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公案
文案:
一个是热衷于扮女装、以绝世美貌洋洋自得的当今皇上。
一个是只要被误认为女子,就会失去理智勃然大怒的当朝丞相。
两人相遇在金銮殿上科考殿试前。
“不行!朕不准他做第一!朕不需要一个和我一样像女人的状元!”
“你敢说我像女人!”
事实证明,这位文采过人的新科状元和皇帝的思维路线有惊人的相似之!
站在皇帝身后,像影子一般忙于记录这一切的年轻人──史官。
只见一连串娟秀却俊挺的小字陆续浮现在他手中那本小册子上──“X月X日,新科状元在大殿之上痛殴皇帝!太史公曰:打得好!”
<美人计>
宣祥七年,京城。
除夕将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就连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夫人们,也鸳鸳燕燕的,成双结对的溜了出来。一时间,整个京师挤的水泄不通,太平盛世的景象一览无遗!
应天逸望着这片火树银,却笑不出来。跟在身后的许亭欢看见上司俊美的脸上布满了寒霜,心知不妙的的赶快岔开话题:“相爷,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啊!”
应天逸抬头看看天,任他如何极力睁大那双妙目,还是无法从阴黟的夜空中挤出一丝星光。白了尴尬的许亭欢一眼,应天逸懊恼的扯了扯身上的罗裙,完全是爆发前夕的口气:“可恶!为什么佳节将至,我堂堂一品相国,要穿着女装到街上招摇呢?!”
许亭欢暗自偷笑,俊气儒雅的应天逸,穿上女装,真不是一般的合适!但为了保住自己一等殿前卫的饭碗,他可不会傻到把实话说出来!
应天逸得不到回答,更是气愤。不顾还在大街上,就伸手去扯乌发上的钗!许亭欢一看,那还了得!赶紧出手,把钗又插回应天逸头上!“相爷!这可摘不得!您破案的期限就快到了!到时候,破不了连续失踪案,您怎么和皇上交代啊!”
应天逸闻言,虽然停止了折腾,却还是余怒未消,“什么啊!大过年的不让人安乘儿!等等……这跟要我穿女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许亭欢暗骂还是被他反过味来了,但脸上还是保持童叟无欺的英俊笑容:“是这样……那劫犯只抢良家美女……现在已经失踪6个了,全是官家小姐!再丢下去……可就……今天热闹,女眷们又都出来了……要是再……”
应天逸点点头,同意许亭欢的分析,但是:“那与我穿女装有关?”
许亭欢无声的叹了口气,非要他把话挑明了不可吗?多年当官的经验,许亭欢当然明白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的道理,暗叹不幸后,他还是老实交代了:“您也知道,那家伙只挑街上最美的佳人下手……所以,我们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只好找个比她们都美的饵啦……”
“你是在指我吗?!”应天逸冷笑着逼问,明眸眯成新月。许亭欢熟练的捂住耳朵,果然下一秒,应天逸的咆哮就如雷贯来:“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是、七、尺、男、儿!不许把我当女人!就算是办案也不行!”这张像娘的脸是他一生的痛,竟然还敢提!
这下东窗事发,许亭欢知道再让应天逸扮女装是没戏了,只恨那没眼光的劫匪,怎么不快点动手!
应天逸找了角落,七手八脚的除下一切能令他看上去像女人的东西,恢复了温文尔雅的美男子原貌。“好!我们继续巡视!”
听到命令,许亭欢苦笑着摇摇头,没了诱饵,再游街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入闹市,发现女眷有增无减的应天逸不禁皱眉,转身问一边纳凉的许亭欢:“都出了那种大事了,怎么就没去提醒她们少出点门呢?”
许亭欢无可奈何的耸耸宽肩:“就是因为提醒过,才会出现这种局面的啊!”
“什么?”应天逸歪歪头,为什么他有听没有懂?
许亭欢悻悻的回答:“那家伙不是只抓最美的吗?谁不想争这个名号啊!我看,她们说不定巴望着下一个轮到自己呢!”
“胡闹!”应天逸冷叱着,却也拿她们莫可奈何。
就在两人压路之际,一个清雅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应天逸!许亭欢!”
两人应声回头,齐齐咽了口口水。这不怪他们,只要是正常的男人看见身后这名倾国级的幽艳美女,估计都会这样失态!柳眉墨挑,樱唇朱抹,肌肤玉化,秀目星点!虽然嫌有点高,她亦是月看月羞,见闭的天仙化人!
如果说刚才应天逸的女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的话,那这位就是艳丽的诱人犯罪的妖媚了!但是,应天逸他们的呆立,却显然不全是因为来者的妩媚。
“皇上?!您、您这、这是什么打扮啊!”应天逸头痛的大吼道!
皇帝优雅的掏掏发麻的耳朵,一脸无辜的回答:“帮你们破案啊!”虽然是这种打扮,举止间的高贵还是瞒不住的,不用怀疑,虽然不像,但他真的是当今煌聆帝――高景郁!年方1继位,治世七年!
“这叫身惕立行!史官,快记下来。这正是朕爱民如子的具体表现。”高景郁朗声吩咐着,不知刚才躲在哪里的史官,简直媲美忍者功夫的从下面冒出来,飞快的运笔记录好后,又“嗖”的一声消失了!不愧是被这皇帝累惯了,连文官都练出如此不俗的功力!
应天逸朝天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这个皇帝这么爱现?!要不是他还算英明,应天逸真想揍他一顿!但还是耐住性子,劝比自己只小3岁的皇帝:“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上万金之躯,还是应该待在宫里,以测安全。”
高景郁昂了昂他真的很美的头,认真的回答:“天子的美貌可是国家的财富!怎么能藏私呢?应该要爽天下人的眼福嘛……”突然一回神,高景郁趋前媚笑着问:“还是……你嫉妒……有人分享朕的艳丽呢?”
应天逸呆了一下,随即气的发抖!他真不明白,自己避之不及的女人像,为什么这个家伙就能堂而皇之的拿来当宝现呢?!真是天下之大不幸啊!
冷笑着,应天逸退开一步,与皇帝拉开距离:“不敢,臣只是怕陛下暴光多了,减少您的神秘感。”
高景郁这才满意的巧笑连连。虽然不愿承认,但许亭欢不得不说,皇帝的女装还真不是普通的诱人啊!刚刚应天逸的美有令人不敢轻易染指的疏离感,而现在高景郁的美却是一种让人想就地压倒的诱惑力!
正准备继续与皇帝理论的应天逸,被一阵不合自然的风吸引,就在他想回头一探究竟时,一团黑影罩下,将高景郁掠住!
“呜……”高景郁轻喘一声,还来不及求救,就昏倒在来人的点穴术下!应天逸急的眼睛都红了!他是咒过这个皇帝,但那是说着玩的!没要真做准啊!
许亭欢抢在其他人前面,一掌打过去,试图分散来者的注意力!但是来人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拿皇帝做了挡箭牌!令许亭欢的掌劲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可恶……”这下,连许亭欢都轻松不下去了。这个皇帝准又是偷跑出来的,一个大内高手都不带!却只带了个不帮忙,就在一边忙记录的史官!
眼看高景郁就要被带走,应天逸一咬牙豁出去的大叫:“喂――带我一起走!我长得不比那家伙差吧!而且……你放心,我……我……我是女扮男装的!”
在场的人都被他的大胆发言吓了一跳,许亭欢傻了一会儿,竟然很认真的趋近问:“相爷?这是真的吧?”
应天逸狠狠的在暗给了他一拳,但望向劫匪的目光却出其的认真。
考虑了一下下,劫匪还是舍不得应天逸的清丽,内力一吸,把应天逸也扣入怀中,绝尘而去。
“……”实在不知说什么好,许亭欢大叹一声,向禁军营奔去!
***
“郁大人……醒醒……”不敢暴露皇帝身份,应天逸只好用两人小时候在太学里时的称呼来叫高景郁。不住的呼唤,终于使怀里的高景郁微微动了动,正在应天逸松了口气的时候,那个长得虎背胸腰的劫匪突然闯了进来,对着应天逸他们及一屋的美女巡视着。
应天逸抱紧高景郁,决心誓死也不让这混蛋动皇帝一根汗毛!
那男人在每个人面前浏览一番后,最后还是把目光停在高景郁和应天逸中间。就在应天逸闭目等死之时,那男人突然抱头大叫起来!
“哇哇哇~~~还是不行!为什么如此美女我还是动不了心?!难到我注定一辈子当断袖吗!”
什么跟什么啊……几乎在同时明白怎么回事的应天逸,一脸要杀人的寒气。那群女人讽笑着小声骂:“被抓来那么久,什么都没发生过……怪不得……”
在男人还在大叫时,应天逸轻轻放下高景郁,转身一步一跺的来到壮汉面前:“就为这、种、理、由……害我装女人!”吼完,应天逸的拳头雨点般落了下来!别看他纤细,发起怒来,力气可一点都不小!
被他的话吓到的壮汉,竟忘了抵抗,任他胡来!
阻止应天逸的,反而是高景郁的一声轻吟!丢下壮汉,应天逸跑回高景郁身边。
“朕……赢了……”
焦急的应天逸听到高景郁不伦不类的话,愣了愣。
高景郁很快接道:“连劫匪都承认朕的惊世美貌了!”
应天逸吐血……
“喂!你怎么不说话?”高景郁不疑有它的追问。
应天逸却只想找棵柱子撞死!怎么会有这种人?怎么会让这种人当上皇帝?先皇不会真的是用相貌定太子的吧?!
许亭欢带人一冲进来,就见应天逸跪在高景郁身边,阴沉沉的邪笑着!情知不妙的他,立刻在应天逸动手轼君前,把他一把拉开!
“放开我!我忍不住了!今天就算抄斩我也要打到他!放开我!”
“冷静……相爷……”许亭欢紧紧拖住应天逸,瞟了一眼奋笔疾书的史官,出离愤怒的大吼:“这个不用记了啦――!”
*完*
<平贼记>
宣祥七年,端五节过后……
“相爷!相爷!”许亭欢穿过九曲十八弯的长廊,终于在亭子里找到应天逸纤瘦颀丽如凌风玉树的身影。但是,那清秀出尘的美貌此时却含着几许忧愁,颦着的秀眉,让人不忍心的想伸手抚开。
“相……”看看明显不悦的上司,又看看手中皇帝刚刚交代要给应天逸的贴子,低头权衡利弊之后,许亭欢不加思索的将皇帝的贴子丢到一旁的忘忧湖里去!反正写的肯定又是鸡毛蒜皮的芝麻事,要是为它打搅气头上的上司,他许亭欢就不用等明天上朝皇帝给自己好看了!保准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恶……”应天逸突然长吐一口气,将抓在手中的报告篡成一团,顺手丢进身旁的忘忧湖,去和皇帝的贴子做伴了……
“相爷……”许亭欢有些心虚的移动几步,巧妙的遮住上司望向湖边的视线,但,似乎老天要给他好看似的,应天逸的杏眸渐渐眯了起来……
“亭欢,我扔了一团纸,为什么湖里好象浮起来两团?”应天逸皱了皱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视力出了问题。许亭欢在心里暗骂一句,俊颜上却扯出百看不厌的微笑:“相爷……大概是您用力过猛,纸碎成两段了吧……”
“是吗?可是我扔的是白色的纸,怎么还浮出黄色的来?”应天逸白了许亭欢一眼,凉凉的道:“而且还是御用的明黄……”
“呃……”许亭欢擦了把冷汗,支吾着还想寻找托词,但应天逸先一步弓下身子,由湖里捞出那团黄色的纸,虽然字迹有些模糊,可还是能看出来……
许亭欢见状,刚想抬腿开溜,就听身后传来应天逸的怒吼:“许亭欢!你活腻了!圣旨你也敢私毁?!”
“相爷……我……”许亭欢哀怨的看着在看清纸上所写后同样气愤的将其又丢进湖里去的上司,不明白明明干了和自己一样的事,为什么应天逸还有那么理直气壮的立场教训自己!
“找我去下棋?!我都快忙死了!这个死皇帝竟然……”应天逸没有理会许亭欢,还在径自生着闷气。
许亭欢趁势拉开话题:“相爷,刚才您在为什么烦恼呢?”
应天逸看了他一眼,无力的倚向亭子的柱子上,淡漠的声音里掩饰不了无限的疲惫:“还不是雾良山上贼辈横行的事!”
“不是已经派捕快去缉拿了吗?”许亭欢很快从脑中找出相关资料,询问。
“派了三批人马!全都给我无功而回!”应天逸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斯文全失的吼道。
“相爷,生气对皮肤不好……”许亭欢劝了一声……但……
“你闭嘴!我不是女人!管它皮肤好不好的!”应天逸用要咬人的目光狠狠瞪了自知失言的许亭欢,转身不再搭理他。
“相爷……”许亭欢眼珠一转,成功抓回上司的注意力:“我怀疑山贼屡得脱是因为有内应!”
“哦?”果然不出所料,应天逸忘了自己还在生气,迅速转回身来,用闪烁的目光催促许亭欢说下去。
“我们派去的人就算没能得手,也不会屡都毫无收获啊!我猜,一定是有人先一步通了风报了讯,让他们在官差到之前把一切证据都藏匿起来!不然,一群没什么脑子的匹夫,哪会周密的滴水不漏?!”许亭欢一口气陈述完见解,不客气的端起应天逸的茶杯大喝起来。
应天逸陷入沉思中,也不计较他的随便了。
月光撒满大地,颖颖波光在月色掩映下泛着涟漪,光与影的交织在应天逸俊俏如白瓷的肌肤上有着异样的和谐,更衬托出应天逸不容人亵渎的出尘绝艳……
猛地,应天逸秀目一转,划开了睿智的浅笑:“如此说来……想逮到他们尾巴,再派捕快是没用的啦……”许亭欢没有回答,静候上司接下去:“那么……我们就密派卧底!上雾良山!”
“派谁……”许亭欢咽了口口水,背后泛起凉凉的寒意,直觉要糟!果然,直见应天逸不容反驳的吩咐:“就你和我两个!”
“什么?!就、就我们两个?!相爷,我也就算了,您可是日理万机啊!难道也要……”许亭欢虽然早有预料还是吓了一跳!
“够了,听完你所说,现在我还能相信什么人?!只好自己出马,我就不信这回平不了这群贼!”应天逸胸有成竹的样子,许亭欢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是白搭了……
突然,头顶上传出熟悉的声音!
“应天逸!许亭欢!你们想干什么好玩的事?也加上朕!”是皇上!应天逸与许亭欢同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立刻绷紧!抬头,应天逸失声大叫:“皇上!你、你爬到树顶上在干什么?!”
就见高景郁手脚并用,狼狈的攀在梧桐树顶上,还不忘用尽量使自己看上去美妙的动作向树下脸色刹白的两人打招呼:“喂~~你们听见没有!也带朕去玩啦~~~~!”
“你先下来!上面很危险!”应天逸皱着眉,看到高景郁还在为了美观做出高难度动作,他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潇洒的捋着被晚风吹散的发,高景郁岌岌可危的向下喊:“你先答应带朕一起去什么……什么山的!”
“开玩笑!那么危险的事你休想!”好像忘了高景郁现在做的事也安全不到哪去,应天逸喊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树上?!尊贵的皇帝陛下!”
“你没听说过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吗!朕自然要居高临下了……”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等不到应天逸进宫而偷跑出来的,而且为了偷听他们的谈话溜上树,现在又下不来了。
“是吗?”应天逸眯着眼,笑的坏坏的对藏身于树影后的史官吩咐:“喂!你就记……‘皇帝继续在上面君临天下,我等先行告退了’……”说完,不理会高景郁在树上急的叫唤,应天逸反手拉过许亭欢就走!
开玩笑!不趁皇帝困在树上的时候溜,还真叫他跟到雾良山去不成?!
许亭欢看看上司又看看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跟上应天逸。果然不出所料,还是上司是老大……
***
雾良山下……
“老婆婆,你不要怕,照实说,我们会为你们做主的!”应天逸划开童叟无欺的雅致微笑,对一边的老婆婆动之以情:“你说,雾良山上那伙贼是不是危害乡里,杀人越货啊?”
眼睛半瞎的老婆婆慈爱的摇摇头,边补衣服边说:“那的话?!他们可都是大好人啊!我们周围哪个没受过他们的恩惠?去年我家小三子病了,还是大寨主请来寨里的古神医给治的呢!”说完,老婆婆还虔诚的和十双手:“菩萨保佑,让他们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哦!”
“相……不,公子……”许亭欢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瞧着一脸阴翳的应天逸,后者面色不善的起身长立,不含语气的回问:“他们把周围的人全买通了对不对?!”
“好像不是……”许亭欢耸耸肩答道。
应天逸俊颜更沉,声音微微发抖:“那就是说他们其实是好人了?!”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许亭欢机警的先一步捂住无辜的耳朵,果然下一秒就传来应天逸的咆哮:“那么我们才是坏人啦!”
揉揉震麻的太阳穴,许亭欢不胜喧`的回答:“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上的官银确实是这里被抢的……而且还属了名是雾良山干的!”
“那就是有人栽赃了……”应天逸皱了皱月眉,低声喃道。
“很明显嘛……”许亭欢小声接口。
突然,被忽略的老婆婆轻轻拽了拽应天逸的衣摆,慈祥的劝:“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不过,你一个姑娘家行走总不方便,如果有事,在这雾良山附近还是安全的。婆婆教你,若有危险就放声叫,雾良山巡逻的人听见不会不管的!”
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对老人动粗,应天逸咬牙切齿的扯着冷笑:“不好意思,您看清楚点,我是堂堂七尺男儿!”
“我知道……我知道……”老婆婆一脸谅解的笑着:“年青时我也这样梦想过……孩子,不是穿套男装就能变成男人的……还是认了吧……”
“什么幻想自己是男人?!我明明就是男人!”应天逸的温文尔雅瞬间崩溃的大吼!
而老婆婆却一脸怜悯的仿佛看见了疯子:“可怜啊!这么水灵的大姑娘……”
“相、不、公子,我们走吧……”架起发飙在即的应天逸,许亭欢一边向老婆婆道谢,一边把应天逸拽出门去!
“放开!说清楚!我哪点像女人?!”
“公子!冷静!”
“放开!”
“公子!风度啊!”
“放……”
***
好不容易连哄带骗的,总算让应天逸消了气。许亭欢擦了把虚汗,正以为可以稍事休息了,谁知……
“改变计划!”应天逸抿抿薄唇,卓立于斜阳下,明眸若水闪烁其辞。
“什么?”许亭欢不明白的抬头,看着突然笑的坏坏的应天逸发怵。
“你来攻击我,然后我就让雾良山的人救走!”应天逸邪笑着逼近许亭欢。
“那、那我呢?”
“很简单,被打的落荒而跳,然后就可以去暗地里调查了!”
“如果我说不呢?”许亭欢不赞同的皱眉。
应天逸笑的更无辜了,还露出我见犹怜的憔悴相:“你说,我一喊,他们是相信我欺负你呢?还是相信你欺负我呢……”
“相――”许亭欢警觉不好,但来不及捂住应天逸的嘴,就被他先一步大叫出口:“救命啊~~~有人杀人啦~~~劫财啊~~~~”
“什么劫财,我看你喊劫色还比较有可信度!”许亭欢无可奈何的嘲讽一句,就见对面赶来一骑人马,当下只能做势抢了应天逸手中的行囊,转身展开轻功溜走!
来人在应天逸身旁滚鞍而下,气宇轩昂的英姿,不怒自威!在他伟岸的身形比较下,应天逸更是柔软如女子一般!
“姑娘莫怕,待在下为你擒那贼子!”来人混厚的喝了一声,就要去追许亭欢,却被应天逸绊了一脚,虽然没事却奇怪的回过头正视应天逸的出尘绝色,很自然的呆住了。
“谁是姑娘?!”于公于私都不能让他追上许亭欢!
“姑……呃……这位公子,你这……”那帅气的青年不解又迷惑的注视着杏眸含怒的应天逸:“这……我就追不上了!”
“追不上更好!我全部财产都被偷了,现在你得负责!”应天逸冷笑着踩住来者的脚,一脸鸭霸样。
“这……公子若不嫌弃,就先到山寨里安顿吧……”来人显然温厚,不以为意的顺了应天逸的心思,还客气的自我介绍:“在下是雾良山寨的大寨主翟烽,在我们地盘里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对不住公子了……”
应天逸神情古怪的打量了翟烽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来:“你们果然不是坏蛋,比较起来,我还更像山贼一点……”
“公子……?”翟烽过去牵马,没听清楚的轻声问道。
应天逸摇摇头,给了一个绝尘的笑容先混淆了他的视听才回答:“没什么,劳烦翟寨主引路了……”
***
宫里……
一身引人犯罪的女装俏打扮的高景郁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宫去。面对着身前的高大宫墙,高景郁露出媚到骨子里的娇笑:“嘿嘿嘿~~~想甩掉朕自己去玩?应天逸,你给朕等着瞧!”
雾良山是吧?你不带朕去,朕还不会自己去吗?!
扯了扯罗裙,高景郁认准方向,迈开轻快步子赶去……
“小说里都说,女人为了行走江湖方便都会换上男装,那男人为了方便自然要换上女装了!”在心里为自己的聪明喝彩了一番后,高景郁头都不回的吩咐:“史官,快记下来,这是朕的英明决断!”
雾良山寨里,一身儒生打扮的应天逸突然打了个寒战。
走在他身前的玉面神医古思静见状,关怀的回过头来询问:“应公子,会冷吗?”
“不……”应天逸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解释突然泛冷的感受,只是笑着反驳:“古神医,该改口叫我军师了吧……”
“自然!你也叫我思静即可……”古思静悠然一笑,点点头。应天逸一进山寨就毛遂自荐的做了军师,他也可以卸下原来的兼职了。不过,他可不敢告诉翟烽,自己信不过这新来的诡异的绝世美男子……
应天逸端坐在山寨的正堂内,手中的青瓷杯是定州汝窑的高档货,此时正散发着雨前茶的淡淡幽香……
“军师!”一个手下憨厚的望着俊美如画中仙子的应天逸,不得已开口打破这宁静若诗的天然一景。
悠然的昂首,应天逸笑应:“什么事?”几天相下来,应天逸越发肯定这雾良山寨里面全是好人了!既然如此,他就更义不容辞要找出那个嫁祸于人的混蛋!
手下踌躇了一下,小声回答:“军师,这几天寨子里的鸡总是被偷……”
“哦?”轻轻抿了口茶,应天逸不以为然的吩咐:“那是小事,我设计一套机关,你们一会儿就摆上……”要考验他这个军师是吗?也不该挑这种事嘛,简直在侮辱他的智慧!那个手下虔诚的接下应天逸交给的设计图,满意的离开了。
见他一走,应天逸才疏了一口气。现在,毫无头绪,他又从何入手呢?而且,自己离开京城那么久,那个皇帝真的会乖乖的吗?哼!会才怪!……
***
“好痛!”许亭欢拔开卡在胳膊上的补黄鼠狼套子,狠狠瞪了一眼抓在手中的鸡!都怪相爷,非要孤身涉险,害他又不敢走远,只好蹲在附近地区暗中守护。结果连买干粮的机会都没有,只好每天来摸鸡吃!今天还被捕狼荚给套住了!不知是谁设的机关!真不是普通的衰~~~
正蹲于山脚的树林里烤鸡吃的许亭欢,边抱怨边抬头,突然看见一道纤丽高挑的身影由路边走过,叼进嘴里的肉不期然的掉了下来。
好美的人啊~~~要不是自己定力高,早就耐不住跳出去把她压倒了吧!长这么诱人还敢出门,是想提高犯罪率吗?不过,这种艳媚入骨的气质还真是和皇帝不相伯仲啊!
皇帝?……
再一回头,许亭欢被骨头卡住了吼咙,猛咳起来,几乎见了阎王!
是……是……皇帝~~~!
想要腾身追赶的许亭欢还没迈开步,就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黑衣人趁虚点中了穴道!
“哼哼……你就老老实实的等我收拾完他们两吧……”
“……”眼前一黑,许亭欢挣扎着看着那人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出来……
***
一身女装的高景郁走了三天的路,一路连着问才找到这雾良山!对于养尊优的他来说,此时此刻,已经是苦不堪言了!艳冠群芳的俊俏容颜上,掩饰不了疲惫,瘦若无骨的嬴弱身子,仿佛再一阵风过就要被掠去了……
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既是惊艳这如此美貌,又是心疼那如斯憔悴……
“应天逸,你给朕等着……”高景郁的凤目里闪着不甘的异彩,这回他定要应天逸好瞧!
好不容易挨到山腰的驿站,高景郁已经是再走不动了!踉踉跄跄的跌进驿站里,高景郁就看见了无巧不成书,正好在店里搜罗资料的应天逸!
就知道天子有神助嘛~~~高景郁在心里欢呼一声,向着应天逸就要飞奔而去!
被吓的一口茶呛住的应天逸,来不及顺过气就连忙躲往一边!早知道这个皇帝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他竟然夸张到自己跑来!
本就满腹委曲的高景郁经他这一躲更是气恼,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指着应天逸大骂:“你这没良心的!竟然甩掉我自己逍遥!”
应天逸呆了一下,不等开口,店内的目光全部集中过来!大家都奇怪文文秀秀的俊美军师,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个超级大美人了?
有了观众,高景郁演的更是投入!当下嘤嘤抽泣起来,一枝梨春带雨,真是让在座的男人都恨不得揉他入怀,尽心怜惜!
“你、你对我始乱终弃!”
“我什么?!”应天逸刚想伸手把他拉到一边去,就听见高景郁犹带哭腔的这句指责,伸出的手当下僵在半空……
“各位在座的给小女子评个理,姑娘我本已经许配与他,他却玩弄了我,自己远走高飞……丢下我一个人没法活,千里迢迢寻夫而来,见了面他却还要躲我……”高景郁在心里为自己绝妙的演技偷笑,脸上却更见凄苦。
“你、你、你根本不是姑娘!”应天逸颤抖着指着还在加油添醋的高景郁,气的拼不出话来!
“我当然不是了!”高景郁见招拆招,轻松驳回:“我的贞操早就给了你这没良心的了!”
店里立刻炸开了锅,人们不敢置信的瞪着尴尬的应天逸,纷纷不满的指手画脚,责怪他不该如此!这么美的姑娘你都不要,不怕天上打雷劈死你啊!
“我什么时候夺了你的贞操了!”应天逸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逼问!杏眸燃起低温的火焰,大有说不清我就扒你的皮之势!
高景郁心虚的退了一步,支吾着辩驳:“画虎画形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你……”
“我什么?!你给我说明白!”应天逸一把抓住想躲的高景郁的香肩,猛力的摇晃!
“我……我……”被晃的七昏八素的高景郁一时输于应天逸的气势,说不出话来!凭直觉,应天逸这回动真怒了,若不用最后通牒,休想能留下来!一咬牙,高景郁豁出去了的大叫:“你要赶就赶我走吧!反正我肚子里的孩子和我天生就命苦!”
“哇――”四周的不平之声更甚,如果白眼能够杀人,应天逸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气到想掐死他的应天逸狂笑出口!来个雷劈死他算了!他竟然能让“皇帝”怀孕?!
看见应天逸眼中崩裂的怒火,又累又怕的高景郁轻嘶了一声:“不要抛弃我……”就脱力的昏倒了!这无疑更搏来了无限的同情!也加了他的话的可信度!
一惊之下,应天逸手忙脚乱的把高景郁软倒的身子揽入怀中。无限的怒意都被万般的怜惜盖过了!轻柔的将高景郁没几两的身体固定在怀里,应天逸抬头迎上同行的翟烽。后者沉着脸,低声教训:“应军师,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弟妹呢?!难为她妇道人家一路风尘仆仆寻你至此,你可要好生对她!快把她带回寨里让思静瞧瞧去!她有生孕,可马虎不得!”
“唉――”应天逸拦腰横抱起高景郁,边自怨自艾边跟随翟烽离去,还要遭受四周的冷嘲热讽。他就知道,这个皇帝不给他找事就不叫高景郁!
但……他真的轻了好些呢……连自己都能抱动了……
怕他遇险怕他遭罪……可他就是不听……
不愿承认自己心头泛起了爱怜,应天逸轻咳一声追上翟烽。
某,史官左思右想后,提笔划掉一串记录‘……某日,悉知丞相使皇帝受孕……’摇摇头,也许连他都懒得理会这种无稽之谈吧……
想了想,他又在下方加了句批注。
“太史公曰:‘怎么可能……’”……
***
挽绝了古思静要为高景郁探看的好意,应天逸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关上房门,坐于床畔,温柔的捋开滑到高景郁额前的乌丝。
高景郁早就醒了,但怕自己只要一起来,就准得挨应天逸的臭骂,索性继续装睡,享受耳根的清静,还有这难得一现的柔情。
望着高景郁幽艳的睡姿,应天逸轻声呢喃:“等你醒了……我就送你回去……”
“休想!”忘了自己还在装睡,一听这话,高景郁翻身而起,正对上应天逸冷冷的邪笑……
“您醒了?睡的可好?千万别动了胎气啊~~~”应天逸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端丽的俊颜上闪过危险的讯息。
被他笑的发毛的高景郁不由自主的退缩了一下,干笑着应答:“哪、哪里……我、我一点事都没有,健康的很……”
“那可不行,皇帝怀的可是龙种剑∷淙徊恢到是小臣什么时候播的种……”应天逸凉凉的把想要溜的高景郁扯到身边,俊颜紧贴着他的容,吐气如兰的询问。
被那阵香风熏到无力的高景郁自认倒霉的放弃抵抗,软进应天逸怀抱里,幽幽的撒娇:“人家不依啦~~~你欺负人家~~~”
“呃……”被酸掉一层皮的应天逸,像丢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甩开赖在胸口的高景郁,连退三步的大叫:“你、你、你稍微有点身为男人的尊严好不好?!竟然用那种口气……”
“喂――不要歧视女人~~”高景郁不悦的下了床,向应天逸走去。
“去!什么女人,简直是人妖……”应天逸反驳,就在高景郁要高谈阔论之际,门外突然传来翟烽的声音:“应军师,我给尊夫人送安胎药来了……”
屋里的两人同是一惊,应天逸连忙过去堵住门,高景郁则手忙脚乱的爬回床上,还顺手塞了个枕头到衣服里……
“应军师?你到是让我进去啊?”翟烽推不开门,纳闷的问。见一切就绪,应天逸自然而然的将翟烽请进来。
“寨主,怎敢劳动您呢……”应天逸嘴上客套着,心里捏着把冷汗……果然,看见肚子明显鼓起来的高景郁,翟烽迷惑的问:“奇怪,怎么眨眼功夫,尊夫人的肚子就大了好多呢?”
床上的高景郁暗叫不妙,但还是绽开骗死人不偿命的娇媚微笑:“那一定是见到相国……不、相公后太开心了,一放松自然就看上去比较大……”
“有这么一说吗?”翟烽自认不是女人,也不是很清楚,轻易接受了这怎么听都像笑话的借口。
应天逸松了口气,绕开话题:“对了,寨主。我听说这几天运送官银的队伍就要经过了,我们是不是也该……”
翟烽不等他说完就出言训斥:“什么话?!我们怎么能打官银的主意?!那都是百姓的血汗前,以后不许再提!”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口气重了的翟烽笑了开来:“不说了,快,让夫人趁热把安胎药喝了……”
应天逸与高景郁齐齐盯着那碗黑不咙咚的药,心下咽了口口水,喝了……不会有副作用吧……
不疑有它的翟烽没看到两人怪异的表情,还一个劲热情的劝。
高景郁刻体会到自做孽不可活这句至理名言了。一咬牙,拿出壮士断腕的豪气,高景郁伸出手来:“我喝……”
“不准喝!”应天逸情急大叫,一把夺过碗来倒在地上!
“应军师――你这是――”翟烽阻止不及,震惊的喝问。
边在心中大叫:怎么能让皇帝乱喝药,应天逸一边还得想出借口安抚翟烽:“大寨主,拙靳有个毛病,一喝药就要吐……弄脏这里怎么是好……咱们不要管他了……先去讨论一下寨中的大事……”
连推带拽的,应天逸把还在莫名其妙的翟烽Y出屋去!还回头给了高景郁一个不准乱跑,回来再收拾你的警告眼神。
听见两人脚步声走远,高景郁一个翻身坐起来,想叫他安静?下辈子吧!
正当他在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战战兢兢的转过头,就见俊颜阴沉的古思静走了进来,对着不知所措的高景郁不含语气的冷冷命令:“你给我脱――”
“啊?!――”
古思静略皱俊眉,不耐烦的催促:“你脱不脱?还是……你希望我动手帮你脱?”
“唉――”被逼到一角,眼看逃脱无望的高景郁,夸张的大叹一声,自怨自艾的喃道:“我就知道……美丽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少费话,脱!”古思静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早已不见,此时的他一脸阴狠,冲前几步,趁高景郁防备不周,一把撕开他的前襟!
高景郁垂下头,一幅红颜薄命的样子不再抵抗,算了,谁叫他那么美,美的像罪过呢?!
但古思静却只是了然的看着高景郁白暂平坦的胸膛点了点头,便不敢兴趣的移开了目光。“你果然是男的……”
什么嘛……高景郁不悦的穿回衣服,心里不满的嘀咕。害他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呢,着实期待了一下下……不过,既然被验明了真身,接下来又不知会怎样,高景郁的心随之再一兴奋起来……来蹂躏我吧~~践踏我吧~~~命运的悲剧主角~~~
在脑中开始幻想一百零一种酷刑的高景郁,沉浸在顾影自怜的气氛中,没发现古思静早已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应天逸敷衍完翟烽后一回来,就看见高景郁一脸愤愤不平的坐在床上的原因。
“怎么了?”边在心里庆幸他这回真的有乖乖“呆”在屋里,应天逸边奇怪的询问。毕竟知高景郁脾性的自己,早就不抱他能安分的奢望了。
“刚才……古思静有来过……”高景郁撅着唇,恨恨的回答。应天逸挑了挑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像古思静那种程度的神医,高景郁的女装扮相再怎么天衣无缝也不一定能瞒的过。
“他……”高景郁咬了咬朱唇,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终于,轻嘶一声,按捺不住的高景郁扑入一脸茫然的应天逸怀中,放声大哭……
“他……就那样撕开了我的衣服……甚至……呜呜……”
“甚至什么……”应天逸搂紧高景郁,明显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完了……这回就等满门抄斩吧……竟然让皇帝发生这种事……
高景郁哭的双肩猛抽,呜咽不能成言,被吓的六神无主的应天逸只好自己往最坏的方向猜:“他……甚至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收紧环着高景郁的力道,应天逸自己也没想到会吼的这么大声!
“甚至他什么都没做!呜呜呜~~~”高景郁抽泣着指控,完全没发觉应天逸的脸色在瞬间变的惨绿……
狠狠的揪起泪眼婆娑的高景郁,应天逸用爆发前夕的平静缓缓的问:“他什么都没做?”
“嗯!”高景郁不疑有它的生着气。
“所以你伤心?”应天逸问的更温柔了……
“当然啦!那不是对朕美貌的侮辱吗?!”高景郁傻傻的在一边声讨没眼光的古思静,却不知身边的应天逸已经抡起了拳头……
“哇啊~~~你、你要弑君吗?!”
“我、今、天、一定要给你补一节教育……”
“哇~~你冷静点!”
“不要逃!你给我过来!”
“呜~~~商量一下……至少……不要打我的脸……”
“高景郁!”
“救……啊!”
***
第二天山寨里,看着悠闲品茶的应天逸,几个手下私下猜测……
“怎么没见军师夫人?”
“应该是在房里吧……”
“为什么?”
“笨啊!一定是军师昨晚太热情了嘛……”
“可不是!人说小别胜新婚剑
“……”
“不过,军师夫人不是身怀六甲了吗?”
“你懂什么?!昨晚我值勤,就听军师房里不断传出夫人的叫声……就听夫人一个劲的喊‘不要……’、‘不要啊不要……’、‘我不行了……’、‘求你饶过我……’……可是军师都没有停过……”
“哇!他那么瘦弱,文质彬彬的……还能战那么多回合啊……”
“笨!海水不可斗量,人又怎能面相?”
“厉害啊……佩服……”
***
应天逸房中,被打的俏脸微肿的高景郁蜷缩在被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你不出来就缩一辈子吧!”长出一口气,劝的口干舌燥的应天逸狠狠的甩下一句话,夺门而出:“我自己去找古思静解释!”
等到震耳的砸门的声过去后,高景郁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确定应天逸已经出去了,才敢整个爬出来。真是,龙颜被打还是小事!可恶的是,他这天生丽质的脸应天逸也舍得下狠劲!嫉妒!他一定是嫉妒自己!
在心里找到一个足以安慰自己的理由后,高景郁总算走出了暂时毁容的低潮,开始不安分起来。四周环视了一下,高景郁才发现,闹了那么久,现在已经入夜了……怪不得肚子会饿呢……
但……纵使他是皇帝,也明白这里不是自己的皇宫,不能予给予求。再说,这里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叫他到哪找人要吃的?(都被应天逸吼走了……)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的脸怎么能见人?!会毁了他的一世英明的!
打定了面子比肚子重要的主意,高景郁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一脸哀怨的坐回床上。
***
“呜……痛……”收缩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许亭欢缓缓找回自己的意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苍茫的天空,高耸云霄的巨木,闪烁的星子以及不时飞掠而起的惊鸟。这……是?晃晃头,还不是很清醒的许亭欢慢慢记起这一连串的事……他看见皇帝穿着女装上了山寨,刚想去通报相爷……就被……打昏了!对!打昏!可……自己怎么就被这么随便丢在这了?一般得手后不是要被灭口吗?
“为什么?我怎么活着?”怎么也想不透,许亭欢头大的吼出声音!
身后,一个阴冷冷仿佛从地狱传过来的声音接口:“抱歉,你不满意的话,我立刻做掉你。”
被吓的一机灵的许亭欢猛的回过头来,同时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是你?!”
眯起眼,似乎是奇怪许亭欢的反应过度:“我不对吗?”
“不是……”许亭欢叹服的摇头:“只不过是奇怪你也会介入俗事里。我以为你连皇帝都见死不救呢!”因为,救他的正是那个神出鬼没,面无表情的史官!
“我是不想救。”听到他的话,史官连表情都不变,淡淡的回答,表明自己也迫不得已。
“那……”许亭欢不快的要反驳,却被打断:“你如果能起来,就走吧。”
皱了皱眉,许亭欢也分的出轻重缓急,当下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摸着发痛的后脑,许亭欢疑惑的问:“我睡了多久?”
走在前面的史官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回答:“两天多。”
“这么久?!”许亭欢难以置信的大叫,怎么也无法接受:“我不过是被点中穴,怎么会?!”
史官迟疑了一下,回答的语调虽未变化却含了丝笑意:“把你丢给我的人不希望你太早醒来,所以我在你要醒时又补了几下。”
“哼!”气的没出发泄,许亭欢揉着头,还是不太明白的别过头去!如果他注意点,就会发现史官正偷偷把一根碗口粗的棍子丢到草丛里……
***
“古……”边奇怪怎么一路都没有护卫边来到古思静住的静斋的应天逸刚扬声,又自己硬生生的闭上。凭直觉,他嗅出了什么不对。放轻脚步,应天逸向发出声音的内屋摸去……
***
“受不了了!好饿~~~”最后还是面子输给了肚子的高景郁愤愤不平的站起来!不让他吃就吃了他吧!仔细一算,自己从找到应天逸开始,好像就没吃到东西了!怪不得会饿的连保持形象都顾不得了!但,纵然饿的已经没理智了,高景郁还是本能的不愿用现在的脸见人。但又好想出去找吃的……
突然,瞄到一边的白床单,高景郁嘴角浮起了狡猾的笑容……他找到折中的办法了!
用白床单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只留一对遂灵动的大眼睛一转一转的。高景郁就顶着这么一副行头出了门!靠直觉向食物移动……
好不容易让他连蒙带猜,蹭到了厨房。看见精致的糕点,高景郁不及多想,伸出手去!就在这时,厨师推门而入!
沉默……
沉默……
然后是爆发!
“啊!被看见了!好丢脸!”惊叫一声,高景郁拖着床单转身夺门而出,也不看路,羞的只求快快逃开!不过,没忘了顺上两块点心……
“啊啊啊~~~有、有鬼啊!”被吓出三魂七魄的厨师惨叫一声,从令一个门飞奔而出,生怕后面一团白的怪物追上来!
***
“怎么好象听到有人在尖叫?”走到一半,许亭欢皱皱剑眉,放慢脚步。但前面引路的史官却速度不减,头也不回。不甘的又回了一下头,许亭欢急忙追了上去!
“喂――你赶去投胎啊?!”
“……”
***
靠着外面微弱的月光,应天逸总算摸到了内室,连忙迫不及待的将耳朵凑了上去……
只听屋里隐隐约约传来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有点尖的清雅中音是古思静,而那变的沙哑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应该是……大寨主翟烽!
“啊……不要……烽……”
“已经不能停止了……”
“啊……”
“对不起……”
“不要……道歉……毁了我……也无所谓的!烽……”
“哦――……你会后悔这句话的……”
“啊啊啊啊啊――”
“放松……”
“啊――!”
“呼、呼……”
“……嗯……”
“这里面在干什么?”突然,听的入神的应天逸被一个声音惊醒,头也不回的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猛地,觉得有些耳熟的应天逸回过身来,就见一团白惨惨的东西绻在自己旁边,直觉的叫出来:“鬼啊――”
就在他出声的同时,一只手及时的捂住了他冲口而出的惊呼!
“相爷!禁声!”正是无巧不成书,也到这里偷听的许亭欢!
听见同一句评价,高景郁朱唇一撇,声泪俱下的指控:“呜呜……都是你……叫你不要打脸嘛……你偏要打……现在朕的脸完了!朕不活了!”
仰天大叹我命苦之后,许亭欢腾出令一只手捂住高景郁!这群家伙真的明白自己在偷听吗?怎么都迫不及待的要让人抓住自己?!
旁边的史官倒是没出声,他正忙着记录呢!
“X月X日X时,煌聆帝毁容……初察,凶手是相国……”
这边乱成一锅粥,里面的人也没闲着……
“烽……”
“别说话……你累了,先睡吧……”
“烽……你爱我吗?”
“……傻瓜……我的心你还不懂?”
“可我想听你亲口说……”
“当然爱了,我爱的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烽……呜呜……”
“思静?!怎、怎么哭了?!”
“我、我好久不听你说了!我还以为……有了山寨后,我对你就不重要了……”
“笨蛋!你对我比什么都重要!”
“烽……”
“就算为了你,不要整个山寨也无所谓!”
“噢!烽――”
“思静――”
“你们可以进来了。”
“?”
“我们走吧。”看见其它三人都呆掉了,史官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推门而入。里面,古思静一脸疲惫掩饰不住幸福,而翟烽也是傻住了。
“到、到底怎么回事?!”应天逸受不了的大叫!“谁来解释一下?!”
捋捋头发,古思静有些腼腆的苦笑着缓缓回答:
“呃……是这样的……自从翟烽接手山寨之后,天天忙山寨的事,张口闭口都是山寨……我气不过,就……用药迷倒官兵,抢了官银嫁祸山寨……我以为,山寨毁了……烽就又是我一个人的了……我本来已经后悔了,可你们又来了……烽又对你格外热情……我……气不过……知道你也好男色后就更……”顿了一下,古思静若有所指的瞟了一眼裹在被单里的高景郁:“所以……我决定与他摊牌……就让你的朋友先睡一会儿,不要来破坏……再之后……你们都听到了……”说着,古思静轻轻垂下头,羞红了脸……
“就为情侣吵架!你们抢了官银?!”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的应天逸狂吼出声!
“思静……”翟烽也责怪的瞪着古思静,后者小声回答:“没办法……我嫉妒……”
愣了一下,翟烽大笑着把古思静搂进怀里:“我怎么忍心怪你?!你太可爱了!”
“你们――”应天逸气急的要冲上去,他们到底有没有公德心啊!许亭欢见怪不怪的抓住他,开玩笑!打搅人家谈情说爱是会被马踢的!
“算了。”气到没力的应天逸终于挎下双肩,认命的走了出去。恋爱中的人是盲目的……跟他们没道理可讲……天大的事被用来打情骂俏……累得他像傻瓜似的,东跑西颠……
“对了,那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就是……”应天逸想到什么的转过头,瞪着古井不波的史官。
“是我。”不为所动的承认后,史官头也不抬的奋笔疾书……
“疯了!这人都疯了――”大吼一声,应天逸出气的踩着地板向外走去。
“等……”急着要追的高景郁,因为不小心,踩着被单,整个人趴到了地上!“朕的脸――”瞬间,就听他高声惨呼出口!
屋里,古思静倚着翟烽宽厚的胸膛,小心翼翼的问:“……烽,应军师那么美,你真的不动心吗?”
口气酸酸的,逗得翟烽闻言失笑:“傻瓜!我爱的是男人啊!他那么像女人,我才不感兴趣……”
很不小心听到这一句的应天逸,理智终于崩溃了!
几步冲回屋子,应天逸抄起一个井大瓷瓶,做势就要砸过去!“恕可忍而不可忍!”
“相、相爷!”许亭欢见状连忙死命把他抱住,不让他行凶成功!
“放手!我、我咬死他们!”
“相爷!”
“敢说我像女人!我要你们的命!”
“冷静啊!相爷!人命关天啊!”
“放……”
“呜呜呜~~~”一边的高景郁突然哭的悲从衷来:“都没人注意朕的美貌!朕真的毁容了!朕不活了!不要活了――”
“皇上!您住手!相爷!您也是!”……
***
“X月X日……
相国蓄意谋杀……
皇帝自杀未遂……
太史公曰:‘乱成一锅粥……’”
*完*
<降妖记>
宣祥七年,中秋节过后……
“相爷――相爷――”诺大的丞相府内,一清早就传来刺耳的尖叫声,本来刚睡醒的鸟儿们更是被惊动,黑云一般乱飞而去。
“闭嘴!天就算真塌了,你也不是最高的。紧张什么?!”昨晚公文批到丑时才睡的应天逸操着略显沙哑却更添性感的声音,慢悠悠的低叱。一路叫着跑进来的许亭欢边忙着喘气,边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故意紧张的禀报:“相爷――大事不好了!”
应天逸白了他一眼,优雅的探手系上秋衫,顺便掬了一掌清水净了面,才不急不缓的开口:“又不是有人来拆房,何必大惊小怪的?亭欢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多年跟随我,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遇了事还是这般毛躁,说出去不怕人耻笑?”
许亭欢也不反驳,到是也不再急了,干脆坐下给自己泡了杯龙井,一口接一口的呷了起来,大有你不急我也不急,看到时候谁急的样子。
应天逸拿过尺梳,散开如云的秀发,细腻而轻柔的理着,还不时的看许亭欢一眼,颇有责备之意。突然……
“碰――咚――”一声巨响从前屋传来,接着扬起的尘土一路呛到了后院。应天逸吓了一跳,素手微颤,月牙梳立时滑落在地!
瞪了一眼看好戏的许亭欢,应天逸咬牙切齿的问:“可以说了吧!前面在干什么呢?!”
掏了掏耳朵,许亭欢闲话家常的回答:“没什么,不过是在拆墙而已。”
“什么?!”应天逸大吃一惊,顾不得自己此时尚未梳洗停当,立即起身赶往前院!后面的许亭欢又灌了口香茗,才一脸奸笑的跟了上去……
“住手!”前脚刚到,就陷些被敲下来的石块砸到的应天逸,茫然的看着一大堆附近的百姓在那里忙忙碌碌的拆自家的前墙,半晌才反应过来的大声喝止!“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敢随便动土?”
离他最近的一个老汉闻言,连忙吩咐:“都先停一下,相爷来了!”
这句话比应天逸自己说的有用,人们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聚了过来,但工具还抓在手里,大有一说完就继续动手的趋势!应天逸见状,勉强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冷冷的问:“说清楚了,怎么回事?!”
那老汉也不着急,旁敲侧击的反问:“相爷,敢问天下什么最重要?”
“自然是民贵……”虽然猜不透老汉的用意,应天逸还是按理回答。
“那么相爷如此爱民如子,自然愿意为百姓牺牲了?”
“这个自然,此乃为官之正道!”
“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
“没错。”越来越糊涂的应天逸只能一味的顺着说下去。
“那再敢问相爷,是命重要还是墙重要?”
“当然是命了……”应天逸呆了一下答道。
“很好……”老汉满意的对应天逸点点头,随即转身招呼大家:“成了!继续拆!”
“等、等等!”眼见大家又动起手的应天逸,连忙扯住老汉:“我什么时候说可以拆了?!”
老汉顿了一下,理直气壮的回答:“你既然为民连牺牲性命都愿意,那还在乎一堵墙做什么?”
狂喘几下,稳住要掐死来人的企图,应天逸恨恨的问:“那至少给我一个拆我家墙的理由吧?!”
老汉叹了口气,一幅你怎么那么笨的指着丞相府对面的一栋宅子说:“您看见那宅子了吧?”
“看见了。”应天逸点头。老汉见状继续说道:“那宅子最近闹鬼,弄的邻里四舍整晚的不得安宁,连圈里的母鸡都不吓蛋了……”
“那关我的墙什么事?!”应天逸不满的挑了挑眉,早就躲在一边看了半天热闹的许亭欢憋住笑接口:“是啊是啊!母鸡不下蛋应该去找公鸡,找相爷有什么用?”
“相爷,这鬼闹的我们过不了日子,大家合计要除去它!”
“那你们除错了,你们现在拆的是我家的墙。”应天逸头痛的提醒。
“我们知道。不过我们问过风水师了,是您这墙的位置不好,所以才镇不了邪气,于是我们决心拆了它为民造福。”
“那真是麻烦你们了……”应天逸气到没力,回头看了笑到肠子打结的许亭欢一眼:“喂!少在那幸灾乐祸的,还不备轿,上朝――”
临走,应天逸还和善的拍拍老汉嘱咐:“你们尽管拆,不用给我面子。”同时吩咐许亭欢:“你去把那个妖言惑众的风水师给我找出来!”
“是。”许亭欢欣然领命,顺便问了一句:“相爷,找他做什么?”
应天逸狠狠瞪了被拆的乱七八糟的相府一眼,冷笑着回答:“我们去住他家!”
***
皇宫……
高景郁卸去龙袍,着一身轻便飘逸的秋衫从后院跑了出来,一把抓住还想溜的应天逸。既然已经被他缠上的应天逸,一脸认命的叹了口气,恭手为礼:“微臣见过皇上……”
高景郁拍掉他的手,兴致勃勃的问:“你当然见过朕啦!少费话,快说,今天出了什么事?”
应天逸白了他一眼,不留痕迹的退开他,找了个石椅坐下。“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微臣不懂。”
高景郁见状,锲而不舍的赖过来,勾住了应天逸的纤颈:“你啊,平时下朝,跑的最快的就是你,生怕被朕抓到似的……今天都退朝那么久了还在,一定有事~~~”
应天逸扯了扯嘴角,淡淡的回答:“皇上英明……”言下之意是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啊!
不过高景郁从来听不懂话中有话,他本能的捡自己最爱听的入耳。一见应天逸称赞自己,高景郁喜不自胜的向草丛里一摆手,朗声吩咐:“史官!还不记下来!这是朕料事如神~~~”
所以许亭欢一回来,看见的就是一脸阴翳的上司沉着俊颜僵在椅子上,而一旁不知祸已将至的皇帝,还傻傻的挂在应天逸肩上。忍住笑,许亭欢故意放大声音禀报:“相爷~~那个风水师找来了。”
“风水师?”高景郁惊异的从应天逸身上窜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看许亭欢又看看应天逸,纳闷的问:“天逸?你找风水师干嘛?批八字吗?”
“皇上,批八字那是算卦的!”许亭欢无视应天逸射过来的白眼,向高景郁解释。
高景郁很可爱的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什么的恍然大悟:“啊!朕知道了!你要给自己挑坟头了是不是?!”言罢还刹有其事的叹了口气:“真是的,急什么。朕还没修陵呢,你倒抢了先。”
应天逸咬紧牙关,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弑君,但拳头早已不知不觉的纂紧,就等着高景郁再说错一句就打上去!
还是许亭欢洞察了他的不良企图,先一步解开了疑惑:“皇上,相爷是要住到他们家去。”
“什么!不许!”高景郁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死死抓着应天逸袖子不放:“你不回家住他那里干什么?!朕不许!”
“可是我们相爷的府第被拆了,今晚上睡哪呢?”许亭欢故意无奈的反问。
高景郁想也不想的回答:“住朕的寝宫!大不了我龙床让你一半……”
“不干。”应天逸没的商量的推开他,皱着秀眉,俊脸不知是羞是气,红了大半,更添风韵。
“为什么?!你比较喜欢风水师对不对?!”高景郁急红了眼,猛退几步指责:“你、你!我不当皇帝了,我要去看风水!”
旁边……
“X月X日X时,皇帝宣布弃位从业,从此以后,皇帝除了去当和尚、道士外,又多当风水师一途……”
“不要胡说八道!”应天逸被吓到,一把扯过高景郁,紧张的威胁:“你敢去当风水师,我就去当和尚!”
一边的许亭欢见怪不怪的插嘴:“相爷,你倒不如说去当尼姑,听上去更具杀伤力~~”
“你闭嘴!”应天逸吼了他一句,转过头来望着高景郁,连抽好几口气,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转身甩袖而去。
走了几步,仿佛气消了些的应天逸淡声说:“我不去住他的家,我谁的家也不住!我去做掉那个死妖魔鬼怪!”
高景郁闻言,回头瞪向许亭欢:“喂!他什么时候又要改行去跳大神了?”真是,都说女人善变,原来长得像女人也善变啊!
许亭欢笑到呛住,连忙喘着回答:“禀、禀皇上……丞相府对面的宅子闹鬼,听说是个艳鬼,搞的周围鸡犬不宁,相爷要去为民除害。顺便为自己的房子出气……”
“你说什么?!”高景郁听到一半,身子猛的一僵,沉声问:“上一句……”
莫名其妙的许亭欢只好重复:“相爷要去为民除害……”
“不对!再上一句……”
“搞的周围鸡犬不宁……”
“还要往上……”
“听说是个艳鬼……”
“就是这句!”高景郁坏坏的一笑,轻声说:“不知这鬼与朕相比,谁更具姿色……”
虽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直觉被他笑的发毛的许亭欢咽了口口水,敷衍一句:“我去追相爷!”就匆匆溜掉。
高景郁也不阻拦,只是捋着被风打散的乌丝,杏眼一勾,浅浅轻笑……
看来,今晚又要热闹了。
***
“把你知道的详情全部告诉我。”应天逸长身玉立与那个传闻中闹鬼的宅子前,抓着一个不幸被他相中的更夫询问。虽然能近距离和绝美的丞相谈话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美事,但更夫望了望渐暗的天色,还是祈祷能赶快开溜。
“相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更夫偷望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应天逸,小心翼翼的回答。但这个答案显然不能令他满意,只见应天逸秀眉轻颦,一双杏眼在暮色中闪烁其辞:“我不管,你给我能说多少说多少!”
“是是是,我说!”更夫被他那杏眼含怒的一勾,三魂早就去了七魄,当即口若悬河的卖弄起来:“相爷你算问对人啦!这还是我先发现的呢!话说三天前,我晚上打更经过,就听这早八百年就没人住的屋子里,隐隐约约传出抽泣的声音……还夹杂着惨无人道的嘶呼……但一进去,就被一鼓不知道什么的力量推了出来……来回好几……吓死人了!相爷……看天色就要黑了,你也快走吧,这里邪的很……”美人比不上命重要,更夫说完,无限留恋的看了看应天逸的俊颜,快步的溜之大吉了!
应天逸懒得去追他,而是抬头凝望着古老阴暗的破宅子,吸了一口气,沉着的迈开步子……
“相爷~~~”突然,背后传来许亭欢的声音,应天逸顿了一下,不耐烦的回头:“亭欢啊!你去……――哇啊啊啊啊啊――”一声惨呼下,应天逸连退好几步,容失色。要不是许亭欢及时冲前搂住他,他估计得回归大地的怀抱了!
颤抖着手指,应天逸语无伦的指向许亭欢那一声行头:“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就见许亭欢一身写满经文的道袍,脖子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念珠,护身符,胸口悬了面照妖镜,左手提了把桃木剑,右手牵了条大黑狗,狗脖上还系着招魂铃!背后那鼓鼓的袋子里,更不知还装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宝贝!
“相爷!”许亭欢摇摇头,理直气壮的解释:“我们要闯的可是鬼宅剑∫是与人斗我还有信心……与鬼……这还是头一曹!自然要多加小心啦!~~”
“不用见到鬼……光你就足以把人吓死了!”应天逸受不了的白他一眼,挣开他的怀抱,立起身来。此时天已全黑,那古宅更显得神秘,完全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里……
轻叹一声,应天逸吩咐身后的许亭欢:“掌灯。”
“是!”后面应了一句后,一团蓝色寒光倏地燃起!被照的一沫凉气由内而外的应天逸,咽了口口水,小声问被蓝光映出诡异的许亭欢:“你这灯是哪来的?!”
完全没听出暴风雨前的宁静的许亭欢还现宝的回答:“相爷~这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磷粉灯!怎么样?很有气氛对不对?”
“是啊~真是烘托的太到位了……”应天逸冷冷一笑,咬牙切齿的回答。忍住要扁人的冲动,应天逸再不理会他,快步走近宅子。果然,一阵磕磕碰碰的声音后,传来许亭欢的惨呼:“相爷……哎呦!慢、慢点……等等我……啊啊~~~这身装备太重,不好走……啊呀!”无语问苍天的翻了翻白眼,应天逸坏心眼的捡起石子,照着大黑狗的脑袋打去――
“哇啊!不要咬我~~~救命啊――”许亭欢边挥舞着桃木剑,边狼狈不堪的东躲西藏!完全没了平时的潇洒!
“天啊!为什么施展轻功都被追上呢!”许亭欢佩服的大叫,看的应天逸几乎笑到没力!拜托……要不要告诉他狗的绳子还被他牵在手里呢?
终于,还是坏心眼的决定保持沉默……
重整勇气,应天逸决然的推开了已经破损的大门……
“天逸~~~”
“皇、皇上!”瞪着难得一身男装跑出来的高景郁,应天逸脚下打滑,险些跌到!
“你怎么来了?!”一把扯住不顾一切往里冲的高景郁,应天逸受不了的头痛大叫!
“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吗?”哼!你一个人来比美不成?!高景郁哪里知道应天逸为他的安危操心,一心只想与那艳鬼一较高下!
“你――”气到骂不出来的应天逸,干脆自忍倒霉的揽过高景郁的纤腰,冷声吩咐:“跟紧我!不许胡来!”
“嗯。”终于懂得看人脸色的高景郁聪明的选择先听话!他还不想再被毁容一!
好不容易进了鬼宅,四周的阴风立刻卷了过来!高景郁心下发寒的往应天逸怀里缩了缩,猛地!趁其不备的狠狠吻了上去!
“啊!”应天逸僵硬了几秒,连忙用力推开他!拼命地喘息着,应天逸的俊脸红的如煮熟的虾子!颤抖着手,应天逸又想跑开又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下来!
“为什么……”
“我怕……”面对着指责,高景郁小媳妇般可怜兮兮的回答。
“那你吻我有什么用?!”应天逸百思不得其解的皱眉,脸上的红晕还没有下去,唇间残留的馨香令他有喝了沉年佳酿的错觉……一种醉的感觉……
“听说……”高景郁俏颜一脸无辜的解释:“做的时候妖魔鬼怪是不会出来的~”
“就为这理由?!”应天逸呆了一下,怒由心生的大吼:“你就吻我?!”
点点头,高景郁完全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
狠狠的纂了下拳头,应天逸压抑下心中的酸楚,回身向里宅走去!就算打死他也要不回来了……他的初吻啊……就这么廉价……
不过,就算告诉他那也是高景郁的初吻,估计他也不会有赚到的感觉……
“等我啊!”高景郁连忙快走几步,却猛地身子一软,斜斜倒下!回头就看见这一幕的应天逸,顾不上细想,抢上前来接住他!却一个不稳,两人滚做一团!不幸的是高景郁垫底。
“怎么了?”从高景郁纤弱的身子上撑起来,应天逸心痛的碰着他苍白的娇颜焦急询问。
高景郁身子无住的颤抖着,死命揪住应天逸,启开失了血色的双唇回答:“有鬼――”
应天逸闻言不悦的皱皱秀眉。本想把高景郁摔开,但又看他那苍白的脸色怎么也不像在说谎。权衡了一下,应天逸决定自己亲自去高景郁指的位置查看一下!但刚要起身,就又被高景郁拉了回来!
“干什么?!”忍耐着怒火的声音……
“你好狡猾~”虽然声音犹在颤抖,但高景郁还是底气十足的指责。望着应天逸的凤眼里,也闪着诡异的光芒。
“你把话说清楚!”已经开始后悔不把他仍在外面吹冷风的应天逸,冷笑着询问……
“你想先去找到那艳鬼,然后逼他交出养颜的秘诀对不对?!”高景郁一咬牙,翻身而起,抢在应天逸反应过来之前,向着刚才自己看到身影的地方飞奔而去!被他要貌不要命的举动惊到呆住的应天逸,好半天才从震惊转到震怒!低吼一声“笨蛋”紧追而上!
混蛋!他当自己也是痴吗?以小人心度君子腹~~就算真抓到鬼,他应天逸要问的也不是怎么保持这张麻烦的脸,而是要问怎么能变得有男子气概……
宅外……
“死狗!看我不把你炖成香肉~~”终于摆脱了那条大黑狗的许亭欢,重拾为人的尊严后,就很没品的去夹机报复。眼见狗狗很可怜的被他按向不知什么时候架起来的锅里,就要舍身成餐的刹那,一根笔无声无息的点在了许亭欢的太阳穴上!
“谁?!”身体一僵,但已经来不及反抗的许亭欢,自然而然的受制于人了!呜呜~~每忘乎所以的时候都疏远防范~再这样下去,他这个护卫不用混了,改行去卖白薯好了……呜呜~~自古以来,有哪个护卫混得比他还衰的?……
“你兴致不错嘛。”身后的偷袭者凉凉的不含语气的声音淡淡的扬起,听在许亭欢耳朵里即熟悉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见他没有回答,身后的人兀自接道:“一个人在这里就着月色烹香肉,果然不愧丞相府第一蛀虫的称号……”
“那是谁起的?!”完全忽略掉自己看上去危险的境,许亭欢只想知道那个诋毁他声誉的人,然后把他揪出来杀掉灭口!
“史书上记载的。”后者不瘟不火的回答。
一听之下,许亭欢更是气不打一来!
“那个死瘟神!我一天到晚周旋与相爷和皇帝之间!辛苦的不得了!一个是生怕自己被当成女人!一个是不愿自己被当成男人!天知道我一个头要涨成两个大!那‘死’官从来不管事,闲闲的躲在一边狂写他的破史册~还不时说风凉话!要说吃白食的蛀虫?我看说他还比较合适!”说到口干的许亭欢,总算觉得出了口怨气,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史官写的书应该是机密吧?你是怎看到的?”
一鼓阴风先于回答吹了上来,只听那声音冷到仿若出自十八层地狱:“不巧……那本破书是区区在下不才我写的……”
“呃……”斜眼看了看横在自己要害的凶器,许亭欢小心翼翼咽了口口水:“那……那个……你冷静点……一定要拿稳……听我解释……其实……呃……反正……总之……”
“我是蛀虫,听不懂人话。”凉凉的打断他,口气极为不善。
“……”我命休已……呜呜……许亭欢在心里大骂一句‘天妒英才’后,任命的闭上眼任其宰割……但,那根笔不但没有用力,反而轻轻的收走了……
“你……”正在搜刮肚肠的挤出感激之语的许亭欢又被史官的话截住:
“皇帝和丞相在里头……”
“惨啦!我忘了!都怪这只狗!”许亭欢立时吓的慌了手脚,站起来就往里冲,身后还响着史官的恐吓:“现在还没出来……又没声音……估计凶多吉少喽……”
“你闭嘴!既然知道有危险,你有空整我怎么不去救人?!”
“我不能介入,这是写历史的职业道德~”理直气壮的回答。
“……”总有一天要做掉这个吃闲饭的!许亭欢一边低咒,一边狂奔而去!
宅内……
应天逸终于抓住高景郁,顾不上喘顺气,先狠狠敲了他脑袋一记!
“你打我的头!”高景郁很委屈的瞪着盛怒中更添姿色的应天逸:“变笨怎么办?!”
“不会比现在更笨了!”回吼他一句,立刻叫没立场的高景郁老实下来。不过,那是表面……
“哼!你是嫉妒朕比你聪明!”
“你说什么?!”
“你英明神武!”
“……哼!”应天逸冷哼一声,把要溜的高景郁扯回来,就要继续实施再教育……但是,一把凉凉的兵刃却滑到了他玉琢似的颈部,随即,一个很好听的沙哑男低音响彻在空荡荡的老宅子里……
“闹够了吗?!”
脖子上突然横出一柄凶器,饶是应天逸也难免吓的不轻。不过,吓归吓,他的脸上却平静依旧,反而更显出几分从容不迫。正当应天逸准备了一堆道理要与来者周旋之际,旁边被遗忘了很久的高景郁气急败坏的开了口。只见他寒着俊颜,一脸不悦的上前一步,底气十足的指责:“喂――你凭什么挟持他而不挟持我?!怎么看我都比他漂亮吧?!就算拿去卖也会比较值钱~!你有没有脑子?还是你眼睛生疮了……”感觉受到奇耻大辱,高景郁的口气极为恶劣。
“……”让我杀了他,或者干脆杀了我吧!应天逸无语问苍天的翻了个白眼,真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
“闭嘴!”来者皱着眉,忍无可忍的吼道。不过,高景郁根本不吃这套!为真理而牺牲是人的美德~他身为皇帝自然更要发挥的淋漓尽致啦!
“我就要说!明明就是我漂亮――你有什么理由抓他不抓我?!你解释不清我与你没完!”
“……”看来这位“剑客”也并非没有脑子,当下立时决定点住高景郁的穴道。让他自动消音,还耳根以起清静。被迫暂时安静的高景郁,不甘心的以眼代口,用凤眼狠狠的控诉来者的有眼无珠……
“妈的……就知道女人聒噪,没想到娘娘腔也一样……”来者瞪回高景郁一眼,自言自语的骂道。转头又问被抵在剑下的应天逸:“说!你们两是什么人?!来此有何目的?!”
“散步……你信不信……”
“我呸――一个女人大半夜的跑来这没人的地方,还穿了男装,不阴不阳的,铁定不是好东西……”可惜高景郁此时发不出声音来警告这不知踢到铁板的家伙,他还在兀自说个不休,完全没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低了好几度……
嘴角勾起迷人而无害的笑容,应天逸的声音甜的发毛:“请问……您说什么?女人?是指我吗?”
“你以为还有谁?!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女人吗?!”来者不要命的回答。
应天逸气的双肩猛颤,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挣开来人的桎梏:“我今天不把你这眼睛开了天窗的白痴做成太监,我就不姓应!”
狗急跳墙,应大公子发起狠来也不容小看!一双粉拳抡的毫无章法,但那鼓欲杀之而后快的气势却逼得来者连退数步!
刘擎恩被吓退好几步后才重想起自己比较厉害,连忙出手招架,还不忘叫骂:“你这女人疯了不成?!还不住手?!”
“你还敢说?!”应天逸大叫着:“今天我跟你拼了――”
“还不住手?!别惹我,我不打女人的……”
“你――有种你打死我好了――”
“你――可恶!不给你点教训不行……”刘擎恩一扬手,眼看就要劈下来……
“住手!”死赶活赶,终于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的许亭欢稳稳制住这不轻不重的一招!
双方缠抖了几个回合后,纷纷惊讶的开口:
“七步夺命掌?!”
“素手剑?!”
“都住手――”一声清丽的男音突然插进来,两人一鄂,双双分开,望向来人!只见一位混身伤痕的秀美少年在史官的扶持下,缓缓由里屋走了出来,妙目含泪的凝望着刘擎恩:“恩哥……是误会,不要打了!”
“琼弟……你怎么起来了!”刘擎恩一看清来人,立即抛下剑迎了上去,一把将其揉入怀里!
史官不着痕迹的推了推倚在刘擎恩怀里温存的周琼,轻声提醒:“快跟相爷解释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
者点点头,对着僵立在原地的高景郁,还在气头的应天逸,满头雾水的许亭欢幽幽开口:“启禀相爷……这宅子是我与恩哥居住,并无妖魔鬼怪之说……”
“那为什么传闻有艳鬼出没?!”应天逸愤慨的反驳。
“……那可能是前几天我出门透透气,忘了自己脸色苍白,再加上脚使不上力……”
“为什么大家都说这里早八百年就没人住了?!”
“……那是我们不经常回来,偶尔也不过是夜里来白天走的缘故……”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半夜里总是传出呻吟哭泣之声?!”应天逸受不了的吼问!
“……那个……讨厌啦~问这种问题~~~”周琼一下子红了脸,窘迫的缩进刘擎恩怀里!刘擎恩则不耐烦的接口:“这纯属个人隐私……你管不着……”
怀里的周琼似乎是怕相爷生气,咬着牙细声细气的坦白:“人家……就是喜欢恩哥粗暴的蹂躏我嘛……”
“琼弟……我也爱死了践踏你的感觉……”
“恩哥……你打我吧!用力!我受的住~~”
“琼弟,只要是你的兴趣,我一定配合……”
“恩哥……”
“琼弟……”
“……呵呵呵呵……”应天逸猛的爆笑出口:“哈哈哈哈……”
“相爷……你还好吧……”一边看的心惊肉跳的许亭欢,紧张的询问。
“就为这……就为这……”应天逸出离愤怒的吼道:“就为这理由……拆了我的房子!”
“相爷――冷静!”很有经验的许亭欢先一步抓紧爆走的应天逸:“别忘了身份……”
“你们哪来的破爱好!还我墙来!”应天逸拼命挣扎,想要冲上去啃死这对狗男男!
“相爷~~一面墙而已嘛……”许亭欢劝道。但后者才不领情:“一面墙也就算了,他还说我是女人!”
“你不是女人吗?!”反而是刘擎恩不知死活的又感叹了一句!
许亭欢横他一眼:“要命就少说一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掉!”
那边,史官已经替快要憋死的高景郁解开了穴道……
“天逸……朕支持你!往死里给我打~~~!”高景郁一能开口,就气急败坏的煽风点火!
“皇上!您又是怎么了?!”连忙见状腾出一只手揪住高景郁,许亭欢大叹我命好苦的追问!
“呜呜呜……他说朕是男人……”高景郁闻言,委屈的告状!
“……皇上……你本来就是男的……”许亭欢面无表情的提醒他。
“我不管!我跟他拼了!”
“他敢说我像女人!我决饶不了他――还有我的墙!新仇旧恨咱们一笔算清!”
“皇上!得饶人出且饶人啊……”左边一句哄……
“相爷!是事实你总不能不让人说吧!”右边一声劝……
“喂!你个没良心的!少写一笔过来帮帮忙会死啊?!~~~”间或再对那奋笔疾书,半点插手之意也没有的史官吼上一句……许亭欢真的宁愿去做条自在的狗也不愿再做这苦命的人了……
“喂!你这吃白食的到底长没长良心……啊!相爷!我说错了!不要再咬我胳膊了――!”
“……”
而已经置身事外的刘擎恩和周琼,相携而去,回屋制造噪音是也……
“……综上所述,太史公曰:‘阴差阳错,一塌糊涂……’”
*完*
<金科记>
宣祥七年,重阳节过后……
“什么?!加开恩科?!”丢下手中的笔,惊怒交加的应天逸长身而起,揪住前来报信的许亭欢的衣领,不顾形象的吼道:“他又在搞什么鬼了?!”
“相、相爷……泰山塌于前……也应色不改啊……”被拽的很辛苦的许亭欢挣扎着劝告。他很冤剑∫开恩科的又不是他,为什么要代那个随心所欲的皇帝受过?!
丢下快要窒息的许亭欢,应天逸皱着秀眉坐回石椅上,用他那独特的在清雅中蕴涵着磁性的嗓音轻喃:“奇怪……偏偏在这种不着天不着地的时间加开恩科,皇上到底为了什么?”
“光用想的没用啦!正常人是不可能靠逻辑推理出答案的!你还是去问他比较快!”知那个皇帝心血来潮,根本没有道理可寻的许亭欢,闲闲的出言告诫。
听到他的话,应天逸却突然划开了一沫了然的微笑,舒展开紧锁的双眉。
“相爷?”鄂然的瞪着现在竟然还能笑的出口的应天逸,许亭欢不敢置信的大叫:“你没有爆跳如雷,反而这么冷静?!该不会……”顿了一下,许亭欢小心翼翼的问出心里的恐惧:“相爷你是回光返照了吧!”
“……”俊颜迅速因此而寒了起来,应天逸冷冷的眇了不知死活的许亭欢一眼,凉凉的开口:“听说这个季节,吃鲈鱼是很补的……”
“啊?”完全有听没有懂的许亭欢不解的眨眨眼,虽然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已让他本能的淌了一身冷汗……
果然不出所料,应天逸逼死人不尝命的下句紧接而来:“所以说,你去给我弄两三条回来!”
“开玩笑!”许亭欢退后几步,大声的抗议,为自己争取必要的福利:“相爷!过了重阳,舟不入水!这时候水已经很凉了,是不会有舟肯下水抓鱼的了!”
“谁要舟入水了?”应天逸端起石桌上的茶杯,优雅的抿了一小口,非常无辜的看着许亭欢:“我是要你亲自下水去抓。”言罢,不容许亭欢再做反驳的回身进了屋去!
留下呆立秋风中的许亭欢,一脸悲壮的无语问苍天……
唉――果然祸从口出啊……
***
一进屋,应天逸的矜持就端不住了!狠狠的泄恨似的踹了一脚精雕细刻的八仙桌,应天逸忍无可忍的低咒:“死东西!想起一出是一出!反正他只用信口开河就可以了!出题、监考、判卷都是我的事!”一口气骂完,险些导不上气来的应天逸跌坐在软塌上,俊颜染上气愤引发的绯红,娇不胜衣的启着朱唇轻声喘息着……完全没发现自己现在的姿态是何等的妩媚诱人……
直到……
“呀~好过分!”一个熟悉的声音猛得蹿入应天逸的耳中,使他的身子本能的绷了起来……
“皇上!您来这里干什么?!”哑然的盯着犹是一身黄袍加身的高景郁,应天逸迷惑不解的问道!更令他糊涂的是――高景郁是怎么摆脱皇宫里那么多的侍卫,并且在大街上招摇一路的顺利到达丞相府的?!
“你好坏!平时骗朕说不在乎容貌,却背地里自己躲在屋里练习媚功!”高景郁嘟着小嘴,美丽的脸上尽是受伤的表情,愤怒的指责道!
“你、说、什、么!”了点时间才弄懂高景郁是什么意思,应天逸气不打一出来的吼道!这个混蛋!他还没有追究他私开恩科的事情,他竟然还敢来惹火烧身?!
“你……”被应天逸臭臭的脸色吓到的高景郁,很有危机意识的向出口移动了几步,豁出去的开口:“你难道是被朕说中了事实,想要杀朕灭口?!”
“……”气到没力的应天逸邪笑着逼近,双拳握的卡卡做响……
“皇上果然英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微臣心中所想……”
“你、你冷静一下……”被应天逸出离愤怒的冷笑骇出冷汗的高景郁,退无可退的被扣在了门扉上!
应天逸炽热的气息轻轻扑打在高景郁的脸上,使后者有得不到空气的错觉,产生一阵燥热的昏眩……
哑着嗓子,高景郁轻声讨饶的唤着:“天逸……”
不知为什么,这轻轻窜到耳根的呻吟令应天逸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酥麻感!大惊失色的应天逸连忙红着脸匆匆放开了对高景郁的桎梏!
“什、什么啊!你为什么突然要开恩科?!”为了掩饰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混乱情绪,应天逸别开目光,迅速转移了话题。
“啊?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的高景郁连忙老实的回答:“呃……其实是工部侍郎前天进宫来请求的。”
“工部侍郎?是不是礼部尚书白啸的儿子……白若泉?”在脑中搜索着有用的信息,应天逸用疑问的语气确认性的接口。
“好像叫这个名字啦~”高景郁不太确定的点点头,换来应天逸理所当然的白眼。
“你好歹也把高级官员的名字记下来好不好?!”头痛的咬了咬牙,应天逸可以肯定自己刚才一定是昏了头,才会对这没大脑的家伙有一刹那的怜爱!
“那要吏部干什么?吃闲饭吗?”高景郁不满的小声反驳,却被耳尖的应天逸听到:“你说什么?!”
“啊?我……我有说什么?”
“哼!”全朝唯一吃闲饭的家伙还敢说这种话?也不怕被雷劈死!
“总之,是那个白什么泉的跟朕说:‘现在国泰民安,四海生平,应该广开门路,以利天下才子为陛下效忠。亦可显示陛下求才若渴,贤德英明!’”
“依我看,最后一句才是打动你的关键吧!”这句话应天逸当然没有说出来,不过他看高景郁的眼神充分的表达了这一点。
正当高景郁想借此宣扬一下自己明智的决定时,丞相府外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怎么回事?”呆了几秒后,应天逸纳闷的移动到门口去寻找答案。没有发现高景郁正一脸心虚的企图越窗逃走……
“相、相爷!”还没出屋,应天逸就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许亭欢截住了!
“亭欢?!外面怎么那么多人在哭?听起来活像是在奔丧是的!”
“禀相爷……他们……确实是来奔丧的!”许亭欢拼命顺着气,并从嘴里挤出答案!
“奔谁的丧?!”
“您的。”言罢,许亭欢神色古怪的瞪了一眼卡在窗上的高景郁……
下一秒……
“说!你到底是用什么理由溜来的?!”忍住冲口而出的怒火,应天逸狠狠回头,咬牙切齿的询问呼之欲出的答案!
“呃……我说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他们就没有阻拦了……”高景郁眼看无路可逃,不甘不愿的说了实话。
闻言,应天逸不置可否的坏坏冷笑起来:“呵呵……没错,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
“咦?”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的高景郁,不怕死的凑过来几步:“你真的得了绝症不成?那朕岂不是金口玉言,一说就中了?!史官,快快记下~”
“非也非也~是你活不到明天了!”大吼一声,应天逸怒火决堤的倾泻而出,恨不能杀高景郁而后快!
“啊啊啊――住手!”
“相爷!冷静啊!那是要抄九族的――”
“闭嘴!不要阻止我为民除害!”
“呀啊~~~”
“相爷!您先把香焦放下好不好,那个杀不死人的……”
“……”
“X年X月X日,丞相妄图以香焦为凶器,谋杀皇帝……”史官在薄上奋笔疾书了一串后,抬头确认了一下事态发展趋势后,又缓缓加上了一句:“……未遂。”
***
“天逸~~”正在案前批改公文的应天逸,在心里祈祷自己刚刚不过是幻听而已。可惜,老天连自我欺骗一下的幸福都不给他,随着那招牌声音而来的就是声音的主人――高景郁!
这一回,高景郁进步了一点,至少没有穿着龙袍来招摇,但是,却套了一身内监的褐衣!
冷静……在心里念经似的重复着这个词,应天逸的秀眉还是不由自主的颦了起来。
“……”
“应天逸!朕在叫你剑 钡貌坏交卮穑不甘被冷落的高景郁不满的赖到应天逸身上,用腻死人的腔调唤着。
“呃……”差点没被这一声酸死的应天逸,愤慨的把趴在肩上的高景郁甩下来,用凉凉的口气讽刺:“你不会穿上了太监的衣服就变成了娘娘腔吧?”
“娘娘腔?你是说我像女人!”高景郁听明白后高兴的大叫:“我说你口气怎么那么差,原来是在嫉妒我!”
“……”应天逸无话可说的瘫在案上,一脸输给他的挫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气我的吗?还是皮痒了来找抽?!”
“我不喜欢那种玩法剑 备呔坝粑叛院苋险娴目悸橇艘幌拢然后慷慨就意的补充:“不过如果天逸你喜欢那一口的话……我可以勉强一点满足你!”
“多、谢!”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应天逸的俊颜上浮起了暴走前的标准冷笑:“不过我现在更想掐死你,能不能请你也配合一下下呢?!”
“呃……这个……”被应天逸危险的表情吓到,高景郁连忙退后两步,岔开话题:“那个……我来是有正事的!”
“噢?”挑挑眉,应天逸是一脸的怀疑。不怪他,实在是这皇帝的前课太多,很难相信他也有办正事的时候!
只见高景郁破例沉下俏颜,故作神秘的开口:“两军对,箭末尽,和如?”
开始还一脸不屑的应天逸越听越心惊,到最后,几乎失态的扯着高景郁喝问:“这是今年的科题,还没开考,你怎么会知道?!”
“呜……”被扯的呼吸艰苦的高景郁不满的解释:“拜托……朕好歹是皇帝健…”
“你根本不会关心考试的!”
“……不用说那么白吧……”
“快点说!怎么回事!”
“反对暴力……”
“说!”
得不到空气的高景郁一阵昏眩的倒在应天逸怀里,后者这才意识到过了火,连忙松手,帮他顺气。
“我说……是……街上……有人在卖考题……”
“什么!”不敢置信的吼着,应天逸做势就要冲出门去,却又被高景郁无力的拖住:“天逸……”
有气无力的娇弱声音,不知为何让应天逸心中泛起一丝丝怜惜,他放柔声音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去刑部……真是太可惜了……”
前言收回,这个死皇帝就是欠扁。
***
“天逸……等等我……”身后高景郁喘息的声音,终于让应天逸挤出所剩不多的良心,稍稍放慢了步子。但是回头时,给高景郁的还是一张不满的俊颜:“你走那么慢还非要跟来,该不是专为拖我后腿的吧。”
“才不是,我只是关心、关心一下科考的事嘛。”高景郁不服气的嘟起嘴,几步蹿到应天逸身后。
“哼,说看热闹还比较有人信!”冷冷的给了他一句,应天逸不含表情的继续赶路,没多远就又听到高景郁喊停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忍耐心中的焦急与不快,应天逸狠狠回过头来!
“还不都是你!非要穿什么男装……”一边靠着垂柳休息,高景郁一边理直气壮的抱怨。
“男装怎么了?”皱起秀眉,应天逸有些不解的反问。
“穿不习惯啦!”高景郁理所当然的回答,但在寒霜集结在应天逸白玉般的脸上时有了一丝后悔……
“你本来就是男的!”磨着牙,应天逸感觉自己有责任提醒他一下。
“但……”不怕死的,高景郁接口:“又没人规定男人必须得穿男装啊!”
“谁说的!”高景郁闻言来了精神,连忙站起来为自己的福利争取!
“男人穿男装!”
“男人穿女装!”
白了高景郁一眼,应天逸冷哼一声,转身不理会的跋腿就走!
“说不过我就跑啊!你等等!”高叫着,高景郁连跑带颠的急追而去。
一边的草丛里,尽忠尽职的史官正忙于记录,外加打上自己的评论……
“男人穿男装――废话。
男人穿女装――笑话。”
***
闹市里,应天逸依照高景郁的描述,横趋直入的闯进那间题名“跃龙”的客栈,不加思索的上了二楼雅阁,开门见山的向一直坐在角落里喝茶的蓝衣商人低声道:“有科题吗?我买。”
蓝衣人皱了皱眉,抬头打量了应天逸一遍,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回答:“我怎么会有科题啊!你别血口喷人!”
“啊?!你明明有的!我昨天还……呜呜……”应天逸顺手捂住高景郁的嘴,凉凉的瞪视着蓝衣商人:“有还是没有?我出三千两银子。”
蓝衣商人在听到银子时似乎动了一下,但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我真的没有啦!再说,你要考题干什么?又没用……”
“噢?要考题当然是想考状元啦!怎么会没有用?”应天逸来了兴趣,趋前问,把高景郁挣扎呜咽的声音权做背景音乐。
“那还用说!”蓝衣商人斜眼看着应天逸,猥獬的开口:“你有科题也当不上状元啊!”
“……是在下品貌不佳?”有点不悦,但是懒得与他计较,应天逸追问着。
“废话!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当状元的?!”
“……”眯起眼,应天逸的身躯微微抖动着:“你的意思是……我是女人?!”
“呜呜……”在应天逸怀里,充分感受着低气压的高景郁拼命向那不知死活的人摇头,可惜那人劫数将至……
“这年头,怎么个个想当状元都想疯了!连女人都出来凑热闹!姑娘,你还是回家去打扮打扮,争取嫁一个状元还比较现实点!凭你的姿色……呵呵,我看也不难嘛……”
天啊!朝屋顶翻了个白眼,高景郁认命的闭上眼……下一秒……
“你这个睁眼瞎!看清楚!我哪里像女人!”理智烧断的冲上前,应天逸用力扒开商人的眼皮,大声吼着!
被吓呆后又痛的乱叫的商人手忙脚乱,却怎么也挣不开应天逸气急时的蛮力!
被甩到一边的高景郁抚着摔的昏沉沉的头,摇晃着倚在柱子旁,很无辜的看着桌椅板凳被踢的一团乱……很切身的同情那个白痴商人的境。
接着,高景郁对前来劝架的老板柔柔一笑,用腻的出油的调调说道:“真是的……给您填乱子啦……”
早被他那一嗓子钩去三魂六魄的老板哪还顾及那么多,连忙狗腿的换上一副笑脸:“哪里、哪里!”
微微一笑,高景郁又道:“你的店都被拆了啦……”
“尽量拆,尽量拆,你高兴就好……”老板只差没跪在地上舔他的鞋!看店一辈子,谁见过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呃……虽然那边那个也很美,不过悍了些……还是这个小鸟依人来的好!
“我好累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高景郁妩媚的姿势看的老板心痒痒的……
“我们的上房就在那边,我带你去!”老板立刻知机的领路!
“等等。”才走几步,老板的衣领就被揪住了。
收拾完残局,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应天逸一边冷声吩咐:“我也累了,给我间上房。”
“可是……只剩一间了,两位将就点行不行……”老板为难的摊开手。
应天逸寒着俊颜喝骂:“可以,不过叫他睡地下!”
“这是迁怒!”高景郁不满的抗议,却在应天逸的一瞪之下又吓没了声。
老板看着可怜兮兮的高景郁,鬼迷心窍的开口:“小美人,怎么能委屈了你啊!那边天字屋的主人今晚好像不回来,让给你先睡一宿好了……”
“谢谢……你真好……才不像某人……”
“你说什么?”
“没、没有!”
“哼。”
***
当夜……
睡的正好的高景郁突然感到身上沉沉的压上了什么,还没等他想清楚,颈上就被落下一串蝶吻!
“嗯……”唇与肌肤敏感的接触,令高景郁发出无奈的叹息,来不及挣扎,那人的手就探进了衫子里来!
浅浅的意识里,高景郁不禁责怪,天逸也太大胆了,竟然想用行动告白?!
真是低估了他啊!平时一脸君子样,想不到竟是如此猴急的色中饿鬼……
“啊……”敏感的身子在那手的抚摸下轻颤起来,高景郁不胜娇羞的轻推来者:“急什么……慢慢来嘛……”
那人似乎浅笑了一下,坏心眼的在高景郁颤栗的蒂蕾上狠狠吮吸了一口!
“啊啊啊――”舒服到无力的高景郁展臂勾上来者的颈子,欲迎还拒的呻吟:“不要……天逸……不要啊!”
“!”来者的身体猛的一僵,用力拌过高景郁白暂纤细的瘦肩,低沉的声音吼着:“什么天逸?!你除了我又找了别人?!”
“哇啊!”被抓的很痛但也清醒了不少的高景郁用濒临昏厥的声音惊呼:“你不是天逸――?!”
***
可恶……气死人了……为什么自己总要被人当女子看待!
即使睡下,应天逸心头的怒火仍不能平息,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眼看过了子时,却了无睡意。
不得已,应天逸揽衣推被,缓缓由床上坐起,轻叹一声,幽幽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好安静啊……连远的狗吠声都听起来那么缥缈……
闭上双眼,应天逸终于松了口气,按捺不住的疲惫也随之而来,正当他站起身决定补眠之际――
“呀啊啊啊啊啊啊――”
无可奈何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应天逸低声咒骂:“死皇帝,大半夜也不叫人安稳……”
踌躇了一下,应天逸还是决定不要理他,谁知道那皇帝又在玩什么把戏?!
可是躺下后,心又狂跳不止,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就要应验了……应天逸皱着秀眉翻身向里,片刻之后又不放心的转了过来,如此几之后,他终于认输的甩被而起!
“算我上辈子欠了你!”仓促间披了一件单衣,应天逸随手抓过烛台,觅着声音,快步赶了过去!
“到底又怎么了?!半夜叫的像杀猪似……”边推门边叱责的应天逸,在看清屋里发生的一切之后,声音哽在了喉咙里!一鼓无名之火瞬间蹿上心头,让应天逸一刹那间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只见高景郁俏脸上溢着红潮,不整的衣衫掩饰不住白暂的躯体,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栗着,那倾国的容颜此时更是梨一枝春带雨……
而那个桎梏住高景郁的青年,也是一身狼狈,两道剑眉在他英挺的脸上挑起怒意,他有力的双手更是衬托出了高景郁的无助与娇柔!
虽然知道高景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是,看到这个场面,怎么想也是对方不对!
眯起杏眸,应天逸将烛台纂的死紧,冲口而出的声音,冰冷的连他自己也为之震惊!
“怎、么、回、事。”
总算看到救星的高景郁,管不上此刻应天逸看上去更像刹星了,踉跄着扑到应天逸怀里,嘤嘤哭得好不凄凉!
腾出一只手霸道的揽住高景郁犹自颤抖的娇躯,应天逸借着烛火微弱的光亮,寒着俊颜打量来者!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来人懊恼的把手支在额际,一派潇洒的回答:“抱歉,可能是误会,这件屋本来住的是我的情人。”
高景郁闻言,缩在应天逸怀中,泣不成声。
“你便宜沾走了多少?”应天逸询问的口气越来越冷,而且酸味也越来越浓……
“没到最后啦!”来者不愿正视应天逸,避重就轻的回答。
紧了紧搂着高景郁蜂腰的手,应天逸挑眉:“一般人摸到是男人都不会做下去了吧。”
“哼。”别开头,来者对应天逸的话嗤之以鼻。
好像是对应天逸的质问失去了兴趣,来者推开窗子,准备夺路而去!应天逸急忙趋前几步紧跟而上,可是他却早一步拉开窗子,回头对应天逸示威的一笑,纵身而去!
皱了皱眉,当那人回头一笑时,应天逸借着月光正好看了个真切!
“白……若泉……”虽然声音里还透着疑惑,但应天逸心中早已有了七分把握!纂紧拳头,这笔帐记下了!
“呜呜……”高景郁倚在应天逸怀里,越哭越是伤心!被他弄的很烦的应天逸,不得已用生硬的口吻安慰:“别哭了!”
“呜呜……”听到应天逸对自己说话,高景郁更是哭的天昏地暗!
“不要哭了!你、你是男人又是皇帝,不可以这么没用!”被他哭的头痛心也痛,应天逸推开他不耐烦的吼道!
“呜……”
“你……很生气被男人上下齐手?”突然,应天逸发现高景郁这类似于正常人的想法,抱着一线希望的问。但愿这皇帝变态的程度还没有到无可救药!
高景郁边哭边摇头打碎应天逸这最后的幻想:“才不是!朕是气怎么不是你干的!”
“……”被答案吓到呆住的应天逸,又羞又怒的别开头去,故作镇定的责备:“说什么傻话呢!我……我又不是女人……怎么会对男人感兴趣!”
“哇――”一夜之内连受两刺激的高景郁,终于忍无可忍的放声嚎哭起来!
“住、住嘴!”手忙脚乱的想要捂住高景郁的嘴,却怎么也不得其法的应天逸,在情急之下,慌乱中用双手抓紧高景郁挣扎的身子,而没有选择的用唇堵住高景郁正在扰民的嘴!
“……”不可思议的瞪大凤眼,高景郁融化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直到……
“冷静点了吗?”红着俊颜,应天逸剧烈的喘息着,仿佛刚打完一场仗似的。
“这……是……”
“这是你在做梦,记住了!”紧张的打断高景郁异想天开的猜测,应天逸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教训自己一顿!
高景郁的眼神不但没随这绝情的话而暗淡,反而亮了起来!
“你是在害羞!哈哈――朕明白了!你是害羞!”
“闭上你的嘴!”
“我偏要说!你还是被朕的美貌迷住了!”高景郁兴奋的好像刚刚被吃豆腐的不是自己:“我就一直怀疑,怎么可能有人不被朕倾国的娇艳迷住呢!终于证明了!朕的魅力是无人可挡的!”
事情急转的太快,应天逸的脑子一时间空白一片,但有一点很明确,现在揍这皇帝一顿是绝对没错的!于是……
“哇啊!你这么嫉妒,嫉妒到要弑君吗?!”
“我、我为什么要为你这种人担心!”
“你担心我什么?怕我的存在令你暗淡无光吗?”
“没错!我的人生都是因为有了你才会一片凄凉的!”
“你……冷静……”
“我会让你变的很冷……很安静……”
“住、住手――”
窗外。
史官借着月色奋笔疾书:
“……悉闻,皇帝与丞相君臣和睦,联络感情的手段更是史无前例……”写了几笔,似乎是历史家的良心使然,他又在后面加了一串小字……
“太史公曰:‘望后世不要效仿……’”
***
清晨,窗外传来麻雀们轻快的歌声,这本是一日之际所在于的好时辰,却偏偏有人大刹风景的在角落里嚎哭。虽然那声音犹如黄莺出谷般婉转漫妙,但听久了依旧烦人!
终于,另一个清凛脱俗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气氛:“你从昨个丑时哭到现在,难道就不会累吗?”半是嘲讽半是关心的,应天逸递上一杯沏好的香茗。
蹲在一边,也确实哭的口干舌燥的高景郁,想也没想就接过来大喝一口,然后努力把喝下去的水份再蒸腾出来,不过是用泪的形式。
其实之所以会发展成这样,应天逸多少也有责任。谁叫他昨晚气红了眼,忘了伟大的皇帝打哪里都好,就是不能打脸呢?!一个不小心,砸出去的瓶磕到了高景郁的额际,于是事情变弄成现在这般无法收拾了!任应天逸怎么劝,怎么威胁,高景郁就是自顾自哭泣不休,个中心酸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算我输了好不好,你不要再哭了!”朝天翻着白眼,应大丞相这回真的悔不当初了!“大不了下我尽量不打你的脸……”
“还有下?!”在哭的空当里吼了一句后,高景郁又委屈万般的缩起纤弱的身子,一副受气的小媳妇状骗人同情!
“那!干脆我自己毁容赔给你好了吧!”忍无可忍,应天逸不理智的抓起一块昨晚战绩的碎片,狠狠往白暂如玉,晶莹无暇的俊颜上割去!
一滴……二滴……
屋里瞬间毫无声息,只有鲜艳滚烫,令人窒息的血,以优雅而平静的舞姿堕落于地……开出一地绯红的绝美而诡异的朵……
应天逸从没有如此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但现在,他却宁愿一辈子被人叫娘娘腔,也不愿割上那一下!
那锋利无情的一刀,割在了高景郁千钧一发之际挡于应天逸面前的玉酥手上!
玉碎无痕……痕在心间。
“为什么!”失控的将高景郁犹自淌血的纤手掬于掌心,应天逸的声音微微发抖,抖的连自己都不愿去计较了。
“……”舌翻莲的高景郁此时成了哑巴,紧紧颦着月眉,俏颜微泛苍白,无力回话。
“笨蛋!你难道不知道被割到是会痛的吗?!”受不了他的行为,更无法宽恕自己的应天逸,懈嘶底里的叱道!而高景郁的回答却又让他窝心。只听那优扬中透着虚弱的声音娇喘着:“你知道痛不还是割了下去吗?”
“……”别过头,手足无措的应天逸不知该如何发泄心中的怒火与怜惜之情,只有沉默。
“你若真割了……人们会说朕是胜之不武的……”轻吸了口气,高景郁云淡风清的解释着。
“就、就知道你狗嘴里不吐象牙!”连忙顺着这垒好的台阶下来,应天逸暗感于心,二话不说的脱下自己的外袍……
正痛的唏嘘不已的高景郁,因他这过于大胆的行为瞪大了凤眼:“你、你不会是要以身相许来报恩吧?!”
“呸――”红着俊颜,应天逸仿若舞蹈般优美轻盈的撕开最干净也最贴身的里襟,将那白洁如皓月的棉丝温柔的裹于高景郁腕上。襟上隐隐沾染的体香,散发着幽兰的味道,一荡荡窜入高景郁的脑中,令人熏然而醉……
“天逸……”完全是按照一般春宫小说的发展,高景郁自然而然的搂了上去……可惜,下一秒……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了!”不知思绪拐到何的应天逸突然兴奋的轻呼一声,吓的高景郁的动作僵在半空!
“什、什么?!”
“是……啊!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正要解释,却发现高景郁不知何时“贴”到自己身后的应天逸,不耐烦的推开他,故作神秘的接道:“你刚刚提醒我了一计――偷天换日!”
有听没有懂的点点头,高景郁在心里暗恨自己什么时候提醒他这些有的没有的了?!……
***
丞相府
跑的一身汗,身体却冻的冰凉的许亭欢,哭笑不得的提着两尾鱼,正想进来邀功,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唯感一阵无情风吹过……
“到底我不在的时候都出了什么事?!”坐在一边,愣愣的看着一回府就在书桌前忙个不休的应天逸,感被忽略的许亭欢终于不满的爆发了!
“……”连抬头看他一眼的时间都不舍得浪费,应天逸继续奋笔疾书着!
“好歹我也辛辛苦苦的大老远把鱼弄过来剑《且那是很补的鲈鱼,我亲自下水打捞的!”一想到自己重阳节后竟然还得下水,冰水刺骨,险些没僵掉,许亭欢就更感不甘!声音也不直觉的提高了几度。
“那正好,去炖好再给皇上送去。”手里的笔不见停,淡淡的吩咐却在百忙之中透露了些什么。
很会捕风捉影的许亭欢当然更不会放过如此爆炸性的消息,趋身向前占掉大半张桌子,语气暧昧的不得了的问:“真的在我走的时候发生过什么是不是?!”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皱了皱眉,应天逸忍无可忍的放下笔,叹了口气,斜看着笑的很夸张的许亭欢。
“那还用说!我带来的可是鲜鲈鱼剑∈悄侵殖粤嘶嵘龙活虎的补品,而不是一口就死翘翘的砒霜剑〉你还叫我端给那皇帝去吃?!不对劲哦~~~”许亭欢闻言大摇其头,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
见状,应天逸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清雅的嗓音里透出一丝玩味:“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替我送过去了?”
“当然,除非相爷愿意告诉小的个中的意~~”许亭欢干脆坐上桌子,摆出十足的小人样!料定应天逸不会想多见到皇帝一秒!可惜……
“那好吧。我亲自去送。”仿佛是在陈述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似的,应天逸悠然的点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微坐皱了的锦衣,酥手偏拢着如云般脱髻而散的乌发,一派闲怡,半丝慵懒的碎步移出门去。
“等等!”被这番举动吓的变了声的许亭欢,连忙趋前几步挡在门前,冷汗暗淌的抱着最后一沫希望质问:“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哦~你提醒我了……”听到问题,应天逸稍稍侧头想了想,然后很自然的把桌子上的毛笔塞到了许亭欢错鄂的手中。
“替我把接下来的横都拉长,我回来时必须干完。”言罢,坏坏的一笑,头也不回的饶过已经化石的许亭欢向厨房走去!
“……完了……天要塌了,地要震了,母鸡不下蛋了……”被事态的严峻吓到语无伦的许亭欢,开始很认真的为天下苍生的安危担忧了!
不知是不是猜到他此时所想,已经走到拐角的应天逸好心的转过身来提醒他一句:“你忧天下前不如先可怜一下自己,那里还有四百二十七张卷子在等着你呢。”
“什、什么?!”几秒钟后,书房传来许亭欢的惨呼……
这就是多嘴的下场啊……一旁的史官摇摇头,叹着气在册子上注解到……
***
皇宫
“天逸!你怎么来了!”高景郁从龙床上腾身而起,显然连他本人都不相信应天逸没有被招唤竟能主动过来!
在心里第一万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应天逸小心翼翼的端着犹有余温的鱼汤,送到高景郁面前。
“喝吧。”冷冷的吩咐着,应天逸顺便把鱼汤递上。
“……这是什么……”怀疑的看着眼前说不清色彩的胶状物,高景郁不确定的问道。
“鲈鱼汤。很补的……”斜眼不着痕迹的瞄了眼高景郁缠着白布的玉手,应天逸略带怜惜的回答。
“你确定不是砒霜?”谨慎的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碗,感动归感动,喝了以后翘掉可不好玩!
“你少罗唆!可以毒死你的话我还会等到今天吗?!”不耐烦的叱了一声,应天逸索性帮不愿意的高景郁把鱼汤灌了进去!
看着高景郁很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汤,本就苍白的俏颜再无血色,应天逸总算有些不解的喃道:“怎么好像无效?我明明是照食谱上炖的啊!”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已经气若游丝的高景郁挣扎着叹道:“没错……不是砒霜……砒霜还……没这么毒呢……”
“……”也许自己有错,不过这皇帝更该死。这是今天应天逸再一证实了的结论。
***
皇宫。
由于这几天应天逸忙于科考的事,而高景郁也着实还在鲈鱼汤事件的余韵当中,所以诺大的皇宫终于迎来了它好不容易的清静……
但是,今天一清早,尚在绮梦中的高景郁就被惊天动地的罗鼓声震醒了!
捂着受了惊吓而微感窒息的胸口,高景郁弱不胜衣的爬起身来,轻揽锦被遮掩住若隐若现的体,挥手招来内监,娇声质问:“今个怎么了……那么热闹……”
急忙赶过来服侍的内监,一边小心翼翼的搀起自“鲈鱼汤”事件后就一直龙体歉佳的高景郁,一边了然的回答:“禀皇上,那是科考结束了的声音。”
“……”闻言略皱月眉,高景郁有些迷惑的呢喃着:“已经结束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是丞相大人送汤之后开科的。”内监像捧易碎的瓷器一般将高景郁扶到窗前,指着遥遥可望的散考人群解释:“皇上接着卧床不起了三天,科考自然也结束了……”
“……”努力在犹自混沌的脑中思索了片刻,高景郁不满的撅起樱唇:“好狡猾的天逸!他害朕不能起身,自己却去出尽风头!果然……美丽是过错啊……”
不敢打搅他的顾影自怜,内监欠身而退,空留下高景郁自己遥望着万里晴空,唏嘘不已……
突然……
“恕小人得罪了。”一个生硬却充满磁性的声音猛的在高景郁的背后响起,正当觉得耳熟的高景郁准备回头时,那人猛的点了他的穴道!
娇躯一颤,高景郁无力又无奈的倒入了来者展开的怀抱中……
最后入耳的,是应天逸失控的惊呼以及来者似有若无的轻叹。
***
累的半死,终于在第一时间改完考卷的应天逸,急急忙忙赶到皇宫却没想到正遇上这一幕!眼看着高景郁落入那蒙面人的手中,一种莫明的恐慌几乎在一瞬间逼疯自己!
应天逸清晰的明白,自己多希望此时受难的人是自己!
尽可能的保持冷静,应天逸在心中计算着许亭欢赶过来的时间,试图拖住来者的脚步:“你是何人?!你可知你怀中的人是谁?!”
“……我什么都知道。相爷不用多费口舌。”来者不客气的打断应天逸,语气中大有无奈。但只一句话,应天逸就敏锐的听出了端倪!
因为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就算化成灰他也忘不了!
就是这个声音,害自己多少回自梦中气醒,就是这个声音,害自己既懊恼又矛盾!这个声音就是那晚亵渎高景郁的男子那特有的嗓音!
挑了挑眉,应天逸的俊颜上泛起邪魅却安慰的笑容,此时起,掌握局面的就是自己了!
只听一声刻意的轻咳后,应天逸那洋溢着玩味的清雅嗓音悠然而起:“你现在犯的可是抄九族的大罪啊……――工部侍郎白若泉!”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果然让来者混身剧震!一声长叹之后,来者腾指解去高景郁的穴道,将其抛给惊慌失措的伸手去接的应天逸,不知是否他拿捏了力道,高景郁不偏不倚的落入应天逸的臂弯中!
顾不上与来人再做周旋,应天逸苍白着俊颜,心疼又紧张的轻拍着高景郁无血色的面颊,这温柔如落抚面的触摸,终于换来怀中人儿悠长的一叹……
“是他!”醒转过来,一点也不奇怪自己在应天逸怀中的高景郁急忙提醒,后者宠溺的顺着他的秀发,不着痕迹的抚慰他的惊恐:“我知道的……已经没事了。”
安心的松了口气,高景郁靠在应天逸的肩上无限信赖的喃道:“我知道……最后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知道不论如何有你在我就会没事了……”
“……”不愿承认自己的心因高景郁的这句话而起了悸动,应天逸别开脸,对着兀立于原地,除下面罩,英挺的脸上全是英雄末路神色的白若泉开口:“惊驾还在其,你私露考题的罪名有多大,你自己心里清楚。”
“什么?!”白若泉闻言只是惨笑,而高景郁却一下来了兴趣,由应天逸怀中爬起身来,顺便把为接自己而跌坐于地的应天逸也拽了起来!
白了一眼刹那就生龙活虎的高景郁,应天逸暗恨自己又上了他的当,忘了他的本质恶劣,还对他怜惜不已!
高景郁却不知应天逸心中烧起的怨火,睁大他那双妩媚勾魂的凤眼追问:“天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嘛!”
拍开高景郁搭在身上的手,应天逸冷冷的给了他一瞪之后,才缓缓对沉默不语的白若泉解释:“我虽然不知是谁偷看了考题,还拿出去卖。不过,我却知道先入为主的惯例。于是,我把所有考卷上的题‘两军对,箭末尽,何如?’中的‘末’改成了‘未’!而那些早得到考题的考生,只要发现题目基本相似就不会再究了,而是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写上去。至于早就知道科题的阅卷官呢……也会不看题直接按照印象中的去判!”
“……”惊异而叹服的望了应天逸一眼,白若泉眼中闪过一串复杂的光彩,最终无言的垂下头去。
“天逸,朕还不是很明白剑 闭UQ郏高景郁轻轻扯着应天逸的衣袖。
“……”懒得理他却又不自觉的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应天逸,懊恼的回答:“皇上,若您答‘两军对,箭未尽,何如?’会说什么?”
偏头很认真的想了几秒钟,高景郁理所当然的应道:“两军对垒,箭……没有射完……那就……继续射不就好了?!”
“没错。就这么简单。却有人还答什么用其他方法弥补箭矢的不够,竟然有位阅卷官将这种卷子全给了高分!”应天逸凉凉的接口,目光不加掩饰的瞟向白若泉。
“不错……”喟然长叹着,白若泉缓缓闭上眼睛:“题是我偷的……但我没有卖。”
“你最后有个能说服我们的理由,不然推出斩首你是躲不过的。”
应天逸沉下俊颜喝叱。而后者只是惨笑:“……斩了我吧。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怂恿皇上开恩科,偷了科题又不是卖。白大人若说其中没有玄机,恕在下不能明了。”随着角落里传来的那戏阙的声音,许亭欢不知偷听了多久,此时才讪讪出来现身。
“什么都没有!斩了我就是!何必多问!”仿佛受不了这连番的逼问,白若泉狂吼道!
“不能斩!”突然,一个声音沉静却不容反驳的由门外响起,接着便走进了那声音的主人――一个清丽脱俗的文弱书生!
“因为我就是原因。”书生稳稳的接着说下去,似乎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残月!不要再说了!”一见到这个人,白若泉原先把持的最后的冷静终于也崩溃了,他失控的叫道,并试图阻止残月下面的回答,不过……他失败了。显然,他在明确残月在自己心里的地位的同时,忽略了自己对残月意味着什么!
“若泉怂恿皇上开恩科,只因为他想制造一个让我跃龙门的机会。因为我们相爱!但礼部尚书白大人却反对!原因是我出身贫寒,配不上白大公子!”残月说着说着,眼眶微微泛了红……
“白啸不计较你是男的却在乎你的出身?!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应天逸不敢置信的叫道,而高景郁则闲闲的解释:“白啸的势力眼连朕都有耳闻,这倒真是他能干出来的。”
残月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可是,若泉怕万一我不能高中,我们就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才铤而走险,偷了科题给我!”
听到这,白若泉顾不得此刻的境追问:“你既然明白又为什么将科题丢掉!还被别人捡去贩卖!”
“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残月复杂的望着气急败坏的白若泉回答:“我不愿用这种手段得到不该得的东西!我们相爱……但不能爱的没有尊严!”
“……”闻言沉默了许久的白若泉,突然万般柔情的执起残月的手,用充满吸引力的声音承诺:“残月,如果再给我一机会,我一定要抛弃所有的名利,和你远走高飞!”
“可一切都太迟了……我们来生再做对鸳鸯,斯守长厢……”残月翻手握住白若泉,慷慨激昂的立誓!
在一边看的直翻白眼的应天逸等人,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斩你们了?!”高景郁挑挑眉,懒洋洋的反问。应天逸同时赞赏的对他点了点头,但接下来……
“白啸不是势力吗?干脆朕就给你们赐婚!看他还有什么不满!”
“什么?!” 应天逸率先失声大叫,一把扯起高景郁的领子:“开什么玩笑!你竟然给两个男人赐婚!”
“有什么关系?他们相爱就好啦!”
“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对的!”
“也不是错啊……”
“前朝从来没有给男男赐婚的先例!”
“那就从朕这里开始好了。”
“你――”鸡同鸭讲的应天逸终于恼羞成怒了!
“啊!反对暴力!而且朕还是病人剑
“您么健康的样子,只会是脑袋不正常!正好微臣替您修理一下!”
“等等!不要啊!”
“乖乖过来!我不会打脸的!”
“不要!身材也很重要的!”
“……”
“朕明白了……你终于明白在容貌上难以胜过朕,决定要以身材取胜!所以要先毁坏朕完美的曲线对不对!”
“……”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
“哇啊啊啊啊啊――住手啊!”
一边,许亭欢很刹风景的走到紧紧倚隈的两人身边,示意沉醉爱河的白若泉过来一下。后者莫名其妙的跟过来:“许护卫有事?”
“一点小事……”邪邪凉笑着,许亭欢把拳头纂的喀喀作响。
“什么事?”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许亭欢,白若泉皱眉问道。
“是回报。”许亭欢运起力道。
“回报什么?”白若泉更加不解。
“回报你害我连改四百二十多份试卷,写到手抽劲为止!”许亭欢言罢出手……
更远离战况的地方。
“谢谢你带我进了皇宫。”残月趁白若泉“在忙”,跑过来对一直奋笔疾书的史官道谢。
“……”笔下不停,史官只是抽空对他点了点头。
“你在写什么?”残月见状好奇的探过身子……
“……X月X日,皇上赐婚于两男子,开史上之先例。丞相等用‘激烈’的方式表示赞同,而护卫更采取难以理解的手段向新郎表示祝贺……”顿了一下,史官本着敬业精神评论:“……太史公曰:此类行为常人休要模仿,切记,切记。……”
*完*
<捕影记>
宣祥七年,腊八节前……
丞相府
“好冷……”已是隆冬,万物凋零,天地间一片苍茫。就算裹着裘皮,许亭欢还是冷的发抖。但是,他还是得一边咬着牙根暗骂,一边继续站在应天逸门前颤抖。理由是――他真的不敢进去啊!至少不愿冒然进入……
比起一会儿要迎接的怒火烧身,他倒宁愿先在外面冻的凉快点再去送死。
懊恼的瞟了一眼手中的黄笺,许亭欢又一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迈开僵硬的双腿,壮士断腕般推开了应天逸书房的调漆门,扑面而来的暖风不但没有使他有复活的感觉,反而加了他对回光反照的确信。
“相爷……”小心翼翼的开口打搅正在为裱好的画题诗的应天逸,许亭欢在心里为那副画紧接着的命运默哀……
“嗯?”淡淡的由嗓子里呢喃出声,应天逸身着一席雪白的貂裘,更称得玉面白暂无瑕。那天山雪莲般高贵的气质,仿佛再一阵风过就要背生双翼,驾云而去了。这样的璧人,这样如诗入画的场景,本不该被打搅,只应遥遥欣赏的……
但,自暴自弃的挥挥手中的黄笺,许亭欢用暴风雨前的冷静接口:“你的信。”
“噢?谁给的?”笔下不停,应天逸正写到文思泉涌之,只是随口漫答着。
“皇上。”
“……”笔尖一抖,那鹃秀傲骨的楷书果然像许亭欢预料的那样,偏了位。
“念。”顿了好一会儿,应天逸才吐出下一声吩咐,但口气恨不能将高景郁拆吃入腹。在心里感叹着拿人家的手软的许亭欢,很认命的开始照本宣科:
“天逸啊`~~今冬好雪,四海生平。朕久居宫中,远离百姓,以为不智。故,愿效仿前朝,微服出寻,文武百官,一律不准告之!另,你要是愿意跟,朕倒也不反对哦~~”一口气念完,许亭欢趁爆发前的空档时间先一步捂上耳朵……
“喀嚓。”是笔折断的声音……
“他先在怎么样了?”紧接着是应天逸平静到令人背脊泛寒的冷哼。
抬眼望了望门外的太阳,许亭欢闲闲的回答:“大概快出城了吧。”
“呲啦――”
应天逸的玉手本能的收紧,许亭欢见状同情的摇头,可怜了这幅丹青啊!是难得的传世佳作。若是后人知道这些宝墨贵迹毁掉的原因,不知会不会恨自己啊!
“……备马……”沉着俊颜,由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后,应天逸开始整理自己简单的衣物。
看的呆掉的西亭欢不敢置信的问:“相、相爷?!”咽了口口水,许亭欢希望自己真的是冻了眼:“你难不成还真的要跟去胡闹啊!”
“呸――”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应天逸没好气的骂道:“谁跟他一样假公济私啊!我是去把那个死皇帝给抓回来!”
“其实抓不抓回来……他也一样是游手好闲的……”小声的反驳着,许亭欢转身顺从的牵过马来,快的令人怀疑他早有准备。
“我很快回来。”丢下一句话后,应天逸腾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由丞相府策马而去!
很怀疑的望着他的背影绝尘而去,许亭欢命苦的叹了口气,一回头,却正看见奋笔疾书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史官!
“X月X日皇帝携丞相微服私巡……”
看到他所写的,许亭欢不解的反问:“相爷只是去追皇帝回来,你想当然的写什么?历史可以杜撰吗?”
史官划完最后一笔抬头懒洋洋的看了看许亭欢,高莫测的回答:“放心,我写的一定会发生。”
“……”被他凉凉的语气甚到的许亭欢回退半步喝问:“你、你该不会动了手脚吧!”
“……你说呢?”一阵邪笑,史官缓缓的合上册子……
***
城门,商贩云集,熙来攘往,一派胜世荣的景象。但,这种平静并没有保持多久,只听遥遥的传来一阵动地的马蹄声,接着是滚滚的尘埃飞扬而起,一匹神俊的好马四蹄踏风的疾驰而过!
“闪开!”速度冲散了那清雅的呼喝,众人只看见那马背上白衣袂袂飘然而去,便只剩下一缕烟尘了……
“……”足足呆滞了三分钟,久经考验的京师百姓们又恢复到日常生活中去了。开玩笑,要是神经不够坚韧,谁能在京师这个是非地混下去!再说,自从煌聆帝登基已来,哪天不热闹?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虽然也是久经锻炼,但应天逸就是无法学会对那个异想天开的皇帝的任意胡为之泰然!
一边策马,应天逸一边在心中臭骂高景郁的随心所欲!但是,骂归骂,赶马的速度一点也不见缓和。好不容易在应天逸气炸之前,于城门外五里地堵住了正坐在草丛里歇脚的高景郁!顾不上自己的气息还一片紊乱,应天逸翻身下马,一脸阴翳的狠狠瞪视着犹在对自己傻笑的高景郁!
“……”实在找不到话来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要不是考虑到一会儿还得把这死皇帝拖回宫去,应天逸早就找个荒郊野外把他给活埋了!
“天逸~你好慢啊!”乖巧的坐在路边,高景郁笑得很甜的对应天逸挥舞着白暂的玉臂。
“是慢了点……”有感而发的接口,应天逸甩开马缰,一把揪起还赖在地上的高景郁!
“对啊!我就说嘛,你一定会跟朕出去玩的……”高景郁天真的直视应天逸怒火中烧的明眸,不怕死的想当然道。
“谁要和你去胡闹!” 应天逸对这个猜测嗤之以鼻!
“那你来干什么?”高景郁闻言侧侧脑袋,很努力的想了一下询问。
纂紧拳头,直想把他打出点常识来的应天逸沉着声不容反驳的回答:“带你回宫!”
“不、要。”堵起小嘴,高景郁的俏脸上全是不满,并且还更进一步的拍开应天逸的手!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冷冷的维持原判后,应天逸拽住不情愿的高景郁,大步跺着无辜的土地,向一旁在树下吃草的俊马走去!
“放开啦!朕是皇帝!说不回去就不回去!”高景郁死命的挣扎着,奈何应天逸生气时爆发力奇大,不论他怎么使劲也甩不开!
“你先做点什么能证明你还是皇帝的事再来和我谈条件!”嘲讽的给了他一句,应天逸俊颜上满是不屑。
“你――”被话咽到的高景郁,月眉一挑,正要继续据理力争时,突然眼尖的瞥到应天逸身后的好马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到了,正拼命的折腾着,眼见就要失控的向应天逸踢过来――!
“小心――!”本能的高呼一声之后,高景郁咬紧贝齿,毫不迟疑的扑向尚未明白过来的应天逸!下一秒,马蹄就重重的落在了应天逸原来站的地方!
“啊――”被高景郁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的应天逸,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过大的冲力让两人顺着草坡一路翻滚而下……
在下落的过程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高景郁一直紧紧的拥护住应天逸……直到停止后力竭的两人纷纷难忍周身的疼痛而相继昏去……
雪……
是雪吗?一瓣瓣的拍打在身上……冰冰的……
应天逸朦胧中微微蜷曲了一下身子,刺痛令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不知昏睡了多久,四肢也一片僵冷的应天逸,一秒也不多想自己的伤势,连忙环视着寻找高景郁的影迹!
很快,他就发现了躺在身边,苍白如雪的高景郁!
“!”刹那间的恐慌在天生冷静的抗衡下,终于没有逼疯了已狂乱一团的应天逸。手臂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近乎于失态的搂起高景郁的颈子,而这轻微的震动则令高景郁那头松散的秀发如瀑布般泄了一地的乌黑。
“皇上……别吓我……” 应天逸嘶声吼着,没有发觉自己不但是声音,甚至连身体都抖个不停!
气温的寒冷令高景郁的身体也失去了体温,他的头柔顺却无力的搭在应天逸的臂弯里,看起来是那么安静……那么乖巧……
但应天逸此时却宁愿听他胡闹,听他出言不驯把自己气个半死!
不知是不是应天逸的颤抖传递给了高景郁,后者发出一声细微的足以安慰应天逸的叹息。
“皇上!”
应天逸不肯放过这小小的希望,难掩喜悦的连声呼唤着。也许是被叫烦了,高景郁终于缓缓睁开尚且迷离的双眸,并在应天逸的俊颜上凝集了焦聚。
“天逸……”
“皇上……”
“那匹马被一只蜜蜂给蛰了……”
“我知道了……”
点点头,抬眼看了看那滚下来的地方,高景郁从应天逸怀里撑起身子:“现在怎么办?”
“我们回宫去。” 应天逸也顺势站了起来,顿了一下望下还坐在地上的高景郁:“你能走吗?”
闻言试着站起来的高景郁,立刻因左膝传来的剧痛又跌回地上!应天逸见状,腾手托住他,秀眉不自觉的蹙起:“看来不行了……”
四顾了一下,应天逸发现前方隐隐约约有人烟,当即下了决定,半扶半抱的带着高景郁向那边赶去。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很坚强的忍住疼,高景郁无限感慨的搭话。
应天逸心有戚戚然的回答:“是啊……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谁指这个啦?!”呆了一下,高景郁不怕死的反驳。
应天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你的万幸指什么?”
“万幸是伤了腿而不是破了脸啊!”高景郁直直腰,理直气壮的回答。
“……”
“哇!你不要突然丢开朕啊!”
“……你自己死在郊外吧!”
“喂――等等!有点良心好不好……”
“你不值得同情!”
“喂――等、等等嘛……”
***
丞相府
终于算着时间再也坐不住的许亭欢,冷冷的起身向马厩赶去。身后传来史官懒洋洋的声音:“你去哪?”
“……”踌躇了一下,许亭欢还是决定回答他:“去找相爷他们!”
“我就说一定不回来了。”史官不知是不是在温暖的房间里待舒服了,难得有兴趣多说几句。
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许亭欢忍无可忍的反问:“说到底,你是凭什么这么肯定的!”
“……凭对皇帝本性的了解。”史官凉凉的邪笑着解释。
“就这样?!”许亭欢无法置信的回吼道。
而迎接他的是史官不瘟不火的呢喃:“难道我说错了吗……”
“……”许亭欢无言,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
“真的要进去吗?”再一确定性的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建筑,高景郁努力的眨了眨疲惫的双眼问道。
“……如果我们不想冻死的话……”无可奈何的回答着,应天逸对这早该入土的客栈也难免心悸。
被应天逸小心扶着的高景郁闻言,轻声抱怨:“会不会塌还是后话,问题是怎么看都像会跑出鬼怪的样子!”
冷哼一声,应天逸对高景郁的担心嗤之以鼻:“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上那间远近闻名的鬼屋,最后还不是人祸!”
“……”沉默了一下,高景郁放弃的摇头轻叹:“依你就是了……朕也实在是走不动了。”
不着痕迹的丢来一个关心的眼神,应天逸的声音此时温柔如水:“那还多什么嘴!”言罢,应天逸敲动了铜锈斑斑的门环――
一声沙哑的令人怀疑快要断掉的吱拗声后,残破的木门缓缓的旋开,一张风干的橘皮似的脸露了出来,在黄昏的掩映下,说不出的诡异……
“这里已经不开了……”看也不看,那将应天逸两人吓到无言的老太婆就要关门,还是应天逸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抢在门关严前扒住:“对不起,我们真的情非得已,您就让我们借住一宿吧……”
老太婆闻言抬头凝视了两人一会儿,在两人被盯毛了之前让开了门:“你们……老身就通融一下吧……”
刹那间,应天逸敢肯定自己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一闪即逝的厌恶!还在他犹豫时,高景郁已做势要跨进去。应天逸连忙拉住他轻声问:“你不觉得她看了我们之后,态度就变了吗?”
高景郁浅笑着打断他的猜测:“那还用问?!因为我们漂亮呗!”
“……”被他气到不愿思考的应天逸,只好带着满腔的担忧,尾随而去……
尾随着老妇,两人被领到一件较比干净的卧房里,但一进门,应天逸的秀眉就不由的皱了起来:“怎么只有一张床?!”而且还那么小……
老太婆闻言,从嗓子里咳出沙哑的讽笑:“你们……一张床不是更好吗?”
“什么意思?!”开始就对老太婆怀有戒心的应天逸,听到这不着边际的话,立刻发难!
“呵呵……”老太婆阴笑着,迈开蹒跚的步伐,缓缓走了出去,在将残破的木门关上的一刹那,喃喃的回答:“一张床不正方便你们办事吗……”
“你――”
应天逸被这话弄的又羞又气,正待冲出去和她理论,却被已经累的浑身快散架的高景郁拉了回来:“算了……天逸,也许只是误会……”
白了他一眼,应天逸没好气的反问:“噢?她误会了什么?”
“自然是把朕当成女子了!”摆了个诱人犯罪的姿势,高景郁接道:“像这种只应天上有的美貌,会误会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纂紧拳头,应天逸说出要不是因为太担心了,一辈子也不会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你别忘了,如果错当你是女人的话,也绝不会当我是男人的!”
“……”沉默了一下,高景郁摇头叹服:“天逸啊~你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嘛。”
“……”原本为了他的安危着想,勉强自己解释出这种答案的应天逸,此时觉得非常不值,他怎么会忘了这个皇帝本质的劣根性呢!别开头去,应天逸在心里好不委屈,垂下眼帘,一丝不甘的晶莹在眼角轻轻的闪过,一闪即逝……
高景郁虽然没有看见,但还是感觉到气氛的尴尬,舔了舔唇,他为自己不知何时犯下的错弥补:“朕说错了……你别不说话嘛……大不了……”狠狠心,高景郁咬牙切齿的回答:“朕承认你比朕更像女人一点点嘛……”说完了,高景郁仿佛做出了极大牺牲似的,我自犹怜的倚在了床畔,幽怨的神情,若秋落的残般挑拨人心。
“去你的!这‘荣耀’你自己留着好了!”应天逸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常态,并为自己短暂的失常懊悔不已:“总之,这里我放心不下!”
“那你又待如何?”不敢兴趣的应了一声,高景郁经过刚刚的大起大落,语中的疲惫更浓了。
“……至少四下探查一番。”顿了顿,应天逸毫无头绪,也只好按部就班了。
“真是……”不满的抱怨着,高景郁艰难的撑着伤腿悠悠而起,如月弯眉轻颦而起:“你越来越像只紧张的老母鸡了……疑神疑鬼……”
“你说什么?!”挑眉瞪了他一眼,应天逸的戾气又回来了。
被他瞪的发凉的高景郁,顾不上身体的酸痛,连忙陪上一个献媚的娇笑:“改说公鸡可以了吧……”
“哼!”冷冷的从唇间吐出不屑,应天逸皱皱眉,仔细凝视着高景郁的虚弱,无言的迎了上去。
“你、你――朕已经改口了还不行吗?!”很有经验的高景郁,一看应天逸寒着俊颜逼近,就直觉的后退,但是,有破有小的屋子很快就告诉他什么叫退无可退了!
“不要――”惨呼了一声,高景郁认命的闭上双眸,顺便全力护住脸,免得前课颇多的应天逸再一毁自己的绝世容颜!
但是,应天逸只是走过来,一用力,打横将高景郁腾空抱起,温柔轻巧的将他放在了床上。
“……天逸……”茫然的睁开眼,高景郁姿态撩人的伏在床上,朱唇微启,无力的呼唤着。
应天逸的俊颜冰冷如初,但眸子里多了一沫浅浅的宠溺,行云流水般自然的帮高景郁盖上薄被后,应天逸抚拍了一下高景郁白暂的玉酥手,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的使后者心中泛起一串涟漪。
“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清雅的声音在耳垂呢喃着,暖暖的湿润的鼻息扑打在敏感的地方,高景郁几乎醉了的叹息一声,电流蹿过脊背,身子一酥就瘫软在对方的掌握之下。
“乖……”压低的声音里有微笑的成分,但高景郁无法分辨的真切了,只能任由应天逸扶自己躺好,眯着眼看他潇洒的转身而去。
“不要……”幽幽的低语唤不回远去的脚步,高景郁闭上酸涩的眸子,他有不祥的预感,应天逸这一去……就再不会回来了……
一分钟
又一分钟
还是一分钟……
“我不许!”高景郁突然睁大眼睛,炯炯的神采投射而出难得一见的坚毅。将柔嫩的粉唇咬得失去了血色,高景郁勉强自己忽略左腿的疼痛,一蹭一蹭的爬起身来,靠着墙向外追去。
“红颜薄命是朕的专利!我不许你抢……”
“呜……”倚墙而走的高景郁突然感到左腿剧痛袭来,闷哼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又破又老偏偏还很大的屋子,已经快要走到腿断了!可是,应天逸不知哪里去了,纵使他很没形象的喊他,也得不到一声回答……
担心啊……高景郁在心里轻叹了一声,暗想自己的宝座是要不保了,但是……祈祷应天逸能够没事!美丽而惹人怜惜等人救的角色还是他来演比较恰当!
“喂……”猛得,一个阴冷的声音由后响起,高景郁被这一声吓的发凉,一回头还正看到一张近似妖怪的脸部特写,冲口而出的尖叫更是被捂回了嗓子里!
“呜呜~”高景郁早就忘了痛,他只是拼命摇头,企求那个看着就恐怖的老太婆不要吃掉自己!
“你摇头做什么?”老太婆松开手,但反托起高景郁的下巴细细端详。
“朕呃我知道自己很好看……你一定是想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来养颜……不过……你年纪都这么大了又何必再造杀孽呢……”语无伦的颤抖着解释,高景郁缩在一角惊恐的像只落网的兔子!
“哼!谁要吃你了?!我还怕肚子痛呢!”老太婆冷叱一声,甩开了高景郁。但……后者却爬起来,凤眼含怒,仿佛受了奇耻大辱般义愤填膺!
挑月眉,瞪凤眼,插蜂腰,翘朱唇,气得粉面飞霞的高景郁显然忽略了自己此时再说什么:“喂!你说!我哪点不好吃?!我这么嫩的皮肉,简直一咬就化,你牙不结实吃起来正好!还有,我身上自生幽香,你用多少佐料也配不出此种味道!更何况,我这么青春亮丽,吃了不但延年益寿,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美容养颜剑“你现在七十,吃后十七!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你到底有没有眼光!我这种尤物千年难得,你赶上了还要嫌弃?!你不吃是会被雷劈的你知不知道!”一口气骂完,刚在喘气,高景郁就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办了件多么蠢的事……
老太婆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又开始瑟缩的高景郁,凉凉的掐了掐那粉嫩的玉肌:“这么说,老身是非吃你不可了?”
“不、不是……”惨白着俏颜,高景郁陪着苦笑:“我、我这么美丽,吃掉太可惜了不是吗……”
“可是你能美容又能长寿……”
“吃、吃我会肚子痛的……”
“你说我不吃又会被雷劈……肚子痛总比被雷劈好吧?”
“不、不要!”恐惧的闭上双眸采取逃避现实的手段,高景郁恨只恨自己生的美遭天妒……
“好了,老身吓你的,又不是真的活腻了要吃人!你不是要找你的同伴吗?跟我来……”老太婆呲着残牙讽笑了一声,转身向里走去。
高景郁困惑的眨了眨眼,最终还是长吁一口气紧跟而上……
“你真的知道他在哪?”越走越偏,高景郁止不住颤抖的询问。
“就在前面……”老太婆冷笑着推开一扇厚门,指向那黑洞洞的角落。
皱了皱月眉,高景郁不相信的反问:“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地窖,天逸怎么会来这里?!”
“你说对了,他不会来。你聪明的却太晚了――”突然,老太婆狠狠的沉下声来,把腿脚不便的高景郁一把推进了冰冷阴暗的地窖之中!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后,高景郁便没了声息……
满意的看了看,老太婆缓缓合上厚门……
***
应天逸此刻正专著的研究自己从一个看似主屋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衣物,轻颦着秀眉,他实在想不痛一个这么老的女人也会在屋里藏男人吗?
可是再看手中之物,又确属男子所有无误,那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那老太婆神秘的敌意……
把这些串到一块,却始终抓不出头绪来的应天逸,叹息了一声,兀立而起,决定先回高景郁身边再做计较。
就在他一转身之际,一鼓莫名的力量袭来,让他不稳的向前赶了几步,紧接着背后的高旧书柜猛的向他砸了过来!
“咳咳――”被随之而来的烟尘腔的狼狈不堪的应天逸,在看清情况之后,不禁庆幸的淌出冷汗!要不是他起的及时,再加那股怪力,这又重又硬的书柜就得砸在他身上!
是人为还是意外?应天逸混乱的头脑暂时做不出判断,但有一点很清楚,这个老客栈一定有文章!因为,有一刹那,他明显看到了一道身影闪过!
“你没事吧?”猛地,一声传自地狱般的冷哼由身前响起,展臂挥开弥漫在四周的烟尘,应天逸认出来者:“老婆婆,你怎么会在我面前?”
“老身听到响动,自然要过来看看……”
“没什么,只不过是这柜子突然倒了。”应天逸不愿多说,轻描淡写的代过那凶险的一刻。
老太婆闻言点点头:“是吗?这里的确太旧了……你自己小心点吧。”
“多谢婆婆提醒。” 应天逸懒得与她周旋,转身就要离开。但却又被后者拉住:“你的那个伙伴,好像自己先走了。”
“不可能!”心中泛起不安,应天逸很自信的反驳。
“老身不清楚,反正是找不到人了……”
“你――” 应天逸刚想冲上去问是不是她干的,又想到没有证据,她大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咬咬牙,应天逸硬是把话压了下去!“大概吧,谢谢您告诉我……”
转身离开,应天逸发誓把这里翻遍也要找到高景郁……但愿不是一具艳尸而已……
***
“痛――”以为会砸到地板摔个半死的高景郁,却意外的掉到一个温暖的怀里!四周一线光也没有,高景郁缓过劲来想要探问,那人却把高景郁轻柔的放到了地上,然后大步的走向窖门!他在完全黑暗的地窖里如穿梭自家后院般轻松,高景郁只能听到他带风的步声,以及开门的一瞬间,那刺目的光芒映在他身上的那轮模糊的背影……
接着,门又被关上了!
呆了呆,高景郁不满的对那已离去的“影子”叫喊:“喂!你是什么人?!放我出去啊!”
等他意识到自己声音叫哑也不会有人听到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
“可恶!为什么……”在诺大的客栈里迂回绕圈子的应天逸,纵使如何心急如焚,也找不到高景郁那熟悉的身影。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伸手悟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应天逸颦着眉努力把怯懦――这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压抑!但,越是不去想越是想个不休,他怕他真的好怕,不是怕找不到人,就是怕找到的是尸体……
恨,他也恨……
恨高景郁不老老实实待在宫里,非要出来鬼混!
恨自己不时时刻刻跟随在他身边,偏要单独留下他出来!
可是,恨换不回后悔,换不回他!
“皇……”太过担心的应天逸差点就要泄露了身份,狠狠的捶了自己一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应天逸茫然无助的抬头,审视着陌生的环境,第一,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孤立无援……那么的脆弱……
***
“好冷……”冬天的地窖等于是地狱。在里面冻了不知多长时间的高景郁边佩服自己竟然还能保持清醒,边不断的搓着肩奢求微弱的温暖。但这显然是杯水车薪,高景郁麻木的感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僵掉了,唯一欣慰的就是,听说冻死的尸体能保持生前的美貌!
“天逸……”望向漆黑一团的四周,高景郁虚弱的轻叹了一口气,微微舒展开皱紧的月眉:“幸好你不在这里……”顿了一下,他苦中做乐的划起了妩媚的笑容:“至少这回你抢不过朕了~~~”
***
“相爷他们倒底在哪里?!”策马紧跟着疾驰的史官,许亭欢努力和迎头而上的寒风抗拒着,大声吼问。赶马在前的史官对他的咆哮置若罔闻,只是那难得蔟起的双眉似乎也在预示着主人心头闪过的忧虑……
“你知不知道啊!”许亭欢讨厌这种被忽略的感觉,语气火药味更浓了,前面的史官突然勒马,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想跟就跟!不信就滚!”
“喂――”被他恶劣的发言吓到的许亭欢,愣了一会儿才反过味来,不满的叫道:“你那么狂干什么?!”
“……”
“喂!等我啊――”
***
高景郁高景郁高景郁高景郁……
疲惫的靠着墙滑坐在冰冷的地上,应天逸本能的在心中呼喊着那个名字。
找不到……他枉费一生英明,但真正想要的却……找不到……
他多希望此时的高景郁又从不知是哪的地方跳出来,然后说一堆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再把自己气得半死……可是,任他扯破喉咙,回答他的也只要这老屋逼死人的沉默……
跌坐在地上,不知为什么,心中与高景郁有关的种种,走马灯似的掠过,令应天逸时而皱眉,时而微笑……
他想起了第一见面的时候,自己是新科状元,而高景郁是刚登基不久的小皇帝。他嫌弃他年幼却忘了自己也小的可笑,而高景郁更是破天荒的要把他逐出殿,只因受不了有人像自己一样漂亮……然后,义愤填膺的自己竟然不顾一切,任凭少年的冲动操纵着,冲上金阶,忘了对方是皇帝就要开揍!
记得自己大骂他以貌取人,长得像娘又不是自己愿意的!
也记得当时的一位御前一品带刀尉,一脸邪笑的故意阻拦其他护卫上前拉开自己,让自己有机会将高景郁结结实实的教育了一顿!而那个看好戏的护卫正是日后高景郁拨给自己的许亭欢!
最好笑的是,挨了打的高景郁不仅没把冒失的自己拖出斩首,反而亲笔点了自己第一,当即官封一品,位列朝班之首!
还记得自己感动的无已附加的询问为什么时,所得到的令人吐血的答案……
“朕决定了,你那么暴力,留在朕身边正好证明了人光脸好不够,还须朕这么高雅温文才可!”
结果可想而知,他在同一天之内,于金鸾殿上痛殴皇帝两,被那个冷冷的站在角落里奋笔狂书的少年记载与史料之上!
接着,他的日子再无宁静。几乎每一天都充斥着一个名字――高景郁!
这个名字就这样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刻骨铭心!
当这个名字已经无声无息融入自己血脉的时候……上天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一性夺走?!
高景郁……回来……回来啊……我一定不再打你……的脸了……
回来啊!我不说你难道就真的不明白?!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闭上眼,酸楚在眸间回荡。应天逸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无力的吐出……
你总是给我找麻烦,
但是我再抱怨也会为你解决好。
只要是你说的,
不管我怎么骂,怎么生气,
不管要绕多么大的一个圈子,
我还是会替你做到。
你是不是明白了我拿你没折?
所以尽可能的任性……
因为你知道我不可能会离开,
我的心……你早已牢牢套好……
你总是在胡闹,
说出的话半真半假,
叫我怎么安心的放纵自己,
向你坦白心意?!
但纵使不说,
心也不改……
我以为既然心不改,
又何必要说?!
可是,我好后悔,
后悔却莫及……
明明复杂的想不开的种种,
在失去你的刹那变的简单!
猛地,应天逸抬起头,用里捶打着墙壁,似乎在血丝渗出的一刻才能稍有安慰。
他嘶喊着,是祈求也是命令!
“苍天啊!把他还给我!
把他还给我!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泪水模糊了应天逸的双眼,使他看不见有一个影子始终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
“咔吱――”一声刺耳的开门声后,光芒从新注入这阴暗的地窖。在好不容易眼睛适应了强光之后,高景郁愕然发现那老太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沐浴在光下朦胧的影子!
“呵呵……让你久等了……”老太婆阴笑着,回头从那影子的手里接过托盘,将盘上的两碗液体展现给莫名其妙的高景郁。
“什么意思?!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们?!”高景郁颦着月眉,不满且不安的喝问:“就算你嫉妒我长的比你漂亮,那也是你父母的失败,怪得了我们吗?!”
“你少贫嘴了!”老太婆不耐烦的打断高景郁的废话连篇,冷冷的说:“你们这些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任意玩弄别人的真情!不知有多少男人被你们害的身败名裂!老身我发过誓,只要让我见到你们这种狐狸精,没心没肝的畜牲!就决不会让你们活着再去荼毒众生!”
被她话语中逼人的怨毒吓的后退了半步的高景郁,以所能做到的最平静的声音反问:“那你让我们住进来,只是为了方便杀掉我们喽?!”
“不然呢……呵呵……”
“被甩过的女人果然心里变态,见不得人好……”
“你尽可能的说吧,你和你那姘头马上就可以黄泉路上做伴了!”
“这水有毒?”顺理成章的看了一眼碗中之物,高景郁突然一切都平和下来,淡淡的问。
“没错!”老太婆似乎很自豪所配的毒药:“这是用十三种毒虫提炼而成的!除非知道十三种虫子和所放的顺序,不然,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出解药!而……呵呵~~剩下的药我都销毁的一干二尽,再没有人可以知道这药的顺序了!连我自己都不行!”
高景郁一直微笑着聆听,仿佛忘了要喝的是自己:“也就是说,这药全天下也只有你手中这两杯了?”
“对!共了十个月才炼成,以为派不上用,但你们却送上门来!”
“哦。”根本没在听老太婆的话,高景郁低头观察着药呢喃:“一共只有两杯而已啊……”
突然,高景郁猝不及防的抢过两个碗,眉也不皱的大口将两碗药一喝而干!
“你――”讶异的看着高景郁摔破碗朗笑着,老太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擦了擦唇上残留的药汁,高景郁笑的是那么娴怡:“还好,比天逸的鲈鱼汤好喝多了……”
“你、你为什么……”
“我喝了所有的药,你拿什么给天逸呢?哈哈哈哈――”顿了一下,高景郁自信的昂首:“而我们的同伴很快就会赶来,没有了毒药,你奈何不了他们的!”
“那你为什么不等同伴来救?!为什么选择死亡?!”老太婆仿佛瞬间苍老了很多,喃道。
释然的浅笑着,高景郁此时看上去是那么美,不但有着迷人的外表,还有那笑容里震撼人心的甘心情愿!
“我不敢……只要应天逸有一分可能会喝下这药……我就不敢赌……我……赌不起……”闭了闭眼,高景郁的身体摇晃着,伏倒于地!
看着拼命喘息着却显然已经无力回天的高景郁,老太婆慨然长喟:“你……这么美丽,难道死的不觉得可惜吗?”
“……很可惜……但……无悔……”缓缓的吐出最后一缕悠长的呼吸,高景郁永远的安静了下来……那嘴角满足的笑容,构成他人生最后的一瞬,最美的一刻……
老太婆探了探他的鼻息,回头哑哑的对那个颤抖的影子说:“如果我有解药,也许我不会让他死……”
而那不再温暖的鼻息也静静的诉说着一个事实……就算有解药,高景郁也已、经、死、了!
***
“相爷!”许亭欢抢在史官前面下马,冲进客栈就看见了失去目标,茫然的寻找的应天逸,连忙扑过去抓住他的肩猛晃!
“相爷!出了什么事?!”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应天逸木然的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涣散的聚不在一起……
“追!”猛地,身旁的史官突然冷叱一句,接着人腾身而起!
看到他追着一个故意来引自己等的影子而去,许亭欢一咬牙,搂起应天逸,展开轻功,急追而去!
那影子左拐右绕,消失在一个地窖的附近。
正要去再追,许亭欢却被应天逸推开!
三步并两步的冲入地窖后,应天逸呆看着那柔顺的躺在地上,不再喧嚣的人儿,双膝一软,跌跪于地――
“不……不要――”
“天啊……”许亭欢没有去扶应天逸,因为他不保证自己是否也还站的住!那个皇帝,那个胡作非为却运气好的像九命怪猫的皇帝!竟然死了……
史官也许是最冷静也最冷酷的人了,他缓缓的,慢的出其的拿起笔,仿佛那笔有千斤重似的,在史册上一笔一顿的写着:“X月X日……煌聆帝驾崩……”那墨,浓的透过了纸绢,那最后一笔显然是抖动着写下的,明显走了形……
看见他竟然还在尽忠尽职,许亭欢忍无可忍的一掌扫掉他手中的史册,册子静静的落到地上,奇怪的是这一回史官竟抓不住那比生命看的还重要的本子!
历史无情,而人呢……
看着高景郁美丽依然的尸体,应天逸的世界塌了……
“他是为了你死的,至少一半是这样……”那个老太婆竟然没有走,她自我放弃的走出来,身后跟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现在他们才看清楚,那原来是个中年的男人!
“我的儿子,就是当年被一个也很有姿色的男人给耍了,之后就一直疯疯颠颠的……一生就这么给毁了!”老太婆指指那憨厚的男人,无限感慨的说着:“我恨透了这种男人!但是……我不后悔杀这种人,却后悔杀了他!所以,我决定付出代价,你杀了我好让你的爱侣走的甘心吧。但请放过我这什么都不知道了的傻儿子……”
“不……” 应天逸终于说话了,他摇头,他微笑:“他在黄泉路上不是再等你……”在众人被话题转移开注意力的同时,应天逸不着痕迹的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在没有人可以反应过来的瞬间刺向自己的咽喉!“他在等我!”
“不!”许亭欢冲上去,却眼见着慢了一刻!
“……我没有第三只手可以让你割了。”在一阵讶然的沉默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地窖里缓缓响起,正是手握血刃的高景郁!
“你竟然死了还不放心他,甚至化鬼来保护他……”老太婆最先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
而高景郁闻言翻了个白眼,笑骂:“喂――我哪里像鬼?!你们见过像我这么漂亮的鬼吗?!”
“……”无声的嘶吼一声,应天逸扑过去狠狠的搂住高景郁,泪水荡漾着喜悦,打湿两人的衣襟!
“呜……天、天逸……朕不死你很不爽是不是……一定要再勒死我一你才满意吗?!”被搂的呼吸困难的高景郁艰难的挣扎着:“刚被阎王赶回来就又过去……连牛头马面也会发飙的啊!”
“而且……”还想以三寸不烂之舌证明自己还活着的高景郁很快就闭嘴了,因为那聒噪的唇此时被应天逸掠夺而去!
“呜……”香舌被应天逸放肆的吮吸着,高景郁发出无力的呻吟,只能任应天逸的舌尖灵活的在自己口中勾勒出兴奋与幸福……
“谁能告诉我,是哪个不开眼的神仙又把他打回了人间吗?!”朗笑着怪叫,许亭欢又开始说闲话了:“还真是的,连天上都不愿多这么个只会惹事的闯祸精啊!”
“去你的!”好不容易逮着应天逸换气的空档,高景郁自信满满的反驳:“是天上的仙女怕朕一到,她们的美丽就变的暗淡无光,才私心把朕给偷渡回来的!”
一边唯一用正常脑筋思考的反而是那个被认为傻了的影子:“娘,你炼的那毒的解药不正是这十三种毒虫吗?他喝的第二碗理所当然由毒变成了解上一碗毒的解药了不是吗?!”
老太婆恍然大悟的点头:“没错啊!我怎么没想到!怪不得那药的计量一直不许多,原来如此!”接着:“吾儿,你不是痴了吗?!”
“娘,傻了这么多年我才能明白,原来爱……不计较付出与所得……”后者则微笑,了然的微笑……
没人追究他们母子的责任了,史官摆摆手,暗示他们离开,世上从此又少了两个对人性失望的人了。
突然,史官将自己刚写的那页纸,毫不迟疑的扯了下来,眉也不皱的撕个粉碎!
看着那驾崩的字样随风飘落,史官脸上泛起了一沫不带任何嘲讽的安心的浅笑!
“我第一看见你也会这么笑剑 北鹂脸,省得看出针眼的许亭欢,一回头就赶上这一幕,震惊的喊道。结果顺理成章的被狠狠白了一眼。
自讨没趣的耸了耸肩,许亭欢发现史官将笔收了起来,奇怪的又问:“你不是一向敬业吗?为什么此时不把眼前发生的惊世骇俗的景象记下了呢?”
“……”沉默了一下,史官划开一丝狡猾的微笑,反问:“怎么记?”
“?”
眨眨眼,史官俏皮的总结:“太史公曰;‘我可什么都没有看见……’”
*完*
<初识记>
宣祥二年,秋科殿试……
“好烦……”戴着显得有些沉重的皇冠,高景郁不甘不愿的在司仪的高唱中坐上龙椅。真是,考都考完了,还要什么殿试?直接按成绩不就好了!
“宣新科进士入殿面试――”随着一声一声的高喊,一群身着儒衫的学子书生鱼贯而入。高景郁不感兴趣的手托香腮,淡淡的在嘴里嘟喃:“第一个1分,第二个……这个勉强算7吧……啊!这个最多1分!……”
一旁的文臣边聚精会神的聆听边狂做笔记……
“你在记什么?”顿了一下,高景郁好奇的停下品评,转头问他。
那文官头也不抬的狂记,白胡子也被汗浸透了,垂在胸口:“皇上请继续,老臣在记皇上给他们殿试的打分!”
一下没托稳,高景郁的下巴险些没滑下来!
“谁给他们殿试呢?朕在评他们的……”外貌两字还没吐出口,高景郁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只因一个人闯入了他的视线!
白暂的肌肤,殷红的唇,细细弯弯两道秀眉下是一双带媚的杏眼,偏偏却有着坚贞的高洁气质,仿若傲然绽开于天上之巅的雪莲!
与自己相同的美丽,不同的魅力!
高景郁呆看着,不自觉的从口中喃出:“这个满分……”
“殿试结束!新科状元,江南应天逸――!”一旁跟着听的司仪接到文官的暗示,连忙在第一时间扯开嗓子宣布!
“什、什么时候结束的?!为什么朕不知道?!”被吓了一跳的高景郁,从龙椅上跃起,茫然的看向那个缓缓向自己抬起头来的少年!
美!真美!高景郁再一肯定,但却发现,少年看自己的目光从第一刻的崇敬转瞬变为不屑!到口的话也转了个弯……
应天逸不满的看着这个所谓皇帝的少年,那种标准的瓶外貌能有什么见识?!让这种人治理天下岂非儿戏!想着,两道眉便颦了起来……
“不行!朕不准他做第一!”高景郁嘟着朱唇,大声抗议!一边莫名其妙的文官忙询问原因,接果他理直气壮的回答:“朕不需要一个和我一样像女人的状元!”
沉默……
虽然满朝文武早已习惯,但显然那群进士们被吓的不轻。
一想到下半生要为这位皇帝服务,就令人止不住想落泪的冲动!
但是,比文官更快为这话做出反应的是应天逸!
早已忘了对方再小也是皇帝的特权,应天逸几步冲上金阶,在众人反过味来之前,一把揪住被事态发展吓呆的高景郁!
然后,令期待他据理力争,夺回状元之位的进士文臣没集体绝倒……
“你敢说我像女人!”
事实证明,这位文采搏人的新科状元和皇帝的思维路线有惊人的相似之出!
“朕说错了吗?!”
“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娘娘腔!”
“我乐意!你也不比朕差嘛!”
“你还敢说!”
“朕就是要说!”
恼羞成怒的应天逸,终于烧断理智的抬手,狠给高景郁小腹一拳!
其实是想打脸的,但说实话也真有点下不去手,毕竟那么的美丽……
见状,众人在窒息前幸亏还能记起要护驾,不过,一个一直在偷笑的御前一品带刀尉却巧妙的阻拦住大家:“等一下~~皇帝还没发话呢!”
四周静的立时连掉下针都能听见,大家屏息等着斩首或投牢的话由高景郁朱唇里启出……
“……朕决定了,你是新科状元。”
“咚――”很显然有谁倒了……
惊讶的放开手,应天逸摇头茫然的看着高景郁,连他自己也没想过打了皇帝还可活命,难道这皇帝是藏不露的英君?
“为什么……” 应天逸开始重拾对未来的信心了,但……
“朕决定了,你那么暴力,留在朕身边正好证明了人光脸好不够,还须朕这么高雅温文才可!”
绝望的凉凉一笑,应天逸这回一拳打到了高景郁引以为荣的脸上!
“X月X日,新科状元在大殿之上痛殴皇帝!
太史公曰:打的好!”
*完*
<祭天传>
宣祥八年,元旦……
“啊欠――”无可奈何的打着哈欠,许亭欢缓步由廊道走过,绕过几个熟悉的暗哨,径直进入高景郁的寝宫。
眨眨眼,映入眼帘的诱人景致让许亭欢瞬间清醒了不少。只见高景郁云髻半偏的蜷卧在龙床上,散乱的乌丝垂下来勾勒着他那魔鬼的曲线,皱缬的褓衣贴在白暂的肌肤上,若隐若现,多了一份朦胧给人去尽情幻想!而用来阻止人犯错误的锦被早叫他的莲足踹到了一边,哀怨的叹息自己的主子的春光大泄。眯着凤眸,高景郁有一种猫咪的慵懒……
“咳咳――”象征的咳嗽了一下,许亭欢不甘不愿的放弃这项视觉上的福利:“皇上,一大清早您就传属下前来,不是为了给属下‘开胃’的吧?!”
瞟了他一眼,高景郁轻叹着拢了拢前襟:“少废话。朕问你,如果你和爱你的也是你爱的人朝夕相,而你们常有机会待在一间只有床的屋子里,你会怎么做?!”
想也不想,许亭欢失笑的回答:“那还用问?!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把对方压上床鱼水一番的吧!”顿了一下,许亭欢又打趣的补充:“只要对方不是死板的快入土的相爷,都不会拒绝的……”猛地,接收到高景郁的白眼,许亭欢的话僵在了口中。半晌,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求证:“皇上,你想压的该不是相爷吧!”
“你说呢?”狠狠的瞪了不解风情的他一眼,高景郁又自怨自哀的伏回床上。
“……最好不要,如果还想要后半生的话……”现在连许亭欢都要陪他叹气了。
“可朕也是正常男人啊!”高景郁不满的哀号一声。
压下心中那句“你也算”的评论,许亭欢就事论事的回答:“如果您真的压了相爷,保管他有法子让您再也正常不了!”
“就算朕有贼心有贼胆也没贼力啊!”高景郁接着抱怨:“朕力气还不如天逸呢,怎么办?”说着,他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下许亭欢,被他看的发毛的许亭欢正觉着不妙,他就发话了!
“不如这样,你干脆帮朕把天逸绑了算了!”
“不行!”许亭欢拼命的大摇其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为朕因公殉职是你的荣幸!”高景郁很认真的逼近。
“皇上不要假公济私了!就算我肯,事后您也得不了好过!”
听到这,高景郁总算放弃了这可怕的念头,转而又想了想……
“那他来压朕也可以啊!”高景郁的眸子突地一亮,转而又暗淡下来,几乎是同时,两人叹息出口:“不可能啦……”
“凭相爷的死脑筋,你的‘寡人’一辈子喽……”许亭欢正说着,就见应天逸一身华服的大步走了进来,看也不看许亭欢一眼,沉着俊颜站到了鄂然的高景郁面前,微微皱了一下秀眉,应天逸不容反驳的吩咐:“你还等什么?!给我脱――”
“――!”一口咬上自己的舌头,许亭欢险些就这么被自己的话噎死!
而高景郁则惊恐的看着一脸坚决的应天逸,颤抖着反问:“为、为什么是朕下面?”
“唆什么?!快点!”似乎是等不及了,不理会高景郁的反抗,应天逸放肆的亲自上手,几下扒开高景郁的褓衣,露出他前胸那颤栗的粉嫩!
“啊――”尖叫着,高景郁扑上去抓住锦被,结实的包裹住自己的玉体:“朕、朕也知道自己秀色可餐,你又没时间吃早饭……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吧!我们至少培养一点点气氛啊!”
应天逸凉笑着扫了他一眼,挥手向门外招呼:“还不都快进来?!”
“什么?!”这一听不要紧,高景郁险些没羞愤的直接昏过去!抖着手指向一派悠然的应天逸,高景郁颤声指责:“你、你要干也就算了!竟、竟然还叫一堆人来看?!天逸!你这兴趣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终于,应天逸好气又好笑的开口,讽刺的环臂挑眉:“元旦祭天,我好心让你睡到了这个时辰,你还不动作快点?!”
一旁的许亭欢听到这总算顺过气来,为了怕待会儿应天逸再蹦出什么让自己心脏不胜负荷的话来,他丢下一句:“属下先行告退!”就拔腿开溜了!
结果和要进门的史官撞了个正着!
“……”由于猝不及防,史官手中的锦盒摔在了地上!连忙弓下身子,许亭欢飞快的将滚的到都是的珠子捡了回来,但依然遭到前者的白眼。
“你逃难吗?”冷冷的叱责了一声,史官抢过他手中的珠子,放回锦盒里。看他那么谨慎,许亭欢忽略了他态度的恶劣,凑上前问:“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史官邪笑着回答:“是天竺国上供的土产……”
“珍珠也是土产?”不相信的摇摇头,许亭欢明显感觉自己在被耍。
“你见过彩色的珠子吗?”史官翻了翻眼,没好气的反问。这回,许亭欢到是有点动摇了:“这不是珍珠?”
“废话。”史官受不了的绕过他,直接将东西呈给换好龙袍的高景郁。
“珍珠?”扫了一眼,高景郁想也不想的定义。
“……”史官无言……
“彩色的,应该不是吧。”还是应天逸有点常识,在一边插嘴:“干什么用的?”
怪怪的笑了一下,史官自正腔圆的回答:“天竺上供的……是种食品。”
“这东西能吃?!”惊讶的仔细看了一遍圆润光滑的彩珠,高景郁好奇的瞪大凤眼。
“走了……”那边的应天逸早已不关心这些琐事,眼见时辰快误了,连声催促着!
“啊!就来!”也没空细想了,高景郁顺手接过锦盒揣到怀里,向似乎还打算说什么的史官挥挥手,转身跟了上去!
“知道了,朕有机会亲自尝尝……”
看着众人消失在视线之内,史官默然的掏出册子下道:“八年元旦祭天,皇帝因故迟到……”
接着,他把册子自信的合上,仿佛料定了未来一样……
***
行行重行行……黄鸾由华喧嚣的京师开出,缓缓的向近郊的祭坛驶去。
“好无聊啊~~”端坐在密封性过分良好的黄鸾上,感觉快要窒息的高景郁不满的抱怨,并哀怨的看了一眼将四周裹的严严实实的幔帐。他知道应天逸就侯在不远,可是他唤了他好几都没有得到回答,摆明是不要理自己嘛……
呜呜呜~好过分~~~哪对情人能作的比他们还失败?!
懊恼的倒回软塌上,高景郁突然低叫一声弹了起来,月眉倒竖的从衣服里摸出那个刚刚格到自己的原凶!天竺进供的锦盒……
无所事事的翻开锦盒,高景郁讶异的发现盒上还刻着一行小字――
“……此品为天竺国后宫佳丽必争之物,概不外传……”
“后宫吗……”挑挑眉,高景郁用玉葱般的手指捻起了一颗“珍珠”……
***
“……相爷……”虽然很勉强,但许亭欢还是决定开口:“这样真的可以吗?您不去陪皇帝……”
冷着张俊颜坐在马上的应天逸闻言,白了多管闲事的许亭欢一眼,淡淡的回答:“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陪吗?!”
“可是……”想着小孩子都比他有常识的许亭欢,终于还是选择了闭嘴。唉――他有时还真怀疑相爷和皇帝真的有表白过吗?还是上不过是场梦而已?一场恶梦……
想到这,自讨没趣的他干脆把目光移开,却恰巧看到史官抱着一大团东西赶了过来。
“……”看清他所带之物后,许亭欢不禁承认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难道写历史的人真的都有神经质吗?哑然的抬头看看清晨和煦的阳光,许亭欢自作聪明的问:“天气是还好,你要晒衣服?”
“……”无力的连白他一眼都不想了,史官绕过他把手中用绸缎辫成的粗绳递给了也是迷惑不解的应天逸。
“这……”想说自己用不着的应天逸,被史官接下来的话打断:“收下,很快你就会用到的。”
由于对方的语气太过自信,应天逸竟出奇的没有反驳,而是探手将绳子拿到了手中,但还是询问:“怎么?出了什么事吗?”该不会这令他一路庆幸的安然无恙都只是表象吧!
“……是要有点问题,不过我也有错……”难得史官会认错,许亭欢还怕落井下石不够迅速的接口:“你也会犯错误?真是天下奇闻!不是你说的都是对吗?!”
根本就不理他,史官认真的看向迷惘的应天逸:“你还记得皇上带走的那盒‘珍珠’吗?”
“你说是吃的那盒?”努力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应天逸不太确定的反问。
“对。”顿了一下,史官暗地里准备好捂耳朵的动作:“我没机会说明白,那个是……呃……是……类似壮阳用的……春药……”
“什么?!”不敢置信的狂吼出口,应天逸顾不上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的焦点了,疯狂的叫唤:“你给皇帝的是春药!”
“相爷……小声点……大家都在看……”做贼似的扒上来,许亭欢小心翼翼的在应天逸耳边提醒:“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帝现在有没有吃……”
“!”被他一句话点醒的应天逸,连忙翻身下马,快步冲到高景郁的鸾驾前,想也不想的撩帘而入!
“晚了……”望着应天逸进去后就归于沉寂的黄鸾,史官无可奈何的叹道。
“你怎么知道?!”许亭欢不放弃与他反驳的机会。
“……因为,相爷进去后……就再没有出来。”
“……”张了几嘴,许亭欢才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
黄鸾内……
“天逸?!”惊喜的看着一脸惨白,直闯而入的应天逸,高景郁欢叫着迎上来:“你还是不甘寂寞对不对?朕知道你虽然脸像女人但心还是正常的男人!你来找朕是不是思念朕的美貌啊?!真是,我就知道你在人前会不好意思说,但现在这里密封那么好,你尽可以把对朕的爱慕表达出来!”
“……”冷冷的定了一下神,应天逸狠狠的白了高景郁一眼:“饶了你这,我要下回再听到从你口中出现‘像女人’这三个字,我就叫你一个月不敢照镜子!”
“你嫉妒!你连情人的美丽都要嫉妒!你的心眼什么时候变得和女人一样小了?!”
“……闭嘴……”无力的低叱一声,应天逸头痛的问:“我先问你,那盒天竺国的供品呢?”在心里安慰自己,还这么活泼找揍的高景郁一定还没那么快的动作,谁知接下来的话就让应天逸的下巴都合不拢了!
“那个啊?!朕刚刚吃完。”很平静的说完,高景郁耸耸肩表示这个问题的无意义。
“你……吃完了……”一字一顿的陈述着晴天霹雳般的事实,应天逸张大樱桃小嘴,目光近乎崩溃。
“干干净净~~”高景郁瞟了他一眼,笑着回答,还补充:“我有看到~那个是宫廷专用的美容养颜品~是后宫佳丽必争之物!所以,为了宁可信其有,朕就把它全吃了!不知皮肤是不是真的会光滑圆润~~”又看了一眼继续呆滞的应天逸,高景郁坏坏的巧笑连连:“好了啦~至于这么生气吗?我怎么会不想到你,光自己独占美容的机会呢?!”
说完,高景郁出其不议的从手中翻出一颗‘珍珠’,在应天逸猝不及防之际,一把塞进应天逸口中!
“那~朕有想到给你留一个嘛~~~高兴吗?”
面对着高景郁邀功请赏的烁烁目光,应天逸除了哑然还能怎么样……
只有一个念头此时很清晰的浮在心里,这回真的惨了……
“……”艰难的想把卡在喉咙里的“珍珠”吐出来,却一个不小心咽了下去的应天逸,无语问苍天的惨白了一张俊颜。
不明就理的高景郁还一个劲的发表他对着养颜品的评论:“嗯,吃完后身体烫烫的,估计是提高体温排除毒素……还有点麻……天竺的特点吧。”
“那个……是……”张了半天嘴,红了整张脸,应天逸还是没能把春药两字吐出来!
“天逸……热……”还想说什么的高景郁突然半边身子一软,斜扑在软塌上,被热气蒸腾着的双眸,迷离的凝视着应天逸。
“你……冷静……”被他撩人的姿势挑逗的心跳失措的应天逸,退无可退的在两人间强行拉开距离,但……几乎是徒劳的……高景郁本能的撕扯起自己的衣服!
“住、住手!”眼见高景郁向自己爬过来,应天逸压低了嗓子尖叫着,一是要他不要过来,而是要他不要再脱了!看见那晶莹润滑如玉般的肌肤,看着那因欲望而抹上娇媚的容颜,听着那欷簌的撕扯声,听着那乞怜的浪吟,嗅到那浓郁到逼人的体香,嗅到那药所激发出的兴奋……应天逸开始觉得,自己做不成君子了……
“可是……朕好痛苦……天逸……”高景郁被下腹蹿上来的热潮激荡着,蜷缩在锦席上,扭动着身躯。而那凤眼中更是含着盈盈秋水,惹人怜爱……
“不要!”看见高景郁痛苦的想要抓挠自己胸口那柔嫩的皮肤,应天逸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在下一秒,应天逸摸到腰间史官给的绳子,在踌躇了片刻后,他毅然决然的将无力抵抗的高景郁捆绑了起来!
绳子不懂怜香惜玉的嵌进高景郁的皮肤里,那白皙因此充血出粉嫩!不知是不是被束缚的感觉更刺激了春药的效力,高景郁的呻吟更加销魂了……仿佛连他本人都开始排斥这不正常的兴奋,高景郁半清醒半迷醉的喘息着:“不要……放开我,天逸……感觉好奇怪……不像朕了……”
“我、臣也一样……”恨不能揍自己一顿来打消欲望的应天逸,舔了舔不这何时变干涩的唇,喃喃的回答着。
不可以!明明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但高景郁此时的样子简直是要摧毁他仅有的理智!
他想蹂躏那羼弱的身子,他想掠夺那欲滴的娇唇,他想听到更多的呻吟从那清雅的嗓子里逸出!他……简直是不对劲了!太不对劲了!一定是那药害的!一定!
“松开……朕……”被那未曾经历过的快感鞭挞着,高景郁终于淌出了滚烫的泪……
“……乖……”自己已经被那朵晶莹在瞬间捕获了……应天逸仿佛被体内的什么所催眠着,凑上去托起高景郁的下颌,轻柔的哄劝着吸吮那滑落到乳首的泪珠!
“!”被他的动作吓到的高景郁,在惊恐与电流般的快感加击下,昂起头发出无声的嘶喊。
感觉到怀中身体的绷紧,应天逸行云流水般的伸出手,顺着那完美的体线由颈子一路抚摸到胸膛……然后是那纤细的腰支……然后是……那滚烫的大腿的内侧!
“天逸……”听不出是鼓励还是责难,总之,高景郁叹息着,被绑缚的他根本无力阻止应天逸的玩弄……也或者是……爱抚……
如玉藕的手臂在那夹紧的空间里来回摸索,应天逸企图使那紧张的身体放松……接着,他驾轻就熟的褪开高景郁祭天所着的龙袍,由于绳子的关系,衣服挂在了高景郁的身上,却将那撩人的部位一览无余的呈现出来!
“……”只有动作能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了!应天逸将高景郁酥了的身体揽在怀中,一手扣紧那颤抖着的腰身,另一只手探到了那双腿之间的圣地!
“呜……”被那温柔却有力的手强迫着分开大腿的高景郁,被那由于过大的动作而嵌的更紧的绳子弄痛,幽幽的叫了一声……
“……”似乎想要安慰绑束着的人儿那沸腾的饥渴,应天逸的手开始有规律的套弄起来!
一荡荡扫遍全身的酥麻,令高景郁抽搐的绷直大腿,挺立起粉红的蒂蕾,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住手……朕命令你……住手!”
“……可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
“啊啊啊啊啊啊――”被那突然坏心眼加快的玩弄刺激的高叫起来,但下一秒,却被警觉的应天逸用丝帕塞住了嘴!
莫名的恐惧感袭击了高景郁,还有那痉挛的身体……
“呜呜……”
高景郁喘息着摇头,但却阻止不了应天逸的入……
“嗯――!”猛地,异物入侵的感觉传递过来,高景郁有了瞬间的窒息!
发现对方不能喘气的应天逸,仓惶除下了丝帕,伸入的部分也只好僵持着等待高景郁顺过气来!
“啊……”幽幽一叹,高景郁瘫倒在应天逸身上,眯起的凤眼也再无力睁开!
算好时机,应天逸扳过高景郁的头,用唇先一步堵住接下来的浪叫,接着一路长驱直入!
“!”苦于那舌尖的纠缠,高景郁无法发泄冲垮身体的兴奋!
在那韵律的动感中迷失的两人,在应天逸皱眉的同时,一起攀上了高潮的美妙!
“……”过了很久,由余韵中醒过神来的应天逸,狼狈的解开已经半昏迷的高景郁身上的绳子,然后,凝视那一道道的痕迹,对这具被自己欺负的身体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应该算犯了死罪吧。自嘲的划开一沫惨笑,应天逸倚在塌边。但可怕的是,自己竟然不后悔!
如果人非要一死,那现在杀了自己也许还幸福些!
“天逸……”在他思绪起伏之间,高景郁也缓缓醒转,轻声唤道。
“嗯?”懒懒的应着,应天逸不置可否的等待下一秒的判决……
“你技术好烂!”高景郁仿佛梦呓的说完,又沉沉睡去:“就知道你比不过朕……”
“……”
“……”
很想忍耐,但事关男人的尊严……
“起来!你给我起来!你有什么不满!不服咱们就再来一遍!我叫你说我哪点比不上你!你给我不要睡!”
“……”
“起来!你听见没有!什么叫技术烂!你把话说清楚!划下个道来!”
“……”
“不要睡了!”
“……”
“重新来过!”
“……”
“那个……”小心翼翼的忽略掉帘子里惊人的对白,许亭欢很无奈的问:“相爷,祭坛到了……是不是该……”
“你闭嘴!我在忙!” 应天逸边摇晃高景郁边回吼道!
“可是……祭天不是很重要的吗……”许亭欢可怜兮兮的提醒道。
“我这里讨论的更重要!”
“可……”
“闭嘴!”
“……”换成许亭欢无语问苍天的翻白眼了!
在一边的史官,先是把册子上的“祭天迟到”改成“祭天取消”,接着颇有感触的问:“不知老天会不会落雷劈咱们……”
“要劈……”狠狠瞪了一眼从帐子里滚落出来的锦盒,许亭欢冷笑:“也该劈到天竺!”
*完*
<反奸记>
“皇上唤微臣来不知有何要事?”皱着秀眉看着懒洋洋倚在龙床上的高景郁,应天逸没好气的问。刚刚批完三十多分奏折的他,就算是闹脾气也是情有可源的吧?!更何况是面对这个本该忙死,却闲在这里等着身上长出磨菇的无用皇帝呢?!
“天逸啊~难道是私事就不能找你吗?”高景郁伸了个懒腰,妩媚的眨了眨凤眼。
“恕臣告退了!”听完,应天逸没有表情的转身就要走,被自尊心大受打击的高景郁一把拽了回来!
“你――是不是看到朕这张比你美的脸你就自卑,所以每都跑掉?!”
“正相反,每看到你的样子,我就提醒自己决不能堕落到你这地步而自省吾身。”应天逸很不留面子的扳开高景郁的手,沉着俊颜,没好气的反驳。
“……”不知是不是气到无言,高景郁出奇乖顺的松开手,倒回龙床上,慢悠悠的喃到:“算了,留的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你去吧……”
被他的痛快反吓到的应天逸,小心翼翼的揣测着高景郁脸上那沫神秘,不置可否的轻步离开。反正这皇帝肯定有下文,与其瞎猜,到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看着他快速移动的身形,高景郁的嘴角突然划起一沫微笑,朱唇轻启:“一、二、三……”
“咚――”的一声,应天逸身前的巨门猛的狠狠合上,将要出去的应天逸堵在了高景郁的寝室里!
“这是怎么回事?!”懊恼的瞪了一眼严丝合逢的巨门,自知无力推开的应天逸转头吼向不用问就是罪魁祸首的高景郁:“我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干呢!没时间陪你胡闹!”
“别这么说嘛~~”邪笑着从龙床上起身,高景郁无辜的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每都是你把朕压的半死……也该给朕一个翻身的机会嘛~~”
被他暗含玄机的话羞红了脸,应天逸恼羞成怒的喝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人家……只是想让你也尝试一下那销魂的感觉嘛~~~”而且朕肯定比你做的好一万倍!这句潜台词自然被高景郁知机的省了下来:“而且,人家又打不过你……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以为把我关在这里,我就会任你胡为了吗?!” 应天逸挑眉,故作镇定的问。
“当然不会啦!~~不过,反正朕是无事一身轻,在这里耗多久都不怕,可是忙碌的丞相大人可就不一样了~~~”高景郁胸有成竹的驳回。
“你――我到底是在为谁稳江山你知不知道?!”
应天逸无可奈何的被他戳中死穴,冷冷的斥责。但对高景郁显然没用:“朕才不管!朕非要在上面不可!”
“你!不可理喻!”冷哼一声,应天逸坐在一旁,摆明了要和高景郁耗下去!
“好多好多公文~~”高景郁从怀里掏出从许亭欢手里贿赂来的丞相一日工作表,坏心眼的大声朗读起来:“还有边疆好像有战报要传过来~~~”
“今天土蕃的使者要过来嘛~~~”
“还有啊~~那,你们文官不是到了例会时间了吗?~~”
“这里,你今完必须把贡品的清单核对完~~”
“大内护卫的值班表你要再不安排就来不及了!”
“上个月六王爷要求改风水的宅子用地,你今天必须给答复了!”
“在加上……”
“够了!”终于忍无可忍的应天逸,大吼着抢过高景郁手中的日程表,俊颜上是一鼓要杀人的戾气:“你也不想想,这些都应该是谁的工作?!”
“朕~不~~管~~~”
“你――”恨不得立刻掐死他的应天逸,咬牙切齿的问:“到底想要怎么样?!”
“很简单。给我上――”高景郁闲闲的回应道。
仿佛在工作和尊严上做出了毅然决然的选择,应天逸用冲血的眼睛冷瞪着高景郁,狠声回答:“好――”
“哇!”高景郁正在吮吸着应天逸散着幽香的唇,就被后者含恨的咬破了嘴,不满的惊呼:“你犯规!天逸!说好不反抗的!”
“哼!”别开头去,应天逸俊颜上写满不屑。
“你再这样,朕可要学你把你捆上了!”高景郁抚摸着应天逸绷的死紧的身体,坏坏的威胁着,想要说什么的应天逸,最终还是为了工作选择了沉默。
隔了一会儿……
“你在摸哪里?!” 应天逸突然吼着推开高景郁,被抚弄的前胸还回荡着异样的感觉!
“说好不动手的……”被推倒一边的高景郁爬上来,边抱怨边再接再厉!
“……工作……全是为了工作……”无计可施的应天逸,干脆开始自我催眠的呢喃,但很快,高景郁就不让他再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了!
“啊……”也许真的是高景郁生长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经验比较丰富,或许也可能真的是应天逸的身体太过敏感,总之,高景郁很快就摸清了应天逸的喜好……
被他的舌尖将分身挑动的快要崩溃的应天逸,本能的张开双腿,却叫那早就伺机的手指蹿进了柔软敏感的后庭!
“啊啊啊啊――”浑身立时酥麻到无力的应天逸,再没推开高景郁的机会,只能任由身子去享受那手指在体内穿梭时的快感了!
“天逸……现在的你……看上去……好美……”含糊不清的赞美着,高景郁轻轻抽出手指。
分身还陷在高景郁的“威胁”下,应天逸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可能!
“嗯……”挺直了身子,应天逸渐渐合上了高景郁的节拍……
“很舒服吧……”边爱抚着应天逸的蒂蕾,高景郁边谨慎的入到那未知而神圣的空间!
被侵犯的兴奋令应天逸敏感的身体开始了第一轮痉挛!被夹住的高景郁感受到那颤动传到了自己身上,被鞭挞般的发起了猛攻!
“啊啊啊啊啊啊――”内壁的刺激让应天逸不顾所以的呻吟出口,而那痉挛在继续加剧的兴奋之下,化成了抽搐!
“天逸……”在那一声耳畔的哄劝下,应天逸无法忍耐的放弃了所有,任高潮袭击全身,将神智引向一片混沌!
“啊……”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喘息,应天逸的身体有了被冲垮的感觉!
“嗯……”
在沉默中享受了一断余韵的两人,突然高景郁发了话:“天逸……”
“嗯……”还不是很清醒的应天逸懒懒的回应。
“其实……”
“什么……”
“还是朕的技巧比较好吧~~”
“……”
“哇啊!你、你还有力气来弑君吗?!”
“……”
“住手!朕也贡献了力量不是吗?!”
“……”
“呜呜~又不只是你在吃亏……”
“……”
“至少……别打脸了好不好……”
“……”
门外。
已经满脸木然的将门打开的许亭欢,收拾行囊开始准备自己的逃亡生涯!开玩笑,虽然是威逼加利诱,但出卖了相爷不被整死才怪!他还想要幸福的下半生呢!
“站住……”猛地,一个凉凉的声音罩住了他,身体僵了贱,许亭欢回头苦笑着问:“你有什么事吗?”
“想溜啊?可以……但休想走那么容易。”史官的眼神闪烁不定,嘴角的笑散逸开坏坏的感觉。
“你要告诉相爷!千万不要啊~拜托~!”苦了整张脸的许亭欢立刻改变了姿态,完全是求饶者的样子。
“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
“什么?你也会有条件?!”许亭欢一瞬间来了兴趣,凑上前问:“是什么?”
“那就是……”凑到耳边说完后,下一秒,许亭欢僵硬……
而那很快就被抛到一旁的册子上,明显的还是那串绢秀的字:
“……X月X日……皇帝成功使用了三十六计之一……出师大捷……而悉闻丞相则为工作献身了……其工作态度……足流芳万年了……
太史公曰:……渔翁得利也……”
*完*
应公案 (下) by 魈
文案:
终于好事得谐的皇上与丞相,前途仍然多难!?
先是皇上为情所困(?)久久无心用膳造成宫廷上下全体跟著挨饿,后又有祭祖陵两人竟一同落入陵墓之中进退无门!?
导致除了主角两人以外的所有配角都辛苦非常……除了皇上与丞相之间的爱恨纠葛(?)之外,本书另有特别篇!总是来不及营救主子的侍卫许亭欢与恪守己职到恐怖境地的史官两人之间,竟有重大突破!?
在月老仙童的乱点鸳鸯谱下,皇城中春城何不飞……
<贺岁篇>
宣祥八年,元旦。
确切点说,就是高景郁被应天逸“做”掉,而他还没有机会反攻倒篡的时候……
这个元旦,整个宫里的气氛有点冷。明明过了夜就要破岁了,红灯笼飘着金穗带,在风里招展。宫女侍卫都心照不宣的换上了新衣,空气在冰冷里添了一份喜气,暖洋洋的。
遥遥地,御膳房压箱底的美味传来,刺激着人们本不饿却辘辘的饥肠。
许亭欢正好赶来为过于忙碌的皇宫顶班,此时早已望眼欲穿的不知向回廊那探了几回头了。可是,日已当空,还是见不到午膳的影子……
“为什么?那帮奴才忙昏了头不成?!”吸一口气平静一下雷动的空腹,顺便证明餐风饮露绝对养不活人的许亭欢,终于忍无可忍的抱怨起来:“就算真把我们护卫的五脏庙给忘了,也不能连皇上也一起断食吧!”
“省省吧。”不知是不是感染了新年的欢庆,史官的心情显出难得一见的好,也因此话多了些,但不变的是那股冷嘲热讽的尖刻。
“什么意思。”肚子饿得易怒的许亭欢本就不会迁就他,现在更是把怒火一口气烧了过来!
不为所动的顿了一下笔,史官轻咳一声悠闲的回答:“皇帝不吃饭,宫女们敢把食物给你们吗?”
“……”心知理在对方的许亭欢咬了咬牙,转头问“呆”在龙椅上的高景郁:“伟大的皇帝壁下,您是不是已经参出了辟谷的禅机了?!”
“嗯?”懒洋洋的随口应了一下,高景郁换了只手撑头,继续维持原状。
“您、不、用、进、膳、的吗?!”捂着最后通牒的肚子,许亭欢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的恶狠狠的反问。挑了挑眉,似乎只听进去了表面意思的高景郁不负责任的点点头:“不吃饭也好……可以减肥。”
“那我等也要绝食了?!”不知是不是胃酸分泌过度,许亭欢的话说不出的酸。
“啊。”茫然的凝视前方,高景郁机械的点着他美丽的头:“你也要一起减?很好啊……”
“……”气到没力的许亭欢干脆罢工的席地而坐,跟着一块发呆,反正看样子,傻掉了就不会感到饿了。“唉――”感慨良多的叹了口气,许亭欢有感而发的呢喃道:“也不知相爷干什么去了……放着这个家伙在这里荼毒生灵……罪过啊罪过……”
“啊啊啊啊啊啊――”突然,高景郁爆出一连串高分贝的尖叫,吓得许亭欢腾身而起,仓惶的四顾:“皇上!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打断了许亭欢的询问,高景郁自顾自的吼道:“被压掉的是朕吧?!为什么天逸却躲了起来?难道……他还在介意朕挑剔他技术的事情?!技术不好可以练嘛……朕又没说……不好……”
“皇上……”饿着胃还要听限制级的话题,这是种虐待!许亭欢不满的白了高景郁一眼,凉凉的回应:“很抱歉,相爷比较‘细皮嫩肉’……”估计此时还在相府里兜圈子呢。摆明了是磨不开面子。只是苦了他们这些无辜的炮灰……
“你是说朕‘皮糙肉厚’?!”俏颜失色的捧住自己美不胜收的脸,高景郁连忙凑到镜子前面!边抚摸边自怜的说:“我明明觉得比以前光洁了不少健…”如黄莺出谷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翻了个白眼,感激自己已经被气饱了的许亭欢放弃了继续思考的权力。
旁边的史官龙飞凤舞的写下了今天的第一笔记录后,顺理成章的由怀中取出干粮来,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开玩笑,他跟着饿了三天了,没有准备早就先这非人的皇帝走一步了!怎么完成历史所赋予的艰巨的任何?
“宣祥八年元日……闻相爷得宠而拿乔,拒不上朝,害朝野上下怨声载道,饿殍满宫……
太史公曰:得了便宜卖乖……”
***
“……总之,就是这样!相爷若还想让大家过个舒心年,就拜托发发善心,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吧!”饿昏了头的许亭欢,等不及换班,就快马加鞭的赶回了相府。在灌进去第三碗长寿面后,才在应天逸急到要杀人的目光逼视下,不紧不慢的抹着嘴回答。
脸刹时涂上了红脂,应天逸轻抿着薄唇,逃避似的别开头去:“哼!就知道他会胡闹……”
“相爷……胡闹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关键是他弄的宫里民不聊生啊!要不是我有眼光,早就挂单到您府里,现下就成了黄泉道上的饿死鬼了!”死不死事小,死这么丢脸事大啊!
“……”沉吟了片刻,应天逸无可奈何的叹到:“亭欢……我……该以什么脸去见他呢……”
“……照常就好了!反正被压的是皇帝不是吗?!”朝天翻着白眼,许亭欢决定还是留着嘴用来吃面比较有建设性!因他的话羞到只差没挖个地洞纂下去的应天逸,尴尬的猛咳了几声,才喘着气反驳:“你、你非得说的那么白吗?!”
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许亭欢眼中闪着戏谑的摇头:“属下哪敢。只不过……事实如此嘛……”你指望饿到大脑停工的他,还能说出什么动听的话来吗?
“我……还是……”顿了一下,自知理亏的应天逸垮下双肩,跌坐在许亭欢身边:“他毕竟……是皇帝……可我还……”
“等您想通了,人也早饿死了!”受不了的提起认真来,许亭欢真有点为那个笨皇帝不值!看着应天逸还一脸懵懂,后者失态的吼出口:“相爷!我是不想替那个皇帝说什么好话的!但是,您想想,下人和宫女们饿归饿,换了班后还可以像我这样去找点东西填!可是……皇帝是真的……整整三天滴米未进啦啊!就算他与常人有异,恐怕也……”准备好的大票说词还在后面,却发现听众早已经消失在眼前了!
“相爷?相爷?!”四下里唤了一番的许亭欢不满的嘀咕:“不爱听也给我留点面子嘛……怎么说走就走……”
“他不是用走的。”突然,一个凉凉的熟悉的声音加进了许亭欢的自语中,头也不回,许亭欢皱起了眉:“你来做什么?!”
答非所问的呼出了一口白气,史官小心翼翼的将添了几笔的史册揣进怀里,目光抬了抬:“他可是用跑的冲了出去。”
“行了!”怒火燃进一双虎目的许亭欢狠狠的转过身来,一把揪起史官的衣领,边磨牙边一字一顿的回答:“你想说我的话没人爱听就痛快点!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不屑的拨开他的手,史官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悠悠的提醒:“你的话不动听是真……不过,他好像是奔皇宫去了。”
“什么!”立刻换了一脸灿笑的许亭欢,讨好的伸手帮史官掸去飘落在肩上的细雪,进一步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因他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的史官,懊恼于没有在第一时间打掉他的手,闻言没好气的答道:“在你那句‘整三天没吃饭’那句的时候……”
“剑√好了!每年宫里的年夜饭可是我的最爱!还以为今年吃不上了!这下可好了!”喜形于色的许亭欢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来!
拧起眉,史官想要嘲讽什么,但到嘴边,也只吐出一个轻轻的“呸――”来。
“下雪了……”心情舒畅的昂起头,许亭欢边孩子气的张大嘴,贪婪的吞噬那飘进唇间的雪,边顺口问闲看着的史官:“你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的吧?”
“当然不是……”史官无声的划起一个坏坏的笑容:“是……皇帝跑出来找丞相去了!”
“什、咳咳――”果然不出所料,许亭欢如史官所期待的被口中的雪水呛了个正着!
在一阵猛折腾后,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许亭欢,无限怨恨的瞪了看笑话的史官一眼,头也不回的向系马赶去!搞什么!饿了三天还这么的精神!一回不找事,他是怕他们这群人会闲死吗?!
“许护卫……”身后,是史官没什么诚意的叫喊,明明下定决心不理他的许亭欢,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之后,回头:“有话快说!”
“没什么。”史官的脸上仿佛现出了一丝什么表情,可惜消逝的太快,没有让人看清的机会。
“吃雪,是很不干净的。”
“……”谁来敲昏自己吧!不然,许亭欢怕自己真有一天会吐血而亡!
***
“皇上呢!”压下心中所有的不安和埋怨,应天逸气到没力的追问那群嘴里塞满了各式各样食物的下人们!怪不得他们……民以食为天嘛……只有那个傻子……舍得让自己挨饿……
“不是去……驾临丞相府了吗?”
“……可恶!”暗咒自己的疏忽,应天逸想也不想的冲出宫去!
他现在那副身子骨……跑到过年时鱼龙混杂的街上……
捂住失拍的心口,应天逸不敢再想下去……
“真是的!难得朕去找他,竟然还给朕不在家!”一身书生打扮的高景郁走在华的街上,玉足踢着无辜的石子,嘟起的红唇诱吻似的,引人遐想……
家家户户传来的年夜饭的香气,刺激着高景郁饱受虐待的胃,那酸溜溜的滋味,一路延伸到黑白分明的眸中,在灯火辉煌,闪出一点晶莹……
“什么嘛!明明是朕比较吃亏!反而他更加别扭!……”发着牢骚,稍稍发泄了一点不满,高景郁开始认真的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该不会……他还在责怪朕说他技术不好的话吧……笨……朕、朕拿谁来和他比较好坏嘛!……又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还是……朕之后变得比他漂亮,还他嫉妒呢?很有可能……早就听后宫的人说过……做那个是对皮肤有好的……”说着,高景郁伸手抚摸自己光彩照人肌肤,满意的点点头:“估计就是这样……”
想明白后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的高景郁正准备回宫,却被身前的大团黑影给罩住!
昂起头,无惧的瞪着眼前的三四名壮汉,高景郁吩咐:“让开!你们挡了路!”
“嘿嘿……生的那么俏……要不要爷来疼你啊!”为首的男人拿出准流氓的腔调,一伸腿,拦住了高景郁的去路!另外的一个,更是嚣张的出手来抓高景郁的蛮腰!
“放开!”灵活的躲到一边去,高景郁厌恶的叫到:“被你们碰过,说不定会感染上丑气的!”
“他妈的!不知好歹!”为首的人脸色发青,一步步向退无可退的高景郁逼来:“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滋味!”
“谢谢,不用劳烦。我已经尝过了。”侧侧身,高景郁想溜,却被一把扯住了前襟!两相用力间,只听“呲――”的一声,衣服应声而破!
“老大!是个男的――!”
“哼!”鄙夷的瞪了苍惶失措的高景郁一眼,那个老大从鼻子里哼出话来!“看着那么骚,以为是个娘们儿扮的……没想到……算了!咱们走!省得晦气!”
嫌弃般的摆摆手,那伙人做势就要离开,但是……一只细瘦却倔强的玉手扯住了他们!是怒容满面的高景郁!不解的看着那染上脂粉似的娇容,听着这位窈窕的美人那媚到骨子里去的责难,任是对男人不感兴趣的他们,也止不住越跳越快的心的节拍!
“你们什么意思?!”翘着朱唇,小脸上尽是不依不饶的嗔怒,高景郁将自己的腰挺到最直的地步,但可惜还是平视着对方发达的胸肌……
“什么什么意思?”反而被他弄糊涂的众人只得傻傻的重复他的话,等待着进一步的回答。
“我不是女人怎么了!你给我看清楚一点!擦亮你的狗眼!”抚摸着自己白暂细腻的肌肤,高景郁理直气壮的逼问:“凭良心说!是不是比女人要润滑柔嫩的多?!”再掐掐自己不及一握的蛮腰:“看清楚!哪个女人能细到这么有韵味?!”接着昂起自己引以为荣的俏脸:“说实话!比女人漂亮多了不是吗?!”说着,还诱惑的眨了眨勾人的那对凤眼,眸子折射着莹莹水光……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几个男人一致的点头:“不错……比女人还够味……”
“那我们还要放他走吗?”猛地,一个手下醒悟过来,凑上去询问看的口水直流的老大。
“废话!当然是……不放啦!给我把他压到巷子后面扒了!”经高景郁奋力介绍,终于开窍了的才老大,二话不说,指使着众人上来要架走自掘坟墓的高景郁!
“呀啊――”才明白自己干了多么蠢的事的高景郁,顾不得捂住前襟,连忙向一个空当里躲去!刚逃来几步,他就被那群人撵了上来!
咬紧牙关,高景郁也不清楚自己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他不要别人碰自己的身体!他……他那高高在上的尊严……只肯为应天逸一人……折腰……
虽然没有选择逃跑的路线,但高景郁直觉得跑的离人群越来越远,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被逼到一个空荡荡的土坡上了!
“你的后面没路了……还是乖乖过来让大爷我疼吧!”
“……”下唇快被贝齿挤出血来,高景郁的目光却出奇轻松的扫过了淫笑的众人……
“喂!你不会是想跳下去吧……”率先发现不对的老大趋前一步,小心翼翼的确定。在得到高景郁凄美的淡笑后不禁色变:“喂――不能跳啊!那后面是――”
“啊――”
一片惨呼声中,高景郁单薄的身子仿若折断羽翼的白鸟,翩然直坠而下,只留给了夜色一个永恒的绝艳的剪影!和一份……填补不了的缺憾……
***
“他到底去哪了?!”找的一身细汗的应天逸蹙起眉,掩饰着心头的不悦忐忑不安。长身玉立在熙熙攘攘的元日街头,望着朦胧的月色,由周遭的欢言笑语中计算出,时辰马上要到了……
旁边的几个孩子在父母的提示下,欢喜的熄掉手中七彩斑斓的灯笼,蹦跳着往父亲肩上爬,稚气的高呼着:“看烟火喽!要放烟火喽!”
疲惫的闭上眼,兀立的身形在所有的完满中独显出孤单。应天逸吸了一口气,让夜的凉直趋入心底……怪自己……总是计较的太多……有什么大不了的……管他皇帝还是乞儿!只要……只要怀里的人是他就什么都好!恨自己,可以见到的时候逃避……见不到的时候又心急如焚!他不想再理会别人的目光了!郁……你在哪里……
应天逸自嘲的划开苦笑,他的世界太大了,总想装下所有的江山社稷。到最后才明白,他的心……小的……只可容纳……一个高景郁……
抛开所有的一切……才可装下……一个你……
“呼――”吐出犹带幽香的寒气,明眸中不再有任何迷惑的应天逸正准备回身继续找下去,却不料被一个人抱了个结实!慌乱间一脚踢开那个不长眼的登徒子,应天逸刚刚挑起秀眉要骂,却被那个人的话惊住了!
“哇啊啊啊――你原来没有事啊!我们还以为你跳下去之后死定了呢!”
“我?跳到哪里?!”一把揪住那个拼命挣扎的男人,应天逸急切的追问!
“老大!认错了!只是个背影很像的人罢了……”
“你们闭嘴!”喝退不怕死的插话的手下,应天逸一双妙目射出能吓死人的凛冽!
“你说的那个人他怎么了!”
“他……”
“快点说!”
“他、他、……哇啊!不是我的错!真不是我逼他跳的啊!”
“他怎么了?!”声音开始因为不好的预感颤抖,应天逸抓着对方的指关节泛着苍白!
“他跳到禁区里去了!”
“……”丢下还想解释什么的老大,应天逸头也不回的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赶去!只留给呆立的人们,一个缥缈潇洒的倩影,仿若风中,翻舞的素蝶……
“好美……”愣愣的目送应天逸的身形消逝在夜色里,那个老大小声的喃道。一个手下凑趣的问:“哪个更好呢?都很美……”
“……像是梅与雪……‘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啊!老大!你会吟诗啊!”
“……你这么惊讶是什么意思?!”
“这个……”
“喂!给我说清楚!”
“……”
***
“呜……”呻吟着爬起身来,掸落肩上粘着的雪。高景郁昏沉沉的凝望四周高耸的纸筒,费力在脑中找寻有用的讯息。但……很快就放弃了思考这种麻烦的事情的高景郁,心有余悸的拍拍脸,暗叹:“幸好重点保护对象没问题!”
抬头估测了一下天色,心知年关将到,高景郁试图站起身来,先会宫里再说!难保应天逸想通了会不会去宫里找自己!毕竟……在最欢庆的时刻……谁不想和最心爱的人守在一起……
可是……下一秒高景郁就吃痛的跌跪回原地!在滚落中没有得到应得的保护的脚踝――扭伤了!
“呜……”疼出一身冷汗的高景郁艰难的抽着气,以为倒霉到了极点的同时,身边炸开了耀眼的光芒!只见所有的纸筒都在向夜空喷射烟,头顶的天空瞬间被点缀的如同白昼!
惊讶的发现自己误闯了射烟的禁区!苦于力不从心的高景郁只能笨拙的躲避散降而下的火星,但很快就弄得自己狼狈不堪了!又一轮光晕中,高景郁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白影正向这危险的地方奔过来!想也不想,他连忙凭直觉大叫:“天逸!危险!不要啊!”
那身影若不是应天逸又怎么会赶来?若是应天逸赶来了又怎么肯离开?
爬行了几步,高景郁惟恐对方听不见似的,用尽仅存的力气吼道:“快走啊!不要过来!”随着语尾的音落,高景郁被那扑至的人儿抱了个满怀!
那紧的仿佛要将两人合为一体的拥抱,那比自己抖的更厉害的身躯……在高景郁哑哑的嗓子里融合成一声千言万语都抵不过的呼唤:“天逸……”
火冲向苍穹,与坠落的雪交错而过……像是热情与冷漠的一交锋……然而斑斓的焰火,在祝福中赢得了天空!
绽放在头顶的瑰丽,半明半昧的映现着两双眸子里的涟漪……
颤栗着抚摸应天逸披散在肩上,断了一大截的乌丝,高景郁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怎么会这样……”抓过他的手,紧紧捂在掌心里……应天逸的回答是那么的淡然,仿佛只是浅浅一笑:“被火星溅到……烧焦的部分就被我顺便拿刀割了。”
应天逸的温柔在高景郁的眼泪中模糊了,说不上此时压抑在心头的痛……是不是就叫做……幸福……
突然,高景郁抢过应天逸的小刀,反手在电光火石之际,一把割断自己大把的青丝!而慢了一步的应天逸,只来得及接住那滑落掌中的柔顺……
“你这是做什么?!”心痛的看着那无辜的秀发,应天逸气冲冲的责怪!
“我们要……”坏笑着在应天逸耳畔启唇,高景郁说的极其的认真:“公平竞争嘛……”
“你――”恨不能啃死他的应天逸,咯吱做响的纂紧拳头……
“不是吧!这样了你还要揍我?!”
“……”
“不要啊!朕现在不能跑!”
“难道我还等你能跑的时候再动手吗?!”
“你――你胜之不武!”
“现在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从!”
“哇――”
“你不去阻止吗?”在闪烁的焰火光中,记录下最后一笔的史官,好奇的反问与自己蹲在一起乘凉的许亭欢。后者的嘴里塞满了饺子,幸福的口齿不清:“没看本少爷正在忙吗?!”
白了他一眼,史官合上册子,顺便……
“哇啊!你、你竟然踢我下来!”
“……”
“喂!”
“……”
“哼……”……
烟火照耀下,隐约可以看见史册上那熟悉的小字,龙飞凤舞的写出:
“……除夕……皇帝与相爷身先士卒,与民同乐……在第一线欣赏了精彩的焰火……许护卫不甘寂寞,主动加入,并且以极为迫不及待的方式……
太史公曰:‘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完*
<探陵录>
宣祥八年,正月……
“皇上……”缓缓睁开眼,应天逸还是不太习惯的扫视了一下寝宫,接着轻轻推动身旁还在酣梦中的高景郁。后者将头缩到应天逸的肘窝中,懒洋洋的撒娇道:“嗯……再睡一会儿嘛……天逸……”
“不能再睡了……”宠溺的微笑着,应天逸残忍的扯去那温暖厚重的锦被,正月刺骨的寒气很合作的窜了过来……下一秒……
“啊!你要冻死朕吗?!”尖叫着跳起来的高景郁,只着褒衣被冻的发抖,抢过被子裹住自己后,一脸哀怨的望向笑的很无辜的应天逸。
“皇上,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朕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我肯定明年的今天估计会是朕的祭日!”依旧瑟索的高景郁没好气的回答道,白了一眼不为所动的应天逸,又顾影自怜的叹道:“唉――天逸……朕知道你一直不满朕比你青春亮丽~可朕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又何必计较许多呢?”顿了一下,忽略掉应天逸气的开始发白的俊颜,高景郁自顾自的接道:“还是说天下最毒‘夫人’心?做了朕的人后你的脾气更像女人了一点?”
“我现在可以肯定明年的今天真的是你的祭日了!”冷笑着纂紧拳头,空气中回荡着应天逸理智断线的崩溃声……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后,一切归于平静。
门外。
“有时觉得皇帝可怜,可是仔细想来又实在不值得同情。”许亭欢抱着比自己还高的书籍,感慨良多的望了一眼寝室的方向。靠在一边乘凉的史官则是凉凉一笑,不含语气的吩咐:“快点。把这些搬到仓库后,再把下面那一堆搬走!”
恶狠狠却也无可奈何的瞪了史官一眼,暗叹自己为什么那么惨,会被这冷血的东西抓到把柄的许亭欢,只能自怨自艾的垂下头,继续卖苦力是也……
门内。
终于决定暂时放过高景郁,应天逸一边穿好正式的朝服一边催促:“快一点!不要让满朝文武都等急了。”
“不要!”捂着被打到的脸,高景郁万般哀怨的反驳:“你又犯规!打了朕的脸!叫朕怎么去见人!”
“……快点……”冷下声吩咐着,应天逸的语气明显不带商量的成分:“或者,你真的想再也出不去见人?”
在那熟悉的威胁下,习惯性的护住脸的高景郁,不甘不愿的屈服于应天逸的淫威之下,慢吞吞的系上衣袍:“好嘛……什么日子那么重要……”
听到这个问题,应天逸先是僵了一下,然后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因为愤慨……
忍无可忍的,应天逸揪过高景郁的衣领,大声喝叱:“不要告诉我!你连自己父皇的祭日都忘了!”
呆了一下,高景郁的明眸中难得的暗淡了一刹那,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引发应天逸的自责和不忍,松开手,应天逸一把将高景郁揽入怀中,呵护的细声安抚:“对不起……我说重了……其实你不是……”
高景郁没留意应天逸的话,而是自顾自的思索着,并喃出了声:“朕还真的忘了!该不会是最近晚上太频了……记忆衰退吧!那……朕会不会也老的很快了?!”
“……”不小心把一切听了个真切的应天逸,缓缓收紧手臂……
“好痛!天逸!你勒痛朕了……”被那桎梏的感觉惊醒的高景郁,连忙出声抱怨!
“我恨不能勒死你……”
“呜……究竟你不满朕哪方面嘛……”
“所有……”
“……这是所谓的七年之痒吗?可是~我们七个月还没到剑√煲荩 焙苁苌说闹迤鹈迹高景郁无辜的看向应天逸……“你比女人还善变……”
咚。应天逸冷笑着听到自己理智再一绷断的声音……
“你的记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啊……”纂紧拳,应天逸把想要逃的高景郁一把压到了床上……接着,屋里传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呼……
门外。
“相爷还真是强啊!每天都让皇上叫的那么凄婉……”揉着酸痛的肩,许亭欢突然插了一句。
“你还有闲功夫说笑?看来是工作强度太低了……”一旁正忙于记录的史官闻言,又把一大堆书籍加在了许亭欢已经堆的像山一样高的文件中!
“天啊!你太没良心了吧!我不过是想逃被你抓住!大不了你告诉相爷去!我不要再被你奴役了!”累到脸色发青的许亭欢见状尖叫,把笔一丢,大有走人了的趋势!
“你也想叫的这么惨不忍睹吗?”凉凉的递上一句话,史官在册子上写完:“……皇帝祭陵延迟……”的最后一笔后,满意的看到许亭欢一脸生不如死的坐回了原位……
心知这祭陵无法随行的许亭欢,懊恼的看了一眼还在怨声载道的寝室,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会错过好戏的预感……
***
“……”身体随着摇晃的车子摆动着,应天逸沉着一张俊颜,害得车内的气氛也跟着有点窒息。难得安静在一旁的高景郁,在连续偷看了几十对方的脸色后,终于忍不住打破沉寂:“天逸……别臭着脸了,也不过只是迟到嘛……”
“什么叫也不过只是迟到?!”仿佛找到了缺口,应天逸的怒气倾泻而出:“这是祭陵啊!你知道你的迟到会叫其他人怎么说你吗?!”皱紧双眉,应天逸的眉宇间是掩饰不去的浓浓的倦意,悠悠的叹了口气,应天逸别开头不再多看高景郁一眼。
后者无聊的耸了耸肩,用轻松至极的声音反驳道:“随便他们说去!朕才不在乎呢!”
被惹得又回过头来,应天逸恨不得上去敲他的脑袋,看看能不能叫醒沉睡在里面的智商!“你是皇帝啊!”
“所以啦~如果真的不爽~朕到有个好主意哦~”看到抓回了应天逸的注意力,高景郁有些骄傲的凑上去撒娇。但换来的是被推到角落里。
白了一眼兴奋的俏颜绯红的高景郁,应天逸凉凉的打击道:“你这辈子没有过那东西……说,又是什么馊主意?”
懊恼的嘟起朱唇,高景郁不满的抱怨:“真是!你为什么总不承认朕的睿智呢?”
“……”
“你已经很聪明啦,只不过比朕低了那么一点,所以不用嫉妒啦!”自作主张的下了定义,高景郁夸张的拍了拍应天逸僵硬的肩膀。已经气到没力的应天逸,斜了自我膨胀中的高景郁一眼,认命的重新问道:“伟大的皇帝壁下,又有什么高见呢?”
“你的口气不够诚恳哦~”挑起月眉,高景郁的凤眼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那被捧上了天的光芒更加夺目一点……
“你是说还是不说?!”额头上绷起青筋,应天逸的眸子瞬间沉得仿若无边的夜幕,那出奇温柔的声音,是高景郁听到过的最恐怖的警告。权衡利弊之下,高景郁聪明的放弃再卖关子,老实的回答:“那还用说?!朕大开文字狱不就好了?”
“……”闭上眼,吸气,应天逸生怕多看一秒现在的高景郁,自己会真的吐血!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惊讶于朕的雄才大略了?”
“……皇上……”忽略了高景郁的话,应天逸温柔的向莫名其妙的高景郁展开怀抱。被那沫杀伤力太强的微笑勾走三魂六魄的高景郁,不理会心头不祥的预感,甘做上钩的愿者,投入了应天逸的臂弯。
揽过高景郁纤细温暖的胴体,应天逸嗅着那头乌丝递过来的阵阵釉香,轻声呢喃着劝慰自己:“不是你的错……”生的这么笨真的不是你的责任……
“什么?”奇怪的在应天逸的怀里磨挲着抬起头,高景郁稚气的蠕动双唇,憨乎乎的小嘴让人想啃上一口!
“但是……却该你来挨罚!”口风一转,应天逸的笑容刹那间结冰!
“你、你难道是想……”发过味来的高景郁语无伦的尖叫起来,可惜已经掌握在应天逸的控制之下了……
“没错!”
“可这里……是去祭陵的路上啊……”
“那又如何?!”
“不、人家不要啊!”
“由不得你。”
“至少回去以后,也得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嘛……”
“我等不及了!”
“天、天逸~~你不要兽性大发啊!”
“你说谁兽性?”
“等、等……听我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要用身体来感受就好了!”
“不要!啊啊啊啊――”
“……”
片刻之后。
哀怨地缩在一角瞪视着心满意足的应天逸,高景郁虚弱的责怪着:“朕都说不要了……你好过分……”
“哦?是吗?”顿了一下,应天逸故意转开了话题:“皇上,先皇的芜陵到了。”
“朕才不管!现在朕怎么还下得去!”
“我只不过是揍了你几拳,不要找理由了!下车!”
“……暴君……”
“你说什么?!”
“啊!我说要下的……马上就来!”拖着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娇躯,高景郁踉跄着顺从的赶了过来,心里有被应天逸吃定了的错觉……
冷冷的扫了步履维艰的他一眼,应天逸的手臂不着痕迹的伸了过来,高景郁呆了一下,随即划开灿烂的笑容,紧紧攀上!
“笨!搂那么紧会被别人说闲话的……”云淡风轻的低叱了一句,应天逸没有甩开,反而是宠溺的眯上了杏眸。
恨得对方牙痒痒的,却总是经不住鸡婆,无法舍弃……
被损害宝贵的美貌,却总是忍不住多话,无法放手……
大概,就是太在意这一点点的,淡淡的温馨了吧……
“……”出其认真的凝视着应天逸半晌,高景郁想了什么,可显然大脑没给他明确的答案。
只见他放弃的甩了甩头,倚向应天逸,悄悄的在他耳边低语:“……反正,朕就是爱你……”
“……”被那吹到耳畔的温润的空气羞红了脸的应天逸,无奈的叹了口气,用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回答:“……我也一样……”
***
宫内。
挣扎着把又一摞比自己还高的文整理完,许亭欢对一面正在披外袍,看上去准备走的史官大声的哀求:“饶了我吧……已经看的我头大了……”
“……算了,你先放下,跟我去找皇帝他们。”意外的,史官很痛快的给了许亭欢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答案!
“什、什么!”从坐着的地方弹起,许亭欢兴奋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不走!再慢就不等你了。”厌恶的白了他一眼,史官理都不理的就要转身。
许亭欢急忙跃过桌子跟上来,一脸堆笑的奉迎:“我刚发现,原来你还是很有人味的嘛……”
见对方不回答,许亭欢接着搭话:“算起来,咱们共事也有快十年了吧?还从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虽然是随口想到的,但许亭欢却真来了兴趣。
“……”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史官冷冷的反问:“你不是一直在叫吗。”
“叫?我有叫过?!什么?!”讶然的愣在原地,许亭欢拼命的绞尽脑汁,可实在又得不出答案,只好再一询问:“没有啊!出了你是史官外,我对你一无所知啊!”
“你不是知道了吗?”白了愕然的他一眼,史官的嘴角勾起一抹讽笑:“我姓‘史’,名‘官’。”
“……”张大了嘴,许亭欢暂时是发不出声音来了……
***
芜陵。
完成了仪式后的应天逸,陪着高景郁在陵园周围游逛。看着那一片土黄,感慨良多的叹息:
“荣华富贵都言好,死归黄埃无人扫……”
被他勾起了诗性的高景郁,轻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子,随口应道:“闲来君看陵外松,不争岁寒反不老……”
“……你会做诗?”瞪大眼,应天逸的表情写满难以置信!
“……”无言的看着应天逸,高景郁的眸子里映出了受伤……
“我……”自知失言的应天逸,连忙打算补救,但高景郁这回却出奇的含泪跑开了!
“等等!”想也不想的追上去,应天逸现在的心中全是懊悔和对自己的愤怒!他不该这么说的,毕竟,高景郁刚才明明就接的很好……
跑了几步,高景郁停下了脚步,还红着的眼眶却抿开了微笑:“算了,朕不怪你……谁叫天才总是寂寞的……”
“……”僵化了的应天逸,正想调整心情继续痛骂的时候,突然!高景郁脚下的土陷了下去!
发现两人已经走到陵的最里边的应天逸刚觉不妙,下一秒,高景郁就发出一声惊呼,陷了下去!
“郁――” 应天逸撕心裂肺般的呼唤渐渐飘远,只因他的人,早以在第一时间纵身跳入了高景郁陷落的地方!……
***
“呜……”耳朵还没有从振聋发聩的巨响中恢复过来,视线又被扬起的尘埃遮的看不真切……冥冥中,应天逸只觉得身下软软的,好像垫了什么东西似的,虽然自己摔的五脏六府七荤八素,却因此而平安无事。在庆幸的轻疏一口浊气的下一秒,应天逸恍然想起了下面的是什么――
“皇上――!”
果然不出所料,躺在下面当肉垫的正是高景郁!稍微一想也知道,自己少说也是有近百斤重量的人,又从那么高的地方砸到高景郁那本就纤细的身上,其结果如何……
疯狂的抓起高景郁的衣领,应天逸拼命的摇晃那仿佛坏掉的玩偶般的身躯,冷静的杏眸里闪烁着一串晶莹,“失去”这个不祥之兆令应天逸恐惧到浑身颤栗!
“皇上……”依然得不到对方的一丝反应,应天逸已经身子发软,再也晃不动了。探了几手想去试他的鼻息,但抖的太厉害根本就无从查验!狠狠地,应天逸一拳捶在高景郁胸膛上,接着,那哭泣般的声音由口中逸出:“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就死掉……你……你上把敷脸用的绿藻当养颜品吃掉……再上一为减肥连饿七天……再上上一跳什么美体五禽戏从露台摔下去……再上上上一……你都没有死!这么点高度,这么点重量……你怎么就……我不相信!我不信!”
一个幽幽地声音快断气般的插进应天逸的歇嘶底律中,微睁凤眼,高景郁无可奈何的回答:“朕……摔不死……是真……被你快捶死晃死……也是真……”
“你、你没死!”惊喜交加的一把抱住高景郁,但很快发现自己失态的应天逸又仓皇的将他甩到了一边!
“朕不死你很不爽是不是……”踉跄着在腾起的尘埃中站起身来,高景郁垮下俏脸正要抱怨,却猛地发现了什么,脸色一白没了言语!
“怎么?”顺着他的目光看下来,应天逸也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跟着站起身来!
原来,不幸充当了两人的垫子的一张软床,已经在不胜负荷下,光荣阵亡了!
茫然的对视了一眼,许久,应天逸舔了舔变得干涩的唇,哑哑的自言道:“罪臣该死……竟然连先帝的龙床也……”
“……不过是陵寝罢了……”摆摆手,高景郁的心也狂跳着,却故作镇定的回答:“而且朕也难辞其咎……”
“先帝……”不知是不是终于体会到身在地下皇陵的阴森与鬼祟,应天逸的声音隐隐的透着一丝寒气:“似乎是个很严厉的人……”
“……”被他的话题问住的高景郁,仿佛跌进自己的记忆中似的,忘却了四周的莫测与那扑鼻而来的死亡的气息,神经质的向内陵走去,口中喃着:“父皇……好可怕……他从来都……都要折磨朕……每一天……晚上都……”
“皇上!”眼看高景郁要消失在视线中了,应天逸顾不上去计较危险,快走几步赶了上来!可他的呼唤没有传递到高景郁耳中,前者依然故我的向更出走去!
“每一晚……他都不肯让朕好睡……他总是……甚至还……母后哭求他住手,可他……就那么……撕掉朕的衣服……在母后的面前……”顿了一下,高景郁仿佛是被自己的回忆吓到了,尖叫了一声向前跑去!
“不要!不要过来!父皇!求求你……放过我……不要!”
“皇上!”心痛的望着这一切,隐约已经明白了什么的应天逸冲上去,一把将崩溃边缘的高景郁桎梏在怀里!吻,细碎的落在高景郁那因激动而涨红的粉颊上。应天逸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此时的高景郁柔弱的令人想全心的呵护……
“天……逸……”身体在应天逸怀里轻颤着,高景郁怯生生的抬头,虚弱的唤着。
“不要说了……我都明白了……”点水般浅啄了一下那柔嫩的朱唇,应天逸的手温柔的抚摸着高景郁的背部,像是要抚平他所有的创伤……
“嗯……”舒展开拧在一起的月眉,高景郁乖乖的倚进应天逸的怀里……
一鼓无名火在心头燃烧,明知对方是已死的君王,但应天逸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伤害过高景郁的人!就是先帝也不行!
眼前的长明灯那跳跃的火,仿佛是对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所爱之人的嘲弄!血气上冲的应天逸想也不想,一脚踢翻了它!
“都过去了!他再也别想了!……”
“是啊……”感慨良多的接过口风,高景郁顺势把那成列的人甬狠狠一推,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当整个人甬都倒了一片狼籍后,高景郁冷冷的声音响起:“他再也不能罚朕半夜起来背书,也不能强行扯下朕的女装了~~”
“……”搂住高景郁的手臂僵了一下,应天逸倒抽了一口气,却很平静的反问:“他不让你睡是罚你背书?扯你衣服是因为你穿了女装?”
“是啊?”奇怪的看了应天逸那阴沉的脸色一眼,高景郁不明就理的回答:“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长叹一声,应天逸颓然跪下,对着已经狼狈不堪的皇陵忏悔:“先帝……恕臣愚昧……罪臣自知所犯之行为罪大恶极……愿将功赎罪……”
“你在说什么呀?”凑上来,高景郁弯腰看了一眼格外认真的应天逸:“我们继续毁啊!很好玩~~”
“皇上……”划开一抹诡诈的浅笑,应天逸轻轻招手:“过来……”
“……倒底干什么啊?――哇呀呀呀――住手!――”
***
“可恶!皇上和相爷怎么会无故失踪呢!”把皇陵周围寻了个遍的许亭欢,心急如焚的围着一直不为所动的史官猛转圈,口中断断续续的抱怨:“要不是你死拉着我去抄什么破书!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看来你是真不想知道他们的去向了。”冷冷的接过话来,史官依旧是那不紧不漫的调调,只是语尾偷瞄了一眼急得汗流浃背的许亭欢。
下一秒,后者就换了一张灿烂的笑容迎了上来:“聪明能干的伟大的史官大人……可否给小人指点迷经啊~~”
蔑视的白了他一眼,史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的地洞,嘲讽的问:“难道许大护卫看不见那么大的一个洞吗?”
“哈!我早就看见了!”不甘示弱的反讽一句,许亭欢遛达到洞口,探头看着黑漆漆的洞,扯了扯嘴角:“难不成,你以为他们会到这洞里去不成?”
“你说呢?”史官不怒反笑的跟了上来。
“哈!又不是地老鼠!我才不信!”轻蔑的摇了摇头,许亭欢却忘了回身看一眼……
“那就去看看再说!”冷笑着抬腿,史官眉也不皱的将还不知所以的许亭欢踹下了洞去!
“哇啊!”伴着那洞中的惨叫,凉凉一笑后,史官纵身,优雅的坠入洞里……
***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人的啊!”从又一遭到重击再也无法修复的龙床上爬起来,许亭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那个把自己当垫脚石踩过的史官大吼出口!
“你不是没死吗。”凉凉的白了气急败坏的他一眼,史官掸掸衣服沾上的浮土,轻松至极的回答。
强忍住吐血的冲动,许亭欢在心里提醒自己,找相爷和皇帝事大,与这没心没肺的人计较事小!思及此,许亭欢吸一口气,让眼睛适应了墓室里的黑暗后,小心谨慎的迈开了步子。
“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吗?”身后,又是史官那略带嘲讽的辛辣声音。
连头也懒得回,许亭欢用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口气反驳:“没错!我就是不相信你!”
“……那你还找什么。”然而,史官没有因此而生气。这令本来想气回去的许亭欢感到挫败,难道这个人真的可以冷静的没有任何情感的地步吗?不知为什么,许亭欢在一刹那间忘记了对史官的厌恶,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浓浓的怜悯。一个将自己桎梏到没有感情起伏的人,何尝不是种悲哀……
“……”顿了一下,许亭欢这回的语气显然客气了不少,但还脱不去埋怨的味道:“既然拜你所赐,已经下来了。总要赌赌运气吧!”
“喂。”沉默了一下,史官突然紧趋几步叫道。
本就不耐烦了的许亭欢脚下不停,只是冷冷的问:“又干什么?!你今天还不是一般的麻烦剑∵祝堪⊙剑 ―”话音未落,许亭欢就被脚下横陈的长明灯绊了一个结实的跟头!
冷眼目睹这一切的史官见状,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浅笑,凉凉的自喃:“本来我就是要提醒你的……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这种话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灰头土脸的爬起来,许亭欢懊恼的揪起史官的衣领,做势就要打下去!
“……你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皇帝和相爷了吗?”一派悠然的甩开他的手,史官整理了一下衣襟,不慌不忙的反问。
救驾心切的许亭欢自知失礼又不好意思道歉,得他的下台阶后,连忙接口:“哼!知道线索还不快说!拿什么乔!”
目光闪烁了一下,也不知心里合计了些什么,只听史官沉下声,用笔指了一下许亭欢身后:“你看。好好的陵宫被弄的这么乱七八糟,不是皇帝还能有谁?”
“说的对!”闻言若醍醐贯顶的许亭欢,再无暇与史官斗口,三步并做两步的赶了过去!
见他走远,史官才迈起悠闲的步子跟上,口中有些讽刺的呢喃着:“我说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是因为……如果你敢再多动一下手,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
“呜呜~~天逸……”
“……”
“呜呜~~”
“……”
“呜呜~~”
“……呜你个头啦!”终于受不了的停下脚步,应天逸回头,狠狠的白了一脸委屈的高景郁一眼,沉声问道:“我不是没有打你的脸吗?!你还哭个什么!”
“你要是打了朕的脸,朕就不是呜呜了~~”泪眼婆娑的望了一下俊颜冷漠的应天逸,高景郁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轻轻抚弄着被打痛的地方。大概是真的下重了手,刚刚碰上,高景郁那两道月眉就颦在了一起,下唇也被咬的冲进了血色。但是,他反而却没有因此发出半丝声响……
偷偷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应天逸,压抑不了泛上心头的怜惜。踌躇了片刻后,悄悄向后伸出手来:“过来。”
“……”疑惑的看了他一下,在发现那个小小的亲昵后,高景郁仿佛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痛苦,笑得像个孩子般一路小跑着赶上去,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玉酥手交叠上去!
在感觉到他的手握上来了之后,应天逸的俊脸笼上了层淡淡的绯红。轻咳几声掩饰尴尬,应天逸的手却自作主张的紧紧纂拢:“很痛吗?”
有些后悔的诊视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应天逸哑着清幽的嗓子柔柔的问。高景郁的心早就在这份温存中化成了涓涓的溪流,哪里还有半点怨恨:“现在……就不痛了……”
“……”心中的暖意驱散了墓室的阴寒,应天逸舒展开柳眉,宠溺的眯起双眸,嘴角不由得扯出了浅浅的微笑。但,当目光触及那不可测的笼罩在黑暗中的陵室后,应天逸的眼中又写进了一抹忧郁:“皇上……你怕吗?”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高景郁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清晰的死亡的阴影袭来,令一向玩劣的他也不敢儿戏视之!
“怕……怕什么?”
“说不定……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怎么会?!亭欢他们一定能找到我们的!”
“……就算如此……那万一……”
“没有万一!”高景郁不喜欢应天逸那些不祥的预感,不容置疑的回答过后,就不再言语。气氛,有了一瞬的尴尬……
***
“什么声音?!”猛地,不远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一片烟尘腾起,将光线遮了个结实!好一会儿,许亭欢才借着墓室里星星点点的长明灯看清楚,只见他们掉下来的洞口被滑落的土石堵了个严!
“出了什么事!”难掩惊恐的,许亭欢发现自己的声音含着颤栗的恐惧。
漠然置之的扯了扯嘴角,史官靠向灯光,边说边在史册上记述:“……入口被封,余等皆困于此,虑不得脱……”
“到底……”
“我们出不去了。”打断许亭欢的惊慌失措,史官冷冷的陈述:“那应该是唯一的入口。”
“天啊……”
***
“天逸……你听到了吗?”怯懦的缩在应天逸怀里,高景郁小心翼翼的问。凝重的点点头,应天逸一字一顿的回答:“……看来……是入口塌方了。”
“……”被他的冷静所感染,高景郁也没有慌乱:“我们出不去了,对吗?”
“不可能有别的入口了。皇陵修完后就要被封,那个洞口本就是个疏漏……”
“……”静静的思索着应天逸的话,高景郁突然笑了起来!
惊异的瞪着他,应天逸失声唤到:“皇上!您该不会是……吓疯了吧!”
“没有。”白了他一眼,高景郁兴奋的叫到:“朕想到,一失便是一得!朕虽然出不去了!但正好成就了‘自古红颜多薄命’的美名~~”
“……”翻了个白眼,应天逸心头的恐惧全被他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扫了个干净!
“而且……”笑声止了一下,高景郁接口:“我们吹熄所有的灯好不好?”
“皇上是考虑到墓中的空气有限?”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应天逸反问。
“那是什么东西?……朕没有在地下久居的经验,万一时间一长皮肤不好,你也就看不见了不是吗?!”
“……”现在实在没必要扁他,但……应天逸长叹一口气,不扁他还真觉得对不起自己……
“呀啊!”冷不防的,身旁的高景郁尖叫了一声!被他吓到的应天逸连忙追问:“怎么了!”
“有人!”抖着手指着刚才影子晃过的方向,高景郁脸色苍白的叫道!茫然了一下……仿佛是记起自己现在的所,他又轻轻的补充着:“还是……有鬼……”
“怎么可能!”应天逸不耐的反驳着,可下一瞬间他也好巧不巧的看见那长明灯拖出来的修长的黑影。生硬的咽了口口水,应天逸皱眉:“不是鬼。是人。”
“是……鬼是没有影子的……”高景郁不安的扯着应天逸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接口,但是,应天逸却甩开他,向着那道身影消失出追去!
“天逸!”被他不顾所以的行为吓到的高景郁惊声呼唤着跟上:“你做什么!”
看也不看他一眼,应天逸的目光一瞬也没有放弃追逐,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擅闯皇陵者、死。”
“……”闻言,高景郁为应天逸的敬业无可奈何的摇头,不敢以自己下面的问题开口:“那……我们呢……”
***
“什么人!”恰在此时,皇陵另一侧的许亭欢也发现了道可疑身影一晃而过,当下不及细想,凭着护卫的本能追了上去!身后,是史官不紧不忙的步伐……
然而……
“在这!”两方人马好死不死的在被应天逸踢翻的长明灯前相遇了。也就是说,在根本看不清彼此的尴尬情况下。随着应天逸清脆的喝叱,许亭欢觉察到了来者的身份,但可惜在他来得及解释之前,应天逸与高景郁的拳秀腿就迎了过来!
一边躲避着杀伤力不强,却也生痛的攻击,许亭欢一边试图发出声音!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总是被杀红了眼的两人打断……
“相――”
“去死!”
“皇――”
“皇陵你也敢闯!”
“不是――”
“你还敢狡辩!”
“听我说――”
“说什么也没有用!”
“等――”
“没必要再拖延!”
“可――”
“你这种人我看多了!”
“天啊――”
“天也救不了你所犯之罪了!”
“至少――”
“废话怎么那么多!”
“唉――”
“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
“天逸……”怯生生的拉了拉正踢的兴起的应天逸,高景郁迷惑的问:“那个……他都没有反抗……说不定是咱们弄错了什么……”
脚下又恨踹了几下,应天逸才回头反驳:“我看他是自知理亏!所以才不敢反抗天威!”
被踩在地下的许亭欢无聊的用食指敲击着地面,一脸的苦笑连连。他才真是兵遇到秀才,有理说不清啊……
在旁边乘凉似的等到爽的史官,见场中告一段落了,慢悠悠由怀里摸出火折子来,故意磨蹭了半晌,才缓缓燃亮。
借着渐渐明朗的光晕,应天逸终于发现那个可怜的沙包就是身边“忠心耿耿”的许大护卫!俊脸微红的连忙撤开玉腿,并上前殷勤的将他扶起来,埋怨着责备:“真是……自己人……你也不早说……”
翻着白眼,强忍住告诉他自己一直在说,可是他都不给机会的许亭欢,把矛头转向凉在一边的史官!
“你、你有火折子为什么不早点燃起来!”
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讽笑,史官用微弱却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听见的声音回答:“一是为了把那两道身影给引过来。二嘛……是我乐意。”
但此刻,已经没人在乎他的第二个理由了,所有人听完他的话,齐齐转头看向那在火光里现身的两人!
“怎么会是两个!”不知是应天逸还是许亭欢喊了一句,接着明白了正是两道身影把他们引到了一块!也正是这场乌龙般的“周瑜打黄盖”把两道身影引了出来!这一切巧的仿佛是冥冥中早有了注定……
可是,先与他们的惊呼,只听那道纤细柔美高贵的身影指着另一道身影喊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
张大了嘴,许亭欢问出每个人心中的问题:“难道你们不是串通的……”
灯火移近那个有些矮的影子,那张朴实无华的中年男人的脸映入在场者眼帘。没有算的上吸引人的地方,只是饱经风霜后有了种成熟男人沉稳的内敛。
男人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用闪烁不定的目光凝望着那道修美的身形,有一丝贪婪,有一丝无奈。许久,他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的窒息,用一种苍海桑田后的温柔静静的唤着:
“黎秋……”
那道美丽的身影猛地一颤,背过身去,似乎有些责怪对方揭开自己的面纱,而那随着他动作腾起的一头白若寒雪的秀发,散出了一缕似有若无的幽香……
“黎……秋……?”细细的琢磨着这个耳熟的名字,应天逸终于在沉默几秒中后叫了出口:“前朝丞相――黎秋?!”
经他点破,高景郁也记了起来!
“你、你不是在主持完先皇如葬大典后……就失踪了吗……怎么会……”
许亭欢则干脆席地而坐,等着他们自己慢慢解释一切。但……突然想到什么的他回头,不满又了然的瞪了古井不波的史官一眼:“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史官低下头忙于自己的记录。但没有否认的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望着自己最钦佩的前朝丞相,应天逸不愿相信的质问。
高景郁也随声附和:“黎……呃……师傅,究竟怎么了?您不是先皇最信赖的天才丞相吗?!您十四岁就跟在了先皇身边,是先皇钦点的状元!二十一就封了相!与天逸比不相上下!而且……朕五岁起,您就是太子太傅了!一直对先皇,对我朝是那么忠心耿耿!先皇的陵也指定了由您来监修!先皇的入敛大典,朕也按遗昭,全权交与您打点!可是……您却在大典后就失踪了!朕派人找遍了也寻不到您的踪迹!原来……为什么……”
身体随着高景郁的叙述颤栗,黎秋沙哑却轻柔的声音淡淡的回答:“皇上……您说对了……但有很多事……您并不知晓。”望了望阴沉的墓室,黎秋惨笑着接口:“现在……什么都不用瞒了……臣就给您说个不动听的故事吧……”
“……”下意识的往应天逸怀里缩了缩,高景郁在得到支持的力量后点头,示意黎秋说下去。
捋着自己白了的头发,黎秋缥缈的声音仿佛来自天之那方……
“臣……出身贫寒,当年虽赋有神童之名,却连赶考的盘缠都凑不出。所以,臣只能蜷缩在大户屋檐下,一直挨到了开科。结果,殿试场上答完卷,臣就病倒在案上!是先皇惜才,将臣抱到了玉塌上命人调养!救了臣一命,还不弃将臣点为了状元!臣的命,是先皇给的,只要是为了先皇,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先皇不要……他只愿臣能够做个好官,能够问心无愧。臣对先皇的情,就这样日积月累……臣愿随先皇天涯海角……臣愿意……
但……先皇却得了重病,不久于世。臣宁可代主受罪!但上天却不许……臣……的一生是先皇给的,先皇去了,臣也不愿苟活于人间!可是,先皇洞察了臣的用心,与臣约定,为其守陵十年后……方算报了恩,才可言死……臣住在这墓里,当了八年活死人……为的就是十年后……伴先皇永眠……”
吸了一口气,稳住欲倒的高景郁,应天逸沉声问那道不起眼的身影:“你呢?”
先是晒然一笑,接着是那低低的男音:“俺是粗人。说不出什么动听的东西。俺是个祖传的手艺人,有那么点本事,被招来为皇帝修陵,当了个总管。结果,俺不知为什么就是一眼喜欢上了黎大人!俺也知道,那么美丽的人,那么高贵的人,俺配不上。但,俺就是没办法忘!当俺发现黎大人并不开心时,就明白了。俺不奢望能占有他,俺只要他开心就满足了!所以,只要有机会,俺就想办法逗黎大人乐!还强迫黎大人玩了不少地方。可是……俺越接近黎大人就越发现他不快乐,就越离不开他!
好不容易他笑了,却是告诉我要为先皇陪葬!俺不懂,为什么他这么年轻却不想活下去。不管他说什么,俺只信一个理,活着总有一天能找到比死更重要的什么!俺劝不了他到墓里活着当死人。但是,俺却后悔了,后悔了没有陪他一起……
当他的影子被落下的镇墓石遮住的时候俺就懂了!俺不管他心里想着谁,俺的心里,只想陪他。他要想死,俺劝,劝不了,俺就陪他一起死!到了阎王老儿那!要是有人敢欺负他,俺也好照应!俺不陪着他就不放心……黎大人……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俺从封墓开始,了八年,挖开了那个洞……今天来时却发现比俺设计的要早被打开了一段时间!俺……不会让他寂寞的……所以俺跳下洞来,顺便毁了唯一的出口!俺……也怕自己耐不住,但俺不许,也不留机会给自己后悔!”
“……可你把我们也一起殉了!”停到这,许亭欢忍不住叫道!顿了一下,他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史官:“至少也给个好点的伴儿嘛……”
男人憨厚的歉意的笑了笑,将充满了最朴素的感情的眼神投向了听的两行泪下的黎秋!
“你……没必要如此……你……为什么这么傻……”终于忍不住冲上前来,黎秋捧起男人伤痕累累,满是老茧的手,任泪珠淌落于他掌心:“你――这八年都是靠这双手来挖的吗?!”
“呵呵……没啥,咱是苦惯的命!能见到你……值了。”
“你……唉――何苦……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俺也是心甘情愿的,苦啥?”
“只可惜我们却要为你们陪葬!”
应天逸长叹了一口气!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回身,无奈的爱怜的抚摸着高景郁嫩滑的俏脸,皱起了秀眉。
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的高景郁警觉的弹开身,捂面尖叫:“你皱眉!是朕的皮肤粗糙了是不是!朕就知道!一天不护肤都不行!”言罢,高景郁冲到镇墓石前拼命的敲打!
“朕要出去!让朕出去!朕做完保养就回来还不成!”
“皇上!”一把抱住歇嘶底律的高景郁,应天逸心痛的忘却了他还是不忘那张脸的本性,温柔的劝:“皇上!没有的事!皇上……永远是臣的最美!”
轻轻的,高景郁平静下来,小声问:“真的?”
“在心里……永远……”吻住他,应天逸回答。
这时,许亭欢刹风景的蛰着被高景郁敲打过的石面叫到:“快看!”
众人不解其意的凑上来,下一秒,整个墓就震了起来!
“……黎秋……朕劝不了你……只好与你做赌。朕命人留下最后的一个机关,若你想要出去的敲打镇墓石……出口就会打开……然后……永远的封闭……
朕懂你的生死追随……但……你可否懂朕?
朕救你不是要你陪着朕死……朕是要你代替朕活下去……
朕看的出……第一个让你展颜的不是朕……
黎秋……不要骗自己了……
朕将就木,不愿占有你了,愿放你自由……
朕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忠诚……
只望能让你……”高景郁逐字念着,却被应天逸拖向快要封闭的出口!而不是很情愿的黎秋则被那个男人强行拽了出去!在被拉出洞的最后一秒,高景郁读到了最后的那串小字,先帝那虬劲的字书着: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墓,塌了。
永远的隔开了生与死的界线。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
活着的依然有责任活下去!
黎秋怅然许久后,默默的跪下,而那个男人则陪着他……跪在暮色中……直到斜阳把两道身影连在了一起……
高景郁突然扯了看的入神的应天逸一下,淡笑着问:“天逸,如果朕死了,你会不会……”
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应天逸冷冷的别开头去:“怎么,你还指望我放任你去荼毒地下众生吗?!没有我管着你……你怎么能行!”大概是晚霞,此时悄悄爬上了应天逸的粉颊……
“那……如果是臣先走一步呢?”猛地,应天逸定定的望向高景郁,平静的反问。
夸张的大叫着,高景郁认真的回答:“你什么意思!你想美美的死去,然后让朕一直活到头发白白,牙齿光光,皱纹多多,然后到地下就再也比不过你吗!朕才不上当呢!”
“……”什么都没再说,应天逸搂紧高景郁,只怕他看见自己此时眼角的那朵晶莹……
“若是我死了,你呢?”明知问题很无聊,但许亭欢受气氛感染,还是忍不住问身边忙于记录的史官。
后者的笔停顿了片刻后,凉凉的回答:“我也会死。不过是笑死的……”
“……就知道你没好话!”别开脸,许亭欢自讨没趣的耸了耸肩。
“X月X日……悉闻皇帝与丞相立了生死之约。誓坏地府之安宁!……
太史公曰:不必担忧,自古祸害遗千年……”
*完*
<踏青记>
宣祥某年,四月某日……
在进宫面圣时找不到本应闲在御书房里长草的当朝皇帝,应大宰相毫不犹豫地转身吩咐跟在身后想要阻止他却没能来得及的许亭欢备马,轻车熟路地冲出宫外沿着官道一路出京南行,果然在城外数里的小树林旁发现那道美得犹胜四月春光的人儿。
“皇、呃――郁大人!”在气急败坏时还能想到不要暴露后者的身份,应天逸的用心良苦使得为了几块宫廷秘制糕点就协助“至高无上者”溜出宫去胡闹的许大侍卫良心上有一点刺痛。所以,本着替天行道的悲壮,他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面前正在上演的“以下犯上”大不敬罪坐壁上观。
“天逸~你终于来了!”不知是不是对应天逸咬牙切齿的恐怖表情习惯到麻木的地步了,见到摩拳擦掌的来者,高景郁非但没有瑟索,反而主动迎了上去,一抹春风般温暖的笑容像四月的山一般绽开在对方的眼中:“春光这么好,如此的日子闷在殿里未免可惜,你也随朕一起到山草木中游玩一番吧!”
“……皇宫里不是有御园吗?想看春景非要出宫不可吗?!”那有多危险难道眼前这个人会不明白吗?!
“可是宫里宫外是不同的啊……”发现应天逸没有被自己的提议所打动,高景郁略带委屈地颦起了月眉,暗自庆幸自己今天出来时穿得是端端正正的儒士服,一会儿对方找麻烦时可以少掉一个挨打的理由~!
“有什么不同!反正都只是踏青而已。”因那凄凉控诉的眼神而心中一动,应天逸虽然有了怜惜的趋势,但扳起的俊颜却丝毫不肯泄露出来。其实……作为一个皇帝,成年累月被关在皇宫这个冠冕堂皇的金牢笼里的对方……真的有点可怜呢。想到这,训斥归训斥,应天逸握紧拳头的手却松懈了下来,然而下一秒,就有了纂得更紧的冲动――
“当然不同!宫里的人都见惯了朕的美貌,就算朕特意穿了新裁的春装也不会露出特别惊艳的目光啦~宫外的人就不同了~我刚刚一路出城的时候有很多人看朕看到呆掉呢!若不及时出来确认一下,朕都怀疑自己的魅力不再了呐!”理直气壮的辩解完,高景郁才发现自己使得对面之人的俊颜从青到白,从白到红变了好几轮颜色……心知不妥的他连逃跑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形成就被一把揪了过去,勒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香消玉损!
“你――就为了这种可有可无的理由害我一大清早连口茶都没喝就累得满城找人!”
“什么叫可有可无的理由?!这很重要健―”
“闭嘴!信不信微臣可以使陛下的龙颜直到立冬前都‘没脸’见人?!”
“呃……天逸……上天有好生之德……”
“是啊~所以请陛下为了能让臣子们少点操心多活几年,牺牲一下吧。”
“不、不要啊~再商量一下啦天逸~天……天逸啊啊啊啊啊――”
“……叫什么叫?!我不是还没动手呢吗?”丢下揪到面前的高景郁,应天逸捂着自己毫无准备就接受了惊天动地尖叫声的耳朵,瞪着前者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然而高景郁却依然惊恐焦急地望着应天逸的身后,几张嘴想说什么都没能把断断续续的音节拼成语言:“天、天逸――不、不好、不好啦――――”
“你也知道不好还出宫?!现在忏悔也来不及了。”没得商量地捏了捏指骨,应天逸趋近高景郁,缓缓举起了“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铁拳……
“不、不是啦!是真的不好了――天逸!”
“少来这套,今天臣斗胆非要给陛下一些切肤之痛作记性不可!”
“你、你听我说啊――天逸――你背后有人在上吊啊啊啊――”
“笑话!你以为这种程度的谎话就能骗过我吗――”
“不是!是真的有人在上吊――不信你回头看看――”
“哼,谅你也跑不掉。”在高景郁几可乱真的惊惶目光催促下,应天逸不情不愿地扭过了头,在看清许亭欢已经把那个上吊的布衣男子解下来救转之后才变了脸色,瞪了无辜的高景郁一眼,丢下句“回头再算帐”便立刻赶了过去。
而在白了一眼旁边悠闲自得地提笔记录的史官一眼后,高景郁也好奇地走了上来。此时,应天逸正半跪在地上柔声劝导要轻生的那个年轻男子,和蔼的表情与怜悯的眼神映在从来没有被好声好气对待过几的高景郁眼里格外的不是滋味。
“年纪轻轻的,你为什么想要死呢?”拍了拍上吊未果者的肩膀,应天逸轻声询问。
后者抬头环顾了一下四人,悲从衷来的伏地痛哭失声:“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让我死吧、让我死了就一切都清静了!5555~反正我也没什么可活的劲儿了!索性你们就别管了,成全了我吧――”
“别说傻话!你还那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不悦地皱起眉头,应天逸耐心的安抚道。
“唉――不提也罢!诸位有所不知,不是我想死,是我实在倒霉到没办法活了啊!年前我老婆和村头跑船回来的阿广私奔了,还卷走了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我那已近耳顺之年(五十岁左右)的老母在不久之后又背着我和弟弟改嫁到临村去了。加上去年的收成不好,租种的佃金交不出来,王地主的人来要债,我们哥俩还不出……弟弟就被拉到王地主家做了保,说是宽限两个月交不出租子就要把我弟弟卖到京里的小倌馆子里去伺候大爷们!为了不让唯一的手足落到那种地步,我到借钱讨要,好不容易凑齐了所欠之钱还到王地主那里打算要回弟弟,没想到弟弟却爱上了王地主的四儿子,说什么不肯回来,死心塌地的给四少爷做了脔童,丢尽了我们沈家的脸――”哽咽着喘了口气,布衣青年绝望地接道:“我欠了一大笔债又丢了老婆,失了弟弟,少了亲娘不说――就连我唯一的寄托,我那三岁半的小儿子,昨天也被村长家抱走了!说是我老婆当年偷人,儿子是我进京做短工贴补家用时和村长年前短命的无赖儿子勾搭的野种,是他们家的孙子,和我沈家毫无瓜葛……5555――我现在是家破人亡又欠了一屁股债,这年才刚过没多久,接下来这些日子叫我怎么过啊――55555――我好倒霉啊――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找到我头上来了――55555~我实在活不下去了!你们就让我死吧――你们就成全了我吧――――”
“……你……你还确实很惨的样子……”实在找不出话来安慰,应天逸呆呆地看着得不到满意答复的青年又颓废地捡起绳子往树上套,刚要阻拦,却见一直沉默着旁听的高景郁突然态度强硬地冲上前去,义正词严地扯下青年的绳子,不容置疑地冷声喝止:“住手!你怎么能上吊而死呢――”
“没错,人活着才最重……”没等应天逸赞许地点头,高景郁就揪起了青年的衣领狠狠地摇晃了起来:“谁准许你上吊的?!你难道不知道上吊这种死法是适合于美人去做的吗?!”
“……皇、不、郁大人……我们是不是先谈谈……”
“天逸!你等我先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上吊这么凄美的结局自古以来就是美人的选择,我们都还没有用过,岂能容他在眼前吊得如此嚣张!喂!你听着!像你这种长像一般,身材勉强,又没有风度的家伙,绝对不许在我们眼前做出上吊、投河、割腕、撞墙、服毒、跳崖、抹脖子等事!听到了没有――”
“你、你这人好不讲理!那我要如何才能求得一死啊――”
“……你可以蹲在这里等天黑,看看能不能喂狼。”
“……”
抬头确认了一下应天逸已经先自己一步捂住高景郁那张惟恐天下不乱的嘴了,许亭欢哭笑不得地回头,正想抱怨几句却看到史官的册子上多出一笔娟秀的小字――
“X月X日,煌聆帝携宰相出京微服,路与一男子自吊东南枝下,遂上前劝解。帝亲民如子,言语激昂,多方劝慰,不遗余力。”
“……喂!你这记的也太假了吧!那边分明是在落井下石才对吧~”
“……”理也不理许亭欢,史官只是漠然置之地抬眼扫了一下高景郁那边的状况,二话没说地在小字后面加了一句批注:“太史公曰:收效甚微……”
“……”许亭欢开始怀疑也许真的只有野史记录的才是真实的东西了。
与此同时,应天逸总算是捂住了高景郁的嘴,可是看了看青年一副生无可恋的悲惨模样,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劝回对方求生之意!不过念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涂的份上,他还是尽可能地努力:“呃……你也不要那么绝望嘛~虽然你确实非常不幸,但也不能就那样认定全天下的不幸都集中到了你身上啊~!”
“……居然连想死的时候都要遇见你们这种人,还有比这更不幸的吗?!”
“这个……”
“真是的!受够了啊啊~!放开我,天逸!我今天就告诉这个家伙什么才叫做不幸!”忍无可忍地挥开应天逸的手,高景郁寒下脸来逼近青年,在对方因自己的气势而节节败退之际,冷冷地数落:“你真的以为你是最不幸的人吗?!那你看看我,我比你年轻比你美,比你富有比你高贵――可是我呢?我爹娘早死,很小就成了孤儿,家里留下一大摊子事情全都要堆在我头上!辛辛苦苦的忙碌希望周围的人肯定自己的辛劳,谁知他们非但不知鼓励,反而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轻易污辱损毁,弃之草履!我虽然有钱,可是我想要吃点东西都要被无情的抢走。我虽然身份高高在上,却要三天两头的被训斥。我想要出个门都会被揍,这日子活得如此不自由,还有个什么意思啊~~”
“……没、没想到你嘴巴那么毒,人却活得那么惨……”被高景郁夹杂着愤恨的抱怨吓傻在地,过了半天,布衣青年才发出一声同情的长叹。好像觉得自己至少还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多少比关在笼中的囚鸟要幸福一点点。
“就是嘛!想我这样适合红颜薄命的美人都顽强的活着,你这种充其量也就是杂草的人物更应该重整旗鼓,抛开过去从新来过!反正死也就是痛苦一下下的事而已,又不费吹灰之力……等拼过努力过之后还不行的话再死也不迟啊!连享受都没享受过就那样认载,不是太便宜那群害你到如此地步的人了吗?!”打铁趁热地怂恿道,高景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应天逸的脸色,见对方没有插嘴的意思才放心大胆的继续鼓舞:“你这人,有手有脚四肢健全身体也不错的样子,年纪轻轻五官也勉强算得上齐整。索性离开京城去南方做些小生意吧!”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总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了,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去还了债后剩下的就做本钱吧。”眼见青年已经被说动了,应天逸毫不吝啬的取出一张银票来塞给感激涕淋的对方。然而……
“谢谢你们!太谢谢你们了!我想开了――我这点不幸又算什么呢?只要活着总有各种可能的不是吗?”感慨万千的擦了擦眼泪,布衣青年重整旗鼓,振作精神的挤出一丝笑容:“真是的~连你们这二位如似玉的姑娘家都这样亲切的劝导我了,我一个大男人再要死要活的未免太可笑了!我明白了!我要好好的找个地方重新来过――!!!”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坚强的活下去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女人了?!!你、你――你这杀千刀的家伙!绳子、绳子呢?!还给你――你不是要上吊吗?!你给我吊啊――你要吊不死我就勒死你――看你下辈子投胎眼睛会不会放亮些――”
“天、天逸――你冷静些啊!”好不容易回心转意的人再被逼死就太可怜了~高景郁难得好心的死死抱住抓狂的应天逸,为对方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眼见受到惊吓的青年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应天逸吸一口气,沉着俊颜把枪口转而对准了抱着自己不放的人:“还、有、你!你说先皇和太后去世的早是没错,但是朝廷社稷的事情你理过多少?!你什么时候辛苦过而被大家嫌弃过?!”
“当然有啊!我上好不容易找外番使者学做了一条胡裙,穿给你们看时你们谁都不以为然!你还威胁我立刻脱下去烧掉呢……”
“……那我什么时候限制过你的饮食?!”
“还说没有呢!上我弄得百养颜羹不就被你彻底倒了个干净吗?!”
“废话!那种黑糊状的东西吃了绝对会死人的!还有――你贵为天子,哪有人敢一天到晚训斥于你――”
“……不就是你吗?天逸。”
“……”
“……”
“……那你说出门就要挨揍是怎么回事?”
“啊?难道说你这决定不打朕了?天逸~太好了!”
“……”皮笑肉不笑地扯住高景郁想溜的身形,应天逸发出了把新仇旧恨加倍奉还的阴狠凉笑,眸中的目光比经冬的霜雪还要冷上三分:“不,臣改变主意了。光是一点小小的皮肉之苦是教不会陛下为君之道的……看来臣得冒昧‘死谏’了。”
“……不、不是吧~~”高景郁当然听得出应天逸口中的“死谏”死的绝对会是自己,然而夺路而逃的他被看不下去的许大侍卫很“不小心”的阻拦了去路――
“不要啊啊啊~天逸!555~你至少不要把刚才那个家伙说你像女人的帐也算到朕的头上来嘛……好不好――哇啊~~~~”
“X月X日,皇上与宰相体察民情,关怀百姓,谨记上天有好生之德,劝救一寻死男子成功,以示天子重臣爱民之心之真切,不惜以自身之所遇宽而慰之,实属为君为人臣之楷模。”
写罢记录,史官挑眉看了看被应天逸追打得满树林逃蹿,狼狈不堪的当朝皇帝……不发一言地默默添加了如下小注:
“……太史公曰:世上无最不幸之人,惟有更不幸者已。”
*完*
番外之――钦定君心
宣祥八年……清明节前后……
“你说什么?!去找书?!”睁大眼睛瞪视着端坐龙椅上的高景郁,许亭欢不敢置信的大叫,祈祷刚刚从他嘴里蹦出的话不过是自己的幻听罢了!但可惜,高景郁难得很认真的点了头。
“为什么?!你又不可能会去看……”翻了个白眼,许亭欢没好气的提醒。
站在高景郁背后的应天逸闻言,不悦的簇起双眉:“亭欢!小心你的用词不当!”这小子吃错药了不成?金銮殿上也敢把实话给讲出来?!
吸了一大口气,平静着自己因不满而沸腾的心绪,许亭欢咬咬牙,转移开话题:“究竟是哪本书如此神通广大啊?”
“是前朝亡国之君亲笔所著的《通天宝鉴》。”应天逸趋前一步,淡淡的回答。
“……那是写什么的啊?!”努力的思考了片刻,许亭欢没什么概念的追问。然而这个问题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半晌……
垂下眼廉,应天逸无意识的抬手,轻轻抚弄着自己的红唇,目光有些飘乎不定的率先打破沉默:“既然是亡君钦点,大概会是乱臣贼子的名册吧。”
“不对!”高景郁突然插过来一脸兴奋的反驳:“听说前朝亡君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说不定是本养颜秘籍!”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应天逸冷冷的提醒:“皇上,这该不会就是你要找书的原因吧?!”
“是啊……”高景郁眨眨水灵的眸子,理所当然的回答。
“……回去再收拾你。”坏坏的在他耳畔呢喃着,成功的让高景郁自动消音后,应天逸才不急不缓的继续向哑然的许亭欢解释:“前朝亡君的词赋很有名,文人普遍认为那是本词集;他的武功夫似乎也不俗,所以听说江湖传出那是本武学秘籍的荒谬之言;他也私藏过不少奇珍异宝,商贾们相信这是宝藏的埋藏线索;他对玄术也有研究,不少显贵指望这是长生不老的秘方……”
“也就是说,根本就不知道是写什么的啦!”挑了挑两道俊挺的眉,许亭欢凉凉的总结道。顺便还想问:“他这么全能,是怎么亡国的?!”
“不爱江山爱美人啦!”这回是高景郁抢到了发言权,不顾应天逸警告的眼神,兀自钦佩的回答:“前朝皇室人丁稀薄,到了亡君那一代,可以说是五福之内唯有他一点血脉了!满朝上下都指望他能够生下龙子,以延续血脉,但他爱上的却偏偏是个男人!而他那个冷漠的美人情男,顾虑到他迟早是要去传宗接代的,因为受不了必须与人分享爱侣的痛苦,而离开他浪迹天涯。结果……他一怒之下,愤而把炼治的药吞下,使自己终身不能留下子嗣,从而感动了情人,两人最后携手而去,游戏人间,这本书就是他们经过天山时留下的……”一口气说完后,高景郁就把发言权移交给了面色不善的应天逸。
后者轻咳了一下,缓缓启唇:“他们走后,朝中大乱,每个人都想做皇帝,十年来打的不可开焦,民不聊生……后来,我朝开国之君率领民众攻得天下……香火延续至今……”言罢,应天逸若有所思的望了望高景郁,心中对那前车之鉴,忧虑不已!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高景郁不着痕迹的安慰:“听说六亲王又添了孙子,下叫朕那十几个内侄都过来聚聚……”
“嗯。”划开一抹醉人的浅笑,应天逸心有灵犀的暗暗握上高景郁伸给自己的玉手。
“……”脸色很臭的许亭欢可没什么兴趣欣赏他们的两情相悦,回头瞪着早就整装待发的史官,所有的怨气都冲上头来,害得他不顾形象的暗骂:“你不是从来都紧跟在‘历史’的身边吗?这怎么突然来了兴趣,非要一起去找那本劳什子的书了?!”结果害我还得和你同路!
“……”斜了一眼许亭欢,史官依旧是那古井不波的调儿:“那个……是一本史书。”随即而起的讽笑,似是在嘲弄所有人的自以为是。这也正是许亭欢最不爽看到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说的都是正确的不成?!”气急败坏的反驳道,许亭欢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被他的言行气的牙根发痒。
“难道不是吗?”陈设事实般的反驳着,史官悠然的转身离去。
狠狠的用目光将史官千刀万剐之后,许亭欢认命的跺脚,快步跟上!谁叫那个皇帝钦定了自己必须和这个大冰块一起行动呢?!哼哼……不用想也知道,与这万年寒冰同行,他肯定是会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活活冻死或者活活气死!
“对了。”猛地停下身来,害身后的许亭欢险些撞上的史官,好像想起什么的回头嘱咐,一脸的诚恳加认真:“你可不要拖我的后腿啊。”
“……这应该正是我要说的吧!!”恼羞成怒的揪起他的衣领,许亭欢恨不能打掉他这一脸的冷笑!但……将抬起的手放下,许亭欢懊恼的退开。他……就是下不了手!明明恨死了这个家伙……却……决定把一切归于自己的伟大情操后,许亭欢释然的耸耸肩,绕过僵立的史官先向大门赶去。
“……”整理了一下被揪乱的前襟,史官的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有一缕情素悄然而逝,快的连他自己都无从琢磨……
吸了一口气,恢复一脸冷冷的嘲讽,将寸步不离身的史册轻轻的藏在御园的角落里后,史官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许亭欢的方向赶去……
这旅行,不用猜也知道。
一定会非常的热闹……
***
“真是的!那个混蛋皇帝――”连赶了近三天的路,饶是许亭欢这种练家子都有点吃不消了!眼看着天山遥遥可望,以为多少可以顺口气,结果史官却连一点停下来休息的趋势都没有!啃着硬梆梆的干粮,抚着在马背上颠到麻的腿,许亭欢指桑骂槐的低叱着!
“……”同样是在小跑着的马背上打发午餐的史官,看上去就要平静多了。一副身经百战的了然貌,史官凉凉的截断许亭欢的抱怨:“你在骂哪一个?”
“两个!一个是把书藏到这鬼地方的家伙!另一个则是叫我和你一起来找书的家伙!”大概是因为天高皇帝远吧,许亭欢说话大胆了许多,大有要把以前的份一口气骂回来的趋势!顿了一下,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罪魁祸首的许亭欢,转头瞪着身旁的史官:“还有!你也没必要那么赶吧!又不是去投胎!三天了!换马不换人!你到底是不是和我有仇,在借机报复啊!”
“……我不是和你一样吗?”觉察到许亭欢是真的气炸了,史官放缓口气,淡淡的申辩着。
哑然了一会儿,许亭欢迁怒似的将手中的干粮丢到草丛里!可恶!他怎么就无法反驳这个家伙的话呢?是因为他说的总是有理的?还是说……自己在怕他?!
怕?!笑话!他许亭欢武功盖世无双,什么时候有过一个怕字了?!当然……皇帝和相爷除外……对这个从第一见面开始就把自己当猴耍的家伙,他只应该有满腔的恨意才对!
想到这……初邂逅的种种像是找到了缺口的洪潮,瞬间涌入许亭欢的心海……偷看了一眼正在垂首咀嚼着自己碰都不愿再碰的干粮的史官,许亭欢猛地窒息了一下!为什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再也无法把史官和初见面时的那个少年交叠在一起了!他……变了……但自己又解释不清变的是哪里……
嘴角的那抹习惯性的讽笑还是一样的惹人嫌,眼中狡黠的目光也依旧令自己不由自主的皱眉,凉的叫人发寒的声音更是半点变化也没有!是因为成长吗……
可是……但但只是因为成长吗……
闭上眼,曾经被故意忽略的种种浮现而出,想起两人的初识,许亭欢的唇间无可奈何的泛起苦笑……
那大概是宣祥元年的事了吧……
“亭欢啊,皇宫可不比其它地方,得讲规矩。你这个野小子给我时刻记住了!一个弄不好可是要杀头的!杀你一个也就罢了!可不要连累了你爹我们……”
“知道了!爹――你很烦健―”
“死小子!连你爹也敢嫌弃~~~”
“爹――不要打我屁股!我都十六岁了!很丢脸的……”
“你小子六十岁也依然是我儿子!老子愿意打哪里就打哪里~~”
“爹――这里是皇宫门外剑
“哼!你知道就好!记住了……绝对不能够像以前那样野!知道吗?!”
“是是是――”
“你敷衍我!”
“是是是――”
“还说是!你这死兔崽子!”
“啊呀!你要打到什么时候啊!老兔子!”
“你管你爹叫什么?!”
“你说什么才能下兔崽啊~~”
“小混球!就一张嘴快!到了宫里后,谁都是你这小护卫的上司,可不兴这么贫了啊!”
“嗯……”
“……好了,快去吧!公公来点人了……”
“爹……”
“成了!叫这么酸,你也不怕牙痛!快去……”
“爹!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然后叫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等着你哪!臭小子……呵呵……”
男人爽朗的笑声消逝在斜阳中,年方十六的许亭欢吸了一口气,背起包袱,迈开大步向重门锁的皇宫走去!这就是开始他当护卫的第一天,也是他向远大前程所迈出的第一步!
“跟紧了!这里可不是你们这群土包子四乱看的地方!”曹公公的声音公鸭般的刺激着少年们的耳膜,不堪其饶的许亭欢,趁没人看见的空当,俏皮的对着曹公公做了个鬼脸!
“……哼。”自以为干的神不知鬼不觉的许亭欢,被背后突然蹦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恐的回过身来,瞪着那个一脸阴翳的俊气少年,许亭欢无法置信的指着他翘起的嘴角:“你刚刚那一声……该不会是笑吧!”
“……”闻言,少年沉下脸,本就不高的温度瞬时又低了不少!
小心谨慎的打量了一下少年的黑缎华服,稚气的扯了一下那上面绣着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银线,许亭欢羡慕的叫着:“真绚!比我娘出嫁的那件衣服还好看!”
“……”翻了个白眼,少年抬起手,把许亭欢推开一边!
“什么态度!穿件好衣服有那么了不得吗?!”啐了一口,许亭欢赌气的转身要走,却讶然的发现,曹公公带着的队伍早就在这说话的时间里,九曲十八弯的不知绕到哪里去了!
完全摸不着方向了的许亭欢,只好不甘不愿的追上前方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黑衣少年,低声下气的问:“你……认得这里的路对吧?”
“……”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少年不含语气的反问:“你迷路了?”
“还不都是你害的!”被他的不屑刺痛的许亭欢,忘了自己有求与人,天生的火爆脾气又烧了上来,不顾老爹临走时的嘱咐,向少年大吼道!
“狂妄的小子……”少年嘲讽的扯扯嘴角,拨开许亭欢的手。
“你自己还不是小子?!少一副比我大的样子教训人!”
“……你……真的不认识这身衣服?”
“费话!我家又不是开布铺的!谁管你这是什么破衣服啊!”
“……”少年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告诉他,这是一品官的朝服,而且是世袭的掌史者才能穿的!不过,眯起眼看了看许亭欢,少年认为就算说了他也一定不会懂!其实,他大可以一走了之的……但……许亭欢清澈单纯却又倔强的眸子却像一把锁,牢牢的把自己栓在了原地!叹了口气,史官厌恶的拉开与许亭欢的距离,凉凉的问:“你是新进的小侍卫吧。叫什么名字?”
“许亭欢!”直线反射的报上自己的名字,很快又发现不对的许亭欢懊恼的叫道:“这不是重点啦!我要去面圣请安!到底怎么到皇帝那里去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在心里把那个名字默念了一遍,史官依旧讽笑着反驳。
“哼!我看是你也不知道吧!”
“……”虽然内心对许亭欢的激将法不为所动,但史官还是挑起眉:“既然如此,我带你去……”
傻乎乎的被史官带着在诺大的皇宫里兜圈子的许亭欢,正看到头脑发的时候,就被史官的冷冷的声音给打醒了!指着一扇厚重而华贵的雕红木门,史官不含声调的说:“进去吧!就是这。”
“这?”环顾过分幽静的环境,许亭欢不是很确信的反问:“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啊!你确定没有走错吗?!”
“你要找皇帝对不对?!就这!信不信由你。”白了他一眼,史官毫不犹豫的甩袖而去……长出一口气,宁可信其有的许亭欢,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紧紧背上的布包袱,走了进去。
“好大的雾气啊……”被周围蒸腾的水雾环绕着,许亭欢叹服的轻叫着:“不愧是真龙天子,搞的跟仙境似的!”被雾气熏的看不太清楚的许亭欢,摸索着推开另一扇门,凭练武的敏锐,他发现前方有人!想也不想的冲上去,许亭欢兴奋的朗声背诵曹公公之前教过的话:“小的是新进护卫――邢州许亭欢!在此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嗯?!”随着水被拍散的破碎声,高景郁撩开刚刚洗好的青丝,勾起凤眼,朱唇启开一片艳红:“大胆!竟然偷看朕沐浴!还自报家门!怕朕砍错人不成?!”
“啊――”在看清眼前比画中天仙还娇媚诱人的裸身少年的下一秒,许亭欢的尖叫出口!
“……你怎么叫的比朕还快?!”颦起月眉轻叱着,高景郁抓过丝袍,懒洋洋的系住自己白暂粉嫩还滚着晶莹的水珠的胴体,姿态撩人的倚着墙壁,明眸闪烁不定的望向石化原地的许亭欢!
“皇、皇――我、我――不是……”语无伦的企图解释,却苦于震惊太大,拼不出完整的话来的许亭欢,脑中自然而然浮现起老爹满门抄斩的恐吓!
“我没有偷看皇上……洗澡啊……”
“没错!你根本就是明着看。”接过他的话来,高景郁眯起眸子,露出危险的讯息……
“……”咬咬牙,几乎已经放弃奢望了的许亭欢,认命的磕头:“小的知罪!望皇上念在小的初来乍道的份上,不要追究我的家人!”
“……”淡淡的凝视着许亭欢,高景郁用白璧无瑕的玉臂支着额头,玩味的对着许亭欢的身后询问:“怎么回事?”
“是我带来的。”不知何时出现在许亭欢背后的史官坏笑着回答,不理会许亭欢目瞪口呆的表情。
“……真是……”似乎很清楚史官的个性的高景郁竟然没有计较,而是了如指掌的划开巧笑:“你又来了……朕还真有点同情这个受害者……”
史官对高景郁的纵容没有丝毫感谢的味道,但却绕过僵跪原地的许亭欢,走过去用挂在一边的龙泡轻柔的包裹住高景郁快要着凉的身子,像乞求又像吩咐的淡声道:“放过他。”
“……”任他给自己穿戴妥当的高景郁叹了口气,妩媚的舔舔唇:“无妨。只是下别再把朕卷进你的恶作剧中了行不行?”
“你是甘之如饴。”冷冷的用力系上最后一个带子,史官讽刺的反驳。皱了皱眉,高景郁耸肩:“真是……朕怎么会认识你这个青‘霉’‘猪’马?!”
“……”
“好啦!总是你对还不行!”摆摆手,高景郁认输似的示意许亭欢离开,然而看呆的许亭欢却迟疑着没有迈开步。瞟了他一眼,高景郁饶有兴趣的问:“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坦白的红了脸,许亭欢把心中所想真诚的表达出来:“只是觉得……皇上好美啊……比神仙还漂亮……”
“……名字。”沉默了一会儿,高景郁挑起月眉。
“啊?!许、许亭欢!”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朕吧……”
“啊?!”
“……”
***
“许护卫。”一个遥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那凉凉的语调刺激着许亭欢的听力!蓦然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沉浸在了回忆中的许亭欢,懊恼的甩甩头,复杂的看向簇眉凝望自己的史官:“什么事?!”
顿了一下,史官淡淡的指着前方:“天山到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许亭欢惊呼:“怎么这么多的人?!”
果然如他所见,天山脚下,像赶集似的,到攒动着人头,五颜六色的衣服夹杂在一起,喧闹的吵的人头大!咽了口口水,许亭欢疑惑的自问:“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有错。他们都是为了《通天宝鉴》来的。”冷冷的打断他的幻想,史官腾身下马,向一间小店走去。
在心里咀嚼着他的话,匆忙赶上来的许亭欢不解的问:“你去哪里?!”
“去住店。”
“什么?!!”
“马不停蹄的那么久,我当然要休息。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是那书的事……”
“笨。”邪笑着白了他一眼,史官低声提示:“你还真要翻山越岭的去找不成?!有这么多人帮忙,你只要等书出现后,养足精神去抢就好了。”
“……你……你……”被他凛冽的目光吓出冷汗的许亭欢心有余悸的呢喃:“没有成为你的敌人……真是太好了……”
“……”
**
七天后
每天都去惹史官,每天都要挨骂,每天被损了还不死心,每天都要被史官气到半死的许亭欢,今天皮痒的时候又到了。灌了一口茶,为接下来的耍嘴皮子做好准备后,许亭欢不怕死的向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史官挑衅:“我说你啊!一天到晚就是那张脸!该不会是长时间一个表情,造成面部肌肉僵化了吧!”
“……”
“哈哈哈~~你这副样子,连男人都不敢接近,小心将来讨不到老婆~~”
“……”
“仔细一想,你越变态越讨不到媳妇,越讨不到媳妇就越变态!哈哈~恶性循环~~”
“……”
“万一老天不开眼,真有人不怕死的要嫁你这万年冰块,也一定是个心理不正常的女人!”
“……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我还在想,你和那种女人生下的孩子真不知是什么样子的!估计一出娘胎不是哭,而是像你一样在奸笑吧!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无聊!”
“闷死了!七天跟你关在这间屋子里,人都会长霉!”
“我没阻止你出去。”
“拜托~~附近人都知道我和你这个满脸冷空气的家伙是一伙的!谁肯理我啊!根本是避之不急!”
“你大可不和我一起。”
“那是皇帝钦定的!”
“……你真的是那么听话的人吗?”睁开眼,史官若有所指的望向许亭欢。
后者愣了一下,尴尬的别开头去:“哼!要你管!”
正在史官挂起招牌笑容,想要说什么之迹,外面突然吵闹起来!
“书出来了!”
屋内的两人同时绷紧身子,说不清谁先谁后,齐齐夺窗而出!
到了山崖后,许亭欢立刻加入了战局!而史官则闲在一边,不着痕迹的理掉一些想偷袭的家伙!厉害的角色还没出现,许亭欢完全可以一个人人应付过来!不承认自己放心的舒了口气的史官,开始搜索《通天宝鉴》的下落,正看见一个好像武功不怎么样的家伙将其抓到了手里!
像雨燕般飘身而至,史官居高临下的藐视着对方:“辛苦你了。拿来吧。”
“休想!”发现史官要夺书,来人自知不敌,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猛地,在所有人预料不及的时候,那个人运足力气,狠狠将《通天宝鉴》丢向悬崖!
“我得不到!你们谁也休想到手――!哈哈哈哈――”
“!”毫不迟疑的,史官目光追随着书卷,腾身扑向悬崖!在抓住书的同时,被一个埋伏在旁边的宵小偷袭,那夹风的一掌,狠狠拍在史官毫无防备的背部,将他整个人轰的已经跌出了悬崖的边缘,眼看着向万丈渊堕去!
“你疯了!”见状,抛开所有对手,在千钧一发之迹冲上来的许亭欢,终于来得及在最后一秒抓住史官的手!被反劲扯出半截身子的许亭欢,自知这样不行,焦急的对还是一脸平静漠然的史官大吼:“快点!把你另一只手伸给我!”
“……”呛出一口暗红的鲜血的史官喘息着扫了一眼抓在另一只手上的《通天宝鉴》,镇定的摇头,目光交叠着痛苦和释然的对脸色发青的许亭欢吩咐:“……我不会丢掉书的……等我把书抛上去的时候,你不用再拉我了,带着书赶快走。”
“混蛋!我难道不知道你把史书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口不择言的吼着,许亭欢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在看见血从史官泛白的薄唇溢出的刹那,有狂乱的震怒感!他恨死他不要命的举动了!一种类似被背叛的感觉搅乱了他的所有认知!而他……现在竟然还要自己放弃他!
“我还不清楚你!谁叫你丢书了!还不快点!把书叼在嘴里!然后把手伸给我!快呀!两个我都要!你给我动啊!”
“……”睁大眼睛,史官茫然的看着这个瞬间变得陌生的男人,是血还是什么……哽在喉咙里,让他有窒息的眩晕……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这只手这么的有力这么的坚持……为什么……他从来都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的倔强这么的……明白……自己……
“……”吸了一口气,不愿死的强烈求生欲连史官自己都意想不到!眼中重新闪回坚定,史官反手把书凑到唇边,牢牢的叼紧后,毅然决然的把手伸给等待已久的许亭欢!
“……”配合默契的收力,许亭欢毫不迟疑的将史官拽了上来!所有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仿佛两人早就心有灵犀似的!
“快走!”又吐了一口血的史官瞟见追上来的下一批人,连忙提醒还没从刚刚的震撼中喘过气来的许亭欢!后者闻言,二话不说,一把抱起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的史官,腾身向山下奔去!
“……”安心的眯起眼,史官在许亭欢看不见的角度绽开自己也不很了解的表情……
***
找到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小客栈,许亭欢立刻着手帮史官运功疗伤!却被后者推开!
“你――!”
“谁让你碰我的。我要沐浴。”
“……想死随便你!”被羞辱的许亭欢别开头,看也不看史官!都什么时候了!他又不是那个爱美如命的皇帝!讲究什么啊!还有……竟然嫌他脏?!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果然是讨人厌!真亏自己还有一瞬间对他改观呢!
“……”意味长的瞥了他一眼,史官什么都没说的走进浴室……
随着清脆的关门声,许亭欢心虚的偷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在心里,回想着刚才险些令心脏停止的惊险一幕,他还心有余悸……
自问为什么舍不得让这个家伙死,答案却是怕以后找不到人报仇!
“我脑子坏掉了!”懊恼的把自己丢到床上,许亭欢咬着自己的唇,却挥不去那在心里蔓延的怪异感觉……像是个魔咒扩散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又望了一眼那扇隔断彼此的门,许亭欢无可奈何的大叹一声……
半个时辰后……
“我等不及了!你死在里面了不成?!”按捺不住自己的担忧,许亭欢终于起身破门而入!!
只见史官仅着素白的褒衣,半昏迷的倒在地上,前襟上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斑斑血渍!窒息了几秒后,许亭欢冲上前去把他横抱入怀,心疼又责难的骂:“说你了不听!活该吧!”
连忙将对方抱到床上,顾不得其它,一个劲的运功的许亭欢,自然没有发觉此时史官衣衫不整的样子有多么的撩人!轻喘着眯起眸子,史官无力反抗,任由许亭欢的气息游走自己周身!
“好了。”大概一个周天后,许亭欢收手。睁开眼睛,接着僵在原!
黑发纠缠在双肩,眸子因虚弱而有些许迷离,挺鼻下的薄唇微启着,很容易让人会错意的喘息就出自其间……根本遮不住什么的素白褒衣因水气紧贴在身上,勾画着令人心神荡漾的曲线……因冷风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传递过来诱人的触感……
瞬间,这个明明没有高景郁和应天逸八分美貌,怎么看都不会像女人的男子,竟然使许亭欢的下腹蹿起一股热浪!像被催眠般的伸出手,无限的怜惜化做那强迫性的一吻!
“……你疯了!”瞪大眼,史官冷冷的看着许亭欢。
“没错!也许我早就疯了……只是现在才发现……”手不安分的探进去,抚摸着对方的胸膛,许亭欢哑哑的回答。
“……我会杀了你的。”
“既然要杀,就让我死的更赚一点吧……”舔着那干涩的唇,许亭欢的手攀到那细瘦却有力的蛮腰上!
“你会后悔的……”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开始颤栗,史官尽可能平静的威胁……
“我已经后悔了……”说着,许亭欢吮吸上那耸起的蒂蕾!
“――!”昂起头,史官咬紧牙关不让那舒服的叹息由自己口中逸出!而许亭欢接下来的动作更为放肆了!衣服被撕去的史官,只能在许亭欢埋首于腿间的同时,眯起半醉的眸子!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讨厌你,却还要一直赖在你身边了……”许亭欢技巧的转动舌尖……
“――!”史官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怕和你独了……”许亭欢爱抚着扳开史官想要夹紧的大腿……
“――!”史官的身子抽搐了一下。
“我总算明白……看见你的不屑时的刺痛,看见你不珍惜自己时的悲伤,看见你桎梏自己的喜怒哀乐时的愤怒是为什么了……”许亭欢温柔的套弄起史官的敏感……
“呜……”史官的躯体开始了第一轮的痉挛……
“全部都是由于……我原来不知何时起……爱上了你……爱上了这块万年寒冰!”许亭欢放肆的侵略了史官的内部……
“啊啊啊啊――”史官的意识崩溃了……
在喘息渐渐平复后,许亭欢搂着昏昏睡去的史官,在他耳畔柔情似水的吹着气:“明知会被你杀掉……可死却不足以阻止我爱你……我……很无耻是不是……还是……我……其实很傻……”可惜他说完后就闭上了酸涩的双眼,不然他一定可以看见史官嘴角悄悄绽开的浅笑……
***
第二天清晨……
“啊!你、你真的要杀我?!”被颈上横着的剑峰叫醒后,许亭欢不敢置信的瞪着一脸寒霜的史官!
“你说呢?”一剑无情的划过,在许亭欢的肩上开了个不大不小的血口,也成功的打断了对方仅存的奢望!急忙翻身蹿开的许亭欢大叫着侧身:“为什么会这样!”
“我昨晚不是警告了你了吗?!”
“哇啊!你冷静一点!”
“受死吧!”
“至少给个机会让我说两句!”
“没什么可废话的!”
“你来真的――!”
“……”
受伤的凝望史官古井不波的表情,许亭欢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冷……所有的热情和那滚落的血珠一起流出体外……让人无力再多言……
这是他自找的结局不是吗?是他明知如此还挺而走险的后果不是吗?那他还在躲什么?他有理由恨自私的自己……自己有责任给他……一个补偿……
“……”缓缓闭上眼,许亭欢不再躲闪,任史官那破空的一剑刺过来!
“!”被他突然的静止吓了一跳的史官,始料不及的来不及守力,眼看剑就要贯穿许亭欢的胸膛了!一咬牙,拼着真气逆转的危险,史官硬是把剑峰偏了几寸,插在了许亭欢的锁骨下,溅了一墙的血!
“你――!”皱着眉,连史官都想不出该说什么好。
“……你杀了我吧,你有这个资格……”忍住腐蚀身体的剧痛,许亭欢惨笑着回答。
“我……”得不到支点,史官手中的剑跌落地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你……根本就是讨厌我……不是吗……我永远没有资格让你动心……不是吗……”血的流逝带走了力量,许亭欢无力的滑坐于地。见状,史官凑前几步,似乎是想扶他,却被楼下的喧嚣给打断了!
“在这里!有人看见拿到书的两人就躲在楼上!”
心知不妙的两人对望一眼,许亭欢几乎没有考虑就催促:“愣什么!快走!他们冲着《通天宝鉴》来的!”
顿了一下,许亭欢温柔一笑,对着还兀立原地的史官嘱咐:“我已经飞鸽通知了最近的官府,你先躲一会儿,很快就没事了……”
“……”
“还愣什么啊你!快点走!趁着我还能再抵挡他们一段时间!!快啊!”
“……”抽了一口气,史官一把架起许亭欢,不理会他的挣扎和反对,艰难的越窗而出,向着来时的天山山脉赶去!
“……为什么躲回天山……”被气喘嘘嘘的史官安置在一个山洞里,许亭欢撑起最后的精神好奇的询问。
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口气坏坏的叱责他少说几句的史官,还是回答:“因为……一般人是不会往原地躲的……他们一定认为我们会向可以求救的地方跑,而不是这荒郊野外。”
“……你真的好厉害……”叹服的苦笑着,许亭欢的身体因失血后的寒冷而瑟索起来。
史官发现后,跑出去捡回一堆小山似的木柴:“我点火……”
“没用的……”冷的连思考都不转的许亭欢摇头:“木柴用火石是打不着的……而我们根本没有火折子……”
“……”闻言,史官纂紧拳头,是后悔还是其它什么,正在侵蚀他的胸腔里的某样东西!
“我快要死了。身体保持不了温度……”许亭欢的声音越来越平静,目光越来越温柔,仿佛是在朦胧中,看到久违的亲人,回忆起美好的过往:“我还没叫过你的名字呢……可是叫小史或小官都好别扭……我就叫你……小官官好不好?”
“难听死了。”史官反射性的嘲讽。
“小官官……”
“不要叫了!”
“小官官……”眼前开始黑下来,许亭欢鼓起最后的力气,把所有的遗憾说完:“我知道……自己不论怎么努力……也不能让你为我展颜……也不能让你为我说句好听的话……也不能让你对我有所不同……也不能让你安心的依赖……也不能让你对我有所重视……也不能让你打破那讽刺的嘲笑……什么都不能……”
轻轻的闭上眼,在心被冻僵的一刻,只想承诺:“……可我……依然想爱你……”
“嗯……”本以为自己死了的许亭欢,被哄着身体的温暖唤醒……直觉告诉他,身边有一团火……但理智有提醒他,没可能史官能点燃啊!勉强撑开眼,许亭欢挣扎着侧过头追寻答案――
“……”火光太明媚,所以才会照的空气一片模糊。火光太温暖,所以才会融化自己眼中的冰冷,让他落泪……
只见史官宁谧的坐在火堆旁边,平静的,有些心疼的,毫不后悔的将那他豁出生命也要保护的《通天宝鉴》一页页的撕下来,送进火中,好让火烧的更旺盛!细微的撕扯声在过于寂静的洞中大的能听见回音……
史官此时此刻的平和,此时此刻的心甘情愿,美的令许亭欢不敢直视!
张开嘴,却发现哭泣早已无声……
是啊……他许亭欢不能让史官为自己展颜……不能让他为自己说句好听的话……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所不同……不能让他安心的依赖……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所重视……不能让他打破那讽刺的嘲笑……什么都不能……可是,却能让史官为自己放弃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史册!
对别人很简单的事,许亭欢却明白,这对史官有多难……
是啊……纵使一辈子都听不到从他那张嘲弄的嘴里说出一个“爱”字又如何?……爱……本来就不是用来说的……
“……”静静的又扯下一页来,史官看着火焰吞没它,化成满洞的黑蝶,翻飞……有一种错觉,那团火焰是许亭欢,而被自己所融化的……其实就是自己……
冰冷的天山里,有一洞温暖……
像是天山那颗埋藏了千万年的……心……
***
皇宫
十天后
“真是多灾多难啊!”听完两人的诉职后,高景郁叹道,一边的应天逸接口:“幸好人没事。”
“是啊。”高景郁笑了笑:“书毁了就算了!朕发现一个养颜的好方法就是每晚和天逸……”
“你闭嘴!”又羞又气的打断他,应天逸握紧拳头,心知不妙的高景郁想溜,却被史官不瘟不火的话吸引住:“其实……也不算全毁了……”
“什么意思?!”许亭欢闻言,不解的回望着他!明明自己亲眼见他都烧光了啊!
瞥了他一眼,史官凉凉的笑了起来:“在我撕的同时……我把《通天宝鉴》给背了下来。”
“你?!什么!”不敢置信的大叫,许亭欢的感动立刻打了折扣!还以为他为了自己真的不要书了呢!害他赋罪了那么久!有些酸酸的,许亭欢开口:“那就赶快默写出来吧!”
“是啊,你准备一下。”坏坏一笑,史官接道。背脊泛凉的许亭欢警戒的反问:“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也有责任?当然是我口述你写了。”说完,史官坏心眼的补充:“不多,也就五百六十八页而已。”
“什么!你――”脸色惨白的哀号,许亭欢为自己争取福利:“我还是病人剑
“没关系,慢慢来。”
“你――唉――说你什么好呢?!”
“……”轻轻地,不含任何不屑的浅笑出口,史官重复着许亭欢曾说过的话:“你和书……我两个都要……”
一个月后,很偶尔的,许亭欢看到史官的史册,顺手翻开,在跳过一串熟悉的乌龙后,不幸发现他们出发寻书前,史官写的一串小字:“……得书后,许护卫禁不起诱惑,终于按照期待,顺理成章……”
沉默……
还是沉默……
继续沉默……
“怎么回事?!你那天是故意诱惑我的对不对?!一切早就被你设计好了对不对?!你、你究竟预谋了多久了?!”许亭欢青劲爆起的咆哮!而史官则是早有所料的掏掏耳朵,不做回答,也就是默认。拿他没办法的许亭欢,只好无可奈何的苦笑。
但……猛地他又想起了什么……
“既然你是共犯!那又为什么第二天那么郑重其事的砍我?!别告诉我那是你与众不同的害羞方式?!”
“……”接过被他蹂躏的史册,史官提笔写了什么,然后回头,给了许亭欢许亭欢一个干干净净的和煦的微笑……一个仿佛可以溢出幸福的微笑……
“太史公曰:‘钦定君心,是我的终究跑不掉……’”
*完*
特典之――好月圆
宣祥八年,阳春某日……
“亭欢,你这就要出发了吗?”一身素服的应天逸,纤手里还纂着批改到一半的公文,轻轻颦着柳叶秀眉,对门口整装待发的许亭欢淡淡的询问。大概是因为又熬了整夜未睡吧,他那有些蓬松的乌发贴着体线柔柔的垂下来,勾勒着本就弱不胜衣的躯体,而春衫则挂在那窄削的香肩上,舞着晨风,飘逸间透出几缕疲惫。
“是啊,相爷你这段时间自己要多保重,不要累坏了身子。”忍住想要伸手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的冲动,许亭欢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把已经探出一半的手收回来,略微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挤出一个笑容:“好歹也把皇上废物利用一下嘛,总不能让那个不要脸的米虫每都把圣旨推给您啊!”
“亭欢!”眯起慵懒的眸子,似笑似嗔的责怪了一句,应天逸皱起眉头,的长叹了口气,白了属下一眼:“你怎么可以如此诽谤皇上!”顿了一下,仿佛是心里早就赞同了对方的意见,他悠悠接口道:“况且……你也不想省亲回来就正好赶上亡国吧。”
“……确实,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很认真的在脑中构想了一下由高景郁批改公文的人间地狱奇景,许亭欢抬手,擦去额上被自己的念头吓出来的冷汗,郑重的点了点头!可是,目光扫过应天逸日见清癯的身子,他还是忍不住怜惜的劝道:“那相爷……您真的要注意休息啊……”
“知道了。”笑骂着轻推了还恋恋不舍的许亭欢一下,应天逸似乎也怕突然和相近十年的护卫分别而失了沉稳的常态,别开头去,目光追随天边笼着朝霞的浮云,轻轻的开口,不知该算是叮嘱还是祝福的话,淡地,仿佛可以融化在风中……
“……你去吧……”
“相爷……”那茕茕孑立的孤傲身形,映在许亭欢的眼中有说不出的萧瑟,猛地,他甩下打理了一个晚上的行囊,冲前几步,激动的抓住应天逸那随风摇曳的袍袖,沙哑着嗓子吼道:“我还是不能放心留您一个人应付那个‘全天下第一大麻烦’!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我许亭欢做不到!这种临危弃友的卑鄙行径我许亭欢也不屑与做!我、我不走了!我哪也不去了!相爷――”
“亭欢……”呆呆的望着瞬间爆发的属下,应天逸还没有消化完这太过突然的表白,就被对方身后的一道熟悉的影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尽管他很努力的使眼色给沉浸在悲剧气氛中的属下,可太过投入的许亭欢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伟大牺牲”思想,根本没有发现越来越近的纤丽倩影:“只要一想到留相爷您孤身应付那个痴,我就放不下心来啊……”
就在应天逸无可奈何的朝天翻了个白眼之际,一串珍珠砸落翡翠盘般的精致笑声突然由慷慨激昂的许大护卫身后响起,成功的让人在暖春窜升起一抹凉意……
“真是感人肺腑的友情啊……朕记得只不过是准了你一个月的省亲假吧?看样子是太短了点……”口气酸溜溜的瞪了一眼还抓在应天逸云袖上的“狼”爪,高景郁莲步轻移的蹭上去,很不巧的横在了两个人中间,并不经意的将刚折来的桃枝狠狠戳在了许亭欢的手背上!
“哇呀!”尖叫着抽回手,含恨的瞪了凤眸闪烁其辞的高景郁一眼,许亭欢敢怒不敢言的凉声讽刺道:“皇上许久不见,还真是面如桃分外娇啊……不过,属下不记得皇宫里有栽桃树啊?”
经他提点,立刻从看见高景郁出现的惊呀中醒悟过来的应天逸,瞬间寒下俊颜,扯过面色未变,想要开溜的高景郁,沉声喝问:“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
“朕、朕哪有?朕可是直接过到你这里来的!再说……堂堂皇宫怎么可能连株桃树都没有啊……”俏皮的咬了咬粉嫩欲滴的朱唇,高景郁恨恨的扫了悠然抱臂而立的许亭欢一眼,转向应天逸时又连忙换上童叟无欺的真挚笑容,那人面桃相映红的媚态,仿佛是要把人的心都搅乱了似的,哪里还有人忍心责怪他呢?
但是,那是在知道他本性之前……
毫不动摇的出手,牢牢把想跑的高景郁桎梏在自己怀中,不知是不是一夜没睡后脾气变坏,应天逸的口气里透着浓重的威胁意味:“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该不会不记得,大前年游春赛诗的时候,是谁因为我一句‘佳人伤春岁岁老,不及桃年年新’而暗自下令把全皇宫的桃树一夜刨干净的?!”
“那、那个嘛……”干笑了两声,发现自己挣扎掉的机会不大,高景郁拧起月眉,无限哀怨挤出两滴晶莹的泪水,喃喃的反驳:“还不都是怪你……那桃怎比得上朕的美貌!”
“……”寒下脸,对这梨带雨的撒娇方式免疫的应天逸还没等回答,就被早就培养成惊弓之鸟的高景郁一阵抢白:“而、而且天逸啊……那笔帐你大前年不是已经和朕算过了吗?!”
“……好,那么我们来算今天的这笔帐!你又乱跑到哪里去了?!”
“没有乱跑……是朕听人说,今春青云观的桃开得漂亮,特地赶过去看看有多美的!”顿了一下,他仿佛忆起了什么,献宝似的将手中已蹂躏到残凋零的秃枝递到了应天逸眼前,媚笑着追问:“你看,是不是赶不上朕的娇艳啊!”
“……青云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你也敢去?!”根本无法和他那异于常人的思维同步,应天逸很有经验的选择了直奔主题:“我和你说过多、少、、了!您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相爷……”被晒在一边的许亭欢,此时总算找到可以插嘴的话题了,虽然应天逸的面色不善,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把实情上禀一下:“那个……根据调查,没有人会想要皇上的命的……”
“哦?!你确定?!”
“那还用说?像朕这么英明神武,又美艳绝伦的皇帝自然民心所向了!”捧着自己白皙精美如瓷的娇颜,高景郁不怕死的接口,但很快被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瞪得不敢再多话。
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喉咙间即将颤抖而出的笑声,许亭欢故作严肃的郑重点了点头:“是的,据说是乱党们一致认为,如果干掉了现任的国君,换上来个能干的皇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到不如瓶皇帝既无害有具观赏价值……”
“……”扯扯唇角,应天逸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而他怀里的高景郁在安静的思考了一阵子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习惯成自然的转头对墙根吩咐:“连逆贼都要承认朕的美貌啊!史官,还不快记下来,这是朕众望所归的又一铁证……”
“……”不知不觉已经兀立在许亭欢背后的史官,寒着一张万年不化的寒冰脸,绕过僵硬在自己前方的障碍物,冷冷的对高景郁答非所问的应声道:“请假。”
“谁要请假?”被他那没有语气的答案弄糊涂,饶是应天逸也忍不住好奇的开口追问。
“我。”史官挑眉,好像是责怪他们多此一举似的耸了耸肩上朴素的小包袱。
“为什么?”这回是高景郁抢到了发言权。
“回家。”瞥向前者的眼神有了一丝不同,但隐没在那双太过沉的漆黑海洋里,让人看不真切,似乎那缥缈的感情的流露,就是史官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帝王唯一的优待了!
“回家?我还以为哪里有‘历史’哪里就是你家呢!”好不容易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许亭欢就近乎条件反射的回讽道,并准备在临走之前享受一与对手斗嘴的快乐,前提是他已经忘记了每输的人都是自己……
漠然的扫了自以为占上风的对方一眼,史官平静的在唇间划开一抹阴冷的凉笑,不急不缓的吐出答案来:“回你家。”
“……”
“你家是指……”咽了口口水,生死攸关,许亭欢决心在石化之前自己有必要确定一下问题是出在自己的耳朵上还是对方的脑袋里!
“就是你家。”简单明了的答案,连自我欺骗的机会都不留给其它人。
“……”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大脑停工了半晌之后,许亭欢惨叫了一声,抓狂的扑上前去,抓住躲闪不及的高景郁用力猛晃起来:“皇上!你不可以这么做!这可是我盼了多少年才等到的归省啊!求求你,一定不可以准假啊!大不了……你上偷偷把给西域使者回礼用的珍珠磨粉敷脸,上上把东三省进贡的千年何首乌拿去洗头,再上上把御绣仿裁好的宫装私扣了五件,再上上山……反正那些我都不告诉相爷了还不行吗?!”
“……史官。”承受着身后应天逸压迫来的超冷空气,高景郁悲壮的抽动了一下唇角,机械地把脸转向置身事外,闲笔漫书的史官,淡淡的吩咐:“朕准假了……”
“不要啊――!”自掘坟墓的许亭欢还想做些许无畏的挣扎,但结束了最后一笔记录的史官却不给他机会,不容反抗的揪起他的衣领,对方冷若冰霜的呼吸扑打在他的颈间,瞬间连他的心脏都起了被凝固的错觉。
“……上孔诞时贡奉的黑猪少了一只耳朵。”
“那又如何?”拍开那苍白有力的手,许亭欢的眼神不自然的挪开了一寸。
“……宫里佛堂上的寿桃内侧被个咬了一口。”
“菩萨都不计较,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老王爷一直很想知道,自己养了八年的锦鲤怎么会忽然消失。”
“你、你想做什么?!”
“……七公主藏起来养颜用的玉蜂蜜酿少了大半。”
“谁、谁会偷那种一点都不好吃,全是胭脂味的东西啊!”
“……曹公公还在奇怪为什么皇上用膳时的菜总像被夹了几筷子的样子。”
“你……卑鄙!”
“……上个月送给波斯特使的百年沉酒里缌巳分之一的水。”
“那、那个……我个人是不介意带个朋友回家的啦……”
“……前天似乎有人把两斤比珍珠还贵重的天脉龙涎茶拿去煮茶叶蛋。”
“我家里人也不会介意的!我们可以出发了……”
“哦?”看着许亭欢满脸堆笑,谨慎胆怯的扫了注意力不在这边的应天逸一眼并夸张的输了口气,史官扬眉,玩味的勾起凉笑:“确定吗?……不想知道昨天是谁把丞相重要的一批档案资料堆在园子里烤番薯的吗……”
“求求你一定要和我回去!这是我们许家几世修来的福气啊!请一定给小人这个机会!好好招待您的大驾光临……”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谄笑,许亭欢不等史官再开口,一把揽住他的腰,纵身蹿向马厩,连和剩下的人说再见的步骤都省略掉了……
“……他们俩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朕也很奇怪剑不过那派他们一起去找《通天宝鉴》后就明显不同了……”
目送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高景郁心虚的笑了笑,乖巧的准备迈步离开……
“站住。”冷冷的喝叱,淡漠,却又清晰到可以听见磨牙的配乐声……
“天逸……朕、朕考虑了一下下,觉得爱卿所言甚是,朕还是不应该独自出宫,容易遭遇危险。所以结论是……朕现在立刻回宫反省!”心知该来的躲不过,但高景郁还是能退则退的被逼到了墙角的荫影中!
“……这段时间我焦头烂额的算不清楚,为什么帐目和贡品总有出入,现在终于明白我最近的忙是为了什么了!原来是内贼难防啊!”
“天逸……你冷静啊!朕、朕也是为了国家的颜面着想才这么干的啊……”
“国家的颜面?”
“就是朕的脸呀~”
“……”
“啊啊啊啊――天逸~不、不要啊――!”
***
早晨的街市,渐渐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吵杂……
“娘亲……丞相府的拐角好像有人在斗殴健…”
“别看别看!二狗子,娘早告诉过你街上危险吧,你自己听听,叫得这个惨那……看你下还敢不敢偷跑出来玩了!”拉过想要凑热闹的儿子,卖白菜的大婶厌恶的白了哀声连连的荫暗拐角一眼,啐声咒骂:“光天化日的,还是丞相府的门前……唉……现在的治安啊……真是……”
不远的官道上……
“唉……”有气无力的叹出今天的第一百二十九气,许亭欢摊在马背上,无比哀怨的怒视着古井不波的后者,终于,他还是忍不住率先发难了!
“要死……至少也得给个理由吧!我是哪里招惹到你了?连回家你都不放过我!”
“……你想逃避我吗?”轻轻抬手,抚开额前的乱发,史官回眸,云淡风清的呢喃道。
不知是不是被拂面而过的春风熏醉了……许亭欢的俊颜突然沾染了桃的色彩。刚刚飞扬跋扈的气魄早抛到了九宵云外,此时他垂下头,细数着马蹄下的残红落英,只恨控制不了乱了节拍的心跳:“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了!”
“……那就少废话。”史官轻眯起眸子轻轻叱道,端正的容颜宛若感染上暖意,不再那么冷漠生硬了。看得许亭欢越发的心慌:“喂!这是你去别人家作客的态度吗?!”
“……这是你对待帮你保密的恩人的方法吗?”不假思索的反驳道,史官垂下眼帘,轻轻抖动了一下肩膀……
“是是,反正这辈子你是吃定我了!随你笑好了。”早就对他那冷哼的笑法见怪不怪了,许亭欢懊恼的挠乱了一头青丝,赌气的把头别开,不去注意那扰乱自己心湖的表情,却也忽略了刹那间……那破冰一笑的……嫣然……
死寂,在鸟语香中显得格格不入,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许亭欢又忘了前车之鉴了!是无心也是有意,他记起了某件很重要的物品:“你的史册怎么办呢?不跟在‘历史’身边你如何去写?”
“……已经知道该写什么了。”史官探手由怀里摸出片刻不离身的史册,信手翻到最后一页,出乎意料的主动递给了脸上写满好奇的前者。
戒备的抓过厚厚的册子,许亭欢懒得理会对方的反常,迅速的浏览那一串串熟悉的字迹――
“宣祥八年,三月阳春……皇帝在以武治国,以德治国的前人基础上,提出了以貌治国的全新思想,但与丞相发生了少许分歧,后经丞相据理‘力’争,暂且做罢,并因而引发了诸如京城治安问题之思考等事件……”
仿佛从字里行间看见了皇帝的规律性毁容惨案,许亭欢干咳着舔了舔生涩的唇,感觉到史官正高莫测的凝视着自己,他连忙将史册丢了回去:“看什么!想笑我笨就直说。没必要憋到眼睛里白多黑少的……反正我没你那么厉害,总是可以洞察到‘历史的走向’……”
“……”望着许亭欢沉默后略显黯然的背影,史官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直觉地,他不喜欢总是活蹦乱跳缺根劲般的对手,此时像遭了霜的茄子似的无力样子!好像被什么力量所趋势,他突然催马追赶了上来,轻轻伸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微微启唇,似是想要解释什么。然而……就在他组织好的语言逸出前夕……一个放弃挣扎似的爽朗声音打破空气的沉寂!
“算啦算啦!早就知道你这副爱装神秘的死德行,我许亭欢就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了!反正世上的事,都与我没有关系。我现在要愁的,应该是怎么把你介绍给老爹他们……”
“……”睁大眼睛,惊愕的看着面前灿烂到有些陌生的笑脸,未知的感觉在史官的心中翻涌,渐渐地,他开始明白了,世间的事情,也许并不是他都能一一洞悉的。比如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以为他忘却了,但他却告诉自己他从来都放在心上……自己以为他不在意了,但他却告诉自己他珍惜如夕!
“真是……你非要跟来做什么。我本来打算先和他们打声招呼,然后再自动送给老爹打到解气为止,接着才带你回去看看的……”
“我……”缓缓地,他开始微笑,笑自己曾经不安的种种猜测,那笑容,和煦的宛如抚摸着鄂的春光,却含蓄地躲在枝叶的影子里,不肯让人窥视到。
“我什么我!现在说后悔可是来不及了哦!”奸笑了一下,许亭欢似乎为自己可以逮到史官的失策而挽回了破碎的优越感,他回头,正准备嘲笑,但映入眼帘的某个景致却把他所有的言语敲成了断断续续的音节:“呵呵,从来把事情料想的完整无缺的你,也有算漏的时候啊……啊……你……”
许亭欢不懂此时那跃入自己眼帘的温柔而安心的笑容意味着什么,他糊涂了,但他突然也明白了,自己愿意看着这笑容,看到春去,看到冬来,看到老眼昏,也不会厌倦……
“……”史官不明白为什么猜不透一个人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想笑的冲动,他迷惘了,但他知道,自己不愿意再费心思去捕捉这个人的念头了,也许傻瓜的念头本来就不是用来琢磨的……
大概,此时最聪明的不是世间的人,而是红尘间看破数载的春风了吧。
大概,此时最有用的不是高的理,而是随心所欲的潇洒了吧……
所以春风把许亭欢的衣摆撩拨,轻柔的穿梭在史官的掌心下……
所以史官不经意的收拢修长的五指,纂住那掌心的温暖,且留给阳光一抹幽远的墨香……
“喂……要怎么介绍你?我们许家的长媳这个头衔如何?”猛地,许亭欢扬眉,唇间是自信到欠扁的微笑。
“……”史官嗫嚅了一下唇,眨眨眼,戏谑的嘲讽:“是长婿。”
“你说什么?!”发现话题又恢复到最没有营养的每天例行方式中了,许亭欢挑高眉,浑身洋溢着争吵带来的跃跃欲试的喜悦。
白了他无事生非的雀跃一眼,史官倏地扬鞭,赏了对方坐下的宝驹一下……而他回答的声音响起时,已经被许亭欢的惊叫和怒骂掩盖的缥缈如烟了…………
“你!太过分了!当初设计我在你上面的可是你自己,就算你现在后悔了也不能找我的撒气啊!”
目光追逐着眼前人儿的狼狈,渐渐地,史官领悟到了一种自己本该熟悉的却因岁月的磨合而陌生了的情素,等他察觉到时,出口的话语已经断开了,唯一的不同是,这是因为那抑制不了的笑声:“太史公曰: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前面和坐下宝马较劲的许亭欢就没这好命了,心烦意乱的他,听到后面那火上浇油的嘲笑声,想也不想的懊恼大吼:“喂!你有时间笑还不过来帮我把这疯马拉住――”
“呵、呵呵呵呵――”
“你还笑!”
“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你、你、你、刚刚那个正常的笑声是你发出来的?!”
“……”
“救命啊!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嬉闹中,有什么东西从史官的身上掉了出来,由于得不到应有的支持而重重的砸落在丛之间,发出沉闷的响动。
见状,许亭欢暂时停下和史官追打的动作,回头睁大眼睛仔细的在草丛中巡视。
“停停停――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你怀里掉出去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同于懵懂的前者,史官一眼就从那古朴的灰色封皮上认出了那形影不离的册子。然而,此时的他,却眯起眸子,五味杂沉的望着那郁郁葱葱的嫩绿中夹杂的不协调的灰色沉默了良久。忽然,一阵肆意的风拂来,撩动了他披散的青丝,也撩动了他心中骤然成形的抉择……
转头定定地望了笑容灿烂的许亭欢一眼,他猛地升起了太认真的自己反而可笑的奇怪念头。于是,史官勾起唇角,淡然地划给对方浅浅一笑:“……没什么,走吧。反正……也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言罢,催促着还有点犹豫的前者,史官扬鞭,马长嘶着向前奔去!
仿佛是一个背负了很久的重物被卸去,那道御风的身形更加轻巧的追向他今生所需要追寻的唯一……不再回头……
香不改,莺歌依旧。
浮华如云,世事如烟。
待到有人拾得那零落的墨韵,是何年?
待到有人计较那失落的过往,是哪朝?
若千载万载后,一个好月圆的夜晚……
无意间是你捡到了这本故事……
请不要为那泛黄而朦胧了的前因和经过烦恼……
只要你和我都明白,结局是幸福的,不就够了吗……
愿所有和这四个活宝一起笑过,一路走过的朋友,笑口常开……
*完*
轶闻之――回乡偶书
宣祥八年,春末,刑州许家庄……
“终于回来了!”望着不远自家的大门,许亭欢无限感慨的从肺里吹出一路来的疲惫,神采奕奕的翻身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回家门口,雷鸣般的砸动大门,夸张的吼道:“快开门!开门!是我!是我回来了――”
“……”侧身不紧不慢的跃下马来,史官对前者幼稚的举动露出不屑一顾的眼神,心知兴奋的对方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他聪明的选择转过身来,对因许亭欢制造的“噪音”而纷纷围拢过来的乡亲们面无表情的解释:“我不认识他。”
懒得和他计较,此时的许亭欢,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近十年未归的亲人上,刚听见门内传出开锁的响动,他就用力的踹开大门,看也不看的把门后的人牢牢抱入怀里!
“我回来了!我许亭欢又回来了!”只有老天爷清楚,这近十年来他混得多么艰辛!能够不被脑子缺乏常识的皇帝害死,能够不被工作狂的相爷累死,能够不被阴险狡诈的史官玩死……这一切的一切……他容易吗?
“……死、死小子!一回来就要拆你爹的大门吗?!快说,你小子不是犯了错被赶出来回家吃空你老爹我的吧?!”被他搂得几乎喘不上气来,许老爹白了比分手前成熟稳重了许多的儿子,边抱怨边难以抑制的笑开了满脸的皱纹。
“爹……”不满地呢喃着,回忆起当年两个人斗嘴的家常便饭,许亭欢喜悦地睁大眼睛,可想要反驳的话却梗塞在了喉咙里,化为了想哭的冲动。男儿是不流泪的……所以,他吸吸鼻子,略带尴尬的别开了视线。可惜,他这随意的一瞥虽然避开了许老爹的目光,却无巧不成书的迎上了史官高莫测的幽远凝视。
不是很能体会到他们水乳交融的赤子之情,史官漠然置之的看着他们真情流露的父子重逢,有些迷惘也有些羡慕地眯起眸子,淡淡的出声,不着痕迹的化解了对方的窘境:“喂……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哦、哦!对了!”经他指点,许亭欢才想起还没有和老爹介绍。硬着头皮,偷看了一眼木头般矗立原地显然不准备帮腔的后者,他自叹命苦的小心翼翼对还在雀跃中的许老爹试探性的介绍道:“爹……这个人是,呃、就是儿子带回来的……”
“你朋友?”不疑有它的望了那个陌生的冷俊青年一眼,许老爹不失热情的主动招手打了个招呼:“我这个傻儿子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啊……”
“好说。”颦起眉头,父子两人行事作风惊人的相似使史官有点措手不及,但他依然端出那股凉嗖嗖地语调,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习惯就好。”
“你闭嘴!”狠狠瞪了拐弯抹脚把自己骂进去的后者一眼,许亭欢磨牙威胁道,接着回头对不知暴风雨将至的老爹战战兢兢的提示:“爹啊……这个人,就是儿子今生的伴侣了。”
“……”沉默。
“……”又见沉默。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就在许亭欢开始担心老爹是不是刺激过大,脑中风呆在原地的时候,许老爹僵硬的回答在沉寂到连某人冷汗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的空阔街道上响起,出乎意料的平静:“儿子,你被城里人骗了。凭你爹五十年阅览,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那个人是男的。”
“……你当自己儿子是白痴吗?!”愣了几秒,许亭欢才从老爹同情的眼光中觉察到对方的意思,当即忘却了刚刚做贼似的心虚,懊恼地大声叫道:“不用五十年我也可以看出他是男的!”史官又不是皇帝和相爷,生就一副扰乱视听的样子!虽然文秀,可是那个家伙却没有丝毫的阴柔气质!
“你既然知道他是男人又怎么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伴侣?!”被儿子当众吼地很没面子的许老爹,输人不输阵的也调高了嗓子。果然不出所料,许亭欢半点也没有辜负他的“言传身教”,下一秒便忘乎所以的把吵架排到了伦理之前:“要找谁当伴侣是我自己的事情吧?!”
“老爹我可不记得把你教养出这种断袖子的癖好!”
“你少推卸责任!要不是你坚持把我丢到皇宫那个鬼地方,害我‘耳濡目染’,我这么健康正常的孩子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总之,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私定终身的!”
“管你!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你同意!”
“哦?小子,翅膀硬了啊……既然如此,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我……我回来告诉你一声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被许老爹堵得无言以对,焦躁地吼出了和本意相反的话后,许亭欢委屈地湿润了黑白分明的虎目,垂头丧气地拖着脚步走回史官的身旁,有气无力的牵过对方手里的缰绳,哑着嗓子吩咐:“我们回去吧。”
“……”斜了他溢于言表的沮丧一眼,史官勾起唇角,但没有多加讽刺,而是挑眉,扬声对横在门口气冲冲的许老爹不愠不火的攀谈起来:“许老伯,小侄家中世代为官。”
“那又如何!”在气头上的许老爹闻言,鄙视地嗤道。
“有良田千顷。”
“没什么大不了的!”八字胡颤抖了一下,但许老爹还是没有软化的迹象。
“仆役百余户。”不动声色的,史官抱臂而立,逐渐加码。
“这也没啥了不起。”说归说,许老爹不自觉地悄悄打量了一下儿子带回来的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迷一般令人心寒的气势的青年。
“家宅毗邻皇城,九曲十八转,七进七出的院落。”
“和我又没关系……”埋怨着转过头来,许老爹松懈的严肃在看见儿子的身影时又绷了起来。
“……全都是你的了。”好不吝啬地,史官云淡风清的接口道。成功的让许老爹瞪大了眼睛:“真、真的吗?!可是……亭欢是我亲身骨肉啊……”
“我每年奉禄万两。”
“万两白银?!”许老爹凑近了几步,不可思议的叫道!他们许家虽然是小富人家,可也还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堆在一起,不就跟个山包似的了……”
“不。”冷冰冰地打断他的幻想,史官看也不看已经听到石化的许亭欢,径自和许老爹答辩:“是黄金。”
“……开什么玩笑!儿子是我养大的,怎么能为钱就……”
“我们家执掌史部,世袭一等公。天下的事情,也只要一句话……”
“嗯……毕竟两个人都是男的,这事传出去……”
“只要您想要,皇帝尝不到的美食沉酿也易如囊中取物。”
“好!够痛快!小子,我欣赏你。成交,我卖了!”早就把什么三纲五常丢到脑后了,许老爹高声打断史官的话,激动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满脸堆起一见如故的笑容。
“……爹,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还有……卖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把话说完,许亭欢连忙把发言权抢到自己身上。
回头不感兴趣的扫了他一眼,仿佛是责怪儿子耽误了自己和史官套关系似的,许老爹凉凉的提醒懵憧中的当事人:“儿子,你已经被卖了。”
“什么?!你、你们怎么可以忽略我的意志?!”尖叫一声,许亭欢目瞪口呆地眼睁睁看着老爹与史官沆瀣一气,完全忘记自己的存在!
“养儿就是为了防老嘛。”安慰地对儿子和蔼的笑了笑,许老爹边把史官迎进屋,边示意怯生生缩在门口的儿女们过去拦住爆发前夕的大儿子:“再说了,这么好的姻缘打着灯笼都求不来,你可算是高攀呢!还有什么不满……小子,你爹我可不记得把你教成贪得无厌的人了哦!”
“老、爹!”理智绷断了劲,不用烦恼丞相和皇帝的事情后,许亭欢恼羞成怒地向前冲去,却被蜂拥而来的弟弟妹妹们团团围住,动弹不得,只能用杀死人的怨毒眼神目送狼狈为奸的二人谈笑风生的消失在门内!
“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大哥~想死我们了!”
“大哥,皇宫大不大,公主漂不漂亮?”
“大哥你黄牛!说好带我和六弟去京城逛庙会的,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接我们!”
“大哥……答应给我和七妹捎的衣服首饰在哪里?”
“大哥,真不够意思!回来也不提前知会弟弟们一声!这样吧,我和老三老四现在就去把家里那头最肥的猪宰了!”
“大哥……大……”
被成群的弟妹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的许亭欢,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放弃似地弯下腰,宠溺地抱起最小的妹妹,抚着还不及自己腰部的弟弟的头,温柔而威严的赶着大家拥进了久违的家门:“好了好了!都不要叫了!一个一个来,大哥什么都少不了你们的!走,我们进屋杀猪宰鸡吃他个痛快!”
“健―大哥万岁!”欢声笑语中,许家众人合乐融融的簇拥着许亭欢向等在前面,高兴得连胡子都翘起来的许老爹以及他身边眯着眸子,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什么的史官赶去!擦身而过时,那个戏谑的冰凉声音突然在许亭欢耳畔谨慎地悄然问道:“街拐角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什么?”在喧杂的吵闹声里听得不是很真切,许亭欢大声反问,顺便为刚刚的事情给了对方一记白眼。
顿了片刻,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陌生的影子鬼鬼祟祟的离开后,史官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轻声回答:“……算了,没什么。”
“哦。”头也不抬地伸出左手横在抢水果吃的两个弟弟之间,顺便伸出右手揪起想用沾了泥土的脏手抓包子的八妹,同时轻踹了往嘴里塞了三个馅饼还打算继续进攻第四个的九弟膝盖一脚,许亭欢边觉悟着自己天生的劳碌命,边想到了什么似的随口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老爹的本性的?别告诉我你真的有什么未卜先知的妖术……”
“不需要什么未卜先知……”坏笑着启唇,毫无同情心的看着忙得“四爪朝天”的前者,史官轻描淡写的嘲讽道:“看看你就能猜得出来了……”
恶狠狠的瞪了凉笑的对方一眼,许亭欢推了推还在磨蹭的弟弟们一下,故意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冷嘲热讽,加快脚步向大厅赶去。丝毫没有谅解到对方想在弟弟妹妹面前保持光辉形象的苦心,史官越过他时,坏心眼的又加了一句低语,声音却刚好控制在可以使每个人听清的程度:“对了,晚上不用另备客房,我和你睡一个屋。”
“喂!不要在小孩子们面前说那些有的没有的东西!”面红耳赤的大吼着打断他的话,许亭欢任是潇洒不羁,此时也被羞的低下头去,争辩也只能把事情越描越黑而已。
凉凉的扫了他的窘困一眼,史官挑眉,淡淡地接口:“你在想什么。我可没说睡一张床,你睡地上。”
“……哦……”习惯成自然的傻傻点头,许亭欢不无遗憾的轻叹了一口,隔了片刻他才回忆起某个很重要的问题,可惜已经没人理会他的抗议了……
“等等!凭什么啊,这里可是我的老家诶――”
***
当夜……
懊恼的看着史官说到做到的霸占了整张床,许亭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耸了耸肩,放弃的抓起甩在椅子上的外袍,随手往身上一系,叹息着准备离开:“算了,大不了这个屋让给你,我自己去睡客房可以了吧!”
“……回来。”见状,悠然自得地斜倚在床塌上的史官眯起眸子,用命令的口气生硬的喝止他刚刚迈起的步伐。
被那居高临下的口吻刺激到,许亭欢顿了顿,剑眉倒竖地回身冲到了床前,毫不怜惜的揪起史官的衣领,发泄似地猛晃着咆哮道:“你闹够了没有?!看我出丑真的那么好玩吗!”
“……”要承认吗?史官望着气急败坏的许大护卫很认真的犹豫了一下,但若说了实话把怒火中烧的对方给逼出去可就得不偿失了。思及此,史官瞥了眼在烛火光晕下影影绰绰地窗橼,突然出手,静静地搂上了许亭欢的腰身!
“哇啊!”猝不及防的被他搂了个结实,哪里料到冷淡的对方会自动送上这么大一块豆腐,许亭欢唯一可以回应的就是僵硬了身体,呆呆地任那细瘦结实的玉臂环绕着自己……
感觉到他的无所适从,史官将头靠在对方的小腹上,轻轻地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浅浅一笑。然而一笑之后,他又抬眼望向了纸窗外,迅速抽去眸中醉人的温度,依旧寒冷如冰!
沉浸在自己混沌的思绪里的许亭欢,当然没有觉察这其中的变化,他只觉得方才积蓄在胸腔里快要把自己点燃的愤怒,此时被那突如其来的一抱浇熄的干干净净!而那圆瞪的虎目则无力地垂下眼帘,莫可奈何地凝视着对方披散而落和自己的衣扣纠缠不清的青丝。宠溺一叹,许亭欢划开坚毅地唇角:“你啊……我的一世英明注定是要载给你了……”
“……后悔吗?”抬眼,史官闻言定定的注视着苦笑的对方,目光闪烁不定。
“来不及啦……”眨眨眼,许亭欢叹笑着,回望给他释然的坚定,抬手反搂住怀中的人儿……
“……”安心地闭上眼睛,史官不再多问,而许亭欢也什么都没有再多说。猛地,史官睁开眼睛,身形如电直射窗前,云袖轻展,扫开纸窗!同时,许亭欢也犹如早有默契般地跃窗而出,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还想溜走的偷窥者紧紧抓住,按倒在地!
“哇啊啊啊啊――”偷窥的人折腾了几下,却只能使自己被压得更用力了,几挣扎无效后,他终于老实了下来,喘着粗气向许亭欢讨饶:“许、许大哥!是小弟,是我啦!”
“……张悦?”把现行犯揪到园里,借着月光的银辉,许亭欢看清楚来者堆满苦笑的脸庞,不是很确定的出声询问,立刻得到对方点头如捣蒜的回答。呆了呆,他不敢置信的松开手,又随即拽起对方领口,激动的大声喝问:“真的是你?!”
“……是、是我啊……”胆怯的看着许亭欢灿烂的笑脸,来者心虚的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候:“好、好久不见了……呵呵。”
“你这小子!我回来了也不过来看一眼!躲门外算什么,走!我们喝一杯去!”重逢的喜悦冲淡了许亭欢的戒心,仿佛是忘记了上一秒对方还躲在暗偷窥,图谋不轨,他一把揽过对方的肩膀,哥俩好似的互相扶持着向前厅拐去。
走出几步,他才想起还沉着脸站在后面的史官,回头给了个附带笑容的解释后,他不顾史官若有所示的凝视,和不敢与自己直视的被称为张悦的青年搭着肩离开:“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先回去睡吧,我们叙叙旧……”
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史官垂眼,懊恼地望了望沾染尘埃的云袖,淡淡地从唇间逸出不满的一声低叱,冷冷地回身,重重撞上屋门!隔去了一院的月华,也关了满屋斑驳的影……
***
第二天清晨
揉着朦胧的眼睛,许亭欢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由前厅拐了出来,正碰上满色不善的史官。戏谑的指着对方略微泛青的眼袋,他不知死活地出声嘲讽道:“别告诉我,你也一夜没睡哦……”
“……”不承认也不否认,史官冷冷的别开头,溢满寒意的目光移向院子中央的一株参天大树,淡漠的转开话题:“那棵树是梧桐吧?”
见状得意的奸笑了两声,许亭欢没有揭破他,也装作不经意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点了点头:“是啊!说起来,这还是我们三个一起种下的呢!”
“我们?”皱起眉头,史官拢了拢零乱的乌发,用眼神催促许亭欢讲下去。
宛如被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后者立刻来了精神,一扫刚才半死不活的困倦,兴奋的抓起前者的手,指尖磨梭着对方掌心细小的老茧,将不甘不愿的史官拽到了梧桐树前。
“都长这么高了啊……呵呵,告诉你吧。当年我和小悦还有俞秀三个人在院子里玩,结果为了争点小事又打了起来,把我老爹原来种在这里的苹果树给撞折了!我老爹那臭脾气你是领教过的,如果被他知道了不剥我的皮才怪!所以我们三个就集思广益,从后山挖了株长得差不多的树苗过来,充当原来的苹果树苗种了进去!呵呵……我老爹好长时间都想不通为什么这树越长越高,却连一个苹果也结不出来呢!”
“这两种树哪里有共同点……”受不了许家人的愚蠢,史官头痛地蹙起眉,朝天翻了个白眼。
而许亭欢却陷入自己的往事中,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温柔的凝望着绿影婆娑的高大树冠:“快十年了……我们都长大了,也变了很多……但只要这棵象征着我们三人友谊的树在,我就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和那段共同渡过的童年。这棵树……是我的宝物……”
“……”被他语尾那要把冰雪消融掉的暖意触动,史官暂时咽下了本打算奉送的嘲讽,转而抬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淡淡的重复着许亭欢的话,仿佛是在心里下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宝物吗…………”
***
“大、大哥!!”枕着手臂在园里补眠的许亭欢,刚刚见到周公那张久违的老脸,就被弟弟焦急的声音给惊了起来!拧着两道剑眉,不满地敲了弟弟的脑袋一记,他沙哑着嗓子,不是很清醒的责备道:“干什么吵你老哥睡觉!不是告诉过你们……开饭前不要叫醒我吗!”
“可是……可是……”委屈的撅起小嘴,十岁出头的小弟弟紧张地指了指前院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提醒:“大哥……你带来的那个人他……”
“他怎么了?”听到事关史官,虽然不承认,但许亭欢确实立刻揪起了心来,摇着弟弟的肩膀,他不安的追问:“说啊!他怎么了!”
“他把你宝贝的梧桐树给刨了……”
“什么?!”了几秒钟,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许亭欢由躺着的地方一跃而起,施展轻功冲到了前院,正看见史官面无表情的挥掌,把树杆和根部藕断丝连的地方毫不留情的打碎!他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耸的梧桐树无辜的发出巨大的哀鸣,轰然向着楼阁砸落在地……也狠狠地砸落在他宝贵的记忆中……麻木的心里…………
“你……你做什么?!”许久,许亭欢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近乎疯狂地,他双目尽赤的抓住丝毫没打算退让的史官,力道大得令人怀疑他想把对方掐死当场!
冷漠地对视着他写满受伤的虎目,史官扬声,淡淡的回答:“砍树。”
“你知不知道这棵树对我有多重要?!”纂紧拳头,不愿意相信伤害自己心灵柔软的人是自己决定一生相随的对方,许亭欢将指甲陷进肉里,仿佛只有抠出血来的同时,他满腔的怒气能有倾泻的决口,不至于冲垮自己……
“我知道,你告诉我的。”
“那你还……”绝望的颤抖了一下,许亭欢缓缓松开对史官的桎梏,踉跄着后退:“罢了……是我自己识人不清……罢了……是我自己错误的以为你会懂。什么都不在乎的你……怎么可能理解那棵树对我的意义!”
“……”没有辩解,史官转身,在众目睽睽下傲然地昂首,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用在经过张悦的时候,他顿住了身形,给了那闪避的青年一个恐怖到令人心脏瞬间冻结的威胁的眼神!然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走了……
“亭欢啊……”胆怯的朝后又望了一眼,确认史官真的不见了,张悦才战战兢兢的凑近浑身散发着戾气的许亭欢,皮笑肉不笑的劝道:“树倒了就倒了,别想了。走,我陪你爬到屋顶散散心去,咱们小时候不经常这么干吗?你忘了?”
“对不起……”沉默了良久,久到张悦以为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建议后,许亭欢突然开口,惭愧的对着莫名其妙的前者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们的宝物……没有能保护好!”
“没、没什么啦!”被他郑重其事的道歉吓到,张悦连忙跳开:“别这样,都不像你了……”
“是啊……走,不想那个混蛋了!我们散心去!”苦笑了两声,强迫自己从悲伤的气氛中拔出来,许亭欢搭上张悦的肩,和他一起爬上了许家庄最高的地方――自家三层楼阁的屋顶!
“那个混蛋?”不解地皱眉,张悦以为困扰着许亭欢的是梧桐树呢!看来……他这个朋友已经不是他所能理解……所能掌握的那个人了!因此……他必须抓紧时机,赶快动手!
各怀心事的二人,在一阵磨蹭后终于爬上了屋顶!许亭欢站在瓦片上,把整个许家庄览入眼帘,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在熟悉的景物间游走,找寻那道牵挂在心的陌生!唉……不就是一棵树吗……他怎么可以这么意气用事的把人给赶走呢!史官的不按牌理出牌他又不是今天才领教到……竟然会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自己果然还是行动在前的笨蛋啊!
许家庄那个家伙根本就不认路,会不会找不到回京的方向呢?
春天虽然快要过了,春寒却还有几缕,他连衣服都不加一件,万一着凉怎么办?
天现在还算晴朗,可谁能保证不会突然下起雨来?他能去哪里遮蔽呢?
自己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他就算不动声色,可也还是会伤心的不是吗?
“可恶!”被心里此起彼伏的猜测整的惨兮兮地,许亭欢突然直起身子,狠狠地骂了出来!自己真蠢!虽然史官总是任意胡为,可那个人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毫无根据的!就算那个人不懂得向人解释……难道自己也不懂得去听吗?!
“亭欢……”发现许亭欢转身准备往回走,张悦紧张的叫了起来:“你去哪?!”
“对不起……小悦,我要去把那个人找回来。下把俞秀也叫出来,我们再叙旧。”抬头歉意的望了手足无措的朋友一眼,许亭欢苦笑着迈步准备下房顶,然而,他却作梦也想象不到,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会在此刻突然出手,狠狠的决绝的把毫无防备的自己推下楼阁!!瞪圆虎目,震撼地盯着泪水决堤而落的朋友,在坠落前的最后一刻,传入许亭欢耳中的是朋友犹带责难的哭腔,接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的黑与白……混淆了……
“不要恨我!亭欢!怪只怪你不该回来!不该来抢走我的阿秀――”
“为……”许亭欢的反驳和近呼崩溃的哀鸣,抵挡不过擦面的春风,被吹散了。第一也是最后一,他发现,原来春风,也可以是寒的……
就要这么死了吗?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就再也不能向史官道歉了不是吗?假使上天再给他说三个字的时间,那他要向那个人说对不起吗?不……他应该告诉那个人,自己爱他。相信“我爱你”这三个字,已经解释了全部……
为死到临头还在乱想的自己哑然失笑,短短一秒却漫长得犹如人生……终究,他许亭欢的一生也走到了尽头啊――
“大哥!!”
“儿子!!”
“咚――”
***
凉风习习,天清气爽,春光无限,四海升平。
这样一个春末难得的艳阳天,不适合死人。所以……
“……痛痛痛痛痛――”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许亭欢奄奄一息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却不是预料中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而是比阎王那张棺才脸有过之无不及的史官的容颜!呆呆地和那双夹杂着怜惜和无奈的眸子对望着,想要说什么的许亭欢,刚刚挣扎着张开嘴,就被浑身刺骨的剧痛折服了!为什么……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忍着快要麻痹的疼痛移动了一下身体,许亭欢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他掉落的地点还是原来的那片石头地,问题在于,这片硬梆梆的地面上方横着被史官砍倒的梧桐!宽大茂盛的枝叶,像一张慈爱温柔的绿色手掌,把他掬起,挡去了他下坠时的冲力!所以,痛归痛,他从楼阁上掉下来,连骨头都没有折半根!
傻傻的躺倒,许亭欢望着云丝缠绵的苍穹,张了张嘴,迸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朗笑!
“……还是摔傻了吗?”伴随着他的笑声,史官冷冷的嘲弄响了起来,令前者猛地一滞,停下了狂笑。
转过头望向眯起眼眸不怒不喜的对方,许亭欢沉默了片刻,缓缓勾起唇角,把刚才一直萦绕在心头来不及说的话倾诉而出:“我爱你……”
“……完了,真的傻了。”对他的表白,史官露出不易察觉的担忧,而听到他的回答,许亭欢则翻了个白眼,无语问苍天了!有没有搞错?这是听到自己如此感人肺腑的发言应有的答案吗?一般情况下,不是该有一段互吐真情的戏码才是吗?不过……如果让史官向自己说那种肉麻的情话……光是设想一下,许亭欢就禁不起打了个寒颤……
“对了,你为什么回来了?”咬了咬牙,从树冠上爬起来,许亭欢边看着不远被弟弟们按过来的张悦,边把身体的重量靠在史官的身上,淡淡的问道。
斜了他的放肆一眼,史官僵硬的抬起手,不是推开这个赖在自己怀里的笨蛋,而是环住他轻柔的抚去那发丝间的叶片:“……我没有回来。”
“那你……”
“我根本就没有走。”
“……”贪婪的在史官的怀里吸了一口气,许亭欢明白了的点点头,把目光移向跪地认罪的张悦。看着老朋友颤抖着泪流满面,许亭欢想要怪他,想要怨他,却发现,自己此时溢满幸福的心,恨不了任何人……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亭欢……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俞秀啊!”听到自己差点亲手害死的朋友的质问,张悦顾不得抽泣,毅然决然的抬起头,声嘶力竭的吼道:“你忘了吗?!我们小时候都喜欢上了俞秀,你和我为了争他不知打了多少架!我们打了合,合了打,谁都不愿意放弃他!你说你将来要娶走阿秀的……我说我死也不会让阿秀离开我……可是,我和你本就是云泥之别啊!当时要不是你发现阿秀其实是个男孩子后,主动放弃,不要他了的话,我是根本赢不到阿秀的啊!你哪点都比我好,练功夫你比我进步快得多,人又英俊,个性又风趣,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你的身上!我甚至感谢上苍,幸亏阿秀其实是男儿身,不然我就永远没有机会和他白头携老了!但是……你当时放弃的理由是你喜欢的是女人。现在你却带了个男人回乡……既然你改变了口味,那我肯定保不住阿秀了……如今你更是御前一品带刀卫,我拿什么来和你争他呢?!”
“……这就是你杀我的理由?”哑口无言的听他申诉完,许亭欢一字一顿的消化着对方提供的信息,在琢磨明白的同时险些从肺里把血喷出来!还好他没死,不然在阎王那里知道自己被害的理由后,他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在地府里找根柱子撞到活过来为止!这些人想问题的时侯,都是用脚趾头的吗?!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拥有阿秀啊!对不起――是我混帐!我竟然为了嫉妒连最好的朋友都要杀!我不是人!我……我不配活在这世上,我不配和阿秀在一起!对不起……亭欢,阿秀是你的了……”似乎被压抑的良心在得知许亭欢没死时倾泻而出,张悦悔不当初的吼完后,做势就要自尽!但是千钧一发之际,却被许亭欢飞来的一拳给打翻在地!
“笨蛋!不要光自己一个人说得痛快,也给别人点机会表达好不好!”恨铁不成钢的又冲上去补了朋友一脚,许亭欢挑高眉,中气十足的揉着浑身的小伤口,如雷贯耳的教训道:“阿秀又不是东西,你说给就给吗?!再说,就算你要给也得问问我要不要吧?!没错,以前我认为长得漂亮的阿秀是女孩子,所以和你争着追,可那是儿戏。只有不论阿秀是男是女都依然爱他如故的你,才是最有资格的赢家不是吗?阿秀在你眼中可能是世上最美好的存在,可是,在我心中却另外有重要的人。你和我也许是云泥之别,可阿秀才是唯一有权力评判的人。”
“是的。”猛地,一个斯文秀气的声音在许亭欢喘气的空档中加进话来。
惊讶的回过头,许亭欢望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阴柔青年失声叫道:“阿、阿、阿秀?!你怎么来了?”
向许亭欢颔首为礼后,俞秀走上前去默默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张悦,心疼地狠狠掐了他一把:“你这个几十年如一日的笨蛋!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全天下的人都要来抢?云又怎么样!云……是天空的宝物,至于我这朵狗尾草,今生插在你这团糊涂泥里就心满意足了……”见张悦还在呆呆的看着自己,俞秀脸上微赧,轻啐了他一声:“看什么啊!还不快去向亭欢请罪!梧桐树倒了没关系,只要朋友还在,早晚可以再种出来……”
闻言,张悦醍醐贯顶般打了个哆唆,为自己刚刚疯狂的举动而后怕的抓住了许亭欢的衣摆,泣不成声:“对、对不起――亭欢!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是我不好!我、我――”
“算了算了!什么罚不罚的,没事没事,小悦啊,你起来吧,一起跟大伯进屋等着吃饭吧。”就在许亭欢坏心眼的准备连小时候的帐一起算来报复他一下的时候,在旁边看了好久的许老爹突然出声,一脸无所谓的晃着手,笑着拉起张悦。
“爹!你怎么能随便下决定!”见状,尴尬在原地的许亭欢不满的叫了起来。
“你们从前哪吵架最后不是靠你老爹我来打的圆场!走了走了,都是好朋友,有什么计较不过去的事情。”白了不甘心的儿子一眼,许老爹不以为然的回答。
“可是这回你儿子差点被害死啊!”瞪大眼睛,许亭欢开始觉得自己身为被害者的发言权被忽略了。
转身斜了怒火中烧的儿子,许老爹淡淡的接口道:“你不是还活着吗……”
“……”无言以对的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满脸乞求状的俞秀和自责不已的张悦,没了脾气的许亭欢,也只好垮下双肩,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三声:“败给你们了……算了算了!多少年的情分,怎么是一事情就可以抵消的呢?!你们走吧,我随后过去。”
说不上赞赏还是讽刺,在许亭欢目送完其他人离开后转过身来时,史官凉凉的给了他一记白眼:“现在我们是不是该算算你赶我走的那笔帐了?”
“……你早就知道张悦准备害我了是不是?于是才把梧桐树砍倒救我一命?”早就对他那料事如神的本领心服口服了,虽然对方的口气坏坏地,可听到许亭欢的耳朵里却有着说不出的甜蜜。发现史官没有否认,他笑得就更得意了:“真是难为你了,为了救我,耗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和力气安排……”
“好说……”不太习惯他过分热情的目光,史官哑着嗓子把头别开。
地吐出一口气来,许亭欢在感激过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骤然沉下俊颜:“可是……我有个问题。”
“什么?”
“既然你早就知道他要把我从楼顶推下的话,你直接告诉我一声不就好了!有必要大非周张的把我的树砍掉吗?!”
“……”
“而且我也就不用摔得现在全身哪里都在发酸了!”
“……”
“喂……我说,你该不会只是想借机砍掉我的树而已吧?”
“……”
“到底那棵树哪里招惹到你了?难不成……”哭笑不得的看着史官古井不波的表情,许亭欢问出心里得出的唯一结论:“你是因为听我说那是我的宝物后……嫉妒了?……”
“哼。”冷哼一声,史官想要表现对他的话的不屑一顾,可惜却红了耳根。
把他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一抹温柔由许亭欢的心底涌上来,瞬间贯穿了他的周身百汇,让他情不自禁的出手,将眼前别扭的情人牢牢搂进怀中!
“痛……”想要耍帅却同时撞到了伤口,皱起眉头,将唇凑在对方的耳廓,春末风中许亭欢醉人的情话,杀风景的响了起来:“那个……商量一下,你下想砍就砍,愿刨就刨。但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也顺手牺牲掉呢?上你害羞,拿把剑砍得我血流成河。这回你嫉妒,摔得我骨头只差没散架。等哪天一个不注意,您吃起醋来的话,我这条命可没把握还能保得住了……”
“……”狠狠瞪了嬉皮笑脸的许大护卫一眼,史官顺手想要掏怀里的册子,摸了空时才想起早已把过去丢在了来时的路上。
连惝然的时间都不给他,许亭欢不怕死的找碴又开始了:“所以嘛,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用正常一点的方式来表达呢?”
“……等你找到世界的尽头的时候。”奸笑了一下,史官一扫平时爱搭不理的态度,主动接过话来。
迷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许亭欢摸摸鼻子,懊恼的摇了摇头:“真是奇怪,你平时应该会说‘永远都不可能’才是啊?这回怎么那么痛快的给了答案呢?”
“……太史公曰;天机不可泄露……”高莫测的昂起头,史官狡猾的用唇结束了这场不合时宜的争辩……而等所有的人都知道地球是圆的,那就是千年后的事情了……
***
一个月后,皇宫。
“啊啊?丢了啊?”好不容易盼到他们回来,无聊的要死的高景郁却听到了史册丢失的惊人事件!相较应天逸的心急如焚,他这点惊讶还算是不清楚事态缓急的轻松了。
“这可怎么是好?!史册不是儿戏,一旦丢失,那后人岂非无法得知本朝之事了?!”
“相爷,对后人来说,也许不知道还比较幸福呢……”若有所指的扫了皇帝一眼,许亭欢语重心长的提醒道。成功的让无话可说的应天逸选择了沉默。
即使心里也赞成许亭欢的意见,并为丢失史册稍稍松了口气,可应天逸还是觉得有责任提醒一下爱出风头的高景郁这个残酷的事实:“皇上,真的无所谓吗?您的‘风华绝代’后人可就无从知晓了哦……”
“后人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出乎所有人意料,高景郁闻言露出了与那张瓶脸格格不入的智慧,向着应天逸浅笑出口:“……朕的好,有你一个人知道……也就够了……”
*完*
<伤春记>
宣祥八年,清明节前夕……
爽朗的春风带着几缕冬日化冰后的寒气,伴着沁人心脾的梨香,拂过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乱飞而落的残梅,飘零着坠在摊开于案几上的史册上,点缀着那满含墨香的蝇头小楷:“宣祥八年,由于京师伤寒遍及朝中上下,几乎无人得免……皇帝除外。”
***
金銮殿……
“朕今天又起晚了吗?”难得一身鲜艳夺目的龙袍加身,头戴华贵而沉重的皇冠的高景郁,明丽娇艳的小脸堆满了不悦的神情,面对着眼前空荡荡,只站了几个还在不断打喷嚏的大臣的朝堂,冷冷的咬了咬下唇:“你们难道又已经退朝了?”
“臣等、啊、啊嚏!不、不敢!啊嚏!”可怜的工部大臣做为唯一几个还有力气爬起身的人,战战兢兢的出列,恭恭敬敬的上禀:“只是……今年的春寒、啊嚏!实在着磨人――啊、啊嚏!满朝的文武病了泰半……连丞相大人都因为发烧而没能出席早朝……”
“天逸也会生病?”好奇的眨眨眼睛,高景郁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射出兴奋的神采,看得一边的许亭欢忍住和喷嚏搏斗的欲望,受不了的反起了白眼:“拜托……只有傻子才可以幸免吧。”
“你怎么也感冒了?”身后的喷嚏声吸引了高景郁的注意,把他的思绪从工部大臣那堆诸如“刑部侍郎传染给陈将军,陈将军又传染给刘尚书,刘尚书又传染给李大人……”的八卦中转移出来。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对方,许大护卫话中带刺的反驳道:“很遗憾……属下没有皇上那么‘大智若愚’,所以也伤寒了。”
“天逸怎么没来?”答非所问的将整个朝堂浏览了一遍,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高景郁像弄丢玩具的孩子般嘟起了红唇。而被询问的人则有拿本已胀痛的头撞柱子的冲动:“不是刚刚才回答过,丞相大人也卧病在床了吗?!皇上到底有没有在听工部大臣报告……”
“哦……”根本没在听许亭欢捂着发烫的额头的咆哮,高景郁沉思了片刻,撩起龙袍,不太自然的跑到了殿后。在剩余的大臣们彻底石化之前,那颗漂亮的脑袋又想起什么似的转了回来,清朗的吩咐道:“对了!退朝――”
死寂的朝堂,只剩下史官记录的刷刷笔音,以及不知谁那嘶心裂肺的――喷嚏声。
漠然置之的扫了一眼喷嚏连连顾不上和自己抬杠的许亭欢,史官轻挥手中的笔杆,将纪录略做修正:“宣祥八年,由于京师伤寒的遍及和皇上的‘关怀’,朝中上下无人幸免……皇帝依然除外,似如前人总结,傻子不会得伤寒病。”突然,他的目光触及还在弓身打喷嚏的许大护卫,略一皱眉,几个小字便附到了其后:“……太史公曰:也并非没有例外……”
***
丞相府……
虚弱的倚在软塌上,应天逸本就白皙的皮肤因病又苍白了几分,单薄的身体此时更是激发人心中无数怜惜,伸出微颤的让人有一把握住的冲动的修长手指,他紧紧的抓住了下一份奏折。
早了皇帝一步赶回来的许亭欢,本想立刻报告上司关于皇帝又要偷跑过来的坏消息,却因室内的景致呆住了身形:“果然……”感慨的舔了舔越加干涩的唇,他小心翼翼的选择挫词赞叹:
“病中西施,愁里昭君,美人带病如梨带雨,冬梅着雪……别有一番韵味啊……”
“你最近闲得无聊加皮痒了吗?”冷冷的横了他一眼,应天逸话音刚落就只不住轻咳的弯了腰:“不许、咳咳、拿我和女人模拟……”
“……”还想反驳的后者,似乎不忍心见公务压身不得休息的上司再劳神,乖乖的吐了吐舌头安静的坐了下来,顺手替应天逸整理堆积如山的奏折。
斜了他一眼,前者改好最后一份奏折后,迷惑不解的询问:“你别告诉我……你跑过来就是为了说那句讨打的话的!”
“当然不是……”猛地想起自己原本要来提醒的事情,许亭欢腾身而起,丢掉手中好不容易整理完的东西,失声叫道:“我忘了!完了!皇帝他……”
“他怎么了?”不慌不忙的接口,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那微微挑高的语音,还是泄露了后者对言中之人的在乎:“我没去上朝,也不知他又干了些什么荒唐事。唉……看不到他我还真没法安心工作……”
“您马上可以安心了。”苦苦一笑,许亭欢偷眼打量了病中却中气依然的上司,评估了一下接下来耳朵可能承受的撞击后,聪明的选择了退一步再说话:“因为……皇上已经偷跑过来了……”
“――什么?!他敢!”
***
高景郁当然敢。
他现在就失魂落魄的坐在长廊的转角,消化着刚刚听到的令自己胆战心惊的发言。
缓缓地由怀中摸出一面小巧玲珑的铜镜,借着暖阳射下来的光芒,映照着自己那红润健康的俏脸,和充满活力的凤眸,突然,一抹沮丧写进了那本该无忧无虑的眼中,懊恼的将铜镜摔在地上,高景郁咬牙切齿的呢喃着重复许亭欢刚才的断言:“病中西施,愁里昭君……美人自古多病……朕……岂能就此输给天逸……不就是病美人吗?!朕也可以当!”毅然决然的跳起来,他仿佛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双眸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胸有成竹的向后院跑去……
***
“皇上?刚才后院的丫环说您已经驾到了,怎么不去前厅……”推开柴房的门,许亭欢纳闷的话还没有问完,一盆凉水就由上方浇了下来,不少溅到了他的身上,害他骤冷的打了个哆唆:“怎么回事……您、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三步并两步的冲上前去,顾不得自己的衣服被淋湿得透过丝丝寒气,他一把夺过高景郁手中的木盆,阻止他继续往自己早已浸透的身子上浇凉水的动作:“属下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对自虐有了浓厚兴趣的!这么冷的天浇冷水?您不怕生病!”
“病了才好啊!”扬头潇洒的甩掉长发上的水珠,高景郁羡慕的看了一眼因淋了凉水又开始打
喷嚏的许亭欢,口气泛酸的追问:“你多好啊……想病就病了……”
“你胡说什么?!我是被相爷传染的!”翻着白眼,许亭欢没时间去琢磨他的小脑袋里又升起了何种奇思怪想,眼前的耽误之急是赶快找条毯子裹住那玲珑优美的身体,省得春光和健康一起外泄!
“皇上……皇上?”可惜,等他全神贯注的挖出一条看似可以保暖的单子时,身后的高景郁早已不知所踪了,只剩下春风吹着湿漉漉的身子,格外的冷……
“啊、啊嚏!!”
“天逸……”笑眯眯的钻进还升着暖炉的房间,高景郁另有所图的向床上斜卧着的应天逸打了声招呼,不等对方抗议便私自往被窝里蹿。
“别过来,会传染……”不悦的皱起眉头准备推开他,却在手指触到那通体的冰凉的瞬间化为了无法抑制怒吼:“该死的!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凉!”想也不想的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天逸飞快的将高景郁裹紧了自己的被子里,并半扶半抱的把他拖到了炭炉边,心疼的揉搓着那双冻得发青的玉手!
“传染给朕不是正好……你的病就可以好了……”懒洋洋的享受着对方呵来的暖风,高景郁轻轻的出声哼道。闻言浑身一震的应天逸,飞红了整张俊颜,更加温柔的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却捏的高景郁发痛得颦起了月眉:“乱说什么呢……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真的想霸占病美人的称号不放吗?!”瞪大眼睛,完全不在乎对方本来要漾开的浅笑在嘴边转成了磨牙的动作,他不怕死的抱怨:“朕不干!你一定要传染给朕!病美人的称号应该是朕的,如果朕刚才淋的那几盆凉水还不够的话,朕就只穿褒衣今晚睡屋顶!再不然还可以……”
“还可以挨顿揍,躺在床上三天不用起身!”冷冷的接过他的话来,应天逸忘了自己还是病人的事实,狠狠的将拳头纂出声响:“既然皇上有这个意愿,臣理当服其劳……”
“还、还是不用了……朕觉得……健康其实也挺好的……“胆怯的退后了几步,高景郁望着那熟悉的粉拳,很理智的选择了遵循“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至理名言。
“哦?可是病美人的称号怎么办?”
“朕、朕艳盖群芳……不差这么一条……让给你就是了……”
“可是……臣不愿抢您的风头……”
“不不不不――朕很、湓敢饽憷辞馈…”
“皇上……您这句话是指臣也像女人了?”
“难道不是吗?”
“……”
“啊啊啊!朕说错了!朕知道错了!你是亦男亦女……”
“……”
“呀啊――你不是病了吗?!怎么揍起人来力气反增不减?!”
“……不要跑……”
抬腿正要出门的许大护卫突然被门内冲出来的物体撞开!傻傻的盯着飞奔到庭院中落水猫般的高景郁和紧追其后面露邪笑的上司,他无可奈何的打了个喷嚏,猛然想起手中抓着的毛毯,连忙苦命的大叹了一声,尾随而上,跟在围着院子绕圈的两人身后:“皇上!回来换衣服!要着凉啦!”
“天逸!朕都说不和你抢了……你还要弑君?!”
“皇上!先披件毯子再逃!”
“臣下不敢!只是主忧臣辱,臣下帮助皇上实现愿望而已!”
“相爷!您也等等!您的病还没好,不能剧烈活动啊!”
“天逸……你根本就是只照脸打嘛……假公济私!”
“皇上!毯子――!”
“不打哪里你怎么会长记性!给我站住!”
“相爷!注意休息啊!”
“不要逃!”
“你胜之不武!”
“你说什么?!”
“哇啊啊啊啊――――”
***
平静的靠在一边的柱子上,默默注视着院中热火朝天的你追我跑游戏的史官,此时露出慎重和一丝淡淡的不屑的在手中的史册上奋笔书道:“X月X日,煌聆帝驾临丞相府探望伤寒的心腹大臣,并曲尊与其进行更一步的‘切实’交流,顺便带来了一种宫中治病的密疗之法,取得良好成效。”
笔峰微滞,史官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应天逸因剧烈奔跑而开始红润的脸庞,以及气喘嘘嘘没机会打喷嚏的许亭欢,和三人越来越矫健的身姿,毫不犹豫的提笔,写下了感慨良多的体会:“……太史公曰:生命在于运动……”
*完*
<刺客记>
宣祥八年,端午节当日…………
“果然,还是宫里的粽子好吃哇~~!”幸福的将包在荷叶里的糯米一鼓脑儿塞进嘴里,体味着那独特的甘甜由唇逸到五脏六腑间,许亭欢心满意足的将粘乎乎的指头凑到唇边,仔细的舔去残留其上的余香。这个动作看的他身边的史管频频皱眉,终于,一抹讽笑还是浮在了对方古板的脸上。悠然的白了史官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眼,许亭欢凉凉地开腔,先声夺人:“喂!想笑我馋,你就直说,不必忍到内伤,摆出那种好象吃坏了肚子的脸,在好好的端午节去破坏别人的胃口!”
“……”闻言,史官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脸,刹时又冷了好些,沉吟了片刻,他仿佛忆起了什么,眯起眸子,看好戏般静静望着面前的许大护卫抽出早已准备就绪的包裹皮,将特意从御膳房里连哄带骗弄来的堆积如山的粽子们小心翼翼的挤进去,扎了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完全沉浸在粽子带来的短暂的喜悦中,许亭欢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背后袭来的丝丝寒气,还满意的呢喃着自己的归省计划:“……带这些应该够大家分得了吧?嗯……不行!老爹肯定会不要脸的自己一个人偷吃,我得给其它人另预备些才周全……要不,先把老爹捆一边去,我们吃够了再说?……也是个办法……”
“打搅一下。”不含语气的,史官玩弄着手中的笔,凑近了点,压低声音,用宛如诅咒般令人胆寒的腔调冷声预言道:“你恐怕是回不去了……”
“啥?”不悦的颦着两道剑眉,转身狠狠地瞪过去,许亭欢的身体在对上史官古井不波的目光的刹那倏地一僵,想要冲口而出的反驳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给咽回了嘴里,而原本牢不可催的回乡过节计划,也在对方高莫测的注视中,逐渐有了崩溃的裂纹……
***
寝宫……
“呜呜呜~~天逸……枉你饱读诗书,竟然要效仿古人,给朕来个始乱终弃!呜呜~朕好命苦哇~青春都耗在你身上了,你说抛弃就抛弃,一点也不心痛!呜呜~由来但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哇!呜呜呜………”窗外是春光明媚,热闹非凡的端午风光,窗内却上演着愁云密布,五子哭坟的戏码。簇紧柳眉,应天逸抿着朱唇,试图将全部的怒火转移到纂紧的粉拳中,但额迹暴起的青筋却预示着主人的忍耐已经绷到了极限,可仍有不怕死的在旁边煽风点火!只见高景郁挎着一张梨带雨的俏脸,以极其哀怨的弃妇调指责道:“你太没良心了……呜呜……朕对你哪里不好?!都承认了你的美貌只比朕逊色那么一点点了,你还不甘心?!现在可好……你比不过朕就要跑了是不是?!……朕可什么都给你了……你不能想走就走啊……你、你薄性!朕薄命啊……呜呜…………”哭诉到伤心,他尚不忘举袖自怜的轻拭泪痕,喘口气再继续:“果然……还是美丽的过错……竟然令你在和朕两情相悦后还蒙生去意……其实……天逸啊……比朕稍微差那么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啊……何必如此想不开呢?大不了……朕承认你和朕各有千秋,平分秋色嘛……朕都牺牲这么多了……还要弃朕而去你于心何忍啊……呜呜…………”
“你够了没有?!”忍无可忍的,应天逸柳眉倒竖,杏眸圆瞪的拍案而起,颤抖了一下气得发烫的薄唇,吼道:“哭闹了近两个时辰,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不过是请假归省,看望一下父母亲友,至于扯到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上吗?!要是想抛弃你,我早就动手了!不会傻到虐待自己,忍耐到今天!”
“……”被对方突然发作的吼声惊得将哭声卡在了喉咙里,高景郁怯怯的抬眼偷看着满脸懊恼的应天逸,顿了一下,小声嘀咕,却故意选择了可以令前者听清楚的位置:“那为什么又死活不肯带朕一同去……肯定是心中有鬼,怕家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女人,被朕撞见!呜呜……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的?!又没朕漂亮又没朕幽雅……你抛弃朕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做那种和自己眼光过不去的事情呢?!你都有过朕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你怎么还能说服自己去迁就那些不及朕之万一的女人呢?!呜呜……苦命的朕啊……”
“胡说八道!”恼羞成怒的飞红了整张俊颜,应天逸受不了的扬腿踹翻了横在二人间的圆凳,吸了一口凉气,试图降下心火的温度,尽量平静的解释:“您是皇帝!微臣说过多、少、、了!皇上乃万金之躯,白龙焉可鱼服?!若大张其鼓的出行,一是微臣家福薄,受用不起;二是劳民伤财,非仁君之举!”
“那……那……”受惊又心虚的瞥了一眼“光荣”倒地的替罪“椅”,高景郁小媳妇般的轻声反驳:“大可以将你全家迁过来嘛……朕记得宫外还有十几亩官地,立刻派人去将那里的居民给迁了!朕动用国库给你建宅……”
“废话!当然不行!”气得四肢冰冷的应天逸,泛白的拳头握得更紧了,鸡同鸭讲的情况消磨去他本就所剩无几的耐性!为什么?!这个家伙就是不明白自己为他着想的心意,总是那么任性的信口雌黄?!难道……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的在呵护两人脆弱的未来吗?!难道……他就那么不体谅自己生怕关系被揭穿后,那接踵而来的压力吗?难道……难道……
心灰意冷的垂下眼帘,萦绕在心头的酸楚,是无奈,更多的则是失望……
断章取义的高景郁没有觉察空气中弥漫开的低气压,兀自抗议着:“你、你还是嫌弃朕!不让朕见你的亲人……是不是觉得朕拿不出手?!朕好命苦哇……呜呜呜……”
“随便吧……”淡淡地,一抹心死逸出应天逸唇间,听得高景郁蓦然心惊:“随便你吧!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臣也不客气了!恳请皇上恩准臣告老还乡,无德无才再侍奉君前!”他累了,真的累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爱,他爱的好苦……不如就此了结,留下所有的曾经,怀念此生……这样一来,对两个人都会比较轻松吧…………
“天逸?!”本以为这么闹下去,再惨也不过是又挨一顿暴揍的高景郁,开始觉察到自己的“经验之谈”不准确了,应天逸出奇认真的俊颜,令他预感到什么似的瞬间失了血色!跌跌撞撞地扑前几步,一把牢牢扯住对方的衣袖,阻止他离去,高景郁睁大雾蒙蒙的凤眼,半是责备半是乞求的追问:“你……你只是嫉妒朕比你秀丽动人,想要回家乡去找回点自信对不对?!你不是真的要抛弃朕的……对不对?!回答啊……天逸……”
“……”最后的怜惜也打消在对方的口不择言上,应天逸狠狠的抽回还被高景郁抓在手中的袍袖,出离愤怒的白了后者一眼,冷硬地回答:“不!臣去意已决!反正少臣一个,皇上的美貌就更显得出众脱俗了不是吗?!”
“天逸……你的口气很酸健…”轻轻地,高景郁不着痕迹的疏了口气,应天逸的口气越恶劣,反而越令他安心。但下一秒,应天逸的话就打碎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你、你简直是、是不可理喻!”明知对方说的不是自己心中真实所想,应天逸还是不禁羞红了脸,几乎是为了掩饰尴尬,不假思索的吐出了连自己也吓了一跳的绝情的恶言:“你自己去幻想吧!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你、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张大樱桃小口,美丽的眸子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般闪烁着温润的波光,高景郁傻傻的看着应天逸毫不留情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向门口走去,想要反驳的话和想要道歉的话纠缠在一起,梗住了喉咙使他发不出声音。他应该留住他的……他想要留住他的……但既然对方已不肯回头……自己又该以什么立场…………
“你的乌鸦嘴少说两句会死啊?!”边用力的跺脚向前进,许亭欢边不忘高声的损跟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的史官:“我现在就去找皇帝告假,立刻出发就可以回家,到时候,看你还能再多说什么――”不为所动的挑了挑眉,史官的唇嗫嚅着正准备讥讽些什么,突然,眼尖的许亭欢在倒映在史官眸子里的景物中发现了某种影迹,只停顿了一刹那,他就以最快的速度蹿了出去,而那声随之而起的惊喝,更是像投进平静的湖面的一颗鹅卵,震惊了所有的沉默:“有刺客――――”
“什么……”呆呆的呢喃着,高景郁仍僵硬在原,外面那声怒吼显得是那么遥远,罢工的大脑丝毫也没有反应到“刺客”二字意味着什么!而已经跨出门槛半步的应天逸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那支破空射来的寒光,几乎是在发现的同时,他就毫不迟疑的转身扑了过来,在千钧一发之迹推开了高景郁!没有疑惑,没有思索,他从来不会在对方快要死在自己面前时皱眉,因为他已然挡在了对方的前面!在许亭欢等资护卫都来不及施以援手的时刻,唯一能够在瞬息间救下高景郁的,只有那无怨无悔的心甘情愿…………
***
“天逸?!你的脸!!”睁开眼就见到了划在应天逸白玉无瑕的左颊上那道刺目的伤痕,高景郁抖着青葱般的纤指,颤微微地轻触上去,立刻就晕开了一片眩目的绯红!那远高于自己体温的热血沾在洁白的玉手上,仿佛有了生命似的牵扯着后者的心跳,一荡一荡的,把主人忘了说的话,轻诉在对方的胸口!
彻底忽略了前一秒自己不在乎对方死活的宣言,应天逸欣慰的审视着毫发无伤的高景郁,柔和的笑漾在了略泛青紫色的唇角:“没事吧……”
“天逸!可你的脸!”轻轻摇着头,高景郁直勾勾地凝视着对方仿佛要把自己吸进去般如水的杏眸,一抹暖意化开了原本充斥在胸中的不安,令那双平静下来的凤眼立即清晰起来!而应天逸俊颜上那道不不浅的伤痕也同时显得跟突兀了!
“男子汉大丈夫,脸怎么着也无妨!”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应天逸起身,眸里的温存在移向外面的瞬间抽空,仅剩下冷静到令人心颤的精悍!就在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追捕刺客的护卫们身上的空档里,高景郁突然快速弯下腰,拾起擦过应天逸脸后掉落地面,犹粘血丝的利箭,咬紧下唇,毅然决然的一把划破自己视若生命的脸颊!!
“你做什么?!”回头就看见这令自己心脏凝固的一幕,应天逸嘶呼着冲过来,一手夺过箭,一手抬起前者的下颌,无限怜爱的用拇指抹去那滑落若红泪的血珠,重重的叹息出口:“幸好不……陛下……您……你怎么就那么傻………”
“朕才不傻呢!”乖巧的将头倚靠在对方的臂弯里,已经恢复了底气的高景郁,骄傲的昂头,想也不想的朗声回答道:“朕早听说了,现在外邦异族正流行着所谓的残缺美,朕才不会让你独领风骚,专美于前呢!朕身为皇者,自然要率先带动潮流!”
“……”一声清脆的折断声,原本握在应天逸手中的“证物”被硬生生纂碎成两部分……
“等、等等!现在应该先追究刺客的问题而不是协助其弑君吧?!天逸――那、那个、你冷静一下……哇!不要打到朕的脸啊!伤口会恶化的呀――!”
“真是可惜。”面无表情的将指关节纂的“卡卡”做响,应天逸将高景郁一如往常的逼到了屋子的角落:“那个该死的刺客,竟然射得不够准!不然,倒也省去微臣不少力气了……”
“呀啊――”稍后想要赶来向应天逸报告情况的许亭欢,在听到了屋内一声惨过一声的哀号后,胆寒的缩回了脚步,咽了咽口水,转身对立在门侧,不停的奋笔疾书的史官感慨道:“与其被这样慢慢的折磨,我若是皇帝,倒不如选择被刺客做掉还能来个痛快……”
冷哼了一声,说不上是赞同还是嘲弄,史官运起娟秀的笔法,在纪录的末尾加上了自己的评注:“X月X日,煌聆帝遇刺,暂无碍,原凶在逃,尚待捉拿。太史公曰:罪名为‘险些’杀掉皇帝……”
***
“相爷,虽然让刺客跑掉了,但属下发现,在其凶器上似乎刻有字迹!”面对着应天逸阴翳的面容,许亭欢,勉强压抑下想溜之大吉的冲动,尽职的报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应天逸冷声追问:“什么叫似乎,还不快说写的是些什么?!”
“呃……”小心翼翼的擦去额迹淌出的冷汗,许亭欢苦笑着照实回答:“被、被折毁后,看不清楚了……”
“你们是怎么办差的?!现在皇上的安全随时都可能不保,却连对方是男是女,是何目的都察不出来!”罪魁祸首并不体谅他们作属下的为难,一点也不愧疚的理直气壮的斥责,似乎忘记了“证物”是毁在自己手中的……
“……”能怪他们护卫办事不力吗?许亭欢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想找杀那个皇帝的理由,随便想想就有一大堆吧?!唯一的证物又被相爷负气毁掉,世上最苦命的应该算他们这群护卫才对啊!呜呜呜……他的归省计划……他的粽子大餐……全怪史官那张乌鸦嘴!
“……唯一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了。不能继续这么敌暗我明的耗下去!”
应天逸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下了通牒。许亭欢还没有从自己的哀思中解脱出来,闻言愣了一下:“那皇帝的境不就更危险了吗?”
“谁让他去作饵了?”沉默了一下, 应天逸轻声回答,唇边浅浅的勾起一抹坚毅的凉笑:“……我来……”
“朕不干!为什么朕要化装成太监?!”偏殿里,一身褐衣内监打扮仍不掩天生丽质的高景郁,扯着自己身上已经比普通内监服质地好上百倍的衣服不满的嘟起嘴。随侍在旁的护卫统领连忙报赧的低下头请罪:“是属下等无能,委屈殿下暂时装成内监,有损身份……”
“就是嘛……”满意的接受对方的歉意,高景郁认真的点头教训:“要装也至少应该装宫女才对!不过……要说像朕如此天仙化人的绝代佳丽是个宫女,确实少了点信服力……”
“……”瞠目结舌的呆立原地,可怜侍卫统领是个新上任的青年,还没有琢磨出皇帝的本质,只有尴尬的咳嗽着岔开话题,以避开无法接口的窘迫:“呃……殿下,属下斗胆一问,不知殿下对刺客入宫的目的可有什么见解吗?”
“朕当然知道刺客的目的啦!用脚趾都可以想出来……”白了他一眼,高景郁厌恶的扯了扯和自己的贵气不搭配的褐衣,中气实足的回答:“这还用问!自然是嫉妒朕的如美貌啦!像朕这么闭月羞,落雁沉鱼,倾国倾城的标致人物,又贵为真龙天子,当然会完美到连天都羡慕的地步,更何况是人呢!唉……果然,完美的人总是会刺激某些自卑份子的破坏欲啊……”
冷汗布满侍卫统领的虎背,哑口无言的望着眼前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的皇帝,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资望重的许亭欢会把保护皇帝这么重要的任务转交到自己身上,并且还奉送了一个灿烂到欠扁的笑容……
***
“怎么还没动静?!”在御书房端坐了近三天后,应天逸浑身酸痛的皱眉冷哼道。旁边自顾自喝茶的许亭欢眨了眨眼,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回答:“相爷,我们选错守株待兔的地点了吧。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也知道,那个皇帝什么时候老老实实的出现在御书房过?您改守在妃子们的梳妆镜畔,机率还比较大……”
“你乱说什么!”利用时间批改完又一堆如山高的奏折后,闲不下来的应天逸回身狠狠瞪了后者一下,侧开脸去继续与公务奋斗!
他们准备了良久,却是一派风平浪静,上回行刺未果的刺客就像是蒸发了似的,再无影踪!但愈是这样,应天逸心头的不安就愈是浓烈。疲惫不堪的揉了揉簇紧的眉心,轻轻吐出一口犹带幽香的叹息,应天逸索性丢下笔,不耐烦的向正要往嘴里灌茶水的许亭欢问道:“皇上那边怎么着了?有没有什么问题……”
“咳、咳咳!”虽然早就料到应天逸会有此一问,但当真正被点到的时候,许亭欢还是忍不住心惊的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狼狈不堪的挣扎着,旁敲侧击的反驳:“那个……咳咳……相爷真的要知道吗……”
“废话!你给我直说!他又捅什么漏子了?!”把他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应天逸岂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本就因为疲劳而泛白的脸色越发显得铁青了,磨牙的声音大得在诺大的御书房里竟连回音都响起:“说!这三天我没看着,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其实……也没什么啦……”顾虑到皇帝那张饱经蹂躏的脸实在不能近期内承受再一彻底意义上的破坏,许亭欢犹豫了一下,尽量选择不严重的事情来报告:“也不过就是……呃……吵着把蔺妃娘娘的衣服借来自己穿……偷偷用掉九公主私下收藏的西域的什么养颜膏……把御膳房的鲜奶拿来洗澡,说是有个外邦人进柬这样一来可以使肌肤更嫩白…………”感受着周围明显在下降中的气压,望着上司冷的快要冻起来的俊颜,许亭欢踌躇着下面的话,拿不准说与不说的结果哪个会更惨!
应天逸已经无心追问了,他就猜到大前天蔺妃娘娘的夜半哭声,前天九公主的惊天尖叫以及昨天许亭欢见到御膳房端来的牛奶抵死不喝都是事出有因!阴阴的假笑了两声,应天逸一言不发的稳稳坐了回去,而紧接着就有三根狼豪笔惨遭毒手被折断!
“很好……非常好……皇上既然这么想念微臣的劝柬,等此番事了,微臣一定补足了欠下的份数!”
应天逸低声凉凉的呢喃着,没有发现有人已经蹑手蹑脚的逃离了风暴中心!好不容易从快要令人窒息的御书房跑出来,许亭欢边感叹着再世为人的幸运,边同情的摇头叹息:“我要是刺客也不用再出现了,明明弑君的任务,有相爷一个人动手就绰绰有余了……”
***
然而,在外面吹风暴晒掉两个时辰后,许亭欢的耐心也逐渐走向尽头……
“可恶!那个刺客怎么还不动手?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了吧……”忍无可忍的踹了柱子一脚,气呼呼的席地而坐,许亭欢难以控制音量的大声咒骂道!他本就不赞同相爷铤而走险的方案,总觉得应天逸是故意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危险的位置上去任人宰割。虽然不难理解到这是其担心皇帝的心态所使,可冥冥中许亭欢就是觉得还有什么内情是他没有忖度出的。相爷……为什么会使他产生出一鼓刻意求去的错觉呢…………
“烦死了!”狠狠敲了乱成一团麻的脑袋一记,许亭欢放弃了这个和自己智商过不去的行为,转而从怀里摸出剩下的粽子,发泄的大口大口啃起来!
“哼哼……”突然,一声冷哼凉凉的由身侧吹过来,许亭欢连眼都懒得抬一下,咽进口中的食物后,不愠不火的开腔:“你笑什么?”
“……”缓缓吹干史册上的墨迹,史官若有所思的斜了他一眼,刻意诡异地盯着自己刚写好的字摇了摇头,轻轻将本子合上。早就习惯了对方的沈默,许亭欢也没有多追问,不屑一顾的低骂了句:“假仙什么……”后,就去继续揣测有关刺客的问题了。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唉……烦啊……啊……啊?啊!”猛地,许亭欢忆起了什么,连忙原地蹿起,一把夺过史官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抓得很紧的史册,迅速的翻到了最后一页,口中喃喃有词:“你这死乌鸦笑那么变态,肯定是又猜到了什么东西……”而当他的目光搜索到史官那熟悉的字迹的同时,讽刺的笑容僵在了许大护卫帅气的脸上,一声惊呼更是震耳欲聋的响彻在御书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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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想明白了!”老实了近一天后,高景郁突然发难,一跃而起,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被他的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的侍卫统领急忙抢身挡在他面前,焦急的劝阻:“殿下!请不要轻易暴露在外啊!恐怕那个刺客会――”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高景郁挑了挑月眉:“让开!朕终于想明白天逸为什么坚持要替朕引出刺客了!他一定是想借机表现,好证明自己比朕更完美,更值得人迫害!朕才不会让他独美于前呢!明明悲剧美人的宝座是留给朕的才对!”
“……皇、皇上!”等到侍卫统领消化完高景郁的发言,找到自己的声音和力气后,那道纤丽的身影,早就如一阵香风,消失在回廊的转角…………
“相爷!相、相爷――!”跌跌撞撞地冲进御书房,许亭欢气喘嘘嘘地还没有找到机会开口,就被应天逸不悦的瞪了过来,截口道:“亭欢啊,你在外面不好好留意着刺客的行踪,大声喧哗什么?!打草惊蛇的道理难道不懂吗?!现在竟然还跑来大喊,泄露出我的真实身份,你是在替刺客做内应不成?!”
大口的喘息着顺过气来,许亭欢不怀好意的一言不发,慢悠悠地蹭过来,耸了耸宽肩,没什么诚意的认罪:“是~属下知罪。”闻言,应天逸虽不是很满意,但也不再多言,转而又忧虑的望向窗外,启唇淡淡的自问:“那个刺客到现在还未现身,不会再有变故吧……”
突然,目光接触到许亭欢似有所指的笑容,应天逸疑惑的追问:“说起来,你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微微欠起身子,许亭欢不着痕迹的做好了冲刺的准备后,平静的回答:“只是属下得到消息,刺客好象识破了我们的计谋,向皇上在的偏殿去了……”果然不出所料,话音未落,就听到椅子被掀翻在地的碰撞声,不等许亭欢迈步,应天逸早已如离弦而出的箭般射了出去,隐没在曲曲折折的金楼玉阁间了…………
***
“天逸这个狡猾的家伙,休想抢朕的风头!”高景郁转过又一个拐角,目光如炬……
“皇上……千万不可以出事,就算死……也要死在臣的手里……” 应天逸冲过又一个转弯,目光如焚……
重重的宫门,厚厚的宫墙,隔开了两个原本离的那么近的人,令他们只能一又一的擦肩而过,去捕捉记忆中对方的位置。然而,一道身影立在高高的殿檐上,把一切的分分合合看在了眼中。只见一抹冷酷的仿佛心死的光芒在他隧的眼中闪过,紧接着,他握紧了手中犹泛杀气的兵刃――
终于,在下一个回廊的入口,急奔的两人撞到了一起!几乎是在同时,喜悦和焦急闪在两张同样出色却各具风韵的容颜上!
“你没遇到刺客吧?!”异口同声的叫出来,发现显然是多此一问后,应天逸安心的叹笑起来:“没有就好……真怕陛下出了事情,还好来得及…………”没有注意对方发自肺腑的话,高景郁也在同一时间感叹自己的及时:“没有被你先遇到……完美无缺的悲剧还是属于朕的……还好还好…………”
“……”想要忘情的拥抱的手臂,突然僵在了半空中,应天逸心头的火仿佛被浇熄又仿佛被刚刚唤醒……抬头看见他发青的面色,高景郁不明就理的急道:“你、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还是被你先遇到了刺客?!不是吧……你干嘛老是要抢朕的风头……”
“皇上。”平静到令人颤栗的声音缓缓的由应天逸的嗓子里哼出,早就知此意味着什么的高景郁聪明的选择向比较空旷的园移动,但仍然慢了一拍……
“听说这三天微臣不在,错过了很多精彩的东西吧……”
“哪、哪有……”心虚的挪开几步,高景郁试图避开应天逸咄咄逼人的目光。
“那么,您现在身上穿的不是应该是太监的衣服才对吗?!这身宫裙是哪里来的?!”
“捡、捡的……”
“哦?恕微臣记性不好,这身衣服为什么和蔺妃娘娘几天前穿得那身一模一样呢?”
“那个、那个……呀啊――――”眼见得对方又抡圆了拳头,高景郁很有经验的尖叫一声,双手护脸!但是,预期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反而是下一秒,他就被应天逸搂到了温暖的怀中!
“天逸?你气胡涂了?”根本不相信自己有如此好命可以免顿暴揍,高景郁在呆了一下后,忍住沉醉的感觉,轻声抬头问。而应天逸却没有给他回答,只是苍白着俊颜,把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紧得仿佛是怕会失去。迷惑不解的顺着应天逸冷俊的目光看过去,高景郁终于看见了正前方那个操着兵刃,不含表情的盯着自己的少年!本能地,他反应到发生了什么:“有刺客――”
阴冷的一笑,算是给高景郁那声呼唤护卫的惊叫的回答,少年稳稳操起刀,将利刃对准了尚被应天逸死命搂在怀中的高景郁,轻嘲的开口:“你就是皇帝吧。果然如谣传的一样,有女装癖。”
狠狠的瞪了怀中想要点头的高景郁一眼,应天逸反手捂住他的嘴,抬眼以冰冷而坚毅的目光与少年对视着,缓缓回答:“如果你的目的是要扰乱朝廷或帮助外邦打击我朝,在下奉劝一句,你还是杀了我比较有意义。”
“哦?”少年感兴趣的挑了挑眉,持刀的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离正指向高景郁咽喉的位置。见少年似有心动,应天逸连忙不顾一切的怂恿:“朝中上下所有的奏折是我批的,所有的政令是我下的,所有的决策是我拿的主意……这个皇帝真的有与没有一个样!你还是杀了我就离开吧!”
“天逸……你这话朕听得很不爽健…”挣扎出对方的桎梏,高景郁顾不上呼吸新鲜的口气,大声不满的反驳:“再怎么说也是杀掉朕比较有成就感才对啊!如果朕一死,又没有立储,肯定举国大乱,到时候番王争权,有你也压不住嘛!所以说,杀朕才对!杀你没意义啦……”
“你住嘴!你还好意思说!”懊恼的掐住后者的衣领,应天逸所有压抑在心底的不满似乎找到了一个溃败的缺口,瞬间全部倾泻而出:“你一天到晚只会给我们找麻烦,异想天开的乱出主意,要不是有臣在一旁‘拼死劝柬’(拼得就算要你死也要阻止),早就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了!”想到这,他转头对悠然的听着他们俩争吵的刺客提示:“你不如杀了我,放他一个人去
治理天下,保证不出两三年就得亡国,完全省去你们费心……”
“才不对呢!”推开想要挡身在自己前面的应天逸,高景郁将白藕般玉琢的颈子暴露在对方的刀下,理直气壮的接口:“臣死一个还可以再提拔,朕若是出事,肯定有利于你们反攻倒篡!杀朕才对,不然你那么辛苦闯进皇宫不是白费心机了!最重要的是,你放着这么完美的一代明君不杀,你有没有眼光啊!!”
“皇上――!!”不远,几声护卫的惊呼由远及近,打断了两人激烈的争辩。本来还面带邪笑的少年,在看清赶来的护卫们的同时,突然沉下脸来,抖手将高景郁扯过来,用刀抵住他的脖子,对赶在最前面的侍卫统领和许亭欢大喝:“不许过来!”
“你…冷静……”见状,许亭欢无可奈何的停下脚步,转而走向应天逸呆立的地方,与刺客对峙:“有话好好说……杀了皇帝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然而,少年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许亭欢等人身上,而是从侍卫统领到来的同时,就一瞬不瞬的锁了过去,幽怨又凄凉的,少年轻声对侍卫统领倾诉,早已不见了刚才的张狂:“你终于肯见我了……”
“你……你是?”没有料到刺客会和自己攀谈,侍卫统领在少年的示意下,走近了一些,定睛辨认,猛地,他好象从少年的轮廓里认出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惊呼:“是你?!小师弟?!你怎么会……会来这里!还憔悴成这样……”
“你终于想起来了……”吸了一口气,少年声音哑哑地,似乎是在掩饰什么,但一滴冰凉的水珠,却打在了高景郁的面颊:“大师兄……你好狠的心啊。不是说好我们要在一起永不分离的吗?你为什么却不顾我的哀求,独自离开,并到了这宫内院作护卫,宁可一辈子也不再自由?!你……不爱我了吗?”
“什么?!”本来还因为高景郁被胁持的事实而愣在原地的应天逸,此时捕捉到了几个意料之外的词语,禁不住睁大杏眸,疑惑的瞪向僵持中的二人,可惜,没有人给他响应……
“不是……你不明白的……小师弟,师傅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痛苦的摇摇头,侍卫统领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想要刻意忘却的东西,重重的叹了口气,
垮下双肩:“我们还是忘了彼此吧,这样对两个人都会比较好……”
“忘掉?!你叫我忘掉你?!不可能……大师兄,你太天真了!爱,怎么是可以说忘就忘的呢?!”狂笑着,少年的身体像落叶般无助的颤抖,在他桎梏下的高景郁也被那不自然的抖动所牵扯,轻轻吃痛的呻吟着,却不知此举将一抹痛惜写进了应天逸的眸中!
“小师弟,你快放了皇上!不要一错再错了!”
“错?你管我们的爱叫错?!”嘎然止住笑声,少年冷冷的心死的望向逃避自己目光的师兄,一字一顿的反驳:“我不认为。爱就是爱了,哪里来的对错?!”
“小师弟!”眼见横在高景郁颈上的利刃又往前推近了一点,侍卫统领高声疾呼,却不知自己接下来的话更刺激了对方:“不要冲动!不要……让我恨你…………”
“恨?!”少年机械的重复着他的话,语调更见笃定:“从我给你的最后通牒没有得到回答开始我就想明白了!与其被自己所爱的人遗忘……我到宁愿师兄你永远恨我……一辈子记得我!!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被心爱的人恨啊……而是被他否定,被他遗忘!!”
言罢,少年把接下来的千言万语都化做无法言寓的一倾回眸,随着他嘴边那抹渐渐漾开的苦笑,横在高景郁颈子上的利刃像撕裂绸缎般割了下去!
“不要――”最先喊出来的是侍卫统领,想要冲出去的他被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的史官给挡了回去,而明显将他的嘶吼当做鼓励来听的少年,更是加重了握刀的力道!
“……”轻轻眨了眨酸涩的眼眸,高景郁默默体会着冰冷的利刃缓缓嵌进身体里的感觉,相对于旁观者的惊慌失措,他本人却是难得的一派平和,甚至,还有一丝无法琢磨的释然和安心。面对着从侍卫统领慷慨激昂的发言后就一直漠然的应天逸,高景郁艰难的划了个浅笑,想要说些什么,但太多的“遗言”挤在唇间,反而让他无法取舍。就在白玉的颈间滑落的第一滴艳红的血珠刺进所有人眼中时,就在少年已经露出胜利者绝望的苦笑时,就在高景郁终于选择了他要说的话时,一声冷冷地,仿佛冻结的声音响起,打破上一秒的死寂。
“呸――”
“啊?”呆呆的回头看着身后的应天逸,许亭欢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而产生了幻听,但后者的表情和浑身气得乱颤的样子都再一证实了……虽然无法想象,但那声不和时宜的轻啐正是出自以温文尔雅自居的应天逸!
“……天逸啊……”因为少年也由于惊讶而暂停了手中的动作,得以轻松不少的高景郁不满的将疑问完整的表述了出来:“就算你嫉妒完美的称号最后还是归属到朕的手中,也不要表现的那么明显好不好……”
可惜,此时的应天逸已经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了,只见那双美丽而坚毅的眸子定定的盯着茫然若失的侍卫统领,似乎在不断升温的质问和斥责像连珠炮一样逸出那殷红的薄唇:“你以为自己这些行为可以叫做伟大吗?!你以为私自为心爱的人决定未来就是温柔吗?!你以为放弃所爱就可以抹杀一切吗?!你以为欺骗自己就可以骗得了天下的人吗?!”
“相爷……”虚弱的抵抗了一声,但侍卫统领还没来得及开始的辩驳就被应天逸接下来义愤填膺的声音盖了过去:“是啊……被发现了,被人知道自己的爱与常人不同了。但那就是你可以伤害所爱的人,伤害自己的理由吗?!你究竟是为谁而活?你心中究竟谁才是唯一!也许,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无法想象的苦与羞辱,但你既然当初有勇气选择他,就应该有勇气爱下去!没有人是天生坚强的……坚强是不得已的……是为了守护所爱的人而勉强自己做到的。”
“天逸……”凭直觉在应天逸语气中预感到了什么,高景郁轻声的呼唤着,而前者则投来了温柔的一瞥,放缓声音:“不久前……我曾经想过要离开我爱的人,因为我怕,怕指责,怕羞耻,怕礼教人伦的束缚。但是……当他遇到危险时我明白了,我不怕留在他身边后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我只怕……只怕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呼唤我的时候,我无法在他的身旁。我选择了留下,难道你还要再一从心爱的人身边逃开吗?”
“相爷……”抬起泛红的虎目,侍卫统领若有所悟的看着气喘嘘嘘的应天逸,想要回答的声音,被少年的问题抢在了前面:“你……你的爱人是谁?”
“……”静静地,仿佛微笑了三生三世那么的久,应天逸将目光移到高景郁焦急的身影上,慢慢地,仿佛承诺般的开口――
“天逸――”高景郁拒绝的劝阻溶化了,化在一泓温暖的春波中……
“就是您啊……皇上……”
“……”呆呆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利刃,少年突然发出悠长的叹息,将高景郁放开,任由后者不顾一切的投进应天逸展开的怀抱。毫不挣扎的服从了许亭欢等人的桎梏,少年淡淡地向询问的目光们作出无懈可击的解释:“既然你还有这么样一个人爱着,就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吧。末路……是留给不能回头的人的…………”
“对不起……微臣知道行刺皇上千古只有一死,但微臣愿以身家姓名换得亲手置刺客的权力!”毫无预警地,侍卫统领突然单膝下跪,用仓促的语言说出早在今生相遇时已经下了的决定。
少年讶然了片刻,随即苦笑:“因为我是你的师弟?”
“因为……你是我的爱人。”
“喂!想要生离死别赚人热泪也请先确定一下朕会杀他再说吧!”倚在应天逸怀里的高景郁,此时突然探出头,巧笑连连的反驳道,而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的应天逸则立刻沉下脸来训斥:“胡闹!自古的律法请皇上不要乱做更改!况且……他既然开始就选择了行刺,应该早有觉悟了吧!”
“……我不是开始就决定行刺的!”闻言,本来热泪盈眶的沈默的少年忍不住出声反驳:“我是在给师兄发出最后的询问却依然得不到回答的情况下……不得已才走这一步的。但……”痴痴的望向心爱的人,少年平静的接口:“我已经满足了……我愿意服罪,任凭宰割。”
“小师弟?!你什么时候给我寄过询问啊?!”
“不要装傻,我明明按照师傅的老规矩以‘箭信’射给你了啊!”
“你用箭信?!”
“怎么了?!这么大的皇宫我又不好乱闯,又找不到你!既然你是皇帝的侍卫,寄到皇帝那里应该可以转收到吧?!”
“……可是……可是…………”
“而且我在箭上不是都写明了吗?!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有附啊!”
“可是……可是…………”
“你没有收到吗?”
“这个……”
“天逸啊~~那么这个刺客应该也算是被怂恿的,不至于死罪吧?”坏笑着看了看对方明显不善的面色,高景郁发挥不怕死的本性,凉凉的旁敲侧击。而面对着许亭欢等人投射过来似有所指的目光,应天逸难得红了脸,恼羞成怒的吼到:“臣不管了!反正这里的人都疯了!全都、疯了……”
***
“X月X日,煌聆帝遇一事,已证明纯属误会,悉相爷私毁他人信件所造成。而……”抬起头,史官带着烦恼的表情,看了看因刚刚一长串发言还尚有喘息的应天逸,提起的笔,在放下和收起间摇摆不定。一旁的许亭欢见状,当然不肯放过这个调侃对方的机会:“怎么?连你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吗?相爷刚才的告白你没忘吧?记下来足以震惊后世了!你怎么还不赶快写下来呢?”
“……”白了他一眼,史官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低下头,奋笔疾书,将剩下的空白填满:“……太史公曰:风晴日丽,四海呈祥,误会尽解,近日无事。”
“喂!你这样写很不负责任剑 笨辞宄上面的字的瞬间,许亭欢加着赞许的笑声的质问就脱口而出:“这难道就是你们做史官的传统吗?”
“……不是传统。”轻轻的否决了对方的猜测,史官将手中的册子揣回怀中后,头也不回的肯定道:“是兴趣。”
哑口无言的望着理直气壮的对方,许亭欢几想要开口,都因发不出声音而作罢,只有背上那熟悉的冷汗,又一密布了全身……
不远,高景郁扯住一脸懊恼想要离开的应天逸,出奇担心的压低了声音:“天逸……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要离开朕吗?”
“当然不是真的!我怎么会放你一个人去荼毒天下苍生呢?!”想也不想的大声否定,声音之坚决连应天逸自己都难以相信!
“那你说爱朕的事情也是真的喽?!”眨着期待的眸子,高景郁幸福的凝视着应天逸的尴尬,而后者想要掩饰的反驳,也在这信赖的目光下,化作了一声轻叹:“没办法……为了防止您真的只有孤家寡人的下场,微臣只好勉强接收,后天下人之乐而乐了!”
“什么嘛……”不满的嘟起嘴,高景郁正要继续追问,突然,应天逸白皙的面颊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润吸引了他的注意……
……迷惑……思索……恍然…………
紧了紧勾着应天逸手肘的玉臂,高景郁以缥缈的仿佛来自云山彼端的声音淡淡的回答:“天逸……朕要你永远陪在朕的身边,以映衬朕的高雅艳丽……”
狠狠的,满含笑意的轻推了赖在身上的人一把,应天逸淡淡的启唇,给了对方意料之中的答案:“……呸……”
风,轻轻地拂过来,乱了谁的发……
远又是谁的哭泣?幸福的仿佛是叹息……
沉默了半晌,不约而同的相视了一下,应天逸在唇边漾起了浅笑,高景郁在眉间舒展开安心,就像是约定好了般,两人在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不负责任的想法――至于爱这种麻烦的东西……就留着下再说吧………
反正……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去琢磨……去守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