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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6] 幻海星尘+我的蝴蝶梦
幻海星尘
说明
第一:首先这里贴的东西很长,没有耐心的朋友不需要看了。
第二:这些东西是回报长期以来支持我的读者,尤其是喜欢《小文正传》朋友。我没有间断,一直在努力磨和修改。
第三:这里其中有一部分曾在我西陆的BBS上发多,但这里已经是修改后增添版。
在小文正传里面,高潮戏是中篇第五章的诱奸。而这个是续篇幻海星尘云霞海市篇的第四五六章的高潮戏:强奸。
焚骨灵台篇第十章
彼岸相约的眼泪
曹凡把那已经蜷缩成一团的小狐轻抱在怀里,血却已如涓涓细流从他的手指间淌出来;不期然间染红了他的胸膛。曹凡吓得不敢动一步,只是呆呆傻傻地望着奄奄一息的叶兰舟,眼泪管不住了,哗啦啦地下着小雨。
一旁的白鹿眨了一下眼睛,慢慢地晃着自己的小铃铛来到曹凡身边,抬起头,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莫要哭,你妹妹死不了的。”说罢一声干咳,这白鹿从口里吐出一只枣核样的物事,一下子钻到地里。接着它抬起自己的软蹄,随着脖子上的铃声踩着节拍踏在地上。刹那间一道月光穿透云雾,照在枣核钻入的地里,暖光入注,萌芽破土,地上肉眼可辨地在几秒种间长出一棵雪白的小草。
白鹿咬下那小草,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我可以暂时止得住她的血,但她伤在心口,已经穿透了;想要救回她的命,非得要玄池大仙的丹泉之水不可。”曹凡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的兰舟妹子既然是狐狸在他家里赖吃赖住十几年,那么有鹿开口讲人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只是他心里现在要抢回怀里的性命,又急又怕,忙问:“全吃大仙是谁啊?他在哪里啊?他是大夫么?”
白鹿示意曹凡把叶兰舟放下来,它从嘴里吐出嚼烂的草汁,一点点添在黄毛小狐的胸口上。小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极其苦痛的神情,但很快归于平静,喘气也顺了。
“你想要救你妹妹的命,我是知道的。不过你可要知道,你这一去,找到那玄池大仙后,怕是,怕是……”
“我没有钱啊!先赊着吧,你快告诉我,那家伙在哪里啊?”
白鹿可爱的耳朵摇了摇,脸上出现了一种说不清是在微笑还是在犹豫的表情,它用温柔明亮的眸子盯着曹凡端详了半天说:“你不后悔?”
“你不要再说这些啦!我不管我妹子是人还是妖,我就知道她是我的亲妹子,我不能看这她这么死了。你快说吧,就算那个全吃大仙开了天价,我大不了给他家里当牛当马干活还了就是。”
白鹿叹了口气,用饶有风趣的口吻说道:“不是钱的问题啊,哦,错了;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啊;不过我和叶兰舟也算是老朋友,我也不想要她这么死得不明不白。你去吧,抱着她;从这里向西北有一条山道,出了乱葬岗就是公路,你一直跑,快跑,别停下来。在今天晚上子时你会在沿江的大坝上看见一个人要跳江,赶在他糟蹋了衣服之前拉住他,你好好求他,虽然他现在闹心闹得慌,不过……不过凭你……也不是没有可能要他施点丹泉之水给你。”
“你不会骗我吧,你这么说也只能信你了;我这就去……”曹凡咬了咬牙,四顾环望,找到西北方向。两只胳膊把叶兰舟端好,振奋全身力气朝记忆中有公路的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说:“妹妹你别怕,哥这就去找人救你……你要坚持住啊,有哥在,你不要怕。”叶兰舟睁开一丝眼睛,把头靠得他的胸膛更紧,曹凡刚跑几步就听白鹿在身后又说道:“玄池大仙的丹泉之水,就是他的眼泪,天蛇的眼泪,是心之调谢前最后的露水,能平息业火焚身,愈合心口伤痛……你要快跑啊,跑到那里,直接要他的眼泪……要是不快一点,就算他不跳江,眼泪流干了,你也是白忙一趟。”
曹凡顾不得多想,撒开脚步飞奔起来;榛子树枝划到了他的脸,粘到了他脸上的泪水,他在心里想:“人的眼泪,也是能流干的么?”
夜色低沉,风停雨静;一抹朦胧的月色照亮了前面山脚下延伸在江边的公路;曹凡知道自己只要沿着这条公路跑就能跑到水电站附近的水坝,可是他也知道,现在自己在郊外,离水电站很远,从远方县城遥遥的灯火来看,至少还有五六里地。他低声道:“妹妹,我不管你是什么,妖怪也好人也好,我只知道你是疼我的好妹妹,我只要有一口气,就不会要你死……你放心吧,我没有别的能耐,就是能跑,哪怕那个什么全吃大仙就是跳了水里去,我也要钻进江里把他揪出来!”
连日里的几场雨,让江水发了洪;哄隆隆的水流声在群山中震荡着,却遮掩不了曹凡坚实的脚步,他抱着怀里的叶兰舟,咬着嘴唇,在渐渐明亮的夜色中奔跑着,和他一生中无数奔跑、努力的奔跑一样,带着生的希望,奔向未知的前方。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在自己正前方头顶的云端里发现了一颗星星;那是一颗独自照耀黑暗的小星星,远远的,忧伤的光芒却散发出快乐的明亮;一眨一眨,好像在对他使眼神,曹凡隐隐约约觉得那星星像是一个人在召唤他,用一种直接沁入心灵的话语在对他说:“你要努力啊,我在远方等你,你要来啊,你一定要来啊!”
那颗星星带给他了力量,他追逐着星光越跑越有劲,他几乎忘记了疲劳和浑身的酸痛;望着那星星,就好像望着一只他熟悉的亲切的眼睛,不知不觉脸上竟然挂上了笑容。
“我来了。”他竟然低声说道,虽然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人世的嚣笼罩在寂静的夜空下,多少人为了自己的梦而奔跑;乌云阻挡了眼泪模糊的视线,就在那悲伤的刺痛中,命运之星却已经在那时间的轮盘上悄悄旋转运行,只要生命的力量不曾止歇,那对幸福的信仰,总会把它美丽的光芒指引到人的身上……
“到了……”曹凡在精疲力竭前,终于跑到了水电站大坝前的放水口。他远远看见前面有水淹没了一半的台阶真的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背对着他,举着一只脚,好像要望江水里迈;他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凝固如石像一般。
曹凡攒了一口气,喊道:“全吃大仙!你别跳!”可是他跑了半天没力气里了,喊出来的声音好像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一步一步地朝江边挪过去,来到台阶口上面,喘着气说:“你就是全吃大仙么……”
他怀里的叶兰舟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用极其细小无力的声音说:“……不是全吃,是玄……玄池,你不要乱说……他可真会吃……吃你的……”
曹凡摸摸她的毛,回答道:“好妹妹,你不要说话,我会好好求他的。”他小心地迈下台阶,踩着湿滑的台阶,一步步靠近那人,突然脚下“嚓”地一声,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他眯起眼努力看去,却发现台阶上散落了很多小动物形状的饼干;他抬头看那人,更觉得奇怪,这大仙不是他想象中很老的和尚道士,也不是那种怪异可怕的怪物,而是一个一身笔挺西装,脚上皮鞋发亮的年轻人。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抓着那人的肩膀,怕他一激动真的跳下去,他尽量诚恳地说:“喂……你不要想不开啊,你真的是那个全吃大仙么?”
那人感觉有人拍他,身子一震,缩回脚,猛然回头;曹凡没有心理准备,吓了一大跳;那个人脸上扭曲起来,气色极其难看,曹凡几乎可以看出他五官和头上的皱纹正好拧成一个大大的“衰”字,那人的眼睛里冒着蓝蓝的鬼火,一股凶光射将出来,打在他身上,只叫曹凡浑身发凉。
“你是什么东西?”他嗓子里传来闷闷的哼声。
“啊,全吃大仙……我跑了一晚上,就是来找你帮忙的,你行行好,救救我家妹妹吧。她胸口被人刺穿了,眼看就要死了,有人告诉我只有你的眼泪能救她……你发发善心,大仁大义,大慈大悲……”曹凡一激动连珠炮一样对着这人就说了出来,也不管人家听还是没听。
“滚。”半天的央求只换来一个字。
曹凡悲哀地抬起头,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他只觉得自己以前应该见过这人,但是情急之中想不起哪里何时见过。但他不死心,继续说:“大仙,你要是能救我妹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虽然没有钱,可是可以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你既然叫大仙,一定是个行善积德的好人,你行行好,行行好吧!”曹凡嘴笨,想出这一番话来也憋得满脸通红,他一只手抓着这人的肩膀,一着急就摇晃起来。
这人很是恼怒,见他摇晃自己,极是厌恶地一挥手,一个嘴巴打在曹凡脸上,用力极大,曹凡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打在倒坐在身后的台阶上,屁股硌得上生疼;他虽然被打,但是知道眼前是求人,且事关叶兰舟生死,也没有多想;他无力地坐在台阶上,还是抬起头用带哭腔的声音说:“要是打我可以解气,你就打吧,要是你能消了火,救救我妹妹,打死我我也认了。”
眼前的人直立在江水边,冷冷地看着曹凡和他手里的狐狸,忽然问道:“你叫她什么?”
“妹妹啊。”
“这是个吃人的妖怪,你是个人,她怎么是你妹妹。”曹凡觉得那说话的口气让四周的气温急剧下降。
“大仙,你肯救她了?她虽然是妖怪,可是却当我是亲哥哥,我也当她是亲妹妹,我们十几年来比亲兄妹还亲啊,她现在被坏人打伤了,做哥哥的怎么能不管啊?大仙啊,你也有兄弟姐妹吧,要是你的弟弟妹妹遭了难,你也不会不管吧?”曹凡决定用类推的说理方法来打动这人,因为他觉得骨肉亲情总是能引起共鸣的。
“哦?也就是说,你为了你证明你是个好哥哥,就跑到我这里来哭救?”不知怎的,这个人的话里带有一点要曹凡毛骨悚然的笑意。
“哪里话,我虽然是他哥,但是我对她一点都不好,大仙,你既然知道我心疼妹妹,就做做好事吧,我……”
“那你爱她么?”站立的人语调幽,曹凡一听心里一跳,心想:“我是喜欢兰舟妹妹,但好像也不是那种想讨她做老婆那种,她对我好,我也对她好,简简单单哥哥对妹妹那种感情,但是……这大仙八成是在考验我,看我心诚不诚;算了,兄妹之爱也是爱啊,生死关头就不要扭扭怩怩了。”于是他很大方地抬起头,诚恳万分地说:“爱啊,当然爱她了!”
他没有发现怀里的狐狸耳朵立了一下,很快又软了下去;可是面前的这个所谓大仙听到他的“爱啊,当然爱她了”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地响彻云天,曹凡觉得他身后的江水都被他那苍凉恐怖的笑声震得跳了几跳,这不是人的笑声,像是地狱鬼怪的哭喊,又像是野兽临死前绝望的号叫,这笑声里冷气洋溢,冰锋刺骨,搞得曹凡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心想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变态,现在终于明白了。
笑声停止,那人很是柔和地说:“你可以走了。Bye-Bye。”
“啊?”曹凡张大了嘴。
“我在说,你可以走了,带着你的妹妹,滚。”
“大仙,连你也没有办法么?那白鹿说只要你的眼泪,就可以救活我妹妹的……”
“知道么,小帅哥;要我救这个狐狸,易如反掌。但是可惜啊,谁要你是他哥哥呢,你要是她邻居她同学她朋友或者是在马路上捡来她,我说不定还看在她是我老朋友的份上救了她呢,可是偏偏你是她哥,疼她爱她十几年的好哥哥;我就不管了……哼,有意思,有意思。”
“你说什么?”曹凡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且他发现这个人的脸上弥漫着轻慢愉快的笑意,眼睛里湿湿的,闪着水光,却没有泪流出来,他听见那人接着说:
“而且我告诉你,她胸口上的秋霜白露草汁很快会被毒血化掉,裂开的口子会随着她的呼吸慢慢的,一点点地增大,她不失血而死,也会痛死,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趁现在把她掐死,省得她受苦,二是和我一起欣赏她心口开裂时候美丽的景观,听她的惨叫看她慢慢断气;你选哪一个?”
“啊?他妈的,我妹妹和你有仇么?”曹凡气得一拍而起,怒气冲冲他望着他。
“仇?谈不上,不过我们的友谊倒是很悠久,和你讲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你,你,你不救就算了,怎么还要害她?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仙,你是个变态……我根本不应该来找你,呸!”曹凡忿忿地说,只觉得自己浑身热血沸腾,真想挥拳朝他脸上狠狠地砸去。
“我变态么?Fine,那我不妨直接告诉你,她死倒是没什么好看,我主要是想看你,看看你这好哥哥见到自己当然爱的妹妹心口撕裂慢慢的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什么嘴脸……哈哈哈,做哥哥很伟大么?很了不起么?你以为你是哥哥就无所不能,就可以为所欲为么?你知道什么叫心痛么?什么叫难过么?我要你这好哥哥看看心爱的人在面前死的样子,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一起来分享一下吧,很爽的,哈哈哈哈……”
曹凡见他那扭曲的面容上丑陋疯狂的表情,心里面涌起了滔天怒火,可是他强忍住没有发作,他燃烧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这人,一字一句地说:“你他妈的少废话,我再问你一句,你给是不给?”
“哼,我说了,不给?”
“真不给?”曹凡站直了,挺起了胸膛,直视着他。
“不给。”
“好!”曹凡已经被气得完全失去理智,那一瞬间他热血沸腾,义愤填膺,已经不考虑后果了,他大喊一声:“疯子,那你就去死吧!”他话音刚落,飞起一脚,一下子就踢到那人身上,那人背对江水原本就一步之差,被他这又狠又准的一踢,单薄的身体连摇都没摇,向后仰着直直地就摔进了黑漆漆浪滚滚的水中,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全身皆没,水一翻,不见了踪影……
“啊?”人进了水,曹凡才回过神来,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天啊,他,他,他真掉下去了……我,我杀人了么?”他结巴着说。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惊吓,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小肚子里有一个东西剧烈地跳动起来,他跌坐在台阶上,胃里一阵恶心,接着一股极其冰冷可怕的寒气涌上心口,他哇地一口就吐了起来,只觉得瞬间里有个东西从自己嘴里跳了出去,“咚”地一声也进了水。
“五哥……你莫要慌……他不会淹到的;先前你吞下去的……镇元珠,知道主人危险,已经救他去了……镇元珠一但回到了他的主人那里,也就是……天蛇的法力已经全部回到了玄池身上……你快走啊,这里怕是有危险……”
“啊,妹子,你别说话;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大夫。”曹凡低头对怀里奄奄一息的小狐说。
“大夫,大夫有什么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曹凡身后响起,曹凡吓了一跳,竟然看见贺钦元站在台阶尽头的公路上,他两眼放光,死死地看着波涛汹涌的江面。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是你把我妹妹害成这样的,你还有脸来见他?”
“哼。”贺钦元冷笑了一下,忽然发声:“你到是仗义,可是就凭你,能救得了她么?”说完他伸出手掌,手心朝向曹凡站立的台阶上,凭空推送,刹那间凉风四起,曹凡以为他又要害自己,抱紧了叶兰舟愤愤地看着他,可是突然间他看见自己脚下的台阶上浮起无数莹莹亮亮的水珠,飞升到半空里,只听那贺钦元说:“这就是天蛇的眼泪啊,分明遍地都是,你却要低三下四地求那个可怜虫,被人耍弄不说,还要耽误怀里的性命。”
说话间那水珠已经在半空里聚集成一团,在贺钦元的法力中缓缓送到狐狸的心口上,曹凡亲眼见到那水流血止,狐狸的伤急速愈合;接着他浑身一麻,呆立不动,贺钦元隔空取物,竟将叶兰舟揽回了自己的怀里。
“曹凡,我可以能让你妹妹活,就也能要她死,你要是想留得住她的命,就乖乖听我的话,给我办事情……今天的麻烦我既往不咎。”
曹凡知道眼前这人绝非自己之力可以对付,冷冷地沉默不语。
“你好自为之。”他说完抱起叶兰舟,驾起一道火云,飞在江面上,好像观察着什么,然后挥袖悻悻而去,消失在黑漆漆的山色中。曹凡无力地跌倒在台阶上,他一夜里连遭变故,已经身心俱乏,精疲力竭,远远望着贺钦元消失的方向,想喊,想叫,但是话到嘴边,却已无声。
或许是他太累了,或许是他受了太多刺激;他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半天呼吸顺畅了,他抬起头观察四周,只觉得浑身发冷,双耳无声……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寂静?
不可能,也不应该……这脚边的水流应该是轰隆做响的啊,这风声草声夏夜虫鸣也是一直在绵绵不绝的啊?怎么世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忽然变得这样安静,这么沉默……曹凡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在耳边拍了拍手,啪啪地响,很正常,不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他只觉得空气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天色越来越暗,原本云层里朦胧的月光也没有了,眼及之一片漆黑,远方的灯火也暗淡下去……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他的直觉里也觉得世界已经不正常了。
他再一低头,眯起眼,顿时大骇,因为他发现脚下江中的洪水已经停滞不流了,那江水虽然要漫过半个江堤,但是现在却是悬空在台阶边,整个江水流域里已经成了一片固定不动的死水,怪不得再没有流水声;那黑不见底幽恐怖的江水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停止在那里,吓得曹凡连滚带爬地上了岸……一抬头,却之间天空上雷声滚滚,电光流窜;怀里的乾坤日月镜的小盒又在发烫,他骂了一声,多半没有好事,掏出来仔细一看,有一个十几年未尝亮起的小灯晶莹闪烁着,这说明里面又有一张牌回来了,曹凡紧张地尽数倒出来,果然发现一张十几年前丢失的“暗夜中的彩虹”显现在手中,那张牌上也是现在的环境一样,黑云暗夜无边无际,但是有七颗小一样的东西,划落天际带出七色的轨迹,恍如一道彩虹,分外嚣张。还没来得及细看,只听得那水中……
说明二:
(前文概叙)但是小说基本规律决定了张不会这么早死,他得回了自己的千年法力之后甚至收了两个小徒弟,是两只蜜蜂的化身,其中一只贪玩断了翅膀,另外一个他的弟弟不肯要他独死,带他从蜂女巢里跑出来,结果被从河边淤泥中爬出的张收留,成为他一系列变态诈骗活动的帮凶)
张仲文在炕上睡了一小会儿,昏昏然醒来,因为他向来在家里睡床,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使然他很注意保护自己的皮肤,总是垫好多柔软的棉褥垫子在自己床下面的,乔笑茹总笑他和童话里豌斗上的公主有一拼,他听了非但不怒而且还暗中得意;所以很久没有躺过火炕的他今天在那坚硬的炕面上只躺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酸苦有些不自在,垂头丧气地爬起来,想走动一下舒展一下筋骨。
他下了地,却在一扬头窗子口见到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两个人在院子靠在一起里摘豆角,午后阳光明媚,风里阵阵初秋的清凉,那对夫妻好不恩爱,边低声说着闲话,边把那青绿的豆荚上的细丝扯下来,他的姐姐乔笑梅温柔地举起手,那他姐夫肩膀上落上的葵籽皮摘掉,他姐夫也眉开眼笑的好像有什么兴奋的事情,总之两个人好得真是如胶似漆,光天化日。
“这个世界上除了豆角就没有其它可以吃的东西了么?现在是蔬菜最多的季节啊,我们有土豆茄子西红市辣椒芹菜韭菜卷心菜,就算是西瓜皮也是可以炒才的啊,为什么就盯上豆角了呢?那个东西是能抗癌啊还是能治糖尿病啊,还是有降压美容效果?早上是豆角中午是豆角晚上还是豆角!为什么我要投胎在一个认识豆角的人家里呢?世界爱豆角协会应该给我们家人立一个大大的碑,上面写四个大字:豆角之家!”
张仲文恶狠狠地将手指甲插进了窗台上的木棱里,心里面充满了对豆角的翻江倒海之仇不共戴天之恨,把牙咬出一种类似碾玻璃的声音,碎碎说着。
两只小蜜蜂嗡嗡地飞到他耳边。
“师傅,你醒啦?”
“看来你们晚上要吃豆角呢,师傅我最喜欢吃豆角了?你呢?”
“师傅,你好像不高兴啊。”
“师傅,你是不是不爱吃豆角啊?”
张仲文哼了一声,小声说道:“千万别让我当上人大代表,千万别,不然的话我张仲文就算是肝脑涂地搓骨扬灰也要在我们国家的宪法里加上一条修正案:吃豆角判死刑。”
“好像逼你吃豆角的是你妈妈啊,不是你姐夫啊,你那么恨他也没有用。”
“师傅你的脸色真可怕,估计他也就是你姐夫,不然的话你早就使出你的天魔摄血的法术来将他一口吞了,对吧?”
“你别说了,师傅要发怒了。”
张仲文眼睛很红,几欲滴血,咬着嘴唇,站在窗口里看着他的姐姐和姐夫;两只蜜蜂苦苦哀求:“师傅,不就是豆角么,你不吃就算了,你的妖光已经快要把太阳遮盖住了,这可是大白天啊,会惹事的!”
院子里的乔笑梅忽然奇怪地抬起头,伸出手去朝天上指着说:“呀,真奇怪,这天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暗,天上也没有云彩啊?”
张仲文突然笑了一下,一扭头夺门而出,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小文,你上哪儿去?”姐姐喊道。
“随便逛逛。”张仲文的声音在风里嘶哑。
“这孩子……”
张仲文逃出门去,却一头撞见摇摇晃晃枝招展的乔笑茹,她方才跟着七大姑八大姨们在邻里乡亲家里逛了一遭,趁着她妈妈和人家闲扯家常的空荡溜了出来,见张仲文没头没脑地跑出来,眼尖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小文,我快要无聊死了,你带我到周围逛逛去,我可受不了我妈他们了,谁知道他们扯了些什么鸡毛蒜皮,闹得我耳根子都嗡嗡乱响。”
张仲文白了她一眼:“一边凉快去,我没有心情遛你玩儿。”
可是乔笑茹存心想赖着他,竟然粘过来拉他的手,佯装天真地说:“呀,我最亲爱的哥哥,我今天哪里都不去了,我跟定你啦,你不许不理我!”
张仲文眼冒金星,憋着一口恶气说:“你别拉拉扯扯的,脚长在你腿上,你爱跟着我我也没办法。”说罢一甩袖子,气鼓鼓也没什么目的地沿着小村落上的泥埂向下走去,乔笑茹跟在他后面不停插话:“呀,小文,我觉着呀,你最近怪怪的,特凶,也特酷,给我一种你失恋了的感觉,你对妹妹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小姑娘给甩了?”
她最亲爱的哥哥没理她,只是在前面越走越快。
“哼,其实我和你一样啊,没什么爱情运的,我们学校里那些歪瓜裂枣,狂蜂浪蝶,特肤浅,特无知,还特爱在你面前臭显摆,我一看就烦……你知道么,我们宿舍里的五姐,榜上大款了,你知道么……”她一路上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地在张仲文面前东扯西扯大放连珠炮,把张仲文烦得起了一脸老褶,最后终于恼怒,就在他们出了这个小村口要走到一个场院里的时候,张仲文再也按捺不住,转过脸来张大了嘴喊道:
“贱人!你闭嘴!再胡说八道我就用个麻袋装了你!再压上几快大石把你这个没廉耻的小娼妇丢到江里去!爱情,你知道什么叫爱情!你从大一到大二玩弄了多少同学的感情,你以为男人可以像你的隐型眼镜一样可以月抛么?我告诉你,感情要讲一个忠字,有贞洁才有爱情,我张仲文尽管时运不济,天意弄人,但我知道我一辈子只爱他一个,我会从一而终,尽管他结了婚,忘了我,可是我还是会永永远远地为他守身如玉,此生不作二人之想,哼,这等高尚的境界,这等纯洁的感情,怎么是你这种朝三暮四没心没肺肤浅到家的小女人可以理解!”张仲文张牙舞爪喷着唾沫星子对乔笑茹一顿比比划划,突如其来把乔笑茹吓得差一点儿没仰过去,说实在的,她也没听清楚激动万分的张仲文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感觉到里面有:“贱人、娼妇”这样的字眼,心想好啊你敢这么恶毒地骂你可爱美丽的妹妹,伸出手来要掐他,可是这个时候张仲文已经愤世嫉俗清高地一拂袖子把头扭过去了,他把头扭向了对面宽大的场院上,一双眼睛骤然瞪大,整个身子都突然凝固了……
八月炎热的午后阳光穿透淡淡的浮云,照耀在一个高大的木柴堆上,几个农民正在搭柴,在柴堆的顶端站立着一个裸着半身的小伙子,他赤黄的肩膀上在阳光下流动着金色的汗滴,修长的腿支开来,伸开肌肉匀称的胳膊去接那下面的人丢上来的木柴,回过头来,随微风张轻轻张扬的黑发下有一张无忧无虑的脸,笑一笑,胸膛起伏,银牙灿烂;要不是他那身上半旧的工装裤,真得要人以为是日光里的阿波罗降临人间。
乔笑茹挨了骂,竖起指甲在张仲文的胳膊上死死地又捏又掐,两分钟过去,他胳膊上的肉已经发黑发紫,可是好像那条胳膊根本不是他的,一点反映也没有,乔笑茹纳闷地去看他的脸,发现张仲文好像挨了掐还很快乐,眼睛大大的,嘴唇得意地微微翘起来,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有一杆鲜红的血柱正悬挂在他的鼻孔上,滴滴塔塔地眼看就要流到地上。
两只蜜蜂不知道什么时候嗡嗡地在张仲文耳边飞舞,乔笑茹当然听不见那非人间的话语,本能恐惧地倒退了一步。
“师傅,你刚才的话真是大义凛然,果然是师傅说的话。”
“师傅,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哥哥吧,其实我们早该猜到了……”
“师傅,我们真的佩服你,那杨立功真是有福气。”
张仲文呆呆地笑了一下,咽了口水,目不转睛地轻喃了一下:“杨立功是谁啊?”
“师傅,你现在身上的妖气更强大了,我们都要受不了。”
突然间乔笑茹也看见了前面的青年,立刻双眼放光,也不管她最亲爱的哥哥现在极其异常而且还在流着血,匆忙掏出小镜子和粉饼补妆,三下两下后扬着手绢开心地朝差堆方向一蹦一跳地跑过去了,当她挡住了张仲文的视线的时候,张仲文笑了,他说:
“徒儿们,你们把这个女人给我赶走,赶得越远越好,快……”
“可是师傅,他不是你的妹妹么?”
张仲文冷笑一声道:“现在谁要是敢碍我的眼,我魔挡屠魔,佛挡杀佛。”
两只蜜蜂似乎也震慑于他这一瞬间里流溢的妖气,惶恐地绕了几个圈,飞到乔笑茹面前,乔笑茹没有预料到中途有此一劫,尖叫着被蜜蜂追着慌忙跑到场院一旁,她舞起她的小包驱赶着突然间越聚越多的蚊虫细蜂,慌不择路地很快跑得无影无踪了。
张仲文离那个青年大概有几十米,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浑身流淌起一种潜藏在身体了许久的的力量,这是来自他肚子里千年道行化成的镇元珠里凝聚的妖魔的呐喊,他的意识里渐渐诞生出一种无法控制的声音,在驱使着他,在他的脑海里翻腾,他痛苦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地笑了。
“生我所欲,死我所取;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如……”
张仲文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我凭什么要做人,又凭什么要枉为好人?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哈,何况我原本就是妖,想当年这等山郊野民,我吞起来连骨头都不吐的……今天有送上门来的买卖,我千年道行好久未用,正好用你开开荤。”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上转眼之间平地起了冷风,吹得草木哀鸣,几道乌云铺住了这一块天空,没有雷也没有电,却只见那急急的雨水劈头盖脸地就洒了下来,一场来历不明的晴天雨笼罩了整个场院,稀里哗啦地将那几个堆柴的人浇了个莫名其妙。在点点疯狂的雨水中,张仲文笑着走向了前方,不紧不慢,得意忘形。
前文概述:
张骗曹说自己是来农村玩的旅游者,实际上是想诱其至自己是蛇精的洞里面强奸之――
第三章
月光如有灵
月光如有灵,照得两心知;化我不眠事,解我烦恼丝。
流星已无意,寂寂不别去;何来生之苦,莫笑情之至。
曹凡缩在洞口,独自用木棍拨拉着火,忽然间想起小的时候和父亲在这里过夜的情景,触景生情,想起如今自己的父亲已经永远地埋葬在那山坡上的荒坟里,去日的种种音容笑貌恍惚中盘旋萦绕,竟忍不住泪眼朦胧,胸口堵塞,哀伤地双眼望天,无语惆怅。
“救命啊!救命啊!有妖怪!有蛇精啊!”突然间那莫古利远远地从树林里传来一声惨叫,曹凡一愣,抄起手里的木棍,赶了出去;却见到那笨蛋惊慌失措地从小树林里跑出来,手脚抓狂,面无人色,吓得脸色通红,跑到水边还摔了一跤,半身浸在了水里,跌跌撞撞他爬起来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快跑啊,有妖精来了!”
曹凡脸一冷,心里也有点害怕,他纵然对妖怪鬼狐之事很是不在意,但是自丛经历了和金毛老鼠和叶兰舟之事之后,已知道这世间妖邪肆孽,不是人力可断,听见妖精二字也是心里发毛。他从洞口上跳下来,赶过去搀那莫古利,又气又笑地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那莫古利果然是城镇里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经不住吓,竟然慌慌地抓着他的手一只手搂住了他半个肩膀,胆小如鼠地缩到胸前,可怜巴巴地伸手指向远黑漆漆的树林,哆哆索索地说:“蛇啊!蛇精……”一边说话身子还往曹凡身上贴。曹凡感到极不自在,但还是朝他激动的手指所示的地方望去,不看还好,一看果然见到一条长长的黑影在树间晃动,摇头摆尾仿佛即将要穿过树林朝自己这里过来。
“你别怕,据说这蛇精是好的,它二十几年没有回来了,估计只是回家看看,不会伤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伤人?”莫古利生气地拉起他,一转身连拖带拽把他推到了石洞前;
“它好像还带了几条小的回来,你看这水里!”
曹凡低头,惊叫道:“呀!”。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里钻出来的黑皮红冠的小蛇,活泼地缠着他们的脚,张着尖尖的牙各个还都带着蛇特有的怪笑。这朝阳洞周围的浅水池里黑光青鳞点出道道银白,恍惚中一瞬间就已将他们包围。
“快上来!”曹凡拉着莫古利的手,把他拽上了岸。
“我的妈啊!怎么这么多蛇啊!我害怕,我害怕啊!我最怕蛇了!”那莫古利扭曲着脸,兴奋而古怪地用哭腔说,但是手里并没有放开曹凡的胳膊,拼命地摇晃着。
“洞里有火,我们进去,蛇不敢靠近火的。”曹凡觉得这莫古利这么大一个人,胆子真是忒也小些,赖在他身上就像个吃奶的小孩撒娇。
“好,好!”他嘴里说着好,推着曹凡就往火堆那里跑。曹凡不经意间一只手被他拉住,跟在后面,可是那莫古利毛手毛脚地在火堆前一个咧斜,脚下一滑,失足而倒,连踢带踹将曹凡好不容易生起来的火堆全部扫平了,说也奇怪,一道火苗从身前掠过,竟然将曹凡的布衫后襟点着;这洞里又湿又潮,可是那衣衫上的火烧得确极快,曹凡惊叫的时候,那笨手笨脚的莫古利却真是沉着冷静,双手抓住他的后肩,将他的衣衫整个除了下来,一甩手扔掉。
“我的衣服!”曹凡心疼了。
“算了,烧掉算了,回去以后我赔你新的!”莫古利惊恐地看着洞口。
“你真是……唉,现在火也灭掉了。”
可是那莫古利突然间又是一声尖叫,因为他看见几条小蛇已经沿着石洞口爬了上来。
“救命啊!妖精来了!”莫古利说完好像是惊吓过度,白眼一翻,向后一栽,晕倒了。曹凡苦叫一声,连忙抱住他,现在他已经光着上半身,还要拖着浑身是湿水的莫古利,他没有办法,提了口气,半抱半拖地带着他朝洞的走去。进了朝阳洞里遍布钟乳石的大厅,将他放在一堆乱石旁,可是刚一放下他他就醒了,醒了就大喊:“你别走啊!”
“不就是几条蛇而已么,给你吓成这样?”曹凡有点生气,他觉得这个小子真是他妈的麻烦。
“对,对不起,我从来见过真的蛇……那种东西真可怕,你别见怪,你的衣服我会赔你的。”
“那个没什么,只是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抱怨。”曹凡在他对面坐下来,掏他的背包想再生一堆火。
“什么事啊?”莫古利似乎对这间宽大的,有冰层封住墙壁的底下洞穴丝毫没有觉得奇怪,只是紧张地盯着他看。
“天太晚了,外面也不安全,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曹凡说这话的时候还担心他会不高兴,这个白白的小伙胆子小性子也娇,要他在这里吃苦似乎有点勉强。
“太好了!”莫古利眉开眼笑。
“啊?”曹凡一愣。
莫古利慌忙说道:“我是说,太可怕了!”然后站起来,蹭到他身边,撅着嘴睁大了眼睛如无助的小孩般又抓起他的胳膊说:“曹凡葛格,我好害怕。我好好害怕,真的,没想到这山里真的有妖怪的,刚才吓得我连魂都没有了。你不可以离开我哦,一步也不可以离开我哦!”
曹凡听了他的话头皮发麻,他一直以为只有旗旗格那种看多了言情小说和连续剧的女人才用这种腔调讲话的。他想笑,但是忍住了;插开话题:“你是不是觉得冷啊?我再生火好了。”
“不用生火的,我一点都不冷。嘿嘿。”
“你衣服都湿了,脱下来烤烤吧。”曹凡善意地说。
“不用烤,真的不用烤……”
曹凡笑了,他以为这莫古利是不好意思,拍了拍自己健硕的胸膛说:“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
“不是啊,这里没法烤。“莫古利抓了抓头。
“我很快就生好火的,怎么没法烤?”曹凡不解地说。
那莫古利突然站了起来,抬起头指着洞顶的围绕着通向外边的一个小洞的倒悬的钟乳石群说:“你看,它们在滴水呢!”
曹凡也抬起头,刚想说:“怎么可能……”脸朝上一望,就见那满天的大大小小的石尖真的在滴水,原来在洞中的那个水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加热了,冒出无数泡泡,蒸发出水汽,冷凝在钟乳石尖上迅速把温暖柔和的水珠洒下来,就在顷刻之间整间洞里已经下起了一场密集的小雨,批头盖脸地砸在洒在两个人的身上。
从洞口上访中央初升的月光可判断出,外边还是晴朗的天。
“糟了,一定是那蛇精在施法术,要搞热这屋子,想把我们两个人蒸了吃了!”
曹凡想说你这人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但是他也觉得那水是热的,觉得奇怪,拉起他来就说:“快跑,我们离开这里!”
水雨飞扬,流光似幻中两个人跑到那大厅连接出洞口的门前,却撞在一道透明的墙上,这和那封存墙上物件的冰玻璃似乎是一种东西,坚硬光滑,找不到出口;那莫古利吓得一脸泪水,大叫:“完了,完了!我们中了圈套了,出不去了!马上就有妖怪来吃我们了!妈妈呀……”
曹凡拍着那堵住去路的东西,怎么想也想不透,他只觉得一切好像都有人在暗中操纵,可是他想不明白,又被那莫古利的哭声搞得心烦意乱,他大吼一声:“你闭嘴!”
“你说我什么?”那莫古利顿时变了声音,话里带刀,恶意沉,不像是同一个人。曹凡吓了一跳,回头却还是见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忙安慰道:“你别着急啊,我们想想办法。”
莫古利点点头,却一把抓住了他,扑到他怀里,抓着他大手臂大声地哭喊着:“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啊,我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我爸爸妈妈给我买的三层生日大蛋糕还在家里呢,他们都在焦急地盼望着他们的好儿子回去和他们团聚呢!要是我就这么死了,他们该多伤心啊!我还小,人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尝试过……我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啊!”一边说一边在曹凡被水沾湿的脊梁上抓着,另外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摸得他心慌意乱。
“你不是说你二十五了么?”曹凡听出他话里的矛盾。
“那是我的虚岁……我好害怕啊,你一定要救我啊,你要是救了我,要我怎么报答你都行!真的,我什么都愿意……”莫古利的话越说越激动,身子贴在曹凡身上如粘住一般。曹凡想推开他,可是有觉得自己这样太不礼貌,别扭地安抚他:“你别激动,没事情的。估计这雨很快就会停的!”
那个停字还没有说完,滴下来的水忽然间密集了一倍,哗哗啦啦地冲洗着光明如镜的地面和石乳;似乎也更热了,将他的皮肤蒸得泛出肉红色。
莫古利忽然一转头,“呀,那边好像雨比较小,我们到那边去!”
没等曹凡回答,他已经扯着他的胳膊滑行在水面上,一翻身将曹凡丢到了水池边;他自己又没有站稳,“咚”的一声掉了下去,把曹丢在水池旁边;曹凡没有想到这家伙力气竟然如此之大,自己竟然丝毫反抗不得,脸砸在硬梆梆的石上生疼。
莫古利在水里大声挣扎叫道:“我不会水啊,救我!”曹凡无奈地摇着头,伸出手去拉水里的人,刚一被触到手,那水池似乎也产生了吸引力,将他连头带脚抽了进去。一进水他就觉得这水真是暖和,不似以往冰冷刺骨;浮出水面的时候却见那莫古利双手抓着中央的石床边,一动不动地在盯着他看。
曹凡游到他身边,也抓着石床边缘终于忍不住心里的不满,瞪眼责怪道:“你这个人总是这样,笨手笨脚的!”
可是这莫古利真是没脸没皮,见他过来,竟又一转身,两手环插将他扣在自己怀里,曹凡在他胳膊里面动也动不了。这莫古利忽然忧怨地对着他的脸说:“曹凡,你一点都不害怕么?”
“……”曹凡想说,我是有点怕,不过我是怕你。
“你见过蛇精么?”这莫古利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他,脸上是小孩才有的那种向往。
曹凡点点头:“妖精我是见过的,不过,好像都不怎么可怕。”
“哦?妖精是什么样子的啊?你说给我听听……我现在腿都有点软了,你要托住我,不要让我沉下去啊……”这莫古利将自己的胸口顶在曹凡的胸膛上,他的衣服也早就湿透了,搁着他的Adidas字样的运动衫曹凡觉得他的身体里好像有火焰在燃烧。
“你别胡思乱想了,我骗你的,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妖精。”他想还是安抚一下他比较好。
“是么?”莫古利把头径探到曹凡脖子后面,曹凡的耳朵可以听见他在吹气。一低头,曹凡轻声说:“你不要乱动啊,有蛇游进来了……”
他没有说假话,真有一条呈现嫩绿色的小蛇轻盈婉转地漂浮在水面上,缓缓围绕着两个人在游动。这莫古利吓得将他抱得更紧了,水下的腿都贴在了他身上,他颤抖着说:“怎么办,怎么办!它不会咬我们吧……妈呀,你别回头,你头上的石台子上也有一条!”
曹凡感觉到了,这应该是一条很温柔和炎热的蛇,在他肩膀侧面的脖子和耳垂轻轻地舔着他,小心翼翼,循循善诱,体贴入微地在他血管爆涨的地方试探着,曹凡觉得这奇怪的蛇根本就像是人的舌尖。头顶的热水越下越大,水池里的温度好像也在升高,他身上的汗溶在水里;然而他前有狼后有虎,丝毫动弹不得;十几分钟过去,莫古利不知道是看见了蛇在眼前而吓昏了,还是已经睡着了,竟然不再出声;只是脑后那条蛇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把个曹凡给舔得心里发毛,头里发昏;身体里的血脉神经里都是痒痒麻麻,估计用个电笔来测一下,都能测出几伏电压来。
终于他忍不住了,尴尬中他推了莫古利一下,莫古利突然大叫一声:“呀!蛇咬我了!”
果然他身下的水里翻出一抹血红,曹凡大惊,慌忙用手撑住石床翻了上去,抓起那莫古利就拽了上来,莫古利一到了石床上,身体散了架一样就瘫倒,仰面朝天地哭喊着:“你不是说不能动的么?你推我干什么呀!这下好了,我被那蛇咬了一口,都怪你!”
曹凡天生老实,怎知讹诈二字不需要多少笔画。他愧疚地看着莫古利,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惊惶地问:“咬在哪里了?”
这莫古利着急地把上衣一甩,摇着黑发飘飞的头,咬起半片红红的嘴唇,将一头水珠甩到曹凡脸上,露出被热水洗得精白的上身,一双的细眼眯起来看着他;曹凡吓了一跳,慌忙躲避他的眼色在他身上打量,可是都没有看见有伤口,忽然却见莫古利用手一捂头,唉声叹气地说道:“我头怎么晕了?”
曹凡心里暗叫:“这蛇毒性真猛,这么快就发作了?”
接着就见那莫古利眼一,倒在地上,在他小腹脐下一侧,裤子上一道黑血慢慢渗出。曹凡眼明手快,一下就把他的裤子扯下来大半边,果然在他腰下有两个小洞,正在流血不止。就听那莫古利用无力的声音在呻吟道:“救命啊,我不要死啊,爸爸妈妈,我不要死啊,我还要孝顺你们呢……弟弟妹妹啊,我还要供你们读书呢……我不要死……”
曹凡心里面一阵难过,心想:“真看不出他还是这样一个好人。”
“你别怕,我听说蛇毒是可以吸出来的,你不要动,我来帮你把毒血吸出来……”曹凡说完就坐到他身边,真的低下头,轻轻地朝他的小腹吸去。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莫古利有气无力,轻言细语。
“别说话。”曹凡用一只手按住他的胸口,不要他乱动;可是他的手按到那人的胸膛的时候,却觉得那心跳之剧烈,呼吸之热烈,真的是汹涌澎湃,给人一种充满了旺盛生命力的误解。
曹凡在他的伤口出吮吸了一下,只觉得那血既不腥也咸,还带有一股蜂香的甜味;他对自己说道:“真是巨毒啊,我可得小心点。”
于是他谨慎小心地一口口地吸了起来,恍惚间听那莫古利轻哼一声,仿佛是在英语:“Oh
My
God”曹凡知道那是在说上帝,心里面更加可怜他起来,心想他真是倒霉,出来玩却遭到这等事情,听他那长长的软软绵绵的声音,就好像要活不下去似的。
那蛇的牙齿真是厉害,吸了半天都不见黑血停止,好像还有越流越多的趋势,曹凡慌了,问他:“你是不是很疼啊?”
“啊?不疼,你慢慢来,我不着急……”回答很中肯,充满了期望。
曹凡却急了,他说:“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啊!再这样下去,怕是有危险。”
“你这样是不行的,要配合别的方法……为了尽快把毒血清除,要想办法促进我身上的血液循环,加速血液的流动才可以!”
“那要怎么样?”曹凡看着面色苍白而怪异的莫古利,焦急地问。
“你要用手来摩擦我的皮肤,就像冬天里治疗冻伤那样;这样血才会加速流动,毒素可以快速排除体外……我没有力气了,不然的话我自己来也是可以的。”
“行了,别说话了!”曹凡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两只手齐齐按在莫古利身上,使劲地撮了起来,忽然莫古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能不能轻一点,你这样我没被毒死,先被你搓死了!”
“那要怎么样?”曹凡有点糊涂。
大概是于求生欲望,这莫古利挣扎着起来,伸出手在曹凡的胸口腹部上用掌心沾了一点水,极劲轻柔和蔼地抚摸了起来,指点道:“像这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躺下来……”曹凡被他一摸,心里跳了一下,连忙又扶他躺下;这莫古利趁势揽了他的一只胳膊,垫在自己身后,倒在曹凡怀里,抓起他的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虚弱地说:“曹大哥,你今天多我有救命之恩,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曹凡救人心切,空出的那只手轻轻软软地沾了温热的池水,洒在莫古利光滑的肌肤上,诚恳亲切地揉搓起来,他突然间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城里的人吃细粮,身子就软,皮肉也就嫩!他被莫古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在人家那顺滑的皮肤上游移来往,心里竟然窃喜,觉得真是舒服好玩。渐渐地,竟然不想松手了。可是那莫古利却是可怜,蛇伤发作,随着他的动作暗暗地低声呀呀啊啊地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似是痛苦难奈。曹凡不小心朝他脸上看去,只见这家伙眉眼低垂,面色潮红,三分天真三分羞涩还有三四分不知道是邪恶还是难过,竟然在呆呆傻傻迷迷糊糊地在盯着他看,阴凉的眼睛里充满了诡异,涌动着凄凉;曹凡没用脑就说:“莫古利,我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你。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好像咱们俩特熟,认识好久了一样。”
这怀里的人心里暗道:“老土!这话真不新鲜。”
嘴上却是:“曹大哥,你真是好人;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家里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一直想有个你这样的好心肠的哥哥呀……唉,今天遇见你,我真是死了也值得了,你真好,真的!”
曹凡刚想感动,可是突然间想起他刚才说“弟弟妹妹啊,我还要供你们读书呢”,就皱眉头道:“你刚才说你有弟弟妹妹的啊?”
这莫古利怆然一笑,黯然神伤,缓缓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擦了擦曹凡上的汗,专著地看着他说:“曹大哥,我想我今天大概是没有救了,我就对你说实话吧,可是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能瞧不起我。”话一落,左眼角下四十五度的地方一颗大大的水珠潸然流落,滴在石床之上,碎成肉眼可见的几瓣儿;曹凡心里一抖,一只手抱紧了他,另一只护住他的心口,轻声说:“莫兄弟,你坚持住啊,你不会有事的……你说吧,要是你说了,心里能好受一点,我愿意听,也不会瞧不起你的!”
“我好冷啊……你能再抱紧我一点么?”莫古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里充满了渴望。
曹凡点头,手搂得更紧了,另一只手揉得更加动情。
“其实我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啊……我刚才对你说的,其实都是假的,那是我想出来骗人也骗自己的,这样说我觉得自己好过一点儿……你知道么,我爸爸是一个出了名的坏脾气,喜欢喝酒喜欢赌博,他喝多了酒输了钱就喜欢拿我撒气,动不动就拿棍子扫帚打我,早上打一顿,晚上打一顿;还动不动就不给我吃饭……我妈妈每天都走街串巷收酒瓶废纸,很晚才回家……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能在半夜里能吃到她拿给我的烧豆角……”
“怪不得你今天看见我背了一包豆角那么兴奋……”曹凡恍然大悟。
“在皮鞭和饥饿中,我渐渐熬到了长大,我靠卖冰棍积攒了一点钱,想用来读书;可是那点钱被刚下岗的我爸爸看见了,他想抢去赌博;我没有给他,他就用碎酒瓶……”说到这里莫古利悲哀了把他腰间的刀口给他看。
“我刚才也看见了,没好意思问,你真可怜,真的,比我可怜多了,我爸爸很疼我的,可是他死得早……呵呵。后来呢?”
“他是我爸爸啊,我也不能告他,就说是我自己撞到的。可是我伤刚好,我爸爸就逼我结婚,因为我家实在太穷了,要揭不开锅了,他的债主要他还债,他哪里有钱啊,就逼我和债主的女儿,一个四十岁的麻疯病结婚,要我到他家里去当上门女婿……今天我到你们村里来,就是办这事的,你知道么,我明天就要到他们家去了,天一亮,我就再也不自由了……”说到这里,莫古利哽咽起来,委屈地又伸出手,在曹凡的脸庞上摸着。
“天啊,怪不得邻村来了那么多人,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吧。”
“曹大哥,我不行了……蛇毒已经发作了,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贪玩闯祸;我死了以后,你就把我丢在这水池子里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再活,也不想再出去了。不过,在我临死之前,能认识你,真好……”这家伙眼圈里的水珠子又圆又大,接二连三地滚出来;看得曹凡视网膜神经一片模糊,泪腺饱受刺激。
“你别说傻话了,你不会死的!”曹凡手快了起来。
“没用了……我,喘不上气了……我,我……不能呼吸了……我好难过……”
“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曹凡见他的脸在一瞬间青红皂白地变换着,嘴努力地张开,夸张地喘着气。
“毒血攻心了,我的心我的肺里面好热啊……我不能喘气了……我喘不上气……”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开始翻白眼。
“怎么办,该怎么办?”曹凡彻底慌了。
“这样……帮我呼吸……”莫古利的双手缠绕过他的肩,捧起他的脸,瞬间用极大的力量将他的脸贴到了自己的脸上,一双冷冷的嘴唇又准又狠地捂上了他的嘴,曹凡来不及思考,他已经吻了上来。这莫古利求生欲望很强大,似乎得了他口里的气,便不肯放松,舌如烈焰手如游蛇将个曹凡整个人伏伏贴贴地抱住,汗液水滴之间冷暖交和只是迷惘的肉体。
曹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舌头在人家嘴里根本出不去,肩膀脊梁上的几根手指藏着压制性的力量点住他皮肉里的脉络,刹那间又酥麻起伏的几道柔力交织了千般舒爽万般焦躁化为游弋进他血液里的丝绦,软软涌动心弦,轻轻穿梭入脑,他微微一阵昏厥后只觉得人生艰难忧愁顷刻灰飞烟灭,世间烦恼尽为乌有,难言难表的舒服惬意安然爽快将他托到九宵云上丢尽温柔梦中,他管不住自己笑了,笑中忘了身前之人原应陌生,这肌肤之亲非情非礼,三番两竟然跟着人家的唇舌耳发,迷迷糊糊地周游亲昵,意乱心摇起来。
这莫古利时而久之越发放肆,几招之后已经把曹凡的半截裤子扯开,连踢带蹬丢到了水里;摆出不经意的姿态将手探到曹凡胯中,只觉一股烈火之息中一物昂然刀锋出鞘;他狞笑一丝,终于了大胆子攥于手中,曹凡的喉咙里咳了一下,还想反抗,无奈舌被咬住动弹不得。莫古利前手温存不断,身姿纠缠;后手不忙不乱,阵阵前抑后合;只消片刻就把那曹凡遭灾惹祸的物件驯得伏贴,逗得欢喜,一身热汗纷纷滑落后,就已经是取夺由人,生死两忘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如此这般,我就快乐了么?如此这般,我是更加堕落一层,还寻得了解脱……人啊人啊,枉你聪明几多,尊严几多,今朝有酒今朝醉,谁还不是一般下贱?”莫古利恍惚之中心里这样念着,念着,两行眼泪却不管不顾地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这几滴泪水却是真的,冷的,残的,顺着他自己的无情无愧的脸和曹凡茫然无知的脸流了下去,坠入那肉身交叠,看不见的渊里。
曹凡此时此刻只在这莫名其妙的欢愉里乐不思蜀,只是以为这都是发乎自然来于人之天性,慌中有乐,乱中逍遥;他那里知道自己身上的翻云覆雨手里,却有两千三百年的阴阳变换玄机诡计,又那里知道唇边的温柔齿颊里,满满藏了颠倒众生的勾魂索魄火,穿肠化骨毒;不是他有一番果敢痴迷就能够抵挡承担。张仲文纯心猥亵连设圈套诱得卤莽愚人得意忘形,他哪里知道怀里的一丝不挂人也可以是把自己的心肝穿成一串牵起挂起;哪里知道一刻贪欢也是能记上变天滚利息的麻烦账,不是小富既安的他能还得清。前缘后果,报应不爽;两个二十出头的聪明傻瓜都仗着自己年青气盛,你追我赶,你争我夺地钻进这连环套计中计里来,好不痛快,好不自在。
月转星移,不知是片刻还是千年之后,曹凡火烧火燎地身子正悬在风口浪尖上;那莫古利却突然停了下来,一抛手甩着他身上汗和水,正经地翻到一边;曹凡一睁眼,脸色沉红喘着粗气说:“怎么……怎么……怎么了?”
“曹凡兄弟,谢谢你,我的毒已经好了。”莫古利笑意盈盈地说道,将个半身沉进了石床周围的水里,只露出个脸来,无辜无知地看着他。曹凡浑身气血被他掀到了关键一刻的边上的,突然罢手,且羞且恼,大急之中管不得其它,气急败坏地叫起来:“你就这么好了?怎么,怎么就这么好了呢?我……我……”
“你,你想怎么样?”莫古利疑惑地盯着他两腿之间张扬欲裂的物事,还有他血脉突出的一身皮肉,坦然一笑。曹凡只被自己脑中的昏然支配,一探手抓住莫古利的胳膊,低声哭求道:“好弟弟,好弟弟……我……我……”
莫古利扬起一串水,浇在他身上,露出一口狰狰白牙,“谁是你弟弟。”
曹凡只自己觉得小腹里窝了一万只蚂蚁,急急忙忙地钻如他浑身的血管里,叮着他咬着他;身子上的家伙没摆没放,窘迫难当,把脸凑了过去哀求道:“好哥哥,好哥哥……你不能这个时候停下来了啊,我想……想……”
莫古利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极其严肃,冷冰冰地看着他,用一只手指勾着他的脸庞说:“啊哈,这可是你自己求我的。你可是自愿的……
“我自愿,我自愿,只求你别停下来。”
“哼――果然只是个傻人,粗人,为了这一时一刻的痛快,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哈哈。”莫古利说着又搂住了他的肩膀,又说:“既然你是自愿,我就好好和你玩玩,不过,一会儿你可不要后悔。”
这两个人一个皮肤是白的,那是一种阴白,好像是被冷水泡了一秋一夏的荷瓣,明暗的水光月光中隐隐约约伤痕累累;一个是黄的,那是一种暗黄,如同日光下空晾了三伏三九的大理石,剧烈的一呼一吸中起起伏伏纤尘不染;白的笑而不语,精打细算玩转自如;黄的乱中有序,任取任夺亦步亦趋。黄的先是被拖进了水里,沉下来浮上去几个来回,又跟着人家的腿脚追上了岸;白的吻住他的嘴他的眼睛,一指手弹出水珠,落到水里,原本沸腾的水中骤然钻出无数大小不一的莲苞来,绽开吐出蓝丝烟气的朵;然后笑一笑将半个腰折在一柱透明的钟乳石上,黄的着了魔一样竟然沿着他的胸腹亲了下去,见什么吞什么;白的仰着脸任凭雨水浇在自己脸色上,然后张开嘴含了那头顶落下来的水,朱红的醉唇再一吐,满天水滴,飞过洞顶齐落下来却是红艳艳、白茫茫、紫绿金青飞舞飘扬细碎香浓的瓣,洒到黄的赤裸裸的脊梁上,竟然溅起微微的火星……
曹凡沉沦在肉体的欢愉中,茫然抬头,恍恍惚惚地问:“哪里来了这么多?”
张仲文死嵌住他的肩膀却是恶狠狠地问:“你喜欢么?”
曹凡心神迷惑间看见张仲文清晰的脸,竟然呆了,懵懂地点点头。
“哈哈。”张仲文奸佞地一笑,手臂凭空乱挥着;那飘在天上落在地上的瓣带着真假难分的幻影,在水雨月色中茫茫迭荡,飞舞狂欢。
“那你喜欢雪么?”张抿着嘴,邪恶地问道。
“雪?”
张仲文双手平行,突然诡笑着捏住了他前胸前的两点,曹凡又痒又痛,嗓子眼里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仰过脸忘乎所以地承担着;张仲文看他那喝醉了一样的表情,更加得意,摇起头甩着脖子用力朝半空中一吐,一股亮银色的气流在空中划了个半圈,雨水中立刻飞起阵阵细雪,夹杂着冰晶颗粒,流星搬落到两个人灼热的身体上;曹凡被这冰雪打在胸上脸上,只觉得焚身火热中千点万点针尖刺痛的一番冰凉,一双比冰更冷的嘴唇重新围追堵截了他求生不得的通路,一双比火更热的手生擒活捉了他求死不得的命脉,幽幽迷离带着香的半暖肌肤裹了他,在他心窝血肉里插了无数小烛,想把他烤化了,却又在他身上背上扑上冰雪,提醒他就是融了烧了也要化在我怀里,哪里都不要去。
“你觉得高兴么?”一个很熟悉很亲切的声音,响在他的耳外,却似乎又来自他的心底。曹凡拼命点头,抱紧了手中的人。
“贱!”他听见那个声音说,但是他没有考虑这个音这个字的涵义。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又有一种温度不同的水流擦过。
“你高兴过之后,就会忘了我的。”
“人啊,只要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的……”
曹凡刚想说,我不会忘了你,我也不要忘了你;可是刚一睁开眼睛,却见到对面的一张脸上麻木冰冷,一抹月色将他的下鄂肩膀胸口洗得明晃晃镶了银一般,那黑洞洞的大眼睛里全是幽暗和迷惘,刚张开嘴的我字被吞了下去,因为他觉得自己小腹里的热气炸了开来,滚烫汹涌的潮水抽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挤成一股不受自己管辖的电流,沿着自己的命根子往外喷了出去,第一下的时候他混身打了个冷颤,那一瞬间的感觉好像是在他脑海里按了一下照相机的快门,将面前的这个人的脸和样子一下子就黑白分明地映在了自己的记忆神经里;第二下第三下以后他觉得自己就要在这个人面前粉碎了一样。接下来他有点羞愧,也有点痛苦,但是总是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当最后一滴高温的液体的热度也消散在他体外之后,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具空壳,没有了力气,也没有了理智,没有了一切,只能任凭自己的眼睛容纳这一张银白的脸。
可是这张脸却是没有表情的了,曹凡突然变得僵硬的身体现在极需他的拥抱,可是那张脸上的嘴无情地动了动:“你现在痛快了吧,你也没有力气了对吧?”
曹凡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看见天空上悠悠地掉落最后几片瓣,那些色泽鲜艳的瓣掉到地上就化成了水,一点影子都没有了。
“你是自愿的,而且你也是不能后悔的。”曹凡在听这句话的时候,虚弱的身体被他拉到了面前的钟乳石上,他的胸被贴到了那光滑的石尖上,他知道他现在被压在了别人的身体下面。他感觉到那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着自己,刚才那条在水上舔过他的小蛇又在他耳边盘旋,他两只手抱住了石尖,喘着气说:“你……你说什么啊?”
“不要讲话,也不要乱动。”声音里似笑非笑,这语气似乎不是刚才那个胆小怕事怯懦无能的莫古利了,而是另外一个人,或者说另外一个什么生物,那语气很诚恳,也很开心。
“曹凡……你看你前面,那是什么?”声音里循循善诱,曹凡努力抬头朝前方看去,发现周围的雨水已经停止了,被冲洗的镜子一样明亮的钟乳石洞墙壁上冰层闪烁,一道月光刺破洞顶的石缝,照在墙壁上,互相折射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刚想说:“我什么也看不清。”可是话没出口一个字他就觉得自己下身里被什么犀利的东西猛地对撞了进来,迎面一团湿湿的衣服,那是一件浅蓝的Adidas的运动服,堵住了他张开想喊痛的嘴,一瞬间他的腰就麻木了,胸口疼痛欲裂,可是他被人按住了上半身扣在有棱有角的石头上,反擒了双手;一挣扎就仿佛要被石尖刺穿肚子,肩膀手臂都使不上力,看来人家是蓄谋已久,算好了要他摆出这个姿势,逼他就范;他没有办法,只有迎着那把穿进了他肠子里的刀,一时间他痛得泪如雨下,却又如鲠在喉;他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分明刚才还是在安然滋润温柔无尽的西天极乐里,可就是这么一转眼一转身,他已经被人强按在石头上,要剖腹穿肠整个将他生吞活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眼里头脑里只有一个字:疼。
“哼,你想叫就叫吧……反正这里也是荒山野岭;我这龙牙山朝阳洞底层的阴阳九镜水窟里就算是闹烟爆竹,外面连个风声都没有……“身上的人说话间停了下来,喘着气,解释道。说完他干脆把塞住曹凡的衣服丢掉了,频频抖动身体,凶狠地说。
“莫兄弟……你不要开玩笑了……我好痛的,你快下来!”曹凡绝望地伸出手想摸到地上,撑住胳膊立起身,可是他怎么摸也不摸到那可以亮得照出人脸的地面,身子一动又一股强烈刺伤的痛苦从腿根穿向全身,他挣扎了一下,只能无力地呻吟。
“据说开始是很痛的,但是你很快就会有不同的感觉……呜,我看了那么多小说和录像片,好像都是这么讲。”身上的人声音里全是喜悦,曹凡恼了,攒了点力气说:“你快放我下来!”
“哼……耗子进了猫嘴里,还有得放么?”那人把身体贴到他肩膀上,咬着他已经充血的耳朵再努力,曹凡哇得一声就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无奈他被人制住,腰折到了地上,只能满怀屈辱地抬起头,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吓得浑身筋都断掉……因为在面前光辉灿烂的墙壁上,他的身影上根本没有人,而是一条盘旋的大蛇,底着硕大的脑袋将长长的芯子吐出来,在舔着他的脸。
“你……你不是人!你根本就是妖精!”曹凡忍住巨痛,张口喊道,挥拳想去打张仲文,可是整条胳膊都被张仲文抓在手里,张仲文倒拎起他筋肉匀称的胳膊,竟然恬不知耻地用舌舔了起来。一边舔还一边轻柔地说道:“怎么你不叫我大仙了么,改口叫妖精了?”
“你是谁?”曹凡脸已经涨得有点发肿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只能跟着身后的人腰步的动作在颤抖,疼痛感渐渐麻木,身后有什么东西热热的流了下来。
“小帅哥……你已经落在了我手里,那我要你死也死个明白,我就是在那天晚上被你一脚踢进江里的玄池大仙,那一天你踢得爽,我今天加倍奉还。还有,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在强奸你,换句话说,是在玩你,你有什么意见么?”这张仲文现在已经淫心大乱兽性狂发,积压了二十几年的一身妖气终于得了机会发泄,禽兽本色妖魔品质在精神里了上风,已经毫无良知了。
“畜牲,放开我!”曹凡喊到。
“很痛是么?叫啊……叫得越响越好,把那天你眼泪汪汪求我的力气都使出来,我早就该知道,对你们这样俗人不用太好,越是对你们狠,你们就越得意……”张仲文疯狂地发泄着,意识也渐渐模糊。
曹凡咬着牙,怒火冲胸,但是他就是不肯吭声了;他低下头,冷冷地看着地面上流淌的破碎的月光,知道自己求天求地都没有用了,他一生有多少跌落失望屈辱与绝望的渊里,又有哪一有谁来搭救过他?他开始恨,恨自己总是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开始恨,恨他自己管不了自己,刚刚只是一瞬间的快乐,就把自己葬送到这凌迟般痛苦的境地里;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番好心好意,最后换来得却总是衣冠禽兽的糟蹋,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变着法的吃人害人,以他的痛苦为乐?
身体在晃动,身体上绵延的热量在晃动,地上墙壁上的月光也在晃动;痛苦渐渐淡化,可是不知道何时才会休止,他笑了,他记得他爸在临死前说的话:“只要人活着,就有受不完的罪,你不去想它,它也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真是的是这样么?曹凡开始怀疑了,他想哭,突然发现此时此刻自己没有了眼泪。
身上的人似乎累了,趴在他背上,一边凌厉地给他施加着痛苦,却一边用一种怪异滑稽的声调低声说着:
“你在心里骂我对么?你觉得我变态是吧?你是不是想宰了我?你很痛是么?可你知道什么叫痛么?”
“你不知道……因为你是人,你可以痛过了就忘,爽过了就忘,说过了就忘,做过了就忘……自己不忘记,还有人帮你忘记。我本来也是想学着做人的,甚至还想做个好人……可是做人痛苦太多,做好人痛苦更多!我凭什么要搭上我的身家性命陪着你哄着你,爱着你宠着你,到头来只换你一忘?我今天要你忘不了我,永远忘不掉我……”
曹凡暗骂:“这歹毒的妖精,说什么疯话!”
可是张仲文的脸就在他耳边,他听见哭声,是那种带喘息的哭声,有声有泪的哭声: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但是我大不过她,大不过这欺软怕硬的世道,大不了有钱有势的三纲五常;你结了婚,成了家,你快乐么?把我忘了,你是不是睡得更香了……十八年,十八年啊,我两千多年都一眨眼混过来了,唯独熬不过这真真假假的十八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说什么我都去做,只要你抱一抱我,只要你能糊里糊涂地看我一眼,我是什么都愿意的,我是什么都他妈的无所谓……”
曹凡只觉得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了,他心里慌了起来,他在想:“这妖精莫不是疯了,怎么说些没头没闹的混帐话……你快点完事吧,我一起来,就找块石头砸烂你的脑袋!”
最后曹凡感觉到他把头垂到了自己脖颈,两行很烫的热水顺着他的肩膀流下来;却听他奄奄一息地一说:“既然你已经忘了我,那就要我死了吧……”
他的身体随着最后几个字剧烈地抽搐几下,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接着就不动了,真好似死了一样瘫在他身上,再没说话。曹凡静静地等了半天,见他没有声息,积攒了几分力气斜着一侧身,听见咣的一声,那人摔到了地上;他身子一轻,挣扎着扶住种乳石立起来,后身和腿还在钻心的疼痛,可是曹凡却清醒了许多,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踉踉呛呛地爬到水池边,捞出自己的裤子,接着又在洞口发现了自己的背包,毫不犹豫地他就翻出自己常用的刀子,在地上的水里一冲,又在石头上磨了磨,擒在手里三步并做两步就来到地上不知道是昏还是死了的人身边。
“杀人犯法,可你是妖精,我要是不剥掉你的蛇皮,掏了你的蛇胆,我还算是男人么?”曹凡红了眼,一把抓起那人的头发,把他拎了起来,看来好像是过于激动加上虚耗过度,这妖精晕了,被抓着头发也都没有醒,曹凡拎在手里,瞪大了眼睛看着。
莫古利还是莫古利,虽然他光着身子,可是还是那一张可怜兮兮,单薄秀气的脸;不着寸缕的身体被水洗得精光发白,映照出淡淡光辉;眼睫毛羞涩湿润地合住了闭起的眼睛,苍白的嘴唇还流露出几份倔强;本来曹凡是想一刀开膛的,这一看,刀锋静止在半空里,他心里竟然一酸,下不了手。
“蛇精也有这么嫩的么?”
“怎么看怎么像是半大小孩啊,难道是我认错了?”
可是身体里残留的疼痛提醒他:“不能再被这妖精骗了,他一醒,怕是要吃人的!”
就犹豫观看了这一会儿,他身子上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却又变化了起来,曹凡气得拍了自己裤裆一下,骂道:“就是你惹的祸!我才被这妖精羞辱,我一个大老爷们家,被他……”说到这里心头火起,没管得住自己,一挥手上的刀,就朝妖精身上划去。
刀锋半空里一抖,那是曹凡心里一慌,心软缩手;早不早,利刃擦身,晚不晚,吹毛断发;那刀尖在张仲文胸前轻轻划过,刚好割破了皮肉;曹凡害怕地盯着,只见洁白得镶嵌了冰一样的身体上立刻如晴空显虹一样浮起一道红晕,立时间一道均匀细致的鲜血殷殷地从张仲文左肩挂到右肋,不多不少,不不浅,就好似朱红的画笔在他前身描了一道红线。
“铛”地一声,曹凡的刀子掉到了地上,他竟然着了魔一样把张仲文抱了起来,颤抖着张大了嘴看这道极美却又是极险的伤口,他不是害怕,他只是觉得自己笨手笨脚,毁了什么宝贝东西,他现在不知道该懊悔还是惋惜。一愣神中他发现那细细的红线渐渐挂出一排细小的红色颗粒,那是在张仲文胸前溢出的血珠,颗颗晶莹剔透地排列整齐,因为他抱得恰到好而没有流下来。他再看近一点,他还能看见人家的浅白胸口上遍布的静脉,还有在极强的月光中才能发现的透明的小毛,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怀抱里随着那微弱的呼吸在一起一伏,他看得傻了,看得入迷,他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人的身体上可以有这么美妙的事物,却发现自己竟然再一勃起,心跳狂乱不能控制。
“难不成这就是妖精的法术么?妖精就是这么迷惑人的么?”
“兰舟妹妹说过,一个妖精要是想要迷谁害谁,其实根本不需要说话扮相……只要闭上眼睛静静地让你看,你就会中它的计着它的魔……难道我这就是着了魔了么?”
本来想要除妖除害的曹凡,这时这刻却把刚刚蹂躏过他的妖精抱在怀里,蹲坐在妖精的洞里,犯起傻来。
作者的小问题:
Q1:张的化名出自哪里?
Q2:张在摹仿哪一个电影里的情节?
Q3:张说了一句莎士比亚戏剧里的台词来讽刺,是哪一句,出自哪里?
第四章
温柔百年
平生无数为难事,唯此情义两不堪
温柔共饮眉心泪,依肩同醉一百年
被从天而降温和的热水所清洗过的岩洞里,层层发光的琉璃墙壁中央,曹凡将一个看起来和他一般年纪,身上不着寸缕的男孩抱在怀里,确切地说,他是把那个人端在手中看;这个男孩子被明晃晃的月光漆成了朦胧的银白色,身上柔软而微热;他不敢动,他怕一动,这个妖精就要在他手臂中化掉了,化成一道清水,流淌到地上,或者化成一股刺痛,钻进他身上。
然而这个赤裸的身躯却不是完美的,他身上有两道伤痕,短的那个,曹凡已经想明白那应该是手术留下的刀口;长的那个,还流露出微微细血,横贯他整个胸腹,如同滑落长空的流星燃烧的尾巴,那是刚才他怒急中挥刀完成的作品。
“他明明是人啊,而且我一定在以前什么时候见过他;也不是那天晚上在江边,或许还要早,很久很久以前的什么时候,我见过他,我是见过他的……”
“如果他说自己是妖精,这里又是蛇精的洞,那么十有八九他就是那个蛇精了……原来那个我爸爸曾说过的蛇精,也就是那个传说的玄池大仙了……哈哈,我真是笨,以为妖精一定是我妹妹和贺钦元那样凶巴巴的,怎么就没有想到他是设了套引我上勾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没有得罪他呀,而且,而且一开始的时候,他真的是……”想到这里曹凡脸又红了,心里乱跳,肉体的快感与痛楚一样,仍然在他身体里余热未尽,“他真的是”什么他说不出,只是觉得自己没脸没皮,没出息得紧。
“这样想来,那么他,他应该就是那个张仲文了;小学的时候总捉弄我那个怀心眼的小孩,十几年前我还偷偷地跟着他进来,拿到了如意;原来玄池大仙就是那个蛇精,蛇精就是张仲文……”他想到这里仔仔细细地朝张仲文的脸上看去,越看他就越明白,越看也就越清楚,果不其然,那鼻子那脸,怎不是十几年前那白胖神气的小孩成熟后的变形;依然稚气未散,依然邪气清纯,只不过,当年那种无忧无虑和果敢天真已经没有了,取而带之的是隐隐的沧桑和淡淡的哀愁。
“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学习又好,自然去读了好大学,离开这穷山恶水了;不知道怎么会又回来这里……不对不对,他是妖精,这里是他的洞啊,他怎么会不回来呢?不对不对,他是人……”他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混乱的逻辑,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在他的大脑纠缠反复,而面前的却又是一个真实的人,活生生地摆在他眼前;要他心里眼里矛盾重重,突然间在他怀里张仲文梦呓般轻哼了一声,吓得他浑身一抖,却听得真切……
“哥,我冷。”
这一声话极其微弱,似是无心之发;却让曹凡看得听得心里发凉;他放眼四望,见周围洞窟里水已经尽数回流到中央的水池里,热气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散尽,时过午夜,虽然是夏末时节,但是已经有地面上有一股阴凉气泛起,这时候他一个冷字说出来,倒是要曹凡脊梁上起了一层疙瘩。
张仲文似乎睡得很稳当,似乎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哪里,也似乎忘记了刚才自己是妖精狂性大发摧残了他人,自顾自甜甜地喘着气,话一说完还翻了个身,在睡梦里把脸紧贴在曹凡的胸口上,侧过脸的时候带着自然轻松的一抹微笑,俨然表现出他沉浸在极大的幸福里。
曹凡只知道有的女孩子笑起来是很甜的,例如旗旗格那种凶恶得意的甜,例如叶兰舟那种神秘魅惑的甜,他姐姐那种亲切慈祥的甜,怎么料到男孩子在睡梦中不经意的轻柔一笑也是这样动人心弦温暖如春,更何况他是这样亲近地接近着自己的肉体,一呼一吸间,都引得他想跟随;曹凡呆呆地问自己:“他这是梦见什么人了吧,妖精的梦,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毕竟是天凉,曹凡也觉得这洞里难呆得住人了;于是恋恋地将妖精丢在了地上,自己寻来衣衫穿上,虽然一身湿水,他还是勉强趟到了洞口,将先前拾来的树枝松木堆进了洞里面,包裹里的火柴还有几根能用,三下五除二他生起一堆火来,再一斜眼见那妖精半辈子张脸压在地上扁扁的,身上不着寸缕而在火光中泛起暖暖的红色,他心里面狂跳几下,辗转心思最后还是将其搂了起来,靠在火堆旁边又怕又疑地看起人家的脸。
“睡觉的时候乖的倒像一只小猫……其实这人也是有鼻子有眼的,为什么要那么装凶扮狂呢?你的身子真暖和,但又不燥,呵呵,想来你在家里也是一个药罐罐,我都闻得出你身上党参桂叶的味道呢。”
妖精的身体感觉到了双方面的温暖,舒展了一下,嘴里喃喃地哼了一声:“八万。”
曹凡愕然,接着又听他迷迷糊糊地说:“不坐庄,小胡真没意思,都别磨蹭,快给钱!”
“妈的,原来是在打麻将。”曹凡苦笑。
“为什么呢,我只是觉得,好好像认识你很久了,很久;虽然小的时候见过你,但感觉却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曹凡暗暗地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问着。
“算了,等我的衣服都烤干了,我就走……你是妖还是人我都不怕你,既然你号称大仙,那么把你丢在这里,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讲完之后,闷闷不乐地看着那火堆,浑身的酸痛劳累袭来,让他不由得也倦眼难睁,打了个哈欠,依在石堆上睡了起来。夜长梦多,稀里糊涂中昏昏地他似乎又成了小孩,梦见和他爸爸在山里赶路,没来由地心里一阵惊惶,觉得又一条大蛇在卷着狂风追自己,他喊道:“爸,救我,蛇精来了,妖怪来了!”他爸爸无力地摇摆着双手似乎在要他跑,他是想跑,是要跑到他爸爸怀里去;可是脚怎么也动不了,因为蛇的斑斓巨尾缠住了他,裹了他,要他动弹不得,他想喊:“爸,我想你啊,你别丢下我……”可是叶青山的面孔越发模糊,他无望地伸出手去,想去抓,想去摸,可是怎么也够不到。
火爆裂,烧断了木枝;曹凡一头冷汗惊醒,举目见自己还在山洞里,周围的火堆渐渐要熄灭,天顶的小洞观察到外面已经时过午夜;他茫然喘息,呆呆地抬着头,轻喃道:“哪里有什么蛇精啊,都是我多想……”
“我不是在你怀里么?”一个阴惨惨冷冰冰的声音飘忽而至,曹凡吓得没呀地一声叫出来,一低头,可不是,那妖精已经睁开了一对三角眼睛,正似笑非笑欲哭不哭地盯着他看。
“……”曹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背后的一只后抄起了刀子,没做声。
“你为什么不给我盖件衣服?”妖精郁闷地说。
是啊,我为什么不给人家盖件衣服呢,他看见张仲文赤身裸体地袒露在他怀里,似乎是应该的,一直都没有想过要盖件衣服,可是他还是强忍激动说:“你,你是妖精,穿,穿什么衣服!”
“心跳的好快。”妖精的耳朵在他的胸口上动了动,接着说出这句话。曹凡脸红了,因为他的视角正好可以看见妖精身上的那个地方,在清楚地,明显地,增大。他一着急,竟然大喊:“你不许动!”
片
段
故事一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红霞;空荡荡的操场上最后两个在一起打闹的小孩也回了家。
我疲倦地坐在那小小的秋千上,听那铁栓和铁锁链在风中摇晃传出来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我发现我很久没有这么孤单这么清醒地发呆了,虽然我妈妈说我其实一天到晚出了发呆之外什么都不会做;我又开始思考我大脑里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理论。不过这没有屎尿屁,也没有人民币。
我在想,黄昏的美丽,是因为那是白天的结束,还是因为那是夜晚的开始呢?
我在想,真正的爱上一个人的那种暗爽的感觉,是因为那是痛苦的结束,还因为那是痛苦的开始呢?
我还在想,我总是勇敢地面对现实,是因为我知道那是过去的结束,还是因为我知道那是将来的开始呢?
妮妮是一个刻薄势利粗暴虚荣不是特别漂亮的女人没错,但是她在发现了我真正的幸福与快乐的时候选择了孔融让梨;虽然这个梨是酸的。
风间是我从小到大一直最爱最心甘情愿最死心踏地的男生没错,但是他在发现了我真正的幸福与快乐的时候选择了两肋插刀,把刀插在我身上。
小白是一个英俊帅气有情调有气质文武双全温柔可爱的男人没错,但是发现了我真正的幸福快乐的时候他选择了得过且过,虽然有点恋恋不舍。
我承认我好色,看见中意的男人会咽口水会想入非非;我也知道我没有学历没有钞票没有忧郁或者沉的脸孔没有很多别人拥有的东西;或者至少对我自己来说,现实的生活略带讽刺和残酷。
但是我善于思考,我觉得我比很多博士教授精英人士们善于思考;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风间曾是,但是现在不是了;小白曾是,但是现在也不是了。
人不能没有梦想,但是我不会再对我的梦想,作出任何妥协让步了。
因为,我不要用我的青春,当赌注。
“咕咕……”
这种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活力与希望,仿佛是从洁白的云端光明的天堂里飞下来的鸽子的叫声。
鸽子是上帝的使者,圣徒的化身;天,难道是上帝看见可爱的我这样可怜,派天使来送什么好东西给我了么?我惊喜地举目四望,天上一片金黄,好似基督的光辉要拯救迷惘的灵魂,阿门……
“咕咕咕噜……”
哦,原来是肚子在叫,嘿嘿,天要黑了,也该回家吃晚饭了。
妮妮结婚喜宴上剩下来的菜塞满了冰箱和我们家所有能装食物的容器,据说樱田送给她的那个大南非钻石戒指还塞在某一只烤鸡的肚子里,一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忽然无比兴奋,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新,最聪明的小新,也是最勇敢最善于思考的小新。经历了这几天的风雨巨变(或许只是鸡毛蒜皮)我突然萌发了许多人生感悟妮妮和樱田去赤道新几内亚渡蜜月了我的妈妈爸爸还沉浸在抛售出第一件商品的巨大喜悦中,那么接下来我会拥有一段时间不短的平静时光,其实我早就打算好了,我要利用这流金岁月来写一本书,一本旷世巨著,内容主要是表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在改革开放的春潮中茁壮成长起来的的待业青年们的生活,思想,感情及其面对日新月异此起彼伏的时代浪潮中的感触体会和精神变化。我知道对我来说这个题材夸度大了一点,内容刻了一点,但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多少伟大的名著都是草莽野夫泣血而成,虽然我血是不想流的了,鼻涕总是很充裕
故事二
尾声篇这世间有你
(十)
平生无数为难事唯此情义两不堪
温柔共饮眉心泪倚肩同醉一百年
“一百七十五、一百七十六,一百七十……”曹凡睁大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指对着星点点的天空数来数去。
“甭数了,一共二百四十九颗。”
“啊?你怎么知道?”
“不用查了,我告诉你,我以前曾经对着天空许愿,我说,老天啊,给我一颗星星吧。后来老天看我那么可爱,就真给了我一颗星星;所以现在天上只有二百四十九颗星星了。”他旁边一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挑着手电筒在看着;夜色清澈,星空灿烂,曹凡和他在房顶上已经躺了一个小时了,他却只关心他的手上的书;曹凡先是玩他的头发,后来又玩他的耳朵,再后来觉得实在无聊就数星星。
“你又蒙我,鬼才信你呢,天上掉下来流星,还不把你给砸……”
“你想说死是吧,是没砸死我,可也砸了个半死了啊,嘿嘿。”那人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肩膀,还是在看书。
曹凡躺在他的怀里,看着那得无边无际的夜空听着不紧不慢的心跳声渐渐失神,过了好半天突然用一种悲伤的声调说:
“喂,我说神仙,我们将来都会死,对么?”
“哦,怎么突然说这个。”
“那你告诉我,我们死了以后,会到哪里去,会变成什么?”
“你又犯傻了……呵呵,你看”旁边的人举起一只手,指向满天眨眼的、明亮的星星。
“将来有一天,我们都会死;泥土上的小草,宇宙里的星星,有诞生,就有毁灭……谁也不能永远存在啊。今天的星星,不过是明天的尘土。”
“那你害怕么?将来我们都不存在了……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星光下的人影摇了摇头,捧起曹凡的脸,压低了声音,却是有力而清晰地说:
“你有我啊……即便是很多年以后我们老了,我们死了,我们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化成了灰土……但是我们为了自己真实的生命而选择的轨道,还是会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宇宙里把那些尘埃凝结成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呀。”
“你不是在骗我吧。”
“你还有第二人可以相信么?”
“哈哈……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们活着的时候,没有放弃过。”
“是啊,我们,不放弃。”
曹凡高兴地舒展开眉头,将旁边的人推倒在他们家的房顶上,两个人听着远远近近清风穿过树木的沙沙的声音,沐浴在清凉的星光里,他们刚刚开始的崭新的生命,在崇山峻岭和漫漫夜色中把一道有的人可以看见,有的人看不见的,带着笑意的光芒绽放到星与月的中央。
风再一吹起来,张仲文手里那本打开的书,轻轻翻飞着纸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好像讲述了一个很长也很复杂的故事,然而纸页终于被风吹到了最后,在这温柔长夜里悄悄关合。淡淡云天里,流星划落银河;夜色之下,青纱幔帐吹起道道悠香,听蛙声阵阵,看太平清凉。
我的蝴蝶梦
良辰吉时遇见了你
前世未醒今生醉
午夜乱饮缠绵的酒
紧闭双眼看见谁
梦中的蝴蝶寒香翅
亮如飞星伴我身
莫怕前途多黑暗
待到天明又一春
朝思暮想难为了我
殷勤容易开口难
是非真假无聊的事
铅华洗尽他是谁
梦中的容颜暖双唇
远上九宵耀我心
莫愁去日无痕迹
此心无悔记当时
青摇绿柳江南岸
玉雕银树长白山
霓虹寂寞钢筋塔
落樱古木红线签
三更酒醒风雨骤
长街洗得旧衣衫
我本无名异乡客
孤身飘零天地间
走遍了山川二十年
看遍了百仍娇艳
蓦然回首惊迷梦
何飞来泪光蝶
频频挥手挥不走
翩翩绕落绕指前
飞过了清明到谷雨
飞过了白露是秋分
你是蝴蝶梦中飞
污泥凡草难流连
海棠镶绣牡丹红
批上金丝化锦缎
飞过了唐诗入宋词
飞过了金绢上画廉
自古多情搓贫贱
野草怎比好鲜
黎明既醒蝴碟梦
温柔尽起东风
飞过了海市起蜃楼
飞过了夜化霓虹
我心未死仍留恋
不问来生爱红尘
痴迷不醒蝴蝶梦
谁是蝴碟梦中人
(一)死
我永远忘不了我第一看见死人时候的情景,我忘了我具体有多大,五岁,六岁?那个死人是我家的邻居,死的时候四十七岁,他是冻死的,傍晚的时候出去串门,在朋友家里喝了点酒,回来的时候可能有晕向,一头栽进雪地的大沟里;不知道是先昏了还是睡过去了,总之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半膨胀的一大块冻肉。奇怪的是他的嘴是张开的,好像生前在呼喊过什么,很多黄的绿的东西从他的嘴里流出来,冻成颜色诡异的冰坨;眼睛紧紧闭着,有一点血红色淤在眼眶周围,那种感觉在很多年之后我看见王菲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地回想起来。他冻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棺材是装不进去的,所以需要用火烤,大家都希望把尸体加热一下能够恢复成比较体面的形状将他下葬;可是后来的效果比任何恐怖片都恐怖。在一圈柴火中那个尸体坐了起来,眼睛也是睁开的了,整个院子里发出灭绝人寰的惨叫,他的老婆,他的女儿,吓得抱头鼠蹿。我的爷爷和我本来是在看热闹,现在终于坐不住了,他在我耳边耳语了几句,我茅塞顿开,很是开心。
我跳过那不高的火苗,从坐起来的人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叠钱,然后照着他的胸口踢了一脚,他嘴里的脏东西吐了出来,然后翻身躺下去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了我一眼,我只是忙着数钱;我今天仍然记得很清楚,二十八块四毛,我爷爷小心地把钱藏好之后;然后让我把尸体的鞋子扒下来;他用火来烤尸体的脚心,烤了一个多小时,尸体终于伸展成接近于人的形状;以至于死者亲属对我们z千恩万谢。我爷爷用那些钱给我买了一套敌后武工队的连环画;里面有很多方脸盘浓眉毛今天已经很罕见的政治气质型帅哥;我看了好久;应该还剩很多钱,不知道被我爷爷做什么了。
现在想想,我的爷爷真的是一个蛮变态的人。他是地方上有点名气的大夫;但他丝毫不在意儿童心理学,他喜欢让他当时唯一的孙子我去接近死人,尸体,断手,断脚什么的。几乎每有人家里死了人,他都带我去看,都会告诉我这个人最后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有这种死状。其实他当时的观点并不科学,甚至有迷信和他个人主观臆想色彩;但我今天已经因为脑血栓变得不能说话的爷爷教会了我一生中所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个事情,那就是他告诉我,培养了我,死,或者说死亡,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甚至远远不是可怕的事情。这种变态的培养使我从一岁到十七岁,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什么叫害怕;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小孩还能怕什么呢?所以我今天想想都觉得自己青少年时代真是一片空白,错失了很多精彩的的人生内容。例如我到电视剧里面夫妻感情不好吵架要离婚的时候,总有一个小孩楚楚可怜地窝在床底下角落里,或者一脸鼻涕一嘴泪地摆出那种亲爱的爸爸亲爱的妈妈请给我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吧的鬼样子,我就气不打一来。这种情况我一般这么理,在他们吵到骂道我没心思看电视的时候,我就直接去厨房拎起菜刀;丢在他们俩之间,说:“要么你们用菜刀砍死我,一了百了,谁也不用推给谁;要么就小点声,没看见我在看动画片么。”
(二)活
(上)
这个世界上悲惨有很多种,我就是那种少爷的脾气小厮的命。我没有用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这个句子,是因为凡是见过我的人都知道我头角峥嵘;我们办公室里只有两个男员工,老外来了找人,想不起我们的名字,于是用形容词借代,我对面的小马是the
pretty one;,而我是the creepy
one
为了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我真的是绞尽脑汁了。
实际上我家里条件真的是很富裕的;我父亲是一个奸商,母亲家是土地主;但是当穷凶遭遇极恶的时候,会伤及很多无辜;我非常不幸地诞生在一个战场中央,成为两个家庭争夺仇恨诽谤互相出气的火力点。我的祖父母们对我是很好的,这种温柔幸福持续到我十岁左右,当我姥爷死掉和我的爷爷得了脑血栓之后,我在家里的地位就和小猫小狗差不多了。我妈妈在照顾癌症晚期的我的姥爷的时候,我的父亲有了充足的时间天酒地;我一个人在家里,现在说起来都很可笑的,我那个时候个子特别矮,东北老家的屋子老式样的电灯拉绳的开关,高高挂在堂屋中央,我站在凳子上都够不到;于是晚上只能黑着,我们家有电视的,可是我妈妈不让我看,那个时候说电视会影响小孩的视力,于是她用锁头把电视锁起来。黑暗里我坐在我家的炕上,不吃不喝看太阳落到山那片的坟地里去。我的妈妈有的时候好几天不回家,她让我去我的姑姑舅舅家里吃饭;可是我的表哥表妹们总笑话我,我那个时候有这一种奇怪的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自尊心,现在也是,我怕被拒绝,怕被嘲笑,所有我的态度就是漠然回避。记得那个时候我家的菜园子里有很多水萝卜,我饿的时候就去园子里拔几个红萝卜,用屋檐上淌下来的雨水冲一冲,噶吧噶吧就吃了。
我从来没有向我的家人抱怨什么;也没有当他们的面流过一滴眼泪。我的出世态度就是四个字:爱咋咋地。这是一句东北话,意思就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在乎。
既然我没有父母亲人来爱,我只能自己爱自己;我们家书蛮多的,为了打法黑暗和空洞无聊的时间;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太多世界名著和歪理邪说,换句话说,看了很多小孩不应该看的东西,导致我形成了今天奇形怪状的世界观和人格特质;也因此十年后的我只看漫画和卡通,鄙夷一切文艺理论和哲学思想,乃至宗教。我最讨厌两种人,一种就是势利眼趋炎附势;第二种就是神棍子讲法说玄。人活着就要脚踏实地,有命的时候不要追求那么多虚幻;所谓穷算命富烧香;好好的地过眼前有的日子,比什么都强。可是我想是这样想的,可是我这一辈子似乎总摆脱不了很多神神鬼鬼封建迷信的东西,有的时候我自己都头大。熟悉我的朋友看到这里笑笑就可以了,哈!
我九岁那年,我的奶奶强迫我背井离乡;飘洋过海之后,我来到了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亚洲第一强国日本,寄人篱下在我一个表姑家里。这个千人骑万人干的娼妇总想把她那一套封建糟粕和变态伦理强加给我,她以为我一个九岁的小孩很好欺负;但是她太小看我们少先队员了,我进她家门的第一天起就清楚地辨明了阶级形势,坚定了斗争立场,第一不给他们家任何人跪式礼仪,第二不在有他们家人在的场合说日语,第三他们要是敢打我,我就去厨房拎菜刀。
就这样,我从一家被踢到另一家,九洲我都走遍了,最后我奶奶气得没办法,最后给人赔礼道歉一万把我接了回来,四年过去,我发现家里一切都变了。
(三)
活
(下)
我在仕途上还可以,我赶上我们国家高校最后一班不要钱的车;以不高不低的分数上了一个还算体面的学校。但是那个时候我父母正在分割财产,导致我的生活费和各种开销成了一个尴尬的话题。请容许我臭屁地说一句,我读本科那一年只有十六岁;按理来说,还不需要自力更生。但是我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个性,使我过早地把心眼往钱眼里钻,我发现这个世界上能给我安全感的东西不多,钱是比较有效的一种。兜里有钱,晚上睡觉都很踏实;就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没有焦急,没有恐惧;老掉牙的理论了,是吧
。
我读书的年龄小,可是青春期后的我的人变化是巨大的。我这只毛毛虫没有化成蝴蝶,但是飞蛾还是有一大只的,呵呵。开学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年龄,因为我能说会道,见多识广,会和领导搞关系,为人又是天真可爱型的(想吐就吐吧,哈哈)所以我非常顺利压倒性地成为我们系的政治统治者,先是班长,后是学生秘书长,十八岁那年光荣入党,而后是学生主席。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讨厌我的父亲,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在钻营鬼蜮伎俩方面基本就是他的翻版,而且我不是我爸爸那种锋芒外露,我是那种装傻扮痴呆背后吊小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类型。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只要我想,我算是玉皇大帝我也能给他呼悠瘸了;保证他还一脸感动地觉得我这小孩真实在。
但是大家都知道,学生在政治上的优势不可能给你带来经济上的实际收益,我需要钱,需要钱吃饭,需要钱抽烟,需要钱买我爱玩的游戏机和相关软件。我唯一的谋生本事就是说话,我的日语很流利,蒙日本人都不成问题;大学里是英语系,也是有优势的;我在大学时代里上蹿下跳做过翻译,做过导游,做过推销;甚至还盗卖过D版光盘(我发誓没有黄色的,真的没有,真的没有,你们相信我!)在九十年代末的长春,我一个月可以赚到两千块;这个数字今天都是惊人的。我良好的储蓄观念导致我后来去英国读书头半年除了微薄的奖学金还可以吃得起麦当劳。
可是我很后悔,我在本科生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没有好好学点东西。
我觉得我活得是很好了,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农村同学一个月只有七十块的伙食费;而我那个时候过年还给我妈妈买了一件皮大衣;我内心里是很洋洋得意的,在我读了一年大学之后,我对自己的人生有了一个很明确的计划,那就是,快点把这狗屁大学的书读完,然后在北京啊大连啊之类的城市里找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然后把我妈接出来,工作个三五年之后攒钱买房子结婚,公务员也好,企业员工也好,平平淡淡地,高高兴兴地。
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七多一点,甚至那个时候我还模模糊糊的有几个女朋友,那个时候我是这样打算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能算不如不算,算来算去,真的就像歌里唱的那样,那一年让一生改变。我不但记得那是那一年,我还记得是哪一天,那是1998年9月1日的晚上,那天晚上我和我的几个同学吃了二十块钱的烧烤,我喝了点酒,七点多一点的时候,我想起来我要把自己的书包和眼镜忘在了教室里,我真的记得我在出了宿舍口的小道之前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拿。
我那天迈过的不是一条柏油路,而是我的前世今生,我走的代价最昂贵的一条路。
四
命
一生之中总是有那么一个时刻,你遇见那个人,你为他戴上枷锁,流下眼泪,你用他的存在见证自己的价值。
直到有一天,你发现他只是一场梦;这场梦醒了,你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你。
有一个很老的歌里唱道,用我一转身离开的你,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我们国家的大学里的青年,有两条出路,一个是混,一个是学。学很简单,就是努力读书,争取考研出国著书立说修身而已;混这个词就很复杂,凝聚了太多我们国家几千年文明历史的精华,在我看来,就是钻营,就是用智力和运气的人生赌博;大学里的混还只是为了到社会上混的一种打磨,但是这个过程,的确是可以分出高下低劣生死两命的。我在大三前混的真是不错的,但我觉得主要是我运气好,很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思;我并不看中和在意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党群关系留校户口之类,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东西你越不在乎,它就让你丢也丢不掉,拦也拦不住。而有些人做着梦都想升官发财出人头地,可是每每天不遂人愿,时乖命蹇,镜水月竹篮打水,这也是为什么总有那么人天天哭着喊着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原因;有的人总觉得自己应该读清华北大,有的人总觉得自己该镶金嵌银出国留洋,有的人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明星名流被人万千宠爱――但是他们都没有,我真想不出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羡慕有什么好沉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之路,草木一春之中,最宝贵的东西其实就在自己身上。
我宿舍对面的兄弟K就是这么一个天真可爱的人。
他的高考分数很高的,她的母亲是上海人,不知道小的时候给他灌输了什么因此他的第一志愿是南方一所很有名气的学校,她的姐姐也是这个学校的,他没有考上落到了第二志愿觉得自己非常的委屈,非常的不甘心,以至于整个大学四年都在念叨着。我的大学有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就是很多人都是因为没有考上所谓四大名校而屈就来的,他们少年心性发作,平日里要么刻苦读书,要么冷言冷语;各个都自比勾践卧薪尝胆,要么考研要么想混出个人模狗样来出尽心中恶气。但是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没有考上研,也没有出尽心中恶气;他们活在自己的梦中,再没有醒,梦死之后,他们也就不再骄傲。我恰好相反,我能以那些分数上了这个大学已经感天谢地了,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我不再要求什么了。
K大我一岁,但是人看起来却要比我小;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可能是出于对学生干部的尊重喜欢在我的姓后面加个哥字,一方面他不知道我的实际年龄,一方面北方是有这样的传统,所以时间久了我也怡然自得。K在大学里的时间一大半用来做他的江南梦了,所以他的学习成绩平平,我天天打工赚钱考试都比他强;又因为我是领导,手中有很多权力,所以头一学期,我只是觉得这个眼镜小男孩不过是在巴结我而已。说真的,他长得绝对不是漂亮或者性感那种,很普通的邻家男孩的样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哑,近视的很厉害,晚上看什么东西要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也具备了养尊优的独生子女的全部特点,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
那个秋天的夜晚我去教室里拿东西,看见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把他推醒,告诉他如果你不走的话,一会拉了电锁了门,你就要在这里过夜了。他站起来,很尴尬地笑笑;他说他有事情和我说。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要和我说什么,他想进学生会,他想打听一下我们招几个人。那个时候我对他印象平平,但是于同学面子,我不能直接就拒绝,我说好啊,我们一起回宿舍,你说吧。他也是个有心计的人,知道要投其所好才能达到目的,他说他请我玩游戏,去学校外面的游戏机房打币子。我当然愿意,我这个人当时好捉弄人的心性又上来了,我说K,我知道你想进学生会,如果你玩97格斗之王能打败我一个人,我就把这件事情给你办了。
他哪里知道我是日本混大的问题儿童啊,我的少年时代就是在游戏机房里泡出来的。我在地方上的游戏机房里是传说中神一样的人物,那种对战格斗的游戏我从无败绩,闭着眼睛光听我就能打上半天。他可能平时也玩一点游戏,对自己的技术蛮自信的,拍了拍胸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天晚上的月亮圆得吓人,白的月光直到今天还在我心里没有褪去。我们俩跑到游戏机房的时候人还挺多的,有一个位子空出来我说你先去热热身好了,他还嘲笑我是怕自己吹牛吹大不好意思了。他买了几个币子,上去和几个小孩对打,我看了一分钟就知道他什么水平了,我对他说,我只用一只手和你玩,嘻嘻。
八点钟到十点钟,他买了四十五个币子,他用掉了四十四个;头一个小时我用右手,后一个小时我用左手;97里我最喜欢用的人物是版崎龙二,好像很多他连我用的人皮儿都没摸到,就被我连摔带丢地弄得一死再死。这个游戏我早就打够了,可是那天最好看的是他脸上的表情,那种气急败坏,那种顽皮可爱,那种这种很清晰,很年轻的脸,未经世事,纯净无暇的脸直到今天还会在我的梦中出现。
最后他彻底放弃了,我的虚荣心极大满足,我说你再练两年再来找我吧;我看他有点不开心,就买了两听啤酒一起喝。我们从小道走过去,月光剪影,说来说去,说了很多话。
我恶俗,我还要用一句当时流行的歌曲里形容我的状况: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才会在刹那之间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我没有也不可能和他一起到白头,可是后来的事情,让我白了头。
插曲,许多年以后,(涂沐作品恶魔情歌2)
许多年以后
虽然没等到
不可能的三个字
不算数的两句话
不情愿的一个人
渐渐冷了眼
慢慢松了手
不知不觉
不出所料
就是许多年以后
留意了多少神情样貌
彼此相似的陌生人
充满幸福地
看他们擦身而过
这以后的以后
是暖暖的苦
是暗暗的伤
那唇边的一缕笑
那眼中的一点光
总是在夜晚
滴滴答答地响
断断续续地唱
许多年以后
那容颜未改的你
有什么不能忘
这以后的以后
那余烬未灭的心
还是在夜晚
一遍又一遍地想
五
爱
前几天上网看一个什么贴子,说同志们是几岁进了这个圈子,或者说是几岁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似乎大家都以自己先知先觉为荣。我撼然发现很多小孩季雨季中,可是已经是老同志了!我向来觉得自己臭屁哄哄,读书毕业求职占先早人几步,但是在这方面,我实在是汗颜,因为我觉得自己十八岁才遇见了激发了潜在我身体里真正意识的人,十九岁才被人教会了自慰,但是到了二十岁我才明白男男性爱是怎么回事,我真为自己脸红,我自己浪费了那么多大好青春而惋惜,觉得自己真不值得。
最早我分析自己的时候,觉得自己蛮直的;因为我觉得我以前看毛片,毫无生理反应,不管是男主角还是女主角我都不喜欢,而且我觉得毛片要么恶心,要么搞笑,就那么三招两式,没意思透了。后来我发现,那是我看的毛片太老少也太粗糙,且我对洋鬼子完全免疫而已。
我第一亲身面对性是在我留学期间;我的roomate是一个黑人,他其实和我一样也是混血,只是我是第三代且怎么混也看不出来,Jecoo的母亲是黑人;父亲可能是那种拉美裔;所以我觉得他的颜色真的是很诡异,有的时候我觉得他是黑色的,有的时候我觉得他是棕色的,还有的时候我觉得他是绿色(汗)。他是我第二任roomie;第一任是个女的,我还没搞清楚她是哪国来的就换来了这个怪物。Jecoo个子不高,人也非常的老实巴脚,非常的有礼貌和谦虚;使我对黑人的印象有了较大的改观,我和他在一起住了九个月一直很愉快,临别的时候他甚至眼里都有泪,他说我能把茄子烧成比鸡肉都好吃,我是神奇的中国人。
Jecoo和他的女朋友关系很好,感情也很稳定。让我受不了的是他们两个人做起爱每完没了,甚至有的时候都不关门,没白天,没黑夜。她的女朋友Marie看起来也很娇小玲珑,弱不经风的,但是上了床之后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惊天动地泣鬼神;他们在做爱的时候说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或许根本就不是语言,只是一种嚎叫。那个时候我还是男,但是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像Jecoo那样,世界上估计也没几个人能相他那样。刚开始的时候我很羞涩,觉得那是人家私事,我不好干涉,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们这种越来越动物的行为直接影响到了我的工作学习和睡眠的时候,我也能大胆地冲出房间去敲敲们喊一嗓子:“you
guys enjoy your *** ing and shutting
up!”
即便是这样;Marie也从不羞涩,有的时候早上她会煎小面饼,会给我的盘子里丢几张;会主动给我倒咖啡;她美丽的绿眼睛猫一样闪光;她最喜欢问的问题就是:“你有没有女朋友?”
我估计着如果我那个时候是个稍微大方点的人,他们早就问出来我是不是Gay了;因为那个时候的学生公寓里,十四五岁就同居的小孩屡见不鲜,我怎么也是十八九一个小伙子,在男女关系方面整洁得都不正常。不过我觉得即便那个时候他们问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的,另外他们觉得大陆来的中国人比较传统和内向,另外我那个时候学习压力很大,所以也没有觉得什么。我告诉Marie;我有的,在中国的,在一个很远远的地方,That
would be my true
love
我在大二的那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学会了害怕和担心。在此之前我的人生里我很少有这种感情,我说了,我的人生关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爱咋咋地。但是我发现,当K出去喝酒很晚不回来的时候,我会一直等着他,不然的话我会睡不着。我们在食堂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会把我的菜碗里那点好的很潜意识地扒给他;他在系里院里有什么事务,我会谋远虑地给他出注意,让一切做到最好。我在胃动手术之前,在学校里跑过男子五千米,我是一个懒骆驼型的人,毫无爆发力,我能把五千米不紧不慢地跑下来,但是要我去比赛和人家比,我就很不情愿……可是那一年我跑了全校第四名,前几个都是体育特招生;我知道我在跑的时候,有他在一旁看,只要他在一旁看着,我就比什么都幸福。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明白我对他倒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一个荒唐的晚上;我们英语系实在是被体育系的那种嚣张气焰给惹毛了;记得好像还是我第一个动的手,我把椅子上活动的木板生生的掰了下来,照着我前面那个矮我一头但是胸部凸兀的黄毛阉猪脸就摔了过去,我听见了古怪的响声和他酥软的尖叫;当我们宿舍老大还有辅导员赶过来拉架的时候,我们已经从二楼互相撕打到走廊里了,且至少有一个人滚到了厕所门槛边。那些大城市考上来的大块头中看不中用,就知道挥拳头穷叫唤,不似我这种乡镇街道里混大的又阴险又知道护短,连踢带揣知道利用环境狗咬狗,我们四个人打他们六个,结果晚上从保卫交了罚款半夜里被放出来的时候,我发现除了我的脸上被桌板钉子划破一点点皮且左手中指奇怪地扭曲且完全丧失感觉之外,基本可以说毫发无伤。
四点钟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小腿肚子疼得不行,寝室里停着电,黑呼呼的,我也看不出伤势。好在对床的老九好像身上哪里也疼,竟然找出一个蜡烛头点了起来,后来我要了他的蜡烛溜到厕所里擦清凉油。就在我撒过尿准备回去的时候,微暗的火光里我见到了K;睡眼惺忪,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小白背心,把略微显得发黑的皮肤紧紧裹在里面,烛火跳跃,他在模糊的红色中光华四射;迷惘地抬起脸,三分关怀三分发笑还有四份无奈地轻轻说出一句话:“听说你们被体育系给打啦?”
“是我们把他们给打了!”我怒道。
“啊――”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完了,这你要回家啦,上打中文系研究生的事还悬着吧。贴在告示栏里你的通报批评墨字还没干呢……”
后来他又说了很多话,我一句也没听清;因为我一直在盯着他看;他略微有一点发胖的腰,抚摸起来应该是光滑亲切的,还有在白背心里裸露的,应该是热呼呼的肩膀,那一刻我的思维激进而疯狂:要是我可以抱你一下,就抱一下;哪怕是要把全学校的本专科研究生教授职工食堂服务员都杀了,我也会想想办法的。
他回过头,对我说:“你不用给我照亮,你快回去睡觉吧。”
他妈妈给他的护身菩萨项链金灿灿的,慈祥而庄严;他的胸有点单薄,肩膀却是宽畅的;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天上找不出这样美丽的星星;他笑了,动了动嘴唇笑了;蜡烛的油流在我的手上,和我想捧在手心给他看的,我却没有流出的眼泪一样多。
那天夜里,直到破晓,直到黎明,直到阳光照耀……我身上肩膀上腿上被凳子腿或者窗棱敲打撞击过的地方开始兴高采烈地痛了起来;我闭着眼睛但是始终没有睡实;我带着笑容,在我的蚊帐里幻想和他亲吻;那是小的时候夏天里带着暑热的溪水滑过嘴唇,那是爷爷家园子里葵叶子芬芳的柔软;那是在我十八岁的青春记忆里永生不死的虚幻;也将是我这一辈子眼睁睁的心痛时分自欺欺人的想象。
我的堕落终于导致我离开了学生里的职位,了很多钱才保住了我的党票;不过我我发现那些都东西我都不在乎了,我有了我追求的东西,我真正想要的。
六
瘾
东北大学里最不好的习惯就是喝酒和斗殴;人在江湖,我终不能幸免。我不喜欢喝酒,因为我一喝点酒脸就会红,而且红得很厉害;猴子屁股一样;我觉得我酒量还行,但是我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一喝上点酒我就会变得很神道,不知道是大仙附体还是小鬼上身,说起话来很搞笑也很吓人。我不想牺牲自己娱乐大众,所以现在能不喝就不喝。
我今天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在读书的时候怎么有那么多酒场要赶啊,留学生活动,党员活动,谁谁的生日谁谁的这个那个;一个星期不喝个三五回那是很罕见的。而且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尤其是男人,明明不能喝,但是非要装能喝,在人前人后假扮他豪爽有器量,好像喝多少酒就能证明他多么够朋友够义气他多么能耐。再用我们东北方言来套一下,就是“墨纪”。他们喝上点酒之后有三种常见临床表现,
第一:喜欢靠近人的身体和脸,拉着你拍着和你说话,Constantly
irresistible
第二:反复不停地重复一句废话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声音越来越大,Totally
annoying。
第三:会很激动地和你说,你是怎么样一个人;或者很激动地问你,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tacky but
hilarious
当然了,除了上面这些,还有一些例如手舞足蹈唱歌哭泣脱衣服翻跟头之类的并发症状。K就是这样的,他不停地喝,然后喝了就吐,吐了再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胆汁是什么颜色。从他喝酒的态度我观察出两件事,一个是他多么的想混得好,一个就是他的内心里充满了绝望。我一直觉得那种喜欢喝酒的人内心里有一种潜在的绝望情绪,一种不满足。我对人生没太多要求,也不经常绝望,所以我不喝那么多酒。
K喝完酒之后会难受得厉害,有的时候我要背他回去,晚上的时候他还会头疼;那种痛苦的麻醉的迷惘的表情,我看不得,我也受不了。于是我在酒桌上,一又一地以主席或者兄弟的身份,站起来说,我替你喝。一开始还是担心他,替他喝而已;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是自己想要喝了,因为他在三年级的时候交了一个女朋友,爱情的魔力使他的眼中使得包括我在内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他不在和我一起吃饭,不在再我一起去图书馆,不再那么需要我了,我措手不及地陷入了一个被理想抛弃的巨大空洞,强烈的自我保护欲使我选择逃避,我开始申请那一年我们学校的互派双学位留学生资格,开始考托福;我想,我是离他太近了,太亲密了,让时空距离淡化一下我的精神,或许我会变回原来的我。
在那段时间里,只有要喝酒的时候他会拉上我,他说我能喝,在酒桌上我是有力的保护伞。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说好吧,我替你喝;于是我一又一地把那些可恶的杯子端起来,笑嘻嘻地说,我替你喝,我替你喝;我望着他,咬咬牙,呼吸,喝下去,喝的那不是酒,那是我自己的血。
有一他喝醉了,他迷迷糊糊地对我说,将来他结婚的时候,一定让我当伴郎,让我替他喝。我笑着说我个子太高了,当伴郎站在你身边不好看,我可不干;他好像生气了,抓着我的肩膀摇来摇去,眼睛里湿湿的,说你一定要答应一定要答应。我看着他苦笑,我说我答应你,我什么事情都答应你,我有不答应过你的事么?
不知道喝了多少,他终于当上了院里的学生干事,而我终于又拿起了机票,要飞过寒冷的海峡,去远方雾气重重的城市。我走的那一天他说好了要送我,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天我都没有看见他的踪影,倒是上校车的时候看见了她的女朋友,先是表达了对我可以去公费读书的羡慕之后,不知道怎么饶到了喝酒脸红的话题上。我说喝酒脸红的人其实都很傻,特别容易骗,她说,喝酒脸红的人,特别重感情。
三年国内的大学使我喝坏了胃,一年留学和后来多年工作使我成了一个度的烟民。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不太抽烟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抽得越来越多,而且我只抽一种烟,除非是断粮,不然不会换其它的。因为我知道K只抽这个烟,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都是抽这个烟;有的时候我躺在宿舍里,坐在什么地方,发呆的时候,这个烟可以把我带回过去,带回那种拥有一个人的宁静。我逃走之后,自以为我可以忘记他,没想到,作茧自缚,非但没有淡化自己的感情,反而加热了那种想念,那种想拥有他,想和他在一起的念头一天比一天清晰,一天比一天沉重。伦敦是一个文化复杂而又开放的地方,在这里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开始上网,看了北京故事,欣赏了黄色图片,瞻仰过了G吧和表演,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我仰天望着外面的大雪很明白地对自己说,OK,I’m
gay
definitely
每当我特别想他的时候,想得很难过的时候,我才会拿出他的照片来看看。那时候我是一个穷学生,长途电话是不太能打得起的,我要攒很长时间才能攒出这笔钱,而且我也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因为有事没事地骚扰人家总显得我心怀鬼胎。我很清楚地记得我在寒冷早晨里踩着积雪去公用电话厅里很颤抖地拨他家的电话号码,我可以不吃不喝,我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和他随便说点什么就好了,而且我还要很乐观很牛X地表现得自己很坚强很幽默。
那个时候在大街上是可以看见同志情侣手拉着手走的,而且真的是很登对的帅哥;他们在立交桥上公开接吻。我看着,心里里面百爪挠心,我质问我自己,你有没有那个幸运,有没有这个福气,等到这一天呢?
(七)
舍
我到目前为止的一生只向人告白过两,下场都是滑稽可笑的;所以我决定了,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我是一个很能说会道的人,很小的时候我家里人就发现了,谁要是说我一句,我有十句话在那里等着;我会说四个国家的外语,六种地方方言;精通词汇学,修辞学,语用学和语言发展历史;我写过长篇小说和文艺评论,讲过戏剧和古典文学,参加过十四演讲比赛并得过九冠军。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把试图训斥我的老师给说哭,而且往往是一击必杀没有第二句,那些小姑娘老太婆就哭天喊地用头撞校长室的门去了;现在我是一名老师,在我的班级里存活一个学期以上的学生各个都皮如钢铁舌比尖刀,进入社会后保证能从容面对一切风刀霜剑闲言恶语。
然而我发现我还是有没词的时候。
本质上,我这个人多疑,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也不打算去相信,所谓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我觉得人用口头上说什么话是很容易的,有些本来很真的事,用嘴讲出来,就变假了,变俗了,说来说去,可能也就完蛋了。
春暖开的时候,我从国外回来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接替了我原来的系学生会主席职位。不到一年他变化很大;沧桑了很多,我发现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能谈的话题已经不多了。毕业的期限很快就到了,我们书记找我谈话,希望我能留校做老师;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口头上答应了。K当时四找工作,可是临签约的时候他自己反悔,他觉得自己不适应企业那种环境……我心里面清楚的很,他是想留校的,因为他的女朋友留在了我们大学的外事办;可是那一届我们只有一个名额。
于是我找了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把他找出来,我准备了三个问题问他。第一个问题是你想留校么,第二个是你打算和你现在女朋友结婚么。第三个问题我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因为在我问出来之前,我觉得他好像又有点喝多了。他拉起我的手,激动地说,他说他在大学里这几年唯一的收获就是我,我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对他最好的朋友,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我和他回宿舍的路上,不知道他是借酒装疯,还是酒后乱性,我听见他说,如果我是个女的,就一定娶我当老婆。我听了很来气,心想怎么便宜都让你占了,我反问他,如果你是女的,你会嫁给我么。
让我吃惊地是,他突然抬起头望着天,好像不是在乱说话,也不知道他是看了什么小说电影学来的,他很郑重地说:
“那是肯定的,如果我是女的,死心踏地跟你一辈子;你是好人,你有一碗饭会先给我吃,谁跟了你都会很幸福的,可惜我没那个命。”
他平时绝对不会说这种煽情的话的,他没这个水平。
他看不见我把脑袋转过去,他不知道我对着黑暗说了什么。一个星期后我被确诊慢性胃溃疡,拿了毕业文凭之后,我就回了乡下老家。我觉得感情这回事上,没有谁欠谁,要是有,也只能是别人欠我;为了他这句话,我把我最后能给他的东西,留给了他。其实当时努力一下我觉得我和他一起留校是没问题的,但是我受不了了,那是百分之百的折磨。
一个你爱的人,你一个你每天夜里都希望自己可以梦见的人,一个在你凌晨时分最想抓在怀里的人;你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面前走来走去;但是你没有理由说出你心里的话,那个就是所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你心里面装了一个蜂群,扎着你刺着你,可是你还要装若无其事,还要谈笑风生。我终于明白我爷爷为什么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死不可怕,很多事情都比死都可怕,这个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只能选择逃跑;我除了逃跑之外,再也做不了什么了。我当时还有点钱,够我维持一阵子的,所以我想先回乡下的家里去静一静,那里青山绿水,我流浪了那么久,有点累了。工作么,只要自己肯找,一定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我肯呼悠,人民币总是大大地有。可是当我回到东北老家的时候,我傻眼了。我父亲家族和母亲家族为了分割财产,互相闹上了法庭,打得不可开交;我夹在中间站没站地,坐没坐地儿,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我和我妈妈需要钱生活,我咬咬牙,不能闲在家里白吃白喝;我换掉了Adidas,剪去留了两年多的狮子狗卷发造型,换上皮靴和军装裤,用麻绳当腰带扎,骑上摩托车趁着秋天开始收山药材。
我的目的就是攒够一笔钱,给我妈妈一些做家用,然后我去北京或者其它什么地方找工作。
这个工作就是开车摩托车穿山越岭挨家挨户地去问农民家有没有山参天麻狍子皮等各种野物,自己和他们讲价格收回来,然后去大的城市寻找销售渠道挣差价。好在我小的时候因为搞封建迷信活动认识了很多朋友,销售渠道不成问题;难就难在每天要风里来雨里去,冒着被狗咬的危险去那些农村里和人打交道。八月中的时候天气那个热啊,我买的一大捆黄干在摩托车后面招来了一大群马蜂,把我蛰得一身是血;还有几泥石流把国道给冲了,我困在林湾子里出不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可恶的是去镇子里轧称,收购站的人不讲理,我和他们吵了起来,结果寡不敌众被人暴打。
其实这些事情我今天想起来我都很开心,这是我宝贵的人生财富,我没有后悔,为了尊严为了自由自食其力;还有一个好就是我在上课的时候听那个学生抱怨打工辛苦,我就会很得意把我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娓娓道来,保准把那些小孩儿吓得一愣一愣,我心里那个得意啊,哈哈。
本质上来说我是一个农民;今天我都不喜欢去泡吧,为什么呢,我觉得那种地方毫无意义。一杯可乐都要几十块,这几十块我要推着车上多少个山坡啊,二十块钱我可以去家乐福批发一箱回来了。还有的人喜欢说自己非什么牌子的衣服不穿,他买了个什么领带多少钱,什么衬衣几千元,我心里就会暗骂:臭美什么啊,就是没冻着你,逼急了猪尿泡你都会望头上戴。
那些日子我用奔忙来赚钱,也为了让自己忘记很多事情。可是晚上的时候,我一个人爬到屋顶上,捧一瓶地方上八毛钱一瓶的啤酒,静静地想,他在干什么,他睡了么,他会想起我么。――――多纯情啊,我自己都把自己感动的不行。我是古怪的水瓶座,而且是日宫正中的那一天的水瓶;可惜月相落在了巨蟹。这种组合是非常讽刺的,那就是我看起来很热爱自由很骄傲很判逆;实际上骨子里非常家庭妇女渴望市井生活。那个时候,我对我自己说,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我爱的人,他也爱我,我和他会在一起造一个小窝,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打打闹闹,直到变老。
(八)愿
那我离家的时候我妈妈真的哭了,虽然我离家离得够频;只有那一我妈妈哭了。
那是凌晨四点多一点,天还有些黑,我背着装了乱七八糟很多东西的一个大包;在茫茫昏暗中赶着山路去火车站。我从来不要任何人送,也不让任何人接,独来独往是我的风格。我永远记得那天早晨我站在火车道上眯着远方,坚定无比勇敢地对自己说:
下回来一定不是男!
令人讨厌的是我去北京的时候,一定要路过我读书的城市。我悄悄地来,没有告诉K;只是让我另外一个同学带我买了火车票和在他们宿舍里找个床位住。可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这个不算消息的消息,当我半夜里举着一块面包瘫在小床上大啃特啃的时候,K竟然来了,他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静静地地坐在了帘子外面,咳嗽了一声。
当我仰起头发现是他的时候,毫无精神准备的我眼里有两滴泪就像赛跑那样在无声的发令中从我眼睛里跳了出去,你追我赶地就流了下来。我今生今世第一也是最后一流出那么饱满那么浑圆那么有速度的眼泪,有且只有两滴,在灯光下应该是亮亮的,那体积那色泽如果是钻石的话,拿去求婚可以让任何一个女人嫁给我,如果是胆结石的话,立刻可以让我娶的女人变成寡妇。
K有一点点惊讶,面包渣子咽在我的喉咙里,我只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凄惨的悲鸣。我没有准备,如果我提前一分钟知道他会来,我也不会哭的。他惊讶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在他面前表现出了他以前从没领略过的我的软弱,二就是我三个月来东奔西跑晒得脸皮发黑那气质就和刑满释放一样。好在那个时候宿舍里没有其它人,不然的话我不知道该有多尴尬。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他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盯着我看。
“你以前说我蠢,我觉得那是你这个人太尖刻,现在我终于明白我真的是蠢,现在我明白了,一切都已经晚了。”然后他自言自语,掏出烟来抽。说到这里我的同学打了开水回来,我挥了挥袖子迅雷不及掩耳地擦掉眼泪,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很多年之后我观察我自己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如果我说一个人聪明,那他不一定聪明;但是我说一个人蠢,那他就真的是蠢。相信我,我的话从来没有落空,我是史上最强乌鸦嘴,我记得我第一看见纽约的双子大楼的时候,我就很惊奇地说,靠的这么近,飞机能飞过去么,这要是撞上一个,俩都得完。后来你们都知道了。我任职的第一所学校里的书记,吃饭的时候说他腰总疼,我看他脸蜡黄的,我就背地里和我一个女同事说,这老家伙早晚得肝癌。不早不晚三个月后在他的追悼会上那个女同事惊恐地看着我。我们组织留学生旅游活动,我在候机大厅里和他们玩扑克很开心,我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飞机迟飞一会儿的话,我就把你们的裤衩都赢下来。”几秒钟之后我们听见:“从上海飞往”
所以我在乘飞机旅行出门的时候会突然话很少,拼命吃东西塞住嘴其实是有原因的。
那天晚上吃过饭后我向他表白,用了最笨拙最恶俗人类能想象出的最幼稚的话向他告白。他的回答就是,我欠你的,我也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和你做什么都行,但是你知道,我不可能过你想象那种日子。
接下来发生了我期望,也是最不期望的的事情,他借着那点酒劲出钱找了一家酒店房间,我们两个人在那里做了两个男同性恋在一起能做的所有事情。一切都很自然,也有点绝望;我都有点怀疑,他怎么都明白都懂。我知道他在偿还我,他在用身体偿还自己这么多年来良心里欠下的,我知道我这样得到了他,也这样失去了他。我们从早到晚做了不知道多少,中午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床上抽烟,我把他抱在怀里,很无聊地希望这一刻能维持到永远。临别的时候他有点眼泪汪汪地对我说:“其实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大城市的人很复杂,你不要被坏人骗了。”
我觉得自己很伟大,我四岁的时候就想过要到大千世界上去自由闯荡,用了十六年的时间终于实现。但是我有不要再当男的愿望之后呢,用了十六个小时就实现了;而且我不知道是沮丧还是应该兴奋,我的第一有十六分钟。
我鄙视地回了一句:“向来只有我骗人,从来没有人骗我。”
其实我不知道,我很快就会被坏人骗,而且被骗的很惨;我过去在地方上可能是个半仙,但是进了这个江湖世界,我还是一个不成形的妖精,为了生活为了理想,应该也必须付出很多我料不到的惨重代价。
四年之后K终于打电话给我,说他要结婚了,恰好我也在东北,他说要我实现我当初的诺言,我下了一跳,我对你有什么诺言?
其实我很多年不喝酒了,做为一个能说会道的伴郎不喝酒是会被人瞧不起的。他的新娘不是当初的女朋友了,是一个满脸雀斑的身材怪异的丑女人,在白色的婚纱里就象一只插了的雪糕,在传统旗袍礼服里就相一枝盘了头的红蜡烛。他的老婆的样子让我确信了他是直人,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爱男人的男人总是能娶一个漂亮的老婆,或者说,他心里面对男性的渴望程度会和他老婆的美貌程度成正比。
我是伴郎,但是四年之后我心里面已经没什么波澜了,时过境迁,物不是,人己非。我要替他喝酒,这一桌,那一桌,我酒量早不及当年,可是我在心里面告诉自己,喝吧,喝吧,这是你替他喝的酒,而且喝一杯,少一杯;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价值了,至少你这是你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情。我替你喝,替你喝,喝下的是我多年的遗憾,喝光了酒,从此天涯海角,了无牵挂。她老婆很会来事,人很热情,我最后走的时候昏了头了,我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我拍着他老婆的肩膀,用很低的声音说:
代我好好爱他。
她老婆忙着看我给的红包,一千块还要数来数去的,不知道听没听清。
代我好好爱他
(选自涂沐作品恶魔情歌VI红颜)
喝了这一杯,我就该走了
终于看见他在胸前带上骄傲的
灯火明媚
咫尺天涯
人逢喜事精神爽
还有什么割舍不下
风雨这一路我也该累了
终于遥望他的归宿情意重的家
良辰吉日
锦绣年华
话到嘴边笑开口
几番珍重快刀乱麻
多少年的嘘寒问暖
想不开
这无缘无分的庸人自扰
多少的进退两难
了不起
那一生一世的痴人说梦
管不得
万千温柔从今所托何
唯能凭此穿肠酒
解我心头血热
无声无色自说自话
代我好好爱他
代我好好爱他
9
道
我现在的工作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已经被我做下病了,他对我有的恐惧。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下列对话里我们主任简称A;我简称B;其它群众人等统一简称C
情景对话(一)
A:这院领导对又有学生跳楼轻生感到非常的镇静和遗憾;我个人觉得(以下省略若干万字口水二斤)……你们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有责任滴,作为教师,作为长辈,如果我们平时多关心一下她们,多了解一些他们的生活,和思想,这种问题在本质上是可以避免滴―――――
B转头对C女说:You
see Here es the exact reason why they jumped
off
A;面有怒色,但继续说;我就是不明白,现在的学生,生活好,有吃有喝,生活幸福,好不容易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B:C‘s
she knows you’ll give a meeting
toady
情景对话(二)
A;那么下周去苏州扫墓的同志可以举手,我们统计一下,咱们系集体包一辆车咳,你举什么手啊,你个东北小崽子又没有亲戚埋在那里。(惊奇而又恼火地)
B;我知道我没有亲戚埋在坟底下,可是我知道有很多点心水果摆在坟前面。
情景对话(三)
A:咱们系XXX和XXX等同志响应市委统站部和青少年活动中心的号召,很积极努力地去提蓝桥建议进行英语科普讲座,一住就是三天两夜,很难得,区领导点名表扬了,每人奖励三千元,希望我们其它同志以后也能……来,我们敬XXX一杯。
B;(放下筷子兴高采烈地快速咽下嘴里的菜)激动地说:我响应一九九四年全国治安严打的号召,也去过我们家那边的拘留所。
A;白眼,怀疑地:那时候你才多大啊,你去能干什么?
B:什么没干,被用手拷子拷在暖气管子上,警察用鞋底子打了我一顿,后来被关了五天。我妈交了五千才放出来。
C群众:为什么?
B:盗窃国家电缆。
C:你为什么要盗那个?
B:我觉得那个铜丝的颜色很漂亮。
情景对话(四)
A:Tomas不肯把招生人数扩大,真烦,小B你说怎么办啊,你鬼主意最多了。
B:Yeah
I got two options for you
A: What’re your options?
B:
Send at least one of the fattest arses of our department to
sleep with him
A: 有点恼火:OKAnother one
B: Send at least
one of the fattest arses of our department to sleep with
him-again
我有的时候相信命,好事不相信,坏事相信;我并不是说我做了一名老师或者说安于做一名老师是命运不好,但是冥冥之中上苍早有安排,在我最走投无路,最迷惘无知的时候,我发现这扇门是向我敞开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心有不甘,我总觉得我自己不应如此,似乎还应该有更好的发展,小青年总是自视甚高的,总想在这个社会上折腾几下,是骡子是马,都要遛一遛的。
在千帆里,我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肆无忌惮地夸耀,那就是我比谁都有闲。我一周做二休五,高兴了就出去打点野食,上上课做点翻译;混个零。我每周有六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十二点对我来说是大清早。几乎看见那些朋友们每天忙东忙西,在加班在拼命,我都觉得自己很自卑,感觉我没有正经事情一样。几乎有人给电话或者上网说自己如何忙如何压力大的时候,我不是躺在床上喂我的绒毛熊吃东西,就是在家里切菜煮饭熬一个几个小时才能熬好的汤或者泡一种成分恐怖的酒。我的学历不高不低,收入不穷不富,长得不俊不丑,为人不三不四,家里不干不净,总之不是好人的样子。我觉得我的男性器官或许不比大多数男人的小,但是我的男性理想一定没有大多数男性的大。爱咋咋地,这就是我的人生理念。
我在上海挣的最容易的五块钱是这么来的,那是一个星期二的下午,我在我家不远的街道园里闲发呆,我口渴了,买了一纸杯百事可乐,喝光之后丢在身前,我仰天看报纸,后来就在长椅上打了一盹。醒来的时候发现我面前的纸杯子里有很多硬币,四块七毛多。真给我高兴坏了,原来我身上还有很有潜力可挖,我应该尝试一下其它有前途的职业。
我工作的环境可能不是那么复杂,但是绝对不简单;我知道自己从来不是污泥之,也玩不了高山流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这个信仰崩溃物欲横流的时代,所谓真诚,所谓奉献,能值几个钱呢?我在我们国家几所不同的高校里都坐过台(讲台);一天又一天地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很自然地迷惘了,我发现原来我们国家已经没有净土,利益这两个字,入每个人和这个社会的骨髓。我教的科目说出来会吓死一批人,这是一个很古老看起来很阳春白雪的学科;在现实的挫折和压抑下我都想过要放弃了,我觉得我自己自身难保,谈什么师道尊严,济世救民,找个可以吃饭的差事和可靠的男人多睡几觉才是实在。
可是还是有那么一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这是我这个人心里面最傻的一个念头,可能是一个笑话,但是我会为这个笑话坚持一生;爱我的人,他必须了解。
那是我在这个大学里工作后第一个学期结束,那是一个冬天,狂风吹落了校园里的梧桐树,很多落叶发下来,空气中好象有一种怪笑声中。我磨蹭着在办公室里不肯走,想等人走光了之后上黄色网站。
那天我发现我们这个学科的另外一个老师,他姓许,已经六十七岁了,他在这个学校里工作了四十五年,瘦若枯干,头发白,至今还是副教授。我平时不喜欢和他往来,我有点怕他的,因为他总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我和他话不多。那天他在桌子上弄来弄去,我看了半天才发现原来他是在收拾东西,他把很多东西朝一个大黑包里塞。我问他,你这是干什么,他笑了,他说他正式退休了,新年就回儿子在陕西的家了,以后再也不来了上课了。
我假装很惊讶,但是半个小时之后他拿了五大本厚厚的讲义本放到我面前,很低声地对我说:
“小B啊,我知道你是新来的,年轻人瞧不起我们着帮老家伙。我没出过什么书,就是出了我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的;这个学期我听你上过课,废话是够多的,还需要锻炼;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捣浆糊的人。我们搞。。。。的,没有什么可讲,关键就是经验,这是我的讲稿,你留着吧,不爱看就扔了,希望对你有帮助。”
我拿起他的讲义稿,厚厚的,沧桑的纸页,密密麻麻的字呀,字里行间,点点血泪。
他又对我说:”你们小孩就是浮燥,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好高务远不是好事。忙着赚钞票的人是没出息的,可能你觉得我没出息,可是我要走了,才和你说这些。‘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有着强大的专业优势,竟然还要骑那种破自行车,为什么四十五年都没有评上教授。但是那一刻我觉得那是一种力量,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我知道就是这个力量支撑着这个世界的运转,让阳光是亮的暖的。他走之后我翻着他的讲义,我觉得我自己懂得太少了,我太自以为了。其实学校里的学生叫老师是很自然的,但是我知道那每一声老师后的感情是绝对不一样的。我们主任有BMW,副主任有POLO;我有这五本纸就够了。虽然我和其它老师一样每天也忙着吃喝玩乐打工赚钱,但是我知道我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在我老到像他那样,在我离开这个校园的时候,我要把这些纸,更多的纸留给下一个人,一定,一定要。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要有人来做的,有些东西是一定要流传下去的;这是多少钱买不来,多高的学历也理解不了,甚至是任何武器毁灭不了的一种力量,可能很微弱,但是我有这个幸运,有这个机会,把这个力量继承下去,哪怕需要的是我一生,我也认了。我知道有了这个力量,我将永远富有,永远年轻,我不会后悔。
1
蝶
我本无名异乡客
孤身飘零天地间
走遍了山川二十年
看遍了百仍娇艳
为了生存后来我流浪了很多地方。我出国最可怜了,都是为奴做俾,太阳都不太能见到,想都别想游山玩水。来去匆匆,疲于奔命,所以我有空就在家里睡觉,不特别讨厌出去玩,上海根本没什么好玩的,而且我个人感觉千帆上海帮聚会就是一个吃字,极其缺乏思想性和政治特色,要么老干部活动。
我到上海三年多了,后来的经历不是没得说,而是不好意思说,我后来的感情经历符合所有劣质三级片的基本特点。情节老套,主角丑陋,始乱终弃。还有一些八卦,上海组织部里流传好多版本,谁爱打听谁打听去吧,哈哈。
我觉得我自己长得是拿不出手的,又怕说多了话吓到人,或作出死伤的预言,所以在社交场合我总是很腼腆
。888同志带我来的千帆,一晃快两年了,哈哈,认识了很多美人奇人贱人怪人衰人,极大的增强了我的知识面和思想度,开阔了眼界,尤其在八卦能力和水平上有了质和量的提高,受益终身,回味无穷,哈里路雅,阿弥陀佛。
上海是一个虚幻的城市,我偶然地来,却必然地想要离开,可是我又想不出自己要逃到哪里去。长夜,我总是在灯火中想起自己的梦想,我觉得我还行,没有学坏,至少我还没有被虚荣迷昏了眼睛,我还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么。我心里面有一片晴空,晴空下是一片高原,那里有很多白色的儿;我恶毒但是坚持地等待,有一天我可以把我真正想要的梦想带回那里,我写过很多的小说和故事,但是我没有真正好好写写过和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而且我的故事太低级趣味了,一定没票房。但是我知道有一个我的传说,每年夏天的时候盛开在远方的山谷一个角落里,等到秋,化成飞雪,年复一年。我来到茫茫人海中寻找我的那一只梦中的蝴蝶,很多郁闷,很多不快乐,只是梦中的片段,我在时间中不怎么安静但是执著地等待。我相信我有一天会醒,醒来的时候我依然伫立在那海之中,青山连绵,晴空倒影,走遍千山万水,其实我的蝴蝶都一直藏在我的心窝里。
Fin
乞积静绰 公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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