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爱你吗? 弟弟

靠着东,觉得好幸福,东身上有股熟悉的烟味,我竟然对这股菸味有种莫名的熟悉?

自己仿佛是个帮凶,破坏东感情的刽子手,心底涌上一股鸠占鹊巢的罪恶感。

那天学姐入新居又刚好过生日,我们一票基本班底全员到齐,整个客厅几乎快要坐不下了,朋友们到渔港买了海鲜回来,并且下厨煮了一桌的时令佳肴。

学姐,一个我认识了一辈子的女人,从高中起便和她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她是个讲义气有骨气的女人,每手机响几乎都是她拨过来的,找我去浩硕那里吃姜母鸭。

其他朋友认识少说也快十年了,谁小气、谁会尿遁、谁每都不分摊费,我们都了若指掌。

吃完晚餐后,他们建议去唱歌,我没有太多的意见,因为我通常都是去share钱的,郁方的歌声很少人敢领教,当然那晚我只唱了半首歌,却破例喝了酒。

除非大伙一块出去露营,否则我很少在聚会中喝酒,虽然我的酒量还不错,号称三点点点。

何谓三……?也就是三后面的计量单位可以随时更换,例如三打、三瓶、三杯、三口。

至于那晚到底是三……什么,我不太记得了,绝对超过三瓶。

朋友们都知道我有个怪癖,只要过了凌晨三点就视同天亮,我长久以来都是跟一群隔天休假的损友去狂欢。

这一也不例外,去唱歌的十个人之中,只有我隔天要上班,虽然我已经递了辞呈,仍然要去公司混最后的日子。

辞呈递了之后,猪头经理以最快的速度签下“准”字,并假惺惺的说:“祝福你找到更好的工作。”

他一直担心我会把他干掉,或许这就是有能力人的悲哀,我像只遇不到伯乐的千里马,除了成天做着驴子的工作外,还得不停的帮猪头经理收拾残局。

当辞呈到了总经理手上,猪头经理马上被叫去狠狠的修理一顿。总经理责难猪头经理怎么这么不会做人,哪有属下一提辞呈,当上司的不但没有慰留,还马上祝福属下找到新的工作,一副要把属下一脚踢开的模样。

事后猪头经理跑来问我,会不会也认为他想把我一脚踢开,我实在很懒得跟猪头讲话,只是冷冷的回他,“反正我已经不做了,离职单你也签了,讲这些不觉得很多余?”

“你的意思是说,你也这么认为罗?”猪头经理还猪头的再问了我一。

“废话。”我在心里回答他。

大概是这个原因,心情颇为沮丧,另一方面也庆幸即将要脱离猪头经理的魔掌,这晚我喝了很多,很多,很多……

这群人里头有个男孩,他的年纪很小,平常话不多感觉挺闷的,不过思想却比实际年龄成熟得多,我们都叫他“东”。

每看到东,觉得像看到了泷泽秀明,因为东很日本,听说他的日文很好。

不知道在东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也不知道他是否把我当成作家偶像来崇拜?总之,我们总是见面,鲜少说话。

认识东几年后,某日他带着女朋友来参加死党聚会,小柔跟我们一块吃了几饭,唱过几歌。这一东没有带她出席,听说分手了,我心里竟然有些开心,骨子里觉得他们不太适合。

凌晨三点买单后,朋友撑起喝得差不多的我,拍拍我的脸颊。

“大作家,回家罗。”

“嘘!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是森田呆子。”半醉半醒之间,我不忘要求朋友们噤声。

东撑着我进入电梯,浩硕帮我背皮包,学姐则是无法克制的狂笑,她知道我虽然喝得烂醉还不忘耍宝。

随着电梯缓缓下降胃部一阵翻搅,天啊!我大概要吐了,攀附着东的手指略略施力,好想吐。

电梯门一开我马上蹲下身来,浩硕迅速把一旁的垃圾桶拉了过来,服务生拿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冲了过来,我则对着银色的垃圾桶狂呕猛吐。

东不停拍着我的背,吐完后我对他们说:“千万别叫我的名字,千万别让人家知道我是不畅销大作家。”

学姐又开始放肆的狂笑,她晓得我的酒差不多醒了。

上了学姐的车,东坐在我的右边,浩硕在我的左边,我把头靠在东的肩上,假装自己是有个男朋友的女人。

酒后的女人最脆弱,吐完后心一下子被掏空了,此刻的我经不起任何的情绪波折。靠着东,觉得好幸福,东身上有股熟悉的烟味,我竟然对这股烟味有种莫名的熟悉?

东就像个弟弟,是不会对我说的笑话很捧场,发出跟学姐一样笑声的男孩。再怎么说,东,只能是弟弟,这个界线我要谨守:因为我是姐姐,一个大他很多的姐姐。

这晚,酒不醉人,人自醉。

当周遭的同学、同事。朋友一一步入婚姻的坟墓后,虽然我侥幸逃过一劫存活着,却常常感到孤独和寂寞。

从来没有排斥过婚姻,对婚姻也没有恐惧,倒是婚姻好像比较怕我,邱先生比特也躲得我远远的。

如果可以幸福我何尝不要,但时不予我,很多事情很无奈,好的轮不到我,坏的又不想要,感情的事才会这样一路拖下去。

自从那天唱歌后,我开始避开学姐的邀约,她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我,约我去她家吃饭,都被我一一拒绝了。

“绿油精,绿油精,爸爸爱用绿油精,哥哥姐姐妹妹都爱绿油精,气味清香绿油精,哆咚,咯咚,哆咚。”手机响起,难听的绿油精音乐。

“美女,要不要来我家。”学姐问。

“有谁要去?”

“浩硕、浩铭、陈翔……东。”

当我一听到东的名字出现使,心突然一缩,鼓不起勇气出席,只好改口:“我今天有点累,不过去了。”

只要有东出现的场合,我大概再也不会出现了,害怕美好的情愫被破坏,担心东窗事发后的尴尬窘样。

什么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现在年龄对我来说就是个大问题。大姐姐对东来说完全不适合,大姐姐只适合独自品尝孤独。

燃起一根烟蜷缩在窗台,我喜欢坐在窗台旁抽烟,这里的景观最好,外头除了一整片绿色的阔叶林外,还有沁人脾肺的新鲜空气。没错,大姐姐只适合隐居山林,过着俭朴的生活。

手机再度响起,我用眼角瞥了萤幕一眼,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拿起手机喂了一声,东的声音透过光纤传了过来。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过来四姐家。”

听见东的声音我怔住了,他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一定是学姐给他的。

“你听见我说话吗?”东问。

“噢……有……”我心虚的应答。

“你要过来吗?”

“不了,回到家我通常都不出门。”我故意推托道,刚才拒绝了学姐,现在答应了东,铁定会被人说话。

“我过去接你。”东竟然要过来接我从我家到学姐家有一段小距离,来回一趟少说也要一个小时。

“不用了啦!”

“我现在就过去,到的时候再打给你。”

“东……”我想阻止他,但回答我的却是嘟……嘟……嘟……

的断讯声,以前被男人挂电话通常觉得很悲惨,第一被挂电话让我感到很幸福。

东没来过我家,要怎么来一定得问学姐,为了要我过去如此大费周章,我赶紧拨了通电话过去。

“小四,东要过来接我,你跟他说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我对着电话说。

“没关系,他已经过去了。”

“真的吗?那我打给他。”

“让他去接你吧。”学姐出现了少有的坚持。

只了二十分钟冻已经到我家外头了,挂上电话后我套上凉鞋跑了出来,看见东站在路边抽烟,他抽烟的模样很帅。

“你来了,上车吧。”他把烟蒂捻熄,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现在很少男人有环保观念,通常男人抽完烟只会把烟头弹掉,烟蒂却随手乱丢,可是东并没有这么做,我反倒希望他乱丢烟蒂,这样我才有理由讨厌他。我不断在心里抗拒他,抗拒那股急欲滋长的爱意。

上了东的车,我显得坐立难安,不安于室的思绪急欲破茧而出。

东敏感的发现我局促不安的眼神来回于窗外与车内,他按下CD键,我的不安马上被藤井郁弥的Truelove所安抚。

藤井郁弥是我最喜欢的日本明星,因为他长得像前男友,我这辈子唯一忘不了的男人,曾经允诺回国后要娶我,我苦等到的却是残酷的分手。

第一在日剧中看到藤井郁弥时,目光被萤幕上的画面所吸引,为什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那部日剧叫做“玻璃碎片”。

“喜欢这首歌吗?”东问我。

“非常喜欢。”我有这张单曲CD,表姐以前收藏的,她知道我很喜欢藤井郁弥后,特别送给我。

“你为什么不想去四姐家?”学姐的绰号叫做小四,朋友们都叫她四姐。

“有些稿子要赶给出版社。”我撒了一个谎,违心之论很难说服聪明人,人通常说了一个谎,就得编另一个谎来圆谎:如同一个下水道的铁盖太小,洞太大,盖得了这边就遮不了那边,怎么遮都会穿帮,只是迟早罢了。

“四姐说下个星期要去露营,你要去吗?”

“露营,去哪?”上去露营是去年夏天的事原参加的那两是前年的泛舟和大前年的小瑞士。

还记得前年去泛舟,学姐开车,东坐在前座,我跟浩硕浩铭三个人挤在后座。整路都听得到学姐跟东的夸张笑声不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能捧场的大笑。

泛舟时更夸张了,我们五人同一艘船,陈翔、小兔、艳菁搭乘另一艘船,沿着秀姑峦溪往出海口行进,我一看到湍急的溪水,心里头不由得害怕起来,巨石矗立于溪底,每当橡皮艇进入急流区,我便开始尖叫连连,船上的人便笑声连连,没良心的一群狐群狗党死损友。

东也是没良心之一,他的笑声根本就停不下来,大概没见过像我这么胆小的女人吧!

“四姐说等你到了再讨论。”东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车子驶进车库,进入电梯后我往后一靠,以最远的距离觑着东的侧面,他真的很年轻,年轻得令人不禁发出赞叹。

东看着电梯的数字按键,哺哺道:“你有男朋友吗?”

“东……你问谁有男朋友吗?”我不太能进入状况,看了东一眼。

“问你,你有男朋友吗?”

我睨了东一眼,“问这要干嘛?难道你要帮我介绍啊?”

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说说你的择友条件吧!”

“四不政策。”

“哪四不?”

“我有四种男人不碰。”

“哪四种?”

“已婚、有女友、年纪小、军公教。”

“你等着当老姑婆吧!”东突然丢下一句话,大步走出电梯,留下我一个人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东好像生气了,他为什么要生气,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什么星座的男人会如此反覆无常?我跟在他后头进入学姐家。

“大作家你终于出现了。”

“很大牌喔!还要东去接你。”

“以后跟你碰面要不要事先预约?”

才进门我便被一大群人轮流炮轰,早知道就不来了在家写小说喝咖啡不好吗?环视一圈视线突然被沙发上的女孩所吸引。

那女孩是东的女朋友,小柔。他们不是分手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堆问号像冰雹从天而降,砸得我满头包。莫非……

这些年来我因缺乏爱情的滋润,心早就停止跳动,失去了脉搏,也失去了跳动的活力,更不知情为何物?

东一脸错愕的材在入口,看见小柔带着委屈的表情,我竟然有心痛的感觉,一颗心被捏在手中,只需用力一掐,便能挤出几滴悲伤的泪水来。

看到小柔感到错愕的人不只我一个,东冷漠的问;“你怎么来了?”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女友会找上门来,而且还找到四姐家来。

“我打你手机,你不接,打去你家,你妈每都说你不在,你要我怎么办?我只好来找四姐。”小柔带着哭腔诉说内心的悲戚,埋怨东这段日子的无情。

“没接电话就表示不方便讲电话。”东显得很不擅于理感情,不知道他是否是双鱼座的男人?专长逃避现实。

学姐上前打着圆场肥东拉往一旁劝道:“别这样,再怎么说她都是个女孩,在大家面前留点面子给她。”

“她有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吗?跑到你家来,我觉得对你很不好意思。”东对学姐直说抱歉。

“我无所谓,现在该怎么办?”学姐望着坐在一旁的小柔。

“我把她带走好了。”东有些不知所措,却不想让其他人看笑话上前拉小柔往外走,小柔则问着;“你拉我要上哪?”

“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

看着这场面肯定会出乱子,学姐上前推着我:“东,顺便载莉莉去买些消夜回来。”

我瞪大了双眼觑着学姐,用口型问她;“他们吵架,我去干嘛?”

“我怕等会儿东会无法脱身。”

“啥?”我的话被学姐家的铁门阻绝,原来怕小柔的不只东一个,连学姐都怕。

我硬着头皮跟着这对情侣进入电梯,电梯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最尴尬的莫非是我,什么场合会让电灯泡很尴尬,首先是情侣亲热时,另外就是情侣吵架时。

“你一定要这样吗?”印象中东一向好脾气,不管旁人怎么闹。

怎么吵,他都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大概脾气再好的男人遇上了很卢的女人,所有定力都会变成白费力气。

“我怎样?”小柔尖锐的嗓音划破了静谧的密闭空间,听得我好刺耳。

“我们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谁说我们分手了?”小柔耍着脾气说。

“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谁跟你说好。”

“小柔……”东捺着性子跟她说。

“东……我不要分手,我不能没有你……”小柔涕泅纵横攀附着东,额头靠在东结实的手臂哭得好伤心,连我看了都不忍,为何情侣都要走到这一步,难道无法挽回了吗?

原本想劝东不要这么狠心,再给彼此一机会,但看到接下来的景象,我想叫东放弃算了,因为小柔修长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东的手臂,划了东的颈项与五官,鲜血在电梯停止时泪泪流了下来。

“东……”我不禁叫出声。

东双手制住小柔张牙舞爪的手腕,安抚着歇斯底里咆哮连连的她。我终于明白东为何要和小柔分手了,毕竟没有人能忍受EQ这么差的女友,再美再有气质的女孩都无法弥补这种个性上的缺陷。

“没事了,没事了。”东极力安抚情绪失控的小柔。

东把车钥匙交给我,开了车门让东跟小柔先上去,我来到驾驶座插入钥匙点燃了引擎,脚底的油门轻轻踩下。

自己仿佛是个帮凶,破坏东感情的刽子手,心底涌上一股鸠占鹃巢的罪恶感。

开着车我始终无法专心,全身都在颤抖,握住方向盘的手也直打颤,担心小柔随时会抓狂的情绪,害怕东可能会再受伤,也担心我的脑袋会因此开,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前面右转。”东提醒我。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离开你冻……求求你……”小柔在东的怀里挣扎着,企图扳开车门,阻止我们送她回家。

后座不断传来小柔疯狂叫嚣和东的遏止声,她双脚端着车门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东的车快毁了,我心里这么想,车门被这么用力的踹不凹陷也难。

“不要这样,天底下男人很多不只我一个。”东极力安抚情绪濒临崩溃边缘的小柔。

“我爱的就只有你一个,我答应你以后会听话,乖乖的不会乱发脾气,也不会在朋友面前让你难堪没面子,好不好?好不好?”

女人往往在失去爱情后,会毫无自尊、低声下气的挽回快被三振出局的爱情,只要当初包容多一点,温柔多一点,也不会落到这种田地。

通常要在激怒男人后,女人才懂得这浅显易懂的道理,所谓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要这么任性,早知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知道就不会分手了。

“我送小柔进去,可能要等一会。”东把泣不成声的她带下车。

等男人是我的专长,我二十岁后的生命有一大半都是浪费在等待男人上头,再多等几个小时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在等待东去解决分手问题的时间内,我点了一根烟,不知东会不会介意别人在他车上抽烟?想到此,我赶紧推开门下车,这一折腾反而把烟灰给弄掉了。

完了!怎么这么下小心?我迅速把香烟捻熄,从置物箱中翻找可以去除烟垢的用品,真皮上的污垢就像胎记般,一但烙印上去很难拭擦得掉。

抽出湿纸巾擦着皮椅上的污渍,惨了,一定会被东骂死,米白色的皮椅有着灰黑色的痕迹。

“你蹲在这里干嘛?”东像个背后灵,突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

我急着往驾驶座一坐,直觉就是要湮灭证据,没想到一起身脑袋刚好撞上了门框,我抱着头,怎么这么笨上车都知道要弯腰,上驾驶座更应该低姿态,开了几年的车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乌龙事?

“痛。”

东对着蹲在门边的我问;“让我看看?”

“压着伤口比较不痛,一放手不知道血会不会喷出来。”我痛得语无伦,双手揣着头不敢松手,脑袋大概被撞坏了,净想些有的、没有的。

“让我看看,我保证不会痛。”东安抚着我,声音像轻柔飘起的羽毛穿越我的发丝,我听话的松开手,真的,一点都不痛,因为东的手轻轻的覆盖在我肿起的伤口上。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一看到我来马上就撞得头破血流。”东还有心情开我玩笑,不知道开病人玩笑是很不道德的。

“我哪有?”

“先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我觉得你比较需要去医院吧!”我对东说,因为他脸上、衣领沾满了鲜血,触目惊心的场面,叫人看了很害怕。

无法想像东刚才是如何脱身的,碰上像小桑那种情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没理好可能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东一定是知道小柔有这种倾向后,才不敢再继续跟她交往下去。

上车前东看了驾驶座的皮椅一眼,我赶紧解释:“对不起,是我刚才抽烟弄的。”

“你惨了。”他严厉的对我说。

我吸了一口气,完了,东真的生气了,听说“车”是男人的第二生命,在男人心里,“车”的地位远比老婆。女友还重要,想当然尔东会生气是正常的。

“我等会帮你弄干净。”我心虚的再觑他一眼。

“刚才你就是蹲在那里湮灭证据,对吧?”

我无话可答,虽然东说的句句实言,但由他口中说出,我觉得很委屈,仿佛被冤枉栽赃了,别开脸倔强的望着车外,不想搭理他。

“说你两句生气了?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吧!”

“我说了不是故意的,等会儿帮你理干净,这样还不行吗?”

我气愤难平的看着他。

我以为东会把我轰下车,但东却放肆的大笑,夸张到整台车都在蛇行。

我狠狠的瞪着东骂道:“很好笑吗?”

半晌东才停下笑声,正经八百的说:“你认真的样子很有趣,我没料到你会这么认真,生这么大的气。”

好像反应过度了,我一向如此,像刺猬遇到危险瞬间竖起全身的刺,对准激怒我的人,准备来个生死决斗,看似简单的自保行动,在东看来显得幼稚且可笑。

我跟东并没有到医院去,脑袋上的伤根本不算什么,而东的伤一周后会连痕迹都不留,但留在心底的梦魔要到何时才能挣脱?

回到学姐家,对于小柔的行为他们早司空见惯了,没问及是否还发生更劲爆的事,仿佛这件事完全没有拿出来讨论的必要。

他们兴高采烈的规划起露营的行程,我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情形无法抽离。

什么样的爱才能如此的强烈,自从眼前男友分手后,我早忘了爱人的感觉,看到小柔为即将宣告死亡的爱情做垂死前的挣扎,虽然想建议她好聚好散,但看她为情所伤的样子,仍不免心疼起她。

学姐送我回家进门后我洗了澡,因为懒得把头发吹干,索性就让它自然风干吧!听说吹风机会伤发质,又听说皮肤是女人的第二生命,而头发是女人的第三生命。

从烟盒中抖出一根烟,点燃前突然觉得好笑,我虽极力保护第三生命,却更努力的摧残第一生命,非常不符合逻辑,却很像射手座的个性,标准的“省小大”型。

打开电脑想写小说,却没半点写作的动力,滑鼠在网页上东点点,西点点,点开“我的最爱”却找不到想点选的网页,好比今天不想上班,请了假却不知该上哪?

正想下线时却发现信箱中多出了一封信,这封信没有主旨,狐疑会是谁的来信,展开信件后才发现东写了一封信给我,和他平常说话一样,很短。

夜了,

脑袋还痛吗?

希望,不痛。

我身上的伤痕,

随着每一脉搏的跳动,

而跳动。

祝好眠

看着这封信,突然觉得自己即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渊中,现在进还来得及,一但陷下去会像走在流沙上的动物,将被平静且无情的流沙吞噬。

东的事情并没有困扰我很久,因为我换工作了,来到这间颇具潜力的科技公司,公司不再有猪头经理,有的是能力强、冲劲足的

主管,跟到这种人八成是我上辈子烧了好香。

忙碌的工作使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人状况,这里不比前一家公司,可以让我白天写作,晚上念书,还能运用公司的宽频网路。

以前的一切有如昨日死,既然放弃轻松没前途的工作,就该为新工作重新定位。

我仍然秉持着最后底限,不让职场上的同事知道我写作的事,这样才能为所欲为,写我想写的,做我想做的,免得独漏了有关他们的感情生活,少了写作的题材。

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收拾好桌上的资料,拿出皮包关上抽屉,一抬头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走廊上经过。

今天经理带我到各部门做介绍时,并没见过这号人物,更何况二楼办公室是属于高阶主管办公室及稽核、财会等重要部门。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是谁不重要,我的韩剧男主角比较重要,再不回家连重播都看不到。关上办公室的门,加快脚步往停车场走去,公司位于工业区的边缘,一个人走向漆黑空旷的停车场,感觉有点阴森森,仿佛背后有人在追逐,追逐晚归的脚步。

有双沉重的脚步声紧跟着我,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头上,迫使我紧握皮包的手指微微使劲,把心底的恐惧转嫁到手上。

从皮包中翻找着汽车遥控器,早该把钥匙先准备好,不至于发生现在这种仓皇失措的举动。

“哗哗!”车子的方向灯闪着黄光,我像迷航的船只见到了久违的灯塔,开启车门的同时,啪一声车门却应声关起,一只大手正压在红色的车门上。

站在我身边的男人不就是刚才从走廊上轻轻飘过的无声鬼吗?

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我承认在前一家公司,常利用上班时间写小说,也承认以前常在老板背后偷骂他,更不否认常利用公司的资源做学校的报告,我什么都愿意承认,只要原谅我一,一就好,以后我绝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新公司做牛做马……

“你……干……嘛……”我虽然很生气,却觉得声音在发抖。

“我车坏了,可以搭你的车下山吗?”

他的口气像在命令我,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硬,他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凭什么命令我,我拨开他的脏手,不希望他把指纹留在车门上。

我坐上驾驶座按下中控锁,“瞅”一声,把我跟他隔绝开来,仿佛诉说着人鬼疏途,透过车窗我看见他错愣的表情。

趁他有更激烈的反应前,我把排档杆切换至倒车档,踩下油门以不曾出现过的高超倒车技术驰骋离去。

我把在停车场遇到无声鬼的事告诉学姐,非但没获得她的关切的眼神,反倒听见不绝于耳的狂笑声,如果她不是我尊敬的学姐,早把手中的盐酥鸡塞进她的口中了。

自从学姐买了房子后,死党的聚会地点,从浩硕工作的姜母鸭店,或浩铭的客家料理餐厅,转移阵地到学姐家,趁我去冰箱拿梅子绿茶的同时,浩铭来电说下班后要过来。

“谁要过来?”我问。

“浩铭跟陈翔。”

“陈翔?他都不用回家吗?”每聚会他一定会出席,如果有颁全勤奖他一定会荣获首奖。

“小燕回娘家了,所以放牛吃草。”

陈翔是我们这群里头唯一的已婚者,话说这个男人竟然该死的跟我同星座,自从知道他是射手座后,我便强烈的认为“射手座”

应该改名为人人唾弃的“厕所座”。

射手座热爱自由,不自由,无宁死。但追求自由也请秤秤自己的斤两,一个死会已婚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跟人家夜夜笙歌,倘若当初他不要逞一时之快,今天也可以跟我们一起High。

死党聚会很少人会携家带眷,一但有交往的对象便会自动脱离这个圈圈,我们很自由,因为我们单身。可是陈翔却比我们之中任何一人都热中各种活动,绝不错过每的饭局,就算到了曲终人散时,他仍能死赖在外头不肯回家。

不知他老婆怎么受得了他,小燕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嫁给陈翔后任劳任怨的当个职业妇女,见过她几直觉她嫁错人。

她和陈翔的婚礼,相信看过《丑女小野猫》的人都知道从婚礼当天的连环错误,不难看出他们的婚姻早出现了警讯,而且是非常危险的讯息。

陈翔的不安于室,严重到连我都看不下去。虽然他每天都想出轨,但以他没什么计划的手法,根本偷不着什么腥,就算有了计划也往往跟不上变化。

基本上我很瞧不起这种手法卑劣的登徒子,由于陈翔偷腥的方法都很笨拙,连登徒子都称不上,勉为其难只能称他为“男人的公害”。

浩铭带着学姐最爱的鹅脚、鹅翅进门,陈翔则像只大型博美狗,跟在后头动个不停,只差没把舌头伸出来,吐。吐、吐。

“今天怎么这么晚?”学姐问道。

“有一桌熟客喝醉了,等他们喝到爽才能关门。”

浩铭在一间客家料理餐厅当外场副理,我前一家公司距离他们店很近,猪头经理常要我帮他订位,好方便招待他的猪朋狗友。

我常要浩铭帮猪头经理留个厕所旁的座位,顺便看有没有不新鲜的海鲜或者快要烂掉的青菜,全推销给猪头经理,浩铭常会配合的说:“我会叫他去吃屎。”

虽然浩铭很挺我,会帮着骂猪头经理,但私底下开店就是要赚钱,哪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莉莉,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去露营?”浩铭把鹅脚、鹅翅倒在盘子中。

“才刚到新公司就要请两天假,这样不太好吧!”

“可是你不去就没意思。”学姐把鹅翅用力扳开,我担心鹅翅会啪一声夹住学姐的脸。

陈翔灌了一口啤酒后,含糊应声道:“对啊!对啊!泛舟少了你就没人搞笑了。”

拜托,难道我是专门去搞笑的喔!我才在心里偷偷的骂陈翔,他马上就得到现世报,他的手机响了,难听的虎胆妙算铃声。

“干,什么时代还有这种手机铃声。”浩铭首先发难。

“拜托,我的头快裂了,快点接啦!”学姐也捺不住性子发飙。

“天啊!我的头皮层都在跳舞了。”我捣住耳朵大喊救命。

小燕的来电,才会让陈翔犹豫该不该接,真是个糟糕的男人,小燕要他赶紧回家一趟,因为她出门前忘了把瓦斯炉上的炉火关上。

为了这个该死的理由必须返家一趟,陈翔气得把啤酒罐捏变了型,还失手把罐子丢在垃圾桶外,他这看似发泄情绪的举动,却招来学姐的白眼伺候,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成什么大事。

陈翔十足像个射手座,边做边念型。我从来不知道射手座这么令人难以忍受,他的嘴巴像坏掉了CD片,不但跳针还重复在同一小节。

随着关上的门,学姐家获得半晌的宁静,我们终于可以专心啃着鹅翅,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的耳朵了。

我对陈翔没有偏见,只是他的行为举止常会点到我最不舒服的死穴上,说话不得体,常会很白痴的一个人傻笑,笑得很冷很凄惨。

不过他有个其他人所没有的优点,那就是“过了就过了”,不管发生多么不愉快的事,一转眼他就能忘得一千二净,仿佛刚才的争执是场梦,只是不巧每梦中都有他出现。

学姐把我遇到无声鬼的事情转述给浩铭知道,这是我们这群人的沟通方式,分享别人的苦难,当成其他人疏解压力的工具,他们两个笑得枝乱颤,我则气得身体打颤,没良心的一群狐群狗党死损友。

好一阵子没见到东,对于他的来信我没有任何的回应,因为担心放出去的感情,像挣脱了牢笼青春小鸟,一去不复返。

星期一往往是最痛苦的一天,不但要调适上班的心情,还有做不完的工作及开下完的会,原以为换了新工作,人生将因此改变,说穿了我只是换一种方式来折磨自己罢了。

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冷气大概不用钱,冷到骨子里。我努力把身躯往桌子底下躲,将露在外头的面积缩到最小,在我努力表演缩骨功的同时,眼睛却努力睁到最大,因为无声鬼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会议室里。

这让我想到莫文蔚主演的“办公室有鬼”,莫非这间公司风水有问题,难怪一到下班同事们溜得比谁都快。

我拿起记事本遮住嘴巴,手指敲着坐在旁边打瞌睡人事小姐的椅子,“那个男人是谁啊?”

人事的美梦被我的手指敲醒,她努力把单眼皮睁大,环视一圈后问:“你问哪位?”

“现在站在老总旁边,身着色西装的男人。”瞧他站在老总身边,肯定是个位高权重的人,我怕他认出我后会公报私仇,他看起来就像会要贱招的那种人。

“你看到鬼了啊!老总身边哪有站谁?”人事的一席话把我的寒毛全唤了起来,难道那天看到的无声鬼真的是个鬼,可是现在是大白天,我看到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体内的血液到乱窜,鸡皮疙瘩像雨后春笋全冒了出来,怎么办?

整个人被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仿佛被鬼压床般喘不过气来。

遇到这种衰事能告诉谁?原以为换了新工作,一切的赛运就此了结,万万没想到竟然在新公司遇到鬼。

跟我熟的朋友都知道,我对那种东西特别敏感,一个地方干不干净我一进去就知道,小时候常听表姐讲些念书时发生的灵异事件,几个小鬼躺在晒谷场的草席上,边看美丽星空,边听着恐怖又离奇的鬼故事。

我总是想听又害怕,一边缩着身子,一边抱住表姐的大腿。

念夜校时同学帮我找了一个看似不错的工作,没想到竟然是在鬼屋工作,那是一间位于抚远街旁,兴建在乱葬岗上的仓库。

一早业务将当日该运送的婴儿用品备齐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仓库,而我是唯一留下来的倒媚鬼。

仓库不断地发生离奇事件后,我再也不敢铁齿的逞英雄,身上挂着鹿港妈祖庙及基隆庙口求来的护身符,仍无法安走出窍的灵魂。

之后,又陆陆续续发生几灵异事件,直到在KTV打工时,包厢及男厕数度出现了只有上半身的男服务生后,我就再也没遇过这类的怪事了。

无声鬼一直站在老总身边,直到会议结束仍然排在那里,同事们陆陆续续起身离开,我快手快脚的收拾桌上的卷宗夹,不想成为最后一个跟他独的人。

拜托,等我一下,修正带还没拿,我以这辈子不曾有过的速度逃回办公室,慌乱间顾不得留在会议桌上那支我最喜欢的万宝龙钢笔。

回到座位,同事们皆以狐疑的眼光看我,我的钢笔还跟无声鬼在一起,可是又不敢一个人进去会议室。

“你怎么那么喘?”小兰关心的多看了我一眼。

“没……没事……”我不敢告诉同事这件事,万一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他,那不更恐怖吗?而且公司一定不喜欢有人嚼舌根,绘声绘影说些有的没的。

经历了一早的惊吓,中餐时半点胃口也没,随便吃了点饭菜后,决定先回办公室歇息。

我拖着欲振乏力的脚步走进办公室,血液一古脑全冲上了头顶,因为万宝龙钢笔出现在桌上,看到这个画面差点腿软的厥过去。

一回头看见无声鬼静悄悄的从走廊经过,我以最快的速度蹲下身来,希望他没看见单独在办公室里的我。

“绿油精,绿油精,爸爸爱用绿油精,哥哥姐姐妹妹都爱绿油精,气味清香绿油精,哆哆,咯咯,咚咚。”我差点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死,命太短的话可能无法活着撑到下班。

“喂,哪位?”

“是我,东,吵到你睡午觉了吗?”

听见东的声音,仿佛见到救世主,我感动的想哭。

“你怎么了?”东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我硬咽的说不出话来,原来要感动一个年纪大的女人这么简单,只需要切对时间,适时的关心。

原以为东来电是问我晚上要不要去浩硕的店里,但这我猜错了,东简单的说有事要我帮忙,对于他的要求我想拒绝,不希望自己傻呼呼的陷下去,不过,东的声音犹如黑夜中的灯塔,指引迷失的船只往更的黑暗前进。

下午我无心工作,再过几个小时就会见到东,想到这里,一颗惊魂未定的心反而志忑不安了起来。

除了东的来电,让我无法专心工作还有另一个理由,便是在公司被无声鬼吓了两跳,早上的三魂七魄尚未全数归位,中午又被吓成失魂落魄。

总之,我无心工作,瞅着桌上的钢笔,皮肤微微灼热,毛孔迎合着室内的冷空气,刚好让手上的寒毛全体肃立,我无法继续待在办公室里,跟同事交代了一句,拿起烟盒离开这间充满鬼魅气氛的办公室。

开了车门尚未坐定位我便迫不及待点燃香烟,把椅背往后一放,躺在倾斜的椅子上,按下天窗让烟雾袅袅升天。

最近一定是太累了,适应新工作及东的事,翻搅着一池平静的春水,看见无声鬼这事一定是我眼,灵异节目不是常说,人通常在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形下,最容易撞邪了。

下班铃一响我迫不及待的拎起皮包,连再见都来不及跟同事说,便往停车场疾步前行,天边发射出一道闪电,雨说下就下,还没上车已经淋了一身湿。

新车被湿辘辘的衣服沾湿,赶紧抽出面纸试擦着皮椅,同样是真皮我竟然只管车子,不管人,反正身上的皮肤坏了可以重新生长,车子的皮肤可就不同,跟感情一样坏了可救不回来了。

来到约定地点我坐在车上等东,没下车是因为我没带伞,不想一天当两落汤鸡,雨刷尽职的挥舞双臂,赶走雨水想侵占视线的企图。

雨水跟雨刷是一对绝配,像对一见面就吵架的情侣。不下雨时雨刷跟个活死人没两样;一下起雨,雨刷则奋力地对雨水咆哮,毫不留情一的赶走它。

“叩、叩!”雨声混杂着敲击声,东在窗外对我微笑,天啊!我迅速按下中控锁,准备让东上车躲雨,可惜东没上车,我却被窗外的雨水淋得一脸湿,因为我按到的是车窗的开关。

东上车后,我从盘中抽出面纸递给他,他迭声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忘了告诉他我擅于等待。

完了,我好像喜欢上东,通常开始对一个男人有好感时,他的任何举动我都能够欣然接受,刚才自己还拿面纸猛擦车子,现在却希望东能弄脏车子,我想让他内疚,男人一旦有了歉疚感,女人就成功一半了。

东的表情很沉重,他的话一向不多,凝视着东沉默的半张脸,这让我想到龙泽秀明,全日本最帅的男人,为何我会认为龙泽秀明很帅,因为他很矮,主要是我喜欢矮个子的男人。

东对我的标准来说稍嫌高了点,但东的年纪很小,常让我想到莱菜子跟龙泽主演的“魔女的条件”。

看过这部片的人都知道,他们俩在高校里不畏惧舆论,大谈师生恋,被迫分离的那幕往往令人心酸痛苦,分开后两人虽分两地却从不轻言放弃,并期待见面时的甜蜜与唯美。

原本还担心跟东见面不知该说些什么,大概是我做贼心虚,一颗心揪得好紧,弓着背像只惊吓中的猫行走在高,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一块吃饭吧。”东打破沉默。

“好。”对于他的建议,我欣然接受。

我一向喜欢有主见的男人,东像个男人,因为他有自己的灵魂与思维,我猜他是个不会为人改变的聪明人,而我是个会为所爱的人而改变的笨女人。先陷入爱河的人,注定必先溺毙在爱河里。

直到东说了一句话,才唤醒心不在焉的我。

“你刚说什么?”我问。

“你有心事吗?”

“没有。”我心虚的摇着头。

“我知道一间店还不错,我们去那里吃饭。”

跟着东进人一间光线晦暗的餐厅,这种光线谁也看不清楚谁,是个适合年轻人的地方,不知为何东总会让我注意到所有女大男小之间的差异。

每个客人经过东面前都会对他点头示意,东在这间店里出奇的自在,熟稳的程度仿佛在这里打过工。

东发觉我心神不宁的左右张望,“你不习惯来这种地方?”

“呵呵……”我苦笑两声后自嘲,“大概是过了来这种地方的年纪了。”

“少胡说了。”东帮我倒满啤酒。

“我没胡说,射手座没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不会骗人,只会自欺欺人。”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说?”东微愠道。

“不谈我了,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你出了几本书?”

“问这干嘛?”我抬起双眸瞅着东。

“几本?”他选择性的回答我的问题。

“下个月出第七本。”

“七本都是爱情小说吗?”

“求求你,别告诉我,你一本都没看过,这样我会很没面子。”

“只有一本没看过。”

这个答案比每本都没看过还令我惊讶,我想知道答案。“哪一本?”

“下个月要出的那一本。”东露出笑容。

我无法把视线从东的脸上移开,我快要失去自己了,即将要跌入爱情的漩涡里。“你很恶劣。”

他伸出食指比着自己,“你说我会吗?”

“会,欺负大姐就是恶劣。”我觉得自己像个得不到爱情的女人,只会无理取闹要着脾气。

“呵呵……哈哈……”东无法克制的大笑.引来邻桌狐疑的目光。

我伸出手打他,要他克制一下笑声,东自然不做作的往椅背一瘫,从红色的烟盒中抖出一根烟来。

看见他手上的烟我愣住了,他停下点烟的动作问:“怎了?”

“没事。”没事才怪,他抽的烟是我前男友最喜欢抽的烟,当年漂洋过海去看他,行李没带多少,却帮他带了整箱的红色万宝路,当时还担心过海关会被抓到,如果被逮到大概得当场把那些烟给一抽光。

如今,人走了,情难了,我的心却仍然在痛。

我认为抽红色万宝路的男人,很阳刚、很有个性,一般人都抽七星淡烟,因为淡烟比较不伤身,既然担心抽烟有碍健康一开始就不该学会抽烟。

爱情是女人的致命伤,而我的致命伤则是解不开的死心眼,望着东年轻的五官,不禁回想起当年同他一样年轻时,我到底在做些什么?虚度光阴应该是正确答案吧!

“这里的辣子鸡了很够味。”东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我喜欢吃辣,举凡重口味的食物我都喜欢,夹起一块大小刚好的鸡丁,才放进口中,却被呛得咳了半分钟之久。

这半分钟中,我的眼泪飘了出来,东不但没良心的放声大笑,还夸张的趴在椅子上,半晌才坐正身躯,眼角还泛着晶莹泪光,我仿佛上了整人节目。

“你今天心情很好。”我咬着下唇,很想把东掐死。

“本来不好,现在很好。”

“什么意思?”我看见东嘴角倏地收起的微笑。

“没事,鱼很新鲜。”东夹起一条炸得香香酥酥的柳叶鱼想放入我的盘子中。

“我命中带煞,不能吃鱼。”我摇着头拒食鱼类。

东看了我一眼,一副鱼是人间美味,而我是个暴殓天物的小孩,把柳叶鱼放入自己的口中,念念有词:“我命中带煞,要吃光所有的鱼。”

这回换我笑岔了气,受不了东搞笑的样子,他天生不适合搞笑。

我终于在凉拌青木瓜丝上来时,沉不住气的问了。“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东挑着眉觑了我一眼,东的眼睛很漂亮,少有的漂亮,不是浓眉大眼型,却是慑人魂魄型,他的眼睛像个不见底的黑洞,望着它仿佛会被黑洞中那股神秘的力量吸引进去。

“你可以去露营吗?”

“我刚到新的公司就请两天假,不太好吧。”我犹豫不决,虽然很想去,但怕因此丢了工作。来到这家新公司后,觉得我的八字跟该公司很“麻吉”,这份工作让我不用再当没人赏识的千里马,却像条快过劳死的狗。

“可以吗?因为我的车没办法开去。”东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不忍心拒绝他。

如果我继续望着东的黑洞,等会儿可能会像碰到金光党的欧巴桑,掏出所有家当只换来几包裹了报纸的面条。

“你车怎么了?”

“坏了。

“不能开吗?”我仍抱着一线希望。

“报废了。”

“怎么会突然报废了,不是才买一两年?”

“泡水了。”

“最近又没下雨,怎么会泡水?’冻才弄得我一头雾水。

东叹了好大一口气,放下筷下,又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来,问道:“你要吗?”

我摇着头,因为万宝路的尼古丁含量很高,红色的万宝路更高,而且用餐时我不抽烟,就像上厕所时不吃东西是一样的道理。

东点燃了烟,把车子报废的事娓娓道来。“那天小柔来找我,要跟我讲清楚,并且以后不会再纠缠不清,我不疑有它便答应了,她说想去八斗子看海,我想既然是最后一没理由拒绝她,载着她往滨海的方向行驶,上路没多久她说口很渴,我在便利商店前面停车,让她下车买点东西。上车后她带了两瓶饮料,并说要帮我打开,喝了贝纳颂,我开始觉得视线模糊,一开始以为是雷射近视的关系,到了八斗子后才发现,她在饮料中掺了迷魂药。”

“然后呢?”仿佛在看目击现场节目,令人不禁为东捏把冷汗。

“然后,她说既然活着不能跟我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块,她早就打定主意要跟我一块死。”

“她,是什么星座的女人?”我不禁好奇。

“双子。”

“难怪,双子是那种会跟对方‘同归于尽’型,那你呢?”

“天蝎。”

“哈哈,那她惨了,因为天蝎是‘你死我活’型,最后一定是对方很惨,自己却没事,标准的‘爽到你甘苦到我’型。”“你”指的是天蝎座的人,“我”就是跟天蝎座在一起的那个倒楣鬼。

听东的叙述仿佛在看一部惊悚片,我拉长耳朵怕漏掉任何一段精采画面。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大概是药效发作了,小柔出现了好几个分身,接着她爬过驾驶座把椅背放倒,并且助我一倍之力,踩下油门,在车子落水前她紧紧抱住我,接着噗通一声。我的车就变泡水车了。”

东缓缓吐出口中的烟,以轻松的口吻说着那天的情景,像在诉说陈翔成天想外遇一样的容易。

难以想像这种事会发生在周遭朋友的身上,简直不可思议极了,之后落水的景象被在岸边海钓的钓客看见,赶紧通知一一九,东在救难大队赶到前自行游上岸而小柔也幸运的逃过一劫。

小柔被送进医院做精神方面的治疗,东则到庙里收惊,车子则送进了废车回收场,听说泡了海水的车就算修好了,性能也大大受损,修车必须一大笔钱,反正车子保了全险,换辆新的反而划算,因此,我被迫必须参加露营。

为了要去露营,我必须到公司加班把工作提前做完,一想到这儿,心里不禁发毛,万一又遇到无声鬼那该怎么办?更何况假日办公室空无一人,到时候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当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制作着星期三一早经理要用的投影片时,说也奇怪平常用Power

Point轻而易举,不用两个小时就能完成的工作,此刻却频频当机,当到我都想骂三字经了。

“绿油精,绿油精,爸爸爱用绿油精,哥哥姐姐妹妹都爱绿油精,气味清香绿油精,哆哆,哆哆,咯咯。”手机响,差点又把我的魂吓跑了,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莉莉,四姐要我提醒你,记得要带行照、驾照,因为怕路上会碰到临检。”原来是浩硕打来的。

“好,还要带些什么吗?”

“最好可以买些你家路口的鸭翅跟鸭脚来。”

“要买多少?”

“多买一点没关系,反正有十四个人。”

“买那么多万一吃不完,天气又那么热一下就坏掉了。”

“不会啦!不是我要讲,你家那里的鸭翅,干,真他妈的好吃。”

浩硕夸张的啐了一句脏话。

“有这么好吃吗?哈哈……”我忍不住放声大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完全忘了刚才还担心无声鬼会出现的情景。

浩硕跟浩铭是对双胞胎,当然都是巨蟹座,但兄弟俩有截然不同的个性,浩硕是个标准的巨蟹座,居家的好男人,而浩铭则比较像寄居蟹,专门喜欢寄住在别人家。

巨蟹座常会阴暗不定,令人难以捉摸。正常时过度温柔体贴,翻脸时冷酷无情,巨蟹座的男子必定有一颗温柔而敏感的心。

简单来说巨蟹座多变。念旧。想要了解他并非易事,巨蟹座让人觉得很难搞,对于巨蟹座不需有太多的了解,完全没这个必要,原则上这是我绝不碰触的星座之一。

“你还在公司吗?”浩硕问。

“对啊!不把事情做完,等露完营回来上班可能要上一四找工作了。”

“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别忘了出发的时间。”浩硕体贴的提醒了我,浩硕总是这么地细心,倘若没提醒我,等会儿一忙起来,我肯定会把出发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今天满幸运的在天黑前我把难搞的工作完成了,在离开前忍不住又利用了公司的宽频网路上网,逛了一下自己的网页,看看有没有读者留言。

说也奇怪,当你寂寞时,你的朋友比你更寂寞,没半个人在留言板留言,觉得有点儿落寞,虽然网路是个虚渺不真实的区域,有时少了它像被病毒侵蚀过的记忆体,缺了一块。感觉,很空虚。

不能再混了,否则会延误到出发的时间,得去帮浩硕买“干,真他妈的好吃”的鸭翅,如果没买到鸭翅的话,到时候被骂的可能不是鸭翅,而是身为不畅销作家的森田呆子我。

在约定时间内我来到了学姐家,跟这群朋友出门,我永远不会是最晚到的一个,一定会有个号称“卫星导航”的小八垫底,搞不懂为何小八永远都是倒数第一名,当第一名有这么爽吗?

拖拖拉拉等到要出发时接近午夜十一点了,新闻不时播报着台风的消息,这群人中一定有个超级带表者,每去泛舟都会碰到台风,得要把这颗老鼠屎揪出来浸猪笼。

学姐突然凤体欠安,她勉强靠在艳菁的身上,因此露营差点就不能成行了,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我不会为了去玩而拼命、这大概就是学姐异于常人的地方,因此,她才能博得这群朋友的尊敬,她永远像个热心付出的大好人,而我总像个坐享其成的投机者。

这一行有十四人,三部车,东被安排坐在我旁边,浩硕跟阿成坐后座,原本说好我的车全载女生,一转眼猪羊变色全变成了男人。

一路上东的话不多,倒是我跟浩硕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天文聊到地理,从大冒险家聊到台湾全纪录。

东虽然没加入我们的话题,却在每个可能被拍摄的路段,提醒我开慢点有测速照相。

车上拨放着东带来的CD,整张CD完全没有任何的歌曲,只有节奏明确的打击乐,这种音乐常会让我想起位于南半球靠海的那间PUB。

我跟东轮流开了一夜的车终于到了瑞穗,秀姑峦溪泛舟的起点,车上除了阿成外,其余三人皆一夜未合眼,他睡得可真香,睡觉时嘴角还带着笑。

阿成嫌东在苏公路过弯太大,让他睡得不太安稳,东骂道:“你只差嘴巴没流出口水来,还想怎样?”

泛舟时由于橡皮艇上有个刚做过雷射,眼睛不能碰水的东,还有个看见水就会鬼吼鬼叫的小芳,我们这艘船因此不能玩得太过火。

可是当橡皮艇下水后,谁管他东是否会变成瞎子,还是小芳会惨遭灭顶,总之,拼了。

一看到陈翔欠扁的样子,原先的担心与顾虑全抛诸脑后,今天非得让陈翔死无葬身之地不可,为射手座雪耻。

当两艘橡皮艇一接近,阿成跟浩硕拿起划桨敲打着橡皮艇,发出哆、咯、咚的震撼声,其他人则握紧水瓢蓄势待发,等待两船慢慢靠近。

“泼啊!”

“后伊细。”

“干,谁泼我。”

“妈的,竟然对着我的嘴巴泼,看我怎么修理你。”

“啊……啊啊……啊……陈翔,我跟你拼了。”我低着头狂叫手在溪中舀水,眯着眼迅速抬头对准陈翔的方向猛泼。

这泛舟我发觉艳菁是个狠角色,她的眼睛仿佛装上了义眼;完全不畏惧迎面而来的污水,只见平常温柔的她,一上了橡皮艇简直是水鬼上身,除了奋力舀水攻击敌船外,连尖叫声都不曾出现过。

泛完舟盥洗后我们来到了固定的露营地点石梯坪,在石梯坪露营的理由不外乎,与世无争。

扎营地点面对着蔚蓝的大平洋,海水冲击着岸边的岩石,白色浪跳跃着热闹的森巴舞。

由于台风外围风面的影响,大气一阵晴一阵雨,我不时抬起疲惫的双眼,望着要下不下的天空,莲的雨淋了之后不会让头发变少,因为这是台湾空气指数最清新的城市。

东趁浩铭升火烤肉时到帐棚睡个回笼觉,学姐经过一夜的休息身体好多了,她真贤慧,竟然在家卤了鸡脚,好吃的程度可以去摆摊贩售了,我跟几个女人围坐在木桌前啃着鸡脚。

浩铭虽然是只寄居蟹,但被寄居的女人有福了,因为当他外宿时,总是表现出一副新好男人的模样,洗衣煮饭样样精,今天的晚餐全靠他了。

如果说浩硕像高培华,那浩铭就像何笃霖,兄弟俩都长得挺帅的,当然再怎么帅也帅不过东,因为东像我喜欢的龙泽秀明。

趁大伙围在烤肉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之际,我向学姐打听东的身高,希望东别太高,拜托!千万不要太高,我对高个子的男人有偏见,并且讨厌身高超过一百七的男人。

听说,东大约一七六。完了,一切都完了,东在我心目中的印象,马上打了很大一个折扣,因为身高。顷刻,我不再认为东像龙泽秀明,顿时觉得东像极了身高顽长的押尾学。

我喜欢押尾学在“爱情革命”中,追求年纪比他大的江角真纪子的积极模样:更喜欢押尾学在“特警二人组”中与反町隆史搭挡演出,饰演一满脸酷样,循规蹈矩、一板一眼。能文能武的警务精英貌。

一想到东像押尾学,我突然觉得男人高,也不是什么大缺点。

“莉莉,要不要吃块肉?”浩铭热心的夹起一块肉隔空喊话。

我套上泡过溪水即将寿终正寝的凉鞋,跛着脚来到烤肉区,浩硕马上递上一瓶刚开封的啤酒,我回他一记卫生眼,感激他的鸡婆;他却大方的拿起啤酒敬我。

跟男人一块喝酒完全不用耍心机,他们不会计较你喝得是否比他们少,女人在男人堆里喝酒,说好听是有张免死金牌,说难听是随时可以举投降牌。

不论是什么牌,女人都是个大输家,因为喝不过人家,也得share相同的钱,喝得过人家的机率几乎等于零,出门嘛!尽兴就好。

我对学姐招着手,要她过来围炉,学姐的酒量也不错,很适合跟敌军厮杀时,抓来当搭挡。

这群朋友中有个话比东还少,默默付出坐在炭火旁专心烤肉的男人,阿硕。

恕我孤陋寡闻,认识阿硕后我才知道“硕”这个字念“旗”,以前一直以为是念“新”。

看着阿硕两颊红咚咚,很像面包超人,我不禁怀疑他是否晒伤了。“阿顺,你的脸好红哦。”

“因为我刚才喝了Q。”阿硕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逗得学组放肆的狂笑,这一笑可把正在补眠的东给吵醒了。

东揉着惺松双眼,踱步来到烤肉区,在学姐旁席地而坐,抱怨着:“四姐,我刚才是被你的笑声给吵醒的。”学姐不以为然的继续笑着。

东拿出随身携带的人工泪液对着眼睛滴了几滴。刚做完雷射的人应该都有相同的感受,眼睛特别容易干涩,干涩的程度,有时真想去死算了。

东为何会去雷射近视,听说,是我喝醉那晚发生了一件事。

学姐生日那天我喝得烂醉,回到学姐家我早累瘫了,其他人却忙着抠牌。打麻将就打麻将,为何要称作“抠牌”?“抠”这个字容易引起遐想,如果每个人都不断抠着麻将,一副好好的麻将很快就变成无字天书了,全被抠平了。

“莉莉,明天不要上班了,你不是已经递辞呈了。”

抬起酸涩的双眼,我没回答学姐的问题直接进卧房睡觉,外头五个人有四个人在桌上厮杀,只有浩铭躺在沙发上看重播的连续剧。

躺在床上肉体疲惫到挂,隐约中仍听见客厅传来的,连一、拉一、听对对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客厅突然静默了下来,事实上是我睡着了。

一道刺眼的阳光射入我的眼睛,隔着眼皮还是亮得张下开眼,床头忘了响的闹钟指向六点五十分的方向,现在起床应该来得及到公司打卡,犹豫了两秒钟后,决走到公司赚一天的薪水。

来到客厅发现学姐的躯体横放在主人椅上,头和脚都露在椅子外围,她仍然睡得香甜,浩硕跟浩铭分别睡在二跟三的沙发上。

买过沙发的人都知道,一就是主人椅,也就是一个人坐的椅子二当然就是两人坐的椅子,三就不用说念过数学的人都知道,同理可证,以此类推。

不用看也猜得到东跟陈翔一定睡在客房里,难不成他们会团在热得像烤箱的阳台吗?早就怀疑他们俩个有一腿了,陈翔嚷着想外遇根本就是障眼法,否则两个大男人为何会同睡在一张床上。

我轻轻叫醒学姐,告诉她我要走了,学姐睁开惺讼的双眼。

“你酒醒了吗?要不要请一天假?”

“虽然不是很清醒,不过就算要发酒疯,也要到公司里发,反正都下干了,发酒疯也有钱赚,干嘛便宜了公司。”我振振有词的说着,可惜学姐不断的闲着白眼,大概两条腿早就踏人周公家了。

不打扰她,我轻轻带上大门。

快到中午学姐醒了,来到浴室刷牙,她自忖着:“谁啊?生活习惯这么差,茶杯喝完后放在浴室里不归回原位。”

拿起洗脸台上的玻璃杯北里头的水往马桶一倒,拧开水龙头清洗后拿到阳台晾干,听说阳光是免费的烘碗机。

不久后学姐将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眼尖的发现了地上有片闪闪发亮的物品,低头一看是只变形的隐形眼镜,她都雷射近视一年多了,家里怎么还会出现镜片,没多想捡起它往垃圾桶一丢,开始晾起衣服来。

接着浩硕来到厨房开始准备中餐,浩铭则拉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可以解渴的饮料,当锅里的水饺正在打滚时,浩硕把汤瓢交给浩铭嚷着要去厕所报到。

才刚踏入厕所的浩硕神色慌张的冲出来,“四姐,浴室里的杯子呢?”

正在啃着鸡脚看电视的学姐倒吸了一口气,啊――完了!不会这么巧吧?学姐嗫嚅道;

“我收到厨房去了。”

看见学姐惊慌失措的表情,浩硕也的吸一口气,啊――“你该不会……”

此时拿着汤瓢的浩铭从厨房跑了出来,也吸了一口气,“啊――该不会被我喝到肚子里了?”

东鲜少在乎过什么事,今天则不然,听见三个人的呼吸,东慌张的从床上弹了起来,模糊的视线害他差点被绊倒,跌跌撞撞来到客厅涧道;“我的隐形眼镜呢?”

学姐呵呵……嘿嘿……哈哈……狂笑着,手指来回在东与浩铭之间,只有她知道眼镜早被倒到马桶去了,但是她却使坏的笑着:“等一下你这个瞎子要开车把隐形眼镜吞到肚子里的呆子载到医院去。”

浩铭一想到肚子里有一片,不,有两片闪闪发亮的镜片,担心写满全脸,露出坐立难安貌在笑都很难看。

东的眼镜常超过了正常配戴时间,因此学姐怂恿他去做近视雷射,雷射后再也不需忍受眼睛老是布满血丝的问题。

听完东雷射的理由,外海的天空乌云密布,看来这场雨大概躲不掉了。东跟阿硕想趁天黑前到岩石上拍几张海景的照片,拎着相机往海边走去。

东和阿硕是国小同学,也就是说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岩石上有两个男人的身影,他们在岩石上逗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坐在炭火前,吃着浩铭烤好的肉片,目光不自觉望着岩石上东的背影,心中燃起一股悸动,但年龄上的差距让我裹足不前,连试都不敢试,手上的啤酒罐却被轻轻碰撞着。

浩硕疑惑的瞅了我一眼,“看什么这么专心?”

“好像快下雨了。”我言不由衷的说,把啤酒倒入口中。

艳菁窝在浩硕身边,等着铁网上即将烤好的青椒。青椒,又是一项我讨厌的蔬菜,恶心的辛辣味,搞不懂为何这么多人喜欢它。

“你不要惹我生气,我若生气就会抓狂,我若抓狂就会想要杀人,后一个会死谁,连我自己都无知?”阿成学起霹雳火中的刘文聪,对着喝酒不阿沙力的陈翔发觎,此举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由于一夜没睡,喝没几瓶啤酒的我昏昏欲睡,穿着等会儿就要丢弃的凉鞋走向帐棚,累得没力气陪他们疯,睡在帐棚里持续听见学姐的笑声。

不久,外头下起雨来,隐约中听见大伙喊“收”的声音,他们转移了烤肉阵地,将食物搬到木造的亭子里。

雨水打在帐棚外围,滴滴答答吵得我难以入睡,翻身想调整出一个舒服的睡姿,却听见艳菁在帐棚外叫我。

“莉莉,我们要拔营了,他们说这里风雨太大不能住,今晚要住民宿。”

我甩甩头把浑沌的脑袋摇醒,拿起行李爬出帐棚,大伙忙着收拾东西,我则先把行李搬上车,十分钟后,我们从容的往瑞穗温泉出发。

阿成开着我的车,我仍于神智不清的状态下,微醺的双眼看着前方,东则拿起人工泪液点着,艳菁和浩硕则聊着刚才大雨来袭忙着拔营的情景。

突然学姐的车紧急煞车,两侧的车门大开,后座上三个女人以飞快的速度跳下车,眼看我们的车就要撞上去了,阿成方向盘往左一打,敏捷的闪过从左侧跳下来的小兔,险象环生的景象吓出一身的冷汗。

我们的车在前方掉头,停在距离学姐车几公尺,浩硕跟东则下车查看状况。

原来是拔营时一只大蜈蚣跟上车了,一阵慌乱后娱蚣不知逃到哪去了,三个惊吓过度的女人重新回到车上。

理完后。东与浩硕从前方潇洒的走来,这景象让我想起MIB中对付外星蟑螂的两个大男人。

窗外落下豆大的雨点,突然问艳菁发出惨叫声。

阿成探着头问:“浩硕呢?”

“好像掉到水沟里了。”艳菁拉长脖子往漆黑的窗外看。

“不会吧!刚才我停车时,他还要我小心点,别掉到水沟里,想不到掉到水沟的人会是他自己。”阿成忍住笑。

我往窗外一瞥,发现浩硕矮了东一大截,他果然掉到水沟里,看见这个景象我摇下车窗问:“浩硕,你掉到水沟里了喔?”

“干,好痛,都是东啦!他明明是坐左边,干嘛从右边上车,一开车门就把我挤下水沟了。”

哈哈哈……阿成的笑声震天响,我跟艳菁也无法克制的大笑起来,实在太好笑了,这么大的人也会掉到水沟里,还MIB咧,哈哈哈……超爆笑,难得我也能当一没良心的狐群彻党死损友。

在笑声中,我的酒也渐渐退了。

这露营并没有达到休假的目的,反而把我弄得精疲力竭,把仅剩精力榨干榨净。

回到工作岗位后,面对桌上堆积如山的档案,开始怀疑这出游是正确的抉择吗?从一早坐下直到中午,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埋头苦干。工作途中接获小兰通知下午两点有个会议要开,一想到又得在大会议室里开会,不禁烦恼是否会遇到无声鬼。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遇到再说吧!杞人忧天不是当务之急不快点把延迟的进度赶上,晚上就得叫无声鬼陪我加班了。

下午两点,拿起架上的记事本仓皇进人会议室,大伙早已就坐,挑了一个角落不容易被注意的位子,我打算利用开会的时间,把手上的文件理好,偏僻一点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会议进行到一半,我被隔壁的打鼾声吵醒,人事小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瞧她有节奏的摇头晃脑貌,真担心等会儿会摔下椅子。

主席座位上坐着老董,他正口沫横飞说着最近市场上的最新动态。幸好没看见无声鬼不会那么衰每都遇到吧,高兴不到两秒钟,才发现这无声鬼不是用站的,而是坐在老董后方的椅子上,并且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于胸前,他的样子看起来比老董更像老板。

无意中我跟无声鬼的目光在空中交会,我的心狂跳了一下,不禁在心底问了一句,“他看到我了吗?’

我和无声鬼的目光像两块磁场相同的吸铁,互相吸引无法分开,这是否为另一种形式的鬼压床?

这是我第一正眼看他,他有张满帅的脸,严格来说,无声鬼长得不错,眼神挑衅意味浓厚,嘴角带了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意,莫非他也不认同老董的论调。

老董是个法学博士,不了解念法律的人不去律师事务所上班,来司搅和个什么劲?常常满口大道理,官僚得很。

那天耳闻他就快下台了,大股东对他的经营方式忍无可忍、决定在这的股东大会上改选董监事,趁机把他撤换掉。

无声鬼生前大概是个马屁精,否则为何老是喜欢跟在老板身边,上回是老总,这是老董,标准的小跟班。

提到他的穿着品味倒是没话说,标准雅痞一个,说也奇怪阴间难道也注重名牌?还是有人会在初一十五时烧给他。

如果没看错,他身上穿的好像是两千零三年亚曼尼的新装,要是能翻开衬衫领口一瞥的话,应该是同木村拓哉所代言的那件新品同款。

我特喜欢男人穿着名牌,并非爱慕虚荣,而是名牌能提升穿着者的品味。

男人长得帅不帅不重要,但品味却决定了男人的形象,形象远比长相有用多了,长相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品味却可以靠后天努力堆砌而成。

记忆中无声鬼很高,少说超过一八O,要是矮一点就好了,没事长这么高干嘛?唉!我是不是想太多了,高跟矮都不能改变人鬼疏途的事实,就像我无法改变跟东之间的年龄差距,是同样的道理。

选择一个不适合的对象,就像用了不合适的卫生棉,时时提醒你它的存在,让你有它也痛苦,没它也不行。一定整得你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一个会开了四个小时,光老董一个人就讲了三个半小时,人事小姐在三个小时五十九分时终于跌下椅子,她糗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我更想。

因为她跌下椅子的那一刻,顺手拉住了我的袖子,只听见滋一声,衬衫的钮扣被扯掉了两颗,胸前春光乍现。

我羞红了脸拧着敞开的衬衫跑回座位拿针线,还好大家都下班了,否则这副狼狈样要是让同事看到的话,不被笑掉大牙才怪。

坐在马桶上脱下衬衫,穿好线把掉落的钮扣缝回去,拿起第二颗钮扣时,突然发现钮扣上的四个孔已经变成一个孔,过度拉扯把孔给扯坏了,难道没办法再缝回去了吗?

差异过大的爱情就跟坏掉的钮扣一样,勉强缝回去也摇摇欲坠滁了换颗新的钮扣很难再让它起死回生。最近不论做任何事都会令我想到东,想到我跟他之间的差异。

由于发生了刚才的糗事,坐在电脑前少了工作的欲望,人活着难道就为了不停的念书、工作、谈恋爱?不能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点开word写起小说,这两年写作对我的生活路上创作起,几乎每天都会写一些文章,习惯是种可怕又戒不掉的毛病调而复始做着同样的行为。

一坐在电脑前面不自觉敲起键盘来,将今天所发生的衰事抒发在萤幕上。

“人事小姐”这是今天的主题,我把所认识的人事小姐彻底的分析一番,工作少根筋,让人伤脑筋,什么时代了这种人还能存活?

正当我打得起劲时,走廊上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是无声鬼从前面经过,玻璃帷幕的窗户就是有这个缺点,里面干什么?外头做什么?一目了然,很难逃得过大家的眼睛,老板大概怕属下乱搞,才会把办公室的窗户透明化。

是该下班了,再被无声鬼拦车的话,这会儿我肯定会昏厥过去,关上电脑拎起皮包,又是夺门而出。

走在空旷的停车场,心里开始发毛,有个声音不断跟着我,车子就在前方,上了车就没事了。

不会吧!在皮包里竟然摸不到车钥匙,一定是刚才找针线包时掉在抽屉里了。

不回去拿今晚肯定回不了家,回去拿今晚铁定腿软到无法回家,讨厌陷入两难的感觉。

我该求救,学姐、艳菁今天有班,浩硕凌晨两点才下班,浩铭跟陈翔也没那么早下班,当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永远都没空,除了找东之外,我没人可求,总不会去找小野猫来帮忙吧!她看起来比我还胆小,硬着头皮只好打给东。

电话响了许久始终没人接,在转语音信箱前一秒,电话接通了,我迫不及待向他求援。

“东吗?”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没搭腔,我急得再问了一。“是东吗?”

“我是他女友,你是哪位?”话筒传来一句大音。

吓得我喀嚓挂上电话,是心虚、是害怕?还是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东的手机出现女人的声音?

我到底在做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玩火自焚、还是飞蛾扑火?总之,不论玩什么,都不适合我这把年纪的女人。

坐在引擎盖上,从皮包中拿出香烟来,快点,现在除了它没有任何一项东西能平息我狂跳不止的心。

我不确定接电话的是小柔,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一点我不像印象中会歇斯底里的她。

难道是东的新欢?有了新欢东才抛弃旧爱,我的脑袋开始胡乱的运转,像台除草机轰隆隆作响。

弹掉烧尽的烟头,将烟屁股放入一旁的垃圾桶中。别再想了,一个永远不属于我的男人,何苦勉强自己去追求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少了谈恋爱的资格。小柔随便做个表情都自然可爱,而我不论做什么都太过虚假。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办公室,拉开抽屉,钥匙果然掉在里头摔上门逃出这栋鬼影幢幢的公司。

车子在街上晃了好几圈,来到上回东带我来过的那间店,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人的嗅觉非常的灵敏,远比视觉、听觉管用多了。

这间店跟一般的餐厅不同,原以为他们只卖中华料理,其实不然,过了晚上十点便转型成了标准的酒吧。

常听浩硕说东是夜店王子,此言果然不假,连餐厅都能变成夜店,青蛙当然也能变成王子,昏暗的灯光有着催情作用,难怪这么多年轻人喜欢泡在这里夜夜笙歌。

服务生把我安排在吧台的左边,坐在高脚椅上可以把最优美的姿势展现无遗,不知道是谁发明了二郎腿的姿势,不吝啬该颁他一个最佳挑逗奖。一个女人只要懂得运用肢体语言,就算长得丑一点也没关系,照样可以吸引异性。

看着酒单下不该点什么酒好,来回浏览了VODKA吧,酒精成分区区只有5%,应该难不倒我这个三点点点。

酒吧中拨放着少有的打击乐,终于知道东那天在车上放的CD是从哪里来的,原来他一直喜欢这种音乐,不论在夜店还是在车上。

其实,我内心是喜欢东的,为何喜欢却又不敢说出口?是丢不起这个脸吧!被东拒绝事小,自尊被践踏事大,年纪大什么都不怕,就怕丢脸。

我这算哪门子的酒量,别说三瓶了,连一瓶酒都还没喝完,已经稍有醉意了。

身边来了一个男人,向bartender要了一杯马丁尼,突然问道:“东怎么没来?”

我睁大了眼望着他,这个男人我认识吗?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他摸着下巴的胡须。

“我认识你吗?”我脱着他看。

“见过一。”

“有吗?”

“上回你跟东来这里吃饭。”

男人的话仍无法勾起我的回忆,不是我记性差,而是我认人差,见过好几的朋友还会常认错。

“我是这间店的老板上陪你们喝了两杯,你忘了吗?”男人解释着。

“噢,有、有、有。”我连说了三个有,却无法消弭现场的尴尬气氛,这四轮我忙着解释:“不好意思我认人很差,常常过目即忘。”

“不。不、不,是我大众脸,长相不特殊才会让你过目即忘。”他自嘲。

被他这么一说,我脸红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牵强的嘴角笑得很难看。

“东呢?”他再问。

“我没找他。”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听见“女朋友”三个字,我的心砰、砰、砰的跳动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吧台上手机闪着冷光,看着萤幕是东的来电,我的心跳得好快,快到像刚跑完五千公尺。咬着下唇犹豫着该不该接,许久才按下接听键。

“喂。”

“你刚才拨电话给我吗?”东的声音非常平稳,从语气中无法察觉刚才他所为何事?

“嗯。”

“找我有事?”

“没事。”我突然词穷。

“感觉不像没事的样子。”东的敏感吓了我一跳。

“我会有什么事?”

“没事,你不会打给我。”东笃定的说。

我喜欢有自信的男人,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告诫我,这是不可能的,别妄想了;却又有另一个声音鼓励我,不踏出第一步,怎么能达成愿望呢?

跟东在一块是我的愿望吗?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为何我偏偏挑中一个跟我差距这么大的小男人?

“你怎么了?”东的声音从光纤那端传了过来,我赶紧收回思绪回答道:“没事。”

“没事才怪,你在哪?”

“在……”我左右张望,不知道这间店叫什么?上回傻傻的跟东来,这回迷迷糊糊的走进来。

“就是上你带我来的那间店。”

“科麦隆。”一辆机车狂飚而过,我没听清楚东说了什么。

“我不是在万客隆。”我回答道。

东跟坐在一旁的老板同时告诉我,“是科麦隆。”好糗,我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像只热过头的小狗。

“你刚到吗?”

“到一会儿了,准备要走了。”

“你等我,我马上过去。”东没等我回答,便径自挂上电话。本来是想叫他不要来了,只怕他来时,我不知道醉到哪一殿去了。

等东的时间内,老板又请了我两瓶ICEVODKA,东来的时候,我早瘫在吧台上。

万宝路的味道告诉了我,刚才东捱近身看了我一眼,他并没有叫醒我而我也没醉到睡着的地步,只是把脑袋子放在吧台上,这种姿势血液比较容易到达脑部。

老板抱怨迟来的东,“你怎么现在才来?让女人等到喝醉,不好吧。”

“我怎么知道会脱不了身。”

“不是我要说你,你就是对女人太好,根本不需要理会她们。”

老板训起东来。

“你给她喝什么?让她醉成这样?’冻问。

“她自己点的ICEVODKA,我只是免费又请了她几瓶。”

“拜托,那种混酒酒精成分虽然不高,但状况不好的人,很容易喝醉。”东埋怨起老板的好意。

“怪谁?谁叫你这么晚来?”老板走进巴台内,双手一摊,摆出了大字型,欺身问道:

“喝点什么?”

“都好”

老板带着邪恶的笑容肥一杯伏特加放在东面前。

“叫我喝纯的,想要我死吗?朋友就是这样当的哦?”东从一旁的冰桶中抓了两块冰块。

放入杯中,冰块碰到高浓度的伏特加迅速溶解,并在倾斜的伏特加中流动着。

“反正你不死在我店里,也会死在女人手里,迟早的问题。”

“说的你会看面相一样。”东吸了一口酒后,不以为然的吐老板槽。

“不多,略知一二”

“那你说,我现在是什么状况?”东突然认真起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

“什么意思?”

“干,这么简单还要解释,你老外啊?”

“我不是老外,是你说得太奥,我无法理解。”

“因为你只听得懂日文,要不我介绍几个日本妞给你?”老板的眼光往入口那桌望去。

“算了吧!我无福消受。”东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不是无福消受,是你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东的心所属何人?我的脑又开始轰隆隆像台锄草机胡乱运转。

“莉莉,回家了。”东一手撑起我,一手拎着我的皮包。

我睁开微醺的眼皮,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在东面前我每都以酒醉姿态出现,他大概把我跟酒鬼归为一类。靠着东又闻到来自他身上的味道,这种味道很难让人忘记。

走出酒吧开始反胃,我像只尿急的小狗,找了一根电线杆马上就靠了过去。

东跟上来,轻拍着我的背部,每一下都拍在我的心口上,不知是否酒精在作祟,血液以最快的速度在体内窜流,晕眩的程度比刚才更激烈,蹲下身我对着地面干呕,灼热的胃不断翻搅,真想死了算。

眼角挂着两行泪,却吐不出半点东西,因为晚餐我根本没吃,想吐也没得吐。东拧开临走前老板给他的矿泉水,我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扶着电线杆我缓缓站起身来,一个不注意眼看就要跌倒,在我将要跪倒在地之际,东拦腰抱住了我。

时间,静止了。

地球,不转了。

呼吸,停止了。

心脏,不跳了。

身体,失温了。

我抬起头望着东,他的脸离我好近,近得让我看不清他的五官。这种姿势很暧昧,这种情景很煽情,这种气氛很……

时间,走动了。

地球,旋转了。

呼吸,恢复了。

心脏,跳动了。

身体,灼热着。

眼睛,模糊了。

看不清的是东脸上的表情,腰上的手紧紧钳制着我的身躯,放松全身把重量交给东。多久了?我不曾与异性有肢体接触,东的吻让我无法思考,让我不断的沉沦,沉沦下去……

坐在车上我跟东同时抽着烟,想问他刚才接电话的女人是谁?

但始终提不起勇气。在感情上,我是个弱者,我缺乏勇气,也缺乏自信层为年龄的差距吗?

“你还没回答我?”东吐出一口白烟后问。

“什么?”我疑惑的望着东。

“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想你,发生事情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而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默的望着窗外。

“你呢?”我反问他。

“我什么?”

“为什么来找我?你不是正在忙?”我的话好酸,连自己都觉得幼稚。

东以极慢的动作转头,觑我,他的眼神让我害怕,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告诉我事情真相,我突然想逃避,逃避真实的答案,真话永远是残酷的,事实永远是下堪的。

当年,前男友回国后,他也以非常慎重的口吻约我隔天见面,当晚我志忑不安,这种严肃而慎重的语气,不曾出现在他的身上。

隔天,我成了全天下最可悲的女人,因为我被抛弃了。

理由,吉普赛的算命女郎告诉他,他命中注定的女人不在东方,他的女人是短发,他的女人正在苦苦的守候着他。

因此,他决定移民国外,与那个西方爱他的短发女人双宿双飞;而我,只是一个在台湾白等了他三年的长发白痴。

“小柔来找我,哭得像个泪娃,看着她,我无力拒绝,一个我曾经用生命爱过的女人,为何能说不爱就不爱,连我都觉得自己很可怕。莉莉,你是个好女人,别让自己陷入感情的无底渊,我无法给任何女人幸福,才会拒绝小柔的感情,包括你在内。”东的一席话肥我从高空摔下地面。

东开着车送我回家,本想跟他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他说我喝得太醉容易被路检,我没吭声只是乖乖的坐在车内。

一路上我们没再交谈,车内只有苏永康的《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的歌声,男人真的不该让女人流泪吗?我认为应该叫莫文蔚改唱成《流泪的不该是女人》。

“你还好吧?”东开口。

不好,我在心里回答他。东突然握住我放在裙上的手,我反射性的抽回手来。以我目前的状况,比一颗掏出肉体的心脏还脆弱,禁不起一丝热情的挑逗广尴尬的气氛弥漫车内,我痛恨这种暧昧关系。

我承认自己想太多了,东是那种不会表示什么的人,就算他真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所以,刚才的吻根本不代表什么?

感觉上是一种对弱势族群的同情。

死党中我跟学姐的年纪比他们大上许多,属于少数的一方。

少数不表示就是弱势,弱势也不表示需要同情,请把同情心用在别的地方,至少骄傲的我不需要。

“停车好吗?”我央求。

“怎么了?”东看了我一眼。

我无力挣扎,脆弱得快要死掉,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东将车子往路边一靠,我推开门逃下车。

我使尽全力往前跑,体内的酒精在发酵,热血奔腾四流窜,狂乱的心就要跳出口,我跑了好长一段路。

我为自己的幼稚行为感到好笑,到底在逃避什么?怕发生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吗?

走进便利商店买了一包烟及一瓶矿泉水,一口烟、一口水,还没到家,我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今天公司召开股东大会,耳闻高层全部改组,也就是老董一票人都将被撤换,看着他们打包行李的模样,不禁感叹人生变化无常。

学姐来电说晚上要帮浩项浩铭庆生,差点忘了他们是巨蟹座,来不及帮他们准备起司蛋糕了。

不行,做人要守信用,我的最高原则:“只有人负我,不能我负人”

硬着头皮去跟经理请假泅家做蛋糕,敲完门才刚想开口,经理却先发制人。“莉莉,你去准备一下部门的工作执掌与组织图,新总经理刚上任,每个部门都要做部门简介。”

我的手揪紧了裙摆犹豫着该如何开口,经理停下忙碌的动作提醒我:“还不快去准备,我们部门排在八点。”

“八点?明天一早吗?”

“是晚上八点,每个部门半小时的时间,我们排在最后一个。”

什么嘛!晚上八点,浩硕、浩铭想吃我做的蛋糕无望了,明年请早吧!

开完会八点半,生日party应该还没开始,每庆生都是等人到齐才开始,到隔天吃早点才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原本预定八点开始的报告无限期往后延,新团队上任第一天就缺乏时间观念,这种人要怎么带领公司走向美好的未来呢?

我在会议室门口晃来晃去,到底还要等多久?索性拿起万宝龙钢笔在笔记本上涂鸦,不一本小说写什么题材好呢?正当想得出神之际,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竟然看到无声鬼出现在会议室里,我贴着窗户往里看。

无声鬼双手交叠胸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现在是MIS部门的报告,我很怀疑他听得懂吗?

今天无声鬼穿的是我最喜欢的黑色丝质衬衫,这种材质的衣服会让我想起电影中的男主角,总喜欢穿黑色衬衫,帅气十足。

鬼,也需要天天换装吗?

“绿油精,绿油精,爸爸爱用绿油精,哥哥姐姐妹妹都爱绿油精汽味清香绿油精,哆哆,哆哆。”靠腰,这铃声每都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喂。”我捣着手机细声说。

“现在是怎样?”浩硕的声音从那端火速传过来。

“什么怎样?”

“你怎么还不过来?当上作家后越来越大牌了喔。”

“哪有不畅销作家有什么好大牌的。”我辩驳。

“就是因为不畅销才会比一般人更忙啊。”

“什么意思?”只要在有鬼影的公司里,我的脑袋就像灌进了一缸子的水,浑沌无法运转。

“忙着找题材写作啊,我们就是你最好的题材,赶快过来寻找灵感。”

“等会儿要开会,一开完我马上过去。”

里头快结束了,经理起身走向我交代着:“我去上个洗手间,你先把电脑准备好。”

“不要太晚来石则我们都喝醉了,没人听郁方唱歌。”浩硕一说完,笑声延烧过来。

“这个笑话不但冷而且很低级。”我忍不住反击。

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MIS的人走了出来,丁大哥往里头比了一比,示意我可以进去受死了。

浩硕收起笑声说:“我们在KTV等你;你快点过来就是了。”

“知道啦!反正我的歌先帮我点好,等我一到马上就可以开唱。”正想了结跟浩硕的电话,无声鬼从里头走了出来,并且看了我一眼,吓得我手中的电话掉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手机不断传出浩硕的咆哮声:“干,摔我电话,耳膜差点被震破。”

“我要开会了,掰。”我收起电话赶紧进人会议室,几个大头坐在桌子的一边,这头与那头遥遥相望,我对着他们点头致意。

坐在电脑前的座位,滑鼠点选着网路上的芳邻,连上网路进入部门资料匣,把刚才做好的资料叫出来。

“咚!”此档案已经毁损。

不会吧!辛苦做了一下午的档案竟然毁损了,这下该怎么办?

经理进人会议室后马上察觉到事态严重。

这事不能怪我,当我做好资料后,经理是最后一个叫出档案并做修改的人,天地可以为证,我森田呆子如有半句虚假,将惨遭浸猪笼严惩。

经理屈膝卑躬向上头解释做任总经理同意我们改明早报告,不是因为他们体恤下属的辛劳,主要原因是他们肚子饿了,想收拾东西吃饭去,并要经理同他们一块。

经理要求我把资料做完才能下班,望着经理离去的背影,有被陷于不义的感觉。能怎么办?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经理拉了我一把,我也该回馈他一下,谁叫他是将我从猪头经理的手上解救出来的恩人,资料还在,只要把图档做完就行了。

学姐的手机响了很久始终没接,一定是在KTV里太吵了才会听不见。浩硕、浩铭、陈翔、艳菁……能打的电话全打了,就是没一个人接电话,莫非他们集体说好不接我电话,怕我临时落跑下去了。

只剩下东了,一定要打给他吗?除了联络东难道就没别的方法可想了吗?正愁无计可施之际,无声鬼又从走廊上晃了过去,原以为他只是经过,这回不同了,他竟然站在办公室门口,停在那里怔怔的望着我,仿佛有话想说,莫非要质问我上回在停车场放他鸽子的事。

他以极慢的步伐走了过来,我全身的寒毛全竖了起来,背脊泛起一股冷意,我放下手机鼓起勇气直视他,他的眼睛虽邃有神,却带着一丝阴冷。

拜托,不要再靠过来了,我冒了一身的冷汗,我用余光瞄向手臂上的肌肤,竟然起了一大片凹凸不平的鸡皮疙瘩。

我的心狂跳,挥动着五指,嘴角露出难看的笑:“嗨,你好。”好个头啦!第一跟鬼魂接触,感觉很诡异、很冷、很恐怖也很灵异。

自从离开只有上半身服务生的KTV后,很久没再遇到灵异事件了,一开始怀疑是八字变重了,后来认为是第六感退化了,其实人的潜力不会因时间或空间而有任何改变。

我想逃,但躯体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思绪混乱无法思考,无声鬼在我面前停下,距离我有两公尺之远。

一定是我身上的护身符起了作用,遏止了鬼魂的靠近,后悔没把家里的《金刚般若波罗密经》及《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带在身边。

现在该念那道经文好呢?先念六字真言试试看吧。

根据喇嘛教教义,借着念、看、听六字真言,可以洗清身上的罪孽,但,对无声鬼好像不管用,大悲咒应该怕了吧!

“南无喝罗但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咧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土婆耶……婆婆啊”

这些咒语好像对无声鬼示管用,他越来越靠近了,念完这道咒语反而拉近了我跟他的距离。

完了,该不会乱念一通打开了阴阳两界的大门,只剩最后一招《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这是以前为了修身养性,不跟猪头经理一般见识时背的。

“观自在菩萨,行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口中的心经还没念完,无声鬼一个箭步上前,我失声尖叫:“啊……鬼啊……”他伸手捣住我的嘴,我完全吸不到空气,只能瞪大双眼瞅着他,头好晕,持续缺氧中。

我自首平常很少做善事,也承认除了对流浪狗好一点外,对人没什么爱心,但比我坏的人多的是,为什么倒媚的就我一个,好不甘心。

无声鬼以极慢的口吻对脸色发育的我说;“你常做坏事?”

我惊魂未定的望着他,摇着头表示被冤枉了。喉咙哽咽着,我听见心脏砰砰跳的声音,脑袋像爬进了一万只蚂蚁啃食脑下垂体,思考能力越来越迟缓人乎到了空有一副臭皮囊,毫无灵魂可言的虚脱地步。

“不要叫,我就放开你。”

我点着头,表示一定会信守诺言。

无声鬼才放开嘴上的手,我马上发出高八度的尖叫声:“有鬼啊!”并奋力推开他拔腿就跑。

“不要跑。”为什么我越努力往前跑,门距离我还是一样的远,一回头才发现无声鬼抓住了我的手,难怪我像只上岸的海龟,跑不动。

“别叫,会被别人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要求我噤声。

不叫,人家怎么知道我见鬼了。他和头猪经理一样笨,公司应该还有其他同事在,不会这么巧全走光了吧!

是否因为我去年眼睛做过近视雷射后,跟李心洁演的“见鬼”

一样,常会看到一些有的没有的。

无声鬼的脸捱了过来,我又大叫:“救命啊!有鬼……”鬼字还没喊出声,嘴巴又被封住了,这个无声鬼很爱封人家的嘴,刚才他去上厕所时,手不知道洗了没?

待我定神一看,封住我嘴的不是无声鬼的手而是他的嘴,他……哪是无声鬼?根本就是个大色鬼。完了,我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他的嘴中,少说我也是个不畅销作家,他怎么可以由于惊吓过度,该死,我竟然昏死在他的怀里。

下雨了,雨水淋在我的脸上。张开眼睛以为是一场梦,很抱歉,这不是一场梦而是比梦更真实的恐怖事件。

无声鬼一脸担忧近距离的端详着我,手中握着沾湿了水的手帕,我靠在他宽大的胸前嗫嚅问:“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拜托你不要继续尖叫了,行吗?我还想做人。”

他不是鬼吗?鬼就鬼做什么人。挣脱他的怀抱,我怔怔地望着他,避开他夺人魂魄的双瞳,惊魂未定的望向桌上闪着冷光的手机。

“绿油精,绿油精,爸爸爱用绿油精,哥哥姐姐妹妹都爱绿油精,气味清香绿油精,哆哆,咯咯,咯咯。”我像个被绑架的小孩,用哀求的眼神恳求着绑匪,让我接通电话,无声鬼比了个“随意”的手势,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想攀住飘浮在水面上的浮木,接起手机喂了一声。

陈翔傻呼呼的笑着:“你怎么还不过来?大家都在等郁方来唱生日快乐歌。”

“我还没忙完。”

“你到底要不要过来?”浩硕抢过电话对着我吼。

“我想过去唱歌啊,可是,目前……走不开。”我的双关语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懂。

“现在不来就不要来了。”浩硕气得把手机挂上。

什么吗?人家现在被鬼魂纠缠,难以脱身,我又不是金蝉,哪会脱壳之术,我泪眼朦胧的望着无声鬼,带着哭腔骂道:“都是你啦!”

无声鬼夺走我的手机按下回拨键,对着电话说:“你们在哪唱歌?她现在马上过去。”

接着无声鬼帮我关上电脑,一手拎起我的皮包,拉着我走出办公室。

我无力思考,一方面担心浩硕翻脸,一方面不知道无声鬼要带我上哪?或许我前世造了太多孽,天理不容,今世才会拿命来偿,所谓的“红颜薄命”。

停车场剩下两辆车,一辆是我的红色新车,一辆是B开头的宾士,没想到阴间也流行开双B,好车果然是不分国界与阴阳两界。

我向无声鬼道了声“不见”后,打算朝自己的车走去,但手却朝反方向延伸,这才发现他仍紧握着我的手。

莫可奈何被迫按下遥控器,锁上才刚开启防盗锁的车,跟着他乖乖上了灵车。噢!不,是上了他的轿车。

坐在柔软的椅子上,他突然捱身靠了过来,吓得我不知所措的闪躲高喊着:“不要……不要……”

待我停下挥舞的双手,他无辜的瞅着我,绅士地为我系上安全带,并讲了一个很冷的笑话:“拜托,别害我被罚钱。”

听说被鬼压床只需狂念佛经或愤怒开骂,将可击退各种妖魔鬼怪。佛经刚才试过了效果不彰,三字经还没开始,当我想起骂之际,他却姗姗开了口。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我的存在,不过你好像不认识我。”

我用余光瞄向驾驶座上的他,上在会议室里问人事小姐.她是否看得见他,人事斩钉截铁的告诉我:“没看见。”

莫非无声鬼像歌剧魅影中的幽灵,喜欢出没在公司任何角落,见过他的人下场都很惨,非死即疯。

我小心翼翼不敢激怒他,“大家都知道你?嗯,只是不敢谈论你。”

“不是不敢谈论,是不准谈论。”他爆料的说出我不知道的内幕。

“为什么?”我的好奇心取代了恐惧感,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写作题材。我大概是肠枯思竭写不出东西了凋遭朋友不愿谈论自己的私生活,现在走火入魔连鬼故事都不放过。

小马这名字让我想起朋友常说的冷笑话,每当我说:“干嘛啦?”

朋友总会回我一句:“干马,会生小马。”怎么样,够冷吧。

小马还没把他从鬼变成人的故事说完前,我们已经到了KTV,停好车一同走向柜台,服务生带领我们进入包厢。

服务生推开门喊道:“抱歉,有您访客。”

我环视昏暗的包厢,由左至右的排列顺序,阿成、浩铭、艳菁、浩硕、学姐、小兔、陈翔、小八、小芳,东竟然缺席,有点小失望也松了一口气,上东说的那席话,到现在我还耿耿于怀,他没来也好,免得见面时尴尬。

浩硕一看见我身边带了人,对于迟到一事不但没指责,反而会心一笑,一副有礼有貌的样子,陈翔则发出自以为了解的“厚、厚”

声。

“哇!提拉米苏耶,我的最爱。”学姐发出了兴奋的叫声。

当然是最爱罗!因为这个提拉米苏贵得吓人,不好吃不用钱,这是无声鬼极力推荐的蛋糕,来KTV的路上无声鬼让我下车,买了一个十寸的德提拉米苏。

艳菁在蛋糕上插好蜡烛后,浩铭环顾四周后问:“东呢?讲个手机讲到哪里去了?陈翔,你去外头看看。”

原以为东今天不会现身,没想到是到外面讲手机去了,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打来的电话,否则为何不能在包厢里说,上回搭他的车时忘了问他,车打哪里来的?泡水车的赔偿应该没那么快下来,莫非那天我坐的是小柔的车,这种定时炸弹,何时会引爆谁也不好道,重点是东根本放不下她。

心情顿时变得很糟,不该在乎他,那天他把话说得很自,没有年龄的差距就已经不可能了座何况他对我没有任何意思,那句话对我的打击颇大,逼得我不得不清醒的面对现实。

有的人需要随时关心他属“百般呵护型”;有的人完全不用理睬他,类似“放牛吃草型”;无声鬼则属于后者,标准的“放牛吃草型”。

看见无声鬼跟大伙熟捻貌,不禁令我怀疑这些人到底是我的朋友,还是他的朋友?仿佛今天是他带我来参加他朋友的生日Party似的。

浩铭倒了杯啤酒给无声鬼,“你跟莉莉是什么关系?”

无声鬼故作神秘状,暧昧的笑着:“满特殊的关系。”

我根本懒得解释,反正没有下了,要不是被他装神弄鬼吓得半死,工作早就做完了。

浩硕的舌头沿着嘴唇划个圈,露出自认最猥亵的一号表情。

“莉莉,小马说他跟你关系特殊,是真的吗?”

不论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这席话被刚进门的东听进耳朵里,东会怎么想?我担心的多看了东一眼,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东没跟我打招呼只是多看了无声鬼一眼,独自坐在角落望着点歌的小萤幕,由于他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从东手中袅袅上升的白烟,不难猜到他需要尼古丁来平复目前的情绪。

对于东的冷漠态度,我不禁怀疑他怎么了?生气了吗?他有什么理由不开心,今天是浩硕、浩铭的生日,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权力耍脾气,包括我在内。

无声鬼适合生活在人群中,在一大群人中他显得闪亮耀眼,他的歌声不是盖的,并且精通各国语言,唱起韩文、日文、英文、拉丁歌曲,曲曲动人好听。

艳菁对无声鬼颇有好感,问到为何他懂得多国语言,简直像台插卡的翻译机,无声鬼笑说从小跟着老爸到世界各国做生意,每个

国家都会待上好几年。晚上时他喜欢泡在人声鼎沸的pub里,并且热中认识各国的漂亮美眉,床上更是学语言的最佳场所,为了要拐女孩上床,不得不致力学习外文。

一屋子的人除了我跟东以外,其他人都笑岔了气,微皱着眉真后悔带他来,学姐一看到我的表情,原本停下的笑声又持续了半分钟之久。

陈翔没察觉我都快演出faceom了,还少根筋的问:“你都用哪国语言跟莉莉沟通?”

无声鬼思索了一会儿,答道:“秘密。”

什么秘密!他这么回答,不是害惨了我,别人会怎么想我们?

一定认为我跟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三缄其口是怕越描越黑,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当我在盥洗室洗手时,学姐适时出现了,瞧她的表情不难猜到肯定有满腹的疑问。

学姐同我站在洗手台前,用五指代替梳子,梳理着头发。“他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个人。”

“他就是我跟你提过公司有灵异事件的那个主角,无声鬼。”

“什么!”学姐的眼珠快要掉出来了,张大了嘴,久久无法合上,不能怪她为何如此惊讶,刚才在公司时我也曾吓得昏死过去。

“他不是鬼啦!只是因为他成天无所适事,马董看不下去才叫他来公司上班,朝九晚五的生活不知能否洗涤他污秽的身心。听说马董怕他死性不改,打公司女职员的主意,下令要公司的人就算看到他也不需理会他,当他是个隐形人就行了,我是个新人才会不知道这个规定,因此误以为他是个鬼魂,原本我着手写了一部灵异小说,现在灵感可能会因此中断。”

“一看就知道他属于那种玩世不恭型,吃喝嫖赌样样精。”学姐难得对刚认识的人不定论。

“含着金汤匙出世的人,不会知道普通人的卒苦,才几岁就开双B。”

“他多大?”

“比我们小比东大。”没事干嘛扯上东,我心虚的多看了学姐一眼。

“你不出去吗?”

我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烟盒,“我想抽根烟。”

“那我先出去罗!”

“好。”

找了一间边间的厕所,放下马桶盖拉下卷筒卫生纸肥盖子擦拭干净,坐在马桶盖上,点燃香烟缓缓的抽着。

在厕所抽烟感觉很不卫生,就跟边撇条边放屈一样,都属于环境污染的一种。撑着脑袋甩着一头鬈发,唉!好烦,一想到等会儿得面对大伙的质疑,倍感压力。人的好奇心不会因几句敷衍而结束,得想个好借口方能全身而退。

丢掉手中的烟头,才刚走出盥洗室,却被杵在门外的人影吓着。

东站在厕所外头,我尴尬的对他点了头,便行色匆忙的走回包厢。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东对着我的背影问。

我的脚像长了树根的藤蔓,定在原动弹不得,我不解?他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东上前扳住我倔强的双肩,低声道:“你看不出来,他根本是个公子。”

“那又怎样?”我赌气的说。

“你会受伤。”

“我的事不用你管。”摔开肩上的手,像只落难的流浪狗,夹着尾巴逃回包厢。

我来不及逃进包厢便被东拦腰搂住,两人往前踉跄了几步才停下来,心正在狂跳,背后传来东灼热的体温,瘫软的身躯即将被这团燃烧的火球融化。

心像遇到高温的冰块般,不断地融化在室温当中,靠着东,我的脉搏与心脏以同频率的方式跳动,砰、砰、砰,每一声都令我无法思考。

“我以为,我能逃得开命运的牢笼,但……这一我不确定。”

这话是什么意思?逃开什么?不确定什么?我不敢问,怕答案不是我所想。而我呢?根本不确定这些年是否还活着。

和前男友分手那天,男友约我见面,我既期待又怕受伤害,跟他交往时总是战战兢兢,太过在乎而使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变形的模样有时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为了一个男人委曲求全,连回嘴的勇气都没,这算哪门子的爱倩?

他是我用情最爱过的男人,他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更喜欢生活在掌声之中,工作上无法发挥他的潜能,受限制的地方太多了,于是他决定在外派工作结束后,做些自己兴趣方面的事业。

他的计划非常完美,只可惜计划中少了我,为此我常感到惶恐不安,为何他的未来没有预留我的空间?有些警讯早就能看出端倪,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

分手后,男友与小他十三岁的女子结婚,不是西方人,更没有一头的俏丽短发。婚后他过得如何我不愿知晓,他是否曾经后悔过,我不想知道从得知他婚期那天起,我多了一个伴,尼古丁。

那天,我抽光了一包烟,伴随着白色烟雾缓缓上升的是坠落而下的泪珠,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眼睛像口干枯的井,心像颗准备拿来做义大利料理的脱水番茄,苦涩且干扁。

我常独自坐在窗灵旁,闻着袭面而来的清新山岚,听着不绝于耳的蝉叫声,每年夏天几乎吵得我精神衰弱、头痛欲裂的声音,却成了陪伴我渡过人生低潮的最佳伴侣。

住家左方是一片绿色山脉,绵延到天的尽头,右边是邻居不惜上石坍塌拿命换来所栽种的瓜棚蔬果,傍晚时分依偎在窗边,等待夕阳西下彩霞满云天。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多么感伤的一句话服美、很凄凉。

哪一段感情不是这样,越凄凉越觉得美。

天黑了,离开窗边,客厅中蓝绿的吊灯,夜晚时会晕出一抹淡淡的鹅黄,窗台上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草,室内装潢、家具皆以苹果绿为底,原木家具陪衬挨及树皮画为主。

我,不过是家中的活动家具,由屋内陈设下难发现自己是个苛求完美的女人。

一直住在象征生命力的树丛中,我却为了另一个生命而活,顿时感到自己肤浅的可以,难道我是依附在男友身上的寄生娃娃?

想通后,日子好过一点。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一样的难受。

“莉莉。”东的呼唤把我从几年前的情绪中抽离。

“嗯。”我轻应了一声。

“最近我想了很多有关我们之间的事。”

“然后呢?”

“我承认,你常让我陷入不知所措的情境当中。”

“嗯。”

“我们之间的差距……”

差距!我的脑袋砰然巨响滁了我在乎外,正常人都会在乎。

在乎年龄的差距,在乎思想的成熟度,在乎世俗的眼光,要在乎的东西可多着呢!

东在乎的事情尚未说出口,无声鬼推开包厢的门走了出来,他在原地怔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移动身躯。我推开挡住去路的无声鬼,在他发出疑问前仓皇跑进包厢。急着逃走的原因是怕听到东的答案,一个会让心瞬间破碎的答案。

我在艳菁身边坐下,她瞧我惊魂未定的模样,忍不住问:“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刚才大伙在等你切蛋糕。”

“寿星又不是我干嘛等我?”我不禁觉得好笑。

“因为蛋糕是你买的啊!”艳菁说了一个满好笑的实话。

“我去抽烟。”

“怎么大家都抽烟,刚才东也去了,他最近烟抽得可凶了。”

“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

东以前根本不碰烟这玩意,自从认识小柔后,烟瘾便一天天大了起来。上回去泛舟,沿途只要车一停,他便以最快速度冲下车,像个毒瘾发作的人对着香烟猛吸一大口。这种抽烟方式非常伤身,十个肺都不够他用。

学姐察觉到我从厕所回来后,便不太对劲,一手推开赖在身上磨蹭像条爱撒娇的狗“陈翔”。端了块蛋糕走了过来,露出微笑。

“这块蛋糕是小马特别留给你的。”

听见学姐喊无声鬼“小马”,还真是不太习惯。

每天固定做同一件事,久而久之称为“习惯”。“习惯”是种可怕的毒药,少了它,像行尸走肉:多了它,又觉得束缚不自由,好习惯,要保持;坏习惯,要戒除。

对于无声鬼的名字我真能“习惯”吗?对于他叫什么名字我都不需要“习惯”,因为明天起,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人鬼疏途。哇!我是猪啊,大概跟猪头经理久了,脑袋都变笨了,他是人不是鬼。

接过提拉米苏,拿起汤匙舀了一口,这蛋糕果然不同凡响,无声鬼的品味算不错,原本还担心不好吃要唯他是问。

“你跟东发生什么事了?”学姐狐疑的眼神觑了我一眼。

“哪有什么事?”她看出什么了吗?有点被当场抓奸般的尴尬,我决定不动声色,先探探口风再做打算。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一看你们俩的表情就猜得到一二了。”

“一是什么?二又是什么?”

“一如果只是因为小柔的事,不可能让东的心情坏到极点,几乎到了颓废的地步:二是你刻意避开东的眼神,这点颇不寻常,不像平常的你,如果你没有在乎什么,一定会用力吐小马的槽,可惜,你没有,反而刻意跟小马撇清关系,这不像你。”

难道我喜怒形于色这么明显,学姐看出来了,其他人呢?是否也看出一点端倪来。

无声鬼回到包厢,手上提了好几袋消夜,东则搬了一箱啤酒,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呢?

小兔把消夜分别放在盘子中,阿成将加了冰块的公杯交给东,浩硕则把公杯抢过来塞进我的手中,迭声道:“不、不、不,倒酒的工作是我们莉莉的专长,东,多拿几瓶啤酒过来。”

谁叫我的英文名字叫做“lily”,每当告诉别人我的名字时,都会被问道:“你是在八条通,还是六条通上班?”

无声鬼移动屁股来到我身边坐下,硬把艳菁挤开,因此学姐又开始迸出笑声。

“你做过这行?”无声鬼问。

“哪一行?”我瞪着他。

“吧女。”无声鬼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在我眼中觉得他笑得很白痴。

“我不是吧女,但我想巴你。”我露出邪恶的笑容。

“什么巴你?”无声鬼眉头全皱在一块不解我所说为何?

“很快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巴你。”我高举巴掌往他的脸颊掴下去。

“啊!虽然我常常被女人打,但大庭广众这是头一回,你未免太不帮我留面子了。”他委屈的哇哇大叫。

在天亮前无声鬼几乎喝挂了,一行人把他架上车,我这辈子第一开双B,在阿成跟小八的一阵恶补下,我才安心的系上安全带,朝公司方向驶去。

从来没这么早起床,更没有这么早到公司的经验,我把无声鬼留在车上,赶紧到办公室把尚未完成的工作完成。

在同事上班前,我终于把档案完成,捏着僵硬的脖子,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熬夜的关系,整个人累瘫了。

满身酒气,头发都是浓浓的烟草味,脸上的妆残败不堪,以这种面貌见人不吓坏同事才怪。把档案及纸条留在经理桌上,关上电脑打算回家补眠,就算经理大发雷霆也管不了了。

来到停车场,我敲了敲无声鬼的车窗,他睡得像头活的死猪,动也不动一下。

算了,吵醒熟睡的人是不道德的行为,我是个有道德的人当然不会吵醒熟睡的人,不是有句话说:“千万别吵醒熟睡中的狗。”我决定独自回家睡在软绵绵的床上,管他是鬼还是狗。

好歹经理算是自己人,昨晚他不义今早我有情,我一觉睡到下午,没接到任何打扰的电话。

起床后才发现不是经理有情有义,而是我的手机不知掉到哪里去?完了,手机掉了就再也听不到“绿油精”的铃声了。虽然手机音乐很难听,但少了它真有点不“习惯”,又是个遭“习惯”迫害的事件。

问遍了所有的人,竟然没半个人知道手机的下落,剩下两个人还没问,一个是东另一个是无声鬼,这两通电话是我最不愿意打的,却是最有可能知道手机下落的人。

犹豫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接了十个在脑海中无法抹煞掉的数字。

数字是种很奇妙的东西,简单十个不同的数字,在不同的地方却代表不同的意思。在时钟里代表时间的长度,在存招中代表财富的多寡,在家里代表人丁的兴旺,在选举时代表支持度的多寡,在电话簿中代表好朋友与坏朋友。

想忘记的电话号码却始终记得,想记得的号码却永远记不住:这大概就是缘分吧!有缘十年后仍可想起,无缘就算抄在电话簿中看到了也没兴趣打。

电话接通后对方迟疑了一下没吭声,我只好先开口:“喂,东吗?”

“不是,你找东什么事?”好像是小柔,我不是非常的确定,但不论这人是谁,都让我觉得下舒服。

“请问东在吗?”

“不在。”

“啪!”那头传来重重的切断声,耳膜差点无力承受,面对被挂断的电话,我靠在窗边发起呆来,一向最怕被挂电话,这会令我感到万分的惶恐。

点燃香烟,烟雾无意识的在指尖缭绕,我跟尼古丁的开系很奇妙,想找它做个伴。

“伴”,好奢侈的字眼,这辈子恐怕无福消受。伴需要有各自的空间,却又有两人的世界,柏拉图的爱情,谁不想?又有谁能同我有相同的想法?

“伴”这个字很有趣,拆开来就是“半个人”,表示另一半不需完全属于对方,只需腾出一半的时间与空间来配合对方即可,有点黏又不会太黏。

香烟就像一个伴的外表,可以粗狂豪迈地可以纤细修长;而尼古丁则像一个伴的内在,可以浓烈辣口,也可以清凉爽口。所有的人都可能会背叛我,但香烟不会,尼古丁更不会。

茶几上的电话响了,是东的来电。

“你刚才找我?”

我到底在生什么气,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东又不是我的谁?他的手机要让谁接下关我的事,可是,我就是没来由的想发脾气。

“你的电话竟然要过滤。”我酸溜溜的说。

“我刚出去买东西,没带手机出门。”这意味着小柔在他家。

我不想跟东讲电话,压抑久了的情绪迟早会爆发,那种强烈的反弹连自己都不敢领教。

“你怎么不说话?”

“要说什么?我只是要问你,有看到我的手机吗?”

“没有。”

我有点失望,说穿了是大大的失望,接着没说再见便径自把电话挂上。我竟然如此的情绪化,这就是女人的悲哀,面对爱情无法理性,理性时便得不到爱情,真要做出选择,我宁可两样都不要。

望着电话它没再响起,心中难免泛起一阵失落,明明是自己先挂电话的,为何还要感到失望。

女人啊女人,你的最大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内心的恐惧。

因害怕失去而先选择放弃,连努力都不敢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幸福呢?

电话响了,我有点害怕,不愿意先开口,无言等待着时间的流逝。这算哪门子的该死骨气?等到没人理我时再来痛哭流涕,何苦呢?

“莉莉,你在搞什么鬼?今天为什么没来上班。”咆哮声从那头传了过来,还以为是东打来的,经理把我最后的一丝希望给击碎了。

我被骂得哑口无言,还是忍不住抱怨一下,当然不能告诉经理我中途跑去狂欢。

“经理,我很晚才把档案做好月到家快天亮了。”

“你是个新人又是我极力推荐进来的地不能这么嚣张,尤其公司换了新的团队,大家都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闪失,你竟然该开的会不开……”

在我不断的保证与道歉后,经理终于停止喋喋不休,并要我明天起好好工作,别丢他的脸。

唉!我到底惹到了什么衰运,最近老是厄运不断,手机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又没有无声鬼的联络方式,他该不会还在公司的停车场睡觉。

拉开冰箱早已弹尽援绝,除了几瓶可乐娜外什么都没,拉开存放粮食的厨柜,里头连碗泡面也没,没办法,非得下山采买晚餐了。

“叮咯!”才要出门电铃响起,除了几个不识相的推销员,或者玩疯了被妈妈关在外面的楼下小孩外,家里的电铃几乎不曾响过。

我连问都没问只是习惯性的拿起对讲机,按下开启键,啪!挂上对讲机,带上大门,拿出钥匙往右转了四圈,锁好门,套上鞋子。

“铃……铃……”这回换里头的电话响了。

到底要不要让我出门买晚餐啊?用力挣脱鞋子,钥匙往左转了四圈,打开大门,趁铃声停止前接起电话。

“喂,哪位?”

“是我,东。”

“有事吗?我正要出门买晚餐。”我想挂上电话,因为他错过了解释的时间,害我接了一通挨骂的电话,这一切都要怪他,总之,女人发起狂来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我陪你去吧!”

“什么?”手中的电话差点掉在地上。

“我在你家楼下,你快下来。”

“喂……喂……”我对着话筒大喊,那头已经挂断了。原来刚才按电铃的不是楼下的小鬼而是东。

挂上电话拿起皮包下楼,东站在山崖边抽烟,仿佛那个地方只适合他,东的背影那般的疲惫,心中燃起一股悸动,好想上前抱住他,可惜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默的看着他。

人有很多不同的面貌,却只有一种背影,背影足不会因人性而改变不论这个人变得让全世界的人都不认得了,但他的背影永远不会变,这是我研究多年得到的心得。

利用一支烟的时间,我已把他的背影记在脑海中。东似乎感觉到背后有道锐利的目光穿透身躯,缓慢的回过头来,跟他平常说话时的速度一样的缓慢。

这么远的距离我留意到东眼睛布满了血丝,明显的黑眼圈,难道他回家后完全没睡?因为小柔在他家的关系吗?

“你怎么来了?”其实我心里真正想问的是:“你跑来找我,家里的小柔怎么办?”

“在电话中老是说不清楚。”东没头没脑的撂下话来。

“说不清楚什么,你已经回答我,没看到我的手机了。”我狐疑的觑他。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你不可能只为了找手机打电话给我吧!”

突然被东说中了,感觉有点像憋了半天的尿,好不容易找到了厕所,以为门上了锁,但裤子一脱,外头忘了敲门的人却轻易的把门推开,让人糗得无地自容。当下,到底该先拉起裤子,还是无关上门?

“你又知道?”我不服气的反问。

“因为你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东露出难得的笑容,这一阵子他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为了小柔的事几度陷入痛苦中。

小柔是幸福的,至少东为她而感到苦恼,我就没这种好运,遇不到这种男人,为何男人跟我分手轻而易举,而别人分手却藕断丝莲,难道我比较好讲话,所以男人专门欺负像我这种软脚虾、三角猫、纸老虎。

平常伶牙俐齿的我竟然会词穷,咬着嘴唇思索对策,东倒没有何压弱者的习惯,他只是冷笑了两声,“你不是要去吃晚餐?”

“是买晚餐不是吃晚餐。”我纠正他。

“有什么差别?”

“买晚餐表示用餐地点在家里,吃晚餐表示用餐地点在外头,当然不一样。”

“不认同。”

“那你能说出更好的解释吗?”

“买晚餐不见得表示用餐地点在家里,像我买晚餐就要去别人家用餐。”东正经八百的回答。

“去谁家?”

“你家啊。”他恣意的大笑。

“哼,谁答应让你来我家用餐了?”他怎么会这么厚脸皮。

“既然主人不欢迎,我只好打道回府。”

再看到了东的背影,刚才是疲惫,这是落寞,疲惫是身体反应,落寞是心理反应,不论是什么反应都不该出现在一个热血年轻男人的身上。

“你生气了吗?”我对着东的背影大喊。

东并没有回头,只用停下的脚步回答我,像个大孩子在闹别扭。

“你怎么了嘛?”我上前轻拍他的背,东没有任何的反应,我无奈的笑着。“你不会这么容易生气吧?”

当然不会,因为东蓦地转身吻住我。

虽然天色有点暗河是,我住这里,还想做人。

东完全不需费力便夺走了我的吻,我以为这个吻很短暂,但它远比我想的长了许多。

东的吻很温柔,他有足够的时间完成所有的事,包括吻一个女人。

我好忌护小柔,她曾经拥有过东的全部,而我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一开始我便失去了恋爱的勇气,更别谈争取什么权利了。

放在我肩上的手被推开一段小距离,东带着苦恼的表情看着我,我别开脸微愠。“看什么?”

“你一定要让我这么痛苦吗?”

“有吗?”你痛苦?我才痛苦呢!

“没有吗?”

“哪有?”

“好吧,那就没有。”东不想跟我抬杠,放开手退自走开。

“你要去哪?”我问。

“买晚餐啊。”

“你车停哪?”我左右张望没看到上回那辆车,东苦笑:“我今天可没开车来。”

“没开车?你怎么上山的?”

“骑车。

“骑车?”东竟然会骑车来找我,真的有些受宠若惊,莫名的悸动像海浪推挤岸边的船,一波一波想把船挤上岸。

“不介意搭机车去买晚餐吧!”

“不介意。”我终于妥协了。

来到东停车的地方,我指着停在一旁的重型机车,大叫:“天啊!这是你的车?”

“你别像只神经质的博美狗一兴奋就跳个不停。”东无奈的笑。

“我哪是博美狗?我又不是陈翔。”

“陈翔是博美狗?我觉得他比较像圣伯纳。”

“为什么?”

“看到女人就口水直流。”东正经八百的说,逗得我哈哈大笑。

今天他是有备而来,连安全帽都多准备了一顶,坐上东的机车,想保持距离都很难在调整座位的同时,东把我的手往前一拉,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这姿势很暧昧,想不脸红都很难,反正坐后面没人看到,我压根忘了每辆车都有后照镜。

山路崎岖婉蜒,对路况不熟的人想快速行驶并非易事,这条路平常来往的车辆就不多,山下的灯光璀璨闪烁,点缀了漆黑的山路。

几转弯皆为观赏夜景的好地方,往往到了这几个景点我都会放慢车速,东似乎看出我的想法,逐渐放慢的车速好让我可以沿途欣赏美景。

比起开普教桌山上的美丽夜景,台湾的阳明山逊色不少,我家这里的夜景算不上美,但还是会令人流连忘返。

如果你能拨出两天的时间,到嘉义阿里山附近的茶山游玩的话,将可明白台湾仍有很多适合旅游的景点。

两年前跟学姐一行人,一块到茶山体会原住民的民的生活,住民宿品尝山地佳肴,这种幸福是都市人的梦想,那一的行程少了东,当时他还在服役。

茶山位于曾文溪的上游,属于邹族部落。一行人驱车直达茶山,来到嘉义山区,沿路的龙眼跟芒果树,一片又一片的果园,结实累累的果树,叫人垂涎三尺。

到达茶山时下午一点多,肚子咕略咕略叫着,边扒着饭菜边赶走闻香而来的苍蝇。

邹族勇士们笑着说:“这些苍蝇都有洗过手脚的啦!你们放心吃饭不用担心的啦!”

安心归安心,卫生还是要顾一下吧!

当我神游茶山之际,远传来了刺耳的煞车声,我把视线从右边的夜景移往路面时,前方发生了惊人的车祸。

一辆机车被对向来车撞飞了好几公尺,机车骑士及同行友人经过猛力的撞击双双坠地。

我的手心传来东身躯紧绷的讯息,紧搂了东的腰避开目光,我们的车即将撞上前方的肇事车辆与受伤的机车骑土,希望我们的车来得及闪过车祸现场。

在我紧闭双眼的片刻,机车在失事现场前转倒,侧面的金属与路面画出一道长长的火,因撞击力量太大,东弹了出去,而我重重的摔在坚硬的柏油路面。

我勉为其难的撑起瘫在地面疼痛的身躯,左右找寻东的身影,围观的群众全往路旁靠拢,个个拉长的颈项往山下望,接着听到骇人的消息。

掀起安全帽的欧吉桑喊道:“有人摔下去了。”

是谁摔下去了?想起身,下半身却痛得使我不得下又趴口地面,只能对着路旁喊着:“东……你在哪?”

事情变得不太对劲,我的呼喊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周遭陷入一片混乱当中,耳边不断传来嘈杂的声响,眼前持续浮现小时候恶梦中的逃难景象。

一群人争先恐后挤上即将驶离的柴油老火车,我根本上不了那辆不知目的地的火车,周遭顿时陷入混乱,有人哭号、有人推挤、也有人大声咆哮,这种贴近耳边的叫喊,从小是梦中恐惧的来源。

梦中被推倒在地姿势跟现在雷同,望着载满了逃难乘客的老火车,拖着过重的车厢缓慢地往天之涯驶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拥挤的人群中窜出头来,大喊着:“快上车。”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可以确定一点他是个熟悉我的人,在梦里始终看不清他的脸眉头望着瘫软的双腿,愕然发现――自己只剩下上半身,梦到这里就没了,通常这时我早已挥汗如雨下的被吓醒。

这种恐怖的情节,小时候每天在人夜后上演,逃难的景象像可怕的恶魔,进人梦中纠缠着我,我常被吓得睡觉时不敢合眼。

车祸现场有人忙着打电话,有人忙着安抚伤患,有人指挥往来的车辆,整条山路顿时热闹了起来,早听邻居说这里是容易肇事的路段,每间隔一段时间,地上便会多出来几个白色的人型,驱车经过这里,见到这一幕往往叫人毛骨悚然。

下半身传来剧烈的疼痛,每呼吸一都极为费力,我无法维持寻找东的姿势,只能蟋缩疼痛的躯体,轻轻的喘着气,吸吸吐,吸吸吐……

耳边出现一阵骚动,救护车的刺耳声由远而近,第一渴望听到这种“医欧、医欧、医欧声”。救援人员到达后,有人忙着把伤患抬上担架,警察忙着对肇事驾驶做笔录,就是没人过来关心我?

救援大队个个肩上挂了绳索,小心翼翼的下山,不时传来山谷中救援人员的灯光,像大楼顶的探照灯,一束束光芒打人天际。

“这里有人受伤了。”有人发现新大陆似的嚷着。

以为自己变成隐形人了,怎么会没人注意到我,但,接下来的画面叫我大吃一惊,他们抬起我受创的躯体,下半身像瘫痪似的悬挂在担架外,有点像被挑断气管的公鸡,鸡头摇摇欲坠,挂在外婆的虎口上。

外婆不但手刀自己养的鸡,杀了它还用滚烫的热水将它来回川烫,接着把一只冒着白烟的瘫软鸡尸交给我。“阿妹,把鸡毛拔拔。”

我不敢多言只能嫌恶的拎着鸡脚,倒挂金勾般的把鸡尸拎到铝制的大洗澡盆中,把高温的鸡毛一根根从鸡的毛细孔中抽出来。

将一只完整穿了羽毛的鸡,变成一只光溜溜的裸体鸡,心中难免有一丝的不忍与残忍,惋惜它今早还尽职的叫我起床,另一方面开心再也不会有不识相的鸡,半夜三点就拉长了脖子在窗外“靠腰”。

我被送上救护车,样子看起来很虚弱,状况也不太好,一阵来自下半身的抽搐,痛得我握紧的拳头,蜷缩起身躯减少疼痛的部位,脸颊紧贴着还有阳光余温的地表。

趴在地上的我,这时惊愕的发现,刚才被送上救护车的人,是谁?  我在送到医院前,东被救难大队寻获,全身呈现多擦伤及肋骨断裂,当救援人员到达时,他的意识还算清醒。

上了救护车后,他以清晰的口吻问:“有人看到我载的那个女人吗?”回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氧气罩,一旁的救护人员耐心安抚着:“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我独自一人在急诊室的走廊上游荡,看着医生竭尽全力急救病人的模样,突然觉得生命很脆弱,血肉之躯根本经不起轻微的碰撞。

“心跳多少?”医生脸色凝重的问。

“三十。二九、二八了,越来越低了。”

“血压?”

“八十、四十血压也在逐渐下降中。”

急诊室陷入一片混乱,这里每天都有生命陨落,也有生命起死回生,从医生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水看来,他们快要失去这个病人了。

人死前是否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快离开人世了?躺在床上的女人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

事发至今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除了身上的疼痛逐渐消退外,脑袋却亦发浑沌,我这才认出躺在床上,等待被宣判急救无效的正是自己。

我被这景象吓得退了两步,难道我已经死了?我到底是床上发发可危的伤患,还是站在这里逐渐失去知觉的魂魄?

我不能就这样走了,唇上还留有东的温度,一转眼就失去了一切,震撼使我跌坐在地,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疼。

想证实这一切只是场梦,很逼真的恶梦,捏着大腿毫无知觉,脑袋往后一撞,唰!我的头竟然穿墙而过。

我看到了另外一间手术室里的景象,医生正在做缝合的工作,床上的伤患是东,他陷入无意识状态。

起身来到病床前,看着医生在东的胸前缝缝补补,没人意识到我的存在,更没人嫌我妨碍他们做事。

东完成急救后被推进恢复室等待麻药褪去。东的脸多擦伤,护士为他擦上了优碘人较大的伤口贴上了绷带,虽然东很勇敢,但一定很痛。

我想握住东的手给他力量,手在空中捞了两,为什么就是握不到他?我能穿透垂放在床边的手却触碰不到他?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已经死了砌彻底底的死了。

我在病床旁坐着,看着东酷酷的五官脓密的睫毛,紧闭的双眸,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最好看,其实是他睡着的时候。

爬上床侧躺在东的身边,此刻我好想抱着他,当我能够亲口说爱他时,碍于颜面、为了自尊我什么都没说,当我能热情的拥抱他时,却冷漠的望着他孤独的背影,我不断的错过,错过可以爱东的机会。

然而现在我什么都想做,却什么都不能做,连想叫他的名字都变得这么地困难。

早上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投射进来,一觉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我孤独一人躺在病床上,倏然弹坐起来。东呢?上哪去了?

他们把东推到哪里去了?

仓皇的起身环视周遭,我竟然累到睡着了,这里是恢复室,如果麻药褪了冻应该会被推往病房去。

焦急的目光锁定柜台前的住院名单,还好雷射后的眼力还算不错,没多久的时间便找到东的名字。

来到病房外就算我礼貌的敲了门,也不会有人来帮我开门,因为没人听得到,现在的我无法与人、事、物有所接触。

又得表演穿墙术了,鼓起勇气额头朝门板撞去,唰!就像大卫魔术一样,我轻易的进入了病房。

里头很热闹,除了东还有学姐、浩硕、浩铭一行人,学姐将手中的一袋鹅脚放在桌上,鹅脚大概是她自己想吃吧!

东急着想坐正身躯,由于起身的动作过于剧烈,微蹙的双眉全挤在一块,胸前撕裂般的疼痛啃食着他岸姐扶着东躺回床铺。

“别起来,你现在不适合乱动。”

东忧心仲仲的问:“莉莉,现在怎么样了?”

学姐跟浩硕互看一眼,考虑着该由谁来开口。

“到底怎么了?”

“没事,她没事。”浩硕抢先一步说。

东狐疑的看着他们三人,视线来回在他们之间,浩铭捺不住性子的叨念,“就跟你说她没事,干嘛不相信。”

东很敏感马上就察觉到三人脸上的异样表情,“你干嘛生气?”

“我哪有生气?”浩铭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满脸通红有点被激怒。

“我们先去外面抽根烟。”浩硕拉着浩铭往外走。

东趁浩硕、浩铭去外头抽烟时,对着学姐说:“四姐,莉莉她……严重吗?”

学姐极力平复激动的情绪,半晌才姗姗开口:“半个小时后加护病房可以会客,等看过她之后再告诉你。”

“那天我不去找她,就不会发生车祸。”东自责的说。

“别这么想,世上的事自有定数,命中注定的噩运很难逃得过。”

东的眼神有些散涣,我别开脸不想看见他伤心的模样,东不该是个为情所伤的人,胸前的伤口他都下以为意了,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朋友,不该对他造成任何折损才是。

学姐一行人离开了病房,来到加护病房外等待探病,我想留下来安慰东,更想知道他们西对我说些什么。

来到东的身边,我轻轻吻着他的唇、他的脸颊,虽然东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我仍想这么做,这样至少会让我好过一点。

当我失去知觉的同时,最令我害怕的是逐渐失去对东的感应。

学姐是我最好的手帕交,看见她对着昏迷不醒的我说话的一样,想上前安慰她。“我没事,别担心。”

浩硕一改平常玩笑的本性,认真的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大作家,别忘了答应过要帮我写小说的事。”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浩硕这件事,可恶,没想到他竟然趁人之危、趁火打劫。浩硕无非是希望我能起身反驳他,就算大声骂他也行,只要不躺在床上等死。

某天他要求我执笔写部有关他的爱情故事,没见他交过什么女朋友,但喜欢他的女人倒是不少,这群女人中以陈小文最具代表。

为何提到陈小文这个女人呢!不是因为她长得特别美,而是她非常的特殊,随时随地都以最完美的面貌见人。

脸上永远都抹上了浓厚且还流行的彩妆,令人不禁怀疑她的化妆技巧是否得自阿妈级的真传,竟然能那……么复古。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她总是喜欢半夜起床,还矢口否认把整袋的零食吃光,并佯称昨晚看见一只大老鼠钻到零食堆里。

老鼠或许喜欢吃零食,但像陈小文这么会吃而且喜欢在半夜画个大浓妆的老鼠,大概没几只吧!从此之后,我便偷偷帮她取了一个“老鼠文”的绰号。

我对陈小文没有偏见,只是不想看见。讨厌她的程度几乎到了恶痛绝的地步。我很少对一个人这么反感,射手座就是这点不好,爱恨分明,一但讨厌上了,没得谈。

事出必有因,我跟陈小文的梁子正确来说是在某日聚会后结下的。

那天一票人在学姐家碰面,浩硕嚷着肚子饿希望有人买点消夜回来祭拜五脏庙。我跟学姐正好嘴馋便自告奋勇外出购买,询问完所有人的意见后,只剩下陈小文。

她左手托腮右手食指卷起鬓边的头发,做作的说:“我肚子一点都不饿,不过既然你们坚持,就帮我带些青菜回来好了。”

谁坚持?我跟学姐互看一眼不吃拉倒,难道要我跪在地上求她吃吗?

等待盐酥鸡买回来后,大伙一涌而上蚕食鲸吞像蝗虫过境般,竹签在桌上东戳西戳。

我啃着刚炸好的鸡脚,无法言喻的美味,别瞧它价钱便宜一只才五块钱,此刻的边际效益可是台塑牛小排所不及。

当我啃完价值十块钱的两只鸡脚后,陈小文又发挥老鼠特性,把我特地要老板娘放在同一包纸袋里的九层塔吃得精光,我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改姓了?

打从那件事后,我压根不想帮浩硕写小说,他不识相的建议如果我没有小说题材的话,何不把他跟陈小文的故事写成一部浪漫爱情故事。

我气冲冲的反问他:“你看过玄小佛的小说吗?”

“没有。”他据实回答。

毕竟看玄小佛的小说是属于我们那个年代人做的事,现代人谁还看玄小佛的小说,都跑去看张小娴的面包村系列了。

“你知道为何玄小佛的小说,不能拍成现代的偶像剧吗?”我问。

“不知道。”

“你有看过偶像剧的女主角,头上长满了头虱蛋吗?”

浩硕没见识过头虱蛋的威力,而我至今仍记忆犹新,这辈子当过一转学生,也是唯一的一,家里买了新房子,理所当然当了人人称羡的转学生。

到了新的环境,同学们热情的欢迎我,有个女同学对我更是照顾有佳,喜欢靠着我的脑袋说话,一个星期后我终于见识到“头虱蛋”的厉害了。

整颗头奇痒无比,当我告诉老妈这件事情后,老妈尖叫道:“夭寿噢!你啥咪时准厚人传得虱母?”

“我无知啦。”

我无知但老妈却很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西药房;买了毒虱母的药粉,回到家后嫌恶的把我拖进厕所,把具有恐怖味道的药粉洒在刚洗好的发上,接着用冒着白烟的热毛巾将头发整个包裹起来。

二十分钟后,头虱慢慢的被闷死在毛巾里,我将脑袋垂放在两腿之间,拍打着死在发上的虱尸,最后发上残留的是尚未孵化就先阵亡的头虱蛋,真所谓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浩硕的提醒让我想起了这段有趣的往事,当我把头虱蛋的恐怖事件说完后,问道:“玄小佛某部小说中的女主角,就是头上长满了头虱蛋,读者会喜欢看这种女主角吗?拜托,

你不要害我的小说滞销了。”

言下之意,陈小文就是那个满头头虱蛋的女主角,浩硕沦拳捶着桌面,笑倒在沙发上。

我常把小说销售量的好坏怪罪在他们的头上,每当新小说一拿到手,他们兄弟俩总会要求送他们一本免费的公关书,我常嚷着:“连你们不钱去买成的小说要卖谁啊?”

他们会拍胸脯保证下本一定会自掏腰包买回家,这个承诺每当碰到新书出版时,兄弟俩便会洗牌重玩,当做从没说过这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多送他们几本书,可惜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躺在病床上等死。

学姐牵起我的手,不断的鼓励着我。“别忘了我们还没一块出国。”我曾答应过学姐一定会同她出国,这个愿望也因经济不景气而一延再延。当我倒下才愕然发觉,有好多事情该做却没做。

目送学姐跟浩硕、浩铭离开后,我站在一旁觑着躺在床上,一个戴着氧气罩有着跟我相同五官,正做着垂死挣扎的女人。

这种感觉是那般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伸手可及的接触,顷刻变得这么困难。我想冲上前对着躺在床上装死的女人咆哮:“起来,你何时变得这么脆弱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倒你,连猪头经理都不行,这只是小小的车祸,就把你折腾得不成人样,为什么?为什么要像只待宰的羔羊,任由别人决定你的死期。”

我不想留在只有残余药水味的加护病房内,才一会儿没见到东,已经开始思念起他来,或许等心脏停止跳动后,我的魂魄也将跟着烟清云散、到时就算想留在东的身边,也是痴心妄想。

我该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该让失控的感情泛滥成灾,来到东的病房外,犹豫着该不该进去之际,走廊彼端迎面而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小柔。

我不禁自问,她来做什么?小柔当然是来看东的,难不成会是来看我,这下又让她逮到了跟东独的机会,而我却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

从小柔焦急的表情不难看出,她真的很爱东,而我跟东仅止于比暧昧情愫更多一丁点感觉。

她雪白的手在东的脸游移,担心的表情涌上脸庞,东紧闭的双眼倏地张开,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一整晚都没回来泅姐的手机又打不通,刚才拨到她家里去,她妈说你出车祸,吓得我差点没昏了过去。”小柔坐在床缘关切的眼神瞅着东。

他们是否住在一块,否则她为何会等了一整晚,明知道他们曾经是男女朋友,同居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我的心情还是跌入谷底。

东没对昨晚的行踪做出解释,只是奇怪学姐探望完我之后,为何没回报有关我的情况,并非学姐忘了回报,而是不知该如何告诉东。

小柔靠近东的脸颊,轻声道:“我好担心你。”接着亲吻东的脸颊,东腾出没有打点滴的手想推开她,小柔早料到他会有此举动,小手一伸反握住东,两人十指相交紧紧相握。

这景象看得我冷汗直冒,她简直是东肚子里的蛔虫,东在想什么她全知道,而东在想什么我完全不了。或许我跟东之间的差异,不单单只有年龄,仍欠缺更多的默契与了解。

“我该感谢这的车祸,让我们拉近了距离,至少在你住院的这段时间,你是完全属于我的。”

小柔的这席话听得我心惊胆跳,要不是这场车祸纯属意外,我真会怀疑是小柔搞的鬼,为了得到东可以不惜一切,就算只能得到东没有灵魂的躯壳,她也在所不惜。

东头痛的闭上双眼,思着该怎么做才能让小柔彻底的死心?

或许这是宿命的安排,靠近他的女人注定没一个有好下场。

小柔抬起水汪汪的双瞳,带着笑容。“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

“我想抽烟。”东的烟瘾一犯,犹如吸毒者,对其他事情完全提不起劲来。

“好,我马上去。”她兴奋拎起皮包,迅速离开病房。

我望着掩上的房门,感到身为女人的悲哀,小柔为了东极力委曲求全,就算仅能尽点绵薄之力,也会无怨无悔的付出,完全不在乎对方是否利用她。

东没打点滴的手撑着床缘,胸部的撕裂痛楚迫使他不得不放弃,蹙着眉头无奈的躺回床铺,压抑住想上前帮他的冲动,我像只追不到鸡的狗,除了在一旁干瞪眼外,什么忙也帮不上。

门板发出“叩!叩!”两声,原以为是小柔回来了,推门进来的竟然是小马,他一进门便喳呼道:“怎么才一天的时间,你跟莉莉便双双躺进医院?你们默契也未免太好了,连出车祸都挑同一天。”

东尴尬的不知该做何解释,指着一旁的椅子要无声鬼坐。“你怎么知道我住院?”

“莉莉的手机掉在我车上,隔天便没来公司,查看她手机里的号码,打给小四才知道你跟她都出车祸了,我还是很好奇,你们为何同时出车祸?”

用膝盖想也知道两人一定是在一块嘛!有些事情不见得要说破,可惜我无法开口,否则会好好臭骂他一顿。

“昨天莉莉搭我的车,结果闪避不及前方肇事现场,事情就发生了。”

匡当!

饮料罐从小柔手上摔落,她无法置信的捣住张大的嘴,猛力摇着头想甩掉这个骇人的消息。

“昨晚你跟她在一块?”小柔凝重的表情瞅着东,怕接下来的活会让她更震惊。

东没回答,但小马却答得很顺:“他们不止昨晚在一起,连前晚都一块唱歌。”

这个该死的小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搞不清楚。

“啊!好痛,干嘛拿罐子丢我?”小马揉着脑袋,望着凶神恶煞的小柔。

小柔发狂似的冲向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回过神来以最快的速度上前拦阻她,无奈我只是个无力保护东的可怜虫,眼睁睁看着小柔的指甲抓伤了东俊俏的脸庞。

东没有阻止小柔的疯狂行径,他早习惯脸上这些抓痕了,司空见惯的任由她发泄个够,我却只能看着东任由她糟蹋。

“小姐冷静点,他人都躺在医院了,完全不需下重手已经去掉了半条命,更何况你出手这么狠,正常人都无力招架了,更何况是现在。”小马企图拉开陷入疯狂的小柔,而她仍然大声叫骂着:“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面对小柔一再的叫嚣,东除了感到万分疲惫外,完全提不起劲来反驳她,任由鲜血染红白色的枕头。

小柔挣脱小马的钳制,抡起拳头朝东挥去,我想上前抱住东不让拳头落在他身上,东的肋骨断了好几根,经不起再的伤害,小马及时架开疯狂的小柔,硬生生把她拖了出去。

约莫过了十分钟,小马再回到病房内,脸上却多了几道血淋淋的抓痕,连他都难逃魔爪,由此得知千万别激怒失去理智的女人,她不但能叫你身败名裂,还会让你尝到体无完肤的滋味。

“你没事吧?”东多看了小马一眼,小马对着反射的玻璃察看脸上的伤势,抱怨道:“没事才怪。”

“不好意思,没想到小柔连你都不放过。”看小马的样子,东突然想笑,原来被秋风扫落叶后就是这副狼狈样。

小马正经八百的说着教:“我怀疑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这种女人你也受得了,要是我早就把她三振出局了。”

“讲别人很容易。”东难得会数落别人。

“对了,那天听陈翔说莉莉是个作家,这是她放在办公室的电脑,原本想住院时会很无聊,才帮她把电脑带过来了,没想到她的伤势竟然会这么严重。”

东怔住了,望着小马久久无法言语,“你说莉莉的伤势很严重?”

小马这才发觉东被蒙在鼓里,咋舌懊恼自己的失言,学姐忘了在电话中交代他别多言,他马上就出纰漏了。

瞧他含糊其辞的表情,东已经猜到一二了,小马留下电脑黯然的离去,东紧闭着双眼,微蹙着眉宇懊悔着。

东将笔记型电脑放在病床旁的桌上,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打开电源,我暗叫一声:“不要啦!不要看我的东西啦!”

萤幕出现上回泛舟时的照片,回来后我把它设定为桌面图片。

很怀念泛舟那两天的快乐时光,更喜欢开车时东坐在旁边,任由微妙的情愫在车内荡漾滋长。

滑鼠在档案管理员中载浮载沉,最后游标停在最近使用过的档案《神通情人梦》上,这是一篇早期的作品,关于人鬼恋的故事。

前一阵子在公司遇到了无声鬼后,才决定把这篇尘封了两年之久的极短篇改写成长篇小说。

“拜托,千万别开我的档案!”我在心里大叫,虽然我写的小说每天都会在网路流传,但在印成实体书前让熟人先睹为快,感觉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情形如同国中时,兴致勃勃的写了一部长篇爱情小说,故事内容以大学生为背景,老哥看了几页后,严肃的问:“你在写大学生的爱情故事吗?”

“是啊!你觉得我写得怎么样?”我兴奋的问。

“你写的女大学生的小说故事背景应该改写成工厂女工吧!”

老哥毫不避讳地放声大笑。

什么嘛!人家明明写的就是“女大学生的浪漫爱情故事”,怎么被他看完后就变成“一个女工的故事”。

东点开了《神通情人梦》的档案,我的最新小说此刻正赤裸裸的呈现在东的面前,我担心他不喜欢这个故事,其中有大多对爱情的虚幻想法。

东很实际不会沉溺在虚实浮华的爱情中,现在这种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东的思想有时过度成熟,连我这个大姐姐都不能小看他。

这的车祸让我知道东对我的心意,也让我明白爱情无国界,亦无年龄、省籍之隔,但爱情仍无法克服的是生离死别的无奈,如果魂魄不能早点回到肉体中,就算我不在乎是个大姐姐也为时已晚了。

我发誓如果能醒过来,管他只能跟东在一起一年、半载、三个月,还是三天都无所谓。

只要能亲口对东说句:“我喜欢你。”一切都值得了。

东神情专注在电脑萤幕上,正看着电脑萤幕上的故事。

《神通情人梦》自从买了电脑后,茱蒂像个吸安的毒虫,戒不掉也抗拒不了电脑对她的诱惑。坐在颓废的人才有资格坐的椅子上,按下

Power键,电脑连上了网路也开启了ICQ。

一个人住挺闷的,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当初茱蒂放着公司的宿舍不住,想学别人过独立生活的瘾,却落个无聊丈无趣的悲惨下场。住与公司宿舍只隔了一条狭窄的防火巷,偶而还会听见同事们的大声喧闹声。

电脑传来“喔喔!”ICQ的声音,萤幕弹出一个陌生讯息。“HiJudy”

在网上莱蒂通常不跟陌生人聊天,怕遇到青蛙也不想沾惹上麻烦。手上的滑鼠像装上了卫星导航移向对话格的上方,打算删除这个不远之客的讯息,视线却抗拒卫星导航的指示,被传递讯息者的名字所吸引。

他的名字有点特别也满奇怪,像个乱码中的“菌”。敌不过满腹的好奇,茱蒂决走进去瞧瞧个人基本资料档。

菌,是个男人没错。咦?呃?钦?Ankara是哪个国家啊?坦白说不是他的国家默默无名,而定茱蒂的英文太差了。

索性点开Dr?eye译典通,才得知Ankara不是个国家,而是土耳其的首都。

跟菌先生的聊天过程还算愉快,大概因为对方是个外国人的关系吧!完全不需担心青蛙要求一睹美女风采这档事发生。

一整晚莱蒂的话没说几句,时间大部分都浪费在查字典上。

两个小时后他突然问道:“平常你都几点上线?”

“十点左右。”茱蒂快速敲打着键盘,想证明英文没有想像中的差。

“好!我知道了。”菌的讯息宛如消失在灯光下的黑影,唰一下就不见了!

那天起往往一到十点,莱蒂就像只思春的喵咪想会情人。只要电脑一连上线,他总在光纤那头等待茱蒂的出现。

茱蒂从没问他到底在线上等了多久?等待中是否还跟其他人聊天?不问,是担心答案往往令人失望,更担心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实在丢不起这个脸,才迟迟没开口。

一个喜欢在网路上流浪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个网友吧!茱蒂决定用隐藏的方式偷偷上线,观察他是几点上的线。

说也奇怪只要茱蒂一上线,他的讯息会像跟屁虫一样的出现,她一度怀疑家里ICQ的隐藏功能是否坏了?

真无趣,每都被抓奸在床,索性将隐藏功能切换成连线状态的绿色小,直截了当的问:‘’你平常几点上线?”

“你上线,我就上线。”

“少盖了!除非是电脑骇客,否则怎么可能,当我三岁小孩啊?”当时茱蒂不知道,其实他比电脑骇客还厉害。

“真的!”他的回答如此肯定,肯走到质疑他的话就像怀疑他人格一样的令人尴尬。

资料上显示他今年三十一岁,就谈话内容看来横看竖看都不像,他不仅上知天文还不知地理,举凡所有历史事件他无一不晓。

“菌,你到底几岁?”莱蒂问。

“我不确定自己的年纪。”他的讯息停了许久,才姗姗传递过来。

“怎么说?”

“说出来怕吓着你。”

“怎么可能,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茱蒂心里自忖着,大不了就是青蛙一只嘛!接着讯息像幽魂一样缓慢浮现在萤幕前。

“那年,我三十一岁,应该是西元一九四一年。”如果想吓茱蒂她,这确定成功了。

据大学联考历史没超过低标的茱蒂推断,一九四一年仍在二世界大战期间,数学再差的人都算得出来,倘若他经历过第二世界大战,少说也九十几岁了。

“你在开玩笑吧?”

“人死后,世上的一切也跟着停止,年纪相对不会再增加,我的记忆停在死去的那一天,脑海中反覆上演着死前的情景。”

茱蒂的英文虽然不好,却能轻易解读他的讯息,莫非她正跟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借由网路沟通?心底不禁害怕起来,连头皮都爬满了鸡皮疙瘩。

除了由他的文字堆砌出的人生外,谁有能力去辨别其中的真伪?萤幕上的讯息不断浮现,速度之快不禁令人怀疑,这些文字是早就拟好。等着来骗她这个纯情少女。

菌娓娓道来他所经历过的历史事件,对当时的他来说,一切像场梦般的真实。

那天窗外飘着细雨,速炮声隆隆,敌军的飞机沿着屋顶飞过不久敌军开始投弹,外头传来阵阵巨响及墙壁倒塌的声音。

几个小时下来,轰炸行动没有间断过,方圆百里烽火连天,到都是断垣残壁,唯一幸免是门前那道斑驳不堪的矮墙。

空袭行动离去后,揪紧的心才稍稍松懈下来,谁知道躲得过这,是否能躲得过下一?

当我拉开门闩,脚还没跨出门槛,使遭埋伏门外的敌军机枪扫射,子弹贯穿了胸膛,随着强大的后作力整个人倒卧在自己的血泊中……

他的叙述有身历其境的真实感,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上网也会遇见鬼,莱蒂越想越不对,一定是被人唬弄了。

“如果你是二大战时期的人,怎么会用电脑,还会用ICQ呢?”

“你不相信是正常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各种传递讯息的方法,后来才发现透过电脑能找到相同频卒的人,那个人就是你。”

听完,茱蒂再度陷入沉默。

“将近六十年的时间,我都无法与人沟通,直到遇见你,我不想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菌楔而不舍的说服茱蒂,接受跟鬼做网友的事实。

莱蒂的手指在键盘上发着抖,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抱歉,希望没造成你的困扰。”

“我没事!”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你想离线吗?”

“没有,只是太震撼了,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累,要不要早点休息。”

闻言,茱蒂颓废的精神全振作起来了。“你……你怎么看得到我?”

“嘻嘻!傻瓜,当然定用眼睛看罗!”

背脊不禁泛起一阵凉意,茱蒂坐立不安的环视周遭,不断自我安慰着他一定是他开玩笑,打从那段故事开始。

茱蒂故意生气,企图来壮胆。“既然你看得到我,我现在身上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呢?”

“我的世界没有色彩,无法分辨出颜色。”

随便找个理由就想搪塞,当她是呆子啊!“什么款式总可以形容一下吧?”

“睡衣。”一定是巧合,一个人三更半夜了不穿睡衣,难道要穿泳衣喔!

“头发呢?”

“及腰有点儿波浪,你露出额头比较好看,还有,青丝小碎那件睡衣比较适合你。”他越说越兴奋。

他如果不是鬼魂,肯定是茱蒂家对面的偷窥狂屈为她只有两件睡衣,一件穿在身上,一件正晾在屋檐下的竹竿上。

遇见菌之后,茱蒂便开始担心是否会被人偷窥了,跟菌谈过后才知道只要莱蒂不开电脑,便无法与她沟通。

才几个月的时间完全不用去上地球村,茱蒂的英文已经显著的进步,大概常用英文在线上聊天吧!

莱蒂跟菌像一般网友聊着生活点滴,每当听见他提起以前风光的恋情时,心里总会泛起淡淡的酸涩感,那是他对过去的一种回忆,茱蒂却自私的想把属于他的回忆收归已有。

这是一段建筑在网路光纤上的恋情,看似真实却又虚无飘渺,她跟菌的恋情就像宁采臣跟聂小倚一样人鬼殊途,他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这阵子在同事眼中,茱蒂像个被包养的女人,每当被问起感情生活时总是支吾其词含糊带过。

“Judy,晚上一块吃饭吧!”Louis在电梯口喊住茱蒂。

Louis曾是茱蒂暗恋许久的对象,记得他第一天到公司报到时,造成不小的旋风,女同事无不用关切的眼神对他放电。那天起Louis没有一天是孤单的,每晚都有美女陪伴。

他来台湾快一年了,国语始终不灵光,不像有的外国人才来没几个月国语就讲得吓吓叫。再过不久他就要回美国,回国后肯定有段长时间无法适应没有美女围绕的日子。

虽然茱蒂曾经偷偷喜欢过他,但自从认识菌先生后,开会时她不再偷瞄Louis。

没想到天要下红雨了,Louis竟然想要约她吃晚饭。“很抱歉我还有事,去找别的女人吧!”她现在可是名有主。

“只要两个小时!”他央求着。

Louis看起来那么诚恳,一副没有莱蒂陪就得回家吃泡面了,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他,其实说穿了是茱蒂不愿放弃跟他共进晚餐的机会吧!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他的邀约。

待传者送来生菜沙拉后,他首先打破沉默:“你有男朋友吗?”

“嗯……”茱蒂犹豫了好一会,人鬼之恋算吗?

“就我的观察应该没有吧!”

“你没事观察我干嘛?”茱蒂气冲冲的反问他,一出口才发现茱蒂的话好酸喔!

像埋怨他终于睁开眼睛了,发现美女在这里了。

“因为你是唯一没跟我一块吃过饭的女同事。”他还特别强调了“女同事”这三个字。

他面前的沙拉完全没动过,茱蒂却饿得拿起叉子猛刺盘子里的椰菜。“那又怎样?”

“如果你没有男朋友,我们可以交往看看。”

大胆狂徒竟敢提出非分之想,茱蒂赌气的抬高下颚说起了嘴。

“谁说我没有男朋友?”

他一脸疑惑的问着:“Really?”

“这、这。这是什么态度啊?我长得很抱歉吗?像没男朋友的样子吗?”茱蒂嘴上虽然很凶悍,私底下还是满高兴的。不过对于他常跟女同事们吃饭、唱歌一事非常不以为然,感觉他活像门口的爱心伞,随时随地可以供大家取用。

还说只要两个小时就好,这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茱蒂回到家才发觉十点半了,该死!半年来第一忘了上网。

莱蒂赶紧开机连上兀,游标闪烁着始终没看见菌上线,苦等一个小时后石不住发了个讯息给他。

“你在线上吗?”

电脑仍然没有回应,心情逐渐烦躁起来,菌为何不在光纤那端,是频卒出了问题呢,还是Louis耽误了上线的时间。

隔天茱蒂无心上班.面对Louis的笑容也视而不见,哼!别以为昨晚吃了顿饭,就能轻易改变在她心中的坏印象。

终于撑到下班,推掉了部门的聚餐,老板的考绩簿上又会记上一笔。管它的,反正这个两万五的工作,茱蒂也不是挺在乎的,微薄的薪水还不够她去法乐其大吃一顿呢!

急急忙忙下了公车,车外倾盆大雨,这才发现猪头的她,竟然把雨伞忘在公车的椅背上。

正打算捣着头飞奔回家,可能是老天可怜他吧!大雨突然间歇了,抬头一望原来是Louis的大伞为她遮去了落下的雨水。

“怎么会是你?”错愕瞅着面带笑容的他。

“我住公司的宿舍,你不知道吗?”

摇摇头显示茱蒂并不八卦,不像其他女同事只想探人隐私。

Louis好奇觑着莱蒂:

“你来找同事?”

“我住在后面的巷子,统一超商楼上六楼。”随着莱蒂的手指往上瞧,他搞清楚茱蒂的住,若没有她指引,是没人找得到的,此刻,茱蒂却清楚的感觉到雨水全淋到,她、的、脸、上。了!

“超商那一栋不是五层楼,哪来六楼?”Louis望着两栋隔着不到两米宽的建筑,不难判断出跟他住的有多近。

“顶楼加盖不行喔!”不明白他为何舍弃洋房来住宿舍呢?

“原来顶楼住的人就是你喔!呵呵!常在露台晒衣服厚?我的房间正好面对你家露台耶!”瞧他笑得贼贼的,不知脑袋在想什么污秽龌龊的事。

“那又怎样?”莱蒂没好气的晚他。

“下可以找同事去你家露台烤肉啊!呵呵!”他笑得可乐了,可恶!真想打掉那满口的白牙。“我家又不是阿姆坪,专供人家露营烤肉。”

“干嘛这么小气?”

“我就是这么小气,露台跟男友一样都不能跟人分享,懂吗?

我要先走了。”再跟他说下去准会吐血。

“急着回去约会吗?”Louis站在超商楼下,悠哉的点起烟不以为然的抽着。

“别瞧不起人,我也是有人爱的。”茱蒂对他做了个鬼脸后,撩起温湿的长裙跑上楼。

莱蒂从浴室的毛巾架上拍下一条毛巾,随手往头上一抹,另一。

手忙着开着电脑,等待遇了一天的讯息,正襟危坐的身躯因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成斜躺的颓废模样。

“It’sMe。”喇叭突然传来菌的讯息。

“发生什么事了?”莱蒂快速敲打着键盘。

“我生病了。”生病?头一回听说鬼也会生病。

“那会怎样?”

“我的能量逐渐在减弱当中,磁场也越来越弱了,能量不足就无法传递讯息,最后会消失在这个字宙中。”听完后茱蒂心情纠结起来。

“没办法维持能量吗?”

“嗯……”讯息迟疑着。

“快说啊!”茱蒂催促着。

“除非可以跟人类做接触。”

“怎么接触?”

他再迟疑着:“呃……”

“快说吧!别再拖了。”

游标停顿了许久,才慢慢道出解决之道。“接触就是要……阴阳结合。”

哇哩咧!这……太离谱了吧!阴阳结合?元气会被吸光吗?

虽然内心震撼万分,表面上茱蒂仍故作镇定的问着:“然后呢?”

“成功了,我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出现?那不就名副其实的“见鬼了!”认识菌的日子没想过要见他一面,更没幻想过他的五官及长相,此刻突然给了个面对面的机会,说真的茱蒂宁可不要,怕失望粉碎原有的美好印象。

察觉到茱蒂的踌躇,他故作轻松:“你当我开玩笑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对了!你还有多少时间?”

“不多了,能量不断在消逝中。”

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从没想过两人会有分开的一天,心脏像被用力撕扯着,好痛!好痛!人鬼殊途怎能阴阳结合呢?茱蒂又开始犹豫了。

“可以让我想一想吗?”我问。

“不要心烦了,认识你我就死而无憾了!”他了无遗憾,而茱蒂却裹足不前。

“啪!”没说再见讯息突然消失在光纤那端。怎么突然离线了?

是当机吗?留下一脸茫然的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菌消失一星期了,那天还担心要如何跟曳阴阳结合,现在不用愁了,因为菌没再出现了。

这几天在网上等不列他,心情越来越烦闷。打开冰箱拿了瓶Q,味道满不错甜中带酸,喝的时候酷,喝完脸红红,正确来说是喝了好想哭,喝完眼红红。

房间通风不太好害茱蒂哈欠连连,谁叫她把买冷气的钱拿去买电脑了,这下终于领教到铁皮屋的夏天真的不能住人滁了热还是热,人在里头活像条土窑里被烤熟的地瓜。

“Hi!”萤幕突然弹出一个讯息。

“菌,是你吗?”一度担心菌的专属频道被别的鬼魂摸上线。

“是我。”

“最近好吗?”太过兴奋,茱蒂差点打翻桌上的饮料。

“不好!”

听他这么说茱蒂的心被用力揪了一下,都见死不救了,他怎么会好。

“你现在如何?”

“呵呵!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魂飞魄散了!”

他还笑得出来,竟然说得这么轻松。茱蒂快速的敲打着键盘,怕速度不够快,他随时都会消失在光纤的那一端。

“你上说能量消失后会怎么样?”

“会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他感慨地说着。她连一句安尉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段日子有你的陪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菌反例安慰茱蒂,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而她却一味的担心这害怕那,好像太没道义了吧!

“快告诉我该如何做才能救你。”

“不用了。”

“阴阳结合后会怎样?”

“成功,我会出现在你面前;失败……我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语重心长的说。

“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萤幕上的游标闪烁了好一会儿,他在犹豫,还是在考虑?

“菌!”该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好吧!你先选个空旷一点的空间,然后闭上双眼什么都不要想,接下来我会穿透你的身体,或许会有点不舒服,也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

心中闪过无数的疑虑及恐惧,但事不宜迟不能再考虑了,茱蒂毅然决然的留下了最后的讯息:“现在就开始吧!”

茱蒂起身离开书房,推开纱门来到外头的露台上,Louis说要找同事来她家的露台烤肉了,这里应该够宽阔吧!

闭上双眸吸了好几口气,平复逐渐升高的情绪,说不怕是骗人的。

打直双腿表情僵硬的站在露台上,四周空气凝结着紧张的气氛,一颗心也噗通噗通狂跳着,耳边仿佛响起菌的声音:“Judy我来了。”

这想法不禁令茱蒂全身打颤,瞬间一道极速冷冽的气团刷过脸颊及全身,体内的血液四流窜,是害怕的情愫,还是结合的必然反应?

“碰!”一声巨响从天而降,像炸弹撞击地面的声音:突来的声响吓得她魂飞魄散昏死过去了。

眼前一片漆黑,死了吗?没想到为了救活一个死人却害死了自己,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啊?

都怪自己每经过地下道,看见乞讨的流浪汉也不曾投掷零钱救济他们,平常鲜少日行一善的她,死后怎么能上天堂呢?

脸颊传来一阵温热,有人轻抚她的脸颊,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逐渐唤醒了荣蒂的意识。“你还好吧?”

是谁?想开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平常话不多,死后不至于要割去舌头吧?

一阵鼻息轻抚过她的脸庞,没想到死后对气体还是有感觉,渐渐的喉咙不再干涩难受,窒塞的咽喉慢慢放松,莱蒂发出了微弱声音:“我死了吗?”

“没有!”

听见这句话心情顿时轻松了起来,好人有好报。“那你是?”

“菌先生。”

是他!成功了吗?

“你不看看我吗?”

茱蒂急切的想张开双眼,九十几岁看起来会比她阿公还老吗?

咦?不对,这笑声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哇哩咧!该不会是……茱蒂赶紧睁开双眸,眼珠差点没有掉出来。

见鬼了!Louis竟然出现在眼前。

不,正确来说是菌附身在Louis身上,吓得莱蒂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起身,拉开纱门往屋里冲,以最快速度检上大门,千万不能让他进屋来。

“碰、碰、碰!”菌用力敲打着木门板,大声叫喊着:“Judy,快――开――门――”

“冤有头债有主,拜托不要来找我。”快走啦!平常虽然没做好事还不至于去做坏事,她苦苦哀求着。

“我是菌啊!不、不,我是Louis。”他急切的解释着。

“我知道,Louis平常到把妹妹,不知道伤了多少女孩的心,想附身在他身上,我是不反对,这完全不关我的事。”茱蒂急欲撇清关系以免惹祸上身。

“你清醒一下,这只是个玩笑。”

一抬头瞧见Louis双手扳住铁门,像被关在门外的老公可怜兮兮期待老婆的原谅,龇牙咧嘴对着她傻笑。

“你给我解释清楚,什么玩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这比当初听到菌是个鬼还荒谬。

“你先把门打开。”

可恶!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命令我,唰!奋力拉开门,手擦在腰上等待Louis的解释。“你的答案最好能令我满意。”

Louis坐在露台旁的椅子上,娓娓道来:“公司的女同事没有一个不多看我一眼,唯独你是个例外,一开始我跟大街他们打赌,是想证明你不是例外。”

听到这里,茱蒂想杀了Louis以泄心头之愤,几个大男人竟然玩起这么低级的游戏来,男人聚在一块准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认识你后了解越多就越喜欢你,你具有时下女孩所没有的纯真与善良。”

干嘛想灌迷汤吗?来不及了啦!茱蒂悻悻然的瞪着他。“现在是怎样?你快要回国了,想赶紧拆穿谎言,好看看我的反应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对于这个玩笑我很抱歉,从没想过欺骗你,仔细想想,如果真要捉弄你,今天我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从对岸跳过来了吧!”Louis拍拍身上的灰尘,表明自己很无辜。

莫非,他从对面宿舍卯足劲跳过来,摔在地板上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难怪会说如果成功将出现在我的面前,失败从此消失,这个笨蛋,万一失足掉下去,非死即残。

“原谅我吧!”

说得容易,骗得她团团转,随口一句原谅,就该轻易忘了这个无聊至极的恶作剧吗?“那段二世界大战的故事呢?”

他大声疾呼着:“当然是真的。”随后咽了口气后说道:“不过……是我爷爷的故事啦!”

莱蒂忍不住失声尖叫:“连这个你都要骗喔!搞了半天,你在网路上说的全是骗人的?”

“也不是全部啦!至少跟你提过的爱情故事,全都是我的亲身经历。”Louis咋舌,等待接下来的咆哮声。

“去!竟敢把我当猴子耍,看我怎么修理你这个死老外。”露台传出了Louis杀猪的叫声。

“菌快救我,Judy要打我。”Louis发出了凄厉的求饶声。

这晚证明一件事,人鬼之恋是不可能发生在茱蒂身上,异国恋曲就不知道了。

“你这个死老外,还敢提他!”

森田呆子完稿故事到这里结束了,我喜欢以喜剧收场,一贯的呆子风格。东了一星期才将这个故事看完,他身上的伤也逐渐康复,打算等会到加护病房探望我。手指在散乱的头发上耙着,整理颓废的门面。

踩着陈翔带来的夹脚拖鞋,一步一步走向加护病房。东脸上的表情很凝重,虽然每个来探病的人都要东放宽心,越是这样东心里就越有底,他决定亲自来了解我的状况,是否像大家说的一样“没事”。

这是车祸后我们第一见面,不只东渴望,我也很渴望。  东来到加护病房前,等待会客时间到来,再过几天东便可以出院了,连医生都怀疑自己的医术是否太高明了,否则东的伤势怎能如此神速痊愈。

之前浩硕跟浩铭双双车祸躺进医院,不是断左脚就是断右脚,真要问双胞胎是否有心电感应,他们会不约而同回答:“感应是没有,报应倒是有。”

正在看墙上捐赠器官广告的东,听见浩硕从走廊那头传来的声音而回过头来,看着一同前来的兄弟俩。

“干嘛?想捐哪里?”浩铭搭着东的肩问。

“如果可以哪里都想捐。”东正义凛然的说。

“算了吧!首先眼睛雷射过应该不能捐,烟抽得那么凶,等到想捐时肺也差不多该报废了,另外平常那么闷,半天放不出个屁来,郁闷成瘾不晓得内脏是不是都闷坏了。”浩顶不留情的数落着。

“被你说成这样,总该有点好的吧!”东不甘示弱的问。

“从脚底板看到天板,我想除了这里没地方能捐了。”浩铭一说完马上使出他的鹰爪功,往东的小弟一把捞去。

“你疯了。”东没闪开是担心剧烈的动作会使身上的伤口裂开,只好站在原地任凭小弟被人凌虐。

“我是疯了,才会误以为有人会想要你捐的旧内裤。”

浩铭马上接口说:“你不会以为我们要你捐精子吧?”

“我怎么可能捐精子。”东拨开跨下的手。

“说的也是,难怪你在外面看到小孩子都不敢乱打。”浩铭冷笑两声。

“我一向最喜欢小孩了,怎么可能乱打小孩。”东说。

“是怕打到自己的吧!”浩硕受不了正经八百的东,连开个玩笑都能被他搞得很冷。

在他们三人一来一往互相吐槽之际,加护病房的门开了。

收拾起玩笑的嘴脸,换上无尘衣准备进人加护病房,此刻背后多了两个身着无尘衣的背后灵。

浩硕仔细端详了半晌,然后发出了一声咆哮:“干,陈翔,你什么时候摸进来?”

正要进人病房的浩铭与东闻讯相继错愕的回过头来,这才发现个子比较矮的是陈翔心目中的“已婚男人杀手”小兔。

陈翔解释道:“刚才在走廊要叫你们,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门一开就溜进来了。”

“这么多人怎么进去?”浩铭问。

“陈翔跟小兔在外面等一下,我们先进去看莉莉,等会再换你们。”浩硕提出建议。

东来到病床旁,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我,如果可以化妆,我希望在见东之前,护士能帮我上点妆,至少不要让我看起来这么糟,不过在加护病房里化妆有点触霉头,似乎病房里只适合画“死人妆”。

东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紧握的拳头指甲陷肉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值得让人信任及依靠。

“莉莉,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东,《神通情人梦》我已经看完了,期待能早点出版成实体书,认识你这么久,你送每个人书,唯独没送过我,这一本我先预订了。”

“我怎么没听莉莉说过这部小说?”浩铭回想《神通情人梦》是否曾在我们的谈话中被提起过,他一向最关心我的写作进度了,常追问我目前写作的小说内容及出版时程,还常常以森田呆子的经纪人自居。

“莉莉这写一部有关神鬼恋的故事。”

“神鬼恋?”

“呵呵……我说太快了,是人鬼恋。”东自己都觉得好笑。

“内容写些什么?”一听见小说,浩铭早忘了是来探病的,仿佛是来打探皇室秘辛的。

东大约将内容简略带过,浩铭像台开关坏掉的发问机器,不断的发出了疑问:“你刚说男主角是哪里人?”

“Ankara人上耳其人。”

浩硕突然插入一句话,“土耳其那里的人是不是都骑骆驼啊?”

浩铭马上吐槽,“又不是撒哈拉沙漠干嘛骑骆驼?这样男主角出场不就要边骑骆驼边唱着:哪里来的骆驼客呀,沙里洪巴嘿唷嘿。拉萨来的骆驼客呀,沙里洪巴嘿唷嘿。骆驼驮的啥东西呀,沙里洪巴嘿唷嘿,骆驼驮的是姜皮子呀,沙里洪巴嘿唷嘿。”

呵呵……嘿嘿……哇哈哈……三个男人竟然毫不遮掩的狂笑了起来。

虽然觉得他们很可恶,却渴望能跟他们一起笑,这些人到底是来探病还是来讲笑话?与其让东哭,我宁愿看他笑。

东没能跟我独,第一这么讨厌跟苏贞昌的脑袋一样,有着电火球般光亮的电灯泡,双胞胎兄弟,什么时候下来探病,竟然挑车祸后东首跟我见面的时间:陈翔也好不到哪去,哪天下来,偏偏挑这天,根本是假探病之名,行偷情之实,谁不知道他对小兔的美色垂涎三尺,小免眼睛又没瞎,怎么会看上个已婚的厕所座男子。

东在探完病后独自回到病房,发现里头坐了一脸焦急的小柔,见东进门赶紧上前问道:

“你上哪?”

“我”

东的迟疑马上被小柔识破,她有一般女人的高敏锐观察度,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换而不舍的精神,以及翻箱倒柜只为揪出一根头发的抓奸本事。

东遇到她像少了胡须的猫咪,毫无保护自己的能力,因为少了能平衡的胡须它连想走直线都很难。

“你去找她?”小柔加重的“她”这字的语气,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感觉上小柔对我早就恨之入骨了。

得罪了小柔就像得罪了我们班会寄血内裤给老公的变态女教授,事后才得知女教授如此恐怖时,一度担心她会猜到为了不想载她下课,我改骑机车上学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出车祸。”东说。

“如果你没和她有任何瓜葛,你也不会躺在医院里,一切都是她害的。”

“这跟莉莉有什么关系?”

“她是你谁?需要你来替她说话,你是我男朋友,为何要载别的女人,更何况是个老女人。”

我承认年纪是比小柔大一些,但不至于到要叫老女人的地步吧!

“你真的不介意跟一个年纪大你好几岁的女人出门吗?别人会怎么看你?你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与舆论,只可惜你不叫小郑,否则刚好可以成为另外一对可笑的莉莉与小郑,是不是叫做莉莉的都喜欢搞姐弟恋?”

“如果彼此相爱,年龄应该不是问题。”东低喃,小柔或许没听到,但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爱情运一向很差,恋情往往在遇人不淑的情况下收场,之后连好朋友介绍的男人我都不敢领教,绝不相信“从那里跌倒就该从哪里爬起来”的歪理。

小柔扳正东的肩膀,希望他能清醒点,别再沉沦下去了。“你懂个屁,你知道什么叫Zuo爱人?你知道什么叫做被爱?你什么都不懂,你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人的世界,挤压变形的真空世界,没有爱情,没有温暖,也没有眷恋,你永远都不了解我的心意,你总是不知道我为何生气,为何抓狂,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去试着了解我?为什么……”

说着说着小柔已经涕泅纵横,哭倒在东的怀里,看着他们哭泣相拥的画面,觉得自己好多余,至少在此刻。

我也需要被呵护,尤其像我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我决定要快点清醒过来,否则事情可能会超出可控制的范围,因为我怕小柔会再做出伤害东的事情来,与其在这里干瞪眼,不如赶紧醒过来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我行走在宇宙的边缘,期待陨石坠落时将我一并击落,当一切都离你而去时,只剩不多余的叹息,这是目前我最不需要的东西。

回到加护病房,一个护士跟实习医生正在打情骂俏护士把温度计往我的腋下随便一插后,便继续与实习医生的唇枪舌战。

“夜后一块去看夜景。”实习医生对着护士抛媚眼。

“没有新鲜一点的活动吗?”护士不以为然的觑了他一眼。

“难道女孩子不喜欢跟心爱的男人去看夜景吗?”

“落伍啦!现代女孩谁会浪费时间上山被蚊子叮?”

“那现代女孩都喜欢从事什么休闲娱乐?”实习医生绕过病床与护七隔空喊话,口水还不断的落在我的脸上,滴滴答答感觉超思的,我猜他晚上一定没刷牙就睡觉,否则怎么会有种腐臭味。

呃?我竟然对这些液体有感觉,这个不就表示我不再是毫无知觉的活死人了,这个消息果然有提振人心的作用,突然希望他们能再多给一些肢体接触,以确定刚才的感觉不是错觉,可惜护士把温度计往铁罐里一扔,看都没看一眼就在表上写上“三十七度”。

东推开医院的窗户,他像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狮子,冀希疾速狂奔在一望无际的非洲草原上肥仅剩的部分知觉完全榨干。

他心里藏着许多不欲人知的秘密,小柔晓得东在抗拒某些事,由于无法掌控东的思绪,她司会感到如此焦躁。

小柔对着望着窗外超过半个小时的东吼:“你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吗?”

东姗姗回过头来脱了小柔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眼中根本就没有我,怎么看得到我。”

“我背后又没长眼睛,怎么会知道你进来了。”

“你又在想什么?”小柔把手中的东西往一旁扔去,把愤怒转嫁在无辜的物品上。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但是只有你没有资格拥有,听懂了没,你没资格。”小柔对着东咆哮,抡起拳朝东的胸膛击去。

东的手掌一把握住小柔的拳头,不能再让她任性下去了,这样会害了她,以前凡事顺着她,只要她开得了口东一定帮她做到,就算要天上的流星,东就算无法为她摘下,也会把流星燃烧过后的残骸放在盒子里送给她。

小柔始终不愿相信,取代不了东心里的那个女人。

首见到小柔的那一刻起,东以为上天对他仍有眷顾之情,怜悯之心,知道他孤寂的芳心即将枯萎殆尽,把容貌神似的小柔送到他眼前,那一刻东认为上天决定再给他一机会,让他学会如何去爱人的机会,可惜他大错特错,一切都走样演出。

小柔负气离开后,东瘫回病床,打开了笔记型电脑,开始在上头打起字来,他到底打了些什么?我绕到床头想一探究竟。

这才发现好像有手的人都会写小说,所以出书当作家也没什么了不起。

萤幕有点小,感觉眼睛有些吃力,当初为了方便携带,我特别挑了一个体积小重量轻的电脑,买之后带出去的机会少之又少,只是把雷射才一年的眼睛搞得又快要近视了。

“曼特宁与蓝山的不伦关系”by东

一个寂寞的男人,因为怕寂寞所以养了一条狗。

他常站在大厦的窗台边,佝着身端起失了温的咖啡啜饮着,远跳路口川流不息的车潮,喧闹的城市有谁会注意到黑暗角落中的孤寂身影。

男人从红色烟盒中抖出最后一根万宝路,缓缓地点燃,慢慢地吸吐,烟雾袅袅燃起,他的世界不需要女人的慰借,只需一杯咖啡。

脚边的狗儿带着哀怨眼神,瞅着主人孤独的背影,主人寂寞的情愫也感染了多愁善感的它。

男人从欧洲出差回来,拧开门,一股腐败的尸臭从屋里传了出来,成天忙于工作,出国前忘了安顿狗儿的去,导致它僵硬的身躯,直挺挺地躺在客厅里,地毯出现了几道抓痕,道破了狗儿死前的痛苦挣扎,与其寂寞的过日子,倒不如让它痛快的死去。

狗儿因生命的结束得到了解脱,男人呢?只能靠着内疚支撑下去,用残余不多的意志力折磨着自己。

太阳西沉后,都市丛林顿时陷入灯红酒绿的错乱,霓虹灯光彩绚烂,只有男人站在窗台边独自品尝咖啡的苦涩与香醇。

在这死寂的夜里,连呼吸都嫌多余,弥漫一室的咖啡因,让过度清醒的脑袋,像躺在病床上多年的植物人,停摆的脑波无法正常的思考未来。

时间无法平复内心的创痛,不知盘旋在杯子上头的是热腾腾的咖啡因?还是燃烧的尼古丁?

今天,男人带了只很像死去狗儿的猫回家,猫不像狗儿温驯听话,常弓起背脊行走在危险的窗台上,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掉得粉身碎骨。

看着猫独来独往的身影,男人仿佛看见自己失落的灵魂,依附在猫的身上,那种落寞、孤寂、不甘与疑惑表露无遗。

男人执起空酒罐朝猫的方向抛去,猫早有预警的迅速弹开,甩着眼角觑他,仿佛在埋怨男人幼稚的行径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他拉开大门对着小猫大喊:“滚。”

小猫咧着嘴讥笑他无意义的抗拒,带着锐利的眼神玩味的晚他,诉说着:“请神容易,送神难。”

男人拎起外套悻悻然摔上门,离开被鸠占鹊巢的大厦,竖起风衣的领子,双手紧扣在胸前,以为这样就能阻挡寒冷的严冬。

冷却的身躯倏地躲人热闹喧腾的酒吧,滚烫的烈酒也无法温暖那颗没有跳动的心。

没有心跳的心早在加了泪水的咖啡里融化,混着色的液体透过失去味觉的口腔窜人体内,没了心的躯体怎能暖和的起来。

酒吧的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他的身躯不禁打了一记哆嗦,肩上被重物轻压着,一回头目光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猫轻盈的跳上的吧台,一甩尾巴将他面前的酒瓶推倒,啤酒沿着桌面溢流而下,猫闪着绿光的眼神警告着:“除了加了眼泪的咖啡,你什么都不准碰。”

男人怒斥猫的无理取闹,一挥手把它赶下吧台,而猫却咚咚举跳列他的胸前,在他脸上留下永远无法抹灭的抓痕。

爱上一个人很难,要忘了她更难,男人在心底反覆自问,到底是忘不了她,还是忘不了那杯分手前加了泪水的咖啡。

情人的眼泪特别珍贵,晶莹剔透的多情泪水一旦落入了无情的黝黑咖啡手中,无非是部人伦大悲剧。

加了泪水的咖啡不但苦而且酸,虽有曼特宁的香醇,却少了蓝山的灵魂。

男人的记忆顿时回到过去,眼前的女人哭例在吧台上,而他脸上泪泪而下的浓稠液体,染红了一身的白衬衫,记忆中的巴掌没有掴在女人的脸上,只是轻柔握住闯下大祸的手,贴在他受伤的脸颊。

墙上的时钟敲打着十二下,吧台前,女人与猫一起消失,就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

男人缓缓步出酒吧,女人夺走了他的魂魄,留下令人无限怀念的空间。人的记忆不能抹灭,过去亦无法重来,他只能喝着加了泪水的咖啡,一天一天的过。

猫永远无法取代狗儿在男人心中的地位。

原来狗儿是东用来形容暗恋多年的女孩,猫则是想把东占为己有的小柔。还好我的资质不错,否则很难看懂东的文章,如果这篇文章让浩铭看的话,他肯定会看不懂。唉!因为东平常就很闷,很闷的人说话都没人听得懂了,写的文章怎么会有人看得懂嘛!

打从东接到兵单起,便担心隔壁班的女孩会被围绕在她周遭的爱慕者追跑。他反覆在心里演练了好几,打算在女孩的住制造个出奇不意的偶遇,并鼓起勇气向女孩表白。

面对东突如其来的告自,女孩带着惊愕的表情看着东,面有难色杵在原地不发一语,回答东的是较慢走出公寓的男人。

当下,东完全明白了,原来心目中的纯情女孩,早就有了同居多年的男友。

男人与女人最大的不同,便是承受失败的能力差异颇大,别看男人总是一副洋洋洒洒、不在乎的模样,失恋后喝点小酒,努力把浑沌的脑袋强灌成一滩死水,酒醒后一切将恢复正常。

其实不然,男人是种连失恋都要装出很帅的动物。男人的泪水总在没人的夜里落下,连哭都还要挑时间,未免太过矫情做作。

东的暗恋开始得很早,结束得很仓卒,一个从未在我们面前曝光的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夭折了。而他的疗伤期出奇的长,直到小柔的出现让东的爱情出现了一线曙光。

他一直想把脑袋中属于女孩的回忆删除,多出的记忆体可以装得下与小柔之间的所有记忆:可惜,记忆体的空间是空出来了,想装下的却不是小柔。

有些爱情可以轻易被取代,有些人却永远忘不了。

小柔知道东心里有个永远无法进驻的区块,她恶痛绝每个踏入东内心禁地的女人,我犯了小柔的大忌,因为不自觉之际我一脚踏了进去。

趁护士送来晚餐后,东离开病房到顶楼抽烟,气象报告最近有个台风快要形成,远方的云被强风席卷过来,云移动的速度比平常快上好几倍。

东明天就要出院了,跟他分离在即,我一直醒不过来,跟东的缘分将到此为止。倘若始终没有起色,我的魂魄无法离开肉体,迟早要老死在这间医院里。

歌剧魅影的故事大家都听过,医院魅影的故事即将开演,由不畅销作家森田呆子为您搏命演出,我想票房一定会很惨。

东把即将烧尽的烟头熄灭,往旁边的垃圾桶中一弹,烟蒂像温驯的女人乖乖进房去。

看见东烦恼的模样我于心不忍,他大可不必这样,不必觉得对我有亏欠,就算以后不再来看我了,我也不会怪他。

爱情下就是这样不会让你有时间准备,凡事都准备好所迎接到的绝不会是期待中的爱情。

东突然爬上围墙站在医院的最顶端,身躯因狂风而有些倾斜,他疯了吗?想证明什么?

体验濒临死亡的感觉吗?

啊――我原本涨满空气的肺瞬间被抽得精光,有种无法呼吸的缺氧感觉,车祸之后身体一直都飘飘然的,顷刻却涌上了一股即将失去生命的恐惧。

想呐喊、想挣扎,但全身插满了管动弹不得,再不给我氧气,我就要断气。使尽吃奶的力量睁开双眼,小柔正在动我的维生仪器,仪器发出:“哗!哗!”的抗议声。

我高举的左手想遏止小柔的谋杀举动,眼球却因缺氧而爆出眼眶,妈的,等我出院一定要整死这个女人。

小柔感觉有个背后灵不断朝她的脖子吹气,一回头睹见病床上面目狰狞即将断气的我,瞪着变种金鱼般凸出的眼球,死命瞅着一级谋杀等着坐牢的她,吓得胆子原本就不大的小柔倏地拔腿逃出加护病房。

我做人一定很失败,否则小柔怎么会想置我于死地呢?

护士见到我猛翻白眼,赶紧招来正在茶水间摸鱼的主治医生,还好这不是找那个爱泡妞的蒙古实习大夫,一度担心没死都被他医死。

医生的拇指与食指一拨,眼皮听话的上下分离,他拿着手电筒对着放大的瞳孔来回照射。

帮帮忙,人都醒了还照个什么劲?刺眼的光线弄得我雷射过后的眼睛差点被搞瞎了。

“状况不错,生命迹象稳定,如果没有什么异样,观察两天可以转一般病房,不过呼吸器,心电图怎么全被动过?”医生不解的望着散落一旁的导管。

“会不会是她快醒来时挣脱掉的。”年轻护士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最讨厌这种不用大脑思考的女人,像年轻护士这种无胸又无脑的女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但这种女人在男人堆里还挺吃香的,因为有胸又有脑的女人越来越少了,男人只好退而求其了。

这种女人总会让我想起陈小文,那个尖嘴猴腮狂恋浩硕的女人,没办法,一旦被我讨厌上的人,印象就很难能改观,结论,千万别得罪上了年纪的女人。

出窍的魂魄经小柔的一番折腾后,与肉体合而为一,以后我不能再四游荡了,当然也不能躲在一旁偷听别人如何骂我了。

唉!可惜小野猫不知道我住院一事,否则一定会把认识我之后,衰运连连一事赖到我头上,说什么都要保守秘密,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东得知我的状况好转后,赶紧来到加护病房。望着东着急的表情,我很想开口安慰他:

“东,我没事。”可惜口中插着管使我无法开口。

东露出焦虑的眼神注视着我,在我耳边轻唤着:“是我,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我好想起身抱住他,紧紧的拥着他,靠在他怀里对他说:“我好想你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想你。”

“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帝维纳喝咖啡。”东出言诱惑我。

他很聪明,男人只要聪明就成功一半了,东知道我喜欢喝咖啡,也知道我常去买豆子的咖啡馆,一定是浩铭告诉他的。

上去买豆子的时候石板说下周要搬到附近不知现在店搬了没?那天我问老板是否有新店的名片,老板回我:“只要眼睛没瞎,一定看得到新店面。”

我喜欢到帝维纳喝咖啡。这间店距离我家很远,大约有十公里吧!

原本绝对不会发现这间店的,毕竟它实在太偏僻,跟我家同样位于鸟不生蛋,公车不会到的山区。

某天加拿大夫妻的弟弟带着女友斤里迢迢来要我带他们去帝维纳。这间咖啡馆位于一般住宅区中,外头不甚显眼,也不特殊。不像阳明山上有些茶店或者咖啡馆,外头总会令人想人内一探究竟的冲动。

推开挂着铃铛的木门,店内并没有预期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味,迎接我们的却是义大利的歌剧音乐声。

第一听到ThePHANTOMOfthe

PERA是在福华饭店里,朋友点给我听的,现场钢琴演唱感觉特别的动人,而在这间店里,想听什么样的歌剧都轻而易举,重点是只要说得出曲名,难的是我一首都说不出来。

来店里王要的目的除了享受店里的音乐洗礼外,便是来买新鲜的咖啡豆,冰箱里咖啡豆的罐子很快就见底了不补货改天咖啡瘾一犯不知该怎么办?

没喝咖啡不会死,只会很沮丧,通常想喝时总希望能马上喝到,瘾一过连喝十杯都补不回来。

上回去老板告诉我有新货到,尼加拉瓜豆豆,价钱比平常买的曼特宁或者巴西咖啡贵一些。最后禁不住怂恿,还是买了一磅的尼加拉瓜豆豆,和一磅的曼特宁回家。

这间店的咖啡是我喝过最好喝的一间,连远企楼上一杯两百五的咖啡都比不上这里的一丁点。

大概在远企三十几楼喝咖啡,两百元是拿来付观夜景的座位钱,咖啡一杯应该只值五十元吧。

现在最想做的不是喝咖啡,而是想跟东一块到到顶楼抽根烟,我想念他的红色万宝路地怀念我的维珍妮。

什么人就玩什么鸟,什么人就养什么狗,什么人就抽什么烟,选择维珍妮主要是因为它的名字很优雅,抽着它就像跟个成熟女人聊心事般的舒服。

东坐在一旁瞅着我,双手一扣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里,东的手很温柔,男人少有的细致肤质,这种感觉可以为他加下少分。

我有个怪癖,喜欢写字漂亮的男人,喜欢手很细的男人,喜欢单眼皮或内双的男人,喜欢很大男人的男人。

前男友符合这里面所有的条件,唯一不符合的就是他不爱我。

分手后,我从来没埋怨过他,在感情的路上每个人都有选择爱情的权利,他选择了别人放弃了我,这是他的抉择也是他的损失,或许此时他正后悔当初错误的决定,请他为自己的错误抉择而付出代价。

小柔翘着二郎腿坐在病床上严阵以待等着东回来,一进门,迎面而来的是床上的枕头,东俐落的接住它,这举动更激怒了正在气头上的她。

“你去哪?”她上前抢下东手上的枕头潮他的脸猛砸。

“小柔,你疯了吗?”东捺住性子,扯下她手中的抱枕。

“我疯了才会让你去看那个老女人。”小柔的指甲划破了东的脸。

“我说过了莉莉不是老女人。”

“为什么要替她说话,她有什么好,人老珠黄了,要论身材、论长相、论家世,我哪项我不如她,你说啊!把话说清楚啊!不要像只缩头乌龟不说话,我最讨厌你这种个性,什么事都间在心里头,谁知道你以前想着谁?现在又想着谁?不论你心里藏着哪个女人,就是不准是那个老女人。”

“够了,别再闹了。”东对小柔大声咆哮,这才让她停止歇斯底里的行径。

“为了那个老女人你对我凶?以前你都不会这样对我,东,你变了,自从那个老女人出现径,你全变了样。”

果然女人的三大攻势小柔全使上了,一哭二闭三上吊,是否要开始准备上吊的戏码了。

东受不了小柔对爱情的激烈方式不禁义正辞严的说:“当初,我跟你说得很清楚,我没把握你能取代我喜欢过的女孩,最后的结论是谁都无法取代谁?”

“你说谎,如果谁都无法取代谁,为何那个老女人现在取代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莉莉没有取代你,她就是她,你就是你,以前我以为所有的物品都有替代品,现在我确定唯独感情是无可取代的。”

“东……不要这样对我好吗?”

东将小案环绕在脖子上的手扯下,把床上的皮包交给她,别开脸不想看见落泪的小柔。

“不要让我讨厌你。”

东的个性很特别,别看他平常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骨子里是软硬不吃,纵使小柔软硬兼施也无济于事。

一段感情只要有一方喊停,游戏就到此结束,别以为每场游戏都有加长赛,在东的游戏中,只有中途离场的例子,没有延长赛发生的可能。

我对东来说应该算场赛外赛,下论结果如何我都是个大输家,别笑我对感情太悲观。我的感情运就跟《带赛的笨呆子》中的田莉莉一样,赛到底了。

隔天东出院,我转到一般病房,大概是插管的关系喉咙非常的疼痛,拔掉了口中的插管径,手上只剩下点滴的管子。

病房里是两个床位,一天得补贴八百元,幸好有医疗险代为给付,不枉费我缴了这么多年的保险费,所谓保险用时方恨少,平常虽然挥霍成性,仍有一点点未雨绸缎的小聪明。

望着窗外的蓝天,好想一个人带着笔记型电脑,让流浪的心乘着风随蒲公英去旅行。

医生进来了解病情,待他离开后才得知我的状况有多糟,下半辈子可能要靠轮椅过日子了,听到这个青天霹雳,真想一头撞死。

学姊带着小兔来看我,一定是东通知她们我清醒的消息,我强颜欢笑的听着学姊聊着最近的事情。

小兔静静的坐在一旁专心听着学姊的笑话,她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学姊上哪都带着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般。或许是因为小兔很乖巧,陈翔才会对她情有独钟。

陈翔一定很后悔这么早就结婚了,否则现在就能对小兔大胆示爱,为何射手座总是不断的错过后才学会教训,我呢?似乎还没错过就得到教训了。

说到陈翔陈翔到,签乐透都没这么准,他发现学姊跟小兔正打算走人了,马上放下手中的水蜜桃歉然道:“莉莉,不好意思,我有点事不能久待。”

同为射手座,我一眼就能看穿陈翔的心事,我对陈翔摇着头表示没关系。

他们走后房间突然静默下来,我拉起被子偷偷的哭泣,在人前必须虚伪,装出笑容;在人后可以脆弱,不堪一击。

再度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八成是隔壁病床的家属来送晚餐,不过迟迟没听见对话声。

掀开被子一探究竟,发现是无声鬼坐在一旁,他正悠闲看着这期出版的电玩杂志。

“你怎么来了?”我疑惑的问,感觉喉咙还有点疼痛。

“来看你啊!”他露出笑容。

他笑起来很好看,常会露出整齐的牙齿,对一个抽烟的男人来说,拥有洁白的牙齿比上了年纪不秃头还难,我无俚头的说了一句:“你不会秃头。”

“怎么说?”他兴奋的拉张椅子靠了过来。

男人一听到有关如何治疗秃头,就跟女人一听到如何丰胸一样的感兴趣,既然他想知道我就不藏私肥如何判断秃头一事告诉他。

“秃头理论是我表哥高中时的精心研究,“圆头必秃,方头不秃”并非看头型而是看发线。请各位男士对着镜子,将你前额的刘海往上拨,如果你现在看到的发线,有菱有角,那恭喜你,这辈子当定穷人了,因为你不会秃头:如果你的发线跟冰箱门的镜面一样,有圆弧曲线,那也恭喜你,你将有一大笔的财富要进帐,这辈子秃定了。”我娓娓道来秃头理论,不论男人秃或者不秃下场都很惨。

无声鬼赶紧冲到浴室,对着镜子猛照,接着听见浴室传了,呵呵……嘿嘿……哈哈……

的笑声,又不是中了乐透干嘛那么乐,许久,他才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浴室,庆幸自己是方头。

“你来干嘛?”我问。

“来医院不探病难道是来喝酒划拳?”

“满脑子只想着喝酒划拳,马董才会认为你成天无所事事,难怪每天要绑你八小时。”

“拜托,别说教了,刚才我要离开公司时,还被他念了一顿。”

“你没事干嘛翘班?下班再过来就行了。”我念了他两句。

“我一听说你醒了,马上就冲过来看你。”

这番话让我们陷入沉默中,有点小尴尬,这算表白吗?我会不会想太多了?

见我一脸尴尬,他正经八百道出来医院的真正目的。“你们经理一听见你醒了,要我过来问你何时能回去上班?”

我还能上班吗?就算出院可能也得坐轮椅才能行动,公司又不是位于交通方便的市区,连怎么从住下楼都成问题,更别说要上班了。

“你在想什么?”他伸出五指在我面前晃。

“我可能无法回去上班了。”

“为什么?”

我把自己的状况告诉了他,这车祸伤到了脊椎,以后必须靠着不断的复健方能让自己下半身的肌肉不萎缩,至于能否行走全凭上帝的旨意了。

“别气馁,我相信情况不会这么糟。”

情况不会这么精吗?不,是不会更糟了。还好没了工作至少还能在家写作,只是在下景气的今天,万一出版社不愿意出版我的小说,那该怎么办?之前曾想过要当个全职作家,但这需要勇气,如同下定主意买房子时地需要勇气,需要有背负二三十年房贷的勇气,当个SOHO族也需要同等的勇气。

平常或许有些小冲动,但对于大抉择时,我则会思熟虑,年纪不允许鲁莽冲动了。如果再年轻个几岁,或许会有勇气勇于尝试的冲动,可惜,我早过了那段冲动期,也丧失了冲动的权利。

不懂这些倒婚事为何会落在我的头上,不由得怨天尤人起来,所谓有得必有失,我完全没得到什么,却莫名其妙失去了行动能力地失去了工作。

上帝选择考验的对象为何是我?感情一路走来颠颠簸簸从未顺遂过,人生的道路又何常顺遂过,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

“莉莉,别这样。”无声鬼把泪眼朦胧的我搂进怀里,我靠着他的肩膀寻求一点点藉慰。

我眼睛泛满了泪光,却倏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因为东出现在门边,他正犹豫着该进来,还是离开。

我赶紧叫住他,“东――”

东尴尬的站在原地,无声鬼则大方的上前搭着东的肩肥他掳了进来,笑道:“怎么不进来,丑媳妇不敢见公婆吗?”

“是怕坏了你们的好事。”东的话有点酸涩。

他在乎吗?在乎我跟无声鬼的亲密行为吗?我希望他在乎,也担心他在乎,以目前的状况我并不想拖累他,他年轻有大好前程,不应该毁在我身上。

“你真的破坏了。”无声鬼补上一句。

“那我是不是该走了?”

“你别听小马在那胡说八道。”我出言遏止这场闹剧。

“我还得回公司石则等会儿被我老爸发现,以后可能就得上班十二小时了。”无声鬼识趣的先行离开。

“东,帮我买包烟好吗?”我刻意支开东,有些话想跟无声鬼单独谈。

“跟平常一样。”东问。

“各买一包。”

“什么跟什么各买一包。”

“我的烟跟你的烟各买一包。”

东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我到底想干嘛?没多问只是听话的离开病房。

我必须赶紧下决定石则会害惨了周遭的朋友不能因为自己的状况而耍脾气,这不是上了年纪人的专利。

“小马,麻烦你帮我跟经理说;谢谢他的照顾,我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不先帮你办个留职停薪吗?”

“不了,因为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企业会为任何人保留一个位置这么久。”我认清事实地愿意接受事实。

“那以设你怎么办?”

“写作吧!”

“说的也是,你是个作家,好歹还有一技之长。”无声鬼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是个乐天派的男孩,一个比东大比我小的男孩,为何周遭的男人都这么的年轻?

“麻烦你罗。”

“别这么说,我下班后再来看你。”他埋怨我把他当外人看。

“好。”

无声鬼离开后,我突然想痛哭一场,一切全走样了,生活、工作、感情。人生。

当一个人失去自由之后,才会知道自由的可贵,我望着窗外怨天尤人之际,东带着香烟回来了。

东把买来的两包烟都给了我成却把红色万宝路还给了他,他露出疑惑表情,我则笑着说:“这包没开封的是要给你的。”

“你刚才不是要买?”东晃了晃手中的烟。

“我想要你口袋里的那一包。”

“要我的做什么?”

“留作纪念。”我刻意少说了“永久”两个字。

东掏出口袋的烟盒,犹豫了一会又收回口袋中。

“你怎么又收回去了?”这四轮我一头雾水。

“明天再送你。”东顽皮的笑着。

“不行,万一你不来怎么办?”

“怎么会。”东还是听话的把口袋里的烟给了我。

东隔天没出现,一连好几天都没出现,我害怕他从此消失无踪,明知道不能拖累他,却无法抑制的想见他,内心的挣扎让我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我真的好想死。

没出事之前,我对姊弟恋有所顾忌,出事后反而对身体的残缺有所顾忌,为何不活得自私点,活得无所谓点,趁机要求东负起责任来。

可惜我没勇气,更不想破坏东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遏止所有被东拒绝的可能,我拒绝向他索讨责任,于心不忍这样对东,不自觉中我竟然陷得如此地。

拉开抽屉看着那天强迫东留下的烟盒,掀开盒盖靠近鼻子闻了闻,浓郁的烟草味,仿佛回到学姊生日那一夜,在车上我靠着东,当时他身上就是这味道。

东好几天都没出现了,他忙于家里的事业,日夜颠倒的日子,总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热得多。

学姊带着鸭脚进来,看见我手上的香烟,她似乎意会到了什么,笑着说:“我以为这住院你会把烟给戒了。”

“什么都可能戒,就是香烟不可能。”我摇着头告诉学姊戒烟的可能性极低。

“你怎么跟东这么像。”

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心虚的脱了学姊一眼。“哪里像?”

“失恋后烟抽得更凶。”

“我什么时候失恋?”

“你抽了多久的烟,就失恋多久了。”学姊口中我的失恋对象指的是前男友。

“我早忘了他。”我极力否认。

“如果忘得了,就不会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

“我只是没遇到合适的对象。”

“眼前下就有一个。”

“谁?”我的心跳得好快,不知学姊知道了什么?又看出了什么?

“我看得出东对你很特别。”学姊一针见血。毫不遮掩地说。

“有吗?”

“你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虽然东的感情很内敛,但当他想对一个人好时,对方不可能感受不到,我没瞎也没聋,当然感受得到。

“怎么可能,我跟他差好几岁呢!”

“那又怎样?”学姊微愠不想看见我欺骗自己。

“之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我苦笑。

“只要两人相爱,年龄根本就不是问题。”

“小四,我跟东不只年龄的问题,我以往都要靠轮椅过日子,东才几岁,能让他为了我赔上下半辈子吗?我就算再自私,也做不出这种事来。”我望着学姊,泪水从懦弱的眼中滚落。

学姊把我搂进怀里;心疼我的境。“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不自私一点,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  在这段住院的期间除了学姊外就属无声鬼跑得最勤了,他是太无聊,还是没女友?为何一定要来这里混?

有他陪着我,痛苦的时间因此减少了许多。一个人的医院很孤单,孤军奋斗的日子很漫长,数着馒头的日子非常的难熬,虽然我一向擅长等待,却不擅长等死。

东一直没出现,从陈翔口中得知,东除了忙家里的事,还要忙着应付小柔,小柔几乎把自己当成东家的准媳妇,忙着打理东家的三餐。

找个勤快的女孩总比找个懒媳妇来的有用,东家两老对小柔没有太多意见,毕竟看到小柔另一面的只有我们这群人。

东没来医院,我不怪他,但他承诺过隔天会来看我,却食言而肥,连通解释的电话都没有,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就不该这样对我。

大概是我想太多了,或许学姊也误会了,东对我根本就没有意思,那的吻只是个表错情的错误动作,一切都发自我的多情作祟。

对爱情从期待到落空,让我再也不敢引颈企盼,因为失望的滋味太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我努力不让心隐隐作痛。

无声鬼带着我指定的低脂冰淇淋进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圆桶。

“你的冰淇淋来了。”

“太好了。”我兴奋的接下冰淇淋,迅速打开盒盖,拿起汤匙舀了一口。

“好吃吗?”他饶富兴味看着我。

“看谁指定的。”我把汤匙舔乾净。

“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本来就是,有些东西不一定要很多钱,一样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

“打个比方吧!”

“譬如……”我含着汤匙思索着,“有了,譬如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跟我在一起,吃什么都觉得好吃是吗?”无声鬼自作聪明的画蛇添足。

我遮住眼睛问:“你会不会觉得好刺眼。”

他倏地起身把窗帘放下,“是不是太阳太大了?”

“是你往脸上贴金,金光闪闪好不刺眼。”

“你还在念小学啊,连好不刺眼都出炉了,我还好不快乐咧。”

“你快不快乐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笑话金排球(真难笑)。”我们两个持续讲着冷笑话。

“想不想出去走走?”无声鬼问。

“好啊!一直待在医院都快闷出病来了。”我好想抽根烟。

他不知上哪弄来一辆轮椅,叽叽嘎嘎轮子不协调的转动,感觉上比我行动还不便,无声鬼推着我往圃的那头走去。

“推我来这么暗的地方有什么企图?”我故意挪榆他。

“趁人之危,不是我小马的作风,我都是趁人睡着时,要不就是酒醉时。”

“好险我的酒量比你好,否则上不就被你那个了。”我贼贼的笑。

“你喝那两杯算什么酒量好,要不下我们喝个痛快。”

“好啊!喝就喝谁怕谁,乌龟怕铁锤,皇帝怕雨鞋。”

“皇帝为什么怕雨鞋?”无声鬼抓着头疑惑的望着我。

我是胡说八道的,我哪知道皇帝会不会怕雨鞋,我想应该比较怕高跟鞋吧。

我们在居高临下的山崖边,这间医院位放我家附近的山区,常有电视剧在这里拍摄,因为偏僻所以方便拍摄,为此我特别喜欢来这里看病,常会看见明星进出医院。

我从毛毯中拿出红色烟盒,靠近鼻子嗅了一下,仿佛东就在我身边,只可惜陪我抽荣的是小马。

“你看。”无声鬼指着天空。

“看什么?”我抬起下颚往他的食指方向望去。

“火星。”

“火星,你说那颗是火星?”有点不敢相信,竟然用肉眼就能看见它。

“这几天是火星最接近地球的时刻,错过了这又得等上好多年,所以呢!有些事情想做的时候就得快点行动,错过了这谁能保证机会下是否还会来。”

我觑着无声鬼,猜不透他言下之意为何?他平常看起来说话很白话文,为何今天说的都是文言文,没一句听得懂。

见不到东,我的心情越来越沮丧,不由得渐渐的讨厌起他来,内心有两股反向的拉力不断的牵扯,一边要我体谅他,一边要我恨他,越恨他就越忘不了他。

小马仍然天天报到,一开始我还担心他来得如此频,万一东误会了该怎么办?我真的想太多了,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状况不如预期,才会让我无法好好成眠,老是胡思乱想。

医生说双腿组织坏死必须截肢,就算这两条腿再也不能让我爱到哪就走到哪,我也不想就此失去它。再怎么说它们陪了我走了大半辈子的路,怎能说断就断呢。我虽不是巨蟹座却染上了巨蟹座的毛病,念旧。

当护士把我推入手术房时,我开始后悔签下手术同意书,更不想麻醉醒来接发现自己变成少了下半身的怪物。

我开始惶恐、害怕。焦虑,一手推开正要为我戴上氧气罩的护士,跳下床开始狂奔,并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这栋夺人双脚的医院。

走廊上除了昏黄的灯光,只剩下鬼魁般的凄厉气氛,这种画面会让我想到李心洁主演的《见鬼》,那幕空无一人的恐怖景象。

我徘徊在走道上的岔路,该选择哪一边才好?一群护士从手术室里追了出来,一脱下了白色的护士制服,化身成了索命的黑白无常。

我惊慌。失措、恐惧、挣扎除了往楼顶上跑,无路可逃。

我气喘吁吁不断的爬着阶梯,面对顶楼的太平门,又想到了鬼水怪谈中的画面,顶楼的水塔里有女学生的尸体,还有那个掉落水池中的红色书包。

鼓起勇气推开太平门,一阵狂风迎面而来,吹得我一度站不稳脚步。放眼一看顶楼什么都没有,没有穿着雨衣背着红色书包的女学生,只有吹乱我一头秀发的狂风大雨。

黑白无常拿出索符要我乖乖就范,不,我绝对不屈服在任何人的威胁下,转身寻找逃生之路,除了四周的矮墙外,果然逃生无门。

东俊秀的脸庞在此刻浮现,他眯着眼对着我笑,他笑得这么自然,这般的得意,这种年纪的男孩就该有这种表情,自信、骄傲、狂放、傲慢、不计一切。

“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东冷漠的笑着。

面对东突如其来的话,我竟然无言以对。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年纪是个大问题?”他再觑着我。

东是介意年纪的,以为他不同于其他男人,其实男人都是一样的,不可能出现喜欢大姊姊的异类。

“你完全不在乎旁人异样的眼光吗?”东一步步的逼近。

我除了甩头否认外,喉咙哽咽着发不出抗议的声音,我恨自己的懦弱,面对这种无情的指控我该大声的反驳,告诉他谁在乎跟你这个涉世未的年轻小子在一起,就算失去了爱情我也不能失去尊严。

“你该不会认为我会为了你牺牲后半辈子?”东来到我的面前,双手往我肩上一放,用力的摇晃我的身躯希望我认清事实。

我挣推东的钳制,泪水从委屈的眼眶中窜出,我绝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也曾尝试着抗拒过,但感情的滋长并非我所能control了爬上围墙站在随时可能会摔下去的墙上,我有惧高症,但没什么比被东误会还人感到害怕,我宁愿选择以死明志,也不愿意被冤枉而赖活着。

我踮起脚跟行走在生死边缘,此刻,不是登上世界高峰就是粉身碎骨。而我,选择粉身碎骨。既然活着不痛快,不如死了较愉快。

纵身一跳,坠落地面的速度比印象中还快,在肉体坠地前,一记热悉的嗓声在耳边隐隐作响。

瘫痪而僵硬的身躯动弹不得,我费力的睁开双眼,发现无声鬼的脸挡住了光线,他松了一口气说:“你醒了。”

原来这是一场梦,十分逼真的画面,在梦里我惊慌不知所措,我真的很害怕,怕自己变成了一具空有思想没有知觉的怪物。

见到无声鬼仿佛看见了救星,我哭倒在他的怀中,他怔了一下,弯着身姿势僵硬的维持了半分钟之久,不敢乱动,怕一动尴尬的气氛马上浮现。

不管眼前出现的人是谁,我都想依靠他,为何上帝要残酷的考验我。

“哗……我们来了……”一群人破门而入,学姊。浩铭、浩硕、陈翔、小兔、艳菁,最后进来的是多日不见的东。

我跟无声鬼倏地分开,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脸上的泪痕不能为我解释什么,只能让其他人更把我跟小马凑成一对。

“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浩铭阴冷的笑了两句。

“我们要不要先到对面上鸡城坐一下。”陈翔补了一句冷笑话。

“我看还是去我们店里吃姜母鸭算了。”浩硕又接了一句。

“拜托,你每天跟那些橡皮鸭在一块还不够,连休假还要吃姜母鸭,如果是我一定没办法上班炒菜,回家还要炒菜。”陈翔呵呵的傻笑着。

学姊推开一群围在病床旁的男人问:“你好点没?”

“她刚做了一个噩梦,所以……我才会抱着她。”无声鬼越瞄越黑的说着,我想叫他闭嘴算了。

东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没吭半声,就算不爽看到我跟无声鬼抱在一起,也该开口说句话吧!

多日不见,东仍然潇洒依旧,忧郁的脸庞更增加了些许的沧桑,平常内双的他突然变成了双眼皮,眼睛怪怪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东看见我疑惑的表情,说道:“我昨晚陪浩硕去喝酒,一到天亮。”

光看浩硕的表情不难猜到,一定又是他们骑着重型机车的老板娘惹恼了他。

浩硕干声连连的啐道:“大伙说好要出国,那天我跟老板娘一提,她马上就说隔两天要出国,平常看她每天闲闲的,只要我一排休,这么巧她就刚好隔几天要休假。”

“你们要出国?”我看了学姊一眼。

学姊扯着尴尬的笑容,担心我会怪他们没义气,放着我一个人在医院,他们却出国狂欢。

“刚好公司最近没订单,多放我们几天假,他们又刚好都想出去,那天唱歌时我随口说想去埃及总硕说他也想去看看尼罗河,就这样约一约就成行了。”

是嗅,约一约就成行,真容易。

我心情持续低落,完全不想理会他们,我埋怨自己为何得待在医院,什么事都不能做,而他们却能快乐的出国。尤其埋怨东,他怎能若无其事的跟他们出国,我开始讨厌他,开始怨恨他。

我没有心情陪他们说说笑笑,完全役有情绪,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别惹我。

学姊说公司里有个女孩叫做卉玲,跟大伙去过一茶山后便爱上了东,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不舒服,东为何如此的有女人缘?

为何每个见过他的女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爱上他?

倘若你问我,东到底长得帅不帅?浩硕一定会回答他比较帅;浩铭绝对会说东是个半天放不出个屁的问葫芦;而陈翔则会摇着头说东只能用“潇洒”二字来形容。

东是那种很间很闷的男孩平常话少的惊人,但常有惊人之语出现,真所谓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以前我们常聚在一块吃饭,每当学姊聊起梨山工作遇到的灵异事件时,我们总是边听边起鸡皮疙瘩。

东要学姊别再讲了,浩铭则会笑称东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胆小,东这才聊起他当兵时碰到的恐怖情景。

营区很阴,常有人闹自杀,树林除了漆黑一片外,还有诡异的声响倒弥漫了阴风惨惨的恐怖气氛,听说东人伍前两个礼拜,有个士兵在他站岗的位置上头,用腰带上吊自杀。

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后,东只要一站在那个位置,便会头皮发麻。左侧的禁闭室八百年前早断水断电了,但里头的灯泡却仍问个不停。

那天又轮到东站凌晨时段,他早在身上准备了护身符不过完全起不了任何安抚作用,树林里有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东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在一阵狂风骤然横扫落叶后,凄厉的鬼哭神号在周遭骤响了起来。

害怕的情债不断的浮现,如果不弄清楚那双眼睛的主人,以后他该如何面对站岗时光,举起手电简,啪!灯光一亮,朝眼睛方向一照。

蓦地,东看到了眼睛的主人洞此,揭开了树林里鬼魅的神秘面纱。

干,原来是只猎头鹰。

学姊了解我的个性,我心情不好时,就算说了再好笑的笑话,我都笑不出来,她吆喝大伙速速离开,方便我能静静的休息,我是需要安静,如果能安息那更好。

人一旦对自己失去信心任,什么事都往坏想,大伙离开后,我突然觉得好空虚,觉得自己好可悲,竟然自怨自艾了起来,以~开朗的个性完全下见了,剩下的是令人讨厌的坏脾气。

我承认,我很爱东。可是他却不爱我。

打开电脑我开始写作,每当心情不好时,灵感特别多,最近想写一部有关适婚年龄单身女性方面的小说。

光想个小说名字就让我伤透了脑筋,名字取得好便成功一半了,在网路上通常读者都会以小说篇名做阅读的第一个选择。

这让我想起我的第一部小说《再爱我一》也就是《爱一点点就好》的前身,当初我在一个快挂掉的网站,连载这篇有关一夜情发展出来的爱情小说。

当我跟随着小野猫的脚步,来到了另一个文学网时,顿时发现一件很残酷也很现实的事情,也就是在茫茫网海中,数万篇的文章里,一堆《你爱我吗》《我很爱你》《他不爱我》《

来爱我》等等等的小说,我的《再爱我一》怎能在一堆爱来爱去的篇名中脱颖而出?

此时我才愕然发现,小说名字取得好,占了先天上的优势,小野猫对这方面便很专长,什么《从此不Zuo爱》之类的名字都出炉了,结果看了半天里头连一都没爱过,看完后有点被骗的感觉。

正当我想得出神之际,房门突然开了,主治医生走了进来,他面带笑容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脚有点痛痛的。”

“一条腿还是两条?”医生眼神中露出喜悦的光芒。

“两条腿都很痛。”

“如果很不舒服,可以帮你打止痛针。”

“没关系,我还忍得住,这种现象是好还是坏?”

“是好现象,我想下星期起可以帮你安排些简单的复健。”

“我有机会能走路吗?”只要有一线希望,再苦的复健我都愿意做。

“当然,你复原的情况比我们预期的好,只要保持好心情,正常作息服快就能像正常人一样了。”医生把病历资料放回原位。

医生的话比任何仙丹灵药还有效;心情顿时好转,就算失去了爱情,也要保有健康的身体,这是我最近得到的体认。

爱情是种来自于独享却无法分享的感受,人一旦碰上了爱情,自私便逐渐攀扶上身,我爱东的程度以飞快的速度蔓延。怪的是为何让我出车祸的人是东,而陪我复健的人却是无声鬼?

原以为爱情能够cover一切,因为喜欢东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不怪他没闪过横躺马路的肇事车辆不介意为了他丢了工作,但前提一切的付出与牺牲都必须建筑在爱情的基础上。

一直以为我跟东之间的莫名情愫是爱情,所有的事情一直都让我朝这个方向臆测,当我发现一切不是这样时,竟然有受骗上当的感觉,虽然我不想往这方面想,但思绪却像脱缰野马迷失狂奔。

心情像杯经过胡乱翻搅后的咖啡,并未因奶精的加入而让咖啡变得好喝,反倒是让咖啡严重的走味。爱情禁不起一丁点的杂质,我的爱情建筑在发发可危的边界上,切人点不对,一切的努力将毁于一旦。

医生告诉我可以出院了,我复原的状况超出预期,对这点我竟然没有丝毫的兴奋,原本渴望伤势能赶紧好转,现在只想赖在医院装可怜,企图博得一点同情。

爱情使人盲目,爱情也使人白目,爱情是我一生的致命伤,一碰到爱情,我的生活则被搞得一踏糊涂。

前爱情的伤仍未复原,胸口上的伤永远好不了了,我总是寻找众多的理由让自己相信事实是如此,曾经拥有过的狂热在瞬间化为乌有,美丽的光芒竟如此的短暂,痛楚的伤痕因此留下。

新伤远比旧伤痛,旧伤只是随时提醒我它的存在,不容许我忽视了它;但新伤却在不注意时偷偷烙印,让我想也痛。不想也痛。

无声鬼无声无息的推开房门,瞧我站在窗边一脸茫然样,他把冰淇淋放在茶几上,关切的问:“心情不好吗?”

“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蓦地觉得自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明明心情不好,却佯装无忧无虑,曾几何时我变得这般的伪善?

“要吃吗?”无声鬼指着冰淇淋。

“当然。”我拿起冰淇淋在床铺旁坐了下来。

无声鬼从抽屉拿出汤匙递给我,我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打从心底感谢他,舀了一口冰淇淋给他,当汤匙在他嘴里的同时,东和小柔出现在病房口。

东诧异的看着我跟无声鬼,我想切腹自杀,为何每都让东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小柔看我的眼神很诡异,有害怕也有开心,害怕她陷害我的事东窗事发,开心东看到了我跟无声鬼的亲密画面。

只有无声鬼在状况外,他显得比我还热络,整理着一旁的沙发招呼东跟小柔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因为我想来看莉莉。”小柔抢先回答,并用眼角看了东一眼。

东从头到尾没跟我交谈,只是用眼神看了我几眼,淡淡的问了句:“好点没?”

“好多了。”十分钟我跟东只聊了这两句话。

“有烟吗?”我问东。

“我去买。”无声鬼自告奋勇。

“我去,反正我的烟也抽完了。”东坚持去买。

“我跟你一块走。”无声鬼跟东一起离开,临走前还不忘交代一句:“冰淇淋不要吃太多,我晚上再来看你。”

“知道了啦!”我白了无声鬼一眼。  东离开后病房剩下我跟小柔,气氛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跟她聊些什么,难道要聊“你跟东复合了吗?”、“那天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东知道你的恐怖行径吗?”

“你喜欢东。”小柔以极为冷漠的语气问我,我像触电一样怔了一下,不可思议的觑着她。“你会不会想大多了。”

“我最讨厌你这种伪善的人,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否认,既然你不喜欢东,又为何要跟他出去。”

我被小柔问得哑口无言,无力辩驳,像本摊在桌上的小说,每个人都能透视我的内心,很多人可以从小说中猜到作者部分的个性与想法,说不定小柔把我出版的小说全数看过,从中洞悉对付我的方法。

“我们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东会骑着他最爱的重型机车去载你,我跟他交往那么多年,他都不曾用那辆车载过我,为什么会去载一个只是朋友的老女人。”

“老女人又怎样?老女人就不是人吗?你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我这把岁数呢!”我心中有把莫名的怒火急欲燃烧,小柔惊讶的看着我,没想到我会发飙。

“看来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别以为会写些东西就拽个二五八万,东只是一时迷惑被你骗了,就算你可以在小说中把自己塑造得十分完美,但现实的你又是什么样子识有你自己知道。”

“现在是怎样?批斗大会吗?我活到这把年纪需要你这个黄毛丫头来告诉我,该怎么做人吗?”我气愤难平的瞪着她。

东推门进来,小柔快速的抢夺我手中已经融化一大半的冰淇淋.林自己的身上倒,咖啡色的黏稠液体把她的衣服弄得东一块西一块。

小柔声泪俱下地哭诉,“东,你看她,我好心劝她别钻牛角尖,她竟然说我在取笑她.还把冰淇淋丢在我身上,叫我别多管闲事。”

吼!这个女人演技未免太好了,没错,在东进门前是我在对她大小声,东该不会断章取义因此相信了她吧!

“你先去浴室清洗一下。”东抽了两张面纸给小柔。

“你就让让她嘛!”东用哀求的眼神看我。

“你该不会以为冰淇淋是我弄的?”

“如果对方不是她的话,我会误以为你在吃醋,呵呵……”东开着玩笑。

我把汤匙丢在东身上骂道:“去死啦!”

小柔听见东的笑声从浴室跑了出来,发现我把汤匙往东身上丢,马上对号入座。“你看到了吧,她刚才就是这样,把冰淇淋倒在我身上。”

“什么时候出院?”东不理她。

“过一阵子。”

“明天我们就出国了。”

“祝你们玩得愉快。”

看见东很犹豫的表情,我不禁安慰他:“小马会帮我办出院手续,别担心。”我想选在东出国的期间出院,主要是怕万一东拒绝接我出院,那不是很糗,我没有被拒绝的勇气,年纪越来越大,脸皮越来越薄,丢不起这张老脸。

小柔扯着东说:“我要去上班了,快点走了啦!还要回家换衣服。”

“你先到停车场等我,我有几句话想跟莉莉说。”

“什么话不能当我的面说?”

东睨了小柔一眼,想想又作罢,把香烟递给我。“这包开过的给你,免得你抽太多。”

他们走后我拿起红色烟盒靠近鼻子闻了闻,这种味道会让我想到前男友,那个跟背叛画上等号的男人。分手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忘不了他,为什么坏男人总让人无法忘怀,该不会是想恨他一辈子吧!他何德何能让我记得他一辈子,想都别想。

小柔的卑劣手段,东大概习以为常,只要靠近东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她的毒手,如果不是想维持作家的气质形象,早就跟她拼了,搞不清楚我小时候是运动健将。

学姊出国的日子我每天都在算,还有几天他们才回国,东在埃及望着金字塔时,是否曾希望我在一旁,不知他现在身旁站的女孩是谁?

无声鬼依照原定时间来到医院,他对我好得真没话说,他成天游手好闲也不错,否则现在没人有空来接我出院。

看我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关心的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出院手续办好了吗?”

“好了,要现在走吗?”

我犹豫了一下,无声鬼看出我欲言又止貌。

“小四会来接你出院吗?”

“她们昨晚才到台湾,我没告诉她今天出院。”

“要现在离开还是要再等一下?”小马的贴心让我感到欣慰,认识他真好,如果不是我心里有东的存在,我一定会喜欢上他。

回到久违已久的家,到覆盖了一层灰,无声鬼笑着问我要不要帮忙大扫除,我则摇头回答需要运动的人是我。

送走无声鬼后,坐在电脑前准备写小说,从医院回来后脑袋一片空白,记忆仿佛被莫名的抽空,从袋子里拿出香烟,却发现手中握着是红色万宝路,闻着它仿佛东就在我身边。

从烟盒中抖出一支烟,一失手烟盒掉落在地上,吃力的弯身把烟盒拾起,并把香烟一根根收回烟盒中,掉落地面的香烟还能收回烟盒中,但逝去的爱情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拿起打火机准备点燃香烟时,发现手上握的并下是香烟,而是一根由白纸卷成的纸管,东的烟盒中为何会有像烟又像纸条的管状物?

我小心翼翼的把纸管摊开,发现纸条上写满了字。

这是东的字我认得,有一回去唱歌KTV满包,我们只好坐在外头唱卡拉OK,我见过他的笔迹,因为他帮我点了一首陈小云的《真情真爱拢骗人》。郁方唱歌本来就好听不到哪去,这是首我唱完后会觉得自己像歌星的歌曲。

东的字简洁有力,字句分明,应该是个对感情很果断的人,理感情绝不拖泥带水,为何偏偏对小柔的事无法明确的做出个决定来?

陈翔来电问道:“莉莉,你出院了吗?”

“嗯。”

“想不想出来唱歌。”

现在没人帮我,我简直像个废物一样,虽然复健状况良好,但没人在一旁盯着,要我单独出门还真需要勇气呢!

“不了,你们去就好。”我拒绝。

“怎么啦!刚出院心情应该很好才对,听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陈翔也有细腻的一面,虽然他每天都想搞外遇,不过射手座足种想像力丰富,毅力欠佳的星座,他只想用精神搞外遇,肉体上还是很忠于元配的。

“我没有心情不好。”

“那就出来啊!不出来就表示心情不好。”

陈翔耍贱招,用这种方法逼我出门,除非我承认心情不好,否则找不出藉口拒绝。

“我心情不好可以了吗?”我有些生气,因为心事完全藏不住,我十分痛恨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陈翔怔住了,没想到我会发脾气,“你是不是喜欢上东了?”

“什么?”这回轮我吓了一大跳,心突然急速狂跳。

“我说你喜欢东,对吧!”

“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东?”

“唱歌。”

“唱歌,我们常常唱歌,你说的是哪一?”

“四姊生日那,还有上浩硕浩铭生日,你带小马来那。”

“小四生日那天我哪有怎样?”好心虚也好担心,怕东窗事发秘密被拱上台面。

“那天你靠在东的肩膀上。”

“哪有!”我坚决否认。

我不记得那天唱歌时有靠在东的肩上,只记得上完厕所出来就会有人拿着公杯在门口等我,一开始我还讨价还价说喝半杯就好,到最后索性也拿起公杯站在门边,等下一个从厕所或想投机取巧跑去外面上公厕的家伙,让他们跟我一起喝到死。

“本来就是,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整晚你都靠在东肩膀上,寂寞的女人需要有个男人的肩膀来依靠。”陈翔大概偶像剧看多了,满脑子浪漫因子。

“我哪有靠在东身上,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你没喝醉时是不会,不过喝醉的时候就很难说了,而且那天你喝醉了。”

“我看喝醉的人是你吧!”我强辩。

“好啦!那天我看到的是浩铭靠在东肩上行了吧!”陈翔翻脸了。

“我完全不记得有这种画面出现。”

“离开包厢时你还搂着东。”

“哪有。”我忍不住大叫。

对于陈翔的质疑,考虑了许久决定拨了通电话给学姊,一听到我的声音学姊大叫:“美女,你出院了吗?”

“对”

“我们本来要去接你的,可是我今天要上班。”

“没关系,我想问你一件事。”我正经八百了起来。

“你问。”

“陈翔问我,我是不是喜欢上东了?还说你生日那天我靠在东的肩上,我有吗?”

“在包厢里好像没有吧!”

“对吧!对吧!我就说那天喝醉的是他。”我骄傲的说,像猜中了灯谜。

“不过在车上你真的靠在东身上。”学姊突然爆料。

“真的吗?”面对学姊的话,我不敢质疑,开始努力回想当天的情景。

“嗯,连我都忍不住怀疑你喜欢东。”学姊正经八百的说完后,突然迸出笑声。

“喂,怎么连你都亏我。”

“我还有事,等一下再打给你。”不知道学姊的车是否被拖吊了,否则干嘛急着挂我电话。

之后我才知道学姊的车没被拖吊,她仓卒挂我电话只是为了打电话给陈翔,一同讨论刚才的话题,什么好朋友嘛!

还好没跟学姊说纸条的事,要不然肯定被笑掉大牙,人保有些私人的秘密比较好,在人前太过表露不是好事。

有些人喜欢跟朋友谈论自己的感情,而我却喜欢藏在心里,过度内敛让别人以为我很冷血,其实我是不想沾惹上麻烦。

浩铭突然来电说一票人要过来家军。不会吧!我家这么小一只能招待六个客人,桌椅碗盘最多六副,他们若全部到到齐,光是找地方坐都有困难。

一意孤行就是寄居蟹的最佳写照,越强烈反对他便越要坚持我没多说什么,只叫他们自备板凳。

无声鬼带着晚餐站在门口,看见他手上的生鱼片――这是我最爱的一道菜,虽然我不吃鱼,但是吃生鱼片――忍不住上前拥抱他,完全没注意到他身后站着一个人冻。

我像触电倏地跟无声鬼分开,看着东久久无法言语。

“你来了。”我对东说。

“刚到,其他人等会到。”东早就到了,只是犹豫着该不该按电铃。

东在沙发坐下,小马则到厨房拿碗筷,并把日本料理―一摆放在餐桌上。看着东落寞的神情,我觉得很心痛,纸条里他想成全我跟小马,而我对小马只有依赖,没有爱情。

不想让东因我而被牵绊,决定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就让他认为我跟小马在一起,这样才不会让东陷下去,如果小马对我有意思,我的自私对小马来说很残忍。不忍心伤害东,却对小马如此的残忍,最后没有半个人会原谅我。

无声鬼拿起车钥匙嚷着要外出多买点酒菜,我怕单独跟东相,不过无声鬼落跑的速度很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有股莫名压力迎面袭来,东往我的方向走来,我不敢回头只能继续洗着压箱底的碗筷。

“你看到纸条了。”东看见茶几上的万宝路烟盒及参差不齐的香烟。

“嗯。”只能靠哗啦啦的水声掩饰急速的心跳声。

我知道他就在我身后;心脏开始失速;心好乱好乱,想叫他离我远一点,更想叫他靠我近一些。

“我要去日本。”东对着我的背影说。

我停下动作,有些错乱,东说什么?他要去日本。

“噢,去日本做什么?”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会被东看到我泪眼婆婆的样子。

“如果继续留在台湾,小柔不可能会死心的,离开对彼此都好。”

除了逃避小柔外冻是否也为了逃避我?我的脑袋混乱到无法思考,完全没想到东会选择离开台湾。

“去多久?”我快没勇气往下问了。

“两三年吧!说不定更久,直到小柔对我死心。”

万一她不死心呢?是否你会一辈子待在国外。

“小马不错。”东突然说。

我的心瞬间碎成千万片。心好痛,快要撕裂开来,这是拒绝吗?是吗?

“毕竟我们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现在没办法给你什么承诺,如果勉强在一起只会拖累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他说吧!我没勇气跟他在一起,之前不敢,现在更不敢。

泪水从脸上滚落,垂直跌人水盆中。水不断的在手指间流动,而我的心却是一滩死水。

大伙在此刻来到,打断了我跟东的对话,我将脸上的泪痕拭去,露出笑容迎接他们。

“好点没?”学姊过来关心。

“没事了。”

艳菁搭着我的肩,仔细端详喔:“气色看起来不错,咦,眼睛怎么红红的?”

“刚才被芥末呛到。”

“小马呢?”陈翔靠过来问。

“听说你们要过来,他去多买点酒菜。”

“刚才你跟东独,有没发生什么事?”陈翔呵呵的笑。

“没有。”我把放芥末的碟子塞进他手中,如果可以,我想塞进他口中好叫他闭嘴。

学姊聊着到埃及发生的笑话和浩硕在尼罗河畔的浪漫艳遇,我完全没有情绪,只是淡淡的微笑,无声鬼敏感的发现我的异状,在我到厨房拿汤瓢伙跟了过来。

“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我强颜欢笑。

“他们等会儿要去唱歌,你要去吗?”

“去啊!免得扫兴。”

来到MTV大伙散布各方,我跟学姊坐在一块,陈翔则黏在小兔身边,企图色诱纯情少女,浩硕跟浩铭则围攻小马跟艳菁,东则把全副精神集中在点歌器上。

“你有心事?”学姊问道。

“没有。”

“别人不晓得,我还会不了解你吗?”

“被看出来了。”我出装可爱样。

“跟东有关吗?”学姊单刀直入。

“东要去日本了,你知道吗?”

“他刚才跟我说了。”

“你怎么说?”

“没说什么。”

“你就这样让东去,他这一去,你们之间可能就结束了。”学姐有些愤慨。

“我们本来就没有开始,哪来的结束?”我为何这么虚伪,明明心里爱得要死,嘴上却死硬下愿承认。

“在埃及的时候,我们去PUB东喝醉了。”

“然后呢?”我紧张的抬起眼来看着学姊。

“出国这段期间,他心情非常的低落,只要有喝酒,他每喝必醉,每个人都知道东的酒量很好,要他喝醉谈何容易,除非是心情非常的糟。”

我心疼的觑着东的背影,想像如果当时我在他身边,就不会让他喝那么多了。

“后面几天我实在看不下去,东才告诉我这的车祸他非常的内疚,想来看你,却要顾虑小马的感受,好几已经到了病房外头,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进去看你。”

我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顾虑小马什么?”

“你该不会看不出小马喜欢你吧?”学姊做出昏倒状。

“怎么可能?”太劲爆了,无声鬼喜欢我,我怎么都没感觉到。

“从第一唱歌起,全部的人都看出来了,你对感情反应真的很迟钝。”

“是吗?”我开始回想这段日子,无声鬼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是很难把他喜欢我联想在一块。

“东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他才会这么痛苦,另外小柔一直纠缠他,不顺着她就要死给东看,要不然就要在东家里自焚,东被她搞得快要精神衰弱了。”

我十分心疼东的境,他不需顾虑这么多,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

“小柔很恐怖,常会颠倒是非。”我对学姊说。

“这是她的专长。”

这也能算是专长,那我跟小野猫也有一箩筐的专长,唬烂兼靠腰。

“东什么时候走?”我问。

“你怎么不自己问他。”学姊讨厌我这个样子,她起身来到东身边,拍拍他。“我要点歌,莉莉有事找你。”

东诧异的看着学姊,学姊则把他拉离座位,硬把自己挤进沙发,东犹豫了一下,朝我的方向走来。

无声鬼刚好从厕所回来,见我身边有空位直接坐下,并往我身上一靠,嚷着:“我喝醉了,浩铭跟浩硕一直摇我酒。”

“你没事吧?”我问。

见状东直接推开包厢门到外头抽烟去,我跟东的缘分太浅了,就算神仙想帮我都很难。

学姊一看到无声鬼坏了大事,要他躺平谁都不准再灌他,并要我出去跟东谈谈。

在楼梯间我找到了东,他神情落寞坐在阶梯上抽烟。

“东。”我叫他。

“嗯。”他姗姗抬起头来。

“我可以坐你身边吗?”我问,东起身扶我,让我坐在高他两阶的阶梯。

“你什么时候走?”

“下周三。”

“为了小柔?”我酸涩的问:心想小柔好伟大,能让东为了她远离家园,我是羡慕她的。

“另外还要去学些新配方,我叔叔一直要我过去帮他。”

东家是从事萝卜糕方面的制作与行销,想吃到他家的萝卜糕得上五星级饭店或者到北海道的札晃。

我们是他的朋友当然不用上高级饭店,也不用钱搭飞机到日本去享受美食,只需对东撒撒娇唱首“味道”一切都搞定。

浩硕每想吃萝卜糕时,便会逼东看着他的眼睛,唱着:“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红色万宝路,想念你家的萝卜糕。”

一唱完会听见学姊无法克制的笑声及东骂人的声音。

“势在必行?”我低喃。

“什么?”东没听清楚。

“没有,我是说祝你一路顺风。”我想开口留他,可是我怕被拒绝而且东从头到尾都没把我列人考虑范围,我哪来的勇气开口。

“谢谢。”东抬起浓密的睫毛看我,没多说什么,沉默盘旋在楼梯间。

东一直在等我开口,只要我开口说句话,他会为了我留下来,可惜碍于尊严,我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让他带着遗憾离开台湾。

我从阶梯上起身,“我先进去了。”

东从身后抱住我,他的脸颊靠着我的,下颚放在我的肩上,紧紧把我扣在他的怀里。

“莉莉。”他轻唤。

“嗯。”我像块遇到高温的巧克力,快要融化开来。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东。我在心底回答他。我讨厌自己这个模样,像个胆小鬼什么都不敢做,连面对爱情都显得胆怯懦弱,好恨这样的自己。

东没放开我成们只是维持相同的姿势许久,久到我的腿泛着酸痛。

“东。”

“嗯?”

“我的脚……”

“对不起,我忘了。”东赶紧放开我,我以笑容回答他,没关系。

“我先进包厢罗!”我觑了他一眼。

东没说话,只是闷闷的凝望着我,眼神很悲哀,这种分离的画面,很适合搭配《似曾相识》的电影原声带当背景音乐。

他拉住我的手,不愿放开。

我的心在狂跳,不敢回头,怕会无法自拔的陷入其中:心剧烈的起伏,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手被轻轻一扯,我的身躯在原地转了圈冻的唇贴在我的唇上,这就是吻,再真实不过的感觉。

我怎能背叛自己的感觉虚伪的对待爱我的人,我靠在东的怀里,感觉好幸福。

“东,可以不要去日本吗?”我低声央求。

我打从骨子里不希望东去日本,上段恋情结束在两地相思,教训一就够,我不希望相同的情形发生两。

“你希望我留下来?”东问。

“嗯。”

“小马怎么办?”东很介意无声鬼,就像我介意小柔是一样的。

“我跟他只是朋友。”

“可是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

“是吗?浩铭看你的眼神也很不一样。”

“三八。”东的手打在我的头上。

“啊!”我修叫。

“怎么了?”东吓了一跳。

“你摸到我头。”

“那会怎样?”东有点害怕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头是我的死穴,摸我的头就要娶我,不娶我的话就要把手剁掉。”我警告着东。

他则被我唬得一愣一得的,嗫嚅道:“现在我该剁手还是……”

我红着脸低下头来,却听见东爆料的说:“剁你的头。”

“啊……你很过分”

原本喧闹的包厢瞬间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全落在我跟东的手上,东正牵着我走进包厢,陈翔捱近学姊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哪知?”学姊也一头雾水。

正在唱张雨生《我期待》的浩铭,则以很假的假音高唱着:“SayGoodbye……SayGoodbye……”

浩硕则把毛巾丢在双胞胎弟弟浩铭的脸上。“现在什么时候你还唱SayGoodbye,小兔卡歌。”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小马把麦克风递给东。

东腼腆的傻笑,眼睛眯成一条线,我则眼神飘浮不敢停在任何人的脸上。

浩铭左右张望,把小马的麦克风接过来。“现在是怎样?别告诉我们,你们要在百日内完婚。”

“唱你的歌。”东拿起毛巾丢向浩铭。

“等一下,我到现在还有点不能进入状况,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浩硕的眼神来回于我跟东之间。

“拜托,我跟四姊早就看出来了。”陈翔得意的咧着嘴。

“对啊,我们两个早就讨论过了。”学姊点着头对陈翔露出会心一笑。

“我也早就看出来了。”浩铭赶紧补上一句。

“现在是怎样?搞小集团喔!”浩顶用卫生眼白了大家一眼。

东的手机突然响了,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手机的萤幕上,上头出现了两个字“小柔”,东犹豫着该不该接。

“喂。”东还是接了。

“我不在家。”

“跟浩硕他们在一起。”

“有事吗?”

“你来干嘛?”东口气有些不悦。

“我为什么不能来。”小柔的声音从手机及门外传了过来,推开包厢门的正是小柔。

小柔的出现流露出一股不寻常的味道,把原本热闹的气氛搞僵,东关上手机走向门边,“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为什么你朋友的聚会不能有我?”小柔以眼泪攻势发难。

“我们已经分手了。”

“谁说的。”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闹到你回到以前爱我的你。”

小柔的话刺痛着我,虽然东对她的感觉过去了,但仍让我感到不舒服,我害怕失去东,与其有失去的风险,宁可不让这段爱情萌芽。

“我想跟你谈谈。”小柔当着大家的面把东带走,只留下一屋子的诧异表情及东的手机和一包红色的万宝路。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始终放低潮状态,无声鬼关切的看了我一眼。“要不要去喝一杯?”

“现在?”我问。

“不现在难道是明天吗?”

“不好笑。”

“我本来就不是搞笑的料。”

他的话逗得我哈哈大笑,每把我弄哭的都是东,把我逗笑的却是无声鬼,两人间的反差,常让我弄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喜欢那种得不到的感觉,触摸不到若即若离的痛楚,前段恋情在心上烙印了抹灭不去的伤痕,怎样才能让我忘记那段下堪回首的过去?

为了怕忘记前男友,我从来不敢把他拍过的烟丢掉,往往等到下见到他时,才会把旧的烟蒂倒掉,换上新的烟蒂。在感情的路上,我下断靠着自虐撑下去,早就忘了什么叫做心痛,因为它早就没跳动了。

喝着酒悲痛的情绪一涌而上,我开始嚎陶大哭,无声鬼手忙脚乱的拿面纸帮我擦眼泪。

“你别哭了啦!别人还以为我把你肚子搞大,又不愿意负责任。”他掩着嘴说。

“你很讨厌。”我想哭又想笑。

“讨厌最好,我就怕你喜欢我。”

“喜欢你的女人那么多,我可不想被泼硫酸。”

“我也不想。”

“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被泼硫酸?”

“不懂。”

“如果小柔泼你硫酸,我又跟你在一起不就会被泼到。”

我想打他出气,有时觉得他令人好笑又好气。突然很想抽根烟,我从皮包里拿出了红色的烟盒。

“你什么时候改抽万宝路?”无声鬼多疑的看了我一眼。

“哪是,这是东的烟。”我心虚的解释。

“我想抽一根。”

“不要……”说时迟那时快,小马已经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根。

“这是什么?”

我想阻止,但他的动作更快,纸条在他手上摊了开来。

爱情酸涩痛苦,我不愿你受苦,想陪在你身边,没有多余空间,爱情没有忌妒,唯一只有祝福。

脆弱的爱情,经不起挑衅,有一种情绪,将倍受打击,爱给否无尽,全靠爱维系,如不能成全,请把我忘记。

或许一切将,归去来兮。

“东很喜欢你。”无声鬼问。

“是吗?”

“听说他是个不擅于表达情感的人,你是个作家难道看不出他文字中的意义吗?”

“他放不下小柔?”这是我第一对东的事情表示意见。

“东是否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无声鬼看着纸条。

“我跟你应该没什么吧!”

“你认为我们之间没什么吗?”

“有什么吗?”我看了无声鬼一眼。

“没什么。”他颇为受伤的回答。

昨晚我彻夜难眠,脑袋一直绕在东跟小柔身上,东的手机没带走,无法与他连络,很想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我对自己很没信心,就算东表白说喜欢我,仍无法让我安心,毕竟年龄的差距不容许忽视。

隔天学姊来电问我有没有东的消息,东离开后没跟我连络过,这种事情早该料到了,爱情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痛苦。

心里一有事我就是这副死样子,完全写不出东西来,只能坐在电脑前面发呆,我想打电话给东,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手机萤幕切换在东家里的号码跟待机状态之间。

电话响了,没有来电显示,我的心狂跳,是东,一定是他,以我的直觉,虽然学姊常说我没什么直觉,这我肯定直觉是对的。

呼吸,沉住气,先听他说。我接起电话,轻喂了一声。

“我是小柔。”

我整个人怔住了,她怎么会有我的手机?

“你帮我开个门,我在你家楼下。”

这回不是吓一跳可以形容,简直让我头皮发麻,她到底想干嘛?连我家住哪她都知道,未免太恐怖了吧!

“有事吗?”半天我才挤出一句话。

“我想跟你谈谈东的事。”

小柔进门后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环顾四周,像只刚掠夺了别人地盘的母狮,在新地盘上来回走动,眼尖的发现上我们去泛舟时的照片,拿起相框仔细端看。

我把刚煮好的咖啡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的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她紧锁的眉头许久才松开,口气一转。“好羡慕你们可以跟东一起去玩,他从来不带我参加你们的活动。”

“之前东不是也带你来和我们吃过几饭。”

“那是我一直求他,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再也不愿意带我跟你们出去。”

要加入我们不难,但被排拒在外后,想再进入却比登天还难,小柔为何不能加入我们这群,大家应该心知肚明,听说她常会在大家兴头上泼大家冷水,当场甩头就走,东对她百般忍让,常会放下大家追了出去。

这种戏码不知上演了多少回,直到最后大家筋疲力竭,心力交瘁为止,后来东发觉如果继续让小柔加入我们的活动,他将失去这群损友。

我不知该如何答覆她的问题,小柔曾经因东回答得不好,而把东的脸抓了,我可不像沦落到脸的命运。

“昨天我跟东上床了。”小柔说。

我的心“砰”一声被炸得粉碎,身子往后退了好大一步,靠着墙才能站稳脚步,小柔得意的笑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笨蛋,被他们要得团团转。

“东如果对你有意思,他就不可能跟我上床了,你醒醒吧!东是我的,谁也别想碰。”

我什么都不想听,心情无法平复下来,眼前下断浮现小柔以胜利者自居的笑容。

夜来了,把温暖的阳光带走,我的心渐渐冶却,坐在地板上眼神涣散的停滞在远方,日月星辰体贴的替换着对方的车劳,爱情却不容许有替代品出现,我下愿意当任何人的替代品。

任由手机在桌上哀号,现在的我下想跟外界连络,如果来得及阻止,我想叫一切回到原点,回到学姊生日前,甚至还没认识东以前。

学姊在答录机中留话,在她挂掉前,我接起电话了。

“喂。”无力的回答。

“你要吓死我啊?”学姊不禁抱怨。

“我没事。”

“手机也不接,电话也不接,连小马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害我们差点要报警理了。”

“没那么夸张吧!”

“你吃晚餐了吗?”

“还没。”

“我们去浩铭那里吃饭。”

“可是我怎么去?”

“叫小马载你过来。”

“我不想老是麻烦他。”

“我看你是不想被东误会吧!”学姊揶揄我。

“我跟东没什么?”

“又怎么了?他昨晚是逼不得已才会跟小柔走,你别想歪了

“今天小柔来找我。”

“什么?”

“小柔来找我。”

“我要听八卦,现在马上过去接你。”学姊匆促挂上电话。

来到浩铭的店,我们挑了一个角落的位子,人倒楣的时候连吃顿饭都会碰到猪头经理,没搞错吧!这是我朋友的店,他来光顾个什么劲,搞得好像浩铭是他朋友似的。

“快说,我要听八卦。”学姊要我别动怒。

“小柔昨晚跟东上床了。”

“什么!”学姊的眼珠快要掉出来了。

“你小声一点。”

“噢,怎么可能?”

“没有的话小柔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还真好骗,她随便说说你就相信。如果我说陈翔跟浩硕两个人搞同性恋你信不信?”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

“那就对了,东跟小柔绝对不可能。”

浩铭忙了一阵子后,终于有空过来我们这桌。“东等一下会过来。”

“东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这个问题,学姊帮我问了。

“他是要过来拿手机的,我没告诉他你们在这里吃饭。”浩铭使坏的笑着。

“刚好可以证实小柔说的话。”学姊拍案叫绝。

“证实什么?”浩铭发现学姊话中有话。

“小柔早上去找莉莉,说昨晚东跟她上床,如果是真的,东等会一定会带她来,否则一定是小柔乱讲的。”

等东之前,学姊又讲了几个出国发生的笑话,我只是敷衍的强颜欢笑着,心中忐忑不安,东会自己来还是带着小柔出现?这个问题反反覆覆煎熬着我。

东来了,站在人口,身边还带个人,被屏风挡住看不清楚那个人是谁?东跟浩铭聊着天,学姊也拉长了脖子往柜台望。“浩铭很烦耶,有什么话可以聊那么久?”

“对啊!明知道我们很紧张,还这样?”我忍不住也抱怨了起来。

“是你紧张吧!我只是想问他跟小柔的事。”

我对爱情没有信心,心才会纠结着,如果对东有信心,我应该下会相信小柔的话,也不会因她的话而心情不好。

随着浩铭手指的方向,东诧异的看着我们,并回头跟被屏风挡住的人讲话,然后走向我们,跟在他身后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无声鬼。

“现在是怎样?各玩各的吗?来吃饭都不用通知一下。”东才坐下来,就抱怨声连连。

“不就男人玩男人的,女人玩女人的。”学姊看了东跟无声鬼一眼。

“等浩铭下班,我带你们去一家不错的夜店。”无声鬼对东说。

“你不知道东是夜店王子吗?哪需要你带路?”我酸溜溜的说。

“莉莉,你也可以啊,东是夜店王子,你就当夜店皇后。”浩铭拿了几副碗筷过来。

“是年纪很大的皇太后吧!”我瞪浩铭,谁要他多话。

“哇,你现在是怎样?火气这么大,要不要叫瓶啤酒降降火?”

“不用了。”

“你们不是要问东昨晚跟小柔……”浩铭的话被学姊适时塞进口中的割包遏阻了。

东看着我跟学姊使着眼色,“我跟小柔什么?”

“上床。”浩铭咽下口中的食物后说。

无声鬼口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为了不喷出来却呛得半死,我直觉反应拍着他的背部。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被浩铭刚才的话吓到。”

“有什么好吓到,你们男人不是一冲动起来,谁也拦不住。”我忿忿不平的指桑骂槐。

“你说的不像男人,比较像野兽。”无声鬼的食指左右一晃,比出“不”的手势。

虽然我没有直视东的表情,但是可以感觉得到他在注视着我,大概不知道我为何这么生气,不管他跟小柔有没有上床,我就是很介意小柔这么说,她凭什么有资格这么说,以她是东前女友的身分吗?

这时不识相的猪头经理发现了我,朝这里走了过来,我想藉故上厕所,不过这时起身太过明显,看来躲不了了,面对吧!反正都离职了,怕什么?我一生都在逃避,逃避感情,逃避挑战,逃避喜欢的人,也逃避讨厌的人。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莉莉,你现在在哪高就啊?”猪头经理用酒气冲天的嘴说话。

“我现在没上班,在家当米虫。”我据实以告,因为说谎不是我的专长,唬烂才是。

我讨厌一种感觉,就是在最落魄的时候见到最不想见的人,例如你跟新男友在路上碰到了前男友,原本可以向他炫耀你的新恋情,可惜你的新男友秃头啤酒肚,外带酒糟鼻,当下只想切腹自杀算了。

“我就说外头哪有公司好,当初你执意离职,根本就是意气用事,年轻人多想想,冲动无法成大事。”猪头经理没看见我快翻脸了,继续说教中。

“这位客人你喝多了厕所在那边,要不要我带你去。”浩铭起身发挥他对付醉汉的功力。

“我没喝醉,一点儿都没醉,我的酒量很好,你问莉莉就知道,我在公司聚餐从没喝醉过。”

我翻着白眼低声道:“因为都喝挂了。”

学姐则无法压抑声音的狂笑了起来,学姐的笑声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另一个不速之客来到桌前,小柔。

“这下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声鬼难得用对成语。

“我可以坐下来吗?”小柔飘浮不定的眼神,环视着众人。

“来者是客,坐啊!”学姐比着浩铭的位子。

“这是我的位子,我还有话要跟莉莉说。”猪头经理硬把小柔推开,不让她坐下。

“你干嘛啦?”小柔狠狠的瞪着猪头经理。

“先来后到懂不懂,现在年轻人一点礼貌都不懂。”

“你吃大蒜啊?”小柔咆哮。

“你怎么知道?”猪头经理搔搔脑袋对小柔傻笑。

“因为你的嘴很臭,说话很刺耳。”

“你有没有家教?”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用“家教”这词,猪头经理还不是普通的猪头。

“我有没有家教关你什么事?”小柔拿起桌上的茶杯往猪头经理脸上泼。

“啊,你这个……”

小柔把蹄膀塞进猪头经理的口中,他嗯嗯啊啊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口中的蹄膀呕了出来,接连着晚上吃的米苔目、客家小炒、姜丝大肠全吐在小柔身上,别说小柔尖叫声连连,连我跟学姐也大喊恶心。

看见自己的衣服鞋子全布满了呕吐物,小柔伸出修长的指甲,攻击猪头经理引以为傲的脸,现场只听见猪头经理的哀号声及小柔高人一等的泼妇骂功。

东想阻止小柔,学姐在桌子底下拉住他,使着眼色要他别多事,没错,小柔来这里闹事都是因东而起,如果东跟小柔上床的事情是真的,日子久了或许有一天我会原谅东,但阻止猪头经理被小柔教训,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东的。

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警车带走了歇斯底里的小柔,救护车带走了满脸鲜血的猪头经理,一切以杯盘狼藉收场。

幸好不需要我们到警局做笔录,只是有必要时必须出面作证,无声鬼嚷着好好的一顿饭没吃到,却沾染了一身腥。

“换个地方吧!”无声鬼提议。

“也好,你们根本就没吃。”学姐附议。

“我快下班了,看你们到哪里,再通知我。”浩铭对着我们的背影大喊。

“知道啦。”

来到停车场,无声鬼对学姐提出热情的邀约。“听说你一直想开我的车?”

“我,有吗?”学姐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

“前几天唱歌时,你忘了吗?”

“我不记得了,那我的车怎么办?”

“开一台车去就好。”无声鬼推着学姐的背朝自己的车走去。

我跟东只好乖乖的上了后座,学姐系上安全带,左摸摸右碰碰,无声鬼建议。“开车很简单,油门用力踩下去就行了。”

学姐吸一口气:“出发罗!”

开这种好车就像谈一段遥不可及的感情,非得小心翼翼,丝毫马虎不得,一个不小心会损失惨重。

“东,你还没回答上床的问题?”学姐从后照镜中问。

“我不会跟不喜欢的人上床。”东冷冷的回答,眼睛却看着我。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小柔?”我不了解东对喜欢与不喜欢的定义为何?

“感情没了,喜欢的感觉也会渐渐变淡。”

“如果小柔被关?你还要去日本吗?”我问。

“小柔应该不会被关吧!反正她可以说她精神有问题。”学姐忿忿不平。

“我去日本,不只为了小柔。”东又看了我一眼,并伸手过来牵我,我想躲开却被他握得更紧。“我希望你能等我?”

“等你干嘛?”无声鬼回头问东,双手巴在椅背上。

“没你的事啦,东在问莉莉,又不是问你。”学姐扯着无声鬼的手。

“噢”

“你知道我年纪不小了。”我语重心长的说,年龄是女人的杀手。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该学的全部学完,然后回台湾。”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年纪实在差太多了?”这是我一直想说,却开不了口的问题。

“我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你的小说都可以有续集了,爱情为何不能有奇迹?”东凝视着我。

我看着东黑瞳般的眼睛,心里明白这自己再也没有理由逃开了。没有理由逃开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