把皇帝老儿的宝贝皇子也刺伤了!这下可好,他们回西域的路惊险而漫长!

也不知为啥原因,中原的武林盟主竟号召全江湖,捉拿一名金发少年!?据通缉公告上所描述,这金发少年分明是他们的皇子嘛!?怎么他们的皇子又惹上武林盟主了?

唉,唉,唉!

当初这种苦差事怎么让他们给担当下来了?「摩雷国」那么多的勇士,都是当假的?竟派他们两个法师来中原!

可恶!

从荆州到西域,需要多少个月?只怕没出荆州,便死无葬生之地了!即使他们易了容!

**** **** ****

脸色微白,一身白色单衣更显示出他的苍白。披着一头黑如瀑布的长发,幽幽然的飘入昏暗的房内。

床上,睡得正熟的人突然觉得一阵惊悸,不禁惊醒过来,看到床帐上有个人影,他一震。

「谁?」

一只白而修长的手探入床帐内,床上的人吞吞口水,冷汗自额际滑下。

帐帘掀开,幽微的夜明珠照明了来人的面孔,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后,床上的人大大地松了口,仰着头,柔声道:「雨,你怎么下床了?身子还虚着呢!」

「……」

见他不语,梵云伸手握住他的手,感觉手掌下的冰冷,他心疼地拉他上了床。「你上来暖暖吧。」由于梵雨之前受了重伤,父皇心疼他,要他住在宫里。但,为何夜到房里?

梵雨坐在床被里,一双幽黑的眼一直盯着梵云,梵云痴迷的眼与之纠缠,情不自禁地贴上自己的唇――

「……把……」

「咦?」唇离唇只差一寸,梵雨的唇动了动,令梵云一惊。

「……把……太子之位……让给我……」离他只有一寸之遥的唇中,吐出一句令他惊诧的话。

梵云直视梵雨,昏暗的床里,看不出他的表情。

「为什么……」

「把太子之位给我!」梵雨只有这一句。

扑捉到他眼中的无情,梵云冷笑。「我为什么要让……」

如果……如果是为了那个金发之人,他……他为什么要让!

听到答案,梵雨毫不留恋地下床,打算离开,梵云见之,害怕在心中聚集,慌忙地抓住他的手,他哀求。「不,雨,你……你不要走!」

梵雨连头也不回,甩开他的手。他更慌了,爬下床,扑了上去,或许是梵雨因受伤而未痊愈,所以,被他轻易地压倒在地,细微的呻吟自他口中溢出。然而,于慌乱状态的梵云根本没有听到,他心中只有一种惊恐――雨不要他了!

「雨,雨,你……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他压着梵雨,双手捧着梵雨的脸,虔诚亲吻他的唇,柔美的脸上淌着泪。「我不要把你让给任何人!你是我的!是我的!」

梵雨用冰冷的眼神望着他,望得他害怕,害怕自己所抓住的只是一个幻影。

「……我要的不是你!」

如被雷电击到,梵云全身一震。「那……那么,你要……那个金发少年?」

梵云嫉愤的表情令梵雨发笑。「呵,对,我要那个少年!但,我不爱他!」

「你不爱他……却要他!?」无法理解!与梵雨兄弟多年,他却无法懂他!

「是的!我要他,是因为他稀奇,我要他,是因为――他是第一个伤我之人!」冰冷的眼中射出两道寒毒的光,如剑般刺得梵云全身一痛。

不,不!这样不行!

「我――我要你,我――更爱你啊!」梵云哭着叫喊!他如此爱他,为什么他要的是别人?从第一眼看到他起,他便爱上他了啊!他是他的兄弟,是他最亲的人,却……却为什么不爱他!

「我不爱任何人!」梵雨无视于他的眼泪,冷酷地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爱人,就不会脆弱。不爱人,就没有弱点!」

话语中有着讥讽?讥讽他的脆弱?梵云扭曲了脸。「你说的对!因为我爱你,所以,在你面前,我是脆弱的!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有了弱点!但是,你忽略了!爱你的我,不是女人!是男人,是一个身为太子的男人!脆弱的同时,我――可以强大!」

带着水气的眼露出丝丝邪气,梵云低头轻柔地吻着梵雨的唇。「以往,为了得到你的爱,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一直一直在忍耐,忍耐着对你的渴望!好不容易忍到现在……你却说,不爱我――」

轻柔的吻突地变为强烈而霸道,疯狂的撕扯着身下人的单衣,一下子便露出皙白的胸膛。

暗暗惊讶于梵云的强烈情感,尽管身体因受伤而虚弱许多,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反抗的能力,何况是面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只一推,梵云便被推开,身子撞到了桌椅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惊醒了隔壁的侍童小瞳!

他衣裳不整地跑出来,看到太子被人推倒在地,心急地跑了过来,扶起太子。壮着胆,喝叱推太子的人。「你是何人,竟敢夜袭太子!」

轻而冷的笑声飘散在幽暗的四周,令小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借着夜明珠的光,看清对方的容貌后,他脸一白。「二……二皇子……」

坐在地上,完全不理被扯开的单衣,披着一头可融入黑暗中的长发,如盯猎物般地盯着小瞳。

小瞳扶着太子,被他瞧得心里发毛。

梵云抚着额头,咬牙。「雨,难道,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梵雨的眼依旧盯着小瞳。「我不讨厌你,你是我兄长,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不讨厌我吗?」心中微喜,他露出渴望的神色。「那么……那么……你是喜欢我的?」

以一种怜悯的神色对着梵云,梵云惊喜的脸慢慢地凝结,颤抖了唇,他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感觉到太子伤痛的心情,小瞳心中跟着伤痛了起来,他不知哪里来的胆量,用自己瘦小的身子抱着太子,怒吼梵雨:「二皇子……二皇子从来不顾太子的感受!太子本来是个无忧无虑的娇贵皇子,却因为你……因为你失去了自我!你,你从来只是在利用太子!每回来,像施舍一样的抱太子,走的时候总是无情无义!你知不知,太子为了你流了多少泪,为了你……」

「住口!」梵云狠狠地甩了小瞳一巴掌,恶毒地瞪他。「这里有你这狗奴才说话的份吗?」

被打得歪倒在地上的小瞳捂着肿得半天高的脸颊,泪痕交错。

无视于小瞳的脆弱,梵云爬到梵雨身边,努力地展出笑颜。「雨,你别听这奴才乱说,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哼!」梵雨冷笑。「与我何干?」

「雨……」再也笑不出来了。

梵雨却伸手拉过他,让他一头扎进他的怀中,贴着他冰冷的肌肤。正不解于他的动作时,却听到梵雨对小瞳道:「你身上的香味虽淡,却掩不去。」

咦?

小瞳伏在地上,也是不解。

「还要我说得再明白一些吗?」

小瞳跪坐而起,大大的眼中蓄着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相拥的两人。「小瞳不明白。」

「香――檀香。」梵雨以指一点,点着他的眉心。「解封印的人――是你――」

满是泪水的大眼突地一阵空洞,瘦弱的身子渐渐地软倒。须臾,一缕烟自小瞳的身体上腾升而起。

梵云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一直服侍自己的人会是――妖??

「不是妖,是被附身了。」梵雨淡然地为他解答。

腾升的烟凝聚,凝聚成一个人形,渐渐地,清晰一起来,半透明的身姿,腾升至半屋高。

梵云缩在梵雨的怀里,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现象的他显得十分害怕。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梵云,将他护在怀里,梵雨盯着半透明的人形。

虽五官模糊,但大致可以清他的模样,十分年轻而俊伟的气势,不是一般的……司法之人!

「你……」

「呵呵呵……」人影飘渺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彼方传来,飘忽但清晰。「不愧是『野云仙者』的高徒!」

梵雨脸色一凛。「你……是何物?」

「是人是妖,有形无形,吾皆不限于此!」

「你有何目的?」

人影摇摇晃晃,飘在空中的发丝与衣袍形廓不断的浮动。「你――说呢――」

「是你――要杀我?」

「是也不是――」那人似笑非笑,有着温和的声音,却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为何……要杀我?」

人影接近他们,低语。「有人高价买你的命……」

在他接近自己的刹那,梵雨展开右掌,迅速的画个符,向人影一推,一张光网扑向人影。没料到他会有这一招,人影以手一挡,飞快地后退,食指与中指合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画出一个六芒星,形成一个盾,将光网挡了回去。

梵雨抱着梵云向旁边闪去,将他往身后一塞,单跪于地,以指指天,大喝:「东方苍龙,听吾之令,去――」

整个房间像扭曲的时空,旋起了一道强劲的风,梵云缩在梵雨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赏,因强劲的风而眯起了眼。

风,扬起了梵雨的长发。有着一双如寒冰般的眼,散发着神祗般高贵的气质,无视强烈的旋风扫毁太子房内的一切,执意地召唤出了四神之首――东方苍龙!?

巨大的啸声响彻整个皇宫,宫里的人都被惊醒,纷纷自房里奔出,只见东方太子寝宫之上盘旋着一条巨大的――龙!?

张牙舞爪的龙旋绕着,嘶声狂啸着,但更快地,隐身于太子寝宫之内。

巨大的力量迎面击来,透明的人形震惊地看着飞窜而来的苍龙。在被吞噬之前,他飞快地烟销云散了……

看到对方无消失,梵雨惨白的脸上露出冷冷的笑,但下一刻,身子软倒在地。

「雨――」

梵云抱着他,害怕地大叫。「雨……」

「……我没事……力量用得太多了……」晕晕沉沉地,人渐渐地昏睡了过去。

面对他的睡脸,梵云复杂地望着。「为什么……不爱我的你……会保护我……为什么啊……」

给他失望却又给他希望――雨,你为何如此残酷?!

「你要太子之位,我给你!我给你!」他流着泪,握着他的手,大喊。「只要你想要,我就给!因为是你,所以才给你――」

***** ***** *****

「嘶嘶嘶――」

黑暗的屋内,盘腿而坐的男人闭着双眼,手指成莲状,在空气中一阵波动之后,他歪了下头,皱眉,收了心魂。

檀香,在床帘前缭绕――

缓缓地睁开眼,男人突地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真是……小看了他……

阴恻的眼在黑暗中闪着阴毒的光……

**** ***** ****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宿白鸟低咒,一脚踢倒一个拿刀的家伙!

运气不好,在荒山野地里也遇到一帮抢着追捕他们的江湖人。他与猫仔无奈的应付着。可恶啊!才不过走了一个月,与中原的江湖人就斗上几百了!到现在真是筋皮力尽!

中原人怎么就这么多?不怕死的更多!

虽然他们是西域人,但也不好惹啊!以为他们人少,好欺负?

又杀死一个,他一脚踏在尸体上,吐了一口痰。「啐,武功这么差也敢来送死?也不打听打听俺是何许人!「摩雷国」的法师,最年轻最高的法师,知不知!他奶奶的,俺杀光你们这些中原人!」

「死鸟――」猫仔大喝,吓了宿白鸟一跳,正想骂他做什么这么大声喊他,才一转头,就看到有人已跳上马车,以刀挑起了车帘。

「该死!」宿白鸟飞身向马车。

但中途有人窜出,挡下了他。宿白鸟杀气腾升,五指成爪,扑向来人。妈的,敢挡他,不想活了!要是敢动皇子一根毫毛,他宿白鸟要这些不知死活的王八蛋全都去见他祖奶奶!

跳到马车上的男人露出得意的笑,挑开车帘,看到一个金发少年羸弱地倒在车内,他双眼一亮,伸手就要抓住金发少年的手。

手,停在少年手臂的一寸,却再也伸不下去了,僵直地,停在空中,像死了一样!圆瞪的眼直直地盯着少年血红的眼,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于自己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冷酷到残暴的脸是他死前唯一的记忆!

慢慢地从死尸的体内抽出刀,一脚将尸体踢下马车,巨大的「砰」然之声,令打斗的人都停下来。一阵窒闷不知不觉在空气中散播。

一柄染满鲜血的大刀,一身浴血的少年,一头闪着金光的却染了血的长发,一双浓烈的比血还要红的眼――

在众人眼中,马车上的少年,俨然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脚,慢慢地移动,移到马车前,宿白鸟与猫仔挡在金发少年之前,警戒地盯着一群江湖人。

「皇子,请入马车,属下会尽快结决了他们!」猫仔道。

身后的人无声无息,惊讶,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啊――」惨绝人寰的哀叫声在前方响起,一眨眼,扑捉到那一缕闪耀的金发!

数十名江湖人已慌成一团,只因,那带血的修罗挥动死亡之刀无情而冷酷地砍下了他们的头!

快,利,狠,阴,险――刀刀致命,每个人,只觉得一道金光闪过,脖子一阵刺痛,下一秒,便倒地不起了,瞪直的眼,望着前方,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萧瑟的风中,带了血腥气息,以手背擦了一下脸上被溅的血渍,立在众多尸体之间的金发少年冷冷地望了过来。宿白鸟与猫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窒。

踏着血,一步步地向马车走来,随着他的脚步每走近一步,他们的心上提几分,当一身是血的少年来到两人面前时,两人的心早已提到喉咙头了!

血红的眼,渐渐地放缩,血色淡去,仅留下宝石般的光泽,在两人错愕之时,他,倒了下来。两人手忙脚乱地接住少年。

沾了一身的血,宿白鸟吞吞口水。「俺……俺没想到……一个杀手,竟是这样厉害!」

「是……是啊!」招招致命,更狠毒而利落。

以往他们有时打发了人便算,但却无这――赶尽杀绝!全拜他们的皇子所赐!

抬头望望空旷的苍穹,猫仔叹气。「这下,追杀我们的人――会更多!」

「是……是啊!」宿白鸟瘪瘪嘴。「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辛苦?」

第九章

「……摩雷国吗……」

敛眉,低吟。

难怪呢,有着独特的外貌,那一头金灿灿的发丝,那一双如宝石般的血红之眼,如此的让人着迷……

「主子,属下已下令,极力捉拿他们。」陆浚道。

梵雨低笑出声。「看来你这个武林盟主总算是发了一下威了。」

陆浚满脸别扭。「若不是当初主子的相让,武林盟主之位应是您的。」

「偏我不想要!」梵雨随意地挥挥手。当初只是好玩,年方十八的他在武林大会上轻易的夺魁,但并不喜好所谓的武林盟主之称,所以随意地将武盟令扔给了陆浚,尽管百般不愿,但主子之命不可违,陆浚不得不接下了武盟令!

靠在床榻上,闲情逸致地翻着手中的蓝皮书,许久,他道:「一会儿有人要来了。」

「咦?」陆浚一惊。

果然,不到几分,房门便被人给撞开了。梵云身着朝服,脸色凝重地进来。

「雨――」

喘着气,他一进房,便毫无顾忌地坐到床上,伸手抽掉了梵雨手中的书,满脸的怒气。

「为什么?」

梵雨不急不慢地从他手里拿回书,抬抬眼。「什么为什么?」

「你明知故问!」梵云双手一撑,将他锁在自己的怀中。

慵懒地打个呵欠,梵雨揉揉眼,举手间尽是难得一见的孩子气。「我不知才问啊!云,谁惹了你?」

梵云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你却要装蒜?为什么父皇不答应我让太子之位给你?!」

「咦?」这回换梵雨惊讶了。「什么?你要让太子之位给我?为什么?」

梵云瞪大了眼,震惊地盯着梵雨无懈可击的惊讶神情。

「昨夜,你到我房里,要我让太子之位于你!」

「昨夜?我到你房里?」梵雨轻笑。「云,昨夜我一直呆在『轩宁宫』啊!」由于皇上心疼梵雨受了伤,便要他到皇宫里修养,并安置在离「东宫」堪远的「轩宁宫」。

梵云狐疑。

见他仍不信,梵雨转头对陆浚道;「你说,昨夜我可有出房门?」

「回主子,没有。昨晚属下一直守在房门口。」陆浚恭敬地道。

梵雨回头。「陆浚是我的贴身侍卫,向来与我形影不离。」

「不可能!」梵云大叫!

怎么可能呢!明明……昨晚,他到他房里,一脸冰冷地向他要太子之位,他哭着求他能爱他,却……只能落得一身狼狈!

「你――你确实一人到过我房里……你……」

「云,我身子虚着呢,哪有体力从『轩宁宫』走到『东宫』?你是不是做梦?」

梵云张了嘴。做梦?不可能!昨夜,他用自己的双手,真实地拥抱过雨,还有……还有那离奇的白影与……龙!?

「那么……龙呢?我昨夜亲眼看到你召唤出东方苍龙!难道这也是我的错觉?」

梵雨未答,陆浚接了口。「太子殿下,属下昨晚守夜时,确有看到太子宫上头有龙盘旋,但一下子便隐没了。」

梵云一喜,抓着梵雨的衣道:「你看,连陆浚也看到了龙!」

「嗯……」梵雨偏过头。

陆浚恭敬的声音再响起。「许多人都有看到!不过……不过宫里的人都说,太子是真命天子,故上天以龙预兆。殿下,昨夜主子睡得沉,所以不知此事。」

梵云一愕。这说法,与父皇说得一致!今日上朝时,平日那些不看好他的大臣们竟都一脸崇敬地望着他。只不过是一夜,整个世界都变了!所有的人都反常地向他贺喜。原来……原来……

「龙……是雨召出来的啊!我……我……」梵云突然潸潸落泪。梵雨惊讶地看着他的泪一滴滴地滚落在他的衣襟上。

「虽然不知道……雨为何否认,但……雨……你能否认我房里的东西因你与那白影过招时所损坏的痕迹吗?还有小瞳,对,小瞳被附身了!这些,你都要否认吗?」

伸手,轻轻拭去梵云的泪。「云,如果不相信我,你再回房看看吧。也可以问问小瞳。如何?」

「何须看呢?早上起来时,房里的东西都换新了,坏的东西全扔了!」

「……你还是再仔细地瞧瞧吧。」

「你同我一起去看!」梵云抓住他的衣服,坚定地道。

沉默了几分,梵雨点头。「好吧。」

于是,陆浚抱起仍无法下床走的梵雨,陪同梵云一起到了「东宫」。

当看到一室的完好无缺时,他怔住了。

「……怎么……可能……」手里摸着一个瓷瓶。这个青瓷瓶明明在昨夜被摔坏了,如今竟安然无恙地放在原位置上!还有……还有父皇赏赐的西域茶具……都无一瑕疵!!

见梵云一脸的无法置信,梵雨道:「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早上看到不是这样的!」梵云大叫:「小瞳,小瞳!」

从偏房里窜出小瞳瘦小的身影,满是惊恐地来到梵云面前。「太子殿下……」

梵云一把抓住小瞳的衣襟,问:「说,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小瞳睁着一双小鹿般单纯的大眼。「昨夜?没有啊!奴才睡得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得到答案后,梵云丧气地滑坐在地上,捧着头,喃喃。「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发生过的!却……却好似做了一场梦!」

谁?谁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啊?!

梵雨指示陆浚,要他将自己放到地上,坐在梵云的身边,他笑语:「云这梦做得倒真离奇啊!我向来不喜爱呆在皇宫,又怎么会主动向你要太子之位?昨夜有天神预兆,你这太子之位可稳坐了!」

「雨――希望我做太子?」梵云低垂着头,哽咽。

「这个嘛……」梵雨卖个关子。「你说呢?」

「雨?」抬起头,红着眼,凝视他。

泛着雾气的眼有着脆弱,期盼地神情,显得极为惹人怜惜。指腹轻轻磨着他的颊,梵雨低语:「只有你能做太子!」

朦胧地凝望他,梵云含着泪笑。「如果是你期翼的,我就做太子。」

回到「轩宁宫」,便看到一条火红的丽影。

梵瞳,也就当今皇上的最宠爱的公主,一见梵雨回房了,便扑了过去,差点使陆浚抱不稳主子而摔倒。

「皇兄――」梵瞳激动地抱着梵雨。「呜呜呜……」

梵雨无奈地看着天板。刚结决了梵云,这会儿又要安抚小公主。

「好瞳瞳,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让皇兄到床上躺好。」

梵瞳擦擦泪,乖乖地移开身子,让陆浚把梵雨放到床上。

一屁股坐到床边,她红着眼说:「皇兄,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人家才不过和母后一起到『安国寺』进香半个月,竟然有人敢将皇兄打伤!」

原来是为了他的伤啊?梵雨揉揉太阳穴。前些日子,梵瞳与母后一起到护国寺里去进香,难得清静了半月余,如今,她一回来,便安分不下来。

「皇兄已没事了。」瞟到陆浚僵在一边,他摇摇头。陆浚真是……

「我不管,我要为皇兄报仇!我听鸿罗说,是那个鬼方之人伤了皇兄,是不是?」梵瞳嘟着小嘴儿。

梵雨支着头。「报仇?嗤,瞳瞳啊,你这娃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为皇兄报仇?」

梵瞳鼓起了腮。「皇兄,不会武就不见得不能报仇呀!有时候,用计谋能更快地达到目的。」

宠溺溺的摸摸她的小脑袋。「小丫头。」

「皇兄不信?」梵瞳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

「信,怎么不信。我的瞳瞳最聪明了。」梵雨顺着她讲。

「哼!」梵瞳甩过头。「就知道皇兄敷衍人家。」

「是是是,我敷衍了『人家』。」梵雨打趣。

「讨厌――」梵瞳一头埋在梵雨的怀里,咕哝。「皇兄,我不要你再出宫了!你以后一直呆在皇宫里,好不好?」

「唔,这个嘛……」梵雨拍拍她的背。「可难回答了。」

「我不管,皇兄答应人家啦,皇兄――」

「小丫头,皇兄要是不答应,你不会吵着皇兄不让休息了?」

「没错!」梵瞳倔强地点头。

梵雨微转过头,向陆浚眨眨眼。

陆浚恨不得此时有个地洞可以钻!咬着牙关,他上前步。「公主殿下,主子累了。」

梵瞳马上斜过头看陆浚,漂亮的小脸嫣然一笑,笑得陆浚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

「陆大哥――」甜甜的娇唤声。

「呃……公……公主……」陆浚开始口吃了。

「嗯,好吧。」梵瞳跳下床,立即来到陆浚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腰。「我们到外面去玩哦,皇兄要好好休息。」

「好好玩。」梵雨微笑着点头,只是他的笑在陆浚的眼中狡猾得可以。

忍着想哭的冲动,可怜的陆浚就这样便小公主拖着出门了。

什么叫欲哭无泪?恐怕就是此时的情形了!

一下子走了噪舌的小公主,房间里清静了许多。梵雨凝下心神,盘腿而坐,弹了弹手指,缓缓地闭上了眼。

*** **** ****

快到中原边境了,也意味着,快要到达西域了。见到黄沙,宿白鸟几乎要感动得涕泪齐下!

只要出了中原,追杀他们的人也少了很多!进了西域,就是他们西域人的天下!加上「摩雷国」在西域一代是首屈一指的强大国家,一般小国是不敢在摩雷国面前撒野,唯有阿于奉承的份儿!

「猫仔,还有多少才能出中原?」宿白鸟兴冲冲地问。

「半个时辰。」虽然见到了黄沙,但还是小心为妙。这一两天平静得出奇,已没有人来追杀他们了!更怪的是,就连出关都顺利得让人生疑。想来他们的皇子伤的是中原皇帝的爱子,皇帝老儿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所谓的刺客呢?怪事,怪事啊!不过,他也乐得不要有官兵追杀!那么多的江湖人已够他们受的了,再多些官兵,岂不是要他们的命?

「皇子的伤如何?」猫仔不放心地问。

宿白鸟看看躺在身边闭眼的红发少年。叹口气道:「自上动了真气后,伤得更重了。没有醒的迹像。」

猫仔沉默了一会。

宿白鸟打个呵欠。「还好上我们把皇子的心脉护住了,回『摩雷国『后,只有请御医好好的诊断了。」

「嗯。」

「对了,猫仔,你说,皇子为什么会流落中原?」这个问题一直是他好奇的。想他摩雷国远在西域,但他们的皇子却身在中原。

「皇妃没有说,陛下也不讲清楚。」猫仔皱眉。「我只知道皇妃是中原人呢。」

嗯,是啊,他们的皇妃是中原人,这是全国皆知的事。当初――十八年前,皇妃是在丝绸之路上与他们的王遇上的。听说皇妃原来是江南一大富商的独女,富商见她天资聪明,便交她经商之道,更传授她祖传的制瓷秘技。皇妃年仅十八便是家喻户晓的烧瓷大师。由于要到鬼方――西域以外的外邦之地皆称鬼方――经商,便带着商队沿丝绸之路去大秦等国,哪里知道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他们的王,最后结成夫妇。至于是如何结成的,这些风雪月的事,作为一个小小的法师是不敢随口问的。

正思索着,突然马车一阵颠簸,宿白鸟未坐稳,一头撞上了木板上,痛得他咬牙咧齿。

捂着额头,他恶声恶气地大叫:「该死的猫仔,你是怎么架车的?唔,痛死俺了!」

车帘外毫无动静,宿白鸟惊了惊。

「猫仔?」

没回应!

马车慢慢地停下了,但外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心中的寒意渐渐加,有禁凝重了脸色。

抽出腰间的短弯刀,小心翼翼地挑开车帘,露出一个细缝,定睛一看,却看不到猫仔的背影!?

咽咽口水,额际的汗不自觉的滑下。

猫仔,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当完全把车帘掀开时,看到的只是一片黄沙,果真不见猫仔的人!

咦?死猫仔去哪了?

瞪着黄澄澄的沙一刻钟,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见到!搞什么啊?

「猫仔――他奶奶地,给俺滚出来!这么大了还敢玩捉迷藏――」扯着嗓子,大骂一通。也不想想,如今他们是身负重任,他却有心情与他躲猫猫!他以为自己是猫就躲得掉吗?

「……」

「死猫仔?还不滚出来?」他的嗓子都叫哑了,再不出来,他就不管他了!

「……我……在这……里……」

一个细微得如蚊语的声音自下面传来,好在宿白鸟是心武之人,耳力过人,终于听出了声音的来源之,低头一看,只见猫仔不自然地躺在马车下。

「他奶奶的,你躲在马车下面做什么?」

猫仔呻吟着想爬起,但全身无力。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宿白鸟。「……你以为……我愿意?」

宿白鸟跳下车,把他扶了起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就躺到地上去了?」

「――哼。」嘴角有着血丝,猫仔有气无力地道,「自然是被人打下来的!」

「什么?」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无声无息地将「摩雷国」的法师打倒在地。

不禁向猫仔多投了两眼,以猫仔身手,竟也能被人偷袭成功?是猫仔太弱了还是对方太强了?

「我们……进入了他人的结界中!」猫仔警戒地搜索四周。

「怎么会……」好歹他们也是法师,所谓法师者皆有异能,更会五行之术。但进入了别人的结界中,他们竟毫无知觉!?

「对方是个高手!」

「有没有破解之法?」宿白鸟钻进马车内,翻着包袄里的东西。

拍了一下他露在车外的屁股,猫仔撇撇嘴。「只有打倒施法之人才能出结界。」

「是吗?」宿白鸟又钻了出来。站在马车上,放开声向四周叫喊。「哪个王八羔子,竟敢挡俺大人的路?要脸的就快给俺滚出来!」

猫仔抚着额。死鸟,这么大声吓谁啊?

万里晴空,黄沙滚滚,就是不见有人影闪过!

叫啸了许久,口都快干死了,他坐了下来,用沙哑的声音道:「他奶奶的,是鬼搞的还是人搞的?现在怎么办?」

「等。」猫仔运气疗伤。如今见不到敌方的人影,自然要等了。

「等?我们能等,皇子也不能等了!」

「唔……」猫仔侧首一思。「有了。」

「耶?是什么办法?」

「皇子乃我国的国储,凡我国国君者皆有强大的异能,由于怕异能太大,年纪尚小的皇子会承受不住,故都要国师以封印镇住。如今皇子已近十八,我们或许可以解开他身上的封印,唤醒真正的他?」

宿白鸟琢磨了会儿。「方法是可行,但,以皇子如今的身体,实行起来恐怕有极大的困难。搞不好,会累及皇子的性命。」

猫仔笑了笑。「死鸟,你忘了,我们是什么身分?」

「笑话?俺咋会忘?法师罗。」

「是了,我们是法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国师会派我们两个法师前来。」

「为什么?」宿白鸟还是一头雾煞煞。

猫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只死鸟,虽然蛮力不小,但脑子绝对是空的!

「国师定是占出我们有这一劫,所以不派武士,反而派了法师前来寻皇子。」在心口画了一个五芒星符,他神色镇定。「即使是会要我们的命,要也把皇子平安的送回摩雷国。」

渐渐明白了猫仔话中的含义,宿白鸟双眼一红。「不行,这种方法太危险了,如果……弄不好,你……你会……」

「就这么做!」猫仔坚定地道。「以我为媒介,你施法将皇子传送过去。我想国师一定要『护国镜』面前等候皇子了。」

「你刚受了内伤,根本不能当媒介!」宿白鸟大吼。「用俺的身体做媒介吧!」

猫仔地望了眼宿白鸟,以一种从未见过的安详笑容对着他笑。「放心吧,我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俺不答应!」宿白鸟低喝。如果要他与猫仔分开,他才不要答应!从小与猫仔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学法术,两人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就连这来中原,也一定要跟着猫仔一起来,如今叫他与他分开,他才不要!

「宿白鸟!」猫仔严肃地看着他,看得宿白鸟心中发痛。与猫仔相了二十载,他从未正经地叫过他的全名,向来是死鸟来死鸟去,但是这,他竟然……

咬咬牙,宿白鸟低下头。「……俺知道了……」

「好兄亲!」猫仔拍拍宿白鸟的背。宿白鸟强忍着发酸的眼,不让泪滚落下来。他迅速地钻进马车内,跪在冷炙身边。

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将血滴在冷炙的额中间,然后口中默念:「甲乙丙丁――吾神在天,戊 己 庚 辛――吾君在地,壬癸――君神合一……」

随着念咒的加快,冷炙额心泛起了一层红晕。

守在车帘外的猫仔也正在默默念着咒语,只见他双手飞快地变化着指令手势,一股窒闷的气息在四周回旋了起来。

马车内,宿白鸟移开身子,扶起冷炙,让他面朝车帘

红光自冷炙的额间射出,笔直地冲向车帘,但并没有将车帘穿透!车外的猫仔大喝一声:「开――」

一个小黑点自车帘的中间冒出,之后像侵蚀般,越来越大,大到占据了整个车帘,黑洞不可测,真叫人心惊肉跳。

「快――」猫仔催促。

宿白鸟的唇被齿咬出了血,他扶着冷炙,沉痛地大喊。「猫仔,俺在『老地方』等你――」

猫仔没回他话,或者没有空暇回他。

宿白鸟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一股作气,与冷炙一起钻进了空洞之内,瞬间没了踪影。

马车外的猫仔吐了一大口鲜血,身子一震,歪倒在车上。而四周压迫而来的气势叫他苦不堪言。昏昏沉沉中,看到前方空气中有一条虚幻的人影在晃动。那种危险的气势就是从前方扑面而来的。

捏了捏手掌心,他冷冷一笑。他不是个爱牺牲的笨蛋,自然会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回不去,那只死鸟一定会在「老地方」等到老死!

「风……火……雷……电――玄武在北……上天入地,吾神……」

虚幻的影一压而来,形成一团膨胀的气团,将他笼罩住了……

「啊――」

第十章

「噗――」

床上的人狂吐一口血。

一鼓旋风在房内狂扫,将房中的摆设扫得乱七八糟。而床上的人,歪斜着身子,七孔渐渐渗出血来。

院子里,陆浚痛苦的蹲着马步,而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小公主在他的背后走来走去。

「陆大哥,你准备好了吗?」甜甜的声音听来软绵绵的。

「准……准备好了。」陆浚憋着一肚子的火,铁青了脸。

「那好!」梵瞳一拍小手,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优雅地提起罗绮裙,露出她修长而美丽的腿,熟练地抬起着金丝绣鞋的脚,再一确定。「那么,开始罗?」

「开……开始吧。」陆浚咬牙切齿。

「是你自己说的哦!」甜笑的脸突然转变成邪恶,有着一张美丽脸孔的她却像魔鬼般邪气。用力一踢,小脚丫就这么狠狠的踹在了陆浚的屁股上――

尽管运了气,使自己稳稳地立住,但屁股受这一重重的一踢,还是痛得让人扭曲了五官。

但,踢人家的小丫头却高兴得又蹦又跳。「陆浚大哥好厉害!受我二十踢也不倒呢!我们再来好不好?」

不――好――

差点吼出声,但突来的一阵巨响使陆浚迅速地收了功,不顾小公主一脸的惊讶,飞快地奔向梵雨所在的房里。

当撞开门,看到房内一片狼藉,他心中骇然。颤抖了一颗紧窒的心,慌张地四寻找主子的身影。

跟在身后的梵瞳不知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举动,但一看到房里的碎片,也知皇兄发生了事!

「啊――」

当见到床上正淌着血的梵雨时,梵瞳捧头尖叫。

陆浚滴着冷汗,搭上梵雨的脉, 又快而准地点了他周身几个重要穴位。听到梵瞳的尖叫声,他不禁大吼一声。「还不去叫御医!」

「啊?啊?」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梵瞳边点头边后退,泪哗哗而下,哽咽地说:「我去叫御医,我去叫……」

不再理会夺门而出的小人儿,陆浚运气将自己真气源源不断地送入梵雨的体内。

可恶!主子怎么可以乱来!身体还没有复原啊!

**** **** ****

缭绕至梁顶的云烟之后,模糊的印出一张温和的脸。男子缓缓地睁开眼,渐渐露出一抹难懂的微笑。

黑得如星夜一般的眸子,不可测。

呵,即使是「野云仙者」的高徒,亦只如此罢了……

弹了弹指,一黑衣人立即出现在角落里。男子用柔和的声音道:「传令下去,令『四大鬼魅』速来见本尊。」

黑衣人领了旨,幽然地消失了。

该是时候了。

男子立起,来到一面墙前,微微一笑,人便消失在墙内了。

「无鞘剑派」的「无鞘剑」,「涤尘阁」的「圣水」,只要再四样圣物,他将……

以封印将两件圣物封印之后,他无声无息地穿过之前的墙,如幽灵般地出现在房内。

须臾,房内出现了四个如鬼魅般的黑衣人。

「天尊――」

男子坐在首席,把玩着手中的指环,不急着开口。

男子不开口,四人也不开口。

一室的寂静。

檀香熏得人昏昏欲睡,屏着呼吸,四人一直跪着。

直到檀香燃至半截之后,男子才开口。「此任务只夺宝,非杀人。」

四人垂头,努力保持清醒,聆听着。

「南方『凤凰门』门主之心,北方『魔人谷』之毒人,西方『摩雷国』之镇国之宝,东方『人间阁』之常绿圣草。汝等自行安排,前去夺宝,时限一年。」

四人:无影,伊藤静,琅琊以及素来无声无息的毓刑天!

四支竹签,四人抽。

无影往西,伊藤静往北,琅琊往东,毓刑天往南。

领命,各自分散。

男子盘腿而坐,轻轻拨弄着几上的琴弦。

拥天下六宝者,可权掌天下!!

*** *** ***

半年之后,天朔王朝新帝登基,号称玄德皇帝。

春风熏得人昏沉,懒洋洋地令人春梦连连。

一身素衣,以一条淡蓝发带束缚着一头长及腰下的黑色长发。微白的脸,尊贵的气质,身后紧紧跟着一条黑色的身影。

在经过百开放在御园时,一条纤细的人影立在百丛中,幽地望着由远而近的两人。

「二皇兄……」轻轻的呼唤,有些腼腆。

「梵风?」停立于廊柱旁,并没有接近少年。

丛中的少年睁着一双大大的眼,涟起了一层水雾。「二皇兄……要走了么?」

「嗯。」

「……何时会回来?」

「不一定。」

少年低下头,抚弄着瓣儿。「外面……真的那么好?」

轻轻一笑,回道:「好或不好,由你亲身体验罢。」

「我……我可以吗?」单纯的眼中有着好奇。

「一切,随你意愿。」甩甩袖袍,男子优雅地离开了。

随他意愿?

少年环视着御园中百齐放的景象。外面的,是否也如御园中的美?或,更有一种独特的绝尘气质?

二皇兄说,随他意愿呢。

「三皇兄,原来你在这儿?」一个比他更稚嫩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跑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豁朗地笑着。「漪,你说若咱们去宫外玩玩如何?」

稚嫩的少年歪着小脑袋,不解。「宫外有什么好玩的?不过……三皇兄去哪,漪就跟。」

「嗯……」

煦暖的春风,扬起来两人华美的衣袍――

**** **** ****

一出宫门,便看到宫门外的马车上有人在招手。

「主子,这边。」

梵雨与陆浚上前。

鸿罗兴高采烈地道:「好棒哦,我们又可以去玩了。」

「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冰漓自马车内探出头,也是一脸春风。「咱等主子可等了大半年了呢!如今主子身体好了,自然要逍遥一番了。今早太阳未出,小鸿罗便将我从被窝里挖出来,忙着收拾东西。呵,这个心急的鬼丫头。」

「你自己不也一样?」鸿罗不满的嘟嘴。「着急得连连忘东西,要不是我提省着,你早就丢下落四了。」

「但至少不像某人忘了梳头,出门后才知自己未扎辫子。」

眼看两上丫头又要吵上嘴了,梵雨咳了一声,冷冷一瞥,看得两个丫头一身寒气,乖乖的闭上了嘴。

「主子,请上车。」搬下小矮凳,扶着梵雨上了马车。

马车极大,可容坐五六人,又有矮几,许多暗格子,俨然是个样样俱全的小房间。

「主子,此我们去哪里?」在京城足足呆了半年之久,真是快发霉了。鸿罗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此时马车内只有三人,而陆浚自然是那个赶马车的人。

翻阅着手中的书卷,梵雨连头也没抬一下。「西域。」

「耶?真的要去西域?」听说那里有许多的风情民俗,她们早就想一探其中韵味了。

「主子为何想着去西域呢?」冰漓不禁问。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们并未走遍整个中原,但,为何突然要去西域?难道……

扬起一抹冷酷的笑。「自然是……为了杀一人……」

「吓――」两个单纯的小丫头一听不禁缩成一团,忽然觉得整个马车内寒气四窜,令她们想逃。可,能往哪里逃呢?

不敢再作声,两个心惊胆颤地瞅着她们的主子。以前从未觉得呢――主子好可怕――

梵雨微扬嘴角。

两个小丫头,总算是安静了。

盯着书卷,一行行的字模糊了起来。他露出残酷的笑。

冷炙――你以为逃得掉么?

**** ***** ****

金鸾殿上,黄袍加身的梵云孤独地坐在龙椅上,早已退朝了,但他却全身无力地瘫在龙椅上沉思着。

小瞳瞅着主子的侧脸,着迷地盯着看。

沉思中的主子总是那么的尊贵而脆弱,一国之君,却有着纤细的感情。

他知道,主子有很多种面貌,在大臣们面前,他是沉着稳重,是睿智贤明的君主;在二皇子面前,是个为爱落泪的多愁男子;在他面前,是个无理取闹的主子……

常常觉得奇怪,主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种性子呢?

终是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圣上,您为何……为何让二皇子走呢?」

沉思中的梵云幽幽回神,难得没有发脾气地回道:「他……素来不属于皇宫……强求不来的……又何必……何必……呢……」

咦?

小瞳不明白,主子是天子,是万人之上的圣上,想要什么,他人谁敢拒绝?既使二皇子是圣上的弟弟,但只要圣上一声令下,他不得不留在京城……

没有再言语,静默缭绕……

《翻云覆雨》(幻古奇侠第一部)by:藏影(清尊) [荷泽有鱼] 129K 11-28 19:26 1

作  者: [ 注册发帖 ]
密  码: [ 新手帮助 ]

附加码 :
[ 说明 ]

更多
标 题:

源代码
字 体 宋 体 楷 体 黑 体 仿仿宋 新宋体 幼 圆 隶 书 Arial Fixedsys System NewRoman Verdana Wingdings Kantipur 字号 1号 2号 3号 号 5号 6号 7号 字体颜色 更多颜色 签名 : 一 二 三 无
普通 原创 转帖

郑重声明:
1 必须严格遵守" 互联网电子公告服务管理规定 “,禁止发表任何违反国家法律、法规的言论;
2 任何言论纯属作者个人观点,与西陆无关;
3 禁止利用本论坛进行赌博、非法买卖等违法行为;
禁止发表恶意攻击他人的言论;
5 任何转载或转贴都应注明真实作者和真实出; =>相关详细说明

西陆社区( ) 版权所有 点击此 申请在西陆开设讨论版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