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个小厮也艰难――――悠冥炫天[上]

怀采薇的早晨

……及荒湮历一二六九年元月廿日,五皇子轩辕澈立,是为枨帝,沂茉之廿六帝王,即改国号永芳……

…………

永芳廿一年,荒湮历一二九零年,枨帝愈骄奢淫逸,外不防觊觎之敌,内不理苍生之政,虐政荒淫,废时乱日。好酒淫乐,衣玉食珍,笙歌曼舞,嬖于女乐……遂官贪民怨,野盗四起,天下大乱。

时西南毗邻泓h国惠武帝萧巳钺兴师往征之,三军气吞万里,势如破竹……

……荒湮历一二九一年夏至,破沂茉国都融涯,斩昏帝澈,尽轩辕之血脉,沂茉遂灭……即肃浮华之风,正清廉之气,百姓莫之服也,举国归属臣服。

是年定鼎融涯,改国号齐安,普境以平,天下大赦。

――《荒湮纪事・沂茉书》

我在Я癯堑囊惶欤起始于门外乌鸦聒噪的叫声。

照旧不甘不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以光速套上衣服整理好床铺,草草扎完头发后摇摇晃晃地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到漏风的门,微凉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

“什么嘛……天还没亮啊……死乌鸦……唔啊~”完全没有形象地尽力舒展着手臂,打完大大的哈欠后果然清醒了一些。

我所居住的地方是我工作地的后院――的柴房。

住房面积小,生活设施简陋,地理环境糟糕不说,那破柴房居然还下雨漏雨,刮风钻风。想想一个月后可就入冬了呀!难道要在房里堆雪人不成!?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快点跟掌柜好好地商量商量!……不过似乎说了也等于白说呢……那个奸商胡子男……

无力地垮下肩膀,回头看看了柴房旁蠢蠢欲动、哼哼哈哈的马匹们,不觉有些苦笑:“拜托……就连马厩都比我的柴房要高级,还放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掌柜的没搞错吧……”

飞栏画檐,高大宽敞的马厩,还有旁边矮小狭窄,看上去风一吹就玩完的柴房……这个世界还真不真实啊……

正感慨间,一个瘦小的影子从黑暗中稳稳地走来,立刻把我的神思收了回来。

“啊啊!小涟!说过了这么重的东西我来搬就是了!小孩子不可以逞强!”快步夺过我家小涟怀中篮子,转个身熟练地将饲料倒进槽里,立刻几个鼻孔喷着热气的马头挤了过来,大嚼特嚼。

“好好好~人人,哦,是马马有份,别急啦!”

感觉到衣角被拉扯,低下头,微弱的晨光下,穿着青色短衣扎着两团发髻的小涟仰头望着我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眼中没有半分情感色彩。

我微愣,随即不觉张大了嘴。

“哦哦!不会吧!已经这个时间了!?我不会又起晚了吧!小涟!以后你起床了记得也把我踹起来啊!”扔下倒完饲料的空篮子,我拔腿就往外跑,“天啊天啊!天明明就这么暗啊!完了!这已经是本月第几了呀!”

东城门的王记铺子!那里的蜜汁叉烧包可是超好吃的呀!可恶!从城西到城东!去晚了就卖完了呀~~而且那个王老头超顽固的!绝对不肯预先留几个给我!不过话说回来,蜜汁叉烧包到底还是热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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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看,看到了!胜利就在眼前了!那堆成小山的蒸笼们!咦~不,不是吧!!那蜜汁叉烧包专用的红色蒸笼居然只剩下一个了!?啊~~还有一个人把手指向了它!!不要啊――――――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仁不义了!!

“五个蜜汁叉烧包,客人您拿好喽。”王老头苍老平板的声音淡淡地说着,铺子外的人接过后转身要走,我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拦住去路!

“呼呼呼!哈!咳!”调整了一下呼吸,狠狠地瞪着那个人,“把・叉・烧・包・交・出・来!”

“咿咿咿咿~~怀,怀采薇~~”那人看见我显然瑟缩了一下,脸色刹时铁青。

“再・说・一・遍!把・包・子……诶?”不等我说完,那人立刻把所有包子都塞到我手中!

“怀兄弟请!这是孝敬您的!不用跟小弟客气!”塞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啊!”呆了片刻,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面带微笑地冲那人的背影高喊:“多谢你啦!下来我们客栈消费我给你打九八折!”

哈哈哈~嘻嘻嘻~~呵呵呵~~赚到了耶~~

“唉!怀小子,你可真是‘坏小子’啊!这是你本月第几给人打那个什么九八折了?你们掌柜的不扒了你的皮?”王老头将卖完的红色蒸笼撤下,嘲讽地冲我。

“唔唔!没事没事!掌柜的他会理解我的!”哇呀~美味~

“呼――!”王老头继续招呼他的生意,忽然对着我的身侧和蔼地微笑,“涟丫头,想吃什么?王爷爷请客哦!”王老头一转脸,怒目向我:“你这大人怎么当的!居然让小姑娘跟在你后面从城西跑到城东连管都不管!”

“诶?好过分!对我家小涟就又请客又和蔼的,为什么对我就另一个样子啊?”还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小涟本来就一直在我身边啊?

“废话!涟丫头可比你这个坏小鬼不知道要乖巧多少倍!而且她可是女孩子!”

“我家小涟可爱我当然知道啊!要你罗嗦!”小涟是女孩子?这什么理由啊!老头子搞什么啊?果然不应该和老年人一番见识!

“那个……请问兄台,Я癯悄睦镉锌驼唬俊蔽曳牌了和上了年纪的人抬杠,转身回应提问者。王记铺子就在离东城门不远,作为与西域往来的枢纽地带,Я癯抢赐的行人颇为丰富,第一来Я癯堑娜俗匀徊辉谏偈。

“我知道,而且正巧要去,所以就由我带路吧!”我笑道。

“呵!又一个可怜人……荒湮神保佑……”王老头低声呢喃着,给小涟递去了热气腾腾的包子。

……死老头子!当我没听见啊!!

“客人第一来Я癯牵坎唤橐獾幕拔揖蜕晕⒏您介绍一下吧!”我和那书生模样的人边走边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左右,要是让我们客栈的死对头畅风楼的人看见就不妙了!

“那个……这位兄台……似乎从很久以前我们就一直在走啊……”在我讲解得正在兴头上的时候,那人突然插了一句。

“是啊!是在走啊!”不走你怎么去客栈啊!

“到底哪里有客栈……”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啦!”

…………

“那个……”

“不远了啦!不远了啦!”

…………

“兄台……这……”

“哎呀!快了快了!”

…………

“这位兄台!我见您仪态非凡才有求于您!而您居然如此戏弄于我!”那人脸涨得通红,蕴怒地指着不远耸立的城门――不是东城门而是西城门。

“是你问‘哪里有客栈’的呀。”我实在不解,我哪里错了?“仪态非凡”?拜托!就我这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居然还有人用这种形容词?莫不是这人读书读傻了?

“跋涉了如此遥远的路途才有客栈么!这让人怎么相信!闻名四海的泓h国西界边关贸易重镇――Я癯遣乓患淇驼唬 

周围人的目光被拉高的声音吸引了过来,看见我以后又立马别到一边,匆匆加快了步伐。

小涟静静地站在我的身侧,面无波澜地把玩着我刚才给买的竹蜻蜓。

我颇有些不耐烦,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客栈的大门:“你自己看啦!真是……懒得解释……”

顺着我的手指,那人愤恨地扭过头,随即呆愣掉,成为一樽妨碍交通的雕塑。

“唉!现在知道是你的错了吧!”我走过去同情地拍拍他的肩,顺便把他拐进我们店里――生意既然送上门,就绝对不能让它溜了。

不用看也知道,因为天天看都已经背出来了。

被漆成乌黑的门柱两侧挂着一幅对联,右联“独绝客栈哪里有”,左联“哪里有中演独绝”,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块大匾,上书五个涂金大字――

哪里有客栈。

全能小厮

刚像押送犯人一样把那傻傻的小哥带进店里,店堂里的伙计二人组便迎了上来。

“怀哥!”

“哎哟!怀大哥!你可回来啦!”

我微笑着点点头,把人交给高个子的那人:“李四,给这位公子一间房,估计他要长住了哟~”

“啊!怀哥真不愧是业界高手!每出门一都能招回生意来呢!难怪掌柜的会随便让你翘班!”一旁矮胖如肉球的张三讪笑着在我身边低头哈腰地打转。他每每这样,让我一直有种我是贵公子哥,他是这客栈老板的错觉。

张三李四的本名并不叫张三李四,只是我嫌记着麻烦,客栈里的其他人,尤其是掌柜的更是觉得记着麻烦,所以就如此简略掉了。

被戏称为“浑身长满嘴的肉球”的张三是个整天忙着讨好左右的典型小员工,而高个子李四是个不多话甚至有些木讷但却相当勤快的伙计,所以这叫法自然没有异议地通过了。

“哈!采薇终于想着回来了呀,一大早没见你人影就知道你又跑去东城门了。”穿着被浆洗得快要褪色的红色布衣,踩着轻快步伐端着托盘而来的小个子年轻女人脸上挂着笑,半是调侃地责备道。

“阿蓝姐,别这么说呀!我这个月才去过5啊!”

“哼!5个白天少了你呢!当有客来点你掌勺的那些奇菜怪汤,而因为你不在所以钱飞走的时候,掌柜的两撇胡子都气得翘到天上去了!”纤细的食指冲着我的额头用力点了点,声音陡然一厉,“好啦!还愣着做什么!再过一刻可要开奖了!还不快去准备!真要掌柜扒你皮!张三也是!还傻笑什么!快去上菜啊!”

这小个子女人的热情大方是出了名的,但她同时也以严厉远近皆知,于是我只好缩缩脑袋吐吐舌头,快步蹿离低压中心。

“是是!我这就去!姐姐你放心!”张三依旧眯着眼笑,弓着腰边拍着马屁边进了伙房。这家伙虽说油嘴滑舌了些,不过咱英明神武的大掌柜雇佣他自然是有理由的,尤其是当他那张甜得涂过蜜的嘴说服客人点了一大堆价格不匪的菜时,更让我刻地体会到“天生我才必有用”这话。

“涟丫头,到台上端桂茶给快用完餐的客倌漱口去,小心别烫着啊。”

我不自觉地又皱起脸来。这到底啥世道啊?凭什么大伙就宠着小涟?对我就一副不共戴天的脸?明明我们俩总在一起的说……不过我家小涟是可爱啊~嘿嘿~不招人疼才怪事呢!……但好歹也让我一块儿沾沾光啊……

正如门口的对联所书,咱哪里有客栈可是“Я袢硕贾道”的具有鲜明特色的独绝客栈!菜能抄袭服务能复制可这风格理念创意可不说能剽窃就能剽窃的!

我一飞身踩上板凳,偌大的客栈从楼上到楼下都登时静了下来,早就将店堂大门挤得水泄不通的人们也都互相使眼色,每个人都带着兴奋期待的神色伸长了脖子望向这边。

我抬头扬起笑,张开双臂大声宣布:“午时整!哪里有客栈十天一轮的开奖时刻到~各位消费满三两银子的客倌有否保管好你们的凭证和对奖号券?好好确认一下哦!说不定今天的幸运者就是你!”

我低头向旁边点头示意,高个李四立刻给我递上锦盒。

“先展示一下今天的头奖!”打开锦盒,周围一片唏嘘声,“名冠荒湮大陆的锦瑟楼下属第一绣坊――绣云坊今秋刚刚发布的最新式样的锦缎一匹!”

啊呀~好东西啊!光是摸着就让人停不了手了!死掌柜的!这么好的东西你既然能低价搞到手就也顺便给我一匹呐!害得我表面欢笑内心在流泪啊!

真该死!一到每隔十天一的开奖时刻,我就冲动得想去做诅咒娃娃!

俗话说,全情投入工作中的演员才是一个称职的演员,于是尽管我的内心已经问候了某人的十八代祖宗,脸上却还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笑容:“来来来~各位客倌仔细看啦!这可是质地极佳的天蓝奔马锦!而且上绣的可是出自大家手笔的万马奔云图,气势恢弘壮阔!最重要的!这缎子可是限量发售的呀!”

切!早知道干脆刚拿到手时就裁一段下来,给我家小涟做根腰带也好啊!

“各位客倌瞅准您手上的券号!对上号的,立马归您!今天没对上的,十天后一并算入头奖里!您只要在当天消费满五两银子就有机会一箭双雕哦~”

呜呜呜呜呜~为什么我要做这种残酷的事啊!没有比数别人的钱更讨厌的事了啦!!

唉!想当初,要不是我刚下山心情激动了点,自己也不会被掌柜的那么轻易地就骗了进来,还签下了十年的卖身契!十年啊!难道我的大好青春真的要浪费在帮别人数钱端盘子擦桌子烧菜上么!!

真是!越想越痛苦啊……

“怀采薇,人都走光了你还愣在哪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干活?早晨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帐呢!”不同于阿蓝姐那活力十足的声音,那优越感十足却又慢条斯理的音调,不用抬头我都知道是谁。

“掌柜的,您瞧我这不正干得认真么!嘿嘿!一不小心就又陷入思当中,正想着如何让我们的老对头畅风楼真正变成‘四面畅风’的楼呢!”

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富态圆润的面孔上那两撇长长的胡子是他的一大特征,总是面上对谁都笑得开谈得拢,一到背后就对人搞阴的。一旦谁大意了那双眼中闪现的精明算计的光芒,后果是很惨的……就比如……我……

掌柜的似乎对我的答复相当满意,伸手捋着他一缕长长的胡子,两眼放光:“好!就是要这种干劲!那个顽固不化的郑老头子,总有一天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是是是~反正我的青春是毁在您的手上了~就算是作为老头子之间赌气的牺牲品我也不会有意见了啦~

我哀叹着,一边用力地擦着八仙桌,那唠唠叨叨让人耳朵起茧的话就请排队从这边进,那边出。

正当我苦着脸在一张桌子上拼命作无用功时,天籁之声终于响起!“采薇,看见涟丫头了没?”一看到那双美眸不断冲我使眼色,我立刻毫不迟疑地将整个身体扑了过去!

阿蓝姐~感谢您每都适时地出现拯救大好青年于水火之中~“啊~小涟啊?我刚才见那孩子到楼上去了……对了,今天我们店里最高级的瑶光阁不是被人预定在了午时三刻么?你看这时间也快到了,小涟大概是上去准备去了。”嘿嘿~阿蓝姐你也太假了吧!刚才亲口叫小涟上去的人明明就是你嘛~

瑶光阁位于哪里有客栈二楼极幽静,布置清雅却暗藏奢华,适宜财大气粗同时喜静不想受到外界叨扰的客倌,它的地理位置可是好得就算在里面做些啥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完全不用担心被第三只眼睛注意到。当然啦!用来向同僚炫耀一番也不是不可以!正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我们的瑶光阁即使价格只高不低,也从来都是于预定爆满状态。

客倌您如果想要体验一番清幽荣华的环境与丰盛奇异的美食,请尽早联系哪里有客栈进行预订。

掌柜的虽然很不满我的逃避和无视,但今天却意外地没有当众揪我的耳朵而只是黑着脸看我和阿蓝姐唱相声耶!!奇迹!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升起了么?

“怀采薇,你,到伙房里打下手去。”

呃?怪了……这个时刻不是我管帐的时刻么?而且掌柜从来都不吝啬将重活推给我,现在却只让我去伙房“打下手”……莫非……伙房里的几个伙计都突然之间病倒了现在于无政府状态?还是畅风楼的那群混帐在我们的菜里下了什么药导致所有材料全军覆没?

怀着无比激动高昂的心情迎接挑战,到了伙房却一切正常,这和平的景象实在让我大感意外啊!每都让我收拾烂摊子当我是万能的荒湮神的刻薄掌柜,今天该不会真是吃错什么药了吧?嗯!有可能!而且看情况还挺严重的,一会儿去请教一下客栈旁边杏林堂的萧大夫吧!

“客倌!您的桂圆羊肉煲来喽!请趁热用呵!”笑咪咪地端上菜肴,看见自己做的菜被人们垂涎,这对每一位厨师而言就是最好的回报啊~

忽然闲得掐指算了算时间,现在,不正是午时三刻么?

正想着,张三谄媚的声音刺入耳膜:“客倌里面请!请问就三位么?”

“我们定了这里的瑶光阁,应该有些人已经到了吧?”听着相当舒服沉稳的男声似乎带着笑意。

“哼,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另一个用鼻子说话的声音冷得扎人,不过这对血多皮厚的张三起不了任何作用吧?

果然!听听!还在笑呢!“哦!三位爷就是定了瑶光阁的人?失礼失礼!三位爷请跟小的这边走。”

我忽然起了些好奇心,抬头望向了店堂门口的三位客人。

初会

身材矮胖的张三挂着一副“我就是您的一条狗”的笑脸走在前头领路,他的步伐迈得挺快,原因就在于紧随在后的那位棕衣的公子。与其说是那位虽然长得不错但脸挺臭的公子紧跟着张三,倒不如说是张三被他的步调逼得没办法才走得一步快过一步。那种仗着他人的势力而鄙夷苍生万物的高傲姿态……真是无论什么时候看、无论看几遍都让人讨厌得没话说啊!

我耸肩苦笑,将目光移至下一个客人身上。

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那男人的衣着从头到脚均绣工讲究,裁剪精细雅致。尤以天蓝色的长衫贴合那挺拔的身姿,愈加衬托出此人俊逸的外貌。镶嵌着一排玉石的腰带显示着男人的身份不凡,年纪轻轻就如此奢侈……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哦!

哈?这人还在腰间插了一柄黑纸扇耶!真是……哈哈!!好好笑耶!现在都快入冬了好不好?拜托要装斯文也看看季节好不好?

蓝衣公子似乎对我们店的布置相当感兴趣,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踱步欣赏着,沉稳从容的神色中不时地闪过一丝赞赏与惊异,不住颔首。

无可否认,那真是个相当出色的男人,英俊得无以挑剔的容貌也好,那挺拔优雅的姿态也罢,还有那稳重有余风度翩翩的气质,别说是楼上楼下满堂的女宾,就连我也都愣了半晌呢!尤其是他的嘴角一直带着温和的微笑,再被那似要勾魂的眼睛一扫,估计没几个人不沦陷的……咦?等等!!那件蓝衣!!那,那不是我才摸过的锦瑟楼下属绣云坊今秋限量发行的天蓝奔马锦吗!!唔唔唔唔唔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缎子做成成衣很好看!如果给我家小涟穿的话一定可爱到爆了!!

可恶!干脆等一下给他下药再拖到角落里把这一身衣服扒下来好了!!

正当我咬着大拇指瞪着那人内心构思着邪恶计划时,两道冰冷的视线直直地射在我的身上,让我难以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呃……差点忘了还有第三位客人……

比起“客人”来,我倒认为“护卫”更适合那第三个男人。那身材颀长的男子一身轻便的打扮,腰间配剑,寸步不离地守在那蓝衣男子的身后。和那男人的轻松随意呈对比,他的身体紧绷眼神戒备,丝毫未曾放松过。嗯!看得出,那护卫的工夫相当了得呢!有钱人家的公子,还有身手了得的护卫……不论是物质方面还是精神方面,现在的父母还真辛苦呢!

还有,我,我也很辛苦啊!拜托大哥你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瞪着我啦……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

似是注意到了我俩间的暗潮涌动,那四赏鉴着的男人的眼眸忽然间就和我正对上,搞得我尴尬至极,却怎么也无法先移开目光。

手指紧紧地拽着抹布,我相信现在自己的脸一定更难看了。那男人倒也大度,挑眉了然地冲我微哂,看来是早已习惯了男男女女死盯着他看了。随后轻轻向着身后的男子一摆手,那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视线立刻消失!我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然而取而代之的,那男人的视线却开始紧粘在我的身上,仿佛要烧出个洞来才罢休!

拜托!大街上随便抓一把的面孔有什么好看的啊?您的身价既然那么高那么麻烦你也稍微提升一些品位来符合您的身份好不好?我内心无力地哀叹。

好像我们之间搅和了太长时间,那走在最前的棕衣男子已经登上了几阶阶梯,见还未有人跟上神色间未免显得有些不耐。

那棕衣男子先是不悦地皱着眉将询问的视线投向蓝衣男子,随后又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了我!

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一切的我吓得立刻在他还未看见我的脸之前低下了脑袋!一边对这桌的客倌说着“这里有些不干净,请容我擦拭”一边用尽了全力摩擦着方桌!

等到一切趋于平静,我才如卸下了重担般脱力地抬头。

呼!真是……好危险……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本该是营业低潮时间,可由于我们客栈推出的“下午茶点心时间”受到城里的一致好评,因此根本就忙得没一刻能让人停下来。

“两位客倌,这是本店今日推荐的油炸薯条加沾酱和新鲜热奶茶,请两位慢用。”微笑着将东西端到客倌的面前,不去理会他们对于食物的惊讶与好奇,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

“哟,采薇!怎么了?今天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一旁的阿蓝姐嘲弄着,贴近我的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道,“看上楼上的哪位女宾了?要姐姐我帮忙么?”

我哭笑不得:“阿蓝姐饶了我吧~我哪里有这意思了啊~”

“你不知道你今天下午的眼神!”阿蓝姐神情严肃,拉高了调子,“好似怨妇一样伸长了脖子往楼上张望呢!喏!我帮你数了数,你每走十步就抬头一,现在已经……”

“停停停!有空八卦这个我还得赶紧工作呢!看见掌柜的那‘怨妇’的眼神没?”注意到张三这个长舌男靠近了过来,在她还没继续败坏我形象之前,我赶忙打住她。

女人……真是不好伺候呢!不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眼前这个……

拿着抹布随意地往肩上一甩,我的目光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的小涟正难得慌乱地在身上乱摸。莫非……是掉了什么东西?

“小涟……”还没等我出声,我家小涟猛地抬头神色决然地望向二楼,随后风一般地窜上了楼!

那孩子的样子实在有些古怪,出于担心我也立刻跟了上去!

二楼……有不好的预感……

危机骤现

追着小涟在一条特殊的路径上奔跑,我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当“瑶光阁”三个字出现在我的头顶时,我更是听到了命运的嘲讽!

“小涟!小涟!快回来!”躲在拐角不得不压低声音的我焦急万分!里面不说有一大群,但好歹也有一两个内功高手啊!这种音量是否就不会被发现我也没把握啊!

似乎丁点也没听到我乞求般的呼唤,小涟目光万分坚定地偷偷将门打开一点,借由身材上的优势迅速进入了房间!我一急也立刻蹑着脚靠近了过去!

瑶光阁分里外两间房,里间自然是达官贵人们宴饮之,而外间则是下属婢女的等候之地,中以红木金漆嵌象牙座屏风隔开。两间房间均大得可以抵上十间我的柴房!内部装饰的价值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自然不是我抱怨羡慕的时间。

我屏息从门缝观察了一阵房内的情形,很好,外间并没有任何人!难怪小涟进去那么久还没听到鸡飞狗跳声。于是我也暂放下心来,满脑子想着将那孩子快抓出来快开溜。

由于怎么使眼色那孩子都视而不见,我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好孤注一掷地干脆也潜进外间!

“……那边,准备得如何?”压低的冰冷声线,我辨认出这是来自刚才那棕衣男子。

“白大人请宽心,那边有萧某照应。”哦哦~这是那个我想扒衣服的男人的吧?果然声音很好听的说~

“Я癯钦饫锏募苹……”

又一个显得有些苍老的男声掩盖不住激动地传来:“白水大人请转告殿下,老臣定会为轩辕王家鞠躬尽瘁!早日夺回家国!”

我的脚步霎时顿在半空――轩辕氏?

啊呀呀~这可是个禁忌的姓氏啊!怪不得……我就说这么大的房间怎么气氛就那么压抑呢……

“这么说来……轩辕殿下现在还躲在幕后不敢现身么?”那蓝衣男子的一席话立刻让一房间人炸开了锅。

“萧副楼主怎可对殿下如此不敬!”

“您怎可说出如此辱没殿下的言语!”

“就算您是我方阵营的,这种不敬之辞请您注意!”

…………

叽哩哇啦地被数落了一通,那位萧副楼主似乎完全不以为意,以不变的口吻继续道:“各位大人切莫激动。各位大人均是沂茉王朝的忠心旧臣。虽然由楼主交由全权决意的权利,但萧某不过一介商贾。商人若得不到合作对方的足够重视,这生意……未免做得让人太没信心了。现在萧某作为支持各位的商会代表,如实传达众人的意见又未尝不可?”

伴随着悦耳的低笑,里面一片死寂。

良久,传来寒彻入骨的低吼:“萧尧渊,殿下的御意并非你我可以妄然揣度的!等时机成熟你自会见到殿下!”

嘿嘿~好像都能够想象那个叫白水的人的表情呢!

呃……现在好像不是愉快偷听的时间吧……

猩红柔软的地毯上,娇小的身影四下焦急地环顾着。

屈涟!我要生气了!你到底在找什么!我压制着气息一步一步缓缓地靠近小涟。

我说过吧!你还是个孩子!绝对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而且你知道我们现在在面对谁吗!

小涟看着我的眼睛沉默着,我相信即使不开口,那孩子也明白我在表达什么。

你在找什么?回头我帮你找,现在快点过来……什么?你说不要!?

我当即懵掉。

我家小涟……居然和我说“不要”……打击好大……

“什么人在外面!”

里面的一声怒吼顿时拉回了我游离在外的魂魄!糟糕!难道是刚才我一下子乱了阵脚的关系?

身体还未及有任何反应,只见一个人影从巨大的屏风后闪了出来!见到小涟后惊了一下随即二话不说地抽出配剑!

住手――!!

紧张得叫不声音的我并不是在在意那高高扬起利剑的人!而是小涟那个将手摸到袖子里的动作让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再也顾不得一切地飞身扑去――

扑通!

重物滚地的声音与利器砍入木头的沉闷钝音同时响起!我的脸色刹时惨白――完了!那块来自西域的纯毛地毯可是很贵的!!

“怎么回事!”尖锐的喝问伴随着仓促密的脚步声。

惨了惨了~这下惨大了~

我一手压着小涟的头一手撑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以接近于蜂鸟振翅的频率重重地将头叩在地板上!

“万分抱歉打扰到各位大人小的实在太放肆了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污了各位大人的眼脏了各位大人的耳一切都是我的错各位大人要罚就请罚我所有的一切都与这孩子无关请各位大人行行好放过这孩子要杀要剐随各位大人的意思但是恳请各位大人网开一面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十年的孽债要还请各位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什么都没听到小的来生定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正当我磕头磕得感觉到世界天旋地转之时,一只手探来温和地制止了我的举动,甘甜浓郁却又清凉沉稳的香气也随着一道滑过鼻间。这典雅而内敛的香味是……沉水!?

顺着那只手,醒目的上等蓝色织锦映入模糊的眼。呼……幸好我只是由于上下摆动太过频而头晕,没变成色盲什么的……当然,变成脑震荡也挺糟的说……

手掌传来的温热感觉相当舒服,然而那只手看似温柔实则强硬地想要抬起我的头,我脑袋一侧脱离了他的掌控将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

只听得一丝苦笑,那双精致的靴子移到了一旁。

头好痛……还有点湿漉漉的感觉……嘿!果然是流血了呢!一旁被我压制的小涟挣扎不断,哎,真是让人头疼的孩子,平日是我太娇惯了么?不过小孩子任性一点才好啊……我不由地苦笑。

闭上眼,过了好半会儿我的耳朵才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听觉。

“白大人……这可……”一旁有个犹豫的声音似乎在征询意见。

估计现在一屋子的人都把我团团包围了,要开溜是已经门儿都没了……

那位白大人似乎正在头顶打量着我……这刺骨的视线真的很不舒服啊~

“你……把头抬起来!”绝对不善的口气!糟!莫非我这苦肉计没成功?他不会决定把我垛碎了去喂鱼吧?

嗯……是他的话倒真有可能……

“大人……大人请饶了我吧!我真的是……”

回应着我带哭腔的求饶的,是狠狠踩在头上的一脚!

“叫你把头抬起来!不抬是吧?你不想抬头的话我现在就踩烂你的脑袋!”

哎哟~好凶……真是的,这暴戾的个性是传染自那个人么?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时候我突然想起这句她教的话。

“是!是!小的这就抬!小的什么都听您的!”

哎!!今天还真是诸事不宜啊~早知道今天就称病什么事也不干好了。

颤颤巍巍地缓缓抬起和地面亲密过度的脑袋,当我惊恐的眼神和他交汇时,我清楚地听得那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揣测的目光突然迸发出惊天的暴怒!

“你是!!”那位大人用我仿佛灭了他全家、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般的眼神上下扫视着我,如同看见了怪物,“轩辕……”

流年不利

“你是!!轩辕……”

我眼神茫然地抬头看着他的唇型变换,而耳朵里听到的却是――

“怀采薇你这个混帐死到哪里去了!!还不给我快滚出来――――!!”洪亮到足以和传说世界中的三大男高音相媲美的音调,向荒湮神发誓我确实感受到了整个建筑物在颤抖。

“啊,啊!我马上就来!”下意识地脱口冲门外回叫道。看吧,条件反射就是这么练就的。

天啊……掌柜的你也太可怕了吧?教训我是小事,要是吓跑了客人营业额垂直下降了这可怎么办啊!你是不头疼啦!因为到时候还不是把责任全推给我……

“怀采薇?”那瞪着我的棕衣男子目光复杂地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的视力没出问题,一旁靠边站着的萧副楼主也同时微微眯起了打量着我的眼。

正当我思忖着如何应对,一阵如千军万马扫荡之势的脚步声铿锵急速而来,颇有神挡杀神的架势。

“死臭小子丢着活不干到哪里鬼混去了看我逮着你不把你的皮给扒了!怀采薇你小子――!!”

在我心算着为瑶光阁换扇门要用多少银子之际,掌柜的那只在人背后才会显露的凶神恶煞的脸在冲进门内看见我的一瞬间陡然一怔!

我是不知道他是看见我滴着血的脑袋而愣掉呢,还是看见“众月拱星”的奇观而震惊,总之那张就会对我狰狞的脸立刻堆满了营业用笑容。

“哟!各位爷!这是怎么了呀?”那发福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地大步跨近我,随即一脚把我从地上踹起来,揪着我的耳朵大声道:“你这个没用的傻子!教了你多少回了!瑶光阁是你乱跑的地儿吗!这里的东西也是你能觊觎的吗!!就知道你小子今天要犯事!把你扔远了居然还会跑这里来闹腾!”

屁股上又莫明地挨了几脚,耳朵也好痛!死更年期男人!当我是绑着线的足球么!!

满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嗷嗷”直叫却没一点反应!最后还是我家小涟有良心,扑过来抱住我制止了惨剧继续上演。

“各位爷!实在是万分抱歉!这小子是我们客栈的跑堂小厮,平日里挺老实巴交的,可就是以前家里穷疯了,每总急不可耐地趁人不注意就偷偷摸摸地把一些宴上的菜啊汤啊的往自己这儿拐!教训了几都没法扭过他这个丢脸的举动!今日不想惊了各位爷!还请各位爷大人有大量,别和这一个穷傻小子一个哑巴小丫头较真。”

我――呸――!!谁,谁穷疯了!!还“老实巴交”咧!待会儿说给张三李四阿蓝姐听,还不把他们笑得整幢楼翻过来!!

当然,我还没傻到现在会跳出来澄清这点。

掌柜的将我的头狠狠地压低,自己也低头哈腰地不断赔礼:“这两个孩子都是我客栈里的,没看管好他们我也有责任。今天各位爷的费用我就一文不收的作为赔罪!请各位大爷开恩!”

掌柜的……你今天还真是超级不正常啊!你不是每天开店前都让我们默诵十遍“头可断血可流赚钱的机会不能溜”的吗?

还是赶紧送他去医馆看看的好,这不会是什么病的征兆吧?例如疯牛病狂犬病之类的……

“这样啊……真可怜。”那姓萧的男人给了我和小涟一个同情的微笑,忽然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么今天的一切我们就都不追究了。”

“萧尧渊!!”除了那个护卫,所有人都把目光钉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他的目光虽然转变得更加柔和与怜悯,但掠过我头顶时我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有些东西,还是从来都没听到的好啊……”

这,这话的意思是……除了死之外你们是不会放过我和小涟了!?

那男人忽然交抱着双臂轻笑了起来,别说是我,就连白水也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

“我们楼里刚巧完成了一种新药,能使人丧失一部分记忆,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试验体。”

等等!你是想说……喂喂喂!我可不是白老鼠啊――――!!

“只要各位爷能息怒并再度信任我们客栈,这小鬼就给您了!您要试什么药就请尽管试!万万不要客气!”

哇啊啊啊!!掌柜的!你干吗把我沿直线往前推啊!!

“如此甚好,正巧还有一些其他的秘药一直无施展。”那表情一贯恬淡的男子此时依旧保持着温润的微笑,不过映在我眼里怎么那么恐怖啊!!

“萧尧渊,你真有那种药?”一直在旁边沉默许久的白水将怀疑的视线投向他。

那男子有些得意地略一颔首:“这是自然,我楼中精通药理的人可不在少数。”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个拇指般粗长的青瓷瓶,从内倒出一粒暗红的药丸,“七弦,抓住他。”

眼神交错间,那不符温柔表情的锐利眼神闪电般映入眼帘――

我本能地想逃,可是那护卫也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我身后并将我整个人从腋下固定住!小涟眼神发狠地想扑过来却被掌柜的一把抱住在耳边轻语了些什么,终究犹豫地停顿了动作。

“唔!”我死命地挣扎着,全屋子的人都如同看戏般事不关己,只有我一人的喘息踢打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那护卫果然不是吃素的,在主子的一个眼神下迅速运指在我的肩上点了几下,我全身的力量就像被瞬间抽干了一样!

那沉稳的香气又再度飘扬起,我咬紧下唇费力地撑开模糊的眼。手心的温热再一传递而来,强行抬高我无力抵抗的下颚,“倏”地一下将什么东西丢进我嘴里随即极有技巧地合拢我的下巴,那药丸立即顺着食管下滑到胃里。

整个瑶光阁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我忽然觉得胃部有一簇火苗凭空燃起,热流迅速地侵入四肢百骸!头脑也仿佛被隔绝了一般空白一片!

“唔!哇!”那护卫没道德地把我往地上一扔,体力流失的我现在却连抬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只能在地上毫无尊严地被一大群人俯视着!

最后的记忆――疯狂地挣脱了桎梏的小涟向我飞扑而来。

大脑清醒的时候,鼻尖充盈着那高贵典雅的沉水芳香。

“身体觉得好一点么?”温润的嗓音,一点也没有逼迫的意味。

我睁开眼,除了看见自己漏雨钻风的柴房房顶外,还见到了那位身价不凡的蓝衣贵公子。

我急急地起身:小的何能何德,竟让大爷莅临这破烂的柴房!真是蓬壁生辉,弊庐添光,三生有幸!

谁知一着急,牵动了磕伤的脑袋。

“无妨,你躺着便是。”

我暗自白了他一眼,摸了摸被包扎好的额头,小心地斟酌用词:“小的……不是……吃了那个什么药了吗?”

从早上睁开眼到刚才再醒来为止,我的记忆一点都没紊乱。

他微微一笑却并未为我作答:“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那种让人忘却一切痛苦的药么?”

“嗯~好像并不怎么相信呢。”

“那便是了。刚才给你服下的只是迷药罢了。”

他说得那样心安理得泰然自若,反倒是我觉得不舒坦了。

“您……您不是……那个……”要怎么说呢?直截了当地问“你不是沂茉王朝残党的帮凶吗”还是委婉一点地表达好呢?

那男人轻易地从我脸上读出了疑问,却只是一侧身端起缺了一角的破瓷碗递到我面前:“大夫刚才说药要趁热喝下。”

这个男人,即使身垃圾堆,估计也能保持这么一种稳重优雅的风度。就比如现在,对我这个猪圈般杂乱且马味冲天的狭小柴房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真的搞不懂了。我们认识吗?不认识。你欠我债吗?没有吧。我欠你债吗?怎么可能!

这世上就有这么一些钱多得没地方导致生活空虚无所事事的人,最终就容易做出这么些古怪的举动来。懒得开课教导他,我接过药汤仰头一饮而下。

刹那间,我再度感到了逼人的视线,飘渺的声响――

“……轩辕怀瑾?”

我抹了抹嘴将碗放在一边,扭头疑惑地看着他道:“您刚才有说过什么吗?”

他扬唇淡然一笑,摇了摇头,目光却甚是古怪。

“既然你已无事,那萧某告辞了。”他悠然地推开柴门,萧瑟的残阳洒了进来,脚步忽然一顿回过头来,“今天发生的事,怀公子无需担忧,那一边萧某已经理好了。”

门扉“吱――”地阂上,阻断了泻注的夕阳。

正当我在昏暗的屋子里想理一理头绪时,门又被粗暴地撞开。

无良没道德自己没事干就老压迫我的大奸商吹胡子瞪眼地大步冲进拥挤的柴房:“怀采薇!休息了够长时间了吧你!还有一大堆工作你想偷懒是吧!”

“诶~掌柜我有什么事情要做啊?我可是一点一点都记不得哦!”

“死小子你装什么傻!你根本什么都没忘不是吗!

“耶~掌柜的今天说话好奇怪哦!我真的不知道耶,呵呵……”

掌柜厚厚的嘴唇拉成一直线,抬起手用力抚平额头暴起的青筋,话语中颇有得意之色:“哼哼!你以为我是谁?我早看出那男人朝你使眼色了!哼!在我眼前还想做什么手脚!”

是是是~在老奸巨滑厚颜无耻的您面前谁不要命地敢造啊~真是……负伤还要工作么……

掌柜的忽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冲过来拽着我的肩膀,那样子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怀采薇!你可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

“痛痛痛痛痛~掌柜的你下手轻一点好不好啊!我哪会知道他是谁啊!”

那刻薄的中年胖子瞪了我一眼,却还是放开了手:“你知道吗!他可是萧尧渊!萧尧渊啊!”

“哦,知道了。”

“你知道萧尧渊是谁吗!”

“不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嘛?”我揉了揉阵痛的脑袋――掌柜的,你今天脑袋撞过了啊?

一见掌柜的表情狰狞了起来,我立即识相地摆出好学乖巧虚心聆听的姿态来。

“他可是锦瑟楼的副楼主啊!传说锦瑟楼的楼主行踪神秘成迷,一楼的决断可都在他手里啊!年纪轻轻便富贾天下!整个荒湮大陆现在都找不出一个像他那样年轻又有钱的人来!只要和他建立生意上的往来,让畅风楼的那群混帐喝西北风指日可待啊!!”

“切!你直接说他是钻石王老五不就得了……”我小声的嘀咕着,于兴奋状态的掌柜的始终没听到。

真是……人家二八少女见到这样的男人春心荡漾,你激动个什么劲啊?难道也想嫁给他?这个……性别的问题也就算了,但这年龄的差异……你要人家嫩草吃老牛么?

掌柜洋洋洒洒地长篇大论叽叽咕咕,我听着听着差点没一觉睡过去。顿时一道幽暗含恨的声线直扎入脑门将我惊醒:“怀采薇!今天我们客栈损失的帐!你就算是拆了身骨去卖也要给我还来!限你两个月!你自己好生看着办吧!这个月的月钱你就想也别想了!”说完便如来时一般风似地甩门而去。

不,不是吧……那笔帐……果然是算在我头上么……做,做白工?

欲,欲哭无泪啊~

觉察到有人影犹豫地在门口徘徊,我哀叹了一下,出声道:“小涟,进来吧。”

那娇小的青色身影低着头以反省的模样僵立在门口,双手缩在身后。

我顿时心上怜惜,向那孩子伸出手:“小涟过来吧,我不怪你。”

那孩子抬起纯净的眼看着我,随即飞奔扑入我的怀中。我这才看清,那双小手中紧紧地拽着早上我买的竹蜻蜓。

我抚摸着那柔软的发丝苦笑:“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他啊……讨厌到连一丝他的气息也不想沾在自己的东西上么?”真没想到,一个竹蜻蜓能惹来这等事情。

小涟闻言抬头看着我。

“啊啊!!我不是在责备你啦!小涟这么珍惜我送的东西,我很高兴呢!还有我说过吧,你要再~任性一点才好啊。”

这孩子从小就很倔强,而且又很自立,自尊心又高,真是难伺候啊~我笑着拍拍小涟的脑袋,继续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你只是把时间向前挪了一些而已,所以你并没有错。”

小涟紧紧地将我搂抱住,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我撞伤的额头。

“没事没事~和以前的伤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了啦~”我安慰着那懊悔的心灵,小涟的眼神却愈加丧恼,垂下头去。

“好好好~不提过去的事情!我不提了!我的错!是我的错!”

我立刻举白旗投降,从以前起我就一直不是小涟的对手呢!

“对了,小涟。你去收一下衣服好不好,”我抬头眼神黯然地望了一眼窗外逼近的暗色云团,暗哑地开口,“天……就快下雨了。”

所谓恶劣

一阵秋雨一阵凉。

阴湿地下了几阵雨,今天终于守得云开,秋阳和煦。

瑶光阁之所以氛围宁静,是因为它对着一条狭小的巷子,那是条正常人都会忽略的道路。

“哟!小妞,和大爷们玩玩怎样?”恶俗流气的地痞声调回荡在那条小巷中。

“从刚才就一直跟着我!你们!你们想怎么样!”

哎!姑娘,不是我要说你,只是要摆脱色狼的话一般人都会往人流多的地方跑吧?你到这里来……也未免太没常识了吧……

“流氓!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哈哈!当然是大家一起来玩玩喽~”

“呀!来人啊!你,你放开我!”

“嘿嘿,逃不掉了吧?”

我满脸阴郁地用手臂支着脑袋靠在二楼窗口,直到越听越受不了,终于叹了口气,将一直捏在手心玩的素饼抛上半空。

窄小的巷子里两男一女正互相拉扯着,忽听得“扑啦”一声翅膀扑腾――

“可恶――!!死乌鸦!把点心还来――!!”

我追着叼走素饼的元凶自二楼横空跳下,似乎踹倒了什么东西――不去管他!

“该死的!!又是你这小偷!给我记住!!”眼睁睁地看着那有翅膀的黑色身影熟练地回旋消失于楼宇间,我心下一怒挥舞着手臂爆发出最后的呐喊,似乎打到了什么东西――不去管他!

“呼!呼!可恶!这只死乌鸦!!”我不甘心地重重地以脚垛地,似乎从地上传来什么闷哼的噪音――不去管他!

话说回来,下过雨之后这地面似乎特别柔软啊……

“可恶啊――――!!好不甘心啊――――!!”我紧闭上眼脚跟一转发狠般地左拳、右拳交替着狂击墙壁,似乎又听到什么怪声音――不去管他!

话又说回来,下过雨之后这墙壁似乎也特别柔软啊……

“哈!哈!爽多了!”终于气喘吁吁地发泄完毕,我忽然注意到身侧有人,好奇地望过去:“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那年轻的姑娘似乎被我这一番举动给惊到了,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而后终于回魂地颤抖着指了指我的脚下。

特别柔软的地面,是因为一个人被我踩趴在地上;特别柔软的墙壁,是因为一个人被我打趴在地上。

哦~我就想嘛,这雨未免也太神奇了吧……呃,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开溜要紧~

受过了人家的千恩万谢,我一脸不爽地回到客栈――要谢就给钱嘛!知不知道我现在特需要钱啊……

客栈中的诸位早已习惯我刚才明明在楼上现在却从大门进来了,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投入到工作中。

“采薇,瑶光阁整理好了?”阿蓝姐过来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作答,掌柜的便翘着胡子冲过来压低声音道:“怀采薇!素饼怎么少了一个!别人预定了十个,刚才数目还对的!说!是不是你!”

“怎么可能!”我惊讶道,“我只吃蜜汁叉烧包!”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拜托~就算我好欺负您也别最近老找我茬好不好啊~真小心眼的刻薄中年男人……

“乌鸦啦乌鸦啦!我刚才就是追着它才从楼上跳下来的好不好!”

“混帐!”掌柜食指颤抖地指着我大声道,“这Я癯潜久挥心堑炔患生物!都是你来了以后就有了!你这乌鸦王!”

“什么话啊!我来了半年,你也才来了半年而已啊!再说城里有乌鸦说明这里的生态平衡环保达标好不好!”我也不服输地用力吼了回去。

周围依旧一片喧闹如故,没有丝毫影响――看来大家是相当熟习惯哪里有客栈的这道独特风景线了。

正当我们一老一小一胖一瘦要动起爪子之时,调解员阿蓝姐适时地插入我们中间:“好了好了!掌柜的您要没事做就一边坐着去不要老是和采薇过不去!”伴随着“你们是小孩子吗”的嘟哝声阿蓝姐英明地将掌柜推到一边。

“还有采薇,”她眉头紧锁,“你又说些怪话了。”

“啊!!抱歉抱歉!是我的错!”

“怀大哥!有客人要点那个……一,一大梨面?”张三肥胖的身子挤了过来,拿着点菜单眉毛纠结成一团。

我丢下抹布卷起袖子:“是‘意大利面’!你读的那是什么音调啊?”

“对!对!是意大利面!意大利面!”张三立刻陪上油腔滑调的声音,“嘿嘿,不愧是怀大哥!博雅精!见多识广!”

切!老子现在欠了一大堆债务,心情正暴不爽,才懒得听你嚼舌头。

我抽过菜单,扬声道:“李四!帮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西红柿酱!”

客栈另一端忙活的高个子略一点头,转身去了。

阿蓝姐忽然叫住我:“对了!采薇,涟丫头呢?今天一上午都没见着她……”

“唔!小涟就快回来了。”我含糊着,快步离去。

马厩里高矮胖瘦毛色不一的生物们正愉快地咀嚼着饲料,我抬手抹了把汗,将篮子一扔。甫一转身,我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小涟,你回来啦?”

我家小涟飞身扑入我的怀里,我笑着摸了摸那头柔软的青丝――唔~我家小涟不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可爱~

“抱歉,要你做危险的事情。”我眼神一暗,酸涩地道。

小涟抬起清澈的眼眸毅然地摇头,抓着我的衣服努力地表达着。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苦笑,安抚着那焦急的孩子。

“是吗……初九,三更么……是……今晚子时啊……”我仰天长吁,低头拍了拍小涟娇小的身躯,“好吧!小涟你也很累了,先去睡一觉吧……啊?没关系啦!你只要睡觉休息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我来理。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不要拽着我不放啦……好吧好吧!到时候我叫醒你就是啦!安心睡吧!小孩子现在可是于长身体的关键时刻哦!”

安顿好小涟,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出客栈蹿进客栈旁的药铺杏林堂。

“哟!萧大夫!生意可好?”

正抓着药的长者一听我的声音,抬起头来捋须而笑:“真是稀奇!涟丫头今天居然没和你出双入对?”

“拜托!别把我家小涟说得好像金鱼粪一样好不好?”我不悦地凑近依旧笑意正浓的萧大夫,“萧大夫卖我点蓖麻油吧。”

哪里有客栈毗邻的杏林堂,虽说只是药铺,然而掌堂的萧老先生过去也算一介名医,因后来生了些变故而不再行医,改行开了这“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药铺。再加之附近人若有些小毛小病的都直接让他给治了,因此萧大夫这个称呼从来没变过。

长者若有所思地摸着长胡子道:“你要这东西做甚?”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哦,这样的!因为最近客栈里的一些门不太活络而且发出噪音,所以在掌柜的揪我耳朵之前我想先上上油!反正药铺里这东西也有是吧?所以我不高兴跑大远地去买啦!”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陈述完,笑眯眯地直视着依旧狐疑的老者――真是!老年人就是喜欢疑神疑鬼的!

“不要很多的!一点点就好嘛!干脆,就别收我钱啦!”

在我接连地搅和下,萧大夫最终苦笑着吩咐伙计去拿东西。

“不收钱?不收钱对不对?哇!萧大夫最好了啦!”我上前对他称兄道弟地拍着肩膀,老头子的脸愈发无奈。

末了,他忽然叫住正欲离去的我,而后又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周围,凑近我压低声音道:“怀小子,这涟丫头的病……还是趁早找高明的大夫看看吧!我看那孩子还有重新说话的可能性,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既不能说话又不笑,实在让人扼腕啊!你看国都融涯有不少名医汇萃……”

我也开始学老年人苦笑,目光游移:“……就由着那孩子的性子吧……”

长者瞪大了眼睛。

“我家小涟已经到了凡事可以自主决定的年纪了,所以……萧大夫您才让人担心呢!明明顶着‘萧’这个国姓还穷成这样,老年人不是到了该颐享天年的时候了么?”

老头子开始激动起来:“怀小子说什么傻话呐!‘萧’可是大姓!哪有姓‘萧’就是皇亲国戚的道理!又不是四百年前宇忻王朝时代的国姓‘相里’还有‘轩辕’、‘公仪’、‘万俟’、‘南宫’、‘慕容’那五个御赐的诸侯姓氏!”

四百年时光飞梭,如今五大诸侯早已在三百年前将‘相里’取而代之,而这十年来‘南宫’既没,‘轩辕’新亡……历史的脚步从来就没停过啊……

见成功转移了话题,我嘿嘿一笑,抓紧时间开溜。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摸回柴房的路上,手上捏着一棵青菜。

刚靠近那岌岌可危的小房子,头顶骤然响起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随即一样重物落在我的脑袋上。我狠狠地甩着脑袋,而对方也照例坚持异常!

“死乌鸦!你给我下来!别老是停我头上!我不是树枝!给我下来!路西法――!!”

“嘎――嘎――!”

“别,别乱叫啊!”由于介意没人性的掌柜和还在睡梦中的小涟,我再度败在恶魔王的手下……

无奈地进贡上青菜一颗,外加赔上无数好话:“呐!早上多谢帮忙了,这是你要的酬劳。”不是已经吃过素饼了么……我内心不满地小声嘀咕着。

头顶的乌鸦大人似乎瞥了一眼我高举过头的供品,随即开始有节奏地猛啄我脑袋!

“喂喂喂!青菜可是你要的诶!……啥?你又改要耶菜?拜托啊!这种东西现在哪里去找啊?”

路西法这不祥的名字可不是我起的,而是它亲近的女人干的好事!(我本来想干脆就叫‘小黑’完事的)而且更加好死不死的是……这名字为什么就起得那么贴切呢……同样都是……背叛者!这只乌鸦明明当初是我救下的说!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我似乎能听到一种诡异而阴森的乐曲回荡在周围,那女人凝雪般的皓腕托着漆黑的生物,发出低沉而毛骨悚然的浅笑――

拥有高贵而坚韧漆黑羽翼的生物,此刻起你就名为“路西法”!传说中的恶魔王!从今天起,你要努力把灾厄和不幸降临给愚蠢的人类哦!哼哼哼……哈哈哈哈……

当时我家小涟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幕,而我只想破口大骂几声“疯子”!!

当然,没真的骂出来是因为我还没想死到那种地步……

瞒天过海地从戒备森严的伙房偷出一颗青菜已经很不错了!这家伙居然还给我玩出尔反尔!唔!脑袋被啄得好痛啊!

最终摆平了那难缠的家伙,我轻声步入柴房。

窄小的板床上,小涟娇小柔软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平稳的气息。我静默无声地看着那张毫无忧虑、纯净如赤子般的睡脸,不禁荡漾起幸福的微笑。

悄无声息地坐到床边抚摸那孩子柔嫩的脸颊,不觉痛苦溢满胸膛。

一旦醒来,就要面对这世间纷的一切……一旦醒来,我家小涟就不会再有这样毫无防备的神色……

“……让你也卷进来是我的错啊……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介入任何纷争……”

不要再有那样的回忆了……不要再有那样自卑的痛苦了……你只要做一个普通人就好……

晡时初,小涟迷迷糊糊地醒来,我带着满足的神情开始做我最喜欢的事――帮我家小涟梳头。

柔顺如丝绸的三千青丝在我的指间滑动:“小涟,你……仍旧打算一直这样吗?萧大夫也开始担心你了哦。”

小涟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回应。

利落地绑上红色的发绳,我也早以料到如此答案。

“没关系,我早就说过了。小孩子啊,要任性一点才好嘛!”我退开一步细细欣赏,相当满意我自己的劳动成果。

小涟起身,平静如水的眸子仰望着我,我自然明白那眼神中包含的语意。

“没问题,我自有办法,”我点头眯起眸子,挑起自信满满的嘴角,一字一顿道――

“我,才不会把Я癯牵就这么简单地拱手相让!”

衰神出行图

带着我家可爱的小涟大摇大摆地走出客栈,张三李四阿蓝姐的眼神不知怎么地都一副“我好同情”的模样。真是怪了,今个儿下午我可是正常的公休啊!出去一下也不会被掌柜的揪耳朵,你们在同情些什么东西啊?

“采薇啊……你今天出去么?”犹记刚才阿蓝姐有些苍白惶恐的脸色。

“是啊!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出去走走太可惜了。”

“你……平日不是就算休息也待在房里的么?”

“哎呀呀~今天一时兴起,一时兴起啦!”

在我爽朗的笑声里,阿蓝姐开始反复默念着“荒湮神保佑”,肉球张三和竹竿李四也不知怎么地不断点头应和……

阳光满街,人声鼎沸。

我牵着小涟的手走在宽畅的大道上,以悠闲的姿态在各个商铺摊位间来回漫步。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相当热闹拥挤的街道,可我的周围却总是非常的空旷!Я癯抢锏娜嗣且患到我就面部十分抽搐,然后不知不觉地就让出道路来……

当然啦!得到切实好的我是不会去追究个中原因的啦!哈哈哈哈哈哈~~

我心情突然大好地继续逛街,周遭人们的脸色愈加惨白。

“喂!听说了吗?我从熟人那里得知啊,叛军最近在咱们Я窀浇出现了!”

“真的?那,那我得赶紧往东投奔亲戚了!”

“切!这种消息……官府都没发公文出来,谁知道是真是假!”

“可是之前不是听说叛军占领了几个北方的城池么?哼!沂茉王朝正统的血脉还苟活着几个啊? ”

“呵!他们怎么敢来!Я癖吖乜墒窃坫h国鼎鼎大名的李大帅戍守的!”

“就是!这清州、汀州可不是咱溯阳王的封地么!有李大帅和溯阳王在!怕什么!”

“唉!你们不知道!我们陛下自三年前就沉绵不起了啊!这国家――眼见着又要动乱了啊……唉!”

“这么说……又要打仗了?距离改朝换代已经三年多了啊……”

坐在茶馆的角落里和小涟分享着新鲜上市的桂糕,耳朵里却全是这种勾引不起人食欲的话题!就算国都融涯离此相去百千万里的,各位大叔大爷们也别谈得这么忘乎所以好不好?别人还要享受美食呢!

心情不好啊……有点想去耍人了……

“嗯?小涟你想说什么?……吃太多了?哈……已经欠债累累了?没关系啦!你喜欢就多吃点啦!……不要!我要喂你吃!”将最后一块香糯的桂糕撕成小块,我愉快地将之送入一脸阴郁的小涟口中。

心情郁闷地吃饱喝足,我和小涟再度上路。出了茶馆便是一空旷地,到了夜间自是静寂无人,而此刻却充斥着攒动的人头和撕声力竭的吆喝声。我粗略地瞥了几眼――卖西域香料的,做江湖郎中的,交换牲口的……还有……贩卖奴隶的……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赞叹一下“啊!真不愧是衔北山通南海连东州接西域的Я癯牵”裙都还热闹!”之类的……

身旁的小涟拉了拉我的衣袖,仰头用目光询问着我。

“啊……没事!我只是……”我刚换上的笑脸在一瞬间冻结。

――采薇,从刚才开始你的眼神一直都很可怕。

看着那孩子平静目光中透出的锐利言辞,我尴尬无语:“哈……果然瞒不住小涟啊!”我笑着摸摸那孩子的脑袋,“没事了!我会注意的!多谢提醒!走吧!我们要去大干一场了哦!”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

我应该牢牢记住这么一件事:负责前半夜打更的大伯每天日入初时均会自北向南沿着三溪坊的小河从酒馆醉醺醺地回来,一刻不差,风雨无阻,年终无休。

所以我和我家小涟不应该在那个时刻那个地点玩“看谁先从这条巷子第一个冲到河边”的运动型冲撞类游戏。

下一,小的我一定会“更加”牢牢铭记在心。

跌坐在没过腰线的河水中的打更大伯酒醒怒来,才习惯性地破口大骂了一句,在看清我的脸后立刻显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表情。

“怀,怀采薇!?你,原来是你小子!!”

“啊!!大伯!您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啦!”我慌乱地探下身子将手伸过去,“快上来啊!会染风寒的!”

那男人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却死也不抓我的手:“开玩笑!遇见你就够倒霉的了!你小子今天怎么会从那地方跑出来了!你这个一出客栈就衰神附体邪魔上身的家伙!”

我听了那番评价不由得想笑,真是……听几都很想笑!尤其是最后一句!不知道是谁先传开的,不过……精辟啊!总结得真好!

本来嘛,像我这么兢兢业业,老实本份的好员工,没什么重要事怎么可能随便出客栈呢。

“我,我送您回去!给您端茶倒水!”

“滚!臭小子你还想害我更衰是吧!”

“怎么会呢!”我委屈地抓着那身湿漉漉的衣服,“呐!您看您买的好酒也给我砸了!我,我会赔给您的!”

一听到酒,对方的眼神迟疑了片刻,我立即趁胜追击!

“小涟!你快去买酒,买最好的孝敬大伯!”将钱袋丢给小涟,那孩子小跑而去。

拗不过我的一片真情实意赤子情怀,大伯总算同意让我尽绵薄之力将功补过。不消片刻,抱着沉重酒坛的娇弱身躯也出现在门口。

搜刮了些姜片煮了碗姜汤,我毫不犹豫地摸出蓖麻油倒了几滴进去。咳!好孩子千万不要学哦!

“大伯,您先喝姜汤暖暖身子,衣服我已经用碳火烤上了。”

小涟看着我,又别开了脑袋。

唉!我也没办法嘛!时间紧迫不是吗?

我内心苦笑着,看着男人因受寒而哆嗦着喝下整碗。

愿荒湮神保佑……我闭上眼睛。

药效没多久就剧烈地显现了。来回在小屋和茅房间两点一线奔走的大伯看上去实在很可怜,可我除了跟在他后面不断地递上草纸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啊,啊,怀,啊,怀,怀采薇,你,你……”腹泻得不成人形的大伯消瘦地倒在矮小的床上,伸向我的手不住地颠动,连声音也发不完整。

我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手,大声地回应:“我在!我在这里!大伯您好点没有?我,我这就给您去找大夫!”

“你,你小子,果,果然是,衰神!”说完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夫的诊断结果是大伯吃坏了肚子,加之受了风寒,因而需要静养几天。

于是乎,为了表明自己也确实存在着一些责任(小涟:………………),我义无返顾地牺牲夜间睡眠的时间,代替大伯掌锣打更!

大夫和大伯都如临大敌地规劝我不必如此,然小的决意已定!纵使山崩于前而屹立不动!无可奈何的两人一同发出悲鸣。

走在夕阳铺陈的青板小街上,我的内心忽然因为目的达成而轻松了些许。

我笑嘻嘻地想要抱小涟,然而那孩子却抵死不从,还表示“太丢脸了”。在我的苦苦哀求下,小涟终于勉为其难地让我抱!

我笑得合不拢嘴,开心地将之抱在怀里!十三岁了啊……果然比八年前重了很多……

“小涟,今晚先早早地睡会儿!亥时我们就要工作了哟!”小涟靠在我的肩上听话地点头。

我望着前方人迹渐稀的街道,终于沉下了眼――这一,又能阻止他们多久……

都是打更惹的祸

那阔别了半年的场景忽然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白雾缭绕,终年不散,峰峦,重山叠t,笔挥就,仿佛仙世,置身此境,尘虑全消。

苍辉峰上白鹿青崖,无名涧旁芥子庐・改。

立在伐竹而就的庐内,耳听流水如鸣佩环,我的心情却乱七八糟。

“下山?”比碎玉更加清脆动听的嗓音带着难掩的强势与高傲,似乎还夹杂着嗤之以鼻的笑音,“采采――你刚才是这么说的?”

我的目光始终落在地上,不敢向上半分。虽然我此的决意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然而搀杂其中的私怨却让我羞愧得抬不起头。

那双凝若霜脂的修长美腿自白纱中探出,交叠在了一起,身体前倾:“嗯~那么……让我来猜猜你要去哪里……”那个声音轻笑了起来,“衔北山,通南海,连东州,接西域,形胜要冲,四通八达之郊……天下Я瘢我说得对么?”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呢……

“采采你真是选了好地方呢!”她的声音由衷地赞美着,下一刻却如浸冰川,嘲讽满载,似是娇嗔,却字字钻心,“采采,你以为你是谁?蕲封国的‘北乾’湘天黎么?那小子少年得志名声在外,风姿绰约国色天香,既有家世又有皇宠。而你呢?既无美色,无法色诱,又无权势,还无奥援!孑然一身的你,能干什么?”

尴尬的沉默笼罩在不大的居室。

良久,我艰难、却决然地开口。“既便如此……我也,无法,坐视不管!而且,教授您说错了一件事,”紧绷的神经骤然舒坦,我第一抬起头,对上那双似涵秋水的冰冷明眸,我知道,即使穷极一生,我也无法找到一个比她更美、更让人震撼的女人。

我正视着她,朗声道:“我从来没有孑然一身过。我有死猪大叔,教授您,小涟,还有……我自己!”

她挑眉笑开,这一,带着赞赏与满意。

“唔唔……嗯……着火了吗……”身体被人推搡着,我迷糊地脱口道。

黑暗中,火苗忽起,小涟手捧油灯立在眼前,催促着我快些穿衣。

“唔?已经到时候了吗……”哈欠连连地照着本能乱套衣服,小涟最终按捺不住地上前帮东倒西歪的我整理起来。

我嘿嘿傻笑:“小涟啊,你知道吗?我刚才梦到白鹿青崖了耶!”

小涟抬头看了我一眼,拿起一旁的梆子、铜锣和竹管塞到我手里,自己提起灯笼走出门去。

呵呵……这小孩,果然也和我一样对那女人有恐惧症啊……

沉寂清冷的夜,更阑人静,弦月当空,银霜满地。

“……天诛地灭……小心火烛……天诛地灭……小心火烛……”困倦得快睁不开眼的我有气无力地喊着,手中的铜锣和竹管按照“笃笃笃笃,当――”“笃笃笃笃,当当当――”的节奏机械式地敲奏着。

身旁提灯笼的小涟拉了拉我的衣袖。

“嗯?干吗?……呃?……天干物燥?哦,了解……嘿嘿!真不愧是我家小涟!就是比我聪明……”

小涟丢给我一个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扭头继续走。

二更敲完,我和小涟找了块挡风的墙缩在了一起。虽然刚才遇见的那些夜巡的士兵的面部表情实在太有趣害我想忘都忘不了,不过不知不觉地睡意又缠了上来,没办法啦,我就是那种“生命中不能没有睡觉”的人啦!

当小涟再度把我摇醒的时候,离三更已经过去二刻了。我有些胜利地扬起嘴角,起身舒展着身体:“走吧小涟,再随便去乱敲几下,然后我们回家睡得舒服!”

今天路西法倒也识相,等我睡饱了才在那里扯开喉咙鬼叫。当然,如果它决定从此不叫的话,我会更感激它的。

才刚起床就接二连三地收到惊天动地的消息。

例如……

“采薇!你知道么?昨夜三更据说城里出现了一些鬼鬼祟祟模样的家伙哦!你说……会不会是强盗什么的流窜进来了?”

阿蓝姐给我和小涟端来了热腾腾的豆浆和香脆的千层饼,同时开始发挥女人的天性。

我叼着食物头脑昏沉,根本不想说话,这时候张三凑了过来:“唉!姐姐您这就有所不知了!据说啊!昨夜三更西城外居然还有叛军的踪影呢!幸得守军击退!”

“那不就在我们这附近吗!”

“可不是!估计这么一来最近街上的警备要严了哟!”

“流言是真的啊。”不多话的李四也靠了过来。

周围忽然悄然无声,我不解地皱起眉头,对于那些加诸在我身上的视线略有不满。

阿蓝姐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最终拍了拍我的肩膀:“……采薇……果然只要出了客栈大门,哪里有你哪里就有问题啊……”

张三李四齐齐点头。

切!关我什么事!人又不是我引来的!

我发泄似地咬着千层饼,和一旁动作斯文的小涟形成鲜明对比。

还没等我把油腻的嘴擦干净,门口出现的人影让客栈所有员工的神经都戒备到了一级状态!

“钱九!”阿蓝姐磨牙道,“你这畅风楼第一走狗来我们客栈做什么!”

“就是!上的帐我们还没和你们算!你小子胆子忒大啊!居然还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圆球肚子的张三也立刻进入攻击状态,倒是李四一言未发,却上前了一步。

我擦干净了脸,给自己倒了些半凉的桂茶,奇怪地看着两大帮派的正面交锋……虽然我好像也是某帮派的一份子……

长得一副尖嘴猴腮模样的钱九今天居然笑眯眯地给我们作揖赔笑,还满嘴的客套话……这小子莫不是想跳槽吧?

“嘿嘿!今个儿来叨扰各位不为别的,只希望怀小哥能跟我到楼里走一遭。”

我眯起了眼,还没等我表态,已经有一众热血份子慷慨激昂。

“我呸!你找我们采薇干什么,啊?想动用私刑啊你们!”

“就是!我们客栈的怀哥是你们说请就请得了的吗!回去洗洗脑子再来吧你!”

“请回吧。”

唉……幸好今天上午掌柜的不在,否则不会这种程度的吵架就算了吧……

钱九今天似乎心胸特别宽大,居然不怒也不恼地任凭漫骂……嗯!有诈!

正吵着,他忽然阴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我们立刻傻了眼。

“此并非我们郑老板要人,而是某位位高权重的爷要见怀小哥。怎么……面子不给么?”那张讨厌的脸忽然奸笑起来,“那位爷说了,如果请不过来,那么拆了楼总可以拖过来了吧?如何?是吃软还是来硬啊?各位?”

切~我说怎么“畅风楼第一走狗”的这小子今天转性了,原来是拉到更强大的靠山了呀!

“哦,那么就转告那位爷,‘请容妾身整装片刻’哦~”我捏着鼻子发着怪音,三人立即将苍白的脸齐刷刷转向我。

我无所谓地摊开手:“去了不但能翘班还有银子可以拿,不是挺划算的吗?”说起来最近我可是负债累累啊,来得正好!

“采薇!”阿蓝姐紧拽着我的肩膀,“说!你又招惹谁了!”

“我,我怎么知道啊!像我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规矩人,天才知道招谁惹谁了呢!难道你们要等拆楼吗?掌柜的回来看到可是会激动得亲手将我送去九原之所荒湮神那里报到的耶!”

目送钱九趾高气扬地离去,整个客栈肃杀氛围浓重……哎哟……好恐怖哦……

呵!先礼后兵?算那家伙头脑清醒,知道“非常时刻,不能生事”。

进了柴房,小涟尾随着并关上了门,然后迫不及待地冲过来抓着我的手。

“嗯?小涟你担心我吗?”我笑,却遭白眼。

我从左袖摸出一柄刀鞘、刀柄均由黄梨木制的短刀交到脸色刹时惨白的小涟手中:“呐!小涟,‘云光’就暂时交由你保管了哟!”

小涟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我!

“不可以哦!”我笑着摆手,道:“因为找我的……应该是那个人吧……”

眼前的身体忽然僵立。

我笑着摸摸鼻子:“所以啦,我更不能让自己身上有一丝锋利的地方,你明白吗?好啦!小涟要乖哦!千万不要莽撞地跟着我哦!”

见那孩子没有丁点反应,我苦笑着矮下身子,伸出小指:“来,我们来拉钩:无论等多久,你都只能‘等’,不可以出客栈一步哦!”

小涟抬起脸,虽然面部表情变化不大,然而我却清楚地明白此刻那孩子激烈的内心世界。

我敛起笑容:“我会回来的。我答应过你‘会一直陪着你’的,相信我。”

那对明亮的眸子被蝉翼般的睫毛覆盖,纤嫩的小指最终缠了上来,很无奈地和我立下约定。

入虎狼窝

独自走在前往我们客栈老对头畅风楼的路上,不由得感慨,经过昨夜城里城外那么一闹,街上的警备盘查果然紧了很多。不过……似乎一点意义都没有的样子啊,人家这不是还过得挺逍遥么……话又说回来,昨夜外面闹得那么厉害,今天城里的人居然还那么悠哉自得,该说他们是太自信好还是太缺神经的好啊……我苦笑。

无可奈何地拐了个弯,宽敞许多的青天大道立刻出现在眼前,两侧商肆林立,栉比鳞的都是些在荒湮大陆上叫得出名号的铺子。来往行人穿金戴银,一眼看去整条街就好像“富人专用通道”一样,我这样衣服还打补丁的穷酸小子可能只有和叫子排一块儿的份了。

嗯嗯~不愧是Я癯侵行慕智,和我们客栈所的城西区就是天壤之别啊!

“真是……无论看几百年我都很想把‘没品’‘庸俗’这样的字眼涂鸦上去啊……”我小声地喃呢着,在看门大哥的目光威逼下无奈地步入那毫无品位可言的畅风楼。

正如钱九当初的礼遇,当我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起,整个建筑物里的雇佣工们都对我报以相当“热情”的眼神,让我想笑都笑不出来。

比起钱九之于我们哪里有客栈,我怀采薇之于畅风楼恐怕是更轻易被他们作为妄想撕成碎片的材料吧……

“哇啊!”一声惶恐的女声伴随杯盏粉碎之音划破尴尬的气氛,我扭头,不意外地看见一女子匍匐在地,眼前是碎成块的华丽瓷器。

女子恐惧地颤抖着身体,不知所措地看着铸成的事实,直到“第一走狗大人”疾步扯起她的头发一巴掌扇了上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在他怒骂着挥下第二掌的时候快速冲了过去!

“喂喂喂!STOP!你干什么啊你!”打女人的男人真的相当相当的没品诶!你娘没教过你啊?

钱九冷笑着看着我,有恃无恐:“怀采薇,我们楼里教训夷奴你掺合个什么劲啊你!哦~我明白了!你们那穷酸的小店连这等贱奴都买不起,眼红我们是吧?”

在他的煽动下,整个大堂都哄笑起来。

我有些惊讶地歪斜了视线,那女人跪坐在地上,侧着头手捂脸颊没有半分反抗。

夷奴?“你是……西荒的子民……?”

西荒,荒湮大陆西北侧,四面环山,荒滩戈壁,沙尘漫天,自四百年前的宇忻王朝起,西荒就一直是流放重刑犯的场所,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贱民”的代名词,凡是西荒出来的人,见之即可为奴,世代不得翻身。据说,西荒人还崇拜邪神来着……

女子抬头用悲哀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怯怯地答了声“是”。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我扶起她并抓过那双意欲挣脱的手仔细看了看:“啊,还好,没被碎片划伤呢!”

“哟!怀采薇,莫不是你看上这贱人了?瞧瞧你那副色急的样子!没见过女人啊!”笑声再度四起,暧昧意味十足。

女人?哼,我光是小时侯见过的女人就比你们见过的男人还要多!我闭上眼难以压抑地低笑起来,女子似乎吓得不轻,赶紧抽出双手。

轻捷地转了个身,睁开眼睛却看见所有人都无不嘴角抽搐地后退了半步。

“各位,大哥,请,不要,忘记,哦!”我抱臂而立,嘴角洋溢着微笑,“八年前,灭了,漠堙国,南宫家的,礼真国,可是,从上到下,都是,从西荒,出来的哟!”

听到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我明白自己在触及超~级~禁忌的话题,可是好像以前有人给过我相当明确的评价――“采采,你一生起气来口气就特别恶劣,而且头脑超容易发热的,真是比小鬼头还小鬼头!”

“况且啊……”气还没消的我当然没这么容易地放过他们,“各位大哥从哪里确定她是自西荒出来的?她身上哪里有写‘我是西荒人’了吗?啊~~该不会你们买卖人口屈打成招吧?”

“怀,怀采薇你!”

没等钱九涨红着脸挤出词来,我漫步上前,保持着愉快的笑容:“啊啊!这种犯法的事情可不行啊!说起来……钱大哥您怎么确认您祖上就不是西荒人了?”

“我,我当然!”

我逼上前一步惊讶道:“哎呀~难道您身上某有像猪・肉一样盖着‘我是东州人’的印章吗?快点拿出来给我们大伙儿瞅瞅呀?”

眼见着周围的人个个满脸通红却无发泄,我笑得愈加灿烂。

几乎贴在身体颤动嘴角抖搐的钱九身上,我眯起眼露出更加纯良无害的笑脸:“说起谁比较有钱呢……上个月的月结好像又是我们客栈略胜一筹呢。啊啊~~真是好可惜哦!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穷酸小子’,和,‘贱人’,比较多呢……您说是吧?呐~阿・九・哥~”

我敢打赌,如果让他重新选择的话,他一定会选刚才就撒腿就跑,而不是现在因恶寒而浑身血液冻结僵立在这里鸡皮疙瘩掉一地。

唉!在惹毛我怀某人之前,麻烦你们也先个半秒钟时间想想后果好不好?

满意地看着被我压倒性战胜的一群家伙,我的气也顿时消了不少。正当我心情愉悦地暗自奸笑时,我忽然感到有一点点不妙――从什么时候,这个没品位的场所开始飘荡起沉香了?

――不,不会吧!!

我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焦急地抬头四下张望,身体顿时僵硬――

那沉稳英挺的男子凭栏而立,正饶有兴味地注目着下方的动静。见我抬头与他四目交汇,他仍旧目光温和,只是淡淡地颔首一笑,算是招呼……

萧、萧尧渊!!难、难道他也住在这里!?这、这是自然的嘛!哈、哈!有、有钱人!他是有钱人嘛!我的大脑立刻陷入了混乱状态――畅风楼和我们哪里有客栈可是,可是相当的不同哦!他、他们可和我们那种吃食堂饭的场所不一样!他们这里不是到都是包厢嘛!那、那你乱跑个什么劲啊你!乖乖地给我包厢里待着去啦!!

我在内心拼命地抱头痛吟!完蛋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掌柜的帮我打造的“老实巴交”形象全毁于一旦了啦!!

对了!都是她的错!都是那个女人的错!真真正正的“近墨者黑”啊!都是因为和她在一起三年!才把我这个大好青年逼上了人格扭曲的边缘啊啊啊啊啊――――!!

我的内心世界波澜迭起,表面却分毫动弹不得。和上在客栈的相遇不同,这一他的穿着相当随性,白色的内袍外披着绛红色的丝缎,虽然因为太远而看不清确切的纹,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不是地摊货。似乎是早晨刚沐浴过,那头湿渌渌的漆发随意地散在身后,整个人看上去,那个,那个,相当的,呃……喂!我干吗要愣在这里和他大眼瞪小眼啊!?旁边那个叫七弦的护卫好像眼神又不对了耶!

唔哇!!真不知道他楼上看了多久了,还有没有挽回形象的可能性啊……呜呜!!下!下绝对要注意!绝对!绝对不能让头脑再这么轻易地发热了啦!

迅速恢复了有些僵硬的笑脸,我摩着拳转向还在冷冻状态的钱九:“那个,阿九哥啊!那位找我的大人……?”

被我这么一呼唤,他这才回过神来,然后迫不及待地为我引路,看来是想能早一秒就早一秒地甩掉我这个衰神了。

我的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唉!唉唉!!发热就发热吧!干脆热量一发个够好了!

我转身,向着惊讶难抑的女子:“姑娘,”我重重地揉着头皮道,“虾箝草和白茅穗这两种路边常见的植物磨碎了对于治疗肿伤都有不错的药效……我想说的就这些。”

言毕,身后那些还杵着发傻的店伙计也好,楼上看戏的某人也罢,我都统统抛到脑后。

现在,是我该专心应付即将到来的考验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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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提到更新时间啊……(泪)某悠从现在起到五月三日截止是会天天更新的啦,然后能像这样放得开手脚天天更新的日子只有暑假了……所以……呼唤暑假大神降临吧……T_T

玩穿越的是另有其人哦,可怜的采采可是土生土长的荒湮人哦,而且还是那人手下一个签了百年之约的奴隶而已~~因为某悠自己也相当喜欢穿越文,所以换种方式表达一下~~……………………果然会有人头晕么―_―

幕后之影

我似乎是没有知觉地走在无声的地毯上,放弃了思考,也放弃了观察和警觉。

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我只能希冀于自己的运气了。

不能反抗,不能反抗,不能反抗,不能反抗……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反复地默念着,努力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独自一人被留在黑暗的房间里,我莫明:就算是见不得人,麻烦你也不要大白天的搞这么神秘好不好?

一道白影自里间闪出,我装作惊讶不已的样子。那个人我之前曾经见过,不过托萧副楼主那个凭空捏造的药的福,我此刻还要认真扮演好我的角色。

“啊,啊,这位大爷,您找小的?”

白水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嘲讽地冷笑。那眸中积淀的怒火和杀气不是我看眼吧?唉……还是老样子呢……我暗自苦笑。

连对我说句话都不屑,他一抬手,我自是不敢怠慢地上前随他进入里间。前脚刚踏进门,两旁忽然窜出四只手将我完全压制、重重压倒在地!唔!还好地上有地毯……这时候我还真高兴,畅风楼的设施比我们奢侈……

“啊……这,大人!这是做什么!”我惊恐道。

我的挣扎完全无用,只有放弃动作,身体微微地瑟缩颤抖。

仿佛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一声冷酷如冰窖中传来的男声终于缓慢而高傲地响起:“就是你,昨夜打的更?”

大人问话,我自是不敢不答:“是,是!正是小的!”脑袋被恶狠狠地按在地上,我还真担心脖子会不会扭伤诶!

我听到了衣服摩挲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随即我的脸便被厚实的手掌火辣辣地抽了几巴掌!身体被扯了起来,下一秒肚子上就狠狠挨了一膝盖!我发出凄厉的惨叫,被丢在地上后,我的身上又多了几脚。

“呜……啊……大,大人……小的我究竟哪里……啊啊!”还没等我说完,背后那只踏在我背上的靴子便加重了力度!

我费力地睁开眼,因喘息而上下晃动的视线唯能看清一綦色长袍的男子不动声色地坐在沉重的雕红木太师椅上,他的身边,白水恭敬地立着。

呵呵!不就是破坏了你们“于初九子时,以漏断更声为号里应外合攻陷Я瘛钡募苹么……有必要那么震怒么……唔……好像咬到舌头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魅惑而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中间透露出的怒意让人不寒而栗,“因为你这贱人晚敲了二刻,致使我的损失很惨重……”

“我,我……”我焦急地搜罗着词句,语调中已带上了哭音,“大人!大人!求您饶了小的!小的我是第一代人打更!不懂规矩!还请您大人大量!饶小的一吧!求您了!”

我不住地讨饶、哀求,整个房间只回荡着我凄厉的悲鸣。

“给我闭嘴!”那养尊优的男人不耐地低吼了一声,立刻回应他的就是揍在我脸上的一拳头!

我蜷缩着身体发出颤音,头顶又传来那男人的话语:“把这贱人拖到我面前来!”

头发似是要被扯离头皮般的疼痛,我表情扭曲地被迫高昂起头颅,呻吟自喉咙中溢出。

现在这种境况让我联想到了马厩中的马还有猪圈里的猪,被人这样审视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啊……

“呵……”男人阴鸷地笑起,“你果然长得很像十六。”

“啊?”我差点忍不住喷笑出来:石榴?我的种族什么时候改成“水果”了?

眼前的身影忽然移至我的眼前,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那双冰冷的手仿佛要捏碎我的下巴一样用力抓着我!我痛苦地望着前方,第一近距离地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冷酷且冷血,狂妄自大,惟我独尊,霸道矜傲……不过除却那些令我唾弃的因素,那张脸倒的确不输萧尧渊。

那双没有感情蕴藏的眼眸和我对视着,良久才挑眉放手,重新坐回铺有毛毡的坐椅。

“哼……轩辕怀瑾……疯子轩辕怀瑾……”那男人独自在那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搞得我真的很莫明奇妙诶……最近……是不是在流行什么让人发傻的病啊……

那男人的目光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下令道:“把他的衣服扒光!”

啊?啊?啊!!喂喂喂!大人啊!您这是做什么啊!!

虽然知道他的意图,但是,但是!

两个人的动作就是比一个人快!一双手压制着我挣扎扭动的身体,另一双毫不留情地撕开我的上衣!

拜托!我很穷的!别用撕的啊!这个时候,我想我的大脑大概早就成一团糨糊了……

下身的衣物也被迅速地除去,这下可好……待会如果我还留着命在,这样子可怎么回去啊……

不仅是因为微凉的空气,此刻我的身体更因为内心的恐惧而真切地颤抖着。男人起身踱步至我的一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被撑开的身体,好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上下扫视了片刻,又下令侍从将我整个身体翻过去,将背部对着他。

“……没有……吗……”我都快被冻得血色全褪了,他这才悠悠地吞吐出这么一句似是验证的话来,“你不是十六……”

废话!我什么时候当过水果了!

男子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留着也没什么用。”我的心忽然紧缩了一下,那声音带着不怀好意的口吻继续道,“这小子脸虽不怎么样,不过身子倒比女人还纤细……现在就赏了你们,好好享受,玩死了最好。”末了,他还加上这么一句让人吐血的话!

老兄啊!!我哭笑不得――请你说“因为超负荷劳动而导致我骨瘦嶙峋长不出肉”好不好!什么叫“比女人还纤细”啊!!

这一我是真的慌了!压在我身上的那两人的呼吸也顿时急促起来!一双手开始对我上下其手,让我几欲作呕!身体被翻过来,双手被桎梏于头顶!我刚要叫出声,另一只手迅速地将撕裂的衣物塞入我的口中!

一片混乱中,我拼命地对自己施加暗示:不要反抗!不要反抗!不要反抗!不要反抗!不要……不!不要!不要!不要碰我――!!

眼角的余光透过压在我身上的人的缝隙望去,那男人悠闲地坐在椅上,将漠不关心的目光投向这里,似乎只当是欣赏什么有趣的场景!一旁的白水嘴唇抿成一直线,将视线别到了一边。

我的头脑顿时炸开!!扭曲成一团的记忆刹那间充斥在我的眼前――又是这样……你……又是这种眼神!!

面前鼻息厚重的男人用力拉开我颤抖不已的双腿,身体迫不及待地向我逼近!

“唔唔唔唔――!!”我紧紧地闭上眼睛!狠狠地甩着脑袋!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小涟啊啊啊――!!

在炽热的触感抵在我身下的一瞬间,门外忽然响起了天籁般的敲门声――

英雄救……美?

房间内的一切动作都于一瞬停滞。

我的身体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无力地垮在地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停下丢脸的颤抖。

“什么人?”不知何时,白水已经贴在门边压低声音询问道。

门外响起不急不缓的沉稳嗓音:“是我,萧尧渊。”

我听见开门的声音,随即衣袂摩挲之声由远及近。

“轩辕殿下。”那个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对房间内的一切没有半分惊讶,“今夜戌时初,我商贾代表预定设宴畅风楼,还望轩辕殿下屈驾。”

无论听几,那富有磁性的成熟嗓音都很舒服啊……不过如果不是现在这种“公事公办”的语调会更好呢……

耳听着他们这么一问一答一来二去地进行着没多大价值的对话,被他们这样剥光了晾在一边的我……真的好冷啊……还有这姿势……够凌辱人的……

等对话结束,萧副楼主忽然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哎呀……这孩子不是……呵呵,即使我记得他,他也对我们毫无记忆了吧?”

不错!演技不错!我不禁要鼓起掌来!终于能找到个棋逢对手的家伙了呢!

“原来萧副楼主也见过他……是了,上的会谈你也在场。”

“正是!”那男人微笑作答,忽然犹豫地开口道:“萧某有一请求,不知殿下可否成全?”

你又想干嘛!麻烦你请柬送完了就快滚好不好!我还没不知廉耻到被这么多人免费参观裸体还不光火的地步!

“如果殿下不介意,可否把这孩子让给萧某?”

我差点没一口水噎死自己!!你,你说啥!?我耳朵没被耳屎堵住吧我!?

“哦?没想到萧副楼主连这等姿色也入得了眼?”那声音似笑非笑道。

萧尧渊倒也不恼,反而暧昧地接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倒贴上门的名门淑媛也好,摆首弄骚的风尘女子也罢,都个个温顺合作,久而久之未免让人无趣。倒是‘老实巴交’的孩子反抗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让人相当期待呢……”

轩辕殿下了然地低笑起来,整个黑暗的房间中弥漫着让我嘴角抽搐的诡异气氛――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避坑落井”??

“既然萧副楼主有此意,那倒不如成人之美。”

“那萧某就在此谢过了。”

萧尧渊身形一转,径直向我步来。压着我手脚的侍从相继退开,我连忙从地上撑起身体从口中拿出碍事的布料,头顶忽然毫无征兆地飘落绛红的锦缎!

“哇!”被遮挡住视野的我还来不及惊呼,一双手已经将我包裹在衣物中打横抱起!

喂喂喂!大哥啊!我浑身是血耶!用这么高级的布料当裹尸布……你不心疼我还胃痛咧!

白水眼神愈加冰冷地看着我,又稍稍抬首看了一眼抱着我的萧尧渊,一声轻哼。

“那么,戌时静候大驾。”随着他淡淡地拜别,我终于脱离了那不见天日的昏暗场所。

步履猩红的地毯,穿越悠长的走道,我抬头疑惑地看了他第N,终于忍不住道:“那个,首先多谢您又救了我一……不过……”

他低下视线,唇角勾起温和的弧度:“什么事?”

“您……有必要因为帮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把戏而被当成变态吗?您根本没这个意思不是吗?而且……不过是被强暴而已,反正我是男人,用得着您这样多此一举么?”一股脑地,我将心中的疑问倒了出来。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然后似乎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嗯……你要尽早明白这样一件事,”他有些无可奈何道,“像我这样身份的人,若不做出些变态的事情,倒反而更容易被当成变态。”

我失笑:“扑哧!那,那我真是,从,从心底里同情您!”

“还有,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的确是没这个意思……看着你这张青肿流血的脸,还有这遍体鳞伤的身体,要是真的做得下去,那我似乎和禽兽也没什么区别……”

我很想暴笑出声,又有些笑不出来――“现在没有这个意思”……这是人话?为什么我听不懂来着?

“不过……嘴上说着‘不过是被强暴而已’,我进门的时候可明明看见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呢……”

“谁、谁快要哭出来啦!”我即刻反驳回去!他、他不是进门的时候根本连看都没看我么?

“那么……”他停下脚步,看着我的视线仿佛看着孩子闹别扭般为难,“现在身体还停止不了发抖的你,又怎么解释呢?”

废话!你试试看秋天被扒光了衣服待个一刻钟去!!

――原本是这么简单的话语,然而我的喉咙却像卡着什么东西一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惟有默然地张着嘴,眼神焦急。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抬头安静前行。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冷静!我要冷静!冷静一点!

暗暗呼吸了几口,我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对了,您住哪儿?”

“聚宝轩。”他爽快地接道。

我对天翻了个白眼,眉头皱成一团。

“你是不是想说……‘这里的名字果然很没品’?”

我无力地点头,好奇地看着他。

坏笑一闪而过:“同感。”

我不禁莞尔,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除了外表成熟稳重以外,说不定内在的恶劣程度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侍立于门外的七弦一见他的出现,立即恭敬地为其开门。

一踏入聚宝轩,迎面扑来内敛甘甜的芳香,见房中央的青釉镂空熏炉中正轻烟袅袅,想必焚香已久……和他身上同样的味道。

“主人您回来了?景公子已久候多时。”圆润甜美的嗓音伴随着一位身着浅绿蝶纹上衣、淡粉纱绣罗裙、身段纤柔的女子从围屏后传出。轻施粉黛的容颜上,额头钿丹红,显得俏丽而典雅。

好,好漂亮的姐姐……我不由地赞叹道。

“嫣荷,端水,再取一套衣服来。”

漂亮姐姐闻言微微欠身,款款而去。

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美女姐姐,直到被抱入另一个房间而被迫中断。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里间的厅堂中还立着另一个人。

那人垂首候立,作揖道:“副楼主,属下景……”

他乍抬头因见到被抱在怀里的我而略显惊异,而后眼神越来越不对,那样子……像极了见到妖魔鬼怪。

切!我内心不屑: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是第几个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

那神情凛然眼神认真的青年男子微愣了几秒,随后粘在我身上的视线愈加不敢置信。

我不耐地瞪他一眼:看什么看啊!没见过人脸被抽得馒头高啊!!

他的眼神迷离而错愕,表情震撼之余,呼吸还开始急促起来:“嘘……嘘……”

嘘你个头啊!这里没人要上茅房啦!

眼见那人的身体开始些微地颤抖,我不禁同情起他来:这人该不会也被传染到什么怪病了吧?呃……最近一定要让我家小涟注意身体,别被传到什么……

“轩辕……”才说了这两个字,他忽然有所顾忌地闭口不言,只有颠抖的双拳还表明着他的激动。

“景仪?”萧尧渊皱眉询问道。

“没,没事……副楼主,属下……”在萧尧渊的一个眼神示意下,青年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再等候片刻,待我将他安顿好再议。”

进入朱帘微卷,罗幕低垂的内室,我终于摆脱了被人抱着的窘况。

美女姐姐不多久就端来水盆并送来一套衣服,起初我因为光看着就太恐怖而不敢接受,坚决请求他随便楼下找个跑堂的借一件就是,可是那男人居然笑眯眯道:“不用客气,第一见面时,你那眼神不是已经在剥我这件衣服了吗?”搞得我尴尬之极,只好……勉为其难地先将那件略显宽大的天蓝奔马锦外袍套在身上,心中默念:绝对要还绝对要还绝对要还……

这男人……果然……和我一样恶劣……真是!看吧!这料子穿在我身上绝对是方枘圆凿啊!好浪费!给我家小涟才正合适嘛!

姓萧的家伙依旧微笑着,悄声对美女姐姐吩咐了些什么,于是……可以养目的美人之光再度消失。

萧副楼主将我安顿在床边的坐椅上,自己不知从何摸出两个巴掌大的漆盒来。

“下手可真重啊……里面也出血了吧?说起来,你身上似乎原本就很多伤痕。”

我用手指试探性地碰了碰脸颊,意料中的疼痛却还是让我忍不住吸气。思及自己刚才连狗都不如的待遇,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又齐齐涌向大脑!

“他X的!轩辕怀瑛那混帐!养的狗爪子倒挺利!”我小声恨恨骂道。

萧尧渊低头调着药膏,闻言忽然抬起头来,目光邃。

“诶?有……什么事吗?”难道这里不准说脏话粗话?

他微微一笑,继续手上的动作,口吻柔和:“没什么,只是……从你踏进畅风楼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了,刚才其实我也一直在门外……”

我不禁咬牙切齿表情狰狞:你想说――你是偷窥狂加暴露狂么!!

见我如此反应,他依旧眼神沉稳不以为意,只是忽然间立起身来向我靠近。

喂喂喂!!你不会要帮我涂药吧!?有点明白他意图的我受宠若惊:“我自己――”

“他何时自称过‘轩辕怀瑛’?”

探出的双手霎时僵在半空,我几乎连呼吸也忘了。直到下一秒,沾着清凉药膏的温暖手指轻抚上我的脸颊,我这才回过神来!

“啊啊啊!!!我自己来!不劳烦萧副楼主!我自己来!自己来!”我“唰”地夺过漆合,转过身难抑激动地乱抹起来!

呼!呼!哈!心,心跳好快!这,这对心脏不好……我!我这个白痴啊啊啊啊啊――!!

他仍旧安稳地坐在桌前,好像已经忘了刚才的事情。美女姐姐过了许久才施施然地奉上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柔声道:“怀公子,请用。”

被给予这样的待遇,真让我浑身不自在。忙不迭地端过碗,掠过鼻尖的一丝气味让我的手蓦地一顿。

“怎么了?”萧尧渊开口问道,眼底滑过意外。

“没、啥也没!”我干笑几声一饮而尽,内心却开始动摇起来。

萧尧渊从座椅上起身移步门外,回头道:“刚才你抹的伤药,如果睡一会儿药效会发挥得更快……你也不想让令妹担心吧?”

“啊?”令――妹?是指……小――涟?我连连点头,心中暗骂:你强迫别人就给这种烂理由吗!!

眨眼间,幽静的居室就只剩下我一个。

本想盘算着弄点值钱的东西拿去卖了,然而开始昏沉的头脑已经不允许我再多想。

无视一旁柔软舒适的锦蹋,我踉跄着摸到靠窗的摇椅边,一屁股倒了下去,眼皮重若千斤。

金洋……他居然放这种东西在药里……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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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采采除了说自己不是“石榴”和“水果”以外可什么都米有否认过哦~~^_^

下一章~就来看看采采当“石榴”的日子好了~

前朝旧梦

远,绮丽喧闹的丝竹管弦之声随风飘来,似乎一同携来的还有觥筹交错之景。

立在画檐金瓦上的少年愉快地勾起嘴角,似是找到了极其有趣的目标。

少年飞身自在地避开底下巡视、把守的侍卫们,如入无人之境般地在斜仄的廊檐上无声奔走,向着乐曲喧嚣快乐驰走。

躲在暗向下张望,是让人口水横流的美味场景。琼酪金脍飞传,玉波金粒如流,毯铺鱼濑,案作紫檀。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间早已略去了身份的隔阂,在艳词浮曲中醉倒一片。

“耶~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啊……”少年说得艳羡,却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

闪着活跃光芒的双眼冲着下方来回扫视,将那群面红耳赤醉态毕露的人们的脸一个个地记了下来,看到好笑,竟难以自禁地憋笑起来。

异变突生,少年因骤然而来的敲砸声而停住了闷笑,探出头去看个究竟。

“简直荒唐!”青年男子起身一声怒吼,将所抚之琴狠狠地砸到地上!上好的桐材就这样裂成两段。静默立刻如潮水般传延。

一身御用伶人打扮的男子难压心头怒火,急喘不止。抬起头,磊落而愤怒的目光直指高台上勾搭调弄着左右美人的臃肿黄袍人――这个沂茉王朝的主人,枨帝,轩辕澈。

“轩辕澈!国家正外敌侵扰、内忧不断!人民哀鸿遍野、易子而食、草席裹尸!而你竟于此日日笙歌、耽于美色、不理朝政、空耗国库!抚琴不弹,犹国之不治!你要将国家人民置水火热于不顾吗!昏君!”

男子还未说完,立即左右冲出大片侍卫将其制服压于殿下!然而即使被桎梏得无法动弹,那模样清秀的男人仍旧不屈地高声叫骂着。

周围议论四起,不过都是些例如“不知死活的东西”、“这下有好戏看了”之类的,每个人脸上都毫无愧色,带着幸灾乐祸的迷醉神情,期待着这酒后小菜的发展。

体态丰满的枨帝睁开乜斜的眼,油光可鉴的嘴唇亲上左美人的粉颊,厚实的大掌搂着右美人的纤腰,一副不以为意、老年痴呆的模样。

“来――人――”枨帝有气无力地喊道,声音差点被美人们的吟笑盖过,“去,去取锯子来――朕要看着这贱民锯割助兴――”

被压制得无法动弹的青年顿时脸色惨白,却使得不屈凛然的眼中怒火更盛:“昏君!你杀了我一个不要紧!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落得个身死人手的下场!你一定会颠覆在你眼中贱民的手里!!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即使被拳脚任意地殴打,却丝毫无损于青年眼中美丽而震撼的光芒。已浑身是血的青年被牢牢地捆缚在柱子上,嘴上却仍旧大义凛然地控诉着昏君的罪行,言简意赅、条条细列,直说得底下皇子大臣们的脸色惶恐苍白、气息不稳、。

刽子手已取来各式刑具,一人抽出利剑,另一人持锯逼近。青年吐了口血沫,以不屑而高傲的眼神狠狠瞪着

那群要以他的性命为消遣的禄蠹们。

廊檐上,以手为枕垫着脑袋的少年忽然斜唇笑开:“嗯~找到了……又一个……嘿嘿……”

那模样凶狠的刽子手上前一步,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

“哇呀呀呀啊啊啊啊――――!!”比杀猪更甚的惨叫声回荡天际!

人人都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一个黑影从天空直落中庭。

“呜……好、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啦!!”从廊檐上跌落下来的少年不顾自己身的场合,疾声呼痛,更看得人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

“……轩辕怀瑾……是‘疯子’轩辕怀瑾……”过了片刻,周围又开始出现交头接耳的议论。

少年一身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衫,洗得几乎泛白,而此刻更是肮脏得让人退避三舍的地步。少年用灰黑的手背一抹皱成一团的面颊,又挠了挠乱成稻草的头发,抬起一张平凡得没入人群就找不到的脸。

“诶?这里……是哪里啊?啊!父皇!这不是父皇嘛!十六好想您哦!”少年欲扑过去,却立刻被反应过来的侍从抓住。

一旁有个身影激动地起身想要冲过来,少年侧首,一张美得惊为天人的容颜映入眼帘。那位衣着华美、容貌绝艳的男子此刻的表情却是惊恐与担忧,刚站稳脚步立时被身后一双手霸道地拽回怀中,牢牢地搂在胸口,脖颈被大力地吸吮着。

少年开心地对着那神情慌乱却又忧虑的美丽男子咧开嘴角,而那人却以似快哭出来眼神哀求着他。

轩辕怀琰……美貌宫女与枨帝一夜春宵所生的六皇子,还有,在他身后侵扰着他的那位,是母亲家有着莫大权势,自小翻手覆雨的九皇子,轩辕怀瑛。

“轩辕怀瑾……他怎么在这里?哪里来的?”

“哼,又来个不要命的……果然是疯子!”

“瑜妃的儿子……造孽啊……”

少年依旧以疯癫的姿态和侍卫们胡搅蛮缠,而那些低声的细语,却也一个不漏地进入了他的耳中。

名动荒湮大陆的天枢老人刑倾兰,门下的二位弟子同样是妇孺皆知――天璇剑侠诸葛思竹,以及天玑才女怀舒瑜。

天玑才女怀舒瑜,为素有“能吏清官”之称的沂茉王朝前任刑部尚书,怀霖夙之独女。十六年前枨帝一纸赦令招入宫中,封为瑜妃,年便诞下皇子。然而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是,才女之后,不但相貌平平,竟还是个智能有障碍的白痴!自小行为疯癫作风诡异,成天傻笑发蠢,完全超越了正常人的容忍范围。无怪乎市井间常听人暗暗地扼腕叹息:“真是造孽啊……”

此时,这个疯子又以古怪异常的方式出现在了这里,不愧是痴I之徒。

“呀~~”少年忽然惊讶地挑起眉毛,随即大笑出声,“大哥哥你们在玩砍人吗?好玩不好玩啊?唔~~十六也想玩嘛!让我玩让我玩啦!!”

使出全力挣脱开侍卫的阻拦,少年一蹦一跳地跑向愣在原地的刽子手,伸出双手抓着那人的衣服左右摇晃,亮晶晶的眼睛如同小狗一般乞求着:“呐~~大哥哥~~让十六来玩好不好?好不好嘛~”

众人均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呵!就――让他――来――!让他来――”满面红光的枨帝险恶地哼笑起来,允许了他的行为。

“哇!父皇最好了啦!!”少年拍掌大悦,迫不及待地夺过利剑,舔着嘴唇跃跃欲试!

那青年男子冷哼一声扭开头去,对自己死在一个疯子手里自我嘲讽着。久久的,四周一片寂静,那预料中的一剑却始终没有落下。

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那满面血污的青年唰地抬起头,磨牙道:“要砍就快砍!你在干什么……”

他的话忽然间梗在了喉咙口,眼中充满着讶异。

少年提着沉重的剑眉心扭成了一团,眼中满是困惑,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着什么,一会儿侧头向左看看,一会儿又嘀咕着绕步行走了几圈,活像个没头的苍蝇。

“嗯……”轩辕怀瑾最终鼓着嘴,不满地转过身去,大声地面对着王公贵族们抱怨:“讨厌啦!真讨厌!”他跺着脚,气呼呼地叫道:“父皇!十六没好好读过书啦!所以不明白啊!我不明白啊!!谁来帮我啦!!”

“什么――不――明白――”枨帝吃笑道。

轩辕怀瑾吃力地将剑搁在青年的肩上,回头委屈道:“十六没有好好读过史书所以不知道啦……”

他抬起微眯的眼,嘴角忽然绽开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沉声道:“历史上的昏君锯割人,是从哪个部位开始的?”

轩辕怀瑾

咳!因为明天某悠要全天失踪,所以今天特地将明天的份赶了出来~

在更新前,请先容许我用面条上吊一分钟………………………………时间到。

到现在还让许多看倌在设定上迷糊是某悠DI过错,所以自裁好了以后,小的将文案给改了。这下大家头脑都清醒了吧!T_T如果还有人说头脑混乱了的话………………某悠下只好用豆腐撞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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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父皇~历史上的昏君锯人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啦?告诉十六呀!”看着一片失去血色的脸孔,少年再度带着天真无知的笑容拉长了音调问道。

轩辕怀瑾开心地笑着,丝毫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

“来人!!”枨帝酒意全消,忽然气得浑身颤抖地直起身,激动地伸出肥胖的手指:“把那个伶人给朕拖进牢里好好地教训!再给朕换刑具!给那疯癫白痴二十大板!打!给朕狠狠打!!”

二位美人连忙将胸口剧烈起伏的枨帝扶回龙椅,一下一下地交替抚摸着。

轩辕怀瑾依旧一副呆呆的模样,完全不知道他在生气些什么东西,被人拖上刑具时还嘿嘿直笑。

果然……被一个疯子称为“昏君”很伤人自尊啊……更何况那疯子还是自己的骨肉。

青年男子一脸茫然无措,一双眼睛怔怔地钉在那眯着眼欢笑的少年身上,就这样被押离中庭。

座上的轩辕怀琰眼神愈加惊恐,奋力挣扎着伸出手,却被身后的轩辕怀瑛死死地缠住,脸上是残忍的笑意。

“瑾儿……唔!”嘴唇在大庭广众下被人吻住!然而羞愤中,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庭院中央的少年身上。

身旁忽然窜出一个身影,身为轩辕怀瑛心腹的白水跪地叩头,扬声道:“陛下!臣恳请――杀了轩辕怀瑾!”

“此人乃我沂茉之祸害!留此人,必将引祸速灾!请陛下决断!早日除去此人!”那冷漠无情的声音掷地有声,四周静默一片。

“呀!白水哥哥~~”少年笑着跟他挥手,而他却视线斜都不斜。

“白水,不用杀他,那不过是个疯子而已。”轩辕怀瑛一手肆意地在怀中人的衣衫中蹂躏,神情倨傲道:“父皇,还请留着这白痴,好让我们兄弟姐妹平日里有消遣。”

他暧昧地将视线掠过一脸好奇的少年:“这小子是个不错的玩具,儿臣自会替父皇好・好地教育他礼仪。”

闻言,就连轩辕怀瑾自己也灿烂地笑了起来。

白水不甘地咬了咬牙,目光狠毒地瞪了一眼轩辕怀瑾,道:“臣遵命!”

而后,宴会在疯子的大声笑嚷和交错的拍板声中,落下了一天的帷幕。

他被吊在昏暗的牢狱中,鼻尖唯有阴湿腐烂的霉味和血腥气,身上皮开肉绽,竟已无一完好。

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他忽然悠悠地睁开眼,就像被噩梦惊醒的人。

“大哥哥晚上好!”迷朦的眼忽然对准了焦距!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笑眯眯的脸孔!

“呐!小涟!我就说嘛!这个很有效,他一定会醒的啦!”衣着脏乱的少年侧首,愉快地对着身旁穿着宫女服的孩子道。

如同倾心制作的绝艳美丽的人偶般精致,然而孩子那出尘的容颜上却没有半分表情,仿佛没有丝毫生气。

孩子淡淡地看了轩辕怀瑾一眼,又将目光停留在被绑的青年身上。

“哈哈!大哥哥!我们一起来玩捉迷藏好不好啊?”少年闪亮的眼眸饱含着期待,对着青年无法言语的表情。

“这、这里是……刑牢里吧……”青年沙哑地开口,疑惑道。

少年连连点头:“对啊对啊!不过大家好像都睡着了耶!所以我来找你玩啊!”

“啊……?”

“哎呀!别废话了啦!我们快点开始玩啦!”少年换上不耐烦的脸,抽出袖子里的短刀,青光一闪,幼儿手臂般粗的绳索应声而断,青年重重地跌落在地。

“青色的刀……”惊异地看着那比青空更甚的刀面,青年浑然不觉身上的疼痛,待一旁的孩子上前扶起他,他这才皱眉呲牙起来。

见状,轩辕怀瑾开始摸索着身上:“嗯……让我看看哦……”他摸出一袋粉末,全数撒在青年的身上,“好啦!这样就可以安心玩了!”他满意道,“小涟,我们走吧!”

“你……你怎么进来的……”鲜血止住,青年在两人的搀扶下勉强可行动,却对沿途的景象大感吃惊。

守卫全部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牢狱的门大开着,即使在这里高歌鸣笳大概也不会有人来……

“这个啊……”少年抬眼想了想,明快地笑道,“不就从大门进来嘛!因为我想找你玩嘛!反正大家都睡了呀!”

青年苦笑,继续忍痛迈步。行进的路上,他们忽而止步,忽而倒退,忽而绕圈,却始终没有遇见半个人影!青年的脸色终于有些不对。

“你……真的是疯子?”他夷犹道,目光邃。

“诶?”少年讶然,鼓起腮帮认真地思索着,随后释然地笑答,“唔……唔唔!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啦!嘿嘿!”

他还想再说什么,少年却忽然将他一丢,张开双臂兴奋地冲着前方竹林里的人影扑去――

“呀!死猪大叔!”

“哇哇哇!采薇小子!快放手!我快被你勒死了!”月光照拂下,健壮高大的身形一览无余。男人邋遢的外表更因一脸的络腮胡子而显得异常可疑。而此时,这个伟岸粗壮的男人却被少年仿佛蛇一样地手脚并用地缠着,狼狈不堪。

似乎缠够了,少年跳下身来,落到一边。

“喂!采薇小子!刚才我是不是听到你叫我什么来着……”

“没有啦!我有好好地叫你名字哦!绝对是你的幻听啦!”少年展现着纯良天真的笑靥。

“是吗?幻听啊……”男人犹豫地嘀咕着,目光落在娇小的孩子身上,不由得咧开嘴,主动地将之举起,“哈!涟小子!又长高了不少啊!有好好每天习武吗?”

“讨厌!死猪大叔!等你刮光了这扎人的胡子擦干净脸再来碰我家小涟啦!你这邋遢王!”

两人在那里完全不顾左右地闹着,被丢在一旁的青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采薇’?轩辕怀瑾?这是……怎么回事?”青年的目光诧然,“……诸葛死,呃,……诸葛思竹?天璇剑侠诸葛思竹!不,不会错的!破月绡,弄影剑!您就是天璇剑侠!”

被这么一叫唤,三人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高大的男人微微纠结起了眉头:“喂,采薇小子,这怎么是竖着的?平时你不都带横着的过来的吗?”

轩辕怀瑾嘴角有些抽搐地伸手抚着额头的青筋,努力冷静道:“死・猪・大・叔!请你说‘今天这个怎么是清醒着的,平时你不都是带晕倒的人过来的’好吗!!怎么搞得我平日的嗜好是拖尸体一样!”

“啊!抱歉抱歉啦!”男人粗枝大叶地笑道,“那么这个是怎么回事啊?”

少年轻描淡写道:“哦,今天受了点伤,拖不动只好让他自己走嘛!”

“你怎么又受伤啦?”男人惊诧道,“能不能有一见到你不受伤啊?”

“嘿嘿!我就是那种和树干啊墙啊地面啊特别有缘的人嘛!”

男人脱力地垮下肩膀:“采薇小子我说你啊!也别老是让师妹穷操心好不好?”

“没事没事!不过是撞到墙而已!娘不会知道的!虽然不像小涟那样武功尽得您真传,但我这个半吊子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嘛!”少年干笑几声,忽然跑到竹林的一边蹲下身子狂挖着什么,不久就抱着一个坛子回来。

“呐!茶类隐,酒类侠,自当美酒献大侠!虽然不及名满荒湮的糟r酒,但毕竟是贡酒,很不错的哟!”

“哦哦!采薇小子!干得漂亮!嗯!好香!嘿嘿嘿嘿!!”

“不错吧!哼哼哼哼~”一大一小在那里奸笑开。

轩辕怀瑾走到青年的身边:“好啦,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死猪大叔这位哥哥就交给你了哦!”

“哦!放心好了!”捧着酒坛喜笑颜开的诸葛思竹豪爽地答着。

眼见着自己被高大的男人拉到一边,青年忽然焦急了起来:“慢、慢着!轩辕怀瑾!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我做虾米啦?”轩辕怀瑾回头奇怪道。

青年的眼神化为哀求:“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神色,坚定而执着,似乎不回答他他就会再跑进宫来直到得到答案。

轩辕怀瑾焦躁不满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嘀咕着“啊~好麻烦~”扁嘴道:“因为我讨厌啊。”

“啊?”

“啊~啊~”一旁的天璇剑侠先受不住地呻吟出声,急噪地抓着乱发:“采薇小子!你不要每一不干好事都这么个理由好不好!”

少年咧嘴笑开:“好吧好吧!那换一个就是啦!那么……”轩辕怀瑾淡淡地扬起唇角,望青年的眼神清幽而明亮,声音却冰寒彻骨。

“如果无法改变的话,那么就毁了它。”

青年显然还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愣道:“无、无法……改变?”

少年轻一点头,仰头望着奁月。

“你自己不是也看到了吗?皇帝昏庸无能,那群蠢材又个个文恬武嬉,简直无可救药!而最有权势的轩辕怀瑛和轩辕怀璋,却只顾自己在那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挥霍享乐,有哪一个到宫外看过平民的惨状!更不用说远离国都的地域!”

他只是抬着头,轻声地陈述着,然而那份压抑的愤怒,却似乎感染到了每一个人。

“那,那你自己呢?你也是轩辕皇族……”

“夺权篡位么?”少年移过视线,笑着竖起食指晃了晃,“大哥哥!我可只是一个智能有障碍的白痴低能儿哦!我娘虽然是瑜妃,但是我可是未满月就住进冷宫了耶~现在已经住了十五年了哟!还有啊!我的外祖父虽然官至刑部尚书,但是他在四年前因为牵涉‘付氏大案’伸张正义未果而被罢官抄家哦!而且啊……”说到这里,少年的神色忽然恍惚起来,“而且……最疼爱外孙的慈祥外公……半年前已经随着外祖母蒙荒湮神召唤而去了九原之所……”

青年神情尴尬,但少年却忽然抬起头,灿烂地笑开:“所・以・啦!你要我夺权?非但不可能,而且我本人很没兴趣耶!”

少年嗤之以鼻冷声道:“一个都已经腐烂到外面来的果子,与其让它继续存在使他人受难,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毁了它!我可不是大夫,完全不需要医德哦!‘王朝兴替,从强盛至破败,从清濯到腐朽,此乃历史的必然规律,阻挡历史车轮行进者,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这是我娘半年前送葬时遇见的一位女性所说的话哟!我可是相――当地认同呢!所以我呀,只是想要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推动历史车轮前行而已……因此救了你,这个理由够了吗,大哥哥?”

青年惊愕地张大了嘴,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好啦!我家小涟要睡觉了啦!睡眠对小孩很重要的好不好!”轩辕怀瑾不耐烦地皱起眉,“死猪大叔快带他走啦!”

“是是是~这就走人……啊,对了对了!采薇小子,师妹身体最近怎样?还要我带什么药进来啊?”

第一,少年仿佛被打垮般地动摇起来。良久,他握拳低头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啊?”

少年的身体在风中颤抖着,音色也随之摇晃:“已经……没必要再浪费药材了……这是我娘的意思……已经……”

小涟伸手扶住他,好像不这样,下一秒他就会整个垮掉。

诸葛思竹面色也苍白起来,低声自言自语:“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采薇小子!千万别丧气!还有很多药可以试的!我会到去探访名医的!所以!”

少年抬起欲哭无泪的脸庞:“死猪大叔……我外婆也是这个病呢……所以……我娘她很清楚……”

“……”诸葛思竹终于无话,不忍地扭过头,“你自己身体也不怎么好,多注意点,别老是受伤……都跟你说了别学武你偏不听!涟小子他可是良材美质天资禀赋,你绝对不是这块料啊你!”

少年开朗地笑出声:“哎呀!讨厌啦死猪大叔!教都教了你想反悔也没用了啦!好啦!废话够多了!走好哟!下再给你看看有什么好酒!”

一直默不做声地青年猛地抬头直视着挥手告别的轩辕怀瑾,目光如炬:“我还没有报上姓名。我是……”

“景仪。”少年眯着眼微笑道,“去年你原本有实力考上进士的,结果因为有个白痴儿子借了老爸的关系所以被一脚踢开,不得以只好操起家族旧业糊口……呐~对吧?”

景仪愣了一瞬,却又神情复杂地泛起苦笑,地一揖:“轩辕怀瑾……将来……会有机会再见吧?”

少年挑眉看着他,目光揉杂着意与冰冷,嘴角嘲讽地勾起:“不――和‘轩辕怀瑾’,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待到一切重回寂静,少年转身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吐吐舌头道:“呼!小涟我们回家睡觉吧!要是被芹姨发现我们又溜出来,又要被骂惨了。”

孩子没有移步,却忽然扯住他的衣袖强迫他矮下身子,随即举起娟帕擦上了他的额头――上面,早以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你的衣服也早就汗湿了――那双明亮而蕴怒的眼眸这么说着。

少年一愣,随即解脱般地一笑褪去了所有伪装,双膝软倒在地紧紧地抱住孩子:“小涟……你真是个好孩子呢……”无助脆弱的嗓音,用尽全力将呻吟声咽进肚子,“抱歉要你扶我回去了……我已经……没力气了……”

悠悠转醒,望着床顶的复精绣,有点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梦游到床上来了,还盖上了被子。

起身四顾,绮室篆影,岑寂无人。踱步窗边,天无纤云,皓月当空。

我扶住额头――完了,我家小涟要发飙了……

似乎做了一个有点讨厌、又超级真实的梦呢……我靠着窗,发现脸上已经消肿,感叹着“有钱人的药就是好啊”。

视线忽然模糊悠远起来,我侧着头,不觉喃呢。

“白水……轩辕怀瑛……景仪……吗……”

我不禁苦笑出声――三年半不见,你们还真是没怎么变啊……

静水之涟漪

昨夜正看着窗外发傻,强迫人睡觉的家伙忽然无声地出现在背后,害得我差点一拳头揍上去……

忽然灵机一动,腆着脸问他这个锦瑟楼的二把手能否将天蓝奔马锦以出厂价卖我几尺。一想到能给我家小涟做件人人眼红的新衣,我全身的细胞瞬间全数活跃起来!

萧尧渊燃起了莲烛,有些不解地含笑望着我:“这件衣服送你也无妨。”

“切!鬼才要……啊!我、我是说――不、不好意思啦!我绝对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啦!这是我家祖训来着!”

哼!完全没有冒险激情地收别人东西多无聊!用阴地夺过来才有趣嘛!

男人笑意更盛:“那么……一两一尺好了……”

还没等他说完,我激动地拍案而起!“你他X的小子找死是吧敢卖我那么便宜――啊,啊!那个、我、我是说……这、这实在是太便宜了!我、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欺负人是吧?公平买卖,我们还是公平买卖的好!”

切!有钱人有钱人有钱人!!拽什么拽啊!!装什么阔绰啊!!我才不要欠你们人情呢!哼!我现在可是暴讨厌有钱人!!

对方不禁失笑出声,我的脸却一阵青一阵白――冷静!冷静啊!!不能再暴露更多本性了呀……呜呜呜!我还有“老实巴交”的形象么我!

“先坐下吧,我们来详议一下价格。”

听着他这么说,我忽然松了口气,又忽然担心这个人又不切合实际地乱开低价,果然――

“拜托啊!这个价格我叉烧包才刚够塞牙缝的好不好!”

“你认真一点啊!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和你做生意诶!”

“……我说你啊……真的是商人吗!!你干脆到我们客栈来向掌柜取取经好了!学费我就不收你了!”

……………………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这生意最终以比普通绸缎略高一点的价格定锤!虽然很高兴,但我也开始对这个人的经商才能感到了空前的怀疑。

虽然身无分文,但萧尧渊却执意现在就把我要的尺寸裁给我,而且说干就干,没过一刻,嫣荷就笑盈盈地将包好的布料呈上……这又让我明白到了一点――这人,超喜欢强人所难而且超不喜欢听人说话的……

趁着月黑风高摸回客栈……去!想什么呢!才没有偷鸡摸狗呢我!只不过是这件衣服实在是太扎眼,不到夜人静根本走不出嘛!

一到门口才发现张三李四阿蓝姐和掌柜的齐齐等着我,还没等我后脚迈进门槛,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小涟已经扑过来死死搂住我的腰!

轻拍着那有些颤抖的身躯,我不住地安慰着小涟,直到阿蓝姐注意到我身上的衣服。

“呀!采薇!这,这不是!你到底去干嘛的啊?”

看吧!我就知道会惹来麻烦……“好你个死小子!我们在这里连觉也没睡而你居然在那里忘本弃祖地悠哉快活!!”掌柜的不由分说地吹胡子瞪眼,我立刻进入逃跑状态!

“不!不是啦!是因为我不小心被他们陷害滚进了臭水沟!然后萧副楼主正好住在那里!看我可怜才借我穿的啦!你当我是去玩服装秀的啊!”反正我们哪里有客栈和畅风楼的抛釉缃嵯铝耍再多陷害他们一点我良心完全没有愧疚。

众人群情激愤!掌柜的还差点没当场抄家伙冲出去!听说阿蓝姐刚才就已经阻止了他的N暴走……呃……说实在的,真的让我挺意外啊……

磨破了舌头绞尽了脑汁才让他们相信我的一番胡说八道――虽然骗人是不太好啦,不过说实话的话只会徒增普通人的忧惧……只要……小涟能明白,就已经够了……

第二天,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一大早被“路西法闹钟”吵醒,然后被掌柜压榨,还有一大堆活等着我理,完全是忙得没闲心想别的。

下午才刚有空喘口气,出门回来的阿蓝姐又兴奋道:“告诉大家一件事啊!我刚才在青阳街的集市上看到了个美人啊!”

青阳街,我们客栈前面那条街就是,也正因为托这里有个集市的福,我们客栈的下午茶时间才总是客满。所以说啊!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在这点上我还真佩服掌柜的远见!

“嗯?真的啊?有个美女在这里?那我要去看!”张三讪笑道。

“去你的!什么美女!是美男!啊~好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人呢!那完全不是凡人该有的气质啊~”阿蓝姐进入个人陶醉的世界。

张三瞪大了眼:“男,男人?”

我勉强憋住笑:这两个人……真是太有趣了!

“不过那个美男好像在找人啊,而且路很不熟的样子,大概是新来的,迷路了。”

嗯……这里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一天有几百个人迷路都不奇怪,我边擦桌子边想――关键的是要把那些个迷路的笨蛋大葱头们全部拐进我们客栈!然后再榨得他们分文不剩!

“嘿嘿!那个男人可有和我搭过话哦!多么!多么动听悦耳的嗓音啊!!”阿蓝姐也仿佛突然变成了二八少女,“他说啊――‘你在这城里认不认识一个叫瑾儿的少年’……呵呵!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嗓音!真想见见那个‘瑾儿’!一定也和他一样气质不凡……”

我动个不停的手忽然顿住,小涟淡淡地侧身望着我,我也愣愣地看着那孩子。

头脑忽然空白一片,当我发现时,我已经扔下抹布飞身冲出了客栈!任是背后众人怎么叫唤惊讶都不去理会!

我的心狂跳着!似乎即将冲破胸膛!明明才一条街的距离!为什么!为什么那么长!

看路人的神情便知,那人就在前方!远远的,那一袭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映入眼帘!

我停下脚步,与他中隔人海数重。

那背影,消瘦而落寞,忧愁而苦楚。他极富耐心地柔声询问着每一个路人,天姿绝色般的容颜上每每露出的失望与寂寞总让人不由地心痛。

我刚鼓起勇气抬起脚,下一秒却巴不得扑上去揍人!!

“哟!美人……可惜是个男人啊……”地痞三人一组将其围住。

美人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恐惧,却还是礼貌地开口:“请问,几位找我有事吗?”

那群人根本没听他说话:“嘿嘿!你们看这张脸!女人都没这么美!”

“注意你很久了,别找那个什么人了!和大爷们去玩怎么样啊?保证比找人有趣!”一张猪脸凑了过去!

美人受惊地后退:“请不要这样……”

一人上前抓住了他纤细的手臂:“不要怎样,啊?哈哈哈!”

“喂!小兔崽子不要太过分!”一旁摆摊卖红薯的大娘怒喝道!

“老太婆的管什么闲事啊!”地痞之一嚣张地冲着老人家呲牙!

哼……哼哼……哼哼哼……好,很好!恭喜你们,已经在两件事上成功地惹毛了我怀采薇!

我踢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握在手中愉快地踱步上前:“哟!下午好啊,各位大哥。”

一听见我的声音,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我行注目礼,随即我身边立刻空旷了许多。

“怀、怀采薇!是怀采薇!”地痞三人组一看见我便立刻没了底气。怪了?我长得虽然的确不怎么样,但也没丑到这种地步吧?

“衰、衰神怀采薇!”

“喂!他,他在笑!他在笑诶!咿~~衰神的微笑啊~”一人小声悲鸣道。

干嘛啊!没见过人笑啊!做什么这种表情啊!

我咧开嘴角,对方面部抽搐得更厉害!“各位大哥在玩什么啊?也带小弟一个怎样?”

我一步步逼近,他们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卖红薯的摊子前。

我忽然眨了下眼“啊”地一声惊叫抬头望着他们的头顶上方,那三人也立刻条件反射地抬起头!

手指运力将石头飞弹出,正中支撑着顶蓬的木棒!木棒一飞,蓬上堆积着的如小山般的红薯立刻全数落下将人活埋!

“……本来想说‘小心头顶’的……不过好像太晚了呢……”我无不惋惜地哀叹。

周围一片死寂。

大娘在一旁看着被活埋的三人,忽然暴怒!“怀――小――子――!!你这个小混蛋!快点到那边去!不要在我这里晃!”

“啊?”

“小混蛋!你给我离得越远越好!”大娘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我满腹委屈:“为、为什么要赶我啊?”

“你这臭小鬼!”

“哇啊!”眼见着自己的耳朵又要被扯,我立刻放弃了伸冤夺路而逃!

“慢着!!”手腕被猛地扣住,我回头,却见那美人神情惊讶痛苦地望着我!

“你、你……”他紧扣着我的手传来微颤,闭上眼呼吸了好几口才平静地望着我:“我、我对这里很不熟,可以……请你带我四走走吗?”

我失神了片刻,随即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好啊!这是我的荣幸!”

“你,如何称呼?”

“怀采薇。”我道。

他神情复杂地微微一笑,低声言语着:“果然是采薇吗……采薇……采薇……我叫……怀琰……”

“啊!”我忽然惊讶地开心笑出声,指指他,又指着自己,“你姓怀?我也姓怀耶!说不定我们两个上辈子是兄弟耶!”

不止一个角落立刻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哪个死小子,活得不耐烦的话请直说!别污染环境好吗!

“对……你说得没错……”那双泫然欲泣的黑眸含着酸涩与情:“你……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叫我……”

我瞪大了眼,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起来:“喜欢的方式啊……那么……”我目光幽地望着他,轻声试探道:“……怀琰哥?”

美人忽然以手掩面,肩膀难以自禁地颠动起来!我惊讶得刚要伸手安抚,他忽然微笑着抬起头来,目光中溢满了幸福的光辉:“好……就这么叫……请你就这么叫……”

忧郁的美人

我尽心尽责地做着我“导游”工作,一路带着他从城西逛到了城东。

金乌西斜,眼见黄昏即将莅临。

早已将身边错愕的目光忽略一旁,我们两人谈得相当投机。忽听得一阵马蹄飞奔和着惊呼声由远及近,我一把拉过他识相地让道――是官府的马,准确的说是传令兵,而且……

我眯眼望着远去的奔马,回忆着刚才一瞬见到的画面。马背上是红白两色的袋子,那是――边郡报急的公文!

“瑾……采薇?”怀琰哥关切的眼神近在咫尺。

我急急摇头:“啊啊啊!!没什么没什么!对了怀琰哥你饿不饿?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包子……哇啊!!”

还没等我说完,我的手脚立刻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所缠缚!

“采薇!采薇!这有糖吗?”身高还不到我腰的小鬼头拽着我的手左右摇着,一脸贪吃相。我不客气地一巴掌招呼上他的后脑勺。

“没礼貌!要叫大哥!”

“糖果大哥!那边的铺子前天又出了一种新糖耶!”另一个抱着我腿的小鬼仰头期盼道。

“谁是糖果大哥啊!!”

“采薇大哥~你每都买给我们吃糖的~”拉着我衣摆的小姑娘都快哭出来了。

“你!你们这群缠死人不偿命的小诈骗犯啊啊啊――!!”

我气得快七窍生烟!哼!我家小涟要是这样!我早就!我早就――开心得“夕死可以”了我!!

又一败在这群小家伙手里,我只得掏出钱袋去常去的那个摊子买糖。那个矮矮的小胖墩一见到我就立刻一副扭曲害怕到不行的表情。

我纳闷:我不过是来买糖而已啊,你干嘛每都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啊?还有!旁边那一圈同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终于搞定了那几个小家伙,我四下寻找着被我不小心遗忘的怀琰哥。

那一抹素白的身影带着淡淡的忧伤立在风的尽头,绝美的容颜上带着刺痛的幸福感将关爱宠溺的视线投向我。我愣在了原地,忽然心如同被揪起一般痛苦!

我的手微微地颤抖,却最终只能选择傻笑着上前:“哎呀!不好意思让怀琰哥看笑话了!”

他轻轻地摇头,伸手欲抚上我的脸颊。我呆呆地立着,周围刺骨的视线猛地将我拉回现实!

我转身跑开:“怀琰哥啊!你饿不饿啊?这里!就是这里一家店!包子超好吃的!”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我故意拉高了音调。

我跳到王老头的包子铺前,伸出两根手指:“两个!”老客户嘛!不用说也知道我要什么!

王老头冷哼一声:“坏小子,你在小鬼里倒挺吃得开啊?”

“嘿嘿!小孩子嘛!当然要无条件地任性才好嘛!看他们多可爱!不过最可爱的还是我家小涟!我家小涟最可爱!”

“哼,哪有你这么宠小孩的?今个儿早上你送了极好的料子去做涟丫头的衣服了是吧?看你自己穿成这破样!”

我无语……你们是狗仔队么你们?

“哈哈哈哈哈~嫉妒吧?嫉妒吧?我巴不得全世界人民都嫉妒我家小涟嫉妒到牙痒!”如果这里有椅子有扇子,我早就翘着二郎腿在那里扇风了……

“…………我看你是皮在痒吧。”王老头收了铜板递给我热气腾腾的包子,又抬眼瞥了一眼我身后,“坏小子,你又干了什么缺德事?”

懒得理会不安好心心肠歹毒的老年人,我抱着烫手的包子回到怀琰哥身边:“呼!烫!好烫!呐怀琰哥你快趁热尝尝!”

我咧开嘴笑:“这可是附近最棒的包子!皮薄馅大,分量实在,做工精到,取材细致!当之无愧啊!!”

王老头又冷哼一声,却笑着转开了头。

怀琰哥有些讶异地看着我,在我的催促下浅浅地咬了一口,丰盈的汁水立刻溢了出来!

“!!”

“看吧看吧!我说得没错吧!”

我得意洋洋,却见怀琰哥眼神迷惘地僵立在原地,讷讷道:“……叉烧包……”

“是啊!是……”我的话语刹时卡在喉间!

眼见着晶莹的泪滴自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如断线的珍珠般潸然而下,我立即慌了手脚!

“这!这个!这不过是个叉烧包而已!虽然我是欠了一屁股的债!不过,不过买这个的钱还是有的!你喜欢的话无论多少我都会买的!所,所以!”

我语无伦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那白色的身影忽然扑入我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瑾儿!瑾儿!”那火热的呼吸伴随着低泣萦绕在我的耳畔,我双手顿在半空,忽然六神无主。

“怀琰哥……”那滚烫的泪滴坠在我的颈间,似乎要灼伤皮肤一般!然而烧得更痛的,是我的心。

顾不上周围人群如同吞下一串辣椒的表情,也不去想可能产生的流言蜚语,我的手轻轻地落在埋在我颈间的头颅上。

明明比我年龄大七载,明明比我个子高半个头,却总是喜欢让我抱着他……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我轻声诉说道。

那紧贴着我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更用力地搂紧了我:“……你活着就好……你已经自由了……已经……不会有人再作践你了……”

“……是的……已经……不会有人欺负我了……”眼睛有点辣,我轻声地回应着,“对不起,怀琰哥……”

意识到有不要命飞奔过来的马蹄声时,我警觉地抬头,却见到了我此刻最不要看见的脸孔!我后退一步狂摇着怀琰哥:“怀、怀琰哥啊!有人!有人在看啦!请别这样啊!”

眼见着那人一脸暴怒地飞身下马冲来,我摇得更加用力,眼中恐惧的光芒也更盛!

“嗯?啊!”还未擦干泪痕的怀琰还没来得及回神,毫不容情、心惊肉跳的一巴掌已经将他扇到了墙上!

“贱货!你居然又溜出来!!”轩辕怀瑛表情扭曲眼睛充血地怒瞪着跌坐在地的怀琰哥,气息不稳地吼道。

我缩在衣袖中的拳头不住颤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渣将他一把抓上马!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欲甩鞭,忽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我!大有水煮油炸、生吞活剥了我的架势!阴鸷暴虐的遗传因子在他体内似乎已经作用起来了!

那人冷眼厌恶地望着我,我露出恐惧害怕的神情,牙齿开始打颤。

“给我!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闻言,左右两人下了马直奔我而来!我装作吓得几乎快要双腿发抖,一转身拨开人群没命地逃!

“瑾!啊啊!放手!”咬紧下唇不去想怀琰哥会被他怎样,我拐进一条小巷,足尖飞点轻功上楼!身后的脚步声随即跟近!

“人呢?”

“可能那边去了!”然后又再度远去。

我盘腿坐在屋顶上,骋目夕阳西斜,任凭凉风灌袖,眼神迷茫。

“啪啪啪――”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笑着抬头:“哟!路西法……喂!你这昏鸦!别老停我头上行不行啊!我再怎么难看也长得一点不像枯滕老树好不好!你近视啊你!”

明知和恶魔王理论没结果,实际上我还是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呼!呼!”气喘吁吁的我今天没兴致和它缠闹,任凭它怎么我都行。

恶魔王大人见啄我脑袋没反应便落在我低垂的手边,啄了啄我的手指:“啊?哦……还有包子在啊……你要?”

“嘎――嘎――”它扑腾着翅膀手舞足蹈。

“是是是~分你一半分你一半~你不喜欢吃腐肉还真是帮了我大忙啊!要不然我去哪里给你找啊!”

我苦笑着咬了口剩下的一半包子,虽然已经凉了,不过依旧很美味――真不愧是……我自小最喜欢的食物……

忽然间胃口全无,我愣愣地看着手,难以自抑笑得比哭还难听:“路、路西法啊,你知道吗?从前啊……那个人一直把自己分到的一点点好东西,像这样分一半给我哦……数最多的,就是这叉烧包哦……明明他自己的境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内心翻滚的是什么滋味,我已经无力去思考了:“虽然从生物遗传学的角度上来说,我有N多的兄弟姐妹,不过……能够称得上手足的人,就只有那个人……”

就只有他……明明见我一副白痴的样子,却还是伸出了温暖的手,明明已经察觉了我的欺骗,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袒护着我……

眼前忽然模糊地浮现起那张温柔美丽的笑颜,忧郁恬淡,与世无争。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冲上喉头,用力地捂住了嘴!

“唔!唔……”我不住地哽咽,呼吸感到困难,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眼眶湿润起来。

“……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的!

……怀琰哥……怀琰哥……!

敌友之混乱

我和怀琰哥在一起的那件事,很快便成为了Я癯亲羁植赖拇说之一。对象是我,自然没人敢不要命地添油加醋玩COPY大走样,然而对他们而言,光是陈述事实,就足以让他们害怕到半夜没勇气独自上茅房的地步。

但是…………………………

“哼!哼哼!怀采薇你小子忒大胆吗,啊?居然丢下工作出去强抢美人!还对人家吃尽了豆腐!你这样子对我们客栈形象多有影响小子你知道么你!”

“我看你最近骨头是痒得受不住了是吧!好!我成全你!这个月和下个月的薪金你都甭想要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做到骨头不痒为止吧你!”

为、为什么掌柜大人的情报网会这么与众不同呢……市井间明明不是这么传说的呀……正欲辩驳的我却只见掌柜眼露精光地摸着胡子,硬生生地甩我一个后脑勺。

……这刻薄的家伙是故意的吧……找着机会克扣吝啬我!哼!嫉妒!嫉妒我身边全是像小涟、怀琰哥那样的美人!

无法主持正义的我败下阵来,看了一眼陪我挨骂的小涟,委屈地长长吸了一口鼻涕冲过去:“小涟啊啊啊!你要养我啊!!!”

小涟有些疲倦地垂下眼,柔软的手掌反复轻拍着我埋在颈窝的后脑。

“……采薇,你们到底谁是小孩啊?”阿蓝姐眉头拧成一团,看不懂我们两个。

“怀大哥艳福不浅,大概掌柜的羡慕吧……”张三那臭胖子不要命地“安慰”道。

哼!你们都给我记住!哼!

当我满怀怨念地一手将九十一粒算珠拨得噼啪作响,一手提笔不住地在帐册上记帐时,客栈里来了一位让掌柜的都亲自出马的尊贵客人。

“萧副楼主!不想公子竟今日光临弊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掌柜的奸笑得连胡子都飞了起来。

我头都不抬一下,心中默背着算盘口诀想要把杂音赶出去。昨天我已经在畅风楼的门口将衣服还给正巧碰到的嫣荷姐姐了,所以这家伙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一上一,二上二……

“贵客栈享誉Я瘢然萧某只来过一且未得贵店真谛,实在惭愧。”那持重的嗓音如旧,动听得让人要叫出声来。

“呵呵呵!萧公子言重了!楼上备有雅座,请……”

“不必,萧某此想要体验一番Я癯堑拇酒用穹纾楼下厅堂即可。”

“如此甚好!萧公子这边请!张三――还不过来!”

哟……好可怜……连我都不禁为萧尧渊掬一把同情泪。掌柜的都让张三那家伙出场了,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今天不把那家伙榨个灯枯油尽是不会让他走出哪里有客栈大门了。张三的口才可是好得连我都自愧不如,与其让张三给他点菜……还不如直接拎着萧尧渊的两条腿把他倒过来上下晃出所有值钱的东西要来得好……可怜的人啊……

哦!现在不是管闲事的时候!三上三,四上四……

专注地站在帐台前心无旁骛,眼前忽然靠近了一个臃肿的身影。

“怀、怀大哥……”张三那胖子居然一脸阴郁地站我面前,哆嗦着递上菜单。

怎么了?莫非你失败了?没办法榨干他?喂!别找我啊!我口才可不及你的!

“怀大哥……萧公子他,点的都是你掌勺的菜。”

我眨了眨眼,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是啊……”那家伙凑近我耳朵小声挫败道:“我都用尽浑身解数了!可那人居然轻轻松松地就全挡了回去!我明明给他推荐了许多好东西,可不知怎么的,他一眼就挑出你负责的菜啊!”

真不愧是锦瑟楼的二当家……张三末了还嘀咕这么一句。

“哦,告诉他今天我不掌勺,让他改点别的。”我想也不想地回绝,低头继续忙活。

四上四,五去四下一……

“怀大哥!”张三几乎快哭叫出来。

“跟他说,我很忙……哇唔!”我痛苦地抱着脑袋,恨恨地回头,但见掌柜微笑着站在我的身后,拿着算盘的手迅速放到身后。

“怀采薇啊,特许你今天更改职务。还不快去伙房!”最后那句是用低吼着出来的,看着那眼眸中要扒了我皮的恐怖精光,我立即奔赴岗位!

那、那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奸商无影算盘”?好、好痛啊~

虽然心里百般个不情愿,然而最近我好像已经惹了不少事,只好――忍!

“客倌,这道菜名为印度飞饼,您点的是苹果口味的。”我挂着职业微笑边为他切割边讲解。可以的话我是很想用这把刀切割他脖子的啦。

“哦?”他优雅地喝着我为他斟的樱桃酒,微笑看着我在他眼前忙碌,“方才的意大利肉酱面也罢,东瀛寿司也好,再加之这灌汤包、鸳鸯火锅、印度飞饼……都是些闻所未闻的菜色呢。”

我将置入精致小碟的食物端送至他面前,瞥了一眼周围羡慕我到死的目光,很想无力地告诉他们:你们谁想来就来吧,我免费把机会让给你们……不过思及把这家伙当招牌能吸引更多的女客,我也就不怎么反感了。

“采薇?”

咿咿咿~~谁、谁允许你叫这么亲密了!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的说!!

“这、这是因为小的自小四游历,因而能广触不同文化的缘故。”我瞎掰道,总不见得跟你说“教授教会了我怎么做,然后就把我当全职厨师天天变着样地让我满足她的无底洞胃”吧?

“原来如此。”他动作漂亮地尝了一口,露出相当愉悦的笑容。今天不论是七弦还是嫣荷都不在他身边,看见他独自一人还真让我奇怪了半晌。

“不过你的官话说得很好,想必梓里必是荒湮大陆上某个大城镇吧?”他忽然冒出这么句尖锐的话来。

这男人……真的是要让我激活所有脑细胞对抗才行啊!

“小的四流浪,哪里的方言我都熟悉,对于故乡是哪里我没什么印象。”

他沉稳地笑着,而我却并没法像他那样游刃有余啊我!

“采薇,你有没有兴趣到锦瑟楼来?”他漆黑如夜的眼眸温和地凝视着我询问道。

我微愣,这是――挖角?

“没有,”下一秒我脱口而出,“因为我和哪里有客栈已经签下了十年之约,萧公子您来晚了。小的从小就被娘教导要恪守诺言……”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真是可惜……你,明明不止这么点才能不是么?”他嗓音沙哑、说得暧昧之极,害得我用很大力气才制止了自己想用托盘抽他的冲动。

所以我说――我讨厌有钱人嘛!

“萧公子言过其实了,小的不过是一介打杂小厮罢了。”麻烦你闭嘴安静吃好不好?吃饭时间哪来这么多废话!

他笑了笑,竟真的没再继续对话,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

看着他这么沉静,我忽然心虚起来……不会我刚才的表情太明显了吧?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整个人斗志全无,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

“怎么了,采薇?”

我用手捂住眼睛,相当后悔自己刚才偷看的举动:“没有……只是萧公子,这么一桌子菜你吃得完吗?”只是一个人,却点了一桌的菜,这家伙是打算浪费还是另有人要来啊?

“啊,这个请放心。”他忽然有些淘气地一笑,“每个厨子用心做出的东西我从不会浪费,更何况是你做的。”

我哑口无言――刚才好像听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全吃下去会消化不良的!你这――”白痴,我及时刹车没把口头禅骂出来,“总之吃不下也无所谓,真是!我去给你泡杯麦芽陈皮茶消化啦!”

气势汹汹地抱着茶壶回来,他居然还笑!

“采薇,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陪你一起吃!?还“好不好”?你比我家小涟年纪还小么你!虽然很想这么说……“是是是~小的遵命!”

他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干脆地答应,反倒错愕起来:“……总觉得,你和刚才的态度有些微妙地不同呢。”

“错觉!”我大声道,板着脸和他同座。

萧尧渊那炽热的视线停留在我不自在的侧脸片刻,忽然失声扶着额头笑个不停。

我终于怒了!“白痴啊你!还不快给我――”

“怀采薇!!你小子想干什么!”

“唔哇!掌、掌柜!”

乱七八糟的状况又出现了,我忽然觉得,只要和那男人在一起,似乎我总没好事来着。

……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偷看就好了……只要不偷看,就不会介意了……正因为自小和小涟在一起,所以我才看得更加真切。

那个立在塔尖、叱诧风云的男子,眼底刹那间流露出的却是孤独与寂寞,如同被独自抛入荒野的孩子一般……和小涟一样,让我放心不下来的目光。

“呵呵!萧公子!还请您日后多多照顾弊店!”掌柜的摩拳擦掌地殷勤送客,那股热火劲丢脸得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真的……全部吃完了……这男人的胃莫非和教授一样是通向未知的黑洞?

恍惚间,萧尧渊就已经立在我面前:“这顿午膳我用得很愉快。”那张俊美的脸庞如是满意地说着。

他忽然微低下头贴近我的耳畔,我被他这般轻薄举动吓得本能地后退――

“今夜,孩儿丢猪时,鸡子缺纹――你,会明白的吧?”他轻声渡来这么一句谜语般的话,随即含着神秘的笑转身离去,荡起沉水甘甜的芳香。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直到小涟在一旁不满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呵!呵呵!”我不禁勾起了唇角,眼神锐利,“小涟啊,有人在给我下战书哦。”

小涟抬头望着我,我摸摸那孩子的脑袋,示意不用担心,随即转身干活。

萧尧渊!你这家伙!这算什么!给我的小费吗!你这混蛋!到底在拨什么死人算盘啊你!

我斗气全开地折磨着算盘和帐册,咬牙切齿地投入工作中,被我的气势压倒周围没人敢靠过来。

哼哼哼哼哼~好啊!既然你打我的主意!就别怪我不仁不义!

三更夜游人

我再度出现在了杏林堂的堂前。

“哈哈!萧大夫!又劳烦您了呀!”我嘿笑着朝面色无奈的老人家大步跨去。

“怀小子……每一看见你踏进我的铺子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错觉!绝对是错觉啦~”我笑着跑到他面前,“萧大夫,这我来买硫磺啦。”

闻言,老人家立刻身体紧绷,小声惊道:“你想做什么?”

我奇怪地看着他的反应,依旧草稿也不打地道:“后院有棵榕树,我怕它伤流嘛,所以要买点硫磺……啊!这我可是自己掏钱哦!所以萧大夫你不要怕啦!”

“不是这个问题啊……”老人家无力地叹着,“怀小子,你可记得你来要蓖麻油的那日?”

我点头――这件事咋了?

“据说那日住三溪坊的更夫腹泻得厉害,而且……你也在那儿。”

“是啊,我在那里和小涟玩啦,结果大伯跌下河受凉了,还是我去请的大夫呢!”

“听说是你代替他敲更?”我点头。

“还晚敲了二刻?”

“不小心睡过头了……”我吐舌道。

“那晚居然听说还有叛军出现呢……”

“啊!是那么传闻的没错啦!好可怕哦……不过这些和我有关么?”我皱眉道。

“哦?”大夫摸着白胡子,目光邃。干、干什么那种沉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啊?现在是推理探案时间么?

“有……什么问题吗?”我紧张。

良久,那仿佛要剖析我灵魂般的试探才撤去,老者长吁短叹了一阵,道:“怀小子,你这孩子其实很热心肠呐……”

说这个……做什么?

“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啊,那还是我十几年前在融涯当御医时认识的人呢……”我的心狂跳了一下,老者将我拉近,悄声继续道:“那个人是沂茉王朝后宫里不知第几位妃子,然而那女人却相当了不得啊!”老者露出了怀念的微笑,“根据百年前宇忻王朝所定下的规矩,凡是王家正统血脉都要在身上某纹有皇纹,例如轩辕氏是五色茉莉,南宫氏是曲水白翼……这你听说过吧?”

我背后冷汗直冒地点头。

“去给那位刚生产完毕女子诊病时,那位女子拜托我帮了她个小忙,她告诉我‘沂茉即将不复,轩辕未几灭亡,五色茉莉与轩辕氏是一种危险的负担’,因而她央求我为他的儿子文身时在颜料上动些手脚……”

“啊?萧大夫你不但当过御医还曾搞过美容业?”真是……涉业广泛啊……

老者苦笑:“我答应下来了,那孩子的皇纹是我亲手文上去的。然后在她的劝说下,我五年后辞官远离国都,结果……果不其然啊!”

我忽然浑身不自在:“唔!总觉得你把秘密告诉我,我不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就扯不平了……”我抓着头发,想到了一个,“萧大夫啊!悄悄告诉你啊!其实我在后院是藏了私房钱的!地点就在……”

老者连忙摆手:“得了吧怀小子!你藏点东西要是不机关重重,耍不死人不罢休才怪呢!”

哈……真是……了解我的为人啊……我尴尬地笑着,满脑子却全是他刚才说的那个故事,手心里不禁沾满了汗水。

等我有感觉时,萧大夫已经取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交到我手里。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却把我往外送。

“呃……钱?”

“反正你还会来,下再一起付,忙你的去吧。”老者抚须长笑,目光慈祥地注视着我,“天玑才女给她的儿子另取了一个名字,老夫曾有幸听闻过。”我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差点没跳起来,然而他却未再说什么。

被那视线看得有些脸发热,我觉得体温骤然升高了不少,心有那么点虚,难得一声音居然比蚊子还轻:“萧爷爷……谢谢你……”

回到客栈后院,我请了假将自己关在柴房里努力搞研究工作,一切,都为了夜晚的降临,为了萧尧渊那句谜一般的话语。

我立在夜风中,今夜十二,离十五满月还有那么些天,再加之今夜密云漫天,竟是个偷鸡摸狗的好日子。

孩儿丢猪时,鸡子缺纹――子时西门。这么幼稚的字谜我早就跟教授玩烂了!姓萧的那家伙竟然敢大庭广众之下随便乱说!被人听到怎么办啊!笨蛋!不过这么重要的情报死猪大叔居然没告诉我!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

内心咒骂着,我穿着夜行衣蒙着面,趁着月色潜伏在西城门附近,等待着三更子时的更鼓。当然,我是不会有机会让他们等到子时完成入侵行动的。轩辕怀瑛那家伙真的很学不乖呐……居然还没满三天就又搞样了!

等等!未满三天又?……我惊觉忽略了什么!难道说他……

一旁有几个黑影从巷子里迅速蹿了过去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凝神屏息,嘴角勾起弧度――终于来了啊,我等得身体都快僵掉了耶!

我轻功尽展地紧随在那群打扮鬼祟的人身后十步外,看着他们交换了眼神,随即各自散开。我轻落在他们刚才聚集的地点,从怀里掏出几个竹管,隔几步放一个。随即拿出打火石,噼啪两下将所有引线点燃。小涟现在也在和我做相同的事情,我和那孩子向来桴鼓相应、天衣无缝,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

一切完成后,我头也不回地翻身上屋顶,朝那群图谋不轨的家伙方向追去!时间已经计算好了,在那些东西爆炸前,不会有任何人经过!

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贴近一个待命在暗巷口的黑衣人,轻拍一下他的肩,立即一把迷药撒了上去!搞定一个!身移影动,我急速飞身落在下一个人面前,在他还未有反应前一膝盖顶到了他的腹部!

咻咻咻咻――――

正此时,身后几个光球猛地冲上蓝天空,随即青色、红色、黄色的朵在夜幕中“啪”地尽情绽放出美丽!一片喧嚣热闹,不合时宜的欣赏焰火的时刻。隔了一会,几条街外也青烟飞扬,火漫空。

沉睡的街道忽然被惊醒了,不住地传来惊呼与骚动。这样的话,巡逻的军队很快会聚集到这里来吧――我没入影子中,抽身而退。

焰火这东西还是很好做的,毕竟我在教授的手下磨练了三年怎么制造炸药,按照那个实验室女狂人的说法,只要有WC和药铺,炸药这种东西造十卡车都小CASE!而焰火只不过是稍微改变一下配比,再加入金属离子就成了。

想到在白鹿青崖的三年里我们三人每年夏天都比赛谁做的焰火有创意,我不禁莞尔。

背脊忽然一凉!我倏地一扭身,抽出袖中的“云光”挡在胸前――

当――――!我的手腕几乎被大力震得麻痹!!

高手!我的第一反应便是逃!我的武功烂得不比初学者好多少,这点我自己相当明白!可我也并非一无是!

我提起积聚的内力,足尖轻施小力飞上屋顶,立刻身轻如燕地将身后黑衣人甩得无影!

虽然我的剑术骑术什么的连小涟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轻功偏偏是登峰造极的。

就连死猪大叔和小涟也都得在这方面甘败下风,死猪大叔总是一脸阴郁地纳闷:“采薇小子,为什么你只有在逃的时候才跑得比什么都快啊?”

这、这我怎么知道啊!这里只好借用一下教授的理论:要努力搞好体育,尤其是跑步,这样那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逃命逃得比别人快……

我顿住了身形,紧张地看着突兀出现在屋顶上的另一个黑衣人。不妙……看来被包围了。

身后追来的那人截住后方,摆开阵势。在这里被他们抓住绝对会死翘的,而且我还没到该死的时候!我握紧了手中散发出青色光辉的短刀“云光”,全神戒备,心算了下身上带着的药物。

要打起来的话,我也不是没有胜算,毕竟我可是久病成医的典型嘛,再加上在教授手下混了那么久,要搞点乱七八糟的药让你们吃苦简单得很。

前面那个高手抽剑砍了过来!我手一扬向后扔出洋葱胡椒研磨粉,立刻听到重物滚下房檐的悲鸣!持刀的右手与另一人短兵相接几下――我的目标可不是打赢他!而是顺利溜掉!

唔!手好麻!我果然不是他的对手!我边躲边想该怎么逃脱困境!

“呜!”我的背脊重重地撞在墙上,右手臂被划开了口子,鲜血如注,差点拿不住“云光”!

眼见着那人面目狰狞地举起了剑,我的眼神也狠了起来――重伤在所难免了!但只好杀了他了!不能再拖了!

正当我使全力让自己刺向那男人的死穴时,一个黑影闪电般地折了过来!“啪啪”两声击中穴道,那个男人便倒在了地上,而那样击晕他的东西也因为角度和施力的关系飞弹了回去!

听着身后扇子开合之声,我忽然蹿上一股无名之火!!他X的!算你数学抛物线学得好死了!!

我一把扯下围在脸上的面罩,恨恨地转过身去!

熹微的月光漏了出来,落在立在巷口的身影上。华美的蓝色织锦随着熏风飘荡,四周泛起了沉水甘甜的芳香。

那男人执着黑纸扇轻敲着手心,颠倒众生的俊美容颜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琉璃般的黑眸仿佛望进了我的心里。

痴呆的食疗法

文章改名了(被逼的),原因大家看文案吧……

喧闹的夜,此起彼伏的奔跑与呐喊、惊叫、恐惧。我屏息听着这一切,与那沐浴在微光中的男人对视着。

“刷”“啪”两声,他展开又闭合了一手中的扇子:“比我逆料的闹得更厉害啊。”他轻声吟笑着,让人听不清之中的情感。

那扇子原来是用来抽人的啊,真是一举两得啊,不过冬天有点怪吧……我讷讷地想着。

回过神,脸上挂起营业用笑容,躬身作揖道:“萧公子多出手相助,小的屡承臂助,不胜感激。”

那叩着青石板的步伐踱至我面前,高大的身影遮盖了微光,修长骨感的手指摸上了我的脸颊,顺势下滑抬起我的下颚。仿佛要让人腰都酥麻的奇异感觉窜上了脊背。

“无须用这等谦卑之辞呢……”那温和沙哑的嗓音直击我的神经中枢,“你,明明拥有着这世上最高傲的神情……”

我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冷厉地眼眸直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既知如此,就把你的手从我脸上拿开――我最讨厌别人随便碰我,尤其是男人。”

“是,失礼了。”他轻笑着放开手。

我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此我又供情报又出手,你拿什么报答我?”他厚脸皮道。

我嘴角抽了一下:“按照你的意愿让你看了场好戏,我还没问你收钱呢!――你到底什么人?朝廷派来的?溯阳王的手下?还是……别国的间谍?”

他眼睛微眯:“哦?还有别国的人掺合这事?”

我不语――这男人,很敏锐嘛……

“这么说你是泓h国派出的人喽?”

他浅笑开:“呵呵,‘萧尧渊’只是一介普通商人哦。”

“哦~~”我沉声拉长了调子,“‘萧尧渊只是’吗?”

那人笑得神秘,扇子轻敲了一下手心:“嗯!决定了。我也来做点符合我身份的事,变态一把好了!”

“哈?”

他投向我的目光忽然暧昧之极,那是能让女人轻易沦陷的神情:“作为报酬,一夜春宵如何?”

我的左手用力按压住持刀的右手――冷静!冷静!别和这个血多皮厚的家伙一番见识!“你信不信我马上打小报告给轩辕怀瑛让你好看!!”

“说得也是呐,那么要献身的人难道是我?”他毫不在意地笑道。

冷静――它个头!!!

我卯足力气将刀飞了过去!只见那人扇子一展在半空一翻,准确地接下了我的“云光”。

“采薇,很危险的。”他苦笑着,细细地看着手中青色的刀,眼露赞叹。

我手指直接指着他怒道:“谁让你自己乱说话的!再胡说八道小心下我不是飞冷兵器而是核武器哦!!”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刚想暴走,却听见骚动声渐近!

他温暖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云光”(这个动作色情得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叹了声:“好刀啊……”随即抬手一个动作轻掷,我轻松地握住回归的刀柄。

“嗯?”什么东西?我摊开手掌,只见一个小巧的木盒和“云光”一同在我手心。

抬首却见萧尧渊关心的眼神:“你的手受伤了。”

“哼!多管闲事!”我脸一沉,将东西收下――天亮后就把它转手卖掉!

我转身欲走。

“轩辕怀瑾――”

我顿住脚步,压抑着怒气回头:“萧副楼主您叫错人了,还有,请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个名字,让我觉得恶心得想吐!”

他毫无自觉,温和地勾起唇角:“采薇,你高傲倔强的眼神很美……我觉得我越来越想得到你了呢。”

我脚下一个踉跄脑袋磕到墙!

算、算我求您了!!拜托你不要用这么温文尔雅的语调说这种毛骨悚然的话啊!!

“你眼珠子烂掉了啊!!丫挺的混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我终于被逼得暴走了!

抱着头摸着被撞痛的脑袋,我发现喧嚣声越来越近了!

那持重磁性的嗓音明显愉快地响起:“那么,白天再见了。”

我猛地抬头――喂!谁答应你白天再见了……呃?没、没人了?

望着清冷的空巷,我不禁愕然:武功既然这么好还浪费钱请护卫?难道是纯粹的障眼法?

没空细想,我飞上屋檐,在热闹的月色下踏上归途。

“是!是!军爷!但凡看到可疑的人物,小的一定会立即报告的!是!是!”看着张三诚惶诚恐地应对着高大威猛的兵士,我的动作一刻未停,在拥挤的大堂里来回穿梭上菜。

今天的客流量虽然依旧很高,然而昨夜奇异的现象以及被捉捕入狱的可疑人已经足以让平日活跃的气氛降低N个档。

当然啦,安于现状积极行乐的Я袢俗匀徊换岢ぞ梦持这样的状况。据史书记载,哪怕Я癯且丫被攻下占领,里面的人们还是心态好得让人莫明,照样征裾往来,一切照旧。

刚送完一拨菜,我揣着托盘正欲回伙房,一个葱白的身影跨入门槛而来,佩玉B,暗香浮动,非EF,然清雅。我不禁咬牙:那种风度气质,那种如影相随的香味,用膝盖也知道来者是谁!

这家伙,还真来了啊!哼!反正一众人虎视耽耽地准备抢着伺候他,跟我没关系啦。

然而事实证明,最近荒湮神他老人家似乎打瞌睡去了。

“怀采薇,萧公子指名要你。”掌柜的摸着胡子道。

我手里的托盘落到了地上,嘴张得能塞下三个鸡蛋:“指、指名?指名!!”我惊叫出声,“掌柜!你当我们这里是勾栏院么!!我还三陪少年咧我!!”

我简直怒不可遏!!萧尧渊!!你这家伙~~

“三陪?陪什么?”张三不要命地凑过来。

掌柜冷冷瞥了我一眼,沉静道:“哼!只要能赚钱,别说是‘三陪’了!就是‘千陪’、‘万陪’你也得给我上!”

你这个胡子大奸商!不要收了别人的银两你就胳膊肘往外弯啊你!我气结:不过话说回来,咱掌柜的要不那么阴,那他绝对是冒牌货!

“呐,怀大哥,三陪到底是什么啊?”

“白痴张三你给我闭嘴!!”我一把推开他气势汹汹地踏着地面靠了过去!哼哼哼哼哼!!姓萧的你给我等着!!老子有的是巴豆皮硝伺候你!!给我腹泻泻死吧你!!

“采薇,又见面了。”看着我绝对不善的脸色,那男人依旧是和煦如春风。我现在知道了,这家伙是属狐狸的!

“欢迎光临哪里有客栈,不知萧公子想来些什么?”我努力戴上营业用笑容。

“好见外呢,昨晚不是都亲密到‘一夜春宵’的程度了吗?”

我听到神经绷裂的声音。

“萧公子,”我皮笑肉不笑道,“您可曾听过‘冬不藏精,春必病瘟’?时值秋日,我劝你还是有点节操的好,省得来年春天丢男人的脸。”

“哦?还有这么一说?”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却并不生气。

“是啊是啊,”我敷衍着,从桌边抽出一张菜单,“所以现在向您推荐补肾强精的菜肴……”

“可是你昨晚并没有拒绝,那就是答应了不是吗?”

我差点没一激动将菜单撕个粉碎!

“萧公子,你记忆力退化是不是?哎呀!不好!这可是痴呆症的先发之兆啊!小的略懂歧黄之术,这里我就大公无私地向您推荐用以治愈的菜肴好了!”我努力抚平额头暴起的青筋,“首先向您推荐咱们客栈的白果海鲜羹,再来是天麻猪肚汤!两道菜价格适中又皆有神效!”

我眼疾手快地打断他欲插话的姿态:“啊啊!!说的也是啊!萧公子是大忙人,自然不会日日光顾咱们小店!那这样好了!小的也算和公子有缘,就不跟您计较蝇头小利了!”

我冷笑:“建议您天天一杯银杏叶茶,或是餐餐有黄豆!要不然您就双管齐下!保证您决不会犯老年痴呆!!”

还没等我笑完,后脑立刻遭到重创!我痛苦地抱着脑袋矮下身子,痛得几乎要掉泪!

萧尧渊欲言又止,叹息道:“我原本想告诉你的,不想你正说得兴头上……”

混帐!!还不都是你害的!!不是你掌柜哪里会闲得老在背后用算盘抽我!!

好不容易支开了掌柜,我战战兢兢地再度发问他是否要尝试一下我的建议,谁知那人竟郎声大笑起来!

天!被人说成是老年痴呆还能笑成这样?唔!这家伙果然不是老年痴呆――我不禁缩了下肩膀。

是青年痴呆啊……

不知为何,我内心虽然这么想着,目光却背叛似地粘在他的脸上。在我的印象中,那个接触时间甚短的男人一直是一派优雅稳重的游刃有余,像这样子的情况……还真是难以想象他们是同一个人呢……

直到掌柜黑着脸催促我去准备一会儿要开始的说书,我这才回过神来急急跑开!

呼呼!怀采薇!你激动个屁啊你!忘了教授传授给你的RPG定律了吗!

我内心暗自咒骂着自己:那些个整天挂着善良无害笑脸的家伙到最后不是大BOSS就是二BOSS!你怎么就忘了呢你!!

我迅速闪到角落,却见小涟目光极度不善冷冽地瞪着遥远的方向,顺着那孩子的视线望去,我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悠远沉稳的目光,温柔如三月春风,那双淡定的眸子中倒映着的,是我……

荒湮大陆名人录

这Я癯堑挠忠晃还宝级的人物,还是姓萧。以说书为业,刻苦钻研技巧的萧老先生正值精神抖擞的半百年华,却是咱们城里最受欢迎的人,原因无他,正因“说书”二字。

这荒湮大陆一旦发生了些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萧老先生定会于第一时间为各位期盼疑惑已久的人们绘形绘色地盘托而出,真是比亲眼所见还精彩!

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也不知掌柜的用了什么法,才把这位大人物每月两地请入客栈。每到此时,店里竟比开奖时刻还拥挤!

“呐,采薇,你猜今个儿萧先生会说什么?”阿蓝姐注上香茗,一脸好奇地问我。

我又不是万能的荒湮神,哪里会知道啊!

“我到是希望他再讲讲天璇剑侠诸葛思竹单骑挑匪寨的那段呢!惊心动魄得我那晚睡都睡不着呢!”张三讪笑着凑了过来,指手画脚道。

喂,死胖子,你挡着我路了啦!

张三靠边了去,这回李四又挤了过来:“天枢老人刑倾兰。”短短几个字,我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唔!天枢老人虽然才智无双,天下独绝,但谁都没见过他呢!好神秘的老者啊,说不定是天上的仙翁也不一定!”阿蓝姐兴奋了起来,“我关心着北辰贤者尹悠梅呢!她可是最新崛起的风云人物呢!仅凭一人之力就摆平了东北群山的匪盗!还帮助邻国彗蠊皇子平定了内乱夺取了皇位!啊~怎么想那都是梦幻一般的故事呢!而且!据说那还是位美得让男人女人都醉心不已的大美女!!好、好想见一面呢!”

“可不是!不过听说北辰贤者平定了内乱就失踪了不是么?现在还下落不明呢!”张三唧咕道。

我听着他们的闲扯,不禁胃部和腹部痛苦无比!我、我好想笑啊……痛、胃好痛!救命啊~~

死、死猪大叔的确是有干过那种别人看来风光无比的事情啦!不过事实上却是那个酒鬼加邋遢大王加缺根神经的家伙,因为别人砸着他苦心发掘到的好酒而陷入发飙状态,这才导致了那群山匪的噩梦。

天枢老人,虽然他算是我和小涟的师尊,然而连我们也没见过他。据死猪大叔说,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三天两头玩失踪,每都让死猪大叔收拾烂摊子!

而且,那位老人最大的特色恐怕不是文治武功,而是拣东西的才能。

我的“云光”,小涟的“山翠”,死猪大叔的破月绡,弄影剑,还有他堪比骐骥的坐骑“阿”,甚至连死猪大叔本人,都是那个老头子拣回来的……

现在想想,还真是可怕的人啊……

至于那个北辰贤者尹悠梅……虽然和教授相时间有三年多啦,不过为了我能多活几天,我还是不要在那女人背后发表任何言论的好……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这个最大的受害者可是清楚得很!摆平匪盗又怎样,平定内乱又怎样,反正她本来的目标就是把世界搞得乌烟瘴气……那些还不都是小CASE!那女人根本就是弃正义藐邪恶,旁若无人地自走自的路!

顺便一提,如果你们不想骨折的话,就千万不要在教授面前称呼她为“北辰贤者”,这是过来人的血泪教训,呜呜呜……

“啊!对了!还有一个人呢!”阿蓝姐发现新大陆般地惊叫起来,“天玑才女怀舒瑜!她的事迹可是很少听到呢!”

我的目光忽然恍惚起来。

“那位才女不是二十年前被招入沂茉的后宫了么?”李四淡淡地问道。

阿蓝姐愤恨:“就是啊!沂茉国那个死昏君!见了女人就要的人渣!”

“后来怎样了?”

“据说是死了。”

……………………

我静静地听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嗯?采薇?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一副好像死了老子娘的面孔啊?”阿蓝姐讶异道。

我耸肩斜唇轻笑,伸出手指指向右边。

“掌、掌柜!”三人齐齐尴尬。

“你们几个!居然在这里偷懒!想我扣你们薪金不是!还不快去准备啊!萧大爷已经来了!”

“是!是!这就去!”

“死采薇!你为什么不早说啊!”阿蓝姐骂道。

“啊,我好像听得太入迷了耶!不好意思!嘿嘿!”

于是大家一窝蜂地散了,这场对话就此结束。

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多想了吧……我怔怔地思索着,忽然嘲笑起自己来:是啊,既然已经过去了,为什么,放不下的人反而是我呢……为什么,那时的屈辱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仍会让我恶心得虚脱想吐,并且充满了憎恨?

――哼,多想个屁啊!XXXXXXX!!人两只眼睛生在前面!就是为了向前看!

没错,我不禁笑了起来,我完全同意你的话哦,教授!

…………不过只赞同后半句…………

惊堂木“啪”地一个回响,整个客栈从楼上到楼下立刻寂静无声。

面色红润棱角锋利的萧老先生正襟危坐,手中折扇一展,洪亮的嗓音顿时倾泻而出!

我轻声迅捷地穿梭于满座的大堂,斟茶倒水,顺便借着工作之便白听说书。

“话说――大陆西北有荒漠,然朔漠中存广阔绿洲,倒也一派富足之态!”

我正帮萧尧渊倒着茶,听到这一句,我的神经忽然十二分地绷紧了起来!

“采薇?”身边的人小声地询问着。

“遥想十三年前暮春某日,蔚蓝苍穹突遭彗星袭日――”

仿佛压抑着洪水的堤坝忽然溃决!我脸色霎时铁青,惊恐地瞪大了眼,几乎忘却了呼吸,任由手中的器物砸落在地上砸个粉碎,凄厉地惊叫起来!!

“小涟――――!!”

哐当――

“扑――!!”

“咳!咳咳!咳咳咳!!”

“哇!”

“唔呀~”

不去理会厅堂里重物坠地的响声,不去理会有人被食物噎得快断气的呻吟、也不去理会满场惊恐怪异地瞪着我的无数双眼睛、更不去理会身边人诧异的神色,此时此刻,占据着我头脑全部的只有一个信念!寻找那个孩子的身影!

幕布无风而动,小涟从伙房里探出脑袋,眼神疑惑。

我顿感谢天谢地――幸好!幸好他没听见!

我调整了下急促的呼吸,左右赔笑:“啊、哈哈!抱歉!抱歉啦各位客倌!哈哈哈!有点事、有点事而已!不要介意!请继续!继续!”

我冲过去,脑子嗡嗡作响,拉起小涟就往后院跑,把那一群仍在云里雾里的家伙们抛在脑后。

“呐,小涟,有事情要交给你做哦!”我蹲下身子,笑眯眯道,“你呢,现在就从后门出去,然后去找掌柜的……掌柜的刚才谈生意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我忘记了耶……不要这种眼神看我哦!我是真的不知道嘛!”

“听好哦!你先去城东找找看,找不到再去城北,再找不着就去城南,然后呢……然后你就可以回来了!诶?为什么?因为我找掌柜的有急事啦!你看我现在脱不了身,只好麻烦你啦!”我双手合十,拼命地拜托小涟。

采薇,你有什么瞒着我――那孩子的眼神锐利。

“!!”我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哈!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有事瞒着小涟你呢!多虑了啦!你多虑了哟!嘿嘿嘿!啊~我要干活去了,小涟你现在就快去找……啊!也不用太快啦!慢慢找!慢慢找就行了!”

我将那孩子往后门带,强硬地将他送了出去。

关上了后门,我的腿忽然软倒在地,身子不住地发抖,无论抱多紧都停不下来!

我猛地抬起头,嫌恶地瞪着来人。

“你似乎对我身上的气息很敏感呢,”萧尧渊淡淡一笑,“别人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敏锐的。”

我靠着门直起身子,语调不怎么客气:“萧公子多心了,小的不过是从前比别人更经常接触沉香,鼻子锻炼出来了罢了。”

在沂茉还未覆灭的那段日子里,我和小涟总是三天两头地从皇宫里偷出那些珍贵的香材,磨成粉作为药物让外公拿去救济百姓,如果说我对什么物品的印象最刻的话,那就是沉水。

“萧公子不进里面去?”他来这里到底干什么的啊?

他笑得神秘,却答非所问:“你似乎不愿意进去?”

我冷眼锁眉,走到他面前一把扯过他的衣襟,寒声道:“老兄,我警告你!男人太多管闲事可是会被女人厌恶的!”

他只是淡淡地凝视着我,眼底温柔,未置一辞。

我无趣地甩手而去。

事后结果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被小涟叫回来的掌柜一听完我那无关紧要的理由,又听闻了我当时的所作所为以及所带来的影响,一震怒之下又扣了我一月的薪金。

无所谓啦……哪怕让我做白工到死我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啦。反正我在教授的手下已经做了三年多的白工,而且还要一直做下去。

但是……

与其让我看见小涟那丘峦崩摧、神魂俱灭的绝望与窒息,我倒宁愿掌柜把我倒吊起来鞭笞到半死不活。

反正从前也经常被鞭子抽,我已经习惯了。

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我宁愿是这样……

冰雪美少年

“二十钱一升!!”阿蓝姐挑起檀眉怒目而视,“你想赚钱想疯了呀!这米哪有卖天价的!你还要不要人活呀!”

“蓝、蓝姐!您听我说呀!”米摊的伙计明显一副哭腔。

“说什么说!这价格不就说明一切了么!狡辩什么!”圆球张三挺着个肚子,和阿蓝姐并排站着,那模样甚是搞笑。

我弯着腰,在一旁的首饰、香囊小铺上仔细地挑拣着:“唔……这个不适合我家小涟呢……那个颜色不错,不过样子不太好……这个?唔呀!味道好奇怪!”

“便宜一点!”两人一起扯开嗓子命令道――估计被这气势吓到,周围不敢有人跑过来吧?

“两位贵人!”我怀疑他是真的要哭出来了,“您请听我说呀!这会儿我这儿的米算是最便宜的了!您也知道!今夏奇旱无比!咱泓h国的汶州、泱州都干得闹了好久的蝗灾!这会儿又是叛军逼近什么的!您说这米价怎能不涨!”

我忽然激动地笑了出来:“大娘!我就要这个!这个绝对配得上我家小涟的新衣服!”

“怀采薇!!!”两声心有灵犀的怒吼响彻整条青阳街。

阿蓝姐首先发飙地过来扯我耳朵,语气却温柔到不行:“采薇,我们现在可是奉掌柜的命令出来买米哦~呵呵~本来咱们Я癯巧奔廴人众应当齐心协力,可是你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干什么,啊~~采薇~~”

“唔唔!!回阿蓝姐!小的我在给小涟挑首饰!”虽然耳朵是很疼,不过我的心情却很好,忙不迭地举起手中的香囊,“呐!阿蓝姐你看!这个很好看吧?嘿嘿!配我家小涟绝对是可爱到死了耶~你说是吧~”

沉默……还是沉默……衬托着我明快的笑容。

“怀采薇你去死吧――――!!!!”暴怒的女声吼得天摇地动。

“唔……到现在还耳鸣啊……”我摇晃着从伙房里走出,痛苦地摸着耳朵。

真是的……米价会暴涨这是自然的吧?今夏热得要死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么?两个农业州闹蝗灾这不也是早知道了么?Я癯撬闶潜呔车纳堂持卣颍有米供应不断已经是很好的状况了……不知道,其他地区会是什么样子呢……

等等!缺粮?涨价?那官府怎么还没开粮仓?我记得,知州府就在Я癫皇敲矗

“!!”我一掌拍到自己脸上!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联想到啊!为什么我没早点发现官仓有问题呢!!

“唔……果然……”我果然如教授所言那样……还太嫩了……

面色沉重地想着事情,忽然发现喧闹的厅堂忽然静了下来。奇怪地顺着众人惊愕的视线往门口看,连自己也不禁愣在一边倒吸口冷气!

好、好美丽的――少年。

少年大约十五、六岁,一身黑衣负剑而立,那柄漆黑镶金线的长剑,倒反而更衬托了他身形的纤细。

那素色的唇线抿成一直线,黑耀石般的眼眸将视线冷冷地落在门边某,瞬间露出惊异、怀念的色彩。

“啊呀呀~”我暗自吹声口哨。黑衣,那是在告戒别人不要随便靠近他吧?呼呼!我还是第一看见能在容貌上和我家小涟、怀琰哥分庭抗礼的男人呢……实在是很美啊,不过因为这张脸,想必他也过得很辛苦吧?看看那副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死人脸,光是这一点,我家小涟就比他可爱几万倍!哼哼~

美人只能用来看,不过美人的钱小的还是要尽力赚DI~

“客倌一位么?打尖还是住店?请别站在门外,里面请哦!”我四海之内皆兄弟地笑了起来,伸手欲将那活似嫌疑犯的少年拐进我们客栈。

冷冽的眸光一闪,周围的气温一低,我的右手脉门不是一点点痛。

那少年仿佛杀人也毫不犹豫地眼神如钉子般钉在我身上,冰冷的手紧拽着我靠近他的手腕,用力掐在脉门上。

我努力让自己自然微笑:好像踩到地雷了的说……果然四海里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兄弟啊……

街上店内极有默契地一片寂静,我只听见自己尴尬的笑声:“哈……这位客倌,有什么小的能为你服务的……”我的目光落在他刚才看的地方,“玉米烙?哦!是了!这是今日的下午茶主荐点心!”

我察觉到他禁锢着我的手有些松力,便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出来,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冰雪般无温度的表情顿时有一丝动摇,犹豫着,还是迈步跨入了门槛。

我内心不禁好笑:唉!果然还是个孩子啊!要是他再老实点,说不定会更可爱点~

坐在客栈角落的一,那少年眼底分明是嫌恶与憎厌,隐隐的怒气更让客栈里面的温度也跌了好几度。没办法啦,谁让这里是公共场所,大家目光想往哪里落都没办法禁止吧?

“客倌请稍候,小的立刻就为您准备。”

我冲进伙房,为了不让客人和到手的钱溜走,我动用了浑身解数,在保证质量的同时将速度提升N个档,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切搞定!

我匆忙地端着盘子将帘幕掀开,却见那少年正大步迈向门外!我急了:“哇!客倌!您点的菜已经来了!您别走啊!”KAO!死小鬼!怎么那么没耐心啊!

我心切着又忘了教训,伸手欲抓住他的肩膀,谁料那小子条件反射倒还真不错,一个侧身让我一个踉跄,差点翻了东西!不过也正好,我抓回了主动权,堵住大门。

“客、客倌、您、您的玉米烙。”这时候还能保持良好风度面带微笑,我真觉得自己这半年的小厮生活好像一段“圣人养成之旅”似的。

那冰雪美少年的目光并未在我身上,而是仿佛四游移般地闪躲着。

“客倌?”拜托!在这里大家都看着好不好!我手很酸的耶!

“……钱……”他动着嘴唇嗫喃着。

“什么?”微笑,微笑,继续微笑。

这一,他如同豁出去一般直视着我,目光依旧冰冷,却又有些说不来的不对劲:“……钱袋……被偷了……”清冽纯净的嗓音,符合本人气质的冷漠,却听来煞是悦耳。

我非常想笑,但我明白一笑出来可能会没命的,于是拼死忍住,面露同情:“是、是这、这样啊……”我表情抽搐着请他再稍等片刻,冲进去再冲出来,将用荷叶包好的玉米烙递到他眼前。

那死小子居然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拿着呀,”我不禁真心笑了起来,“钱被偷了的话可是很伤脑筋的,不过我也只能帮到你这一步了,你还没吃过饭吧?”

看着那小鬼疑惑的样子,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呀~~这小孩子也满可爱的嘛~~嘿嘿~我就是对小孩子没抵抗力啊~~

不过还是我家小涟最可爱~

我笑着抓过他有些粗糙的手,这一,他竟诧异得忘了拒绝。将东西硬塞到他手里,我冲他挥挥手,转身回伙房继续工作。

那个时候,我根本无从知晓,和这个漂亮、酷劲十足的冰雪少年再度相遇时,会给我的人生掀起怎样的波澜。

呼!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的日子啊……我无力地叹了口气,站在瑶光阁门口拿着抹布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一张俊秀干净的脸庞,明明能够做为不错的卖点,却因为其本人的“不苟言笑”、“食古不化”的标签而大打折扣,好像贴着张“生人勿近”的招牌似的!我都不禁为其惋惜――你真是不会彻底利用自身资源耶!景仪!这点你有空就多向你的顶头上司多学习啊!

“客倌,此‘非请莫入’,您如果迷路了的话,小的现在就可以为您带路。”我笑了笑,请他转身离开。

他身形微晃,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过了良久才证实自己不是木头人:“……我是来找你的。”

“啊!这倒挺希奇……不过小的好像没欠公子钱吧?”Я癯堑娜耍哪怕我欠了谁的钱,也从来没人有胆来问我要的,害得我每都要亲自跑腿送上门,顺带还要看他们一副哭丧着脸哆嗦着收下的场景……

他的目光陡然一凛,犹如哪根神经突然崩裂地伸出手拽着我的肩膀狠狠地把我压在墙上!

“痛!”没料到他也有这么大力气的我刚要发怒,却见那人竟比我还生气!

“轩辕怀瑾!!”他气息不稳地低吼道!

唔!我的耳朵!!今天注定要废掉了么……

我吃力地在他的桎梏下揉着二创伤的耳朵:“公子……您认错人了吧……小的名叫……”

“怀・采・薇!当年天璇剑侠就是这么叫你的!”他抓着我肩膀的手更加收紧,弄得我连骨头也开始痛起来。

我不答话,却只是苦笑:这位公子,您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啊……

他的眼神锐利如针尖:“你会出现在这里,和最近城里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有关联,对吧?”

听到这里,再暗示自己要成为圣人也不可能了!我冷冷地看着他,口气漠然:“景公子,小的和您非亲非故,小的有必要将每日上几茅厕这样的事也要向您通报么?你算老几,轮得到你来管我!”

我生平第一讨厌别人探究我的隐私!第二讨厌别人管头管脚!最讨厌!最讨厌!敢惹恼我这一点!我管你是谁啊!

我伸手欲将近在咫尺的身体推开,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小涟……”思及我们两人此刻的模样,又注意到那孩子眼中强烈的杀气,我都来不及叫“快逃”这两个字,身上的重压已经完全消失!同一时刻耳畔接受到重物撞地以及受创的闷哼声!

景仪痛苦地皱眉坐倚在墙边,却连抬手摸一下撞痛的脑袋都不行――小涟拧着景仪的衣襟用脚踩在他的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上,绿色的刀锋抵在景仪的脖子上,纹丝不动。

我急忙出声呵斥:“小涟――把‘山翠’收起来!很危险的!”

景仪完全愣住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又何时将他击倒压制在地上的小涟,感受到脖颈间的冰冷锋利,自是不敢妄动。

小涟头稍侧地望着我,见我颦蹙着眉头眼露责备,虽杀意未褪,却乖乖地将“山翠”收入鞘中。

我顿时松了口气。虽不是采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但“云光”、“山翠”也是龙水淬火、宝石磨砺的神兵利器!我是武功白痴所以发挥不出“云光”的威力啦,但“山翠”在小涟手上,绝对是想死几个人就死几个人的!

“景公子?景公子,你还好吧?”我蹲下身在眼神呆滞的他面前伸手晃了晃。哎!这也不能怪你,我家小涟虽然很可爱,但任谁见到了他如此巨大的反差都会呆傻掉的。尤其是碰到关于我的事情,那孩子似乎更容易暴走的样子……

过了许久,他才从另一个世界回魂,不敢置信地将焦距对准我,我内疚地笑笑,伸手欲将之从地板上拉起。

他望着我,一如三年前的认真眼神再出现在我的眼前,忽然一把打开我的手,单膝跪在地上,自顾自地表演起来。

“喂!喂!”我脸不禁开始抽筋。

他慎重地低着,吓得我都忘了要去扶起他:“三年前,万分感谢您的出手相助。滴水之惠,当涌泉相报,况救命之恩!景某无以回报,如有所用,必整衣以俟,纵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辈子打娘胎里出来我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当时我唯一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直到他恭敬地立起身来,抓过我僵硬的手放上一纸散发着清雅幽香的信封,我这才回过神来。

“副楼主此遣我前来递上请柬一封,请怀公子笑纳。”

我纳闷地看着手中浅紫色的信封,又抬头疑惑地看他。他浅笑了一下,眼神平静地作答:“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明了,还请怀公子亲自赴会。告辞了。”

一揖,那颀长的身影便越过我的身侧。

我有些不情愿地拆开信封,看完后不禁又想开骂:“他X的!那个死姓萧的!什么‘想为先前所为致以歉意’!这种破理由就想把我拐上门啊!”

无聊!真他X的无聊!不惜让高级人才来当跑腿的也要让景仪来见我一面,那个男人脑子塞的到底是什么!棉么!!

到底他在打什么死人算盘啊!!!

……唉……算了……反正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他……

“唔?小涟你也想看吗?”我爽快地将那散发着幽香的高级信笺递到他的眼前,小涟只是摇了摇头。

我细细地看着那孩子,不禁身体激动得颤抖起来――不!我已经不行了呀啊啊啊啊啊~~

我扑过去将他一把抱在怀里反复蹭着脸颊:“唔唔唔~~太可爱了!小涟你真是太~太~太可爱了~”

今天,我家小涟终于在我的反复利诱下穿上了那套用我坑来的蓝色织锦新制的外衣,再配上我刚才买的香囊,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啊~

哈哈~活着真好~

小涟轻轻地耸了耸肩任由我搂着,目光接触时,我读出了他眼中的疑惑――你要去?

“没办法啊,只好去喽~哎呀!不用这种眼神啦!你以为我会让他怎么样我么?”我眼神阴险地笑笑。

我想起自己还正在公务中,拍拍他的脑袋准备下楼,却被小涟一把拉住衣袖。

“怎么了?”

小涟一手松松地拉着我的衣服,却低垂着脑袋。良久――

你对他的态度不一样……好像……你被抢走了一样……

“啊啊??”我哭笑不得,“小涟!你到底从哪里学会这种话的啊……”

我强忍着笑意刮了一下他秀气的鼻子:“呐!再说一遍哦!”我看着那紧咬下唇的孩子,认真道,“父母永远是最爱孩子的!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你哦!不论将来如何,这‘第一’的位置谁也不会抢走!”

那孩子的肩膀如同泄气般垮了下来,我会错了意,继续道:“啊!说的也是呢!虽然打第一见面起就一直穿着女装,不过小涟你可是地道的男孩子呢!不懂这些肉麻的东西也无所谓啦!哈哈……”

他垂下了手,清明的眼眸有些晦涩――……不是我想要的……

我手臂搂过那难得任性的孩子,兴奋道:“嗯?那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天上的星星我也为你摘哦!”

他垂头丧气地摆摆手,挪开我的手独自走开。

我目送着那娇小的身躯渐远,内心忽然激烈地泛起苦涩。

“‘世人皆欲杀,我意独怜之’……小涟,不要忘记,哪怕全世界都疏离你,还有我爱着你。”

那远去的身影一顿,背着我轻点了下头。

我扶着额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惟有苦笑。

宴无好宴

出现在离畅风楼还有百米地方时,可怜的我已经见到了杀气腾腾、摩拳擦掌、拭目以待的,由钱九钱大哥率领的堵截军团。

HOHO~我好怕哦~

嘿嘿嘿嘿嘿~老子我现在心情正不爽,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哼哼哼哼哼~

“姓怀的!你可真妈的大胆啊!”钱九吐了口唾沫,将眼睛一斜,“‘不请自来’可是要付出很高的代价的!今个儿大哥让你明白个透!”

那家伙头又一扭,手一挥,一群抄家伙的兄弟立刻腾起“英勇杀敌”的气势向我冲来!

“等!等一等!”我急了,正欲摸出藏在怀中的请柬解释,忽然一阵翅膀扑腾声出现在头顶!

“啊!”我惊讶地抬头冲天看。

一群人也顿了动作抬头。

扑――一坨鸟屎不偏不倚地落入钱九张开的嘴里。

“…………”钱九傻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继续张大着嘴望着已经掠过黑影的天空。

“大、大哥!”一群小弟们齐齐扔下家伙,好似奔丧般涌到他的身边将他埋没。

我利落地从怀里摸出请柬,站在不远用无辜的表情看着那边。

漂亮!真不愧是路西法,一个动作就明白我在暗示它什么。好吧!哪怕这回去要我杀个人放腐烂了给它吃,我也认了,呵呵呵……

好不容易把那吐得反胃酸的猴子精用抬的搬离了我的视线,那群没了猴子王的小鬼们终于战战兢兢地将目光向了我。

我客气且恭谦地展示了一下萧尧渊的亲笔签名,那群混帐居然连看都不看地就给我让路!喂!知不知道这样我很没劲的啊!真是……偶尔让我体验一回“耀武扬威”、“狐假虎威”又死不掉!

…………没劲!

“…………衰神…………”当我跨入门槛走远,寂静的背后幽怨地传来这么声颤抖的嘀咕。

七弦还是一如既往地恪守着他的职责,见我到来,冷漠而恭敬地打开门,将我引入香烟弥漫的内室。

…………现在的有钱人,都流行在卧室会客??

从门外就早已耳闻悠扬舒缓的淙淙琴音,步入铺陈着柔软地毯的内室,但见缇纱披肩的嫣荷姐姐今日青丝低绾,金钗黑发,丹红薄唇,豆蔻指甲轻挑桐琴。无论何时相见,优雅气质如影相随。

“为何看傻了?”不带任何轻蔑色彩的轻佻言语含笑自窗边传来。

萧尧渊掩起书卷,松松地罩着件雪青色单袍,倦倚在阳光下的软藤摇椅上,一手支着脑袋好笑地看着我的垂涎。

美人姐姐提袖掩口轻笑,随即笑意不止地起身整衣,仪态大方地步出内室。

……好像又干了蠢事……脸有些微热,我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躬身道:“承蒙萧副楼主抬爱,不知今日邀小的相聚有何赐教?”

“如信上所言,‘想为先前所为致以歉意,并顺且品茗赏乐论书’尔尔。”

我在心里问候齐全他的十八代祖宗,仍旧顺从地低着头:“小的并未见萧副楼主有哪里……冒犯小的……”

藤椅“吱呀”一声轻响,几秒后一只温热厚实的手掌便爬上我的脸颊,温柔却不可违抗地抬起我的脸。

我的眼神随着动作而狠厉,语气森寒:“我警告过你不要随便碰我,忘这么快,你青年痴呆吗?”

他却忽然绽开笑容,爽快地松手:“你看,这样我不就冒犯你了么?”

猪头啊!!这里有猪头啊――――!!!

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瞪着他,过了许久终于咬牙直言道:“你知道的吧!官仓和知州府的问题!”

那男人笑得更开心:“知道啊,一直都知道。”

“你!”

他浅笑着示意我入座,口吻庸懒:“Я袷歉龊玫胤剑油水足得都不用劳神便饱足,唯一的缺憾,就是太偏僻了些吧,这里毕竟是连接西域的边境,离国都相去太远。”

帘外,柔软的女声轻响,随即手捧精雕细制的紫砂茶具的嫣荷便翩然而入,琥珀光动,清香四溢。

“尝尝,今年的春茶。”他随口说着,提盏浅咂。

待到丹黄的身影再度消失,他又继续道:“最近事物多,这么小小一个知州与其费神劳心,不如纵容一番让他自己出岔,自然会有人来收拾。”

我端起精美的茶盅尝了一口,冷哼一声:“‘与其补锅,不如破锅’么?萧公子倒是谙补锅之道,可真沉得住气!若是到我们城西青阳街摆个补锅摊,想必定然生意红火。”

对于我犀利的嘲讽,他却笑得春日和煦:“今夏奇旱,几乎赤地千里,粮食欠收得厉害,叛军也是要过冬的,更何况是他们占领了三城。虽然传言要封城,不过貌似只要购买了知州大人的手令便可出入自由。”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哑然道。

“没错,听闻知州府内珍宝汇粹,差点连皇宫都快不及它了。”

我想了想,悠悠抬首:“……三城,我可以请问戍军之前在干什么吗?”

萧尧渊笑了,随手拉起滑落肩膀的雪青色外袍:“‘萧’可不是五个御赐的诸侯姓氏之一啊。”

我沉默。

萧家在半世纪前还是沂茉王朝的属臣,因军功而获封邑,结果事情往往就是很简单――萧家叛乱,举旗据地反抗轩辕皇家,偏偏那个时候轩辕家就已经开始没落了,国土大半尽失,萧家自立国号,建立政权,再然后……三年前,子承父业,惠武帝萧巳钺攻下沂茉国国都。

沂茉国轩辕家――继漠堙国南宫家,又一个有着三百年历史的王朝覆灭。

萧尧渊平淡的语气中染上了嘲弄:“要知道,皇家办事都拖拖拉拉的,更何况现在陛下龙体欠安,朝政几乎大半由东宫掌权,太子殿下么……”

“当然是巴不得溯阳王早日蒙荒湮神召唤死死掉喽!”我接口,将茶水一饮而尽,“哼!你想说之所以让轩辕怀瑛多活了三年,是因为国中反对泓h国的愚忠百姓;之所以有空让他们攻下三城是因为无聊的王位之争?”

“正是如此哦。”

无聊!真是无聊!越有钱有权就越无聊!

我有些愤怒地喝着价格不匪茶叶,手指忽然一怔。

……我……其实早应该知道是这样的……早就应该知道的……那一局失败的棋局,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不是么……

在白鹿青崖的最后一局棋,明明是我拿到了红子,明明在终局前还是我掌握着主动,压制着教授的黑子,然而却在刹那间,教授已经凭借着她的远见卓识,弃子反先――当我用红车捉吃黑炮时,她见而不顾,径走黑士,果断弃子争回主动权。

“下棋啊,高者能见五步七步乃至十几步,低者惟见两三步,采采你还有所欠缺。”说不出情感的优美嗓音和着芥子炉・改外的翠鸟鸣音,我盯着终局的棋盘不语,任由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红将”。

凛然的声音陡然一沉:“棋盘上所能见的就是一切了么?”

我身体颤了一下,讷讷地抬头看向她。

“显现于表面的就是实质了吗?如果连这点都无法看穿,你此下山有个屁用啊!最多被人家耍来玩,顺便搭条小命!好好用你的XX想想你的XX吧!白痴呆瓜小鬼头!”

毫不客气的尖锐言辞暴雨般袭来。

现在想来,那时的教授,就已经理清了脉络,洞穿了事件背后更层的阴谋……

“你离老狐狸的境界还差远了!”最后再给我一击重创,教授忽然摸着下巴,笑得人心里发毛,“不过呢……采采这个样子就好了,变成狐狸的话反而不可爱呢!好啦!卷起铺盖给我滚下山去!要是让我看到你哭着鼻子跑回来,我就把你绑起来让你在白鹿青崖玩蹦极玩个够!”

说罢,她便戴上金丝半框眼镜,披上白大褂,蹬着高跟鞋消失在我的视界中。

每她这个打扮,就昭示着她要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玩个没日没夜的。

唉……不知道,我离开以后她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啊……那个人一旦投入就经常连饭都不吃的……

“在想什么?”

猛地被低沉的嗓音一惊,我急忙脱口道:“啊!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和某个女人的棋局……”

“哦――”他的眼神忽然极具意,笑得神秘。

我背脊一凉。

“说起女人,采薇知道四年前出现在彗蠊的北辰贤者吗?”

果然!“知道!当然知道!说书的萧老先生前一阵子才刚说过!”我眯起眼笑。

他悠然地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目光沉:“谜一般的女子……据说她现在退隐林泉,隐居在荒湮大陆中央的雾岭中。”

“哦?真的啊?这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呢!”我决心装傻到底。

萧尧渊微眯起眼冲我笑得暧昧:“雾岭有峰,其名苍辉,山峦然高耸,白雾终年弥漫。登之半山,涧水纵横,微径如缕,人步其中,如入迷境,惟闻声响,不见人影……传说,是这样呢。”

………………一个小小的五行结界就能变成传说??

“……没想到萧公子这等身份,却意外地精通市井流言啊。”

“传说还没完哦,”一丝冷汗自我的背脊滑落,同时激烈涌上心头的,似乎……是愤怒。

他扭开视线望向窗外,几乎自言自语:“据苍辉山山脚下的住民说,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相当可爱的女孩和他的哥哥下山用一些希奇古怪的东西交换一些食物,住民都说那是北辰贤者的侍从。”

听到这里,我几乎手脚冰冷,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泛白――冷静!我绝对要冷静!不能冲动!绝对不能着了他的道!

他会调查我这很正常!很正常!现在我只能拼命祈祷,但愿他没有调查过小涟……但愿没有……

所・以!我讨厌有钱人――钱一多就不干些好事!!你告诉我这些想说明什么!警告我“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中”么!!

“不要这种表情,我们不过是在谈论一个传说罢了,你当真了?”他微笑着走了过来,眼眸刹那间锐利!“现在,让我们来办正经事。”

我的神经顿时绷紧!还未及我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拽了过去,随即身体被重重地甩到床上!

“啊!”虽然背后的触感很柔软,但我仍旧被摔得头晕眼!

从来没想过那个外表斯文柔弱、纨绔公子模样的家伙竟有那么大力气!没时间乱想,那男人已经爬上了床,如乌云遮天一般覆盖了我的视线!

“不、不要……”我虚弱地出声,无力地推拒着身上的重量。

萧尧渊邪邪地扯开嘴角,伸手摸上了我的脸颊,轻柔地好似羽毛:“害羞什么,又不是没做过……”

我的心跳慢了半拍!他忽然收回手,撕裂锦缎的刺耳声音直回荡在我耳畔!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啊!不、不要――!!”

他好笑地看着我的反抗,眼底是阴鸷的光芒,暗哑着喉咙寒声道:“你以为,你今天逃得掉?”说罢猛地将温热的手掌滑入我的衣襟肆意碰触着!

我强压下要踢人的冲动,硬生生地把“给我滚开”之类的词句往肚子里噎,忍受着难耐的碰触!

“唔!不、求、求求您放了我!求您了!啊!”一声高亢的惨叫,我伸手抵住重压下的躯体!

他托着我的后颈,将头埋在我的脖子,湿热、急促的呼吸打在我的皮肤上,好、好痒!

探入我衣内的手指缓缓地下移,几乎让我不住地颤抖!我咬紧了下唇才没让自己破口大骂――猪头!!你在摸哪里啊!!

“嗯啊!”呻吟求饶声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音,室内的气氛愈加淫糜,连清雅的沉香此刻也变得甜腻浓厚。

不、不行了!把手拿出去!快点拿出去!好想吐!我――

探索的手指忽然停滞,利落地自散乱的衣着中抽出。

柔软的绢帕轻柔地擦拭着我哆嗦的额头,温和的嗓音抚慰着我:“你没事吧?流了好多汗。”

我脱力地点点头,松开捂着嘴的手,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走了?”

萧尧渊有些担忧地撑起身体俯视着我,那种逼迫得人无法喘息的邪佞消失无踪:“已经没事了。”

“……呵,看来轩辕怀瑛果然不放心你呢。”我嘲讽地冲了他一句,嫌恶地推开他压在我上方的身体。柔软床铺的一角,雪青色的外袍此刻已经撕裂成一块破布,可怜地躺在那里。

“……败家子……”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起身整衣。

他不以为意地笑开,声音暧昧地沉了下去:“采薇,你叫起来声音真动听。”

血液骤然涌上大脑,我一脚踢向他的腰侧却被他迅捷地躲开!“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呵呵,爪子很利呐……这一点也和湘天黎一样呢。”他沉静地坐回桌边,径自倒了杯茶。

我一愣――湘天黎?又是他!

“‘北乾’湘天黎,在蕲封国,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傲、年轻、美丽、权势、睿智……你和他唯一的差异,恐怕就是容貌和势力了吧……”这家伙,完全不顾他人感受地发表着言论。

TMD!!老子我没有人一见就想强奸的美貌还真是对不起您、对不起苍生黎民、对不起广大殷切期盼的读者大人哦!!

“采薇,你生气了?”

我嘿嘿一笑作揖道:“萧公子可开玩笑了,小的不过尘芥一颗,怎可齿及湘大人?您这玩笑可真是开大了。若公子没有其他吩咐,请容小的告退,多谢款待。”

不等回答,我扭头便走。

咒骂着一路狂奔下楼,冲出畅风楼那没品位的大门时,一个声音忽然自一旁的小巷中唤着我的名字。

阴暗的巷子里,衣着破旧却整洁的年轻女子正微笑地注视着我。

“啊,你是……”那一天,被钱九打在地上的……西荒子民……

“我叫任晓姒。”她低着头轻声道。

“任姑娘,”我的心情突然如同雷阵雨后的大晴天,“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

她犹豫了一阵,抬起头来,支吾着:“我听说、听说怀公子您来了,特、特地为上的事来道谢。”

我局促地扯着头发,结巴起来:“这、这是人之常情,您无须介意的!真的!”

“唔唔……”我们俩就这么尴尬地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啊……

还是任姑娘率先轻盈地笑出声,我不解地看着她。

“啊!对、对不起!”她红着脸咳嗽了一声,表情一瞬间变得神圣而虔诚,双手交错着搭在双肩轻拍了一下,而后顺着臂膀滑下十指交握抵在额头,崇敬庄重地念诵道:“怀公子,愿罗焱神的圣火庇佑您。”

我微怔:罗焱神?啊呀呀~好像被传说中的邪神给保佑了耶~

我忍住笑意,慎重地致意:“多谢您,这是我的荣幸。”

她欣慰地微笑起来,看上去完全不输嫣荷姐姐般的美丽。

“姐!!”

“晓I?”

一个高个子的健壮少年不知从何冲了出来,将任姑娘一把护在身后,锐利的眸子布满血丝,狠狠地打量着我,末了,轻蔑地一撇嘴:“哼!东州人……东州人!姐!我们这等卑贱之人怎么能高攀上他・们东州人!”

“晓I!不可以这么说话!”

我淡淡一笑,安抚地看了一眼不安惊恐的任姑娘,长揖告辞。

东州人?西荒人?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无聊!真他X的无聊!

不论定语是什么,到头来……不都是人么?

铩羽的夜探

“啊秋――”张三夸张地打了个喷嚏,圆滚滚的肚子上下颠簸了一番。我在一旁看得都快笑翻过来。

“张、张三啊!”我脸色发青(憋笑憋出来的)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注、注意身体啊!少、少了你掌柜的可、可又要找我麻烦了呀!”

他掏出条手绢粗鲁地拧着鼻子:“怀大哥您放心!我一定注意!”说罢还两眼放光地看着我,唔!我真、真的快憋不住了啦!

正当我快喷发的时候,小涟自一旁走来。

我敛容沉重起来:“搞到手了?”

他点点头,我了然地用眼神示意:今晚行动。

时间紧迫,既然轩辕怀瑛那里不太平,那么我也要尽快走第二步了。

秋日的夜幕又再度降临,夜间的温度骤然跌了好几,连微风都能冻得人哆嗦。

“啊秋!”穿着夜行衣缩在屋顶的我小声吸了一下鼻涕――该死的!这不会是死人张三传给我的吧!?

黄昏时期我已彻底研究过了小涟弄到手的知州府地形图,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取那样东西而已。

轻松地施展轻功在屋脊上跳跃着,我无不悲哀地想着:我还真是越来越习惯干“夜贼”这行当了……

正想着要不要挤两滴眼泪出来调节一下气氛,一股恶寒陡然自背脊爬升至大脑!

强烈的压迫感冲击着我的神经,我大口地喘息着,在一片月黑风高的漆黑中怔怔地盯着突然出现在不远屋顶上的模糊身影。

不――妙――

是突破?还是逃?

对方似乎没有顾忌那么多,锵地一声抽出剑――我甚至还清楚地欣赏了一番迸裂而出的金属火光,摆开阵势准备着攻击。

一个人……对方只有一个人吗……我沉下眼,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能逃,当然不能逃。要是什么事没做就溜了,我怀采薇还混什么混!更重要的是……小涟已经先我一步潜入其中,光是这一点,就早已经截断了我的退路!

冰冷的空气更加冷洌,然而明明是这样的秋之夜,我却大汗不止!真他X的没用!我内心咒骂着,要是被那女人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铁定被她用高跟鞋嘲笑死!

我抽出“云光”握在手中,感受着凌厉的寒风径自流动――攻过来了!!

“!!”好快!我千钧一发地避开一剑,却躲不开随后迅速回转的又一剑!

唔!好样的!和上的那些――根本不是一个档嘛!!这家伙身手和小涟不相上下,但经验明显丰富!

灵活地运用着轻功上的优势,我狼狈地躲闪着!该死的!别说是反击了!老子我现在光玩躲避游戏就应接不暇了!!

从一个狭小的屋檐迅捷地飞落在另一户人家上,对方似乎根本没打算放我一条生路,狠厉杀戮的同时又游刃有余,完全就是――猫捉老鼠!就是猫捉老鼠的感觉!

然而这只猫似乎根本不打算和老鼠多玩,心心念念只想着尽快把老鼠吞进肚子!

天啊!这样的对手真是……最糟糕了!简直跟优秀的职业杀手一样嘛!

刀剑相触声根本无法听闻,废话!当然听不见!我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拼着命地逃耶!我有点后悔和对方扛上了……

从衣袖里猛地甩出狠药,那人却只是轻轻一闪便避了过去,看来轻功也不比我差多少!我的体力是绝对不占优势的!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小涟安全地撤离!

身后的人一直追,我只能一直逃,这!这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嘛!

冷汗落得更快,我无暇去擦拭,混乱的头脑中塞满了逃脱方案,却一个也派不上用场!

TMD!!我不禁想长啸一声――一点都不公平!我明明那么努力的!为什么武功却一点长进都没有!

对方似乎相当地不耐烦,动作越发灵活凶狠起来!我决心来个两败俱伤你死我活!不顾一切地回身举刀向后冲过去!

对方似乎也没预料到我会这么卤莽,刹那的一愣,就是我活命的机遇!

“耶?”为、为什么!就算我平时对祭拜您一点兴趣也没有,您也不用这么惩罚我吧!荒湮神大人啊啊啊!!

脚下的瓦片“刺溜”一滑,身体顿时失去重心,我狠狠地冲撞入那人的怀里!两人一起因为加速度冲击力而向下坠去!

“唔!”

“!!”我惊异着怀中人骨骼的触感,又听见那一声惊呼,霎时诧异得连自己被对方在半空中翻了个身都没察觉!

小孩子……对方还是……小孩子??不会错的,这个少年,年龄绝对不会比我大!也比小涟大不了多少!

直到后背重重地撞到地面,喉管被施加了铁一般的力道,我这才手忙脚乱地挣扎起来!

“唔唔!”呼吸!快要断气了!这家伙!想掐死我!?

事实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对方显然没那么好的耐心等我噎气,整个人骑在我腰上的少年漆黑的眼眸冷酷而决然,右手沉静地举起泛着森寒冷光的剑,毫不犹豫地对准我的心脏刺了下来!

我头脑一片空白,瞪大的眼里只倒映着死前最后的光芒――

“当――”

一道翠绿的光芒闪电般掠过!随即感觉喉间的束缚一松,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灌了进来,我抓着喉咙伏在地上咳嗽得连肺都快跑出来,耳朵里虽然听到不远短兵激烈相接的金属声,却已经是头脑恍惚,什么都顾不上了……

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夜又恢复到原来的静谧、清冷。

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被摔一下而已,为什么……手脚会酸软无力呢……头好沉……

一只冰冷的小手急噪地摸上我的额头,随即慌乱地摇晃着我的身体。

“啊……小涟……你没事?”

看见他安全地回来,我比什么都高兴,不过干吗这种惊惶的表情呢?任务失败也没办法啊……下计划得再周密些就好啊……

“……抱歉……是我太没用了……”要是我再有用一些,就不会扯你后腿了……

他狠狠地摇着头,眼神愈加恐惧。

该死的!这天还真热啊……好想要河里去泡一泡……

再醒过来的时候,世界似乎乱了不少。我好象一个病危的老头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然后张三、李四、掌柜的、阿蓝姐还有萧大夫围绕着我团团转。

看到这副搞笑的光景,要是再忍得住我就不姓怀!“扑哧!哈哈~好象遗体告别仪式一样耶~太、太好笑了!”

“还笑!采薇!你怎么还笑得出来!”阿蓝姐凶神恶煞地端着破碗走进来,“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整整一天啊!高烧不退还加呕吐!急得萧大夫都睡不着觉你知不知道啊!真是的!平时上蹿下跳没一刻能停下来的,怎么说病就病啊?哼!报应!谁让你平时老不干好事!”

我无所谓地笑笑,接过她手里的汤药一口气喝光。

“喂!你!你不想活啦!这药苦得我光闻到就要吐了诶!”

“没什么,喝习惯了。”我淡淡地说着,抹了把嘴――我什么东西没吃过,还在乎这味道?

这一的确是我太不注意了。每年秋冬对我而言都是噩梦,稍有侵袭便很容易病倒。因为在气候舒适的苍辉山住惯了,所以今年我才疏忽了。

阿蓝姐收回空碗,兴冲冲道:“对了,采薇你知道么,王府下了昭令限制了米价上涨哦!哼哼,一会儿我要和张三一起再去往下砍价!”

哦……溯阳王也开始行动起来了嘛,果然那姓萧的家伙顶头上司也姓萧呢……

还没等我冷笑完,阿蓝姐又投下一枚炸弹:“还有更大的消息哦!听说啊……王爷再过一阵子要来前线亲自劳军哦!亲自!”

我怔住:“溯阳王……萧暮潭……要来?”哦耶?那家伙脑壳坏掉了?就这么想被他的同胞兄弟刺杀掉啊??

“没错!喂!躺下!你烧还没退……总之好好休息,掌柜的他放你假,带薪的哦!”说罢,小小的柴房便又静了下来。

我失神地望着头顶,用晕乎的头脑回想着刚清醒时要小涟报告给我的情况。

知州府平静如初,那一夜的骚动仿佛压根不存在,竟没有人知道!?这怎么可能!是故意为之,造成假象,还是……那晚的那个少年,和我一样干的是“夜贼”行当……不过既然是同行,干吗要赶尽杀绝我啊?

“嗯……”头又痛了,都没法细想。

我揉着阵痛的脑袋,一低头,身体猛地僵住!良久,我大气不敢喘,颤抖着手指小心拉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皮肤。

显现于微微散着热气的潮红皮肤上的,金线为蕊,红、紫、蓝做瓣,绿色成叶――五色茉莉……轩辕的皇纹……

平日里潜在皮肤之下,惟有体温升高的时候才会清晰地透出体表……这是母亲自我出生起就为我谋划的福利。

我毫无温度地瞪着那朵绚烂的茉莉,五指成爪,狠狠地抓了上去!

皮肤被尖锐的指甲划得翻绽开,血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啪――”

一只手带着愤恨将我的手紧紧抓住扭到一旁,我没有抵抗,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指甲上的殷红鲜血,仿佛事不关己。

不去看小涟咬牙切齿的表情,我将头侧向里面,任凭他擦拭、上药。

所以……我讨厌生病……尤其是……发烧……平时连热水澡我都讨厌洗,宁愿泡在河里……

――你是她最大的耻辱,轩辕怀瑾,你怎么还不去死?

无论何时何地相见,他都必定会说这句话,带着沉的阴毒与愤怒。因为他想杀“轩辕怀瑾”,非常想。

“呵呵……”我不自禁地笑得轻颤。

白水……你说得一点都没错……轩辕怀瑾……你怎么还没去死……

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也巴不得“他”快点消失,快点死……

除了怀琰哥叫我“瑾儿”我会很高兴外,我极度厌恶着那个名字,那个,等同于“肮脏”、“屈辱”的名字。

谁都好……快点杀了“他”吧……

再探知州府

烧一退,我便不顾众人反对地挂帅上阵,操刀、拨算盘、端盘子、刷碗……日子又回到被掌柜的尽情压榨欺凌的时光。

既然身体已经暂时没事了,那么我要趁着现在没事的阶段尽快干活,等到又发作的时候又会在床上躺个半死不活,实在是很浪费时间的。

“采薇啊,最近几天你吃错什么药啦?”阿蓝姐一直皱着眉头看我忙活,终于发问。

胖墩墩的张三也凑了过来:“就是啊,怀大哥,你不是大病初愈么?怎么最近工作那么疯狂啊?”

高个子的李四没多话,却从我手里抢走了盘子。

我的心微微一动,却只是像平日一样笑得欠揍:“没有啦~只不过我已经被扣了三个月的薪水,又旷了好几天工,自然要努力弥补嘛~还有啊……”我语气温柔,拉过张三油厚的耳朵,“我工作一直很努力哦~HOHO~什么叫最近‘很疯狂’啊~~”

“咿咿咿咿~~怀大哥!请您高抬贵手啊~~”

美好的一天,起始于例行的惨叫声。

我抱着饭盒,如入无人之境地踏入隔壁的杏林堂,热情地向柜台后的老者打招呼。

“哟!萧爷爷!听说您老最近失眠?我特地给你做了几道好菜哦!”

就这么一声,大堂里的客人伙计顿时都消失无踪。

“……怀小子,”老年人面有菜色地叹了一口,“如果你真想让我长命百岁,就不要踏进这里一步……”

“嘿嘿!我会的!我会的啦!”我将包裹在柜台上一放,随即搬出一道道菜肴,“呐!这些都是我做的哦!绝对适宜老年人!要赏光啦!”

萧大夫摸着胡子苦笑:“怀小子,你搅了我的生意就为这事?”

“哪儿的话!当然还有其他事咯!”我爽快地从衣服里摸出钱袋,“上硫磺的钱,这治病的钱,还有……”

我闭上眼睛,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沉声道:“上面的东西,按我写的分量抓给我。”

尴尬的沉默。

我睁开眼睛,看着空旷厅堂里唯一一个和我面对面的人。

“呵!”老年人笑了起来,摇晃着脑袋接过单子,“如此之多的东西,如此之大的分量,看来你也是决定了吧?”

我微微一笑:“没错,我早就决定好了。”

布满皱纹干枯却温暖的大掌在我脑袋上蹭了蹭,转身开始翻箱倒柜,然而那慈爱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反正我也不想像老不死一样活那么久,到时候一定要再给我送菜来啊。”

我耸了下肩膀,眼睛笑得眯成缝:“嗯!一定啦!”

事隔几天再度穿着夜行衣趴伏在知州府的围墙上,这一,我已经大幅修改了计划,因而今天在这里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从心底里祈祷各路神仙魔王,千万不要再让我碰到那一晚的少年。

那个……有点打不过人家是一个原因啦……(只是有点而已!!)更重要的是……

我……无法对小孩子出手……哪怕只是比我小一天,我也下不了手……啊~怎么办啊~~人家超喜欢小孩子的说!为什么偏偏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啊~~(泪)

我的仇人们!算我求你们了!别雇佣童工啊!!

可能是我平日的积德感动了上苍(??),今天知州府内一片寂静,除了戍守的卫兵,居然连只路过的猫都没有。

沉住气静静地等待着交班的间隙,我谨慎地一步一步接近目的地。

通常人的思维模式,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是放在书房就是存于卧室,既然半夜打扰人家睡眠不太好,我就先从书房下手喽~愿荒湮神保佑您的睡眠不被打扰,也保佑我一下子就中奖吧!

见守在门外的两个卫兵已经是哈欠连连,左摇右晃,我很好心地直接一把迷药撒上去,让他们睡个彻底――人啊,一天要有充足的睡眠哦!有空再给你们好好上一课吧!不过现在呢……距离下一班交替还有一柱香的时间,老子我可是很忙的。

从鞋底抽出一根铁丝,我熟练地开锁,小心推开门,借着熹微的月光打探着室内。除却中央的几案上端整地摆放着文房四宝、珍奇古玩外,满室都是――书。四面墙都充分利用了起来,精心雕琢的书架层层叠叠堆着案卷、文献,看来那老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嘛。

小涟给我的房屋构建图表明着书房似乎经过改造,既然如此!哼哼!

“打扰了~”我牢牢地锁上门,开始黑灯瞎火地工作。眼睛早已经适应了黑暗,我回忆着那张图纸的内容,直奔向宽敞房间的最里,跪下身子将书橱左下墙角的书一本不落地挖出来堆放在一边,右手食指曲起轻敲着墙壁,左手摊开手掌一丝不漏地贴摸着,希冀能感受到裂缝的存在。

不是这里吗?在哪里?到底在哪里!他X的!我XXXX你哦!不想被我XX再XX的就给我滚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内心愈加焦躁!不能失败!今天的任务!哪怕搭上自己、陷害别人也绝对不能失败!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喀哒――

“!!”我心一惊,本能以为是背后的门被打开了,当发现我的左手陷入墙壁数厘米时,顿时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哼哼哼~果然是稍微威胁一下就自己出来了嘛~(??)

抠出虚掩的石板,伸手探入摸索,意外地没有摸到纸张的感觉,而是……

“这是奖品?”我愣愣地看着手上的两个细长的金属筒,总觉得这玩意儿实在熟悉得很,但又记不太清楚。

从诡异的地方挖出这么两个长相奇怪的东西,想不慎重对待都不行啊。

自冰冷的地面爬起来,将手里的东西借着月光仔细研究――比食指还纤细的筒状,通体由闪烁着寒光的金属打磨而成,还雕饰着复、精美的纹,在1/3似乎有接合的痕迹,可以分开,但是……上面突出的部分,应该叫锁吧?但是又没有可以插钥匙的地方……奇怪的东西。

这两个玩意儿看上去十分相似,只是颜色不同,一个绿一个蓝,给人的共同感受就是――非名家巧匠之手不出。

上下轻晃了一下,从中传来“沙沙”作响声,有东西?

颠来倒去地左看右看,我被突然显现在筒底的熟悉纹章惊愕得无法言语!

“五色茉莉……”轩辕……皇纹……

我想起来了……这是!这是传达密令时用的封筒!因为细小,而且做工相当复杂,更重要的时它由珍贵的玄铁铸造,非常难以破坏,又无法轻易复制出它的钥匙,因此被用做此用途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寻找嵌匙!

不过还真是怪了,这个绿色的有皇纹,那个蓝色的怎么没有啊?

啊啊啊啊~不管了啦!找东西要紧!

正当我热血沸腾之时,在外留守的路西法忽然激烈地拍打了几下翅膀,随即便跃枝飞离现场。

这是有人靠近的信号!怎么会!现在不是还没到时间么!

一边问候着胆敢打扰本大爷的家伙的列祖列宗,我火速将书本塞回原为将来争取一些时间,随即见窗外还未有动静便直接跳了出去!踩着晕倒的卫兵锁好门,然后拔腿就跑!

该死的!XXX的!哪个混帐!到底是哪个混帐!老子我泻药三件套伺候到你爽!XXXX!!

我开始进入暴走状态,脑子里充斥着由教授编撰、我记录的《如何耍阴的整死对方而且至死不被人发现的方法》里的描述,但到底理性还在,考虑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一阵子再返回之类的问题。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错愕地看着不远落叶飘零树下的身影。

弥漫在空气中的芬芳,在黑夜中尤为显眼的白衣,黑色的纸扇执在手中,目光仍旧沉静,却在今夜、此刻,有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萧尧渊……”为什么,他在这里……还有……我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也会如此不动声色地释放凌厉的杀气……

四目相对,他牵了牵唇角,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温和的口吻淡淡道:“虽然我对你的政策一向是很宽泛,但是采薇,你要明白这么一件事……”

刺骨无比的语言,从容悠然的风度,我费了好大劲才没有丢脸地后退,但光是这样就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他戴着一贯的微笑,眼眸中却折射出强势的魄力:“有些领域,是你不应该踏入的。”

他的人影陡然一闪!我如同在三九隆冬被一盆冷水浇个彻底,手已经本能地抽出短刀,毫不客气地刺了过去――你不是小孩子,所以我没必要手软!!

刹那间出现在我背后的男人神情冰冷地举起扇子欲向我颈后劈去!我利落地回身闪躲,同时手中的刀也力道丝毫不减!

“唔!”骤然袭来的剧痛,竟逼得我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云光”啪地一声坠入草丛,我目光死死地钉在近在咫尺的胸膛上,随后不敢置信地缓缓下移――心口上,如铁般沉重的拳头狠狠地击打在那里。

我眼前模糊,双腿一软,坠入打开双臂的怀抱中。

尴尬的再会

静谧的知州府开始热闹起来,即使是在偏僻如此的地方,我也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骚动。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拨弄着我汗湿的额发,口吻温和:“抱歉,弄痛你了吗?”

你――――猪啊你!!

我急喘不止,虚汗直下,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也完全动弹不得,惟有愤恨地瞪着那个此刻把我圈在怀里的男人!

“不要露出这样的眼神,”他仿佛才是受冤屈的那个,语气无奈苦涩,“你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腾起征服欲望的……”

要说鬼话麻烦你去对鬼说!现在正好是他们的上班时间!还有!麻烦你把我扔地上行不!我没兴趣躺在男人的腿上!

虽然很想跳起来揍他一顿,但他打的位置也实在是选得太好了!好得我连指头都动不了!

他忽然伏下身子,我露出了厌恶抗拒的眼神。“这还真是麻烦你了,正好我对他的容忍也快到极限了。”

萧尧渊轻轻一笑,温热的手指毫无征兆地窜入我的衣襟,一手压制住我弹起的身体。

混蛋!你想干什么!?

无视于我的惊惶,手指很快抽了出去,连同那个蓝色的封筒:“另外一个送给你也无妨,不过这一个……”我似乎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嘲笑声,“作为委托人,感谢您的帮助。”

@#$%&*!!~~你小子什么时候付过委托费啊!!

几欲爆发的我被他的下一个动作吓得魂都快没了!

“你!想……干……干什么!”沙哑哆嗦的嗓音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双手毫不费力地捧起我的脸,完全无视周遭越来越迫近的嘈杂,那张含笑的脸在我的视线中越放越大……

救、救命啊!!小涟!!我错了!我不该把你用迷药迷倒的!也不该瞒着你我的计划!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啊~~

心里面正翻江倒海地哭天喊地,我皱着眉头紧闭起眼睛,忍受着从未体验过的性骚扰。

额头温柔地落下柔软、火热的触感,我心一惊慌乱地睁开眼睛,却见那男人脑袋一侧,自耳朵传来的湿热气息让我的腰都情不自禁跳了起来!

“放放放放手!”草丛外就是大批人马,我根本不敢叫嚷,脸红得几乎淌血,脑袋倒是接近于一片空白!

敏感的耳朵被什么东西整个包裹住,随即尖锐的牙齿恶作剧似地一咬!

最后吹了一口气,萧尧渊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羞愤交加、咬牙切齿的我。

“嵌匙他随身带着,不过那里么……呵呵,接下来就看你的运气喽,再见。”

说着将我往草地里一放,整个人风一般地消失无踪,同时外面爆发出发现新大陆般的喧哗。

“在那里!有可疑人往那里跑了!”

“追!他妈的饭桶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大、大人!要立刻报告知州大人吗?”

“白痴!”好像听到被殴打的声音,“报告!报告你个头!知道大人现在在做什么吗!笨蛋!”

“是!是!”

…………

当这里也总算安静下来的时候,我终于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哼!那个白痴,大黑夜的穿白衣服,活该被人追!

我抚着激痛渐褪的胸口,大口地喘息着:姓萧的!你给我走着瞧!敢如此利用本大爷,以为这么拍拍屁股就了事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极度厌恶地搓着额头和耳朵,我蒙上面,沉声磨牙道:“要是这口恶气我也讨不回来!我这十八年就白活了!”

恨恨地诅咒着对方,我决意一理好这里的事就马上杀去畅风楼和他好好算帐!连本带利!

一路顺风地潜入知州大人的卧室,我正思忖着萧尧渊那盛大威风的离去画面和这一路没人看守有什么联系时,耳朵里忽然传入奇怪的声音。

我皱着眉头,不明白这么半夜三更地怎么还有人不睡觉。

“嗯啊……呼……”粘腻的喘息很快被呜咽所取代。

良久,一个充满猥琐的中年男声淫笑着响起:“小宝贝……不愧是调教过的……你可真是尤物……”

“……您够了吗……大人。”

“呵呵……别急,小宝贝……我们有的是时间……”

尽管有些狼狈无力,但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的声音……

居、居然、是、是、是个、男、男、男人!!!而且他们还在、在、在、在、在做、做、做那种事吗!!!

在室外偷听的我顿时下巴都快拉到胸口,血液再齐齐涌上大脑!

荒湮神!我诅咒你!!你这家伙都让我在这个晚上经历了些什么东西啊!!

嘴角猛烈抽搐着从怀里摸出一包超・特级迷药,手脚发软地往里面扔!

我抱着脑袋缩在外面等待着药效的发作,张嘴狠狠地撕咬着衣物――受不了!真他X的受不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怎么到都碰上这种场面!

等时机成熟,我毅然冲了进去――快办事快走人!这里我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室内飘荡着浓郁的香气,混合着膻腥的体液味道,我强压着混乱的头脑,努力使自己的脚步迈动,迅速打量着华丽庸俗的房间,预测目标所在。

还是萧尧渊身上的味道好闻些,要是让我选择,我死也不会靠近点这种没品位熏香的男人!

是啊……他的身上,总是有着一缕干净的气息,很淡然、很清幽。明明只是由于平日燃香所自然沾染的气息,并不是他随身携带香囊的缘故……但是过去的记忆纠缠在一起,总能让我敏锐地捕捉到属于他的味道……

靠!现在想这个做什么!我甩了甩脑袋,专心投入地搜索起来。

嵌匙,小如挂坠的金属部件,能够和封筒上的突出部位完全吻合,是打开它的唯一方式……脑子里搜罗着知识,我焦急地在有限的时间内大海捞针般地寻找着它的身影。

在哪里呢?到底在哪里!

“!!”别、别告诉我……它在那里……

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我吞了吞口水,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向床铺,那里罗帐遮蔽,里面想必是被翻红浪,春色万分。

呜!怎么会这样!呜呜!超级不想去的说……但是……按照逻辑判断,十有八九是了……

我怎么那么可怜啊……

拿下覆盖在脸上的手,我咬咬牙――拼了!

小心地掀起上好的布料,我努力让自己做到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将手伸进床里一翻摸索。

恶!摸到肥肉了!唔!好湿!呀!这、这是什么啊!我到底摸到了什么啊!

欲哭无泪的我强忍着要抽人泄愤的冲动,闭着眼睛摸到了枕头下――有硬物!

我连忙抽了出来,但见手上一个小巧的木盒,打开后,散发着冰冷清辉、小如指甲的金属部件静静地躺在红色丝绒上!

神啊!!感谢您!!呜呜呜呜呜!!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将盒子里的东西占为己有,正当我转身离去之际,一只手……牢牢地拽住了我的手腕。

我紧张万分地扭过头!药效、药效还没过不是么!?

顺着那只手,我第一看清了仰面躺在床上的人。

凌乱湿润的乌丝紧贴着潮红的脸庞,包涵着无限风情、春色弥漫的眼眸却隐隐透着冷洌的寒光,泛着润泽光辉的红肿双唇不住地吐息,凌辱过后的脆弱使得那张原本美丽孤高的脸此刻看来更是激发出人类原始的兽性与破坏欲。

“是……你……”我瞠目,身体僵直。

出色到擦肩而过便不会淡忘的精致容貌,为人留下强烈印象的偃蹇孤特……

那一天,出现在客栈门口的负剑少年……那一天,以冰雪之姿凛然傲立的孩子……竟然……在这里……这种状况……遭人亵渎……

他似乎完全没听进去我在说什么,忽然眉头颦蹙,虚弱地闭上眼,难耐地扭动着纤细的身子,拽着我的手无力把持。

“你、你没事吧?”我担忧地转过身来――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头,怎么会这样啊!

看着活色生香的春宫图,我的身体也不禁燥热起来,脸红得发热。

正当我左右为难之际,路西法的警告又再度传来!

“呃!对、对不起!”我内疚着扳开他的手,最后抱歉地看了一眼在欲海中沉沦,却保持着一丝理智的清明眼眸,几乎是逃一般地冲了出去。

虽然手里握着今夜的战果,然而我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那甜腻的呻吟和火热的纠葛又再度缠了上来,害得我都抓狂地想拽几把头发下来了!

“呼!呼!”好热!为什么这么热!可恶!热死人了!真丢人!光是想想就身体发热么!?

我急促地呼吸着,在寒夜中吐出火热的气息,哪怕是扯开了衣襟,身体的热度却仿佛是从灵魂开始燃烧的火焰一样怎么也熄灭不了!

“可恶!”我敲击了一下自己快酥软的腿,跃身飞上楼房,从洞开的窗户蹿进内室!

重重地落在厚实的地毯上,我勉强支撑起自己无力的身体,眼神直落在房间的主人上!

坐在椅子上明显是等待着什么的人影微微一动,便走入了迷朦的月光中:“我就猜到你今晚会来。”

萧尧渊坦然地笑着,望着我的神情忽然一怔。

我不想和他多废话,抽出“云光”,运气砍了过去!

“采薇!等等!”萧尧渊惊声喝道。

不好意思!砍完了你我还要回家睡觉!才没空跟你拖延时间!

萧尧渊利落地闪躲,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武器!明明只要趁此用脚飞劈就能掌握主动,明明是那么简单的动作!为什么!我的身体却沉得和铁一样!?

“呼!哈!哈!咦……奇怪……”好热……好热……不行了……热死人了……

“你!”萧尧渊居高临下、眼神怪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抬头,冷静地向着某,以不可抗拒而又焦急的语气发号施令:“七弦,善后。”

我蜷缩在地上,开始模糊的脑袋忽然想起菜板上的鱼。

“采薇……”

我喘息着一把打断他:“我、我到底怎么了……”我可没迟钝到那个地步!

“你……”他顿了顿,磁性的嗓音此刻听来愈加魅惑,诱惑着心神,“你吸入了春药,而且是‘浮云’。”

就连我这个不怎么精通此块领域的人都听闻过它的鼎鼎大名!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瑟缩了一下,看见他伸向我的手,条件反射地拍开:“不要碰我!”

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我手脚并用地向着窗户逃去,内心的恐惧如出闸的猛兽再也无法阻拦!

身后没有传来阻止的声音,当我的手正要扶上窗台时,整个人却突然翻天覆地地倒转了一个角度!

“你放开我!”我红着脸怒吼道,手捶脚踢地想要从他的肩上滚下来!最后我气急地对准他的死穴,毫不容情地点了下去!

注意到我的意图,他于一瞬间松手,我掌握了这个机遇,翻滚下地,惊慌失措地逃蹿!

“傻瓜!我又不会对你怎样!”萧尧渊也急了,探出手制止我的行为,“再不快点吃苦的可是你!”

他说什么我根本不想听!此刻我满心满念的就只有逃!逃到哪里都没关系!要快点逃!一定要快点逃!

我一口咬上他伸来的手臂,趁他吃痛缩回的时间手忙脚乱地爬上窗子,别说是二楼了,哪怕下面是悬崖我也照跳不误!

“受不了……真是野……”他无奈地在背后悠悠地一叹,然而包含的意却是那样的令人不寒而栗!

只觉得背后忽然劈来一阵风,我整个人已经被头晕眼地摔在了地上!还没等我从晕眩中回神,已经被他抱起扔到了床上。

我激喘着撑起身体,抵御着来自体内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身体颤抖地注视着站在眼前、遮蔽了一切光亮的男人。

被撬开的记忆

那只手伸了过来。

“不要碰我!”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我拼命地摇着头,焦急地搜寻着逃走的方法。

他没有开口,欺身压了上来。

“给我滚开!”我二话不说地抬脚踢人,却软绵绵地被他拽住脚踝一拉,整个人被迫躺在床上。

我手忙脚乱地开始抵抗,不遗余力地用一切能想到的方式躲避,整个人就好似在砧板上扑腾的鱼。

“笨蛋!”萧尧渊也是气喘吁吁,两只手忙碌地化解着我狠厉的攻击,低吼着威胁:“我说过不会碰你!只是给你上药而已!再拖下去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脑袋一片混乱,只是不住地摇头,推拒着身上的重量:“滚开!给我滚!”

脸上一片滚烫,我丢脸地咬着牙,感觉到全身的血液涌向了下身,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有了抬头的征兆!

浮云啊……强力春药中的一种,经实践证明它对习武之人效果尤佳,人体吸入后若不交合,那么会令周身气脉紊乱,真气冲撞经脉,直击心肺,说白了就是玩完了……

在这种快被强暴的状况下我居然还能冷静地分析,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了……

“唔!不、不要……”感觉到那双手意欲脱下我的衣服,我惊惧地大叫,双手死死地拽着衣襟不放!

完全封住我去路的男人嗓音低沉,却依旧维持着理性哄人:“脱下来,乖,衣服已经全湿透了,不脱的话会染风寒的。”

脱下来不是更成问题吗!!

我身体尽力向后挪退着,直到背部抵住墙壁无路可退,竖起双腿缩在角落里,眼睛都快睁不开来,身体热得像要融化。

只听得前方一阵叹息,一只手陡然摸上了我腰!

“你干什么!!”我怒吼着,下一瞬整个人弹跳了起来!萧尧渊一手固定住我扭动的上身,一手“刷”地拉着我的裤子将它一褪到底!

“住手!住手!”下身暴露在同性眼里的景象让我大脑空白了一秒,随即大力地抗拒起来!眼见着他又要来扯我的衣服,我惊恐地被迫选择继续护住上身!

“疯子!混帐!畜生!我让你住手!”我口不择言地叫骂着,脚下不停地踢蹬着!

下身在药力的掌控下已经精神起来,我大窘,巴不得这一瞬间死死掉算了!居然落到这种尴尬丢脸的境地!

一手捉着我脚拉高、卡入我大张双腿间的男人衣冠楚楚,竟丝毫不乱,反衬着我凌乱的衣着,这种羞辱更是让我将牙都快咬断!

“啊啊啊――”我向后躬着身子,瞪大眼睛。

下身被人紧握住,温热的触感包裹着敏感的部位,开始套弄!

“唔唔……嗯啊……不……不要……住……啊啊……”我不成声地呻吟着,低着头,一手胡乱地伸向腿间想要阻止那男人的行为!

“哈!住……住手……停……不……要……停……”优美的手指极富技巧性地挑逗着,下身一波又一波的快感直窜上背脊,四肢开始酸软,我脸红得滴血,身体绷紧,却已是除了呻吟外什么都办不到了。

那双仿佛具有魔力的手掌控着我的全部,一把将我揽入怀里,我昂着头,模糊的视线里,那对沉静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辉,直直地与我对视着。

“嗯……啊……”我抬起无力的手臂遮住眼睛,哆嗦不已的牙齿松开,让自己羞愤欲死的声音居然是来自我自己!

下身的速度猛地加快,直击大脑的快感使我忘乎所以地大叫着,最后一连串几乎悲鸣的嘶喊,眼前一道白光,身体高高弹起,随后瘫软在支撑着我的臂弯中。

“呼……呼……”我微微闭上眼急喘着,任由他将我安放在柔软的床上。

刚刚释放过后的舒畅感觉让我放松了戒备,手脚都如同不属于自己一般地无力,我茫然地看着那双手再度伸向我的胸前,解开了衣带。

思维陡然开始运作,身体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不要……”我想大声地吼他,却虚弱得轻不可闻。

胸口的皮肤凉得冒出鸡皮疙瘩,却又同时热得像是燃烧着火焰,萧尧渊的动作一怔,沉低缓的男音了然地响起:“原来如此……这种条件下才会出现吗……”

我羞惭、愤怒地红了双眼,咬紧了牙关闷哼着,忍受着燥热的皮肤上悠然滑动、描摹的手指所挑起的异样心绪。

有些凉凉的……很舒服……刺激在灼热的皮肤上……再多一点……

我猛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得一个激灵!我、我刚才在想什么!?

那双手更加肆意地在我的胸前来回摸索,却小心而谨慎。

“……采薇,你身上的伤……”眼见着我冰冷地瞪着他,萧尧渊扁扁嘴苦笑。

有些伤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褪去的……我人生的前十五年,仅仅只是扮演着“玩物”的角色而已……

但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可怜到要别人同情的地步!你那眼神算什么意思!

修长的手指掠过的脸庞,温柔地反复抚摸着。我嫌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此举有什么意义――既然已经玩够了,麻烦你从我身上滚下去!

望着我的沉眼眸幽暗,双手忽然更大地分开了我的双腿,粗糙的触感沿着大腿内侧缓缓滑落。

“你干什么!!”我惊声尖叫起来!

他照例没有回答我,从床边摸出一盒东西。

我很想踢他!也很想揍他!更想拿刀捅他!然而还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的身体却违抗我的意识,仿佛沉沦在棉絮中一般酸软无力!

萧尧渊将我的两条腿搁在手臂上,声音低沉得骇人:“上药。”

上药?上、上在哪里?

他的动作回答了我的一切。手指掬起碧绿的药膏,探向了我的身后――

我的脑袋仿佛经受过巨浪的冲击一般震撼,张大了口,却一字也发不出来!

“不要――!!”发自内心的恐惧促使我尽全呐喊挣扎!然而钳制着我双腿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冰凉湿润的膏药猝不及防地碰触到了炽热的皮肤!我本能地绷紧身体瑟缩!

“萧尧渊!你他妈的给我放手!”脸快要烧起来!任谁被人碰到那种地方都这么个反应吧!

“听话!只是上药而已!”他的声音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手上下了狠劲制住我的逃脱,“不要乱动!切!真是麻烦!”

“住手!住手!住手――!!”我不顾一切地反抗着,几乎将平日的自尊都踩到了脚底下!

“求求你!求求你放手!算我求你!求你!放手!你放手!”我慌了!这一是真的慌了!我根本无法再像平日那般催眠似地反复告戒自己“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不要了!不要再来第二遍了!不要再第二体验了!

高大的身躯几乎侵占了我整个世界,从他近在咫尺的眼中,我见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

“!!”

就着融化的膏药,在后庭摩挲打转的手指陡然插了进去――

“啊……”身体重重地颓软在床上,我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帘帐,清晰地感受着身下旋转着愈加入的手指。

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画面拧成一团,张开血盆大口,啃噬着我残余的理智……

一幕一幕,如同传说中的“电影”,时光在脑海中飞速逆流着。

纯白的缟素,漆黑的棺木,失声痛哭的身影,呆若木鸡的我,下流淫荡的眼神,停顿的脚步,惊恐的表情,被牵扯住的头发,被扑倒的身体,痛苦扭曲的脸,被剥开的衣物,被桎梏的手脚……

然后……带着急切表情的脸淫笑着迫近,拉开了被同伙禁锢住的双腿,那丑陋的东西狠狠地撕裂了我……

“唔!……不……不要……”我哆嗦着张大口,想要缓解窒息的痛苦――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把推开身上的东西!抱着头疾声惨叫!!

好痛!头好痛!好痛!痛啊!

“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谁都好!快点杀了我吧!快点杀了我!快点啊!

“采薇?你怎么了?采薇!”

身体急剧地扭动着!我撕扯着头发,抱着疼痛不已的脑袋蜷缩起身体,双腿踢蹬着一切靠近我的东西!

“不要!滚开!”变得模糊的眼中,那只将我抓入渊的手再度伸了过来!

我惊恐地躲闪着,激烈地挥舞着手臂!

“滚开!滚开!滚――娘!娘!别走!不要!”我闭上眼睛,向着虚空乱抓一气,却什么都留下!

我急了!抬起身子想要追上那远去的光辉!却被一双手臂限制了行动!

“啊啊啊!!”我惊恐地闪躲着,不想再一经受那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画面又扭曲了!那孩子哭泣的脸庞映入我的眼中!

“唔!”我开始恐惧起来!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我从心底里感到恐惧了!“小涟!”我努力撑起身体赶到他的身边!“别哭!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不要哭!别哭!求你别哭!这不是你的错!不是!求你!不要哭!”

不要哭!小涟!是我错了!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采薇!你清醒一点!”惊惶失措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却感觉那样的遥远。

狂乱地摇着头,身体痉挛着,喉头反上腥甜的味道,除了发泄般地惨叫外我根本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采薇!看着我!”大力到几乎要弄碎肩膀的力量狠狠晃弄着我的身体!我猛地抬起头来!

那双眼睛……该死的冷静……

……是了……就是那双眼睛……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如果……

如果那时候我的手脚没有被摁住的话!!我要做的绝对是――――

啪――!!

我愤怒地喘息颤抖着,感受到手掌火辣辣地疼!但我不后悔!绝对是!哪怕废了一只手!我也绝对要这么做!

面前的身体愣住,我一把拽过他的衣襟,昂起头,冷笑着和他对视:“很有趣是么?欣赏别人的尊严被践踏很有趣是么!!”

茫然、惊愕的反应,更是激起了我无边的怒火!

“不救我也就算了,呵!反正我本来就没指望过――”

“但是在旁边看着我被强暴算什么意思!”

“回答我啊!!”

“轩辕怀瑛――你这畜生!!”

你那是什么表情!惊讶悔恨你个头啊!!

“唔!”身体猝然被紧紧拥住扑倒在床上!我张大口,冲着面前的肉体狠狠咬了下去!血腥气息立刻在口腔中弥漫!我合拢牙齿用力撕咬着!手脚并用地踢打着!

用指甲抓!用脚对着要害踢!一切的一切,压制着我的身躯仿佛石头一样全数承接下来!

疯了!我早该疯了!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疯呢!!为什么!!

“……了……薇……没事了……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如同黑暗世界中的一丝光亮,呓语一般的醇厚嗓音穿越了浓稠的黑夜。

是谁……谁的手……谁的……声音……

我停止了撕打,头脑一片模糊,却仍旧清楚地感受到抚慰着我的手掌,以及……温柔而坚定的话语……反复地呼唤着……

“已经没事了……采薇……对不起……是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已经没事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的……我会……”

一遍又一遍,好似要刻到灵魂的烙印一般……

颤抖着松开麻木的牙齿,身体如抽掉脊椎骨似的软在床上,我仰望着头顶,却什么也看不清。

眼眶好热……像着火一样……有什么东西,激烈地涌了上来,冲破了一切阻碍……

机械地抬手摸了一下脸颊――湿漉漉的。

我眨了眨眼,仔细地看着指间的痕迹。

……眼泪?……眼泪……

“哈……哈哈……”身体剧烈地晃动着,我再也忍不住,侧身握拳猛烈地敲打着床铺!

“笑、笑死我了!太、太搞笑了!这实在是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不行了!要笑死了!快要笑死了!哈哈哈哈……”

眼泪诶!这是传说中的眼泪诶!真是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诶!

我猖狂无比地笑着,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直到因为笑过头而阻塞了咽喉、快要断气地大力咳嗽起来!

从记事起,我就刻地明白这么一件事――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为了要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为了要保护我重要的人们,我要流的不是泪,而是血。

我怀采薇可以屈尊示弱,但绝不能弃尊软弱!

病弱无势的母亲,心灵重创未愈的小涟,作为唯一可以支撑起一个“家”的人,如果我稍微露出一点软弱的地方,那这个“家”该怎么办!

居、居然会有这么一天!实在是太可笑了耶!

“采薇!”萧尧渊一把捞起我的身体,舒服的气息、温暖的体热包裹着我无力的躯壳,感觉……竟是那样地让人产生依赖……

“已经够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给我闭嘴!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在旁边叫嚷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硬撑着……这十几年……已经可以了……”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所以……我……讨厌……有钱人……

“呜……”心头一烫,我主动抱住他,埋在他的肩膀纵情地放声大哭!

哪怕知道自己不应该依赖任何东西,哪怕知道不合时宜,哪怕知道那是错误的举动……

在那一刻,我还是任性地放纵了一……

抬起熏蒸得通红的脸,我咬着下唇,身体大力地蹭着他――好难受……给……我……好热……

唯一可以降温的物体却用力地扳开我的身体,我急了,呻吟着再度贴了上去,抬起腿勾住逃避的物体!

“采薇,快住手!”狼狈的声音焦躁道,“嫣荷!你在吧!”

“是,主人。”

我一片茫然地遵从着本能,全然阻隔了外界的一切感官。

“你现在快去……”

……

“是。主人……您的脸和肩膀……”

“无妨,你先快去……”

……

时间仿佛无止境地静止着,我难耐地扭动挣扎着,不知廉耻地呻吟着,左右摇摆着头,却怎么也无法使自己脱离那个折磨得我快要崩溃的世界!

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只有那只手的感觉是那样的鲜明,安抚着我,包容着我……让人情不自禁地沦陷……

被咬得红肿的唇陡然察觉到柔软的接触,随即什么东西撬开了无力的牙关,冰凉的液体渡了过来……有什么东西滑下了咽喉……

湿濡相交的水声,逐渐入的气息,似要夺走我所有的呼吸,却又如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脑后抚慰着的手来回摩挲着,使人宽慰的音色:“药效发挥得迟,所以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就好……”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怎么也停止不了……仿佛流尽了这辈子所有的份……

温柔的晃动,安心的触感,生平第一,我极其丢脸的因为哭累而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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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往事

娘走的那一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哪怕身冷宫中的冷宫,内侍省却依旧厚葬了母亲。白得森然的缟素刹时布满了原本破旧却温馨的居室,黑色的沉重棺木居于厅堂正中,竟如一场荒诞的迷梦。

她是我亲自送走的……在弥留之际,我的手始终最接近生命的流逝,是我……亲眼看着那消瘦苍白的手指自掌间滑落,再也不会为我弹琴,与我对弈,教我丹青……再也不会……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为我拭去沾染的新泥……永远不会……

在那之前,我从来不曾知晓,原来心灵一角支柱的崩塌,竟是如此轻易。

自娘出生起便照顾左右的芹姨晕厥数,最终伏在棺前失声长泣。小涟失魂落魄地立在一旁,眼神空洞得骇人。

当我的意识清醒时才发现,我已不知何时来到了连波池畔,这个,我和怀琰哥初相遇,数度相约的场所。

头脑一阵蜂鸣,我努力想要对准眼神的焦距,竟无法如愿。

澄澈明净的蔚蓝天空,四下无人的空旷悠远,我呆呆地对着碧波荡漾的湖水,选择了麻木逃避。

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已经疲惫不堪的灵魂得到暂时的缓解,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无法恸哭的我彻底沉浸在悲痛的世界中。

远喧嚣震天,我知道,那里的庭院内,正笙歌曼舞,一派糜烂之景。

“真他妈的刺激!喂!你们刚才也看见了吧?”

“看见了!看不见才怪!只要长着两只眼的都看得清楚!”

“你们说那轩辕怀琰的屁股就那么好?咱们的九殿下和十一殿下怎么就这么争着要上他?”

“哼!你们不懂!看看那张脸!光是看着老子我的老二就起来了!”

“嘿嘿!才看了一场活春宫,我们的六殿下又叫得那么浪,老兄你想不硬都不行啊!”

“在那种地方就干上了,还真要我们命哦!这当侍卫容易么!”

声响由远及近,凝滞的思维因为怀琰哥的名字而微微触动,却仍旧迟钝地沉于泥沼之中,未有任何反应。

“喂……你们……想不想试试男人的屁股有多好?”

不怀好意的淫笑声压低道:“哦……你是说……”

“嘿嘿!‘尊贵’的六殿下我们自是碰不得!可是那一个……就是那边那个……玩死了也没人在乎。”

“喂!胆子太大了吧!那一个再怎么也算皇族诶!”

“皇族又怎么了!三宫六苑的人多得跟什么似的!玩个无关紧要的又怎么样!再说那可是个疯子!”

“就是就是!‘皇族’哦!你没玩过吧?”

“呸!说得好像你玩过!”

“不是正要玩嘛!”

…………

当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一只粗糙的手向我伸过来,我缓缓移过木然的视线,背脊猛地窜上恶寒!我一惊,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四个高大的男人,回神间,身体已经本能地撒开双腿狂奔!

我一直以为!我一直以为!这种境况只有姿色上乘又没有权势的人才会碰得到!像我这样的货色!根本就绝无可能!

我慌乱地几乎没有闲暇择路而逃,看着越来越迫近的一众人,我一咬牙,下定决心在下一个弯道使上轻功逃脱!

眼见着光明就在眼前!我突然被眼前意想不到的人物惊愕得停滞了脚步!

轩辕怀瑛!!还有――白水……

两人正背对着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似是商议着什么。

就这么一瞬的犹豫,造就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头皮传来锐利的刺痛!我闷哼着向后倒去!牵扯着我的头发狠狠拽了过去,那四人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压上来,手脚并用地钳制住我的挣扎抵抗!

“哼哼!这疯子,可抓到手了!还真能跑啊!”

我吓得脸色惨白,再想反击已是回天无力!不顾一切地张牙咬上探来的手掌,一个利落的巴掌随即扇在了我的脸上!

耳朵嗡嗡直响着,头晕眼间还感到嘴里扩散开一股甜腥味……

“嗯!唔唔!!”眼前的景物剧烈摇晃着,我惊惧地扭动着被四双手死死摁在地上的肢体,希冀还有万一的可能性!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还有我娘的死!这一切一定都是噩梦!快醒啊!快点醒过来啊!!

刺耳的裂帛声于一片宁静中显得惊骇万分!我顾不上一切地抗击着,天崩地裂的恐惧袭上心头,满满地占据了我此刻所有的感官!

我猛地弓起身子、向后仰头想要抽回被压得生疼的手脚,却在睁开眼的一刹那与毫无感情蕴藉的冰冷双眸四目交汇――

轩辕怀瑛站在身后冷冷地俯视着我,静观禽兽行径。末了,竟轻蔑地勾起唇角,幸灾乐祸地一声轻哼,像是看着一团垃圾一般看着被撑开手脚禁锢在地上的我……

混乱的大脑“轰”地一声炸开!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如迅雷般滋生蔓延……

轩・辕・怀・瑛――!!我不会放过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看清楚了!男人就是这么玩的!”压在身上的男人得意地一笑,急躁地拉开我颤抖不已的腿,扶着我的腰便重重顶了进来!

“唔唔唔唔!!”下唇顿时被我咬得鲜血四溢!忍受着几乎是要将我撕成两半的激越痛楚,内脏仿佛也要被顶了出来!我更用力地咬住嘴唇,死也不要在这帮人渣面前泄露一点点软弱!

“!!”间不容隙、毫不留情的横冲直撞几乎让我两眼一翻直晕死过去!也许……晕过去还算仁慈……

啪――!

头顶制着我双手的男人又一巴掌逼我保持清醒,随即舔着嘴唇,一脸色急地上下打量着下半身赤裸、鲜血直流的我!

“喂!你上完了没!快点啊!后面那么多人侯着呢!”

“急什么……啊……真是爽……果然……不一样……啊……”

“嘴,你不会让撬开他的嘴吹箫啊!”那人一边“好心”地提议,一边更加肆意地玩弄着我的躯体,兴致高昂地挑拨着我未知的反应!

我睁大眼,几乎将牙齿咬断,愤怒憎恨地瞪着不远转身而去的轩辕怀瑛!视线一偏,我见到了震惊不已的白水。

他厌恶地皱着眉,神色苍白又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随即一咬牙将头一偏,落荒而逃地追上了轩辕怀瑛的步伐!

我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离去,痛苦地闭上眼睛。

身体被掀翻,像狗一样趴伏在地上,腰被高高地捉起以更方便的姿势满足身后侵犯着我的人,头发被用力地向高牵拉着,头皮痛苦到麻木。被迫撑到极限的嘴里满是男人腥臊的体味,纤细的食道被野蛮的戳刺攻击得几度反胃!呼吸数中断,每一我都希望再也不睁开眼睛……

身体随着心渐渐冷却,灵魂仿佛脱离了肉体,漠然地看着被一群禽兽玩弄折磨的躯体。

当滚烫的热流冲刷着被折磨得鲜血如注、生疼的内壁时,当那疲软的巨大粗鲁地拔出我的体外时……我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另一个开始……

※※※z※※y※※z※※z※※※

我的眼里倒映着天空,然而天空却半分也未进入我的眼中。

……死了吧……我已经死了……

涣散的眼神遥望着晴空,我将一切意识与这个世界隔离开,哪怕此时料峭春寒,全身赤裸的我也丝毫不觉冰寒。

是什么时候呢……是从何时起,滚烫的触感点滴着落在我的身上,烫得似要灼坏了皮肤,将我拉回那个肮脏的躯壳。

微动了一下死尸般的眼,满眼的黑暗于一瞬驱逐,无法对准焦距的视线无神地见着一个十岁的孩子扑跪在我身旁,激烈地无声恸哭着,身子抖得如秋日的落叶。

炽热的泪珠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大滴大滴地滚落小巧秀丽的面颊,撒在我的身上,留下最真实的烙印。

那双我一直赞叹的美丽眼睛,此刻却充塞、溢满着悔恨、自责、绝望以及对自我的刻仇视……

“……小……涟……”我失神地嗫喃着,随即惊恐地睁大眼!“小涟!”

他怎么会在这!他怎么会在这!

从未见过那孩子掉过泪的我顿时慌乱无措,顾不得自己当下狼狈的模样,也顾不得仿佛被撕裂的身体,我撑了起来一把拥紧那陷入泥沼的孩子!

“小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对不起!又让你有了相同的记忆!对不起!别哭!这不是你的错!忘了它!快忘了它!与你无关!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希望那孩子能够幸福,然而小涟却只给了我沉默与泪水!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紧张得语无伦,慌乱地安慰着他,泪眼模糊的小涟忽然扑进我的怀里,泪水肆虐得更凶。

我痛苦地咬着牙,内心激烈地憎恨着上天的不公,愈加紧拥住倚靠着我的小小身躯。

不能崩溃,绝对不能崩溃……还有小涟……我还有小涟……

岑寂得恐怖的夜晚,我静静地躺在小涟身边,毫无睡意地睁大眼望着头顶。

身体始终冰冷着,哪怕是裹了一层又一层,我仍冻得如三九天不住打颤。更糟糕的是……我抗拒着人的碰触……

抗拒着一切人的碰触,哪怕那人是我最爱的小涟……他发现了,乖巧地小心与我拉开距离,体贴而又让人痛心的孩子……

死猪大叔说错了一件事,他说我没有习武的天分,我坦然接受,但若他说我没习武的必要,那便是大错特错。

要不是有一丝真气撑着气脉,这十五年我早就被荒湮神召唤不知道几了。不管怎样的折磨我都挺了过来,我还活着……活着为了生存继续受辱……这样的日子……快到头了……

连外衣也不披我径自下了床,踉跄地跌撞至厅堂。

不是梦……一切都不是……

我立在娘的棺木前良久,直至残月西斜,晓光微曦。

僵硬的双腿上前,扑通一声跪在棺柩旁,冰冷的手抚摸着细致的木纹,虚弱地牵起嘴角。

“娘,您放心……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采薇我……绝对会……好好地活下去……”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无论是什么,我都能够适应忍耐……

惊诧地察觉到有人的气息,我扭头,并不意外地见到了矗立在门边的苍白身影。

一身雪白的衣衫,更衬托着他血色全无的惨白脸庞。平日凌厉的眼的凹陷着,俊挺的身骨一夜间消瘦得嶙峋。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灵堂的正中,仿佛被抽去灵魂的躯壳木然地僵直着。

他来了……自从我记事起他便再未出现在母亲面前……但时隔十多年,他终于来了……

视线终于稍移,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原本的姿态,那个心积虑盼望着能亲手了结我的冷酷男子……

我鬼使神差地抬手欲言,他利落地转身,如来时一般无影无踪。

我愣愣地抬着手,喃喃着十几年未曾唤过的称谓。

“……清攸……表兄……”

清攸……白清攸……

第二天,我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如一盆冰水浇身,不禁从头凉到脚趾。

昨夜……死了四个宫廷侍卫……他们不仅死得离奇……而且……死相奇惨……

死时被生不如死地折磨着,连轻易了断都不被允许,直到尸首支离破碎,残忍程度是王朝史无前例的……

压抑着翻腾的胃部,我几乎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然而当我面对着小涟那冷情而惊为天人的容颜,看着他泰然自若地生活依旧,我竟连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或许……还很高兴……

但是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我懊恼地咬着唇,暗骂自己的卑鄙和怯懦。

那一年的夏至,身著缌麻的我站在瑜瑾阁的房顶上,缄默地注视着远的战火硝烟,听闻着国都杀声震天。静看着皇宫的大门被攻破,新帝王的兵士们士气高昂、争先恐后地冲入这座腐朽了太久的宫殿,我淡然一笑――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楼下也开始喧嚣起来,震撼天地的欢呼庆贺声如潮水般迅速蔓延着。

“什么人在那里!”一个巡查的士兵抬头见到我,大喝一声,带领着几人直奔而来――只可惜,门还在那一头,你们还要点时间。

我自屋顶自在地翻身落入室内,抱着包裹的小涟沉静地久候多时。我笑着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却最终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小涟,我们走吧……现在,哪里都可以去了……”

时光荏苒,不觉已去三秋。

三年,可以让人习惯很多东西,我努力地适应着,努力地忘却着。记得那一被她强行灌酒后我头痛欲裂地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结果教授果然很有她风范地教训人。

“不要因为这是BL小说就把全世界男人都当同性恋!就你这张脸,也只有超级瞎子想上你!”

虽然酩酊大醉着,但头脑仍旧清晰地记得,那时候,我笑得很释然。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谁想心头仍有芥蒂。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重想起来……我明明已经忘记了……明明已经不介意了……为什么会这样……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终究战胜了我的意志……

滚烫的泪水又溢了出来,我厌恶地皱着眉,反感着自己竟如此软弱。

略显粗糙的手指擦去了滑落的水滴,充满着内疚的低沉嗓音反复地在我耳畔轻语着,听来是能让人灵魂都放松的舒适。

“对不起……我在这里……没事了……我会保护你……没事的……”

内心激烈地抗拒着,我拼命地暗示着自己不要将它当一回事,努力将这些东西都抛出脑外,但是……

为什么即使在梦中,眼泪依旧停止不了……

离别

自噩梦中惊颤着醒来,我冲着头顶眨了眨眼,思维迅速理清了事件的脉络。

一股脑地从惟我一人的大床上爬起来,我抓着头发痛苦地呻吟――丢脸啊~真是丢脸到家了!人生的污点啊~~

身上套着件松垮的单衣,光是手摸上去,那柔软顺滑的触感就足以让我心生歹念。

不是我的衣服……是他的……因为上面散发着他的气息……

哎!算了算了~反正看都看了,做都等于做了一半了,现在害羞有魂用啊!

意外地看见枕旁叠得整齐的衣物,上面原封不动地放置着我的“云光”,还有……绿色的封筒和嵌匙。

我微怔,不知怎么的就是想笑。穿好鞋子下了床,我这才想起来要寻找房间的主人,毕竟在走之前,昨天的事还是要向他道谢加道歉的说……

搜寻的视线落在低垂着罗幕的绮窗边,天未晗,那里仅仅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我清楚地知道,他正背对着我,全身放松地躺在藤椅上,似乎仍在梦乡。

有点内疚地轻声走了过去,一道低沉的男音柔和地传来:“你醒了。”

有点受到惊吓,我脚下一顿,随即干脆地走到他的身边。

萧尧渊掀开薄毯,直起身来。

“早啊!你起得也很早嘛!”我干笑着,在黑暗中细看着他的左脸。还好还好~有钱人的药膏就是好啊,已经完全消肿了!回忆着昨晚卯足全力的一巴掌,连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虽然我自己是这种脸啦,但我也没无聊到嫉妒脸蛋英俊漂亮的男人的程度。

“那个……抱歉,昨晚好像对萧公子您动粗了,希望您大人大量,敬请海涵。”

我放低姿态的点头哈腰,萧尧渊英挺的眉间缓缓压出褶皱。

不满意?那好,我就再接再厉!

正当我脑海充塞着社交用道歉词,身前的男人突兀地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厚含笑,但细听来却暗藏着锐利:“既然伤势已褪,怀公子无需介怀。不过……”

看吧,我就知道有下文。

他漫不经心地接道:“人生阅历廿六载,萧某倒是头一遭被人抽巴掌呢……”

切!养尊优的混帐!

我诚惶诚恐地大力上下晃动脑袋:“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小的本无意冒犯公子!还请公子宽恕!公子的药钱就由小的来出好了!还请公子您……”

“哦,你以为钱就了事了?”嘲讽的冰冷嗓音依旧赏心悦目之极。

我嘴角抽了一下――那你想怎么样啊!死臭小子!当心我XX你再OO你哦!!

抬起头瑟缩畏惧地不敢看他:“那、那萧公子您认为?”

“尧渊。”

啊??

我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猛地对上他,与那狡黠而孩子气的目光碰个正着,随即慌张地逃开了视线。

“尧渊,从此以后你就这么叫我。”透着胜利的嗓音愉悦道。

我垮下了一张脸,无力地耸肩摆手:“好吧好吧~真败给你了……尧渊尧渊尧渊!你满意了吧!”

不可否认,在黑暗中,我的脸有那么一点烫。

他苦笑:“采薇,一大早就要我陪你练演技么?”

“没办法嘛!马上就要用了,要拿出来练习一下,否则会忘光的诶!”

“……经常用会忘么?”

我怒:“胡说八道!我哪里有经常啊!!”

他笑了起来,既而饱含歉意地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竟然被……”看到我的脸沉了下去,便收了口,“总之我之前似乎说了许多没神经的话,希望采薇你原谅。”

他说得那样自然得体,那样天经地义,害得我惟有愣在那儿发傻的份。

“呃、这个、那个、不、不用介意啦!笑话和正经话我还是分得出的!”

“但是那些话有伤到你吧?”

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跟你说了我不介意你婆婆妈妈个屁啊!”

他继续笑得泰然:“呵呵,终于精神起来了呢。”

……好像……感觉自己被设计了……

我脚步踉跄地往窗边靠近:“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要走人……”忽然想起什么,我愣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发问,“那个……景仪他……”

尧渊笑了笑,道:“我将景仪派往其他地方了。他可是桢干之才,我真庆幸当初将他收为臂助。”

是吗,能够得到赏识和重用,这是为人臣子最乐意的情景吧。

“采薇,天还未亮,你不留下来用完餐再走么?我让嫣荷准备……”

我挥手打断他,爬上了窗子:“不用了啦!我赶时间的说,多谢啦!再见!”最主要的是,有人奉F沃盥地伺候着,感觉……就是说不出的诡异啊……唉!我果然是劳碌命……

“啊~对了对了~”赶紧将伸去的左脚收了回来保持身体的平衡,我回头认真地注视着尧渊柔和的眼眸。

“给我听清楚了,老子我自己会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用不着你把我当女人对待!也别再跟我说‘会保护我’之类肉麻的话!听明白没?尧渊!”

他于一瞬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却没有错愕与生气的情感。突然,他几乎是喷笑出声,在良好的礼仪教育下他迅速用手捂住嘴,却仍旧止不住笑意:“呵呵……我早料到会是这样……是,确实是我失礼了,要见谅哦。”

我极度不满地看着他那张笑得欠扁的脸,努力压抑住要扑上去抽人的冲动――一个不小心,是会从窗上跌下去骨折的……

“你笑完了没!”

“好了好了……就快好了……”他笑了一阵,眼眸含笑得望着我越来越差的脸色,终于正色道,“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我们或许再过不久又要见面了哦。”

我带着恐怖的眼神扭过头――不是吧!?

“你你你你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有吗?比起你来要好太多了不是么?”

他说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害得我要骂人的词都卡在喉咙里。我恨恨地转回头:“随便你,反正你不要来妨碍我就行。”

我利落跳下窗户,在一片青黑色的天空下飞速前行。

小涟还在沉睡中,看着他一脸放下戒备睡得香甜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我就感到很内疚。

他明明那样信任我,我却利用了这份信任。可是……无论怎样,这件危险的事情我都必须独自去完成,绝对不能让他牵扯进来,否则我就更内疚了――这件事,原本就只是我的职责而已。

为他掖紧了被子,我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信手推门而出。

门外出现的人影让我惊讶得瞪大眼:“……掌柜……”

身材浑圆饱满的大胡子奸商男一脸阴笑着盯着我,我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给我们示范“早睡早起身体好”来的……

大眼瞪小眼地僵立了很久,掌柜的终于摸着胡子嘿笑起来,唔!背后好冷!

“怀采薇,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你当我这客栈是什么地方,啊?”

“我、我没走啊!哈!您您看!小涟他还在啊,我能去哪儿啊……哈哈……”完了……干脆扔把会让人变傻的药上去算了。

“你小子可别忘了,”他笑得愈加险恶,“你可是签了十年的工约啊,现在才干了半年,你小子违约金可付得出来?别说违约金了,你小子还有大比债务没还清你还记得?还有啊……”

背着包袱立在寒风中听着裹得厚实的掌柜的阴险说教,这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

“还有啊……”天啊!还有啊!我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啊!(泪)

掌柜的忽然变了神色,摆出凶恶的表情:“最重要的是!你小子要是就这么飞了,我怎么完成北辰贤者交给我的任务!”

………………

啊?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一个很恐怖的词语?

“你白痴啊你!”掌柜的肉掌抽了上来,“发什么愣,连自己主子的名号都忘啦!”

好痛!不过比被算盘抽要好太多了……“你、你果然认识教授,呃,我师傅……”

“废话~”掌柜的头一抬,傲慢地笑起来,“三年前别说是贤者大人,就连你我也见过!你小子的脑子不好使是不是?连本大爷的脸都会忘得精光!”

那个……我们见过吗……开玩笑吧……呵呵……我们怎么可能见过啊……

“你可知道大爷我姓甚名啥?”掌柜的忽然问道。

“那个……掌柜?”平日不都这么叫啊?

“哼哼!给我听好了!”掌柜挺了挺圆球肚子,“大爷我叫菅觞!”

……………………奸商?

“呃、好、好名字……”我目瞪口呆地点着脑袋。

掌柜话锋一转:“当然,这是我后来改的名字。”

“哦……那、那您的本名是?”

“菅忠贤。”

奸忠贤……真是……让人无力到说不出话来的“好”名字……不过这名字……还真有点印象来着……

见我苦思冥想了半天得不出结论,掌柜又抽了我一掌,放弃地坦白道:“三年半前,在蕲封国边境上,被你和贤者大人抢劫完所有货物然后被使唤得天昏地暗的那人,就是我!”

嗯~这么说来~~

我击掌惊叫起来:“啊!你就是那个骨瘦如柴面色菜色哆哆嗦嗦存在感为零超好欺压的菅忠贤!!??”

掌柜的点点头,我则因为巨大冲击而合不拢下巴。

骗人的吧?骗人的吧!从李四向张三进化的身材,从兔子到狐狸的个性转变,这、这、这简直就是诈欺啊啊啊啊啊――!!!

“那么……把我使唤得那么惨,是报复从前的事咯?”

“这是自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外加百分之两百的利息,这不是贤者大人一直放嘴上说的么?”

教授……你到底对纯良老百姓做了什么啊!他变得好恐怖哦……

“那时我正要在Я癯谴匆担大人在你下山前就给我传了飞书,要我把你揽进店里,好好照顾。”

呜!呜呜!教授!我好感动哦!――要是以为我会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我冷笑:“她给你什么好?”

他也不避讳,爽快道:“除了每月收入提取一成外,其余的均归我所有。哼哼,大人说了,只要把你拐进来,要做大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无力……哪怕离开了那女人,我好像还是逃离不了她的淫威的说……不去亏空别人国库,压榨我做什么啊……

“好好好是是是~~她还说了什么?”

掌柜从怀里摸出一纸,奇怪道:“这是前一阵子那只乌鸦传来的,不过上面那是什么文字啊?一横一点的……”

我用力捏着纸,咬牙切齿地寻找路西法的身影――那只!胳膊肘往外弯的死乌鸦!!

搜寻不得,我只好放弃地看教授送来的信笺。

“哦,这是莫尔斯电码。”而且翻译过来……还是葡萄牙齿的语言?喂喂!我该说“你没必要这么谨慎”好还是应该说“你别一逮着机会就耍我”好啊?

头痛欲裂地看完信,我更加坚定了要撕了它的冲动!

见我看得那么痛苦,掌柜好奇地凑上来:“上面说些什么?”

“没・什・么!”我磨牙道,“她说新的化妆品上市了要我找快递送回去,还有听说最近几个有名的酒窖开封了几坛好酒要我不惜代价地带回去,首饰铺也打造了几件精品要我买不下来就用抢的云云!”

就算你不体恤我的身体,也要体恤一下我的荷包啊!我一个平民老百姓哪儿来那么多钱啊!!

话虽这么说,我却丝毫不敢违背她的意志。胆敢违背她的下场,我光是用想的就能产生心因性呕吐,虚汗直下头脑昏沉,体温升高双腿打颤――实在是……太恐怖了!!

“怀采薇?你平时看信都这么激动?”

激动你个头!!我那是恐惧你看不懂啊!!

我气息不稳道:“就、就这些?”

“就这一封……对了,你一个人走?涟丫头要怎么办?”

我苦笑着默立良久:“没事的……我已经留下书信了,小涟看过后不会乱来的,他可一直很听话的哦!啊,对了,掌柜要麻烦你一件事了,过了不久可能会有一个长相超级可疑的胡子邋遢男人来带走小涟,你可不要去报官哦!还有麻烦你准备一壶好酒给他,钱算我头上。”

掌柜哼笑着,胡子一翘一翘:“废话!当然记你头上!等你小子回来再跟你算帐!扣你违约金!扣你撬班费!扣你这个!扣你那个!……哼哼!准备好做一辈子白工吧!”

………………我不回来了。

掌柜忽然叹了一声:“你把涟丫头一人抛下,她说不定会哭惨哦,你想清楚没?”

我笑了起来:“放心放心!我家小涟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哭的!不过事后他会用刀捅我就是了,我已经作好准备了啦!绿刀子进红刀子出啦!哈哈!”

掌柜瞪大了眼:“就算你宠她也不是这么个宠法吧?”

我兴高采烈地拍着他的肩:“嘿嘿!这个嘛~等你当了老爸就明白了啦!嘿嘿~”

见掌柜又用怪异的眼神看我,我干咳了几声道:“倒是掌柜你啊,如果你想身体健康颐养天年的话,就绝对不要在那女人面前称她贤者什么的,叫她女魔头她才会乐得跟什么似的……如果恭恭敬敬地把她当死人一样供奉的话,她绝对会砍人的说……”

看着我认真无比的眼神,掌柜的嘴角抽搐,根本无法一笑置之。

时间就这么浪费了,我看了一眼渐亮的天色准备就此告别。

“你走了以后,Я窨梢举城庆贺了!”身后传来掌柜的嘲讽,我边跑边回头,向下竖起大拇指,随即笑着冲那肥胖的身影挥了挥,消失在墙的那一头。

“记得要回来还债。”隐约的,掌柜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爬上一座小小的山峰,Я癯窃谑右爸幸咽且桓鲆T赌:的影子。

“虽然只有半年时间,但是我很快乐哦……谢谢……”地鞠了一躬,我不再回头。

对于活着再回来这件事,我丝毫没有把握。

番外1岭色千重万重雨

夏至已过,小暑方近。

对于这个地雾岭东南山脚下,彗蠊边境的小村落,这个夏季,是个不平静的时节。

数月前,动乱举国的夺权叛乱刚刚尘埃落定,新王正登基未久,夏至时分,邻国沂茉又遭泓h所灭,吞而并之。被夹在两国的边境上,小村子感受着风云变幻、惊涛骇浪的撼动,却又显得那样的无力与渺小。

夏日的天空,霎时间便换了颜色,层层叠叠的黑云趁着厉风滚滚而来,闷雷沉响,细电黯闪,风起云涌,眼见着暴雨即将莅临,村人迅速收拾了活计,匆匆往家里赶,闩上了木门,锁紧了窗棂,等待着风雨肆虐的过去。

褐黄色的实土上,色豆大的印记星火燎原般地延展开,随着一记划破昏暗天空的白光,倾盆大雨终于如得号令,千军万马地奔涌而下。

风雨相鸣没万籁。雨幕无边,万物隔阻,惟有一片模糊之影,虚幻得让人看不真切。

密集的水帘中,一个身影自远及近,如幽灵般飘忽而至,直到那踉跄的人影近了,这才发现,在暴雨中径自独行的,是个女人。

女人身材高挑纤瘦,却似蕴涵了强韧的力量,随意披在身上的白大褂因这磅礴大雨反而将那妖娆的身段尽情勾勒,一头乌黑丝顺的及腰长发扎成一束马尾,因水的润泽更显黝黑光滑。

她低着头,任由漫天疾雨击打在单薄的肩上,双手插在大褂的口袋中,两条被牛仔七分裤紧紧包裹的双腿踩着高跟鞋,失魂落魄地前行着。

脚步骤然停歇,女子仰高了头,一条巨龙般的闪电轰然坠下,耳膜都要震破的轰鸣回荡在被群山包围的村落上。然而这一切,对于她而言似乎都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丝毫不为所动。

金丝半框的眼镜在白茫茫的世界中烁着寒光,紧贴额头的发丝遮盖了面部,让人不甚了解她的表情,惟有那仿佛轻点绛唇的优美曲线,微微开阂着,似在呼唤着什么。

奇装异服的女子长久地矗立在暴雨中,直到头顶上方忽然移来一柄油纸伞。

“那个……姑娘,你这样会着凉的,还有啊,雷阵雨时立在空旷并不明智啊。”少年人稚气未脱的嗓音,使得女子僵立的躯体缓缓侧过。

平凡无奇的相貌,人海中极易被忽略的外表。

中庸姿色。内心快速下了结论,女人微眯着晶亮的黑眸,自眼镜后冷冷地打量着撑伞的少年。

惟有那双抑不住好奇惊讶的眼睛,似曾相识般地闪耀着独特的光华。到底哪里见过呢……她细细地在脑海中搜索着。

虽然模样狼狈万分,然那显现于眼前的倾国之色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眼见女子猎豹般锐利眼神与凌厉凶狠的气势,又察觉到她的迷惑,少年尴尬地一笑,一手将伞伸向前了些,一手搂过一个娇小的身体,保护似地拥在了身前,不让之受大雨的侵袭。

女人的目光淡然地下移,不觉有趣地冷笑。大约十岁的双髻小女孩,白瓷般晶莹柔嫩的肌肤,精致艳丽的容颜,想必不出五年,必是国色天香的料!

只是啊……那美丽的眼眸却如人偶一般,没有丝毫的生命波动。

这是什么诡谲的组合啊?她斜唇,却忽然抬头眼神认真地直视着目光惊异的少年:“就是你了。”

“啊?”

女人上前一步,浸润着水滴的冰冷手指爬上他僵硬的脸颊,猛地收紧拉近!

“你,叫什么名字。”命令的口吻,惯于发号施令的气度。

少年在泥泞中一个踉跄,已经被打湿大半的身体整个暴露在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中。

“我?我叫怀采薇。”虽然诧愕,然而他似乎相当迫不及待地报上自己的名姓,看来很乐意让别人知道他这个名字。

女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青山形聚的檀眉微皱:“你,是怀舒瑜的儿子?”

少年也是一愣,随即欣喜而激动地自眼底闪出崇敬的光芒:“您、您就是北辰贤者尹悠梅小姐!?”

尹悠梅眼底滑过一丝厌恶,抓着他下巴的手指进一步收拢,寒声道:“不知者无罪,但如果下一再让我听到这个称呼,小心你的小命。”

大型食肉动物般的残忍凶狠,让人丝毫不怀疑摇头的后果是被撕成碎片,然而那透着优雅的强势,又是那样惑人心神。

怀采薇表情有些抽搐地连连点头。

“这小子就是屈涟?”她放开了手,凌厉的视线落在了紧偎在他身旁,神色如死水般的小人身上。

“对,他就是我家小涟!”他说得很骄傲,也很自豪。尔后他干脆地将伞交到那双小手上,和她一同在雷电轰鸣中承受着暴雨的冲击。

尹悠梅沉静地观察着这个行事利落的少年,豆蔻五指将胸前的黑发向后用力一拨,荡起一泓美丽而危险的笑容,看得人直忘了今夕何夕。

“小鬼,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奴隶?”那弧度完美的唇如此宣言道。

“为、为什么?”饶是从母亲那里听闻过此人的行事作风独特诡异,怀采薇依旧是满脸疑惑――有人会一见面这么说话的吗?

她轻展着柔美的笑靥,仿佛已将胜利的酒盏高举,绝美诱人的嗓音轻柔地吐字:“让我见识一下,你对未知的渴求有多……”

他的表情陡然凝结。

修长白皙的手指看似挑逗地抚过他温暖的脖颈,却暗藏着说不出的冷漠与高傲。

“做我的奴隶,我会将我所知的全数教导予你……”

怀采薇一双眼只勾勾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脸,明亮的眸子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这一点,与尹悠梅记忆中有过一面之缘,却颇得神交的故人一模一样。

他咧嘴笑开,在雷电交加中笑得灿烂而自信:“答案只有一个,对吧?”

“既然如此,现在就跟我走,去找间客栈冲个澡,再去买几件衣服来。”马上就开始进入角色了,而另一个似乎也乐在其中。

“是!主人!您尽管吩咐!”

“叫我‘教授’!给我记清楚了!”

“‘教授’……吗?是,我明白了,教授。”

尹悠梅冷笑着看了一眼默然的小涟,哼声道:“便宜你了小鬼,买一送一啊……不过老娘我没兴趣雇佣童工,还有你对那小子的宝贝程度我早就一清二楚,所以!哼哼!给我用心干活!”

“哦!万岁!多谢教授!多谢您啊!嘿嘿,那么,我们现在要往哪里走啊?”少年乐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发问。

看着他这副模样,一直扳着脸的尹悠梅心情也不禁有所好转:“苍辉山,那里有朋友暂借给我的一套房产。”

“……”苍辉山?那上面……有住宅?

带着满心的疑问,一行三人开始了混乱的宿命之旅。

…………

层云依旧笼苍穹,风雨照例惨怛相鸣。

岭色千重万重雨。

※※※※※※

当个小厮也艰难――――悠冥炫天[中]

不断攀升的体热由内而外地焚烧着我的身体、意识。头痛欲裂地辗转呻吟着,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那灼人的热量。

我又想起了从前的事,那个悠闲的午后,还有她……

“采采,你打算何时下山?”她舒展着纤柔的肢体,惬意地躺在柔软的藤椅上,那椅子做工精细,原为某国帝王的御用品。

我手上的揉捏动作未停,却奇怪她会在这个时候发问。往昔她都是舒服得躺着小寐片刻,自在地享受着被人服侍的感觉。

“十二月初五,那一日我便动身。”山下的气候不比山上,大陆上诸多地域都积雪覆盖着,而苍辉山的白鹿青崖,却始终是一派春光融融的美好景致。

“初五啊……还有一周。”她眯着眼,将素来锐利的目光收起,声音慵懒而甜腻,“采采啊,给我记住,猪圈里先拉出去宰的都是高声乱叫的,下山以后给我注意你的言行,能敛则不露,识玉知音的家伙自会辨出和氏、焦尾,用不着你像白痴一样在那里叫唤……知道吗?没了价值的玩意儿绝对是早早地就会被废弃掉哦~”

她绽开如似玉的绝美笑颜,乌黑的眸中却闪着残忍的光芒:“三国祢衡的事你应该记得刻吧?那小子本事多高?太招摇的后果只有被咔嚓的份哦……如果你忘了……很简单――给我抄个三百遍《三国志・祢衡传》再准走!!”

我如捣蒜地狂点着头,全心全意地投入按摩师的角色。

“我说的吧,锥子哪怕到了袋中也会露出尖角……呵!这可是个乱世啊……你又是个没势力没脸蛋没金钱的小鬼,绝~对~会被人家欺负的惨!你以为你是湘天黎那小美人?他可是来头大得很呢!”

我苦涩地一挑唇:“放心啦教授,采薇绝对会谨遵教导!再说我演戏的水平本来就很好,在你的调教下就更是上了N个层。不用担心,绝对没问题!”

“我他XX的!@$#%$#^&&*&~~你这混帐小子少在那里自做多情了!老娘就是老年痴呆了也绝对不会担心你这臭小子!”

“唔唔唔!教授快住手啊!脖子!脖子!头快掉下来了啦!痛痛痛痛~~”

“还不快给我用力敲腿!力气小得你几天没吃过饭啊!用力!你还是不是男人!不是的话我就XX再OO你!”

心想着“人果然不可貌相”,我再度无奈地屈服于淫威之下,然而一想到就要远离这样的日子,又不禁觉得有些落寞……

韬光养晦,藏锋守拙。

那一天,她教给了我这八个极其重要的字,为了活得更长久。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是最有意义的事。

我喘息着从梦境中浑噩着醒来,模糊的视线好不容易对准了焦距,仔细辨别,却见昏暗狭小、黄土堆砌的柴房,冷风直从缝隙往里钻,以我现在的状况倒也舒服,就是身下的木柴干草混在一起磕得人骨头实在发疼――真是……比我在客栈的那间住房条件还差……

不过……这里……就是邺城吧……邺城,轩辕怀瑛的大本营。

本能地察觉到身边有人,我撑起头重脚轻的身体,这才意外发现一只手被铁琐定在半墙,脚上牵动镣铐,叮当作响。

实在是考虑周到啊……不过我这么一个高烧的病人,还让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我艰难地努力撑大眼,用仅剩的一只手拉开被换上的干衣服,泛着潮红的胸口上,五色茉莉熠熠生辉。

呵呵……真不枉费我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一个时辰……

身旁默立良久的人终于冷冷开口,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魄力:“轩辕怀瑾,我一直认为你胆子很大,但没想到你竟然会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我气息不稳地扯开一个虚弱的笑容,打探了一番周围的气息――很好,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很久不见了,看来你混得不错。”

白水的眼底滑过明显的厌恶,态度冷静、口吻森寒:“故意揣着那个封筒让士兵在河边发现晕倒的你,计划得很不错啊。”

我耸了耸肩:“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晕过去啊……不过在我没意识的时候事情还进展得那么顺利,还要多亏你接应啊……清攸表・兄。”

这一,他的眼中强烈地显现出嗜杀的气息,嘴上尖锐地嘲讽:“我并没有与你合作的意愿,还有,谁是你表兄?况且你我还没有亲密到以字相称的地步吧?”

“啊?这个啊!”我抬着摇晃的视线与他对视,“你好歹也是我母亲的娘的父亲的父亲的堂兄弟的儿子的女儿的女儿的儿子,论辈分我理应称你一声表哥,你说是吧?”

昏暗的柴房中气息鬼魅之极。空气凝滞了半晌,终于从白水那抿紧的嘴里传来磨牙的噪响:“想当年,彗蠊名门将相之族舒家的掌上明珠与穷困书生私奔的事可是闹得举国皆知、颜面尽失!汝乃名门之嫡后,白某名分疏远,高攀不起。”

我用力地咳嗽着,想要压制喉间的瘙痒,苦着脸笑道:“我外公的浪漫罗曼史,麻烦你不要这么咬牙切齿地陈述行么?”

“听说,”白水抱臂而立,似乎很满意我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舒家的家主现在可是派了不少人手暗地里满大陆地找你呢……呵,不回你的故国去挥霍享乐,跑到这种地方来……你果然很想找死么?”

我淡然一笑:“我可没兴趣去奉陪那老头子的恋妹情结。外婆活着的时候他死缠着外婆,外婆去世后他又纠缠我娘,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哈哈……老年人的执着可真让人受不了啊……呼!不是自己搞来的钱挥霍起来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啊……不论是彗蠡故且受裕我可一个都没有当作‘故国’过,这点麻烦表兄你记住。”

白水挑起一侧浓眉:“我是否现在就该去通报消息,以便彻底扫除你这个障碍?”

“表兄你又说笑了。”我左右摆着软绵绵的手,“你是宁愿错过杀了我的机会也不愿意和那个家发生丁点联系的,这点,我可是相当清楚哦!”

他沉着脸,眼里的杀意更浓:“我让你不要用这么恶心的称呼你听不懂么!”

唔……好像踩到痛脚了……高烧折磨得我神志模糊,但现在我必须坚持住!

我咬牙,努力睁开眼无奈道:“你就这么想让我这么称呼你吗?隶属于彗蠊谍报组织,‘虹草’之一的――‘紫棠’?”

白水将不可思议的目光惊恐地投向我,身子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你、你为何……”

“这个是‘阿蔺’亲口告诉我的哦。”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冷声道:“虽然我对三年前登基的新国主并无好感,但也容不得你如此放肆地直呼陛下名讳!”

我委屈地举手投降:“好歹也是一起经常共事的同伴啊,叫亲热一点他也没反对啊……”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住在白鹿青崖的三年里,每到夏至那日公仪蔺便会出现门前,然后进屋和教授一起喝茶,两人一言不发地喝一上午,最后连午饭也不吃就走了。

真服了那两个神经超强韧的家伙,我在屋子外光是看就郁闷得可以了……

然而那天芥子庐因教授吃火锅不慎而烧个精光后,她一封飞书下山,阿蔺几天后就带着工具上山二话不说地帮忙修建新居芥子庐・改……当然,我也有出力啦,就那女人最轻松,坐在抚湫亭里自在地差遣我家小涟……

白水沉思片刻,揣测道:“我听传闻,自从陛下登基后每年夏至时节都要称病不朝近一个月,难道……原因就是?”

我无力地点点头:快马加鞭地来回赶一个月的路,却只为了短短一个沉闷之极的上午,真比牛郎老兄还累啊……

“不用担心啦,虽然很乱来,不过每‘青萝’都在他左右。公仪陛下可是亲口告诉我‘虹草里的紫棠和你渊源颇,你要用就尽管用’……白水,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人记恨的事情啊?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可是一抽一抽的阴险得恐怖诶……”

他眯着眼冷笑:“看来,我要认真考虑新帝是否值得我继续效忠了。”

我干笑几声,认真道:“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你宁可违背招回的命令也要留在这里,想必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就这一,请你放下一些东西,帮我一回,等事成之后,要杀要剐……当然,还要看你的本事。”

注视着白水毫无变化的冷漠表情,我暗自咬了咬牙,垂着脑袋说出了禁句:“就算……看在我娘的份上。”

他压抑已久的愤怒一瞬间全数爆发!

“住口!不许提她!”他双手握拳不住地颠动,冲过来一把拽着我的衣服提了起来!“我是为了抹消她所有的污点才坚持在这里!可是你!轩・辕・怀・瑾!你这个她最大的耻辱!人生最大的污点!我总有一天要亲手解决你!!”

窄小的柴房里只听见他急剧的粗喘,我望着他愤怒的眼,好半会儿才回神:“在执着方面而言,我们果然是兄弟啊。”

他将我向墙上猛地一扔,凶狠的眼神像要撕碎我一样:“这种屁话你对轩辕怀瑛说去!反正他很快就会过来。哼,你有多少本事,就现给我看看吧!”

我捂着发疼的喉咙,闭着眼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

时间……差不多了……而且……那股气息近了……

抬起头,我调整了一下声音,冷冷嘲讽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哈哈!真是愚蠢啊,生同时又如何,生同时……你能肯定你们还能邂逅么?”

白水猛地扑过来,红着眼下死力掐着我的脖子!我抓着他如铁的双臂挣扎不得,氧气迅速流失,急速接近濒死的境地!

他如野兽一般疯狂的眼里倒映着我痛苦扭曲的脸,就在我以为我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个声音带着笑意悠闲地传入我俩的耳中。

“白水,我已经告诉你好几了,他不过是个玩具而已,你啊,别老这么正经啊。”

施加在脖子上的禁锢立即消失,白水声音勉强保持着冷静:“殿下,颜大人也来了。”

我大张着嘴像离岸的鱼一样呼吸着,眼前一片漆黑。头发被毫不怜惜地拉了起来,我吃痛地抬高头,冰冷的手指立即撕一样地扯开我的衣襟!

“呵!这是真货啊。”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轩辕怀瑛那阴鸷的眼神好似要撕开我的皮肉直到灵魂。

我瑟缩了一下,张皇失措地愣在一旁。

“啊,这就是传闻中的轩辕怀瑾?哈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个油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将我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微微发福的丰满体态,油腻光滑的脸,一双浑圆的眼珠子不时得转上一圈,一副精明奸商相。

哟!看来是正得宠的家伙啊,敢这么嚣张还真是不得了。对了,刚才白水叫他……那么这个人就是原本驻守邺城的颜风了。

哼哼,收容了逃亡流离的轩辕怀瑛,果然有嚣张的本钱。

轩辕怀瑛扯着我的头发玩弄着,像哄孩子一样地命令道:“来,十六,告诉皇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嗯?”

我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垂下脑袋却又立即被他拉了起来:“呜!我、我、我是送东西来的!十六是送东西来的!”

“哦?那么,那样东西又是怎么到你手里的?说啊。”

“是、是我拜托诸葛叔叔去拿回来!因为、因为他们都说这是国家重要的东西,对不对?”

“哦?天璇剑侠么?这些年你都和他在一起?”

“嗯!”我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快哭出来的委屈,“他一直给我吃奇怪的东西,好苦啊,好难吃!他还说是为我好!呜呜!十六想见皇兄,十六不要留在那个大叔的身边啦!”

唔!死猪大叔!我对不起你!改明儿我一定给你奉上好酒一坛啦!

他冷声笑了起来:“这么说来,你好像是变得‘聪明’一点了呢。你最近去了Я瘢俊

“那、那是什么地方?”我皱着眉头迷茫地望着他,轩辕怀瑛愉悦地笑了起来,“十六不知道……那里、那里是个好~大的城市哦,但是我在茶馆里就听大家都说什么‘沂茉的奸细’,‘重要的证据还没发现’什么的,于是十六就哀求诸葛大叔去拿回来!可是、可是!那个大叔居然扔给我以后就说什么和我断绝关系……十六……有做错什么吗……呜……”哇嘞~我不行了!就算知道是演戏我也快恶心得不行了……三年多没用这种演技了,果然就是不适应啊……

他的手再度温柔地摸着我的脸,表情得意而邪肆:“没有,你做得很好,皇兄我很高兴哦。”

“真的?真的?皇兄会高兴?十六没有做错事?”

他大笑起来,扭头冲白水道:“东西是真货?”

白水沉声道:“是,殿下。我方买通的知州已于前日以通敌卖国罪下狱,府邸也随后被抄,当初派去理此事的人失败而归,如果不是及时拿回这份秘文,恐怕我军将来都会于极其不利的境地。”

他冷冷一笑,摩挲着我的脸颊:“十六很乖呢……你这个疯子还难得会做见好事啊。”

我傻笑起来,不意外地见他厌恶地闪了下眼睛。“既然你来了,好也不是没有,要是天下人皆知我沂茉遗民甚多,那群贱民也就不会起了通敌倒戈的念头……”

“殿下,此人留不得。”白水跪倒在地,言辞恳切道,“殿下莫忘现驻穗丰城的容砺将军!此人早已心存二意、胸怀谋逆,不得不防!而现在轩辕怀瑾的出现,恐怕会使得重兵在握的他寻得借口,建立傀儡政权,对殿下以及我沂茉社稷不利!”

白水神情肃穆,重重得磕了个响头。轩辕怀瑛不语,却挑起了眉毛。门口的颜风立即扑通跪倒,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殿下,臣以为,容将军戍边有方,护驾有功,如此功臣万不可随意猜忌,恐怕即使毫无二心也被逼得谋反。”他暗地里得意地瞥了白水一眼。

嗯……白水还真是透露了相当有趣的事呢~果然自己表演累了,看别人的演出才是最好的放松啊。

白水凌厉的目光斜睨了一眼嘴角扬笑的颜风:“殿下,您怀疑我对您的忠诚吗!”

啧啧~如果传说中那个奥、奥、奥什么的奖杯能分成三份,那么它肯定是我、白水和尧渊三人的。

见事态如此发展,一直唇角微斜的轩辕怀瑛终于悠哉地开口道:“白水,你从十岁起就跟随我的左右,你的忠诚,我可是比任何人都了解。至于容砺,无须担心,我自有分寸。”他强硬的手臂忽然圈住我颤抖的身子,“至于十六嘛,留着消遣也是他的用途之一……而且,”他的声音里忽然带上了一丝无奈与宠溺,“十六啊,你知道吗?琰他可是想你想得紧呢。上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只因为和你相象,他就连夜冲了出去……”他的手臂猛得收紧,几乎将我胸口的呼吸阻断!

似乎很欣赏我痛苦的表情,他轻笑着放开了我,身体被一下子重压在坚硬的木柴上,绝对不亚于被人群殴的痛苦。

“这里的空气真是污浊啊,”他眯着眼打量着脏乱的柴房,见我可怜兮兮的表情,唇边的笑意更浓,“诸位,我们走吧,还有重要议程等着诸位的探讨。”

落在最后的白水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紧跟着他们离去,最后一丝光,干脆地随着柴门阻隔门外。

忽冷忽热的感觉反复地在黑暗中交替着折磨着我的神经,我咬紧下唇尽力用一只手环住冰火交错的身体,尽可能蜷缩成一团,破碎的低吟压抑不住地在耳畔回响。

好冷……这里好冷……小涟……唔……

这样的蹂躏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喧嚣打破了浓稠的黑暗。

“……大胆……进去……”

“六殿下……有令……”

“……”

“都给我让开!”爆发出了与生俱来的威严,一个极其熟悉的嗓音以平日绝对不可能呈现的气势刺入昏乱的大脑。

“瑾儿?瑾儿!醒醒!快睁开眼睛啊!”慌乱紧张的口吻,熟悉的手指落在滚烫的额头,凉凉的,舒适极了……

“钥匙!还不快拿过来!”这个声音……怀琰哥?哈哈……怎么可能啊……怀琰哥才不可能这样呢……他一直都很温柔……让我沉沦的温柔……

身体被仓皇地抱了起来用力摇晃着,我困难得张开一条缝隙,强烈的光亮刺激得我又立刻紧紧阂上。

褪去血的温度的手掌颤抖着反复蹭着我的脸颊,终于适应了一丝亮光,一张泫然欲泣的绝色容颜就是我全部的视野。

“……”我张开嘴,喉咙疼得几乎发不声音,“……怀……琰……哥……”

真实地碰触到那血肉构筑的躯体,我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在梦境中。

我灿烂地笑了起来,抬起自由的双手抱着他纤细的脖颈,将头幸福地埋入温暖的胸口聆听着激烈的跳动声。

“怀琰哥……”我很想你……

番外2Wo(上)

我的母亲原不是大内的侍女,她本是飘泊于江湖,以剑游四方。几个春秋的以武会友、锋芒相抗,凭借着美人如玉剑如虹的风姿,她在荒湮大陆上也数小有名气。然而,她是个极具野心的女人。或许因为出身寒门,自小的食不果腹、身披寒衣,让她这个有着美丽姿色的女子怀恨幽怨,最终,她想到了一条登上荣华、极尽奢贵的捷径――入宫为侍,勾引昏君。她成功了,但那份耀武扬威持续了并不多久。因为昏君总是喜新厌旧的。

我姓轩辕,轩辕是沂茉国的国姓。我名怀琰,皇子中排行第六。我,便是那个女人追求富贵的产物。

宫锁尽佳人泪。

仗着美丽容姿而享受奢华毕竟只是朝夕之事,未几,那似无底洞般的后宫又为源源不断的其他女人所充塞,一个比一个美貌,一个比一个妖媚,于是我的母亲便失宠了。又无何,她身染痼疾,缠绵冷宫病榻,在浓稠的怨念中撒手人寰。

失去了一切依靠只剩下虚名与皇纹的我,本应该被逐出宫。依仗着一身传承自母亲的武艺以及十几年来清贫困窘的冷宫生活,我应该不用太为宫外的生计操心。

然而那个人阻止了我。那个人,锦食无忧,那个人,翻手覆雨。那个人,轩辕怀瑛,我的九皇弟。

对于他,我一向是宽容而有分寸的。尽管他自小就纠缠我左右,尽管他有时实在霸道蛮横,但他是含着金匙出生的,那份身份的尊贵,非我这等地位低下者所能仰视。他对于我超乎寻常的关爱的原因我大约了然于胸,和宫里其他有些势力便仗势行威的皇族一样,他们所垂涎的,无非是我这副皮囊罢了。

十七年的宫廷生活,我早已习惯了低调、畏缩、忍耐……然后,变得懦弱。就在彼时,于春光明媚的御园连波池畔,我第一遇见了瑾儿。

那一日,我避开了防备松散的守卫,至皇城外的集市当了几件怀瑛硬塞给我的大堆珠翠,抱了几个热乎乎的叉烧包小心地潜回宫。

春日的景致是那样的美丽,以至于当我收回远眺湖光的视线时,这才发现驻足已久。

然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便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那是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乍一看,还真让我吃了一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且容姿平凡。我皱着眉诧异,这样一个孩子,为何会出现在沂茉的后宫中?是运气好溜进来的平民么?

孩子滑下半高的斜坡连蹦带跳地跑至湖边,随即双手撑在岸上将脑袋整个浸入冰寒的春水中!抬起脑袋的时候,如小狗一样狂甩着,水四飞溅。似乎是头晕了,孩子晃了一下,立即又俯身在草地间四下发掘着什么,终于在一棵树下乐呵呵地拔了几根草,利落地摘去根、叶,将茎揉成一团,毫无犹豫地塞入口中!

这孩子是野兽么!?

我诧然得当即失声惊呼,怀中的包子滚落了大半!见我愣在远,那孩子也是一顿,然而他口中的咀嚼动作未停,冲我灿烂地眯眼笑开,稚嫩得如同初生的婴孩,对谁都喜笑颜开。不仅如此,我总觉得,那笑容有些古怪……似是有些痴I……

我顿生好感,向他靠近。那孩子却不多加理会我,自顾自地继续拔草,吞下。

我立在他身侧,蹲下身子尽可能口吻柔和道:“你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在做什么,告诉哥哥好吗?”

那在料峭春寒中依旧惟有几件单衣裹身的孩子停下动作,扑闪着明亮的眸子,开朗地大声道:“嘿嘿,十六就叫十六呀!十六现在在吃草哦!这个很好吃的!”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无从知晓,在那瘦弱的身躯上,遍布着大小浅的伤痕,也完全不知道,他手中的草,是在皇宫里最易找到的止痛药。

我惊讶的不仅是他的回答:“十六!?你是……轩辕怀瑾!?”轩辕怀瑾?传闻中天玑才女的儿子?疯子轩辕怀瑾?眼前这个,天真干净得如同赤子的孩子!?

想象与现实间跨越着巨大的鸿沟,让我一下子傻了眼――我本以为他会咬人的……

“你、你是轩辕怀瑾对么?”看着他单薄的身子,不觉心上怜惜,“我是轩辕怀琰,是你的六皇兄。”

“六――皇――兄――?”他睁大了乌黑的眼疑惑地拉长了调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觉得背脊陡然蹿上一阵寒意,阴森得让人直想打颤!那双令人为之吸引的纯真眼眸中似乎饱含着刺骨的冷漠与嘲讽。

我自以为他不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便微笑道:“太长了?这个记不住的话,那么就用你喜欢的方式称呼我好了。”这个孩子,我想与他亲近。

他愣了一下,随即眨了眨眼,鼓起腮帮紧皱着眉头,艰难地思索了许久:“唔~~嗯~~那么,怀琰哥?”

我欣然地笑了,激动使我没有注意到这孩子能记住我的名字,但却不肯松口叫我一声“皇兄”。

满心喜悦地向他递去一个包子,示意他吃,但那孩子只是迷茫地看着我,手未动半分。

“拿着吧,这是给你的呀。”

他仍旧纹丝不动。

我苦笑,将包子扳成两半,将其中之一重递至他面前。

他的身子微颤,终于咧嘴接过埋头大块朵颐。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哄小孩,果然还是要在平等的基础上啊……

至此后,我便和瑾儿熟稔了起来,然后我发现他总是被宫里游手好闲的人欺负得大伤连连,小伤不断。然而他却始终嘻嘻哈哈一如既往。在这个沉郁的地方,无论贵贱男女,都只将他作为一个尽情发泄、玩弄的对象!

仅仅因为他的智力低下,行为失常……

我愤怒心痛,却无能为力。我……自身难保……只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能这样……

不久后,瑾儿的身边多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尽管那一身宫女打扮的美丽孩子面如死灰,外界即使天崩地裂也无丁点反应,然而瑾儿喜欢她,喜欢的程度之连我也隐隐感到有些嫉妒。瑾儿的世界中心仿佛就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竟将自己的一切都无条件地捧上。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我不甚清楚,我知道瑾儿那天笑得欢快,连阳光都要逊色三分。他将这孩子抱在怀里,满是骄傲地冲我道:“这是小涟!我家小涟哦!”然而那孩子只是垂着脑袋目光空洞,整个人好像死的一样。

没有人会去询问这个问题。瑜瑾阁,虽然只是冷宫之一,但是即使是承宠当时的后妃也没有一个敢去那里造。人们都小心地回避着,崇敬着,只因为它的女主人。

看着瑾儿那活力十足的身影,我第一自内心发出会心的微笑。我忽然发觉,我似乎已经找到了心灵的栖所。

那一个时刻,竟如此迅速地到来。

怀瑛于秋末的午后冲进我的居所,不由分说地紧紧抱上来,强力的手臂几乎要勒得我呼吸困难!他吼着要让我成为他的人,他说他已无法忍耐我被其他男人碰触。

我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他搬出怀璋的名字,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不过是晨间又被怀璋他们一如平常地调戏了一番,为什么他会这么说?为什么他又会这么做?

我的唇被狠狠吸吮着,如同撕咬般地被吻得生疼!空气仿佛都要被抽尽!我慌乱地抵抗着,头晕晕乎乎的,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怀瑛开始发狠起来!他如狼锐利的眼眸是我从未见过的疯狂!

正如他所吐露的,我是逃不掉的,我是无力反抗的……

他是在“宠幸”我,我应该感到受宠若惊。我亦是没资格反抗的,因为我的身份不如他。况且如果不是他,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宁静的生活,没有丰衣足食的待遇……

我累了,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想争,因而我识相地放弃了抵抗,让他逞欲在我的体内。

那个平静的午后,我几乎完全熟悉了原本陌生的情欲。

他餍足地离去,离别前送上温柔的吻。他说他会保护我,他说他会永远爱我。

我失神地瘫在凌乱不堪的床上,直到麻木的脑袋忽然忆起瑾儿还在连波池等我。

不顾身下钻心的疼痛,我挣扎着赶去湖畔树下!瑾儿正脱飞了鞋独自濯足弄水,橘红的夕阳落在他的身上,如同一团永不熄灭的快乐火焰。

“怀琰哥~”他大笑着朝我挥着手,鞋也不管地赤脚直冲过来!

这画面,温馨美好得让人想哭。

那一瞬间,我所筑的高墙訇然崩塌。

提起脚,我飞扑入那孩子的怀里,双臂牢牢地拥紧他!

“怀琰哥?”瑾儿讶异了一声,随即也兴高采烈地环抱住我,任由我的身体滑落半跪在草地上。

我倚着温热的躯体,鼻尖是一股浓郁的青草味,感受着来自他身体的干净气息,难以自抑地不住颤声:“抱歉……就、就这样……让我……呜……”

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瑾儿的小手抚慰似地来回摩挲着我的后脑,哼着破碎而轻快的调子。

“啊,怀琰哥?这是……”他的手指落指着我颈侧,猛地噤声,身体一僵。

那是怀瑛方才留下的吻痕,告示着“我是他的所有物”。再也控制不住,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瑾儿只是站着让我搂抱,没有躲开。

“没事的……”沉静无比的稚嫩嗓音陡然响起,温暖的手掌将我的头颅按在胸口,竭力地安慰着。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呜……呜呜……”我睁大了朦胧的泪眼伏在他的身上,终于失控地放纵,埋头号啕大哭,直至撕声力竭!

尽管潜意识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而那单瘦的身躯,在此时此刻无条件、温柔地包容了我的一切,使我放弃了一切思考,尽情地宣泄!

“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怀琰哥……”如同安慰着我,也告戒着自己的声音坚定地反复回响着。

在他人的眼里,瑾儿的确人可尽欺,智力连同龄人的一半都不殆。但对我而言,那不知忧虑,欢乐洋溢的身影,却是我唯一的寄托。

番外2Wo(下)

三年一晃而过,这个破败的国家愈加腐朽。然而我惟有无力地旁观,甚至无可去。我静静地等待着什么,是什么呢?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那一日,依旧是连波池畔,三九隆冬,雪压枝。待我兴冲冲地与瑾儿赴约时,等待着我的却是残破的身躯与血染的洁白。

单薄的身子被身披狐裘的轩辕怀璋倒吊着脚挂在树上,一条细长的银鞭随着周围的起哄一记又一记地抽击在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身体上!鲜血浸润着瘦小的躯体,那群人却如嗜血的野兽愈加兴奋!

我的脑袋“轰”地炸开,连惊叫都不及、本能地冲了过去!狭窄的鞭条抽击在手臂上,锥心的疼痛穿过划破的冬衣直至皮肉!

“你们在做什么!!”殷红的鲜血自划裂的皮肤下涌出,我护着瑾儿的手有些颤抖。

轩辕怀璋,与怀瑛势均力敌的存在,而且,他至今仍觊觎着我的身体,我不该冲撞他,我不该,我不该……

“哦?这不是老躲在破屋里不见人的六皇兄么?今儿怎么想着出来了?难道……想我了吗?”他流气地笑着,眼中的欲望浓厚。见我害怕的瑟缩,他更是得寸进尺地上前伸手托起我的下颚,赤裸的视线仿佛要将我射穿。

“我以为,你已经被九皇兄用精铁锁在床上,永远下不来了呐。”暧昧地吐息着,下流淫秽的话语,我顿时面色潮红用力地推拒着!

“放开瑾儿!”不能退缩不能退缩不能退缩!

“哈哈?”他丝毫不将我的抵抗放在眼里,反而整以闲暇地调笑着,“九皇兄上你,你难不成上这小白痴?啊呀呀,这可折杀了我的六皇兄啊!不如……不如现在我们就在此玩玩三人游戏?”

“你!”我脸色青白,却完全无法反驳那群放浪形骸的王公贵族!虽然羞愤恐惧,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弃瑾儿于不顾!

不再与嘲弄的家伙纠缠,我猛地回身,不顾一切地手忙脚乱解开勒在瑾儿脚上的绳子。

“哦?六皇兄你想通了?呵呵,还真看不出来你骨子里还是相当淫荡的嘛。”

无耻!我咬着牙,沉甸甸的重量骤然坠入我的怀中!那血色全无的惨白脸庞显现着刻的痛苦,我心如刀割,抱起轻盈的身体,一脚踹开前面的人夺路而逃!身后恼羞成怒的轩辕怀璋欲追上来,我再也顾不上后果,拉开距离后便在拐角用上轻功,狠狠地甩下了他们!

将那无一完好的染血躯体放置床上,洁白的床单立即浸透了鲜红。颤抖着双手撕开破碎的衣衫,眼泪竟止不住地滚落,心凉得好似冰窖!

血肉模糊的纤瘦身躯,惟有那鲜亮的茉莉在胸口尽情地绽放着。

我急切地用手探测气脉,意外地察觉到瑾儿的体内有一丝真气顽强地撑着心脉,我来不及细想更来不及怀疑,头脑早已被“瑾儿还有救”这个讯息激动得冲晕了头脑!

药!接下来只要有药!我仓皇四顾,翻箱倒柜地找着药材,混乱的大脑充塞着母亲告知给我的江湖秘方。

“……小……涟……小涟……”瑾儿满脸通红地紧裹着毯子,急促地喘息扭动着。

哪怕已经神志不清,你仍然在惦记着那个人偶般无波澜的孩子吗?内心泛起说不出的苦涩感,我抱着怀瑛闲时硬塞来的药材冲出了房间。

当我手捧煎煮好的浓汤重回寝室时,扑面而来的刺骨寒意让我背脊陡然一凉!

瑾儿已经恢复了神志,却依旧面色彤红,体热将他那双灵动的眼蒸薰得水色潋滟,让人刹时看得痴了。

他笑容满面地摇晃着不稳的身子,一把将床边的娇小躯体拥入怀中。那个孩子……是小涟?她、她怎么会在这里?我刚才明明仔细地锁上了门的!!

那小女孩不再木然无神,张开纤柔的手臂,神色焦急地反搂住他,整个身体几乎贴在瑾儿的身上差一点就要将他压倒到床上!

“没事没事啦~”瑾儿头脑混乱地说着胡话,压在他身上的孩子缓缓地侧过身,冷洌森寒的视线直落在我身上。其中……有浓重的杀气……

“啊!怀琰哥你来啦~我们可以去玩了吗~”瑾儿嚷着跳下了床,我吓得差点扔了药罐子!

“别!你别下床!现在不可以!”天啊!伤成这样还这么乱来!这孩子果然无法用常理来推断啊!

他不满地嘟哝着嘴,好似被抢了糖果的孩童:“为什么呀!今天不是说好一起玩的嘛!”

我背后冷汗狂下如雨,连哄带骗着将瑾儿再度压回床上。又耐心地制着他直到喂完一整碗苦得呛人的汤药,再小心翼翼地给他全身抹上伤药,虽然他听话得没吭过一声,但那被撕咬得残破的被单,清楚得让我知晓着他的痛苦。

“诶~今天不玩吗?”他失落地皱着眉,反倒是我要挖空心思地想办法让他弄清状况:全身重伤,高烧感染……都这种情形了,为什么他还能这样一副没事似的样子?

小涟自始至终安静地立在一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刚才那个“活着”的她只是个幻觉。

在我的再三劝说和保证下,瑾儿终于绽开笑颜,拉起小涟的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不过那孩子的身体,真的不要紧么?

一夜不安地辗转反侧,我终于忍不住,卷起一些药丸奔向了冷宫中的冷宫,瑜瑾阁。

大门紧锁着,我急切地拍敲了一阵,未有人应门。心急如焚的我再顾不得什么礼节,翻墙进了院落!

四周充溢着药草的清香,闻来让人心旷神怡。从未来过此的我惊异地环首四顾,紧绷的神经骤然舒畅。尽管破旧但却整洁,尽管冷清却不凄凉……这里,果然不同于皇宫的任何一个角落,四飘散着宁静祥和的恬静气息。

一眼看见瑾儿舒展着四肢躺在树下,我欣喜地跑近,却霎时变了脸色!

冬天!穿着单薄!高烧!躺在露天!?我惊惧着要将他唤醒,但当手指碰触到他火热的脸颊,又不禁停滞了动作。

柔软的头发如丝缕般顺从地贴合在泛着嫣红的面部,仿若蝉翼的睫毛覆盖着调皮纯净的眸子,因不住啃咬而总是润泽肿胀的红唇……平日里看来平凡的相貌为此而意外地让人惊艳。

如果再折磨一下的话,这孩子会否更加使人兴奋呢……

“!!”被自己的龌龊想法吓到,我顿时脸色苍白!

平复了下羞愧的神色,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揉捏起他泛着红晕的脸庞――好像柔顺的小猫一样,这孩子明明那么可爱……

他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正当我欲开口呼唤之际,有人靠近的气息让我条件反射地躲至附近的树后!

踏着枯草的脚步从容而稳健,轻盈的感触,是女子的身姿。

“唉,采薇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快醒醒,会着凉的。”温柔如溪水般潺媛的嗓音苦笑着响起,让人瞬间吸引了所有心神。

这个声音是……不对!更重要的是!“采薇”?那是谁?

迷迷糊糊揉着眼应答着,瑾儿“倏”地直起身子:“娘!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快回屋去,外面风凉!”

紧张而尴尬的语气,躲在树后的我因内心愈加浓厚的疑问而失去了现身的机会,惟有藏于树影中,惊异地听着越来越远离我认识的对话。

“我无妨,倒是你。采薇,你又病了吗?”那个声音吐字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唔!我没事啦!就最近天气变化大了些,不小心就……哎!没事啦!我自己会照料的,娘您不用操心!”瑾儿心虚地答着。

“采薇”?难道是指……瑾儿?为什么?为什么天玑才女要这么称呼他?还有……哪里很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我抓着头发表情扭曲地苦思冥想,终于醍醐灌顶般惊觉了问题所在!

沉稳明确的口吻,条理清晰的言语,不再一派无知懵懂的痴I,而是……和他的母亲一样,谈吐中隐逸着自信与睿智……

瑾儿!他是!难道!他一直……都是正常人吗!?传闻中那个“疯子轩辕怀瑾”是他,眼前那个神志清明的人也是他!这到底是!!

……所以……他的人生才要分成两部分么……

受人欺凌的那个是“轩辕怀瑾”,正常的那个以“采薇”的身份存在着……

理清了紊乱思绪的一瞬间,被背叛、欺骗的痛苦、仇恨、怨怒一下子将我的心充塞完全!

我被骗了!被那个孩子!我一直都!被那个貌似天真无邪的孩子当傻瓜玩弄着!他是怎么看我的?好像白痴一样?淫荡无耻?懦弱胆小?他一定在背后笑我笑得停不下来吧!

我死死地捂住了嘴才致使自己没当场笑得癫狂。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眼睛好酸涩,好热,有什么东西……心好痛……真的好痛……

“你最近出门得频……和其他人得好吗?”一丝忧虑夹杂在柔和的声线中。

“嗯!很好啊!”瑾儿的声音笑得格外开心,“我和各位皇兄皇姐相得非常好啊!大家都很照顾我呢!前一阵子四皇兄不是还送了我精致的糕点吗?”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你……这是在说什么?在说梦话吗?那一天、那一天,四皇兄明明是张狂地脚踩着你的头颅,让你舔干净了靴子然后像喂狗一样扔在地上的!你、你刚才究竟在说什么!?

“是吗?”女子温柔的笑容明明那样温暖,却为何埋着忧虑?

“是啊是啊!嘿嘿~昨天十一皇兄也有找我一起玩啊,因为玩得太疯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染上风寒了啦~所以说,娘您不用担心,我自己院子里拔点草药就没问题了啦!”

他们继续说着什么,头晕目眩的我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瑾儿……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昨天、昨天那鲜血满地的场景莫不是是我的幻觉?还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得那样无所谓的样子?受伤最重的人是你啊!不论是外伤还是心伤,那个受伤的人从来都是你啊!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我几乎忘却了刚才所有的一切负面感情,前所未有的仓皇将我的思绪推向了混乱的旋涡中!

将我解救出来的,是略带笑意的询问:“那么,采薇最喜欢谁呢?”

我身体一震,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当然是怀琰哥啊!”

没有瞬间的犹豫,没有丝毫的迷茫,仿佛烙印在灵魂的答案。

那孩子坦率地笑展露着笑颜,因为我清楚地听见那毫无杂质的欢笑。

那两人的身影已经远去,我却依旧寸步难行。

“太……卑鄙了……”我拽着衣襟低语,身体沿着粗糙的树干滑落。

太卑鄙了……我明明已经打算恨你了,我明明已经打算不再原谅你了……为什么……为什么……

卑鄙的人……反而是我……当那孩子身陷困境的时候,我有多少不是远远地观望着、腿软着根本不敢靠近……每遇到那样的场面,我都选择了退缩,而那孩子即使见到了,也从未表现出任何不同以往的举止……依旧缠着我,依旧喜欢着我……

这样的我,到底有什么资格在你的心目中排行“最喜欢”……

“太卑鄙了……我……”将头埋在竖起的膝盖中,隆冬的厉风吹得人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其实只要细细观察一番便可发现,只要明着欺凌过那孩子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得到瑾儿更恐怖的“回敬”。欺负过他的人,因意外而受到伤害或是莫名其妙地发病受难只是时间的问题。为什么没人发现?那只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存有戒心,没有一个人对一个“疯子”有那样的东西。

那孩子不是温顺的小猫,那孩子根本就是假寐的猛兽啊!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欺辱的对象!

这个腐朽糜烂的王朝中,他隐忍着,他守护着……而我,却什么都没做……

我找不到面对他的表情,也无法接受他的谎言。于是那一日,我躲闪着他明亮的眼睛,机械地吐着早已斟酌了几夜的台词:皇兄我很忙,近来暂时无法陪你玩了。

他扑闪着眼,其中依旧没有一丝阴霾。他答应了,笑得灿烂地答应了。我的心却在那一瞬体会到了久违的失落。

我逃也似地离开,却仍然存有妄想――背对着我的那孩子,此时此刻,会否流露出寂寞的神情?

不可能的吧……即使没有我,他还有屈涟,还有那个他守护着的“家”。

这一别,便是两年。说不怀念从前的日子,那是欺骗自己。

但我无论如何也未想到,我们再度见面的方式竟是如此!

日复一日的荒诞宴会,忍无可忍的良知百姓。当他从屋檐上飞身坠下,我刹那间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想要救那个伶人!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救他!

身体本能地向他冲去,却被身后一直占有式搂抱着的怀瑛钳制住!每个人都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模样!而我却从内心升起恐惧!

不要!!会被杀的――!!

瑾儿不但完全不理会我哀求的眼神,还一派悠闲地冲我微笑!

他在那里,无畏而嘲讽地笑着,那种锐利的眼神,如一道鲜亮的闪电撕裂了沉的黑暗。

我的头脑几乎一片空白,我想闭上眼睛,我想堵住耳朵。可我能做的,却是木然地看完一切。

不出我的所料,第二天,那个伶人脱逃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这是第几个被瑾儿弄出宫的人了?多得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仿佛是破败王朝到达极限的前兆,连宫中的暗争也升格成了明斗,怀瑛与怀璋的水火不容,已是人尽皆知。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场势均力敌的抗争,是以这样的方式完结。

他冲了进来,不顾一切地将我拽向门外!我挣扎着,我惊异着。除了第一,怀瑛他从来没有对我动过粗!而眼前这个他,却满脸的不甘、愤恨与屈辱!力道之大几乎要扯下我的手臂!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先跟我走!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狼窝里!”他焦急地吼道,不等我回答,手起刀落,我便陷入了黑暗。

醒来时,人已经在颠簸的车马中。怀瑛他失败了,败在了怀璋的手下。若非他早有防备,手持父王的谕令得到了西北边境的视察权,否则他早已是亲兄弟的刀下之魂。

其实,那个王位也实在是无意义吧……怀瑛,你有帝王的才能,却没有帝王的气度。为什么你总是执着着不肯放手呢?无论是权势,还是我……

或许,怀瑛是应当感谢怀璋的,因为若非他赢得了王权争夺的胜利,此时,国家被灭,死于国都的人,就是怀瑛了。

得到消息的那一日,他将自己锁在房内闭门不出。当他再度畅开那扇门时,我从那娇纵傲气的眼中,看见了不一样的光芒。

有必要么?那样的国家真的有必要继续下去么?如果是瑾儿……不,应该说,瑾儿他,一直推波助澜地毁灭着那个早已千疮百孔的国度。

此时,他就躺在我的怀里,温顺得好像一只猫。但我的内心却清楚地明白,瑾儿并不是乖巧的猫咪,而是噬人的猛兽。他柔软的身体已不似过往那样骨瘦嶙峋,却一如从前那样伤痕累累。炽热的气息均匀地吞吐着,氤氲着绯红的皮肤平稳地起伏。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熟悉的发丝,那孩子身子微动了一下,撒娇似地贴近我的身子。

从以前起,瑾儿就一直很爱对我撒娇,也只会对我一人撒娇……因为他,不可能在那个“家”中显露一丝软弱……

瑾儿,他明明已经自由了,明明都已经露出了尖锐的利爪,明明已经拥有了那样令人侧目的鲜烈眼神,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折损、屈起他的骄傲呢?

我那温和而狷狂、恭谦而高傲的弟弟,收起了利爪,再度将自己暴露在危险的境地中……到底是为什么……

破坏

仿佛晶莹洁白的软玉精心雕琢的容颜,柔和优美的面部曲线,丹红水润的薄唇,浓密的睫毛覆盖着黑耀石般的瞳仁。风华绝代的美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近在咫尺。

睁开眼便见到如此美丽景致,我不住地眨着眼,思索着这是不是我长久以来的又一个奇怪的梦。

刚想爬起来大笑两声:哈哈,又做乱七八糟的梦了。然而紧缠在我腰间背后的纤长双臂以及温暖的体热却告诉我,这不是梦,不再只是一个梦。

难道是烧过头产生幻觉了?

头昏脑涨地胡思乱想着,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凑过去蹭着修长白皙的脖颈,迷糊地再度睡过去――这样美妙的幻觉,真希望多来几。

将席卷着我的黑暗拨开的,是细碎的争执,声音渐响,我皱着眉头不得已撑起身体,边揉眼睛边诅咒打扰我睡眠的家伙们。

“……你居然让那个贱人和你同寝!”

“怀瑛!瑾儿他是你我的皇弟!你怎么能这样称呼他!”

“哼,那个肮脏的小鬼,要不是他的身份有点用,他刚出现时我就宰了他!绝不会留到今天!还让他弄脏你的手!”

“瑛!你听我说……啊!”

桌椅撞击声刺入耳膜,我顿时清醒了不少,扭头向着门口的方向。

轩辕怀瑛的声音低沉得骇人,我几乎能想象他此刻咬牙切齿的神情:“又是那个小鬼!每都是他!那个小鬼和我到底哪个比较重要!”

嗯?难道他们现在说的……是我?

“痛!瑛!放手!好痛……啊!不、不要!瑾儿在里面啊!住、住手!啊!不……唔!”带着哭音的喘息断续地哀求着,衣衫摩挲,惊呼立即遭唇封缄,无人的厅堂,惟有闷哼声暧昧地回荡着。

我紧盯着用手拽得皱成一团的被单,几乎泛白的骨节嘎嘎地响着――轩辕怀瑛!你不要欺人太甚!!

哐啷――当――

“呀啊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着滚下床,一把掀翻了几案,置于其上的瓷器书卷撒了一地,叮零当啷的好不热闹。脚踩着碎瓷撞开虚掩的门扉狂奔出去,门外的两人停滞了动作,神色惊异地注视着突然冲出的我!

“啊啊啊!怀琰哥啊!!”我哭叫着一手用力推开了将衣衫半褪的怀琰哥压在坐椅上的轩辕怀瑛,扑上去搂抱住目光呆滞的绝色美人。光裸的脖颈、白皙的胸膛因扯至手肘的兰色外衣而显得分外艳丽情色,死死环住透着幽香的身躯,我努力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

“……瑾儿……?”他愣了一下,随即焦急的温柔嗓音伴随着轻柔的抚弄诱哄着不住颤抖的我,“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轩辕怀瑛在我的背后愤怒地粗喘着,那凶狠的眼神射在我的背上,几乎要戳出两个洞来。

“十六……又是你!”他作势要将我扯下地,怀琰哥立即抱紧了我大声呵斥道:“住手!连小孩子你都要计较吗!”

“琰!这小鬼!这小鬼他!”我缩在怀琰哥的怀里,泪光闪闪地侧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轩辕怀瑛气得脸色发青,手指剧烈颠抖地指着我,一副连话都要说不出来的样子。他大力地喘了几口气,要将我垛碎的凶恶眼神狠狠瞪着我。

怀琰哥双手用力抱着我,激动道:“出去!给我出去!最近不要让我看到你!”

呃……为什么……感觉有点像情侣吵架……

轩辕怀瑛错了错牙,硬生生地甩给我一个后脑勺:“随便你!”

耶~胜利~~将刚才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我微眯起眼,聆听着怀琰哥逐渐平复的呼吸。

纤柔的手指轻轻地碰触着我滚烫的额头,反复地抚摸着,酝酿着犹豫的话语。

“你,究竟是谁?是瑾儿,还是‘采薇’?”

我直起身子,平静地与那包涵着忧郁痛楚的眼眸交汇。

“总有一天,我会把轩辕怀瑾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消。”

他凝视着我的眼神一颤,愈加痛苦。

我微笑道:“不过无论怀琰哥叫我什么,我都会非常高兴的。”

他苦笑着垂下视线:“回床上去,你这孩子啊,烧还没退,脚上又受伤了。怎么可以赤着脚踩在碎片上呢!”

我吐了吐舌头,乖乖地一瘸一拐跑回寝室:“对了,怀琰哥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那双手强制性地将我压回厚重的被单里:“睡觉,有话睡醒再说。”

我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嘿笑着将脑袋缩回被子里。

“怀琰哥,陪我嘛~”我从被子里露出眼睛,期盼地望着他。

他展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宠溺,更为如兰的气质笼上了一层曼妙光华。

握着枕边修长柔嫩的五指,感受着背部有节奏的拍击,眼前的光景愈渐迷朦。

模糊间,我忽然开口道:“怀琰哥……跟我一起走吧……和小涟三人一起……平静的生活……”

抚弄的手一顿,却没有回答。

睡意激烈地涌了上来,我放弃了坚持,坠入甜美的梦境。

遥远的、如同隔了数层轻纱的优美嗓音轻轻飘来,悠远的,哀怨的。

“……不可能的,瑾儿……我和那个人,已经纠缠得太了……”

我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坐在树枝上,手里把玩着开着大团白的芦苇,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十六殿下安好。”好象拐骗小孩一样的语气,我眨着好奇的眼朝树下看去,但见体态丰满的颜风大人正笑眯眯地恭立在树下――这家伙,有当奸商的潜质。

我咧开嘴笑得灿烂,伸手直指着他:“大胖子叔叔!”

他的脸色一变,立即很好地控制住情绪:“十六殿下,树高跌下来伤了玉体可就糟啦,臣今儿带了些糖果,望殿下喜欢。”

“糖!有糖!哇啊!”我兴奋地笑起来,双腿一用力便从树上跳了下去,于正下方的颜大人表情顿时惊慌失措,却连躲都来不及,一屁股被我坐在下面!

唔!有肉垫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我抢过了糖,顺便用力踩了那圆滚滚的肚子一脚,听得那鬼哭狼嚎的叫声,又吃着甜蜜的糖果,心里那个爽啊。

“十、十六殿下……”那张油厚的脸努力保持着笑容,然而那透着阴狠的声音却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他表情扭曲着捂着肚子爬起来,正欲开口,见我手里紧拽的芦苇,突然愣了半晌。

“殿下,这、这是!”

“我不会给你的哦!”

“不、不是!臣怎么敢打殿下的主意呢!”他笑得忠良无比,“殿下,这芦苇,您是何得到的?”

我疑惑地侧着脑袋,又看了看手里的芦苇:“这个?这是我拜托六皇兄找人帮我摘来的呀!”我笑了起来,“那个时候经过那里,一大片一大片开着好多好多这样白白的哦!十六好喜欢,所以求了好久六皇兄呢!大胖子叔叔!你说这个好看吗?”

“好看!好看!十六殿下!那个地方在哪里,请您告诉小臣,臣也很喜欢!”

我眼睛一亮:“真的?大胖子叔叔也喜欢?”

“是的是的!非常喜欢!”他几乎低声下气地哀求道。

我神色戒备地看了看周围,小心地凑近他的耳边:“既然大胖子叔叔那么喜欢,那么十六只告诉你一个人哦!叔叔要保密哦!”

他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眼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我淡淡地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在他耳中轻轻吐出了地点。他兴奋得整个人跳了起来,敷衍了我几句,迫不及待地跑了。

我重新跃上树枝,摇晃着手中的枝条,一手支着脑袋平静地开口:“既然来了,又为何不出来?偷窥可不像你的作风啊,白水。”

踏叶声渐近,颀长英挺的身子傲然立在一片落叶纷飞中,目光尖锐:“你做了什么。”

我轻笑:“只不过是告诉他一条可以通达Я癯堑拿孛艿缆范已。呵呵,这样就把他激动成那副德性……不过他也很敏锐呢,居然不用我费力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上。当你的对手,还算有这个资格。”

他轻蔑地冷哼一声,沉声道:“连我都没有调查到的事情,你为何会知道?”

“呵呵,这个嘛~”我轻巧地跳下树,抬头望着他,“你要明白呐,假若凭我一人之力,是不可能会到达今天这样的地步的哟~如果你也有我这样的体会,就会很轻松地知晓这一点嘛。”

“你!”

我举手制止了他的愤怒爆发,认真道:“我并不如你想的那样人际关系单纯呢,小弟的情报网可是广阔得很。既然你心积虑地要置我于死地,连这点都不清楚地话你从一开始就于不利了。”

他握紧颤抖的拳头,阴鸷的眼狠厉不甘地瞪着我。

不能继续刺激他了啊……我头脑清醒地想着,抬首望了一眼颜风离去的方向:“你的境微妙地不利呢,白水。”

“操心好你自己吧!到时候可别死得太莫名其妙!”

我讪笑着耸耸肩:“有劳白水大人了,在出门前还特地前来提点小弟。”

他危险地眯起了眼:“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浅笑道:“我还知道些什么并不重要,至少我知道,你今夜就要被轩辕怀瑛调离邺城,长时间回不来了。”

略微抬首,他的眼中闪着森寒的冷光:“看来这里的防备比我看到的还薄弱啊。”斜唇冷笑着,他转身离去。

“真可惜,你看不到即将上演的好戏了。”目送着那挺拔的身躯远离,一片风起落叶中,我轻声地叹息着。

迷团降临之夜

盘腿靠坐在高耸茂密的树上,我的悠闲轻松与下方的忙碌地狱形成鲜明的对比。

“快点!你们这群臭小子在磨蹭什么!”

“动作快动作快!明个儿要赶早行军!再慢吞吞的小心老子踹你屁股!”

“蠢货!把这东西搬到那里去!放这儿想挡路啊!”

…………

唔~~好大嗓门啊……真是吵死人了,根本没法六根清净嘛!我咬牙揉着阵痛的耳朵,吃不消地皱起眉头,看不下去地转身飞离现场。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照着我的计划进行着。得到了隐于狭窄山谷间的突袭道路,轩辕怀瑛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夺取要塞的大好机会。不过这么匆忙地就布兵拟战,看来他这里的状况也快到极限了呀。

但是咧~如果各位官兵叔叔们明天一早却发现他们效忠的主子被人刺杀掉,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子夜时分,城外驻守的军营也由一片喧嚣中沉淀,惟有零星细碎的交班声偶尔响起,兵士们精神抖擞地举火巡逻――看来外部的守卫相当森严啊,说不定今天连一只苍蝇也没放出城外呢……

双手撑住坚硬的岩石将身子探出雉墙,见是如此治军严谨的模样,我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唉~没想到轩辕怀瑛在用人上还算有两把刷子,我都找不到可以下手的缝隙呢。

抽出泛着青苍色光芒的“云光”掂了掂,一把将之握在手心――算了算了,这里的计划不成的话,我就干脆直捣黄龙去吧。

摇曳昏黄的一豆烛光,寒蝉孤寂地凄鸣。真难以想象,轩辕怀瑛原来还是个敬业的上级,居然现在三更半夜的还没有抱着枕头孤眠吗!?

正犹豫着要不要内心表扬他一下,随风飘来的细语顿时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有人!在里面!

这么晚了,轩辕怀瑛会在寝室里会见的人……

我重重地抓着头发,脸色发青――荒湮神,我真的要诅咒你了哦!真的哦!如果你再让我看见那种少儿不宜的镜头的话我绝对!现在就诅咒你!!

全身的斗气如灵魂出壳一样全数泄露完毕,连手中“云光”的光芒也暗淡了下来。

…………要不要先离开这里酝酿一下杀人的感觉再回来啊…………

啊啊啊啊啊!!!不管了!!反正先搞清楚里面什么人!然后冲进去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啦!!

按捺住自己快要喷发的怒火,小心将耳朵贴于窗纸上听个清楚。

“……”

“……”

喂!麻烦你们说话说响一点好不好!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仿佛是接收到了我的心声,冷静而漠然的嗓音陡然清晰:“陛下他非常期待轩辕殿下的表现。”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为突如其来的话语冲击得忘了身在何方。

这个声音……总觉得……好像……

在哪里听到过的说……

刻意压低的声线纤细而清冽,听来十分享受……不过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很年轻吧?唔~~为什么我会觉得很熟呢?在哪里,究竟在哪里听到过啊……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那个“陛下”到底是指谁啊!而且!不论是大陆上哪一国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和轩辕怀瑛扯上关系??

求知心切的我尽力向前倾着身体,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倾听房间内的对话。凉风阴森地拂过,我却紧张得手心流汗――这家伙!我果然太轻敌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好半晌,轩辕怀瑛一贯的嘲讽声慵懒地回应:“呵!‘期待’……吗?我也很期待你啊,不过像之前‘拿个东西回来’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是十六那个臭小鬼帮你善的后,看来传闻中的……还不如一个疯子。”

诶?和我有关系吗?“传闻中的”?传闻中的什么?传闻中的什么啊!拜托你说响点啊!!

我咬着牙在外干着急,里面却半点动静也没有!

那清冷的声音丝毫不受影响,蕴于其中的感情愈加冰冷,傲慢而鄙夷地沉声回敬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轩辕殿下评判,莫忘了陛下只是暂时将我借于贵国而已。”

“呵,那还真是失礼了。”似乎可以想象,此刻轩辕怀瑛面上冷笑,内心咬牙的样子呢……

房里沉默了许久,空气中凝滞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我皱着眉,不甚明白此时他们的沉默,又抑或是……他们说得太轻了我听不见?那好!我再靠近一点……!!

咻――

我猛地一惊,身体本能一侧条件反射地将右手抬起挡在脸前!下一秒!耳边掠过凌厉森寒的疾风,右手腕部靠上传递而来好像要断裂的痛楚!

糟了!被发现了!!

血腥味随风溢入鼻尖,我闷哼一声,来不及探察伤势及刚才伤我的利器,脚腕一转跃上枝头用尽全力开始逃命!

身后的门在我离地的一瞬间“砰”地踢开!轩辕怀瑛的怒吼渐远,我却背脊骤然一凉――有人跟上来了!!

压制住心底油然而升的恐惧,我握紧手中的“云光”急速侧身挡下狠力劈来的一记重击!

好痛!又好麻!我这个笨蛋!果然不应该用已经受伤的右手啊!!

狼狈地在黑暗的密林中一连几步倒退,还未及我稳住身体,愈加不留情面的强烈杀气伴着灵活挥舞的利剑每一个动作都直指我的要害死穴!

我剧烈地喘息着,依仗自身的优势灵巧地躲避着――仅靠不熟练的左手,别说是反击了!连活命都成问题啊!!

惨白的剑影与青色的刀光激烈地碰撞出火,我被重重地甩到树干上,背部抽搐般地痛!

不行了!对手不是我这条小命能搞定的!根本就是强得跟小涟一样……嘛……跟小涟一样??会让我有这种想法的人……最近好像也遇到过一个……

遵从着本能不顾一切刺向对方的“云光”猛地顿住收回,我忘了状况怔怔地望着那间不容歇地向我使出杀招的黑影,迅速回神随意摸出一袋药粉扔了出去,趁他注意力分散的那一瞬间,提起全部真气运起步伐电光火石般地向密林逃去!

唔唔唔唔唔~~~~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

我都说了不要雇佣童工了你们听不懂啊!!我怎么!可能!对比自己小的人!下得了手啊!!!

可恶!现在只好想尽办法安全逃脱了!

内心唧咕着不断地诅咒荒湮神和轩辕怀瑛,右手手臂一阵切骨般的锐痛,我皱眉,跳上一棵叶子尚多的树木藏起身形,却丝毫不敢大意地紧握住“云光”戒备,连不住刺痛的伤口都无暇顾及。

夜风夹杂着丝丝血腥,我咬着下唇,实在不喜欢现在这种压抑得人要得神经病的气氛。周围悄然无声,连一丝落叶声都清晰可闻,迷朦地月光轻抚着沉睡的大地,一切都那样宁静祥和。

……不对,绝对不对!无数助我侥幸逃脱的本能激烈地敲奏着警铃,胸口郁结着无法舒畅呼吸,身体的每一寸都因寒厉肃杀的阴风而制不住轻抖!

有什么东西在!绝对!有东西在!

我悲哀地感觉自己好似被狼盯上的兔子一样动弹不得,就差等着看狼从哪里扑过来了。

大气也不敢喘地缩着身子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仓促的脚步声忽然狂奔着由远及近,我愣了一下,正欲思索其中的怪异,一缕淡薄悠然的香气滑过颤抖的皮肤!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这、这熟悉的味道是!

匆忙的脚步声骤然停歇,急促的喘息一顿,随即呼吸恢复了平稳。

一个声音忽然从树下响起,那样的温和而从容,如一块圆润的玉石,未有丝毫锋利,听来赏心悦耳到了极致。

我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心却背叛似的狂跳起来!

那人含笑着开口道:“夜至此,不知轩辕殿下有何赐教?”

**********

某悠:采采啊有人说你恶魔哦

采:切胡说!我才不是恶魔!老子是衰神!

某悠:那个……有区别么?

采:没有吗?

某悠:有吗?

采:没有啊?

某悠:…………―_―

情报局开工

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那漫不经心却又极具包容力的嗓音。到底是从何时起?一点一点如同风化侵蚀般,渐渐渗入了我固守的高墙中。

“萧副楼主吗,原来你今日便已经到了。”

“正是,这一路走得仓促,盘查得又紧,好不容易到了邺城,不想轩辕殿下要务缠身,萧某岂敢打扰。”他温厚地笑着,“白大人为在下安排了膳舍,原本预定明日再见殿下,谁料孤夜难眠起身漫步竟能有幸得见。敢问殿下夜不带侍卫至此偏境,有何要事?”

我撑着脑袋靠在树上,面部抽搐得听着那家伙在树下瞎掰扯谎,估计他是连脸都不会红一下的。半夜三更还散步,这种话也能拿来当借口,我真服了你了!

轩辕怀瑛沉默片刻,口吻暗藏尖锐:“刚才潜入了刺客,而且往此逃窜,萧副楼主可曾见可疑人经过?”

“什么!竟有刺客!?”他的声音很是震惊,急忙道:“殿下,既有刺客,还望殿下自重!怎可孤身前来给不轨之人以可趁之机!”

天!我吓得快掉下树去――老兄!你强的!小弟我甘拜下风!

“七弦,你方才可曾见可疑人物?”

咦?那位七弦大哥也在吗?我竟然没发现他的气息诶!不对……刚才萧尧渊的气息我也不是没发现么……唉~~郁闷啊……我果然是没有武学的天赋……

那男人的声音继续恭敬诚恳劝谏道:“殿下,既然此并无可疑人物经过,还请殿下早日移驾安全场所,至于追捕刺客之事,还是交予侍卫的好。不介意的话,还请允许我让七弦护卫殿下回房。”

“免了。”轩辕怀瑛坚定地拒绝,脚步犹豫了片刻,终于渐远直至消失。

我感觉风势瞬间传来一阵诡异的波动,再想查究时,那人忽然啼笑皆非地开口,这一,是对着我。

“还是一样胡闹啊……已经没事了,采薇,你受伤了?”

轻轻跃下树干,借着淡薄的月色,我有些失魂落魄地打量着那不过几日未见的男人。

俊逸脱俗的容貌,颀长挺拔的身躯,永远一脸温和与沉稳……真是,到底有多少人被这副永远温厚的表象给骗过啊?

“萧――”我正欲大大地鞠一个躬,见他含笑的眼眸一顺透出森寒,我立即投降地改口,“尧渊。”

他满意地笑了笑,目光落在我渗血的袖子上:“你受伤了。”

我阻止了他取药的动作,卷起衣袖伸出舌头有节奏地舔噬着丝丝血腥――唔~所以我也讨厌菠菜嘛,那跟喝血有虾米区别来着?

“对了,七弦呢?”刚才不是还在吗?人呢?

他笑得神秘,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我身后的树林:“临时想起要让他去办件急事了。”z

我“哦”了一声,没怎么在意。

黑黝的树林一片寂静,似乎只有我舔着伤口的湿濡声响彻耳鼓。

“有什么好看的?”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我终于无法忍耐。

“没有,怎么说呢……”他放松了下身体,笑眯眯地说着让人吐血的言语,“只是夜半三更的,你这样的行为对一个孤枕难眠的男人而言,实在是过分刺激呢……”

…………这家伙脑子进水了。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吸吮着伤口:“这么点小伤浪费什么药啊,请不要小看血小板的功能好吗!对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有话快说,我还要回去睡觉的说!”

“和轩辕怀琰?”他玩味道。

我极度不悦地斜睨他。y

他自怜自艾地哼笑了一声:“真让人嫉妒呐,你居然会允许男人和你一起睡。”

说什么傻话啊,小涟不就天天和我睡一起吗!

“我说你啊!”擦拭了一下开始凝血的伤口,我无力地向着他,“好歹也是雄霸一方的大人物,麻烦你也稍微有点和自己身份相符合的品位好吗?不要因为没见过美人就把猪当美女啊你!喏,你要是想见怀琰哥,我安排你远远地看他一眼就是了,何必搞得自己很没见识呢?到时候会被人笑话的诶!”

他不置一辞,忽然面色凝重:“今夜你可干了件傻事啊。似乎每一和轩辕怀瑛牵扯上,你就表现得特别冲动。”

“……这是我的私仇。”我望着浓厚的云层缄默良久,静静开口:“我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站在这里,可是说到底,我的内心还是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你看啊,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我差点都坏了大事呢!呵呵,别这种眼神看着我啊,自己几两重我清楚得很,想说我‘自私’、‘不成熟’或是‘没大脑’都请便,反正那是事实。”b

觉得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完,忽然觉得有点悲哀。

我到底为什么放弃了隐逸闲适的生活?私心、大义哪一个比重更大,我自己都快糊涂了。

打破沉默的是他止不住的笑意:“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轩辕怀瑛还真让人羡慕啊。”

我眨着眼奇怪地看他。

他促狭地回应道:“若何时你也能为我而冲动一回,我定是死而无憾了啊。”

我咬牙将拳头捏得嘎嘎作响,冷笑:“行啊,现在你把脖子老实地送过来,我立刻就冲动给你看!”

他开始捧腹,我表情抽搐地看着他笑得全然没有风度:“告诉你青年痴呆要多吃黄豆多喝银杏茶防范于未然你偏不听!看吧!病症发作了吧!讳疾忌医是医家大忌你知不知道啊!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g

如果手里有烈性炸药,我肯定毫不吝惜地往他身上用!

超不耐烦地压抑住自己等他笑完,他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刚才你为何又收手了?”

没头没脑的,可我竟然听懂了。

我叹了一下:“那还是个孩子。”

“哦?你知道?”

“曾经在知州府交过手,对他的身法印象刻。”

虽然我这个人怎么练功都没进步,但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废话!和那个阴晴不定的女人一起生活,大脑沟洄不的话我怎么活到今天啊!

他静待我发话。

“我是绝对不会对比自己小的人动手的,哪怕是来杀我的,我也不会拔刀相向,最多逃就是了,我可对脚上功夫相当自信哦!”

“奇怪的论调。”他笑。

“没办法啦,人啊,总有一两条基本准则的啦!”我随意地摆着手,“所以啦,要杀我其实还是很简单的嘛!好好记着,说不定有天能用到。”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既未反驳也为赞同,只是眼波柔和地注视着我。

非敌非友,我和他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总感觉我俩仿佛站在一条危险的边界线上……头痛啊~~

我被那样的目光盯得有些尴尬:“你更半夜地让我和你一道吹冷风就为这事?”

他敛容正色:“礼真国有动静了。”

脑海里闪现着数副画面,快速得让人捉不到边际。林风吹得人有些刺骨,我僵直了半晌,勉强自己动了动嘴角:“礼真国?哪个礼真国?”

“还有哪一个……采薇,你没事吧?”

见他的疑惑及担忧,我晃了晃脑袋,顾作镇定:“八年前灭了漠堙国南宫家的……西荒子民吗?”

他点头:“八年前西荒人集结反抗,第一个灭了西北荒漠绿洲国度漠堙国后,因内杠而势力集聚削弱……八年,又占了绿洲的有利地形,他们已经有足够时间整顿内部了。就在昨天,他们的东邻蕲封国边境几个村落遭受了灭顶之灾,而且……有人目击到他们出没在泓h北境。”

一股钻心的刺痛和彻骨的冰寒笼罩在我的身上。

干哑着喉咙,我努力地挤出字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然很想说从前以奴役西荒人为乐的东州人自作自受……不过……这种事情还是……”

惨绝人寰、缺乏人道主义。

尧渊亦沉重地点点头:“新王郁央虽看似是个阅历不的年轻帝王,但他的背后却意外地有着强劲军势的支撑,再加上他实施的铁血政策得欺压已久的西荒子民支持,恐怕……”

看着那抿成一线的优美弧度,我顿感无力:“这样的报复,代价实在太过昂贵了。”

话锋一转,尧渊沉静的目光直探进我心里:“挑在这个非常时期动手,你看……”

我摇头,还是摇头:“这话不好说,我也判断不来……不过硬要我说的话,依轩辕怀瑛那个家伙的高傲自尊,他是绝对不会和他打心底里蔑视的‘贱民’有所接触的。”

他若有所思了一阵,冲我微笑道:“总之,你要小心些。还有……听说明天……”

我点头:“没错,是我干的好事。我想……也差不多该下下狠药了。”

一直躲藏在背后也不是件乐事,再者,明天的状况一出,饶是轩辕怀瑛也该猜想出个八九分了。与其于被动挨打的境地,不如自己主动点……虽然,这也不是明智的举动。

下颚被修长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抬起,我茫然地看着那双荡漾着熹微月色的眼眸,竟一时痴了。

“你、你干什么!?”见他愈发逼近自己的脸,我大叫起来!

“别出声,你想把人招来吗?”

我想把你踢到宇宙去!!

脸被捧住动弹不得,我惊恐得闭上了眼挣扎个不停――这个人渣混帐!他又想干什么!!

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在额头,禁锢着我的力道也随即消失。

尧渊的目光落在惶恐惊讶的我身上:“快些回去睡吧,又穿这么少可是很容易染病的,晚安。”

我怔怔地目送他离去,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悄声爬回怀琰哥身边躺下,刚松了口气,却见那双晶亮的眼毫无睡意地注视着我。

我吓了一大跳:“怀、怀琰哥!这、这么晚你怎么还没、没睡?”

他撑起身体,顺手一抚披散的柔丽长发,在这夜美得瞠目。

无法动作的我呆滞地望着他,那忧郁盈溢的眸子和我对视良久,酸涩地开口:“明天……”

“什么?”

“不……没什么……”带着些许痛楚地摇了摇头,他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温热的气息,宁静的脉搏,我不由自主地反抱住他,“千万别乱来。”

我的心狂跳起来!他发现了什么!他知道些什么!

抱着我头的手臂没有进一步动作,就这样倒在床上,和着窗外短暂的静寂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二天一早在一阵大过一阵的波动颠簸中迷糊地苏醒。

正奇怪着,身后的床忽然动了一下,随即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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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尧渊眼明手快地捂住我的嘴,我早就叫得惊天动地人神皆知了!!

我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手忙脚乱地挣脱了他的怀抱跌坐在一旁,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他。

他整了整衣袍,笑嘻嘻地端坐着:“行军很早所以天还未亮,你似乎怎么也叫不起来,所以轩辕怀琰就这么把你捧给我了。”

怀琰哥?把我给你?我听得越发糊涂。不!不对!问题是!这里是马车上吧?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他轻易地探知了我的疑惑,抬手微掀起帘子,远的天空还是一片青白。

“我听说轩辕皇家的十六殿下近日失而复得,又听闻十六殿下和我在Я癯侵幸獾哪歉鲂∝讼嘞笸蚍郑因而意欲讨来消遣消遣,轩辕怀瑛他准许了。”

这个混帐…………打扰我神圣的睡眠时间就为了这破事!?

我冷笑:“萧公子确信是用我来消遣?不是我来消遣您?”

“这个嘛……”他执扇轻敲掌心,笑答道,“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你的劳动成果?”

“不想!”我干脆利落,“本来我计划睡饱了就落跑的,现在可好,逃也成问题睡也没睡饱!”

“那还真是失礼了。”

你这家伙~~根本一点都没有反省道歉的意思~~

“如果是你的话,逃跑那种事随时可以做不是吗?”他笑得意,“倒是我为你专程准备了个舞台,不感谢一下吗?”

我的眼神愈加冰冷:“那别人的小命来消遣,萧公子果然不同凡响啊。”

一声冷哼,我赌气地盘腿坐在马车的角落,任他怎么拿糕点诱惑我都不理他。

虽然只是演戏,但那家伙也太敬业了点吧!!

我被他看似温柔地强行按在身上无法动弹,那只不规矩的手肆意地探入衣襟里乱摸,虽然里面还有一层衣服,但是!但是!那有区别吗!!

“嗯……啊……”不是我想叫,只是……身不由己啊!紧咬的牙关里不时溢出散碎的呻吟,我脸红得快要滴血,却又不敢大庭广众地用杀人分尸的视线射穿他!

用几块幕布临时构建在高地的主帅大营里,有轩辕怀瑛、颜风,还有那位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穗丰城的容砺大将军。

高大魁梧的身躯,满脸络腮胡子,黝黑的皮肤,豹头环眼,不怒自威。

这个身披铠甲的威武男人一进来就对轩辕怀瑛一副感恩戴德、忠心不二的忠狗姿态,真是怎么看都是个大忠臣。

他们三人还有几个高级武将聚在地图前细声长谈,完全当这边我和尧渊的暧昧是假的。

既然他们都不看,麻烦你也别演了好不好!我真想这么冲着他的耳朵吼。

虽然他都避开了敏感的部位,但是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还是没有的好!我讨厌别人和我接触!到现在还是很排斥!

初升的太阳冒出了山头,阳光落在身上,竟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被那只爪子玩弄得一阵挣扎扭动后,我惊觉消失已久的七弦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如何?”尧渊丝毫不以为意,目不斜视地沉声问道。

我好奇地竖起耳朵。

“逃了。但他的日子不会好过。”简洁的回答,尧渊点点头,示意他退到一旁。

他们在说的事,难道是昨晚的……

掌控着我手轻捏了一下腰侧,我骤然抖得好似三九隆冬!

姓萧的!!老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总有一天这笔帐我要讨回来!!

看着跑进跑出的士兵,又听得远击鼓鸣号的喧嚣。我知道奇袭已经开始了。

尧渊停止了摸索,抱着我横坐在他的腿上静静地晒着太阳,等待着序幕的开演。

他忽然良心发现地将我放至旁边的椅上,递来一盅热茶。

我接过,正欲喝下,慌乱的脚步声突然冲了进来!

“报!将军!我军受到敌军的埋伏!芦苇狭道、芦苇狭道被放火点燃!现在我军被火势包围!损失惨重!”

大营内的所有人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轩辕怀瑛狠狠敲了一下几案,脸色煞人,“为什么李穆友会知道我们的行动!”

“殿下!”颜风那胖子也白着一张脸,惊慌道,“此行动我们准备得十分充分,发动得也迅速,照理Я竦氖鼐是不会知晓的!”

“你想说的是……”

颜风额头狂汗不止,点头连连:“正是!殿下!我们当中一定有奸细!”

“殿下!”一直冷静的容砺听到这句也变了脸色,“殿下定要慎重理此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眼下指挥军队、迎敌反击才是重中之重!请殿下三思!”

一连发了好几道令,轩辕怀瑛这才按捺着冲天的怒气,磨牙来回踱步。

“颜风!”

“微臣在!”

轩辕怀瑛恶狠狠地瞪着他,目光锐利得要将人穿透:“你可曾将此行动告知给何人?”

他的身子如秋风里的落叶一般陡得厉害,扑通一声跪倒在轩辕怀瑛脚下:“殿下明查!微臣未将此行动告知给任何人!”他诚惶诚恐地解释着清白,忽然仿佛被雷劈过似的,他的身体陡然僵直,眼睛撑得老大!

“殿、殿下!”他惊叫起来,“殿下!微臣知晓了!微臣想起来了!告知臣那条密道的人是――”

一阵翅膀扑腾声猛得截断了他的嘶吼。我感觉脑袋一重,头发被抓得有些疼。

所有人的目光全数集中到我身上。

我轻轻叹了一口,放下精致的杯盏。

“路西法,我说过很多了――不要每都站在我头上好不好?”

危险的一步

乌鸦锐利的爪子不断刨着我的头皮,很痛。

“死乌鸦!你给我下来!”我伸手乱抓着,却只拽到自己的头发,路西法那混帐又趁火打劫,作为战场的我的头真是苦不堪言!

“什么?他们居然没给你青菜吃?”我不敢置信地张大嘴,“不是吧!我明明有在信里写的呀!什么?他们不给?”我危险地眯起眼,真想不到,堂堂泓h国戍军居然连一颗青菜都给不出?

不会他们的财政比轩辕怀瑛还艰难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居然敢欺负路西法……不要命了呀~真不知道有几个倒霉的家伙脑袋上开了……

“反正你也在那边大闹过一场了吧?”我几乎都可以想象“人鸦大战,鸦一面倒”的壮丽景象了。

它居高临下、有节奏地啄着我的头,表达着它的“御意”。

“你要补偿?什么!?草莓!白痴啊你!这季节哪来这种奢侈品!”

脑袋上游移着的喙毫不容情地猛啄。

“是是是~小的照办!请您嘴下留情!”哼,到时候给你小番茄,在嵌上芝麻凑数!唔哇!好痛!

如糖浆般浓稠的视线黏糊在我身上,上下左右,滴水不穿。

轩辕怀瑛的脸色尤为不妙,就好似……心肌梗塞、心脏并突发之类的表情。

“轩・辕・怀・瑾!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个疯子!”

路西法屈尊降贵地落在我的肩头,我真是受宠若惊。

“反正都已经疯了十五年了,我不介意再多疯那么几分钟啊。”我悠然地轻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轩辕怀瑛的表情像变脸绝活一样,震惊、猜疑、不敢置信、恍然大悟。

“你!你难道……”他呼吸不稳。

我耸耸肩:“战阵之间,不厌为诈。我可是一直都很清醒啊,虽然……轩辕家‘优秀’的孩子们几快要把我逼上绝路,不过正如你所见,神经强韧的我现在还能够和你们正常交流,没像老五、老七等人那样被弄成真正的疯子哦。”

不愧是拥有着轩辕家的血统,轩辕怀瑛立即露出了阴狠万分的面相:“呵,你倒很有胆识嘛!本来看在琰的份上还想保你一命,看来……光是‘叛国’这一条,就足以定你凌迟之刑!”

我笑了起来,望着如潮水般涌入的武装大军,我竟愈加止不住笑意。见他们都面露同情地看着我,我摆摆手安慰一下受到惊吓的他们。

“呵呵,九皇兄过奖。您要是想把这点算入‘轩辕家的优良血统’上,我也完全没意见哦。”

他也笑了起来,那种将猎物捏在手里掐死的游刃有余。

只有在这种时刻,我才会清醒地知晓――我的身上也流着轩辕家的血,那肮脏的,令人作呕的血液。无论我怎样否认,怎样逃避,到头来,却还是这种结果吗?

我的身上……果然流着那让恶魔也退避的腥臭血液……

我轻佻地笑着,刺激着他绷紧到极限的神经:“轩辕怀瑛,你知道吗?普天百姓可以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是谁,但却必须知道他们的县令是谁!无论是轩辕家还是萧家,谁来当这个皇帝对天下苍生而言都无所谓!如果只是为了所谓的面子和优越感,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嘲讽地眯起眼:“你明白吗?你这个人,根本没有帝王资质!即使当上了皇帝,也是个暴君!终有一天你会被百姓覆灭!与其让你荼毒苍生,不如我现在就动手做了你!”

寂静如潮水蔓延扩散,空气都仿佛冰冻凝结。

我坚定地直视他,没有丝毫的退却。

良久,他也笑了:“呵,说得可好,说得可太好了!我可从来不知道,十六你拥有这样的口才呢……不过,你以为,你现在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他高傲地昂着头,一副志在必得的狷狂样。

没办法了,既然尧渊已经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只有改变下策略了。

我摇了摇头,无不遗憾地望向他:“轩辕怀瑛,你知道吗?如果那个时候输掉皇位之争的人是轩辕怀璋,你早就应该死在国都被攻陷之时了。”

似乎一阵阴冷的寒风吹过,在场的大批观众均身子一颤,倒吸冷气。

哎呀,大家都很冷吗?呵呵,做什么这种眼神啊?我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也没到那么可怕的地步吧?

我继续笑,笑得他们明显的动摇起来。

“唉,可惜啊!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轩辕怀璋,说不定我还会大发慈悲地饶他一命。”

“不过呢~~那个人是你呢。”

眯起眼,我冲他笑得灿烂而天真:“如果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漆黑的羽翼伴随着高亢的鸣叫直冲云霄,青苍的光芒冲破了枷锁,电光闪烁般地直指跳动的心脏!

没有人预计到我还有这一手,数十樽兵马俑抗着武器僵在那边,谁都没有下一步行动!

轩辕怀瑛亦愣了几秒,他专注地瞪着我的眼陡然回神,抽出佩剑意图挡住一击!

我斜唇冷笑,手腕一转收回“云光”,脚下一顿身子前倾、千钧一发地避过剑锋,步伐猛地加快,几乎是扑着向他要害刺去!

毕竟不是吃素的!他迅速调转剑路,用力提起对准我的左胸!

就这一击!机会只有一!

抓住仅有的缝隙,我痛苦地皱起脸,身体微侧任由冰冷的金属将我的左肩刺穿!咬紧了牙关将呻吟吞下肚子,我冷眼看着轩辕怀瑛无法理喻的惊愕神情,嘴角浮现胜利的微笑。

他只是尽力地防御而已,但是他却不知道――

我是豁出了性命也想杀了他!!

得手了!!

刀尖已经碰触到了布料,背后却油然升起一股恶寒!

掌风凌厉地直指要害!我决心彻底放弃后背的警戒,手上的“云光”更加紧了动作!

死了也无所谓!至少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眼前陡然一黑,肩头一阵碎骨断肢的锐痛,身体如破布一般朝反方向抛了出去!

怎么会!!

身体摩擦着砂石细碎的地面滑行,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我已是灰头土脸。

流血的左手几乎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我艰难地动着右手从地上勉强支住身躯,喉头一甜,大口殷红腥甜喷在了衣襟前。

我好似要把肺吐出来一样咳嗽着,努力抬起模糊的视线探测着周围。

摇晃的视线中,轩辕怀瑛一脸劫后余生的惊恐未定,而在他身旁的人是……容砺将军。

切,真是失策,都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驰骋疆场的武夫。

耳鸣加头晕,身体又遭重创,真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境地。

轩辕怀瑛走了过来,闪着寒光的剑锋抵在我的肩头,目色是我前所未见的疯狂和狠毒。

我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高昂着头任由血丝自唇角滑落,不屈轻蔑地瞪着他。

他冷笑,尖锐的利器在我的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

“虽然你很让我惊讶,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我冷哼一声。

“白水说得的确没错,无论是哪一方面,你的确是留不得的人。”

这么说来,我还无意中帮白水在轩辕怀瑛的心目中重新树立了可靠的形象?唔~下要有机会见到那家伙,一定要问他讨劳务费~

我想大约是我此刻毫无紧张感的笑容惹毛了他,他咬牙切齿地一脚将我踹翻,更是加剧了我的伤势。

他的表情看我十分不爽,当然,我也没有让他看得爽的义务。

单手尽力撑起身体,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尧渊。

喂,老兄,你那什么表情啊?你紧张个头啊?

他面色惨白凝重,眼神濒临危险的边缘,垂在身侧的手动了起来,我的呼吸骤然急促!

喂!别乱来!这里轮不到你上场的份!

我用目光拼命地制止他!要是在这里暴露了你的身份,我可没本事一下子救两个人啊!!

他的眼神陡然惊惧地抬高!我猛然回头,却见冰冷的剑光卯足全力地劈了下来――

“住手!!”

逃出生天

已经波及额发的剑风陡然停滞,寒亮的冷光定格在我眼前一寸。

我意欲动作的手亦是一顿,侧目诧然地瞪大了眼。

一抹凄厉的素白拨开金属铁甲,呼吸急促、神色忧虑地立在了那里。

我眨了下眼,又一下:“……怀、怀琰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

轩辕怀瑛显然比我更抓狂:“琰!你又溜出来!我告诉过你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又?原来怀琰哥也是逃脱的惯犯吗?既然嫌麻烦,轩辕怀瑛干嘛不干脆废了他的武功?

怀琰哥眼神一变,抽出匕首抵住脖颈,我立刻傻了眼。

“放瑾儿走!如果你要我活着的话!”

“你!”轩辕怀瑛也目瞪口呆。

拥挤在一起待命的士兵都大气不敢喘地看着我们,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放他走!”

“琰!他不能留!这个阴险的小子此刻不除,必招灾引获!后患无穷!”

一丝殷红的细血自白皙修长的颈蜿蜒而下,我倒吸了口冷气:他是说真的!他是说真的!

“放他走!”他又吼了一遍,痛苦的眼神掠过呆若木鸡的我,落在轩辕怀瑛身上,“瑾儿他是我弟弟,你也是……你们都是……我怎么能眼见着你们自相残杀!”

轩辕怀瑛脸色铁青,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弟弟!?我对你来说只是这样吗!”

“要不然还能怎样!瑛!你要的关系是不可能的!永远不!”

两人对吼着,全然无视周遭的一片尴尬。

呃……那个……家务事……可不可回家讨论……

不过此刻正是好时机!

不及我身体开始运作,堵在门口的士兵后方突然传出一声惨叫,随即又一声!层层递进,快得如洪水泛滥!

一个身着铠甲的士兵挥剑急近,高大健壮的身躯却如燕般轻捷,漆黑的光芒挑动鲜红的血带,动作优美简洁得让人赞叹再三!

重叠的惊叫终于成为信号,大批人马迅速回神,提起武器迎击那个窝里反的男人!

我猛地从地上跳起,随手扔出几个刚才就藏在手心的烟幕弹・迷你版,顿时骚乱的范围愈加广阔!

“哟!采薇小子,时间刚好吧?”反手一剑挥下,那个蓄着邋遢大胡子的粗糙男人咧开嘴对我笑道。

我嘴角一弯,冲入混乱之中:“太慢了!死猪大叔你在磨蹭什么飞机啊!”

“哦?又怪我吗?”厉雷般迅捷的几剑连挥,让包围着他的人根本没有半分便宜可占,连身都近不了!

“漆黑的……弄影剑?你、你是天璇剑侠――诸葛思竹!”轩辕怀瑛在背后恍然大悟,不过现在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我尽全力奔向落在角落的“云光”,擦身而过那席伫立的白衣时,我痛苦地闭上了眼。

“再见了,怀琰哥。还有,谢谢你。”

他说“放他走”,却没说“放我们走”……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唔~真是的,居然飞这么远!

我探长了手臂将地上静躺的“云光”收入刀鞘,身后突然覆上一个黑影!

突然蹦出来的士兵高举起兵器,脸上是邀功请赏的得意!

切!我怎么可能被你这种三流给伤到!

未及我动手,那人突然身子被什么猛击一下,顿时失去平衡倒在一旁!

烟雾微散,我这才清楚地看见刚才的元凶。

要、要、要、要死了!要死了你!!等烟雾全部散完不就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是奸细NO3了嘛!!

我慌忙捡起尧渊乱丢的扇子收入怀中,脚还没站稳,身体陡然三百六十度加七百二十度再一百八十度地旋转,最后胃部抵在坚硬的肩膀上,巨大的冲击让我顿时连昨天的晚饭都要吐出来!

……死猪大叔,算我求你了……下别再用破月绡卷人了……我心脏不好……胃更加不好……

一只厚实的大掌稳住我的腰,站在高胜利地冲着下方宣言:“这小子归我了!”

我虚弱地出声抗议:“拜托,别把我说得和中年男人关系很暧昧的样子好不好?”

“中年人!?采薇小子,我才三十岁诶!”

“这种抱怨等你剃光了胡子再跟我说!现在还不快点走啊!想被射成刺猬啊!”

眼见着轩辕怀瑛火速调来弓兵队,我抬起膝盖捅了他一下。

“好!走了!”

“啊?咿~我恐高!我晕船!我贫血啊啊啊~~~”

身体伴随着痛苦的碰撞上下跳跃波动时,我忽然看见那个男人的微笑。

柔和的,如璞玉般温厚的笑容,带着一丝宠腻,在一片骚乱中云淡风清、之泰然。

路上小心。

我似乎听见他的唇如是说道。

一阵疾风般地冲出重重包围,死猪大叔一声口哨,一匹浅黑的YY宝马高昂着头颅嘶鸣着踩着人冲向我方。

死猪大叔足尖轻点,人已经飞上马背。

“嗨,阿,好久不见。”在我和它打招呼的空挡,阿已经撒开四蹄飞奔冲撞,VV然,后来者望尘莫及。

玩命般地不顾一切冲离大营爬上山道疾走,山谷间的营帐犹如一个模糊的小点渐渐远去。

“呐,采薇小子,还好你在这里。”跑了一阵,死猪大叔突然道。

我纳闷。

“刚才我去邺城找你的时候,那里的守卫也没有丝毫放松啊,幸好你跟着大军一起来了,否则在他的老巢里突围可比在这里的混乱中难多了哟!”

听着死猪大叔这么高兴地嚷着,我的心一揪。

我是被尧渊硬拖出来……

啊~真是的!我到底该说“又被他摆了一道”好呢,还是说“他又帮了我一回”好呢?

总之,又欠了他个人情,就好象滚雪球一样,我欠他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了。

可能是心定了,他又接着开口道:“我说你啊,刚才那一幕还真是让我也吓得心跳慢半拍呢!真是吓死我了,每涟小子一不看着你就净乱来!”

切,那是当然的吧!如果小涟在我身边,无论如何我也保证他的安全;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大不了搭上一条命。

“……呐,死猪大叔,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要代我照顾好小涟哦。”

“啊?你说啥?”他的眼瞪大如铜铃。

“我说!如果我死了,你不好好照顾小涟的话!我绝对变成鬼也要诅咒你!例如把你私藏的好酒一坛坛找出来砸掉之类的……”

“喂喂喂!这也太过分了吧!”死猪大叔哭笑不得,“还有啊,你以为涟小子他会听我的啊?如果你死了,涟小子他铁定也会诅咒我的诶!我可不想被你们两个诅咒一辈子!”

连绵山峦的一块开阔地上,小涟十指紧拽着怀中包裹,目光死死地定在脚尖。一听到马蹄声近,他猛地抬起头,见到我时,沉静的眼眸骤然一亮。

拉住缰绳,阿顿时训练有素地停下步伐。

我带着盛大的笑脸扑向小涟:“呀~小涟我回来了……”

腹部上用尽全力的一脚刹时将我所有的话都踢回肚子里!脸上又紧接着吃了一拳,我脚下一扭,跌坐在地上。

小涟全身颤抖,眼睛通红。

“哇哇哇!涟小子快住手啊!采薇小子已经受了够多伤了,你要揍他的话以后也不迟啊!”

我摸着生疼的脸,笑嘻嘻地阻止死猪大叔的劝阻:“没事没事~如果是小涟的话,怎么打我都很开心哦,嘿嘿~”

“…………采薇小子,你,确信没伤到脑子?”

“怎么会!”我咬着牙笑瞪了他一眼,再扑向小涟的时候,那孩子只是捏着拳头没有动作。

我摸着那明显想逃避的脑袋,轻声道:“对不起。我回来了。”

你根本――一点反省都没有!!

眼中这么说着,小涟垮下脸,主动伸手抱住了我。

心底有些内疚,但终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无法挽回。

一旁的死猪大叔拔了拔胡渣,道:“行了行了,采薇小子你快过来上药吧!本来就不怎么样了,现在更像猪头了。”

“不要一直重复!!你这个邋遢的胡子大叔!!”

“要叫师傅!或是师叔!我好歹是你娘的师兄,是长辈!”

我嗤之以鼻:“哼,现在装大人,喝醉酒的时候也不想想是谁善的后啊!”

他无言以对,垂头丧气地从包袱里摸出伤药。

我又挑了白药、决明子叶,盘腿坐在一旁捣药,小涟立即跑来帮忙。

一直盘踞在树上的路西法见我坐定,也扑腾着飞到我的头顶立稳。

我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我说你啊,该不会体内装有GPS定位系统吧?”

为什么无论我跑到哪里它都找得到啊?还有啊,是不是我的脑袋和它栖息的环境相仿啊?要不然它干吗老爱站我头上?

如果不是我会行走、会动,我恐怕路西法早已经在我脑袋上建立后宫,小鸟都孵了几窝了……

阿悠然地低头噬草,死猪大叔为它梳理着一身浅黑中带白的身躯,随意地开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擦到伤口的痛,我略皱起眉:“去西北部一探虚实。”

他点头:“是了,据说礼真也开始行动了。那么你一路小心,涟小子啊,你可要看紧他哦!我跟你说啊,他今天……”

“死・猪・大・叔!也祝你尽快能找到师尊哦!”我饱含威胁地冲他笑,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好好好!真是,不论是小子还是老子,怎么一个个都那么爱添麻烦!”

我同情地看着他。的确,师尊天枢老人刑倾兰的确是个比我还棘手的老顽童,也无怪死猪大叔会感到这么劳累了。

“采薇小子啊,如果你看见一个为老不尊,疯疯癫癫的老头子,一定要跟我联络啊!”

我无能为力道:“这种人不是满大街都有吗?我又没见过师尊,怎么确认啊?”

“这倒是……哎!算了,还是我一个人慢慢找吧。”

起身换下血衣,我仰头看着已经跨马而上、英姿勃勃的男人。坊间的传闻并无错,除去嗜酒如命、脑子少根筋这几点,他的确是个传奇式的英雄人物。

“一直以来多谢你帮忙啦,死猪大叔!”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行啦!别那么婆婆妈妈的!要是有事,记得一定要联络我啊!”

我挥手向那远去的矫健身影,回首叉腰看着有些不舍的小涟。

“好啦,我们也该走了,今天看来是注定要露宿野外啦。”

他没有异议,整理了下包裹,温顺地跟在我的身侧。

手指轻触了下贴在胸前的扇子,不禁望了一眼金乌西沉的方向。

这是他的随身之物。

这上面,有他的味道。

甘甜的,诱人沉沦的芳香。

不可否认,那个迷一般扑朔的男人,已经在我心间划下了不灭的一痕。

***********

某悠:各位下午好,“你问我答STUDIO”现正直播中,今天我们请了好几个来宾参与此节目。那么我们废话少说,首先第一个问题是……来来来,小瑾啊,这个问题由你拿去读给他听哦。

瑾:(接过问题,天真地看着怀琰)那个,这个问题是……怀琰哥,你有被心甘情愿的上过吗?

琰:………………

某悠:呵呵,怀琰美人,请您……

琰:(微笑着看瑾)如果我说有呢?

瑾:那你不是我哥。

琰:那么,没有。

某悠:汗那个……“那么”是怎么回事啊?

琰:(微笑)只要是妨碍我成为“好兄长”的因素全部都CUT。

某悠:这、这样啊……那、那么下一个问题“采采,你为什么一定要亲手做了轩辕怀瑛”?

采:(乱没形象地靠在椅子上)啊~这个啊~(奸笑)你们明白吗?你们明白的吧!那种亲手・葬送自己所积怨、仇恨的对象所带来的痛快和畅达!啊~多么美妙啊~所以说……

某悠:好!接下来一个问题是!

采:―_―喂!你干吗要打断我说话!!

某悠:废话!我要不打断你!这档节目就要改名为“超HIGH!变态杀人魔的交流体验大会”了诶!

采:切,那有什么不好的?

某悠:―_―#好你个头!你给我认真回答下一个问题!关于你三天两头的闹冲动你打算怎么解释!

采:(装傻ING)我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

某悠:………………我已经不想理你了……(看着一窝自顾自的家伙)算了算了,今天的节目也办不下去了,干脆就到这里好了……最后小小地假公济私一下:香盈袖同学,某悠一定不会忘记你DI~泪挥~~

(按着某人的头)请各位继续期待吧!这臭小子有用的时代就快来临了!!(对着采吼)你也快点给我一步一步成熟起来吧!笨小鬼!!

采:死女人!!谁允许你这样按着本大爷啦!!放手放手放手啊啊啊啊!!!

PS:上一章的回帖超喜欢~多谢各位的捧场啦^_^

街前流水玉鸣渠

穆轮耀虚潭,遥钩静空渊。

细腻的扇面上,这笔走龙蛇的十字金光闪烁,刺人眉目。

收起手中漆黑纸扇,我轻叹。

指腹摩挲着小叶檀精致的木纹,象牙扇钉、玳瑁镶片在寒光万顷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霜色茫然,波光粼粼。

我又叹了一口,恨恨咬牙。

萧尧渊,尧渊,尧渊……

你这个――大骗子!!!

陡然升起要撕扇子发泄的冲动,可转念一想,又镇定了下来。

唉,算了。现在还不是搞破坏的时候,等时机成熟,我自会新仇旧恨一起算入帐上!

不忍又打开扇子。

斜阳枯潭,残月涸渊。

如此萧瑟之景跃然纸上,你究竟想对世人说什么……

“哼,管他的!”将之随意塞入衣襟,我干劲十足地开始做正经事。

望着静谧流淌的小溪,我两眼放光。

根据耽美N大定律的其中一条,有河的地方必会发生剧情!

不是我脱光洗浴被偷窥就是对方被我偷窥!制造暧昧服务观众~

咳!咳!表误会啊!我是没兴趣秋入夜地在这种地方洗澡啦……不过对于那个白痴到会这个季节脱光了下水的家伙,我还是期待万分DI~~

嘿嘿嘿嘿~~不、不行了啦!光是想那笨蛋的样子我就肚子痛得不行了!哈哈哈哈~~实在是太搞笑了诶~~

这样的笨蛋,我怀某人定要好好拜见一下尊容!

哼哼~在哪里在哪里~~能让本大爷笑上好几天的笑料在哪里~~啊啊啊啊~~快点出来啦~~

伸长了脖子几乎将整条小溪望眼欲穿,如镜的水面却连个鬼影也没有!

我动了下僵硬的面庞,不满地嘟哝。

真过分……太过分了……难得我想转换下心情找点乐子的说……

唉……既然没有,那我就回去好了,小涟也该弄好晚饭了。

遥望远一豆星火,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哼起小曲迈开步子。

未走三步,背脊窜上的恶寒迫得我骤然回身警戒!

轩辕怀瑛!?不可能!他不可能追到这里……

身后阴风嗖嗖,树上猛地扑下一影直冲我来!

山林野兽吗?这个好对……付……

我抽出“云光”迎面劈去,风声响动,那黑影竟在半空一个翻身消失无踪,空气中只余下浓重的呼吸!

那、那是什么啊??我大意不得,全神戒备!

秋风起,落叶飞。

世界静得只剩下小溪流淌、落叶翻飞。

我地吸了口气,左侧顿时传来细小的轻响――就在那里!

我提气持刀猛砍过去!那个影子也一如方才杀气全开地迎面扑来!

“!!”

月色下,面对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晰的记忆中,俊秀美丽的容颜,纤细有力的身骨,傲然漠立的姿态――

是他!?竟是那个我有过两面之缘的冰雪美少年!!

匆忙收了刀势,我正欲抬步急退,他抓住这一瞬间的漏洞猛地拽着我的肩头向后一推!我顿时失去平衡地倒去,惊诧的眼里满是那少年疯狂血腥的眼神!

如厚毯铺垫的枯黄落叶大力击向半空!

“痛……”一根细长的手指急速在我肩胛点了几下,硬生生将我的后半句戛然阻断!

无法发声的状况激起了我的恐慌,一着急才发现!身体动不了!?

我惊恐地抬眼,却见他粗鲁地扳起我的下颚,急欲发泄般张开利齿狠狠扎入脖颈!

“!!”吸、吸血鬼!?传说中的吸血鬼!??

撕裂皮肉的痛楚让我皱紧眉头张大嘴,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那漆黑的头颅抬起,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沉眼眸饶是不拘小节的我也怕了!

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很快以实际行动为我作答。

面色森寒地撕开我的衣襟,凉风立刻涌入将皮肤的热气吹走,身体骤然冷却下来!

我头脑一片空白,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激喘着,将手哆嗦着伸到了我的腰部。

我浑身一个激灵,混乱茫然的头脑于一瞬清醒!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猛地震开他的封锁,抬起腿用尽所有力气将他从我身上踹开!

“砰”地一声巨响,一个影子软软地顺着树干下滑。

我手忙脚乱地抓着衣襟,背后冷汗狂下,呼吸急促着,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四下用手在落叶堆里乱摸着“云光”,牙齿直打着哆嗦!

手指碰触到那熟悉的感觉,我猛地将其抓在手里!踉跄地冲过去狠狠对准他的心脏扎了下去!

“啊……”

全速下落的手一顿,模糊的头脑被这一声饱含痛苦的轻吟唤回神志。我呼吸了几下,蹲下身子察看他的异状。

没有外伤,也无内伤,但是……怎么有种乱吃药导致多种药物混杂、副作用并发的感觉……

我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抱头哀号――我干嘛要对这个企图强暴我的小子那么关心啊啊啊!!!

起身整理好散乱的衣裳,耳畔又传来一声痛苦忍耐的呻吟。

我揉着跳突的太阳穴,觉得头真的好痛。

三步并两步地撒开腿跑向营地,我苦着一张脸,突然想到了一句经典台词――自作孽,不可活。

又凄凄哀哀地长叹一声,我猛地抬头:“小涟!要是有空就帮我来搬尸体啦!!”

篝火扑跳,干柴迸裂。

少年呼吸均匀地睡着,彤红的火光落在侧脸,将美丽的面庞映染得别是一番美景。

小涟定定地坐在我的身边,目光死死落在我的脖子上。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心虚地笑道:“跟你说了是刚才树枝钩破的啦……没事没事~”

那怀疑的目光肯定地注视着我,正想着如何解脱,面前阂紧的眼皮一跳。

啊,要醒了?

我凑上前去,那闭起的眼猛地张开,我吓得缩回一旁!

他亦有一瞬诧然惊愕,转眼即逝。

撑起身体挺起腰板,他摸着额头,锐利的眼眸四下张望打探。

虽然明白那是人之常情,但他那些动作让我相当不爽。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思及方才那些事,我口气恶劣。

知道了他的名字,然后写在诅咒娃娃上,诅咒他祖宗十八代!!

他沉默地看着我,漆黑的眼中闪烁着跳动的火苗,要将人吸入其中似的。

“……”

“…………”

“………………”

我眨了眨眼。

几秒钟的沉默也就算了,这五分钟的沉默算什么?

我又尴尬地开口:“你……还记得刚才那些事吗?”

他只是看着我,沉静得没有一丝感情。

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你、你、你、你该不会……失去记忆了吧?”

他仍旧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抬手覆住眼直想找棵树来撞!!荒湮神啊!!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天啊!这什么烂俗的剧情啊!哪个混帐编的剧本!!给我去死吧!!

一个人在那里激动完毕,我无力地看着他。

“你还有没有印象?例如要去什么地方之类的?”

沉默沉默又沉默。

我彻底投降了。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捡到你的我有责任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你看就这儿附近的云翔镇如何?我正巧要去那里办事,县府也在那儿,保证能够安顿好你的啦!”

他的眼第一燃起光芒,却是我不甚明了的含义――不是高兴,也不是期待,而是……感兴趣??

我皱了皱眉,拉过小涟道:“我是怀采薇,这孩子是屈涟。”

他的眼底一闪而过疑惑的光芒,搞得我也很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嗯~~到达云翔还有一段时日,没名字还真不好办呐~”

我双臂环抱着苦思冥想,突然灵感闪现,打了个响指:“对了!就叫你鸣渠好了!”

这一,他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震惊!晶莹明亮的乌黑眼眸瞪得老大,身子小小地瑟缩了一下。

我兴高采烈地在旁边解释着:“嘿嘿~虽然后面的情况不怎么好,但是刚才遇见你的那条小溪,让我怀念起了白鹿青崖上的无名涧,还有因为吃火锅而烧掉后再建的芥子庐・改,还有静东轩等等等等……‘街前流水玉鸣渠,爱吾庐,惬幽居’,哈哈,不知不觉就想到这句了呢……”

我收敛了笑意,奇怪地看着那少年几乎发白的脸色,那是动摇的神色:“你怎么了?不喜欢吗?”

我气极反笑,轻松道,“那么你喜欢我叫你臭水沟?”

“鸣渠。”

此刻第一听到他开口,我惊讶得忘了继续嘲弄。

清脆的语声夹杂着未脱的稚气,悠然地回荡在我的耳间。

“啊,啊,哦……那么,在你想起来之前,我就叫你鸣渠好了。”我不禁有些脸红,心底有那么点激动。

哎呀呀~这小孩~还是很可爱的嘛~~虽然,我家小涟是最可爱的。

让小涟去重新生火,我努力唤醒鸣渠丢失的记忆,不过却一点成效都没有。

那孩子的眼神相当尖锐,就连我看得也有一丝畏惧。

眼见着火势已旺,我起身甩甩胳膊:“好嘞!既然你是病人,那我就特别送上你喜欢的料理吧!”

果不其然,他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玉米烙啦玉米烙!”我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你已经忘了不过我还记得哦!前一阵子你去过Я癯牵在我工作的店门口盯着玉米烙的牌子看了好久呢!呵呵,当时我就知道了,你相当喜欢这道菜!难道是因为它包含着很多回忆?”

“……是你?”

“啊?你说什么?”我正讲得兴头上,完全没听见他刚才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移开了视线。

真是别扭的小鬼啊……我苦笑着感慨道。

捡到了奇怪的小鬼一只……接下来会怎样呢?

我胡乱地想着。

但无论如何,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

某悠:“你问我答STUDIO”再度开播!那个,今天的特邀来宾只有两位,不过……汗大小姐,已经开始节目了诶,麻烦你赏光稍微配合一下啊~(至少别在直播室里抽烟啦―_―)

尹:呼!之前我就说过了,有话去对我的经济人说,小姐我可是很忙的,没空参加这种无聊的节目。

某悠:那么……你现在坐在这里是要忙什么?

尹:呵呵……忙着看我家采采上镜啊。

采:(浑身僵硬,面色苍白)各位好,我是教授的全权代理人。

某悠:(汗)你今天的气色还真不好啊……

采:废话,你站在我的立场不就知道为什么了?

某悠:哈……这到是,今天一进门我就发现这里空气磁场都特别凝重肃杀啊……

采:如果你想净化空气的话就快问!

某悠:是是是~今天的问题是关于大小姐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有何感想?不觉得不公平吗?她可以做而你却不能做。

采:(面色愈加苍白)主持人你来一下……我跟你说啊……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人做什么事,不同身份的人,能做的事范围是不同的。

某悠:(疑惑)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啊?

采:(小声)废话!我要是敢在她面前(当然背后更不行)乱说话的话,她可是在大街上就会拿出AK7爆我头的好不好啊!别忘了她是混黑道的!在荒湮大陆上可有好几产业!后盾比我强硬不知道几百倍!说出来的话当然和我这种平民老百姓不一样啊!!

某悠:(同情)您辛苦了,我从来不知道您的神经是在如此不稳定的场所下艰难地维持着正常……

采:好了好了,还有什么话啊?快拿出来问!

某悠:还有一个问题,你当初出来了就不想回Я窳寺穑

采:又废话!你没看我那时演得多破釜沉舟啊!看不出来的话,就是你这个编剧水平差的关系!我可是用心去演了哦!

尹:哈欠~采采,我们走吧,这破地方也没什么意思,讲的话又不中听。一会儿我让人来拆了这里。

某悠:哇啊啊啊啊啊~大小姐!!请您手下留情啊!!!

采:唉……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所以说,还是不要和她扯上任何关系的好……节哀了……

沉默的旅途

咚――沙――

身体因刺骨的冰冷而本能一颤,迷迷糊糊地睁开胶合的眼,森冷的寒光近在咫尺。

我微眯着眼,还未清醒的大脑停滞了十秒种。

盯着眼前的细长物体看了好半天,这才发现那能当镜子照的玩意儿竟是一柄出鞘的利剑,此刻正插在离我鼻尖一寸,寒气逼人。

我迷茫地略抬起头,惊为天人的美貌却是面无表情,真是大打折扣。

好可惜哦……不过你谁啊?

我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认出眼前的少年是我昨夜捡到的鸣渠。

又茫然地垂下眼,一条行将冬眠的青蛇虚弱地扑腾了两下,被薄如蝉翼的剑身扎在地上,殷红缓缓蔓延。

我累得眼皮直打架。

“鸣渠……砍蛇啊……辛苦了……”我胡乱地沙哑道,“不过小孩子要保证睡眠……快点去睡……”

如果是成年人打扰我的睡眠,我肯定直接一脚招呼上去!

摸着毯子裹紧身体,我忽然发现小涟竟坐在身旁摆出攻击的姿态,晶亮的眸子在青白的晨光中透着浓烈的杀气,直直和鸣渠对峙着。

“小涟你也是……睡觉睡觉……”我伸手揽过那倔强的身体抱在怀里,他挣扎了一下,柔顺地任我抱着,却仍旧不善地瞪着鸣渠。

“天还没亮啊……”这两个小孩在搞什么啊……呼……好累……好想睡……

困倦的潮水又涌了上来,直将我卷进去无力自拔。我调整了下姿势,又睡了过去。

到达北境云翔镇的路相当难走。

日夜兼程的翻山越岭自不待言,为、为什么这个仅有三人的队伍气氛就从来没缓解过呢??

我拉过小涟悄声道:“呐小涟,不可以一直那种态度哦!鸣渠好歹也比你大个一两岁,难得你们年龄相仿,要好好相才行!”

这么说来,我家小涟好像从来没有玩伴啊,从以前起他就一直静静地一人独着,也从不见他和谁一起玩来着……

“!!”

要命!!这不是我的责任吗!!我竟然忽略了这么一点!我这个父亲实在当得太失策了!!

“总、总之我希望你们能够和平共啦!”

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自顾自走路的鸣渠,发现他并没有看我们这边。

如同一头孤傲的野兽,那孩子冷漠地将人拒以千里之外。这一路上我没少跟他答话,但除了必要的语句,他几乎和小涟一样一言不发。

但他昨天不是还帮我杀蛇来着嘛,今天也帮我杀过老鼠。

虽然剑贴着鼻子危险了点,但这孩子,到底还是有优点的~

小涟猛地拉住我的袖子:扔掉他!把那危险的家伙扔掉!

我皱眉:“虽然我是很希望你能对我任性一些,但是我可不是让你自私哦。”

他依旧不改初衷地注视着我。

我叹息:“小涟,鸣渠可是失去了记忆的孩子!你想啊,自己一个人就这么被世界抛弃了,虽然表面没表示出来,但他一定也会不安啊!这种时候做那样残酷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他自己会武功。

“我知道啊,”我笑,“我原本还担心他连武功都忘了该怎么办呢,要知道像你和鸣渠这样漂亮的孩子如果不自己保护自己,那后果很危险诶。”

小涟对天翻了个白眼,一副不要再理会我的模样。

我急忙凑过去讨好他:“好啦!一开始就说了送他到镇上去啊,正午前就能到了,到时候可不要觉得寂寞哦。”

西境Я瘢北境云翔。

虽规模不及Я瘢但云翔镇也是不输它的热闹拥搡。

再加上这四年间于江湖迅速崛起的势力之一,尘芥堂的总坛即位于此,就连青石街巷间也是刀剑相望,似乎人人脚底都生了那么点风。

旗幔飘扬,商旅辐辏,菊香阵阵,秋风飒爽。

虽然我也是相当喜欢热闹街市的人,然而今天这种状况,确是一点闲逛的心情都没有。

沿途走来,我已是遭受了千百人的侧目议论,原因无他,只因左右两位门神似的小鬼。

本来在Я癯谴着小涟出行那情形已是构成一种壮丽的奇观了,今日又多了个鸣渠……

呜!为什么周围的空气那么糟糕啊?咿~浑身鸡皮疙瘩都被他们看出来了!

日照高林,自是不能枵腹从公。

两年前我曾被派下山来视察此地,自然对这儿熟门熟路。

福满楼,云翔镇的老字号酒楼。上至富家公子下至平民百姓皆来而往之,因而这小小酒楼里的房间也分三六九等,互不相干。

原本想直接将鸣渠送往县府,然而那惜字如金的少年一个“不”字,我只好举手投降地带他先来吃饭。

算了算了,虽然我馕中羞涩,但看在你是小孩子的份上,让你再诈骗我一顿最后的午餐也未尝不可。

努力缩在阴暗角落里将那些灼热的视线忽略无视掉,我笑眯眯地开口:“小涟,你想吃什么?还是上的那个翡翠珍珠羹?”

那小孩乖巧地将双手置于膝上,目光却笔直地落在桌对面。

我当他是默认,于是将脸转向桌对面的鸣渠:“鸣渠呢?喜欢甜的还是辣的?”

鸣渠紧紧抿着润泽的薄唇,眼透森寒,一言不发地和小涟对视着。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没一个人打算理会我的样子。

……这是在搞什么啊?为什么空气里好像有烧焦的味道?

拜托……抵御外面那些不良视线我已经够累了,你们就别在内部搞分裂了好不?

真是的,这两个小家伙到底什么时候结下抛拥陌。

随意点了几道菜,我拿起筷子,无奈地在双重压力中吃着沉闷的午饭。

如果没事的话,我喜欢泡茶馆和泡酒馆,那些店里的特色点心美味不说,最重要的,是因为那里是人流聚集的场所。

人多的地方,情报自然也很多。

“这日子可怎么过哟!你瞧瞧,这米价已是二十五钱一升!再这样下去,我们岂非都要喝西北风去?”

一人叹道,数人接口。

“可不是!今夏的旱灾可厉害着呢!”

“就是,西面又是叛军作祟的,这世道可不太平啊!”

“王爷不是已经开了官仓了吗?”

有人大白天的就抱着酒壶,冷笑道:“哼!官仓里的那些哪能照顾周到!这米还不是集中在各个米贩手里!咱们这儿虽也商贸频,但那米还不是只产在南方?哪个商人愿意翻好几个山头活受罪到咱们这儿来啊?就现在这市价,扣了运费还不如街头卖糖葫芦的人赚得多呢!”

周遭一片点头应和,混着烟草酒气味,呛得我直皱眉。

唔~没有商贩来啊……这个问题么……

我夹起一片青菜,呵斥小涟不许挑食,而后目光无神地四乱转,忽然就和那双如浸冰水的眸子对上了。

鸣渠安静地进食着,目光却沉静有力地似乎要穿透我整个人。

我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莫非他一直在看着我?

自我感觉太好了,我自嘲地笑笑。

虽然很想问他味道合不合适,但思及这是最后一顿,自然已经失去了问的必要。

嗯~光是这点情报相当不足呢……这个时候,果然还是要依靠自己人的力量啊。

吃完这顿痛苦的午餐,我已经考虑好了下午的安排。

为了小涟能够在最后和鸣渠互相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也因为县府和我的目的地背道而驰,无法兼顾,因此我大方地掏出身上最后一锭银子,招呼小二只管上他们点的东西,这些钱就算预付费用了。

那小二满口答应,看着鸣渠和小涟,笑得连下巴都合不拢。

哼,那家伙脑子里打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别忘了我到底是在奸商手下混过的!

最后和心不甘情不愿的小涟挥了挥手,我大步迈出福满楼的大门。

江湖上近年来盛传这么一句话。

尘芥一出,翻云覆雨。z

来到云翔镇最热闹的街道,尘芥堂那扇外表平凡甚至破旧、却给人以无言压迫感的厚重大门映入眼帘。

此时大门向左右大畅着,两个气势饱满凶悍的大汉一人一边。

这个时候,这扇门里照例应是往来匆忙的。

我奇怪着今日怎么连只蚂蚁都没有,上前一步客气地笑揖:“两位大哥好……”

“去去去!”我还没说完,那左边的大汉已是瞪着眼吹着胡子挥手将我赶开,“今日堂主有令!除了他要见的人,其余的一律不得出入!”

我愣了几秒,虚心请教:“那么敢问,什么人才是他‘要见的’?”

右边那肌肉纠结的大汉也靠了过来,眯着眼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嘲笑道:“再怎么样,堂主要见的人里也没有你这等寒酸丑八怪小子!”

听着他们豪迈地笑开,我地叹了口气。

唉~人果然是先看外表的生物呢~

揉了揉阵痛的脑袋,我抬首绽开微笑:“你们,是新来的。”

“你小子说什么……”y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打断了他们不善的口气。

越过他们宽厚的肩向里看,只见一高大健硕的男子面色惨白地瞪着我,伸出的食指上下剧烈颤抖着,嘴巴张得可以吞下几个鸡蛋。

那副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的模样,就像大白天见到了鬼。

门卫二人组看着门内的那个男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你还好……”b

“呀啊啊啊啊!!”

又没等我说完,那人脚底装了喷射装置似地跑了。

真是,没礼貌!g

或许是那人的惨叫所致,又两个身板不错的男人冲了出来,刚见到我,又是不敢置信地揉揉眼,随即齐齐倒吸冷气,血色迅速消退,如法炮制地尖叫着逃窜了。

门口的那两位大哥看得眼睛发直,如在梦中。

骚动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充满恐惧的惨叫仿佛洪水一样迅速在尘芥堂里冲击蔓延,如同世界末日到来一般。

那两人就地石化,眨着眼合不拢嘴地呆立着感受来自门内的地狱式场景。

“看来他们都是有些资历的。”

我笑。

骚乱的终止,来自厅堂大门的骤然大开。

一个锦衣中年男子三步并两步地跨阶而来,身后还如同螃蟹一样跟了一串。

仪态的从容,衣料的考究和富态的神色都说明了这男子的身份不低。

他的眼里始终含笑,见到我后,笑意更盛。

“堂、堂主!”那两位大汉立即行礼问候。

那犹见年轻时俊朗潇洒的美中年冲我笑笑,一上来就一个躬身,直把周围一圈人吓得不轻。

“不想怀总管亲临,雷燃有失远迎。”

我又开始头痛了。

“燃叔!如果连你也要这么戏弄我、把这个超丢脸的称谓挂在嘴上,我可真的要去撞豆腐了哦!”

那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爽朗大笑几声,眼睛笑得眯成一线。

“采薇,听得外面如烽火传递般蔓延的惨叫,我想定是你来了。”

新的难题

燃叔踏着轻捷沉稳的步子直走到跟前,欣喜地打量着我:“虽然常收到你的联络,但两年不见,果然长高了不少啊。”

我笑笑,冲着燃叔身后那几位年龄高矮各不相同的男子们恭敬地作揖问候:“各位分堂堂主今日竟齐聚总坛,怀某有幸拜会了。”

几人争先恐后地回礼,目光却甚是茫然。

那是当然的,谁让我总是在幕后活动呢。不过他们的画像我脑子里倒记得挺牢。但是凭我这张大街上一把抓的脸,怕是他们明天睡一觉就又忘光了。

燃叔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识相地一道重回厅堂。

那双暗藏锐利的眼眸斜睨我身旁的门卫二人组,仅一眼,就足以产生让他们浑身颤抖的暴风雪了。

“怀总管,”他故意挑了个我厌恶万分的称谓,“这两人似乎有意冒犯了您,请裁决。”

我哭――燃叔,你要教育新人也别陷害我做挡箭牌啊!!

没办法,都已经是赶上架的鸭子了……

燃叔继续道:“不过因最近事务纷扰,还请总管手下留情,若是再像两年前那样使得全体弟子趴在地上三天动弹不得、士气低靡三月不散,属下也会感到万分困扰。”

那持重的嗓音随意得好似在谈论今日的午餐。门卫二人组立刻投来见到鬼的眼神。

“雷堂主请宽心,我对于侮辱我的人向来不以为意,”我冷笑,“但上回那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敢把脏手伸向我家小涟,没活剥了他们的皮,他们应该感激荒湮神庇佑才是。”

燃叔偷偷苦笑了下,冰冷的目光落在愈加瑟缩的两人身上。

我扳着手指,做出傲慢的神态:“‘和气生财’……二位当尘芥堂堂规的第一条是假的吗?”

低沉着喉咙,我继续道:“既然新来者不懂规矩,那么我就给予二位尽情体验的机会――现在,到大街上去,在镇子里面带微笑地为老人、小孩、女子做一百件事。管他是要你们挑粪或是当菜板,哪怕要你脱光了跪在洗衣板上左手写书法右手刨土豆你们也没得拒绝!若是你们少做了一件事,那就追加两百件!”

末了,我眯起眼微微一笑:“要面带微笑哦,切记切记。”

安坐于后院的秋水亭,映入眼帘的尽是火红的枫叶,随风漫舞,如同跳动不息的生命之火。

“新摘的黑岩星,昨夜刚从杜榕那儿收到的。”

接过燃叔递来的茶盅,我致谢一笑。

热气弥漫的杯盏中,星星点点的细小野菊耀眼夺目,如同夜幕星辰。

绽放于陡峭绝壁的坚韧野菊,再以初雪寒水煮之,滋味毕竟是市井众茶所望尘莫及的。

如经凿刻的脸庞此时挂着柔和的笑容:“大小姐可好?”

我哼了一下――好,当然好,哪怕世界下一秒就要毁灭了,她也照样能在这一秒里想出千百种折磨我玩的方法并付诸实现。

“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为何众分堂堂主都在这里?”

燃叔愣了一下:“果然被你看穿了啊……这件事,大意不得。”

“哦?”什么事如此严重,竟连教授手下第一把手都这样紧张。

他锁眉沉吟片刻:“就在昨日,一批货和堂中弟子数人就似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

“货是什么?”

那双鹰般锐利的眼严肃地看着我,表明着事态的严重:“千斤陨铁。”

我惊愕得直起身来,好半天才开了口:“陨铁?还千斤?哪里来那么多?”

燃叔道:“渠道由大小姐亲自出面,就连我也未曾知晓。”

我叹然:蛇行蛇道,那女人背后到底有多复杂的关系网络,就连片刻不离她身边三年的我也未能窥视一二。

既是教授一手操办,随便探听的话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在哪里?”

“西北山麓,出镇不到半天的路途。”

我疑惑地皱眉。

燃叔解释道:“这是一单大宗生意,荒山的铸剑三师秘密向我堂定了这批珍贵的矿石――要知道,那三位就是疯狂到向来能知道哪里有好东西用以铸剑。原本我是预以回绝的,请示了大小姐后,她说‘不可以眼前小利蒙蔽大利’,更是亲自又找了一批来。昨日清晨原本是秘而发之,不料正午前就失去了音讯。”

“亲自”吗……果然是我不在她没人欺负开始无聊了呀……

我回神,小声道:“即是说,有奸细?”

燃叔点头,锐利的目光中透出狠毒:“哼,待我将那无耻之徒揪出,必要让他生不如死!”

他的口吻很平淡,却让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个十度有余。

黑道……只有在这种情形下我才清醒地意识到,尘芥堂是教授将家业从那个世界搬到这个世界的成果。

我急忙喝了口热茶:“可有线索?”

燃叔道:“线索倒是有的。派去调查的弟子回报,在那片山林里虽然没有打斗的痕迹,然而附近的树上却有一些细小新鲜的利器划痕,恐怕是暗器所留,而且还留有毒痕。”

沉默了半晌,我翘着二郎腿抬头望着亭外晴空:“我想那批货应当还没有被敌手理掉。”

“怎讲?”

我暗哑着喉咙道:“如此大件的货物,若是要做到掩人耳目地运送,没有尘芥堂这样的势力可不行。再者,近来北面的礼真国又有了发兵的动静,国内自然也会加紧盘查,毕竟买卖锻兵矿石被抓住、在这种非常时期可不是好玩的。”

我忍不住唉声叹气:眼里这么目无王法,真不愧是自小长在黑道的大小姐……

我笑:“那些人既然这么想要,必然不敢铤而走险,因此现在可能性较大的是,那批货现在就藏在云翔镇附近的山里。”

燃叔也舒展了眉头:“如此一来便可缩小搜寻范围了。”

我赶紧插上一句:“不过要想找回就请动作快,因为胆大包天来找茬的家伙现在身份不明,天知道他们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

燃叔思忖了片刻,抬首道:“说到礼真国……我想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们。”

“为什么?”

“因为暗器。”燃叔尝了口茶,“礼真擅毒、暗器,若是被他们的暗器伤到,必身染奇毒、无觉而死。若采薇你与他们狭路相逢,务必小心!”

我笑着摆摆手:“安啦~论起逃跑我可是超级有信心的哟!不过若真是他们……那么好象和最近一系列事情也对得上号啊。”

他轻叹:“虽然我们也对礼真的动静掌握了一些,但都相当浅,毕竟他们是那样的状况,就是派人也很难混入其中。因而除了最近在东州一带活动频的‘茕焰二十三’外,我们这边的情报甚少。”

“茕焰二十三??”那是什么东西?

燃叔开始为不明所以的我解释:“是从八年前他们攻下漠堙国后,内部所培养的‘四界影守’之一。那人是继承‘茕焰’之名的第二十三人。其他三人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我不住地皱眉:“感觉好奇怪啊……这什么名字啊……”

燃叔看着我的模样笑了:“这不是名字,当然他原本也没有名字。据说他们从小就培养小孩子作为杀人武器,以编号称呼。只有四组人中最强的一个才能在上一任死后继承那个名字。你听啊,‘茕焰二十三’,就可以知道他之前这八年里已经因任务失败而死了二十二个人了。”

我听得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因为对东州人历来的仇恨,那些孩子又是从小培养,因而对他们的国主可是忠心不二,哪怕对手是孩子,只要上面下命令让他们杀,我想他们也能做到眼也不眨吧。”

“哇啊啊啊!!别再说了!!”我喘息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这种事情,真是最残酷的了!

小孩子……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小孩子!本该活得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而且那个叫什么“茕焰”的,现在还活跃于这片地域??

燃叔顿了顿,沉声道:“礼真国的‘四界影守’,彗蠊的‘虹草堂’,这种见不得光的组织,每个国家到底都有一个……对了,采薇你‘虹草堂’里不也认识几个?”

我点头:“‘赤鸢’、‘蓝茉’、‘青萝’、‘紫棠’,这四位我的确见过,但是没有他们陛下的命令,我是一点情报也套不到的好不好?更不用说‘紫棠’那家伙还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找他的话我也和送死没区别了!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要靠自己人啊~燃叔,多谢你一直无偿提供给我情报了。”

中年男子爽朗地笑道:“一点点情报何足挂齿。”

我笑:“知道的人都知道,尘芥堂的情报可是千金难求,像我这样伸手就给的亏本生意,也只有燃叔你肯做了。”

“呵呵,总管大人伸手,哪有吝啬的道理?”

“哇啊啊啊~~拜托你不要再叫这个好像太监一样的称呼了啦~~”我抱头惨叫,“对了,我刚才在街上听到粮米的消息……”

那双含笑的眼又于一瞬沉静:“是真的,情况很糟糕。再没有米来,礼真国又暗藏伏击,那时情形可真叫人头痛。”

我“哦”了一声,话锋一转:“杜榕还在国都融涯?”

“是,那小子开了茶庄,这‘黑岩星’就是他派人送来的。”

我了然地微笑:“那么劳烦你有空转告他,望他能多多注意融涯的动向。我想,那里也快纷乱了。那批货的动向,我也一定会留意的。”

时光匆匆,转眼天色昏沉,那两位门卫大哥又出现在我面前。

十指把玩着精致的杯盏,我眼皮微抬:“一百件都做完了?”

他们连连称是。

我笑了笑,身体软在舒适的椅中仰望天空:“左边那位,做了二十五件,右边那位做了十七件,而且还惹哭了一个小女孩,冲一位七旬老妇出言不逊。”

两人的眼瞪得大如铜铃,结巴地为自己辩护。

我故作惊讶:“哦?难道我有说错?你们可敢对着荒湮神起誓我说错了?”

见他们无语,我起身森寒道:“既然我没有说错,那你们就在明天之前再做二百七十五件和二百八十三件。我给你们机会,毕竟堂规的第二条就是‘知错就改’。如果这再无法做成的话你们就滚吧,尘芥堂从来就不需要连自己的诺言也无法遵守的家伙!”

好不容易理完这事,我苦着脸委屈地对着偷笑不已的燃叔:“拜托啊,大叔!以后这种背黑锅的事情不要再找我了啦~”

枫树枝头,一个漆黑的影子不断地上蹿下跳,安静不下来。

是是是~~回去一定奖励您老啦!不过现在能否安静点啊,路西法!

这中年男人笑得奸诈:“既然觉得不甘,不如将屈涟叫来,今夜的这顿算我做东。”

我摇头:“不了,我这里也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尘芥堂弟子众多,你那点存粮怕是不够周转的。而且我已经找好地方蹭饭了哟!你只要借小弟点银子就行啦~现在我可是身无分文哦!穷吧!借我点,帐算在大小姐头上!”

废话,我拿了钱本来就是要帮她买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爽快地拿来三百两银票,我看了眼便塞入怀中――这下又能过上小康的日子了!

“采薇你既不留下用膳,那我可省下银两购置雨具了。”

我看着他,满脸的疑惑。

他笑:“哪一不是你走到哪儿,哪儿就狂风暴雨的?”

回到福满楼,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得偏头痛的。

偌大的店堂里阒无人声,空气压抑得快跟上真空状态了。

我又叹了一阵,走向压力的中心。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啊?”

鸣渠双臂环抱着靠在椅上,迥然的目光里竟透出森寒。小涟双手放在膝上,腰杆笔挺,眸中肃杀之气四溢。

竟专注到谁都没注意到我回来了。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桌子,除了两杯早已冷透的茶水,竟无他物。

这两个小子该不会在两个时辰内就这么瞪眼玩吧?

我一人后脑勺给一巴掌:“好了!你们可以给我从爪洼国回来了!”

小涟一见我立刻扑了过来,狠狠地给了鸣渠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又是在搞什么啊?

我无力:“走了走了,现在我们可以去县府了……鸣渠你别钉在椅子上了快起来啊。”

头痛,真是好痛啊~

我冲着小涟努力微笑一个:“呐,一会儿县令大爷会请我们吃饭哦,你想吃什么,现在就可以考虑起来了。”

梅哲仁的行贿计划

又忍受了一阵仙人掌般的视线,我终于如快要溺水的人在最后一刻被救上岸,感激涕零地仰望着县衙门口的两只石狮子。

我咳嗽了几声,又整理好衣服,躬身对着门外值班的差役道:“小人有要事禀告县令,可否请您通报一声?”

那人皱眉上下打量着我,冷漠道:“此刻天色已晚,大人已经下堂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哎呀,这可难办了。”我为难地上前一步执起他的手,那人立即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以为我就喜欢拉男人的手啊!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恶~),举目诚恳道:“实在是非常紧急的事情,这可关系到全镇老百姓啊!还请大哥您……通融一下,通融通融嘛~”

那双眼睛一亮,随即眼珠子转了几圈,一把甩开我的手:“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我感激地目送他远去,内心却一边抽泣一边挥手绢。

再见了~我的银子~~

不一会儿,那位大哥便领着我们三人走过绵长的青石板路,过了大门,又穿了重光门,直到二堂院。

“大人在琴治堂里和县丞议事,你进去吧。”

我看着抱柱上“法行无亲令行无故,赏疑唯重罚疑唯轻”的对联,又想着方才燃叔给我的情报,不觉好笑。

轻扣门扉,立即有低沉缓和的男声道:“进来。”

我推了门,惶恐地打千磕头:“小人见过县太爷、县丞大人。”

正前方“嗯”了声,威严的语声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梅哲仁。”我顿也不顿地回答。

“嗯,梅公子,起来吧。”

我谢过,这才第一认真地看清了眼前男人的面容。

消瘦的身骨套着宽大的绿色官府,犀角带松松地系在腰间。

那刀芒一样的眼神直视着我,扫了几眼后又落在我的身后:“这两位是?”

“哦,回大人,是小人的跟班。”

内心纵然千百个不愿,现在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小涟倒没什么,鸣渠的话,一会儿定要跟他道歉。

一旁忽然窜出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一张干净俊朗的脸,而立已过的年岁,不正是那县丞?

“梅公子,您此刻来访是有何要事?”

他的口吻很平淡,也很犀利。

我不禁多留意了他几眼,认真道:“小人进了云翔就匆忙来此,正是因为听得坊间百姓抱怨缺粮之事。”

这记炸弹投得好,那两人的目光顿时起了精光。

县令道:“哦?梅公子可有解决之道?不妨说来听听。实不相瞒,此事棘手,就连本官也一筹莫展。”

我瞄了一眼站如松柏的县丞大人,暗忖道:燃叔也说了,这个新上任的县丞疑点颇多,而且个性刚正,此刻他若在此,怕是我无法分心一对付两个呢……

我冲着县令暗使了几个眼色,那大人虽然夷犹,却还是转向了那碍事的家伙:“空吟啊,吏房的那件事,你先去办了。”

谢空吟垂首称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县令道:“不知梅公子有何要事,竟要本官如此。”

我终于笑了:“小人有一下策,只是素闻县令大人清正廉洁,更闻县丞大人不知变通、顽固不化,此事非同小可,为了县令大人的清誉,小的自要谨慎。”

眼前这总是沉着张脸的男人也开始感兴趣了:“有何计策,不如说来听听。”

“大人可在为缺粮而烦恼?”

“可不是,云翔虽地胜形,然而南方诸山隔阻,汶州、泱州今夏又遭旱事,这粮,怕是难来了。”

我又道:“大人可想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县令一喜:“梅公子可有良策?”

我卖了个关子:“法子总是有的,但大人您必定知道,凡事都有得有失,就看大人您认为是否值得了。”

“梅公子只管说,本官自有定夺。”

“大人若想有粮,其实相当简单――”我来回踱了几步,轻笑道:“只要大人下令将现在的市价再翻个倍,自然米商趋之若骛,别说这重山峻岭,怕是沙漠戈壁,来者也只见多不见少。”

县令的脸冷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躬身一揖:“小的乃汶州沈记米庄的梅哲仁。”

那人面庞发青,跳了起来:“大胆!‘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等竟不顾苍生百姓贪图蝇头小利!还目无王法么!来人!”

我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抽出怀里二百两银票,谄媚道:“小的方才失礼了,竟忘了礼数。”

“滚!本官岂是贪利之人!”

他在吼这句话时,眼里却全是那两张纸片。

我将银票塞入他的官袍里,冷笑着附上他的耳:“事成之后,小的自然会奉上酬金百万。云翔镇可是商贾翔集之地,不过翻个倍而已,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劳烦大人您就好好给他们上一课吧……至于那些贱民,死光了不正好?”

外面骤然响起询问声:“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我瞥了一眼大门,继续增加筹码:“大人,莫要忘了您本朝廷高官,既然流放至此,不如及时行乐。这卖米的商贩一旦进驻,您还可提高税率,再加上解决了主要矛盾……可谓一石三鸟。”

“大人?大人?”

门外的声音急促了起来,但我已不再担心。

我笑着压低了声音:“这事只要您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背后有那么多故事?百姓自会谅解高价,还望大人三思。”

他大叫了起来:“来人!”

门突然被撞开,两个差役破门而入。我冲他们友善地笑笑。

“在东厅院备两间客房,再去福满楼定一桌酒菜。我要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

我心满意足地笑开:“大人英明,还望合作愉快。”

他也露出狡黠的笑,牵动着面部的肌肉:“不敢当,本官还要感谢梅公子献计献策。”

面上努力摆出奸商相,心底却已经累个半死――呼!这奸商恶徒演起来就是累人啊~

呜呜呜~谁都好,快点颁个小金人犒劳我吧~

那双贼眼色眯眯地盯着我身后看:“这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挖他的眼珠子!

“这孩子叫吴慈君。”

“那么边上那个?”

“哦,他叫史空七。”

县令一斜唇角:“真是好名字,人如其名啊。”

“大人过奖了。”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

事情果然不如我想的那样一帆风顺。

酒过三巡,那醉态必露的县太爷缓缓道:“此事重大,明日还得和县丞、主簿商议才行……”

在白鹿青崖上,我隔三差五地就被教授强迫着灌酒,美曰其名叫做“酒量训练”,其实还不是因为她无意透露过的真正理由――“看你喝醉很好玩”。

因而虽然每都被她硬灌得几乎胃快穿孔,但好还是立杆见影的。

我一边给他猛灌酒,一边柔声劝诱:“凭大人的威严,怎可能连几个属下都摆不平呢?”

他连连称是,又用色狼的眼睛看我家小涟!

这死老头子!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

目光不经意擦过鸣渠,那淡漠的少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只是静静地抿着酒,竟一箸未动。

感觉到我在观察,他抬起霜寒的黑眸,轻蔑、漠然、鄙视……一股脑地传递过来。

我尴尬一笑,不再看他。

事已至此,鸣渠是不可能寄放在县府了,也不能带他去尘芥堂。

能进去里面的,只有祖宗八代被查得清清楚楚的人。

那么这小孩到底该怎么办呢……唉~最近让我头疼的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昏昏沉沉睡到正午方起,虽然我很嗜睡,但也不会这么贪床啊……

那件事仍旧没有个结果,我也并不在意,只是有些着急――有些事,拖越久越危险。

但现在主动权显然已不在我的手中,我也乐得放下,逍遥一阵。

那福满楼的菜果然美味,尤其是那蜜汁叉烧包,呀~~

提议小涟带着鸣渠一起去,那孩子虽扳着张脸,却也同意了。

我兴冲冲地跑去鸣渠的房间,却见一屋空荡。

咦?不在吗?那么那小孩会去哪里?他根本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啊?

正想出门去找他,内室传来轻微的水声让我明白了事情的因果。

什么呀!大白天的就洗澡,会贫血的诶!

不能现在冲进去,我随意在他的房里乱晃,眼光忽然落在搭在椅上的外衣。

陈旧得几乎泛白,而且四破洞。

唉~果然是男孩子,衣服就不是一般的破啊~

形象是很重要的,这样的衣服怎么还能穿出去呢!

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包,我干脆一屁股坐下搞起缝纫工作。

抬手咬断线头的时候,右手腕部忽然一阵锐痛。

我皱着眉翻起袖子,绑在腕部的绷带又渗出了殷红。

真是的!就这么点划伤怎么到现在还没好!

啊……对了,那个时候我是被什么东西弄伤的?

唔~好像是……暗……

我猛地抬头,一阵森寒的疾风擦着我的脖子呼啸而过!

僵直地坐在椅上,闪烁于视野左下的刀光却是我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的!

脖子,有一点点痛。

面泛红晕的少年寒着一张脸,头发湿渌黑亮,晶莹的水滴不住下坠,将单薄的里衣弄得透明。

似乎只是条件反射的行为,鸣渠见来者是我,头微微昂起,收剑入鞘,那眼神就像是在说……

“抱歉,弄脏你的剑了。”

我含笑致歉,回头看我时,他的眼中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光芒。

“还要再抱歉一下,我擅自闯入了你的房间。”

“……为什么?”那清澈的嗓音发问。

我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是你告诉我的呀!”

他侧过身子面对我。

“喏,你现在又在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话了’对不对?”我笑得灿烂,“你想说的,你的眼睛都有告诉我呀!”

“你看小涟那样一言不发,但我也照样能知道他在说什么,可能是从小我就努力明白他想表达的东西,所以我和人说话时会下意识地看人的眼睛。”

“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再说谁规定交流一定要发声音了?不说话不是照样可以彼此交心么?”

我猛地刹车:“抱歉,你觉得不舒服的话,下我不会再看你眼睛了。”

“怪胎。”

瞪着我沉默了良久,这个死小孩就蹦出这么两个气死人的字眼!

算了!不跟小孩子计较!我想起了今天的目的。

“大哥哥我发达了哟~今天请你吃香喝辣,快点准备准备,我们在门口等你。”

他又恢复了刚才的态度:“你们都是这么无耻的吗?”

虽然不知道他的“你们”是什么概念,但这句句子我还是能理解的。

摸了摸鼻子,我道:“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而且,这不是‘一石三鸟’的事哦。”

我笑:“是‘一石四鸟’。”

酒楼风波

“唔唔唔唔~~”

我双手交握在头侧,眼里闪烁着星光。

我!我!我!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呀啊啊啊啊啊~~

鸣渠夹起一口菜往嘴里送,冷冷地瞥了我面前的盘子一眼。

不过是几个包子,有什么好激动的。

我看着他眼里这么说,立刻不满、激动地抓起一个塞到他眼底:“喂喂喂!鸣渠小弟!我可不允许你侮辱我心目中神圣的化身哦!你只要尝一口!一口!就一口你就会知道……唔??”

小涟眼明手快地拿了个叉烧包往我嘴里塞,我顿时委屈地看着他――我家小涟什么时候胳膊肘也往外了??

被抛弃般地缩在角落阴郁地啃着包子,纵使它再美味也不能让我体会方才那般春光明媚的感受了。

啊……这个世界可真冷得像冰窖……

好像听得小涟无奈地一叹,随即一双小手扯了扯我的衣摆。

我不情愿地侧过头,却见他筷子里夹了烧鹅作势要喂我。

我立刻眉开眼笑,伸长脖子“啊唔”一口吞下。

呜呜呜呜~世界果然还没有抛弃我~~

鸣渠眼中一闪而过佩服的神采,又不动声色地进食,安静得好像脚有肉垫的猫。

不过那小子刚才到底在佩服虾米东西啊?

我正皱眉苦思着,楼下厅堂骤然响起的一声高叫,犹如细石投湖。

顺便一提,因为今日我发达了,是以这顿饭我特意挑了个可以居高临下的雅座。

我将身子探出围栏,只见一个三五少女生得娇俏可爱,玲珑的身段素衣紧裹,发间一缕月白丝带随身飘舞。

然而此刻那张圆润灵动的脸却相当可惜地皱成一团,颇有凶神恶煞之势。黑白分明的大眼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哦~那个人不正是……

“滚!本姑娘没空理会你们!就凭你们几个斯文败类也想来招惹我!”

这位少女言语那个……奔放?嘴角藐视地一昂,直气得眼前绮罗绸缎的公子哥嘴角抽搐。

“少、少爷!”狗腿一被一把推到边上。

“女人!”那小哥表情扭曲,努力摆出得意的姿态:“给我听清楚!少爷我可是县令的儿子!要你陪着上街游玩可是你上辈子修到的福分!”

米有错,这嚣张的小子,正是那阴阳脸县令的儿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哼!碰到你这种只会借别人风头的没用男人,还真是能让我从上辈子恶心到这辈子再恶心到下辈子!”

“嘿!你这泼辣的小妞!不要给脸不要脸!今天少爷我就要你陪定了!”

狗腿二、三、四立刻将那少女围在中间。

话说回来,这店还真是拥挤了不少啊,连空气也浊了。

鸣渠只淡淡地将目光一扫,事不关己地扭头继续吃。

我这才注意到,那少女无畏的神情,缘于她腰际所佩的细剑。

银白色纤长的剑鞘掩不住其内的锋芒,微挪的脚步透出强劲的实力。也难怪那少女如此有恃无恐了,原来是位女少侠呀。

不过……她不会想酒楼溅血吧??

我背后一阵冷汗。

然而那少女显然不想出剑,也可能是不能出剑。

那张脸又被暴敛天珍了,如果她笑一笑,一定会可爱死一大片人的:“给我滚开!本姑娘没时间奉陪!”

嚣张儿子奸笑了起来,那表情猥琐得欠扁:“哟!那剑原来是玩具呀?呵呵,像你这样的小美人,带着这种东西多煞风景?来,快扔了它跟本少爷快活去!”

那少女咬得红唇充血,目光仿佛能射出针来。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憋着一口气,没抽出剑来为民除害。

我苦笑了下,看着下面越来越不像话的发展。

放下筷子,我将手撑在桌上。

“别去。”

我霍然起身,径自下了楼。

回来定要好好教育一下鸣渠――女子有难,是男人的都该出手帮忙。

更何况那还是个女孩子。

“来,我们出了这破店,去些好玩的地方。”

“你!放手!你这混帐!”

少女涨红了脸,手挥脚踢地招呼那嚣张二世祖。

我伸出手指点了点正忙碌的他的肩膀。

嚣张儿子和周围的狗腿子们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再加上从上到下的宾客们,这好人还真是做得痛苦。

我微微一笑:“这位公子,可否请你不要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最后的议论声也没了,所有人都像看鬼怪一样瞪着我。

那少爷怒了:“哎哟!就你也想英雄救美啊!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再来吧你!就你这副丑八怪穷酸相的排骨精也想多管闲事?”

唉~人类啊……还真是有着奇特共同点的可爱生物啊……

不过说来说去就这几句,难道你们的私塾先生都是同一个么?

狗腿一二三四也毫不示弱,一个个唾沫横飞地卖力地替他们的主子代劳。

“你小子浑身上下拆开了也没咱们少爷的脚趾值钱!”

“混帐王八羔子,好好擦擦你的招子!看看你面前的是谁!”

“就你这德性也想耍帅?回你娘怀里吃够了奶再来吧!哇卡卡卡!”

………………

唉……看来这群人的语文水平就更糟糕了。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几张动个不停的油嘴,他们咄咄逼人的叫骂声就好像精彩说书似的,一整楼的人都目不转瞬、耳无杂音。

“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我愣了一下,那嚣张儿子和狗腿小队也愣了。

那少女冲我瞪着澄澈明亮的乌黑大眼,磨牙道:“谁要你来帮忙了!多事!”

“听听听听!嘿嘿!我的小美人她……”

下半句他是说不出来了,因为那少女曲起膝盖重重地顶向了他的垮间。

是男人就知道,那还真是堪比凌迟的酷刑。

够狠的招式,我果然是多事了。

杀猪似的惨叫响遏行云,少女一把甩开他的手,又冲我瞪了一眼:“你算哪根葱!你以为本姑娘会谢你啊!”

“啊,这个我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啊。”

我笑。

她尖叫起来:“那你还来凑什么热闹!!”

我摸了摸鼻子:“这个……可以算是条件反射。”

“那是什么东西!!”

“哦,条件反射是指……”

“闭嘴!谁要你解释了!!”

“那我就不说了。”

她嚷得气喘吁吁,盯着我的眼神愈加不可理喻。

那少女索性不再说话,恨恨地咬牙跺了几脚,风一般闪出去没了踪影。

嗯~~率直活泼的孩子,我喜欢!

总之~和平解决和平解决~

我正欲回身探望一下下半身重创的嚣张儿子,却见他丢了魂一样地怔怔看着某。

顺着他的目光,我的眼神刹时冰冷。

小涟不知何时起到了我的身侧。

他的声音结巴起来:“你、你、你!”

我寒声道:“哦?我怎么?”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拽住我衣襟:“你小子坏了本少爷的大事!你、你一定要补偿我!”

这不是无赖么……

我冷笑:“不知少爷要小的怎么补偿才满意?”

他的贼眼起了精光,激动地伸指道:“就、就她!把你的婢女给我!”

我听到理智之弦的断裂。

桌椅摩擦碰撞之声刺耳喧嚣,碗盏的破碎如乐曲交织,只是里面有一声难听的猪叫坏了整章乐章。

人们惊异地张大了嘴,竟忘了发声。

我甩甩发疼的手。

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下揍人果然应该找根棍子来。

那小子满身污垢地跌坐在破碎肮脏的世界中,愤怒的身子如披冰雪地颤抖着。

“你、你、你、你……”

“你个屁啊你!就会这一个字啊!你这个多了一条21号染色体的家伙!”

一脚踩在他的胸前,那家伙哎哟一叫。

“小子,你今天在老子面前有三件事不该做。”我摆出微笑,“第一件,你不该在我面前调戏小姑娘,第二件,你不该把我家小涟叫做什么‘婢女’,第三件,也是你最不应该的……”

我嘶吼着抡起一脚将他踹飞:“竟敢打我家小涟的主意!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招惹老子我啊!!”

又听得接连不断地惨叫碰撞声,当我准备抽出“云光”直接一刀捅死他的时候,小涟一把抱过来搂住了我的腰。

我看了看他的眼睛,终于平复了呼吸。

冲他温和地一笑:“已经可以了,接下来我不会动手的。”

那已经被混合的菜肴弄得看不出头脸的白痴在狗腿帮的搀扶下,脸色铁青地遥指着我:“你!你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县令的儿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再也没好日子!”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才不是县太爷的儿子。”

“你!你说什么!”

不理会那白痴愈加惨白扭曲的面孔,我转了个身,面带微笑地对着今日福满楼所有的客人。

“这个人不是县令的儿子,他是冒牌的。”

再看一眼各人不同的反应,我继续道:“大家都是久居云翔的良民,能有如此安定的生活,自然最大的功劳是县令大人良方善策!所以!我们云翔镇有如此父母官,是我们百姓的福份啊!”

人们的脸越来越莫明。

我笑:“大家再想啊!县令大人如此清正廉洁,为镇上所景仰效仿,他的儿子!又怎可能是眼前这个吊儿郎当、欺男霸女、仗势欺人、无耻下流、卑鄙阴险的小人、恶棍、淫魔、人渣!!”

我喘了口气,正色道:“是以!他一定是!冒牌货!!”

几秒的鸦雀无声,然后终于有一好事者高叫道“对!他就是冒牌的!”,然后一呼百应,一群人杀气腾腾地摩拳擦掌拥了过来。

“冒牌货!我早看你不顺眼!果然是冒牌的!”

“哎哟!谁是!哎哟!你小子敢打本少爷!”

“你看他这副嘴脸,一看就是假的!”

“就是!说不定他这是易容,真的更难看!”

“拉拉看!看看是不是假脸!”

“少、少爷!少爷啊!”

“哎哟!痛啊!快!快救我呀!”

“打!打!打!”

…………

看着被人流包围埋没的某几人,我心情愉快,畅达万分。

如果这里有一个两年前经历过地狱场景的尘芥堂弟子在,他铁定会声泪俱下地告诉你:这已经是天堂了。

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顺手摸出怀里的扇子在边上轻摇。

哼哼哼~~想找你爷爷的茬,背好棺材再来吧!

“你!你给我记住!”留下这句反派必放厥词,那被打得亲娘都不认识的白痴被他的狗腿军团连拖带拉地逃窜而去。

我继续含笑摇扇,忽然鼻尖一酸,“啊秋”一声打了个喷嚏,这才停下手。

唔唔唔~这个季节果然不是扇风纳凉的时候……

我摸了几把鼻子,忽然头顶覆上一影。

抬起头,一张干净的脸落入眼帘。

“梅公子……!!”那沙哑的声音微响,县丞谢空吟的语声戛然而止。

那对细长的眼瞪得老大,带着敬畏与惊诧,怔怔地望着我――

手里的扇子。

以衰神之名

眼前颀长的身影不语,两眼发直几乎钉在我手上。

我将扇子举起,他的目光也跟着抬起。

我将扇子向右移,他的目光也跟着向右移。

我非常肯定地确认,他的确是一门心思地扑在扇子上。

“县丞大人?”我起身合起扇子将之在他面前晃晃,那人立刻如惊弓之鸟般退了一步。

我恭敬地作揖:“不想在此遇见县丞大人,小人有礼了。”

谢空吟也是迅速恢复了仪态。

眼神一扫,只见他的身后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孔武阳刚、一个书生气十足。

我立刻认出了他们是谁:“不虞还能一同见到高主簿、杨县尉,小人今日脸上有光了。”

那书卷气息浓重的高主簿似乎惯用眼白瞧人:“你就是那梅哲仁?”

我点了头,他又一声轻哼,道:“方才我和谢大人、杨大人在楼上雅座评诗论画,然楼下喧扰,竟是你干的好事。”

“小人失礼了。”我苦笑着压低脑袋。

一旁的杨县尉又搅合了进来:“是了,高大人。今日酒兴正浓,咱们就别计较那么多!不如叫上梅公子,忘了刚才的骚动,我们四人继续吟诗作对!”

大白天的武官可不能喝酒哦~

不是听不出那杨大人口气里的轻贱之意,既然他们等着我出丑,一直顺应民意的我又怎能拒绝?

我压抑着焦急,抬首道:“不,万万不可!小人自知有错,又岂敢再搅了大人们的雅兴!还是……”

那两人得意地交换了眼色,愈加诚恳地劝诱:“难得有机会一道畅饮畅谈,梅公子远到而来,又怎能轻易拂却了我们的一片好意?”

我终于被逼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叹声道:“各位大人,实不相瞒,小人薄祚寒门,不识之无……实在是无法奉陪,还请各位大人恕罪!”

真是的,为什么这一个、那一个都喜欢看人低头呢?难道不知道只要低了头,我在下面做什么鬼脸都没人看见么?

我收敛起笑抬头,正对上谢空吟若有所思的邃目光。

我奇怪了一下,但大约也想得到理由:“谢大人可是认识尧渊?”

他明显一愣:“尧渊?啊……啊,是了是了,萧副楼主毕竟是商界名人,不才也有幸见过一面。”

我对他的回答翻了下白眼。

下再也不把扇子拿出来了,这下子岂非又等于我欠了他个人情?

这无形之物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谢空吟又细看了我几眼,忽然回头对那两人小声道:“我预备同意那道檄文。”

“什么!?”两人大惊,骄傲的神色立刻被苍白所取代。

“谢、谢大人你!”

他干脆地一摆手:“不用说了,我自懂分寸。”

这话语声柔和,却极具威慑力。那两人立刻缩了舌头。

“时辰不早,不才公务缠身,失陪了。”

他客气地跟我道别,领着两人扬长而去,留下目光呆滞的我。

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发展?我最头疼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尧渊啊尧渊,你小子到底招惹了多少人啊你!!

我正怒气满溢,鸣渠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我的身后,一双寒冽的眸子复杂地看着我。

“……搞不懂你。”

这小鬼居然敢当面对我说这种话!!

我嘴角抽搐,肚子气得更饱了。

“你吃饱了?”我冷笑道。

他头高傲地一昂,算是回答。

我快抓狂了――这没大没小的小鬼啊啊啊啊!!!

努力压抑住冲动,我冲小涟微笑:“你也觉得够了吗?”

见小涟点头,我迈开步伐向外跨去。

“慢着!!”一声暴吼震得天地失色。

扭过头,一个瘦小精悍的老头双手抱胸,面有菜色。

那双精明的眼势不两立地瞪着我,直把我瞪得莫名其妙。

我眨眼,再眨眼,记忆里怎么也挖不出这号人。

莫非又是尧渊惹上的?

那小老头嘴角阴森地一斜:“吃了饭、砸了店,连钱也不付的你小子就想走么!”

我几近虚脱地被小涟搀扶着走在大街上,又几乎将所有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要命,我最近中了什么邪了?我本来最不愿的就是惹人注意了……

引人注意的下场,我已经经历够多了……几乎都是用生死换回来的感悟……

又想起几分钟前我还幕后堂前地跑来跑去、重操旧业地刷碗跑堂,还真是早饭带午饭一起消化完全了。

原本机灵的小涟立即冲了出去奔向我的后备无限透支银行――尘芥堂,不过由于燃叔外出办事,我几乎是要被折磨到骨头都散架、小涟这才顺利为我赎了身。

我偷偷瞥了一眼身后。

我原本以为,鸣渠会如孤傲的黑狼一般鸟也不鸟我直接走人。不过出人意料的,那小子非但没走,还专程钱买了壶热酒在角落自饮自酌,顺便拿我的悲惨境遇当下酒菜。

热气弥漫,雪颊微红,直叫周围一圈人大气也不敢喘,眼睛一个个都看得直勾勾的。

喂喂喂喂!!未成年人不许喝酒!!还有!你小子果然可恶啊!!在别人做牛做马的痛苦时刻独自逍遥快活!!

一旦怀着满腔愤恨,人是很容易投入工作之中的。

待到小涟皱着眉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我这才发现我居然投入到了不想走的地步。

待到我又想起还有鸣渠这号人物的时候,这才发现那小子的桌上不但有酒,还有一碟三个的包子。

那小子傲慢得仅用眼神示意我吃。

我又是一怒,抓起包子,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包子上!

我啃!我啃!我啃光你们!!

唔!是叉烧包,这小子还挺上道。

边咬边谢,至于我“嗯嗯啊啊”的他有没有听见,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丢人啊~明明我年纪才是最大的!!为什么要小孩子照顾我!?

还没踏进县衙的大门,中午那件事的冤头债主已经准备“伺候”我周全了。

拉拉扯扯地被人架进正堂,又被人按压屈膝在右侧的跪石上,再听得左右两侧大合唱似的“升堂”,白痴都知道现在是干什么的了。

我早料到那多了一条第21号染色体的先天性白痴会来报复,但没想到他动作还挺快。

我皱眉斜了一眼左侧,原来原告是贴着伤药的狗腿一号。

那斜睨着我的贼眼得意洋洋,我却只有唉声叹气的份了。

唉……遇见我怀采薇,你们想不倒霉都难啊……

我抬起头直视前方,那县令“啪”的一下将惊堂木敲得生响,虽然面色庄重肃穆,但那貌似沉静的眼中却透着隐约可见的怒火。

“大胆刁民,当街殴打良民,煽动百姓!你可知罪!”

谁才是刁民啊……

我无力地垮下了肩膀,随即振奋道:“大人,小人有一要事禀告,如若晚了,恐损大人清誉!”

他按捺着怒意,低沉道:“说!”

我冷冷瞥了一眼身侧幸灾乐祸的狗腿一号,万分严肃道:“大人,方才小人在酒楼用餐正欢,谁知竟突然闯入一纨绔子弟,调戏妇女不说,更可恶的是,那人居然敢当众假冒自己是大人您的公子!”

我不给他插嘴的机会:“苍天可证,日月可昭!大人您在云翔百姓中可是高山仰止、得民心!您鞠躬尽瘁、日理万机,如春蚕吐丝、蜡炬成灰!由此可知,贵公子必是得您的教感,温文而雅、爱民如子、明大意、言行举止无一不百里挑一!又怎会是今日在福满楼里的那个吊儿郎当、卑鄙无耻、作威作福、道德沦丧、为百姓所不齿的恶棍无赖呢!!连我这外乡人都如此明理!何况这全镇百姓!”

我迅速吸了口氧气:“是以小人无法忍观这居心不良的恶徒破坏大人光辉、伟岸的高大形象,头脑一热便打了上去,其后诸多百姓也因敬仰、爱戴大人、群起激愤,一道痛殴那混帐!百姓如此疾恶如仇,正说明了大人您的良行美德已根植民心!恭喜大人!”

我又换了口气,厉声正色道:“此事错因在我,请大人责罚。但是!大人您更该严厉惩罚那些竟敢扰乱团结稳定的不良分子!大人!小人方才已认出此人正是当时跟在那冒牌货身边的小喽喽!想不到啊想不到!他们居然无耻到要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的地步!还请大人您明断!”

我严肃这一张脸,四下环顾着壮观森严、雄伟高大的县衙大堂。

空气凝固了几秒种。

我好奇地开口:“大人,您的脸怎么了?还有各位大哥?你们也怎么了?为何大家都在抖个不停呢?难道大家都很冷吗?”

还是你们都得了突发性帕金森综合症?

正堂里就像突然左右各插了五根会自己震动的电线杆子,那一个个保持站立姿势的大哥们全都涨红了脸,几乎能滴出血来,面上汗水直流,腮帮鼓起,嘴唇紧紧抿住,好像一松开就会从里面蹦出什么东西似的。

莫名其妙地扫了一眼他们痛苦万分的隐忍表情,我又将目光重新投回大堂的正前。

法桌后的县令大人脸微微抽动,一阵青一阵白,然后又一阵编红一阵紫,变来变去,有趣极了。

很像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一直立在旁边的高主簿再也无法坚持,侧过头去肩膀剧烈地颠抖个不停。

此时此刻,就连墙上那幅海水潮日图也变得滑稽可笑,就差在来点搞怪的BGM捧场了。

“老、老爷!”那狗腿一号惨白着一张脸,结结巴巴、手舞足蹈着。

那县太爷终于青紫着一张脸,横眉伸指大声道:“来、来人!把、把他给我拖入大牢等待发判!”

我淡淡一笑。

而我身旁的那人却早已血色尽失,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根抖得停不住的手指所确定的目标,正是他。

“老、老爷啊!”

挥舞着手绢向那被带走的出气筒告别,那县令接着就拍案而起,一声“退堂”就箭一样射了出去。

等那飞似的身影一消失,在大堂里的人竟全有默契似地连蹦带跳、捂着嘴呜咽、逃得比兔子还快。

宽敞的正堂眨眼间就剩我一个。

唇角勾起笑,我起身拍拍膝盖,却陡然发现小涟、鸣渠就站在门边。

我一愣:莫非刚才从头到尾他们都见着了?

无论我做什么小涟都早已习惯成自然,但一见到鸣渠那略显古怪的冰霜神色,我就可以肯定了。

我笑着抱住小涟:“呀~我回来了,现在我们继续去哪里玩?”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能脸都不红一下地公然编那么正经。还真有本事把责任推得干净。”

“这不废话么!”我头也不抬脱口道,“说谎就像打架!谁先移开眼睛谁就输、输、输、输???”

我舌头打结得好像鹦鹉,如遭雷击一样愣在原地,表情一定很像见过鬼的人!

向所有正神、邪神、无名之神起誓!!我还是第一听见那么多字从鸣渠的嘴里发出来!!

他是假的?假的??那真的呢?真的去了哪里??

外、外星人掉包??回、回光返照??

在我惊恐地列举所有可能性的时候,鸣渠已经一转视线,和小涟正对上。

“辛苦你了。”

小涟看着他几秒,重重地点了下头。

我大叫,冲了过去:“喂喂喂!我管你是真是假!总之不许带坏我家小涟!!”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你。”他讥诮着冷笑,又恢复了以往那个漠然不群的鸣渠。

我咬牙切齿,扭头瞪着小涟――说!给我说明白!你什么时候和那小鬼有一腿了你!!

那孩子不理我,一转身也走了。

这算什么!这两个小鬼什么意思,啊!!

冷漠寡言少年同好会结盟么!!

我抱着头,却连发脾气的力气也没了。

恋爱的预感??

秋雾弥漫,枫火缥缈。

我全身无力地瘫在秋水亭里铺毡藤椅中,不住地揉着惺忪睡眼。

燃叔放下热茶:“你素来守时如金,今天莫非有何要事突发?”

我用鼻音哼哼着:“……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好想睡……小涟说他用了许多手段都没能让我醒过来,就随便我睡了……”

身侧传来轻笑:“早知总管大人视睡觉为第二生命,是断断不肯让人轻易打搅的。”

我重重地拍拍自己的脸,总算清醒些了:“算我求你,别再这么叫我了啦!想玩我就直说嘛!反正我也不是被燃叔你一个人捏在手里玩了。”

他看着我的赌气有些无奈:“不要再闹脾气了,快来听听你感兴趣的――沂茉残党的消息,你不是一直都关注得紧么?”

我立即挺直了身子。

浓眉紧锁,眼神忧虑,那绝对不是我所期望的消息。

“轩辕怀瑛的势力范围扩大了。”

仅仅一句话,就足以将我打入森寒的牢狱之境。

“怎、怎么会、怎么会!!”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

那个时候,我明明已经重创了轩辕怀瑛!我明明已经掌握了他所有的动态!他的实力、他的底气我都摸得一清二楚!

明明都已经那样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还会犹有余力!!

燃叔厚实布满茧子的手按住我的肩膀,沉稳而有力的安心感立时传了过来。

“Я窕刮垂ハ拢但千万不可安心过早。据我的调查,轩辕怀瑛几日前的战役并非侥幸逃脱,而是暗中有势力相助,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但你也隐约有了预感,对不对?”

我虚弱地点点头――如果轩辕怀瑛真的和他们联手……这后果实在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轩辕怀瑛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他到底想干什么!哪怕到了这种田地他也想要继续那个荒唐的时代吗!!

我该怎么办?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不!无论发生什么!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我笑了,松开紧握的拳头,头脑犹如拨开云雾般豁然开朗。

是的,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怀采薇是不允许有一点软弱的,更不允许有半分退缩。

我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我既然已经这么生存了十八年,就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我倒回舒适的坐椅:“最近燃叔还打探到什么?不介意免费告诉我吧?”

燃叔挑了挑眉:“溯阳王萧暮潭已至军中慰劳,这番看来,Я竦木力恐只犹胜先前。”

我咬牙按捺住自己冲动的心情:“那种人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比如尘芥堂的事。”

我冲他笑:“燃叔,如果你想蒙我,那至少也做到让那些守门的不要一看见路人就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呀。”

他爽朗的大笑,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那群臭小子,我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人光明正大’!”

我喝茶,闭起眼替他们祈祷。

燃叔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保证会让他们至死做事都“光明正大”的。

他挂着笑,压低声音,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小心点,最近尘芥堂似乎被来头不小的家伙监视着一举一动。”

他如此淡然地吐露危机,我也镇定地点点头:“你猜会不会就是主动招惹我们的家伙?”

“可能性极大。”

那就好办了。有燃叔在,接下来的事已经完全不用我操心了。

他忽然换了个轻松的口吻:“米价飙升是你干的好事吧?我就说,只要有你的地方,这暴雨是躲不了的。”

“被知道了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敛容道,“那县令实在是见钱眼开之徒,也不想想我凭什么要给他黄金万两。他想都不想,害得我连编好的借口都没派上用场。”

我顿了顿:“燃叔,我有一事相求。”

他笑着摆手:“不用你挑明,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不愧是燃叔啊……我再一赞道。

既然有他的帮忙,那我就可以安心地远走他方了。

回到县衙经过二堂的枣树林时,一人显然已经久候多时,而且等的那个人,就是我。

我笑道:“谢县丞好雅兴,临风赏景,不知是否打扰了。”

他摇头:“我正是在等你。”

“哦?不知大人百忙之中有何赐教?梅某一定洗耳恭听。”

健朗的眉微挑,道:“公子想来已经知道县内的情形了。”

米价骤然飙升,哭天喊地之音四起,百姓慌乱无序,我又怎会看不见?

谢空吟道:“公子此番意欲何为,不才我……”

我打断了他:“谢大人,在你的心目中,是信念重要呢,还是你此刻身上的乌纱、官服比较重要。”

谢空吟立刻正色道:“自然是信念。”

我笑了笑:“那就行了。你只要知道我是小人就可以了。”

我自怀中摸出一本帐册,他翻了几页,面色铁青。

“谢大人,您已经亲眼证实过了。现在,您若真的要坚持信念,那么我就有一事相求,这件事做起来,绝对不会很难。”

这个人既然和尧渊关系匪浅,那么我这一步的胜算就更大了。

我认真地看着他:“请你在市井间秘密地制造谣言。”

似乎已经成了在云翔镇的习惯,我每顿饭都要兴冲冲地跑去福满楼一饱口服。

今日顺道去了集市,一来是为了更清楚地入此刻现状,二来么……

“鸣渠,过来试试这件如何。”我抖弄着一件,催促明显兴趣缺缺的鸣渠。

小孩子毕竟是长身体时间,那件破得四漏洞的衣服就当穿不下好了。

面无表情地套着衣服,这小孩倒也挺听话。

我乐得合不拢嘴,视线一斜,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娇小玲珑的身段,可爱的脸庞,月白锻带松松地系在乌黑的发间。

那少女愣愣地站在大堆梳子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其中一把红黑漆木的。

我拍了拍她圆润的肩:“嗨,看中这一把么?大哥哥买给你好不好?”

她显然一惊,不善道:“你是谁!”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重新扬起微笑:“我是你的仰慕者之一。”

她僵着脸后退一步,小鹿般的眼里满是怪异的怒火:“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我道:“我说我挺喜欢你啊。”

她粉嫩的脸抽搐了一下:“你!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奇怪地侧侧脑袋――喜欢一个可爱的孩子有错吗?再说了,这孩子性格也挺好啊,朝气蓬勃的孩子,一向是我最喜欢的。

“呐~前世的五百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哦,你我既然能有幸再见,是前世的孽缘也说不定!好啦!既然有缘,大哥哥我买东西给你好不好?”

呀~~不行了不行了~~这小姑娘生气的表情也可爱死了~~

当然,最可爱的还是我家小涟!!

“……的确是……孽缘……”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怒气蒸腾着预备爆发。

身后传来小涟不满的气息,我笑着回头――这孩子还在为我带着鸣渠的事闹别扭啊?

“怎么了?换好了?”

鸣渠穿着一身合体服贴的新衣满脸阴沉地走了过来。纤细少年的躯体,未然纤尘的骄傲,果然是不管穿什么都能吸引满街人的眼球!

我不禁拍起手来:“嗯嗯~果然如我所料,适合适合!好了!就买这件!”

我忽然想起还有身后的少女,回头却发现……

她瞪大着明亮漆黑的眼眸,稚气可爱的脸上满是惊讶与愕然,眼神直直地落在我身后的――

鸣渠也是看着她,目光虽然依旧沉静如死水,然而眼中映照的的确只有她一人。

两人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我说……”果然没一个人听到。

我又细细观察了一下两人。

那专注而神情的对望,那彼此眼中只有一人的痴情,仿佛电闪雷鸣般的轰轰烈烈……

难、难道!!这、这就是传、传说中天雷勾地火、干柴碰烈火的一、一、一、一――

一见钟情!!!

哎呀呀~真没想到鸣渠是这种爱好呢~嘿嘿嘿嘿~

那小姑娘也是~够大胆!我果然没看错人~

咳咳!既然如此,我也就小小地推波助澜一下下~~

我拍了拍鸣渠的肩,那小孩竟然没有闪躲:“他叫鸣渠,姑娘你怎么称呼?”

那双晶亮的眼瞪得更大,简直到了惊恐的地步!

……莫非你也比较喜欢我叫他“臭水沟”??

她颤抖得好似风中落叶,我开始奇怪了――名字再难听,也没必要那么大反应吧?

少女似乎尽力支撑着自己上前,抬起头直视着他。

她的红唇抖着,却终于发出了声音。

“鸣渠……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嘈杂的市街,这轻如蚊蚁的声音几乎没人听得见。

鸣渠依旧冰冷地看着她,却微微地点头,纵身越过她,走了。

这其间气氛古怪之极,我竟完全无法插上一句。

少女垂首僵立在人来人往的集市,如同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我来到她身边,刚想安慰两句。

她咬着渗出血丝的唇,仿佛来自喉咙的模糊语音。

“……御水……我叫御水……”

握紧的拳头一下子击打上来,我惊得往边上一躲,她已经没入了人群之中。

不速之客

鸣渠那小子翅膀硬了,都不跟我一起出来吃饭了。

我面带无奈地走在街上,同时还不忘四在集市上张望。

两天前那些远道而来的米商还一个个得意洋洋、面露喜色、狗眼看人低,此刻再看,早已是面有菜色,苦不堪言,真比当初云翔百姓没米的脸还难看。

他们来此自然是为了赚大钱,可他们却不知道,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抵达云翔镇后,县令一声令下,全镇戒严,没有他老人家的手令,根本没一个米商会被放出城外。

此时街头巷间又流传着“王爷开了粮仓马上就要到此”的传闻,而实际上的确有许多早已绝望的穷困百姓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惊喜地以平日的米价购到足以撑过一时的粮食,那些油光满鉴、嚣张招摇的米商们更是愁容满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吵也吵过了,闹也闹过了,反正不是在我面前烦人,随便他们怎么吵我也乐得清净。

嗯!也是嘛~这米要是千辛万苦地运来却卖不掉而运回去,这米的成本可是会大~大地提升哦~~

嘿嘿~顺便一说,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哦~

除了跟县令说了句“最好戒严别让钱跑了”以外,我什么都没有做哦~~嘿嘿……

一路走着看着,我忽然刹车。

小涟一直是跟随着我的,仿佛是我的影子,更似我身体的一部分。

他的气息始终萦绕在我的周围,熟悉得几乎让我忘却那份异样感。

然而现在,小涟的气息不见了。

我惊恐地回头,在嘈杂如流的人群中四张望!

我家小涟绝对不是那种会躲在暗看你惊慌为乐的调皮小鬼!事实上,我倒反而希望他能这么做一回!

仿佛只有通过如此,他看来才会更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我急得直跺脚!咬牙压抑住心头逐渐攀升的恐慌,拨开一个个肩膀,冷汗不觉已经湿了后背!

一路磕磕碰碰,那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视野中时,我刚一安心,却陡然脸上血色全无!

一个衣衫破旧磨损得几乎挂在身上的胡渣男子双膝跪在我家小涟身前,宽厚的手掌激动地抓着小涟的肩膀,面上是狂喜的激动与泫然欲泣的复杂。

他的嘴在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他的眼在传达着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双浑浊的眼于一瞬燃起欣慰的火光,健壮高大的身躯如同风烛残年的老者一般剧烈颤抖着。

我也和路人一般停顿了脚步。

头脑一片空白,嗡嗡地作响,黑幕逐渐至眼前升起,我就快看不见一丝光亮。

小涟没有拒绝,小涟没有抵抗……

浑身起了个激灵,我一个箭步冲到他们面前抓起他搭在小涟肩上的手狠狠甩到一边!

“把你的脏手拿开!不要碰我的小涟!!”

我快无法呼吸,眼中却能喷出火来!

那男子一个踉跄,站直了高大的身子,诈见我一愣:“阁下是?”

“你别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从此以后再也别出现在小涟的面前!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仍纠缠不休,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抱起小涟放声大叫:“来人啊!!报官啊!!这里有个拐骗儿童的诱拐犯啊!!”

他又是一愣,我抓住机会撒开两腿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将他狠狠地甩到身后!

“少、少主!少主!”

我用力抱紧动也不动的小涟,愈加提速步伐。

躲在阴暗的死胡同中,我努力吸着氧气,这才发现,身体并非因我剧烈运动而不住颤抖。

真正的颤抖,源于内心的恐惧。

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平复呼吸,我根本不知道!

我想松开几乎成爪的十指,我不想伤害那孩子一分一毫!可手指却如铁铸动弹不得!

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怎么办,小涟忽然抬起一直垂着的脑袋,将手轻轻地覆在我的手背。

我努力让自己微笑如常:“你、你认、认、认识那、那个人?”

凝水的黑眸注视着我。

牙关打着架,我不清楚此刻我的眼神是何等的骇人:“……还不放弃么……他们……到底要伤害你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他们做了什么难道他们忘记了吗!还敢来找你!简直厚颜无耻!!”

又是一个!又是一个跟轩辕怀瑛一样追求虚幻的人!

他们到底想怎么样!自己不切实际的梦能否不要牵扯到别人!!

那孩子张开双臂将我拢入臂弯,我忽然觉得,想哭的那个人,反而成了我。

“我们走!我们立刻就走!反正谢空吟和燃叔会善后得体,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们走!”

仍旧是那只看来没有半分力量的小手制止了我。

他的眼神平静,几乎还有一丝涟漪般的笑意――

我们去吃饭。肚子一饿你就特别容易生气……就算要走,也要装满叉烧包再走。

这就是命运啊……我不禁这么想到。

福满楼门前,几个小厮正瞪大着眼珠,气势汹汹地趋赶着一个趴在店堂门口向内张望的褴褛老头。

这老头灰头土脸,白的头发几乎纠结发黑,也不知积了多少跳蚤之类的东西,那比破布条还破布条的衣服绕在身上,还眼神癫狂行为古怪,也难怪那一群人要赶他走了……放那样的人进去这店,这生意也恐怕是不要做了。

我为老人叹了一口,忽然一怔――那老头拿在手里的绿玉竹仗娇翠欲滴,竟看来如翡翠一般。

我又揉了揉眼,看着眼前几人被痴颠的老者用竹仗打得嗷嗷直叫。

快步上前,我恭敬道:“前辈若不嫌弃,可否与晚辈共进午餐?”

那老头道:“吃饭?吃饭吃饭!可有黄金萝卜丝酥?我还要甲鱼冻油面筋、黑鱼水晶糕、龙凤掌中宝,还要、还要……总之天皇老子要的我老头子都要!咿嘻嘻!”

一旁的小厮跳了出来:“死老头子!你还真丫挺的会做梦啊你!快些用这打狗棒敲晕了自己,你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

我面向他们:“按他说的做,他要什么你们就上什么。”

又一小厮道:“嘿!这儿有多了个傻子诶!喂!小子!你当我们福满楼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两个傻子进、进、进、进、进……”

我掏出一百两银票扔给他――真是吵得要命。

我道:“前辈请,晚辈已经准备好了楼上雅座。”

那小厮又要罗嗦什么,被我一个眼神瞪回去,灰溜溜地跑了。

忍受着满大街满大楼的侧目行礼,我真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中邪了。

老者又突然嚷道:“老头子我不要坐那里,那边可真那个晦气啊!你瞧瞧,还有黑气在那儿飘呢!嘿嘿嘿嘿……”

我道:“一切听前辈吩咐。”

他干枯的手指一指,那个正莫名其妙看着我们的一桌人就这么被强加了悲惨的命运。

我回头道:“小二,给我赶人。”

那小二为难得手足无措,那一桌人显然有些来头,光是那些摆在桌边的剑就不是好看的。

没用,我撇了撇嘴,亲自上阵。

先一人手里塞一两银子,我讪笑道:“各位大哥午安,久闻江湖道义就讲究一个‘义’字。小的今个儿带了久病的老父来此尝鲜,这人生能进一福满楼不容易,能拜见到各位大侠的风采更是不易,还请各位成全小人的孝道。”

我眼珠子转了一圈,确定了老大的位置。

我走了过去,又在他手里塞了一锭。

那虬髯大汉掂了掂手,终于嘴上又寒暄虚伪了几句,这才慢吞吞急死人地走了。

呼……真是累死人了……

刚坐下,那老头子一杆子打到我脑袋上:“小子!起来伺候爷爷我!”

我忍……

“小子!喂老头子我呀!咱这么愣头啊你!”

我再忍……

“嘿嘿嘿嘿!这个好!这个味道好!小子!再来个十份!!”

我再再忍……

“别喂了!老头子我腿酸,你用点劲啊!”

我再再再忍……

还好他没使唤小涟,要是他敢,我管你街舆公是不是丐帮的头头,早就夺过竹仗改敲你脑袋了!

街舆公剔着牙,道:“小子,你叫啥来着?”

“怀采薇。”这总不能用假名。

老头子又大笑起来:“小子诶!这薇菜可一点都不好吃!要吃啊,还是挖竹笋的好!”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感到浑身无力。

“你是梅丫头那儿来的?”

哟,敢这么称呼那女人的,这个还是头一只呢!

“正是。家师有言,如若遇见前辈您,定要以礼相待。她还说,要我感谢您在白鹿青崖上的无偿提供的那栋房子。”

“呵呵呵……不过一间茅草屋而已,还不要多少有多少!”

他将嘴里的牙签一吐,那根木针竟生生地插在了桌子上。

老头子又笑得疯癫:“小子啊!告诉你件有趣事!这西北山峦间啊!有一个被瘟神摧毁的村子,近来哪里啊……嘿嘿嘿嘿……到都飘着鬼哦……嘿嘿嘿嘿……”

这件事哪里有趣了??

他阴森古怪地笑着,仿佛喝醉酒一样摇晃着消失了。

我脱力地倒在椅子上,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了。

脑袋里忽然想起了死猪大叔,那家伙四寻找的师尊大人,是否也和这老头子的难缠度不相上下呢?

小涟善解人意地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我嘴边,我高兴地正要去吞――

“喂!听说了吗!街头都传着呢!这米价上涨得那么厉害,都是一个来自汶州沈记米庄的,叫什么梅哲仁的搞的鬼!”

那声音大得几条街外都能听见。

我张着口愣住。

“还有呢!听说县令大人的黑帐目被谢县丞给公开了!那个衣冠禽兽!背地里竟都干了那么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不是!他们狼狈为奸!都把我们给害苦了!”

“等等等等……掌柜的,那个什么‘梅哲仁’的……这名字可熟呢?”

似乎目光都集中到了一:“对了对了……那日带头揍了县令那狗儿子的那吃霸王餐的小子不就是……”

“掌柜!那小子现在就在咱们楼上!”

拍案声此起彼伏:“岂有此理!这小子简直无耻!走!大家一起上去揍他!”

“走!走!我们上!”

…………

桌椅碰撞声有些刺耳。

我叹了一口,道:“小涟,他们要找的不会是我吧?”

那孩子点点头。

似乎千军万马上楼梯的嘈杂声近了。

我又道:“小涟,这顿饭我连一筷子都没沾着是吧?”

他又点点头。

我啊唔一口吞下眼前的红烧肉,在停箸茫然看着我这方向的食客注目下,平静地起身,走向大开的窗户。

咚咚咚咚咚――我真怀疑着地板受得了你们那些重量么?

“在哪里!就是他!啊!啊啊!!”

在一阵惊呼声中,我倏地一纵身,人已经掠出了二楼的窗户!

人在半空,正欲找着陆点的我眼里忽然映出一张此刻最厌恶的脸!!

“唔啊啊!!”

“哎呀!唔???!!!”

“啊啊啊啊啊啊!!少爷啊!!!”

一阵拆骨般的痛楚过后,我的视野里满是一张放大到极限的恶男脸。

我瞪大眼看着他,他也愣愣得看着我。

刚才……嘴唇上碰到的那是……

我猛地向后跳开,恶心的感觉几乎要让我五脏六肺都激烈地扭曲起来!!

刚、刚、刚、刚、刚才那、那个是、是、是――接吻!!!!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爆发出惨烈无比的尖叫,“嘴巴要烂掉了啊啊啊啊!!!”

“双氧水!!二氧化氯!!臭氧!!酒精!!福尔马林也无所谓了啊啊啊啊!!!”

我要消毒!我要消毒!我要消毒啊啊啊啊!!

不!不对!当务之急是找一吨98%的浓硫酸!!我要泼死他!让他一根汗毛都剩不下来!!

“少、少爷!少爷!您别吓我啊!少爷!您快说句话呀!”

狗腿一、二、三、四围绕在那明显痴呆的人身边,我冲过去一脚将他踹到街角!

“在门口!那小子在门口!”

我收住继续前行的脚――现在还是逃命要紧,要整那小子,随时随地!!

恶~恶~呸呸呸呸!!真是恶心死了!!他X的老子我现在还真暴想吐!!

我用力搓着嘴唇,背脊猛地窜上一股恶寒逼得我条件反射地向后连跃几步!

那在石板闪闪发光之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竟是暗器!!

我猛地抬头,却见一黑影没入屋脊后的黑暗逃遁而去!

暗器??要杀我??为什么??那家伙打算大白天的就搞暗杀工作??

没时间给我思考这种高难度问题!因为追着我的人已经追来,而且越来越多,好似滚雪球一样!

荒湮神啊!!我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此刻的我就犹如一个过街的老鼠,境遇奇惨无比!

我自嘲着苦笑,身体忽然在拐角撞上一物!

“痛!”

“痛死人了!哪个不长眼的投胎去啊!”

咦?这声音是……

“哈罗,御水小妹妹又见面了,我们果然有缘啊,哈哈……”

那小鹿般的眼吃惊地瞪着我:“你怎么还没死?”

呃……虽然很高兴你终于记住了我这张脸,但也用不着一上来就这么“热情”地问候我好不好?

“在那里!!”

逼近身后的吼声一震,我暗道不妙!

光顾着聊天,讨伐军团都这么近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打算继续玩捉迷藏,忽然撇见一人捡了块石头,不由分说地掷了过来!

“危险!!”

我猛地将惊叫的御水往边上一推,额头忽然传来一阵导至全身的锐痛!

身体向后倒去,我眼前一片漆黑。

完了,会被分尸的

再上旅途

我觉得自己沉沦在了梦中。

那是噩梦,充满着血腥与殷红,刀光与剑影。

脚下的道路是如此的黑暗与曲折,浓稠的液体缠绕、浸润着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挣扎着,叫喊着,却无论如何都没有丝毫的用。

“……安心吧……马上就让你解脱了……”

冰冷的话语,至黑暗中传来冰冷的气息,似乎要让我冻结。

我猛地睁开眼睛,覆盖住视野的脸庞也是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气息。

“……鸣……鸣渠……?”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我眼生疼,我眯着眼睛适应光芒,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按照这个姿势……现在他岂不是压在我身上?

身体的机能迅速恢复,果然身上压着重物,让我动都动不了。

鸣渠丝毫没有改变姿势的意图,细长的手臂撑于我的头侧,丝顺的黑发下垂,拂在脸上、颈间,有点痒。

还好自己早就对小涟啊怀琰哥那样的美人免疫了,否则的话保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是见到了鬼怪冤灵之类的。

“喂,下去,你很重。”

我睡相很不好的,不知道他看去多少……等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这种姿势?小涟呢?小涟在哪里?我又发生了什么事??

疑问像海啸一样冲击我的大脑,昏沉的头脑费劲地想要理出一丝头绪。

鸣渠的手动了动,我正沉浸在思索的世界中,只觉得一丝寒光刺入眼中!

砰――――

震撼天地的撞击声立刻将我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身上已是一轻,再看之时,小涟已经挡在了我的身前。

那瘦小的身影背对着我,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睛,然而我却能刻地感受到此刻由小涟身上散发而来的浓烈杀气!

鸣渠淡然地立在门边,没有一丝表情的波动。锐利森寒的眸子和小涟对峙许久。

我叹了口气,勉强撑起身体:“你们两个小孩又在闹什么?上不还好好的吗?”

鸣渠的目光扫了我一眼,便步出门外,还顺手将门带上。

头隐隐传来阵痛,我抬手一摸方知脑袋上正裹着纱布――看来我果然被石头打到了,不过为什么我没被分尸呢?我又是如何回到县衙的?

你看,人还是睡觉的时候舒服点,一醒过来,这问题就堆得跟山似的。

小涟焦急地回身看着我,目光愈加坚定。

――杀了他!否则他就要杀你!

我愣愣地看着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伤口又被牵扯,我边痛边笑,实在是好痛苦~~

小涟的眼中已有了怒火。

我急忙努力打住:“小、小涟啊……呼呼……咳!呼~要死了……”抬起手乱摸着他柔软的发丝,“呐,小涟,鸣渠他没了记忆,又没有可以投靠的地方,他刚刚也只是担心我才靠近过来看看啊,你再怎么吃醋也不可以这样中伤他哦~哎呀,生气了?嘿嘿~我怎么会有责怪你的意思呢?我只是想说呀……”

我认真地看着他:“他只是个孩子,和你一样。”

小涟沉着脸半晌,终于受不了我的微笑攻势,不甘愿地点点头。

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唔~这觉可睡得真舒服~我睡了多久?”

他伸出三根手指。

我抬头望着窗外:“三个时辰?那天为什么还是亮的?”

他摇头,凝重地看着我。

我也怔了:“三、三天!?”

小涟轻轻地点头。

我傻了,哪怕撞到脑子,我也不会一觉睡个三天吧!!

右手手腕忽然又痛了起来,想来大概又流血了。

我忽然愣住,残破的碎片忽然就这样简单地拼凑了起来!

手腕无法痊愈的伤……暗器……越来越多的睡眠……今日的暗杀……擅长毒与暗器的礼真国……

那是轩辕怀瑛派来的人!他和礼真国联手了!!我――我难道已经中毒了!?

礼真国擅奇毒,难怪连我都大意了!

我脸色惨白,中毒是其,但我万万没想到凭轩辕怀瑛那样高傲的性子,居然也会和他心目中的“贱民”为伍!他疯了吗!为了那虚幻飘渺的东西,他居然连自尊都放下了!?

……我倒情不自禁地佩服起他来了。

小涟仰头看着我,我笑得虚弱:“没、没事,想想这几天实在太累了……你看,这伤还没好,头还有点痛……哈哈……”

不能让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小涟为我操一分心!瞒着他!能瞒多久瞒多久!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阵,忽然跑到门外端来满满一大盘叉烧包,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z

强迫自己冷静,我道:“小涟,麻烦你先端一~大盆水来让我漱口。”

我努力压制自己快要呕吐的冲动――被那个白痴县令的白痴儿子吻到了,真比让我吞苍蝇还恶心!!

不由自主地摸上嘴唇。

吻……记得我失控的那一夜,和药一起流入我体内的安心,就是由一双唇所赋予的……温柔的,包容的,让人全身心托付的触感……

我哭泣着,悲鸣着,泪水纵横着,抗拒着一切碰触……

如果那时候不是尧渊,如果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那现在的我又会怎样?

我红着脸狠狠甩了甩头――我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

双手砸着脑袋,我忽然意识到,那一夜的吻是、是、是、是、是――我的初吻!!??y

我的脸顿时无可救药地烧了起来。

见到谢空吟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听了他的描述,才知道我做着春秋大梦的三天里,外面已经是天翻地覆。

那一日出手救了我的人正是他,他听到了街上的传闻,料得我有麻烦于是当即赶来,谁知路上正巧遇上快要被群狼吞下肚子的我。

谢县丞的面子谁敢不卖,更何况现在已经可以称他为县令大人了。

那前白痴县令因贪污纳垢,已移交上层,等候发落。

末了,谢空吟道:“梅公子此举可谓大快人心、百姓皆拍手称快,不才在此谢过了。”

我忙道:“谢大人不必多礼,小的根本什么好事都没做,反而有一大堆让人不齿的言行!大人您言重了!”

谢空吟识相地不再谈此事,道:“看情形,公子伤好后就预备离镇了?”b

“不,我今天就走。”

他惊道:“即日起程?可您的伤……”

我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我还有很急的事要办,所以多谢大人您的美意了。”

街舆公所说的废村人影实在让我很在意,如果我没料错的话,那里一定……

他自知我决意已定,道:“既然如此,谢某便不再强留了。不知梅公子还有何事不才可以效劳?”

我顿时来了精神:“叉烧包叉烧包!我要福满楼的叉烧包~~”

谢空吟开门欲走时,我才发现鸣渠正靠着门站着。

小涟受我之托到尘芥堂找燃叔道别(顺便坑钱)去了,短时间是回不来了。

我笑了笑,觉得自己的紧张真是多余。

“怎么了,鸣渠?我和小涟马上就要走了,你不舍得吗?”

那个白痴县令自然不行,不过如果对象是谢空吟的话,鸣渠应该可以安心地托付给他吧?g

冰冷的琉璃眼斜睨着我:“谁说的?”

“当然是我啊。”

“不。”

“啊?”

“我不会留在这里。”

我愣住了,仿佛此刻鸣渠说的是外星语:“你的意思是……你也要一起??”我立即否决,“不行不行!你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有多危险!你一个小孩子给我乖乖地待在安全的地方!”

他――冷笑了下??

我正怀疑自己是否看眼,那矫健的身影无声地步至我面前。

凌厉的气势充盈着整个房间,我差点忘了如何呼吸。

那美丽而透着残酷气息的孩子缓慢逼近,犹如震慑了万物。

“你……”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将白皙的手按压在床边,欺身靠近,忽然扬起嘴角,柔丽魅惑得万物失色。

我怔怔地看着他。

媚得让人骨头都酥软的声音轻声哈着气:“带我……一起走……”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抬起手轻轻用手背一拍他的脸,我有些痛苦地看着那双疑惑的眼:“不要用这种声音说话。”

那双冰铸的眸中闪过错愕。

我冲他笑了笑:“如果你答应我不再强迫自己笑的话,我就带你一起走。”

那个少年应当是傲立不群的,因为那双晶莹的眼中,从来都盛满着傲然与不屈。

我忽然想起了第二见到鸣渠的时候,被压在人下的他,饱含着痛苦与屈辱的眼睛,那个时候的他,会否有轻生的念头?

幸好他忘了一切,虽然很卑鄙,但是什么都忘记的话,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件好事……

他愣了许久,讷讷地点头,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他,冷漠得不想接近任何人。

我以为我会很顺利出城,毕竟谢空吟已经为我说了情,而且要大家记住我这张过目即忘的脸也实在太为难人了。

然而……

“给我站住!!”

喧闹的集市骤然这么一声河东狮吼,大家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又到了我身上。

我颇为无奈,却也很高兴:“御水小妹妹,你专程来为我送行啊?”

嘿嘿~是来看鸣渠的吧~嘿嘿嘿~~

那面庞圆圆的少女死死瞪着我,咬紧了嘴唇上前:“你要走?”

拿着行李站在城门前,我哪里不像要走的样子?

“我也一起走!”

我怀疑我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聋子啊你!我说我也要一起走!”御水气得直跺脚。

这个动作虽然很可爱,但此刻我却止不住叹息:积极主动的孩子虽然好,但是你的行为也太欠缺考虑了吧?

“不行。”

“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

她脸涨得通红,忽然噌地一声抽出剑来!

薄如纸,清如水,细长坚韧,不失为一柄好剑――现在自然不是赏剑的时候。

我大惊:“哇啊啊!危险危险!你别乱挥啊!”

一生气就拔剑砍人……这孩子性子倒烈。

谁料我猜错了,御水反手一转,那危险物品已经搁在她纤柔的脖子上。

“带我走!否则我就一刀砍下去!”

…………我简直无话可说。

她这个样子,别人看来就像是我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然后弃如弊履似的……

我哭笑不得:“理由呢?你总得告诉我理由吧?”

她愣了一会,皱着眉思索着,就好像小孩子背不出书:“嗯……我要去找人!找人!但一个姑娘家很危险!然后我看公子您气度不凡,正人君子,所以希望您带我一道上路!如果您不同意,我就死给您看!”

………………请允许我将上述句子翻译成人类语言…………

――好不容易找到个白痴又好骗的大凯子,放走了这条就没那条了!

我又开始头痛了:“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了!”

一听到这句,御水开心地跳了起来――这小丫头,果然有阴谋。

哼,想和鸣渠谈恋爱就说嘛,干吗要把我扯进来啊??阻碍别人的恋爱之路,是会被马踢的诶!

唉~算了算了,我就再做一好人好了……

偷偷瞥了一眼鸣渠,他仍旧是脸色变都没变。

再看小涟,那孩子已经对我放弃教育了。

我好想仰天长啸――荒湮神啊~~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非正常的日常生活

我已经自暴自弃了……

这个美形军团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更跨越了人类所能触及的界限。

是以即使所到之万众瞩目,我也已经没分毫感觉了。

因为人们只有两只眼,而他们的两只眼,始终只落在他们三人身上。

而我,就好似一匹在前面领路的劣马,连瞥一眼关心的人都没有。

哈!哈!哈~~这样正好~~老子我乐得清净~~

我顿感舒适畅快,连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旅途已向山郊野外,沿途村庄虽稀疏破败,却也错落有致,炊烟袅袅,欢声笑语,颇有脱离凡尘之势。

也只有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百姓的生活才会那么自在些……

一群孩子追闹着自我们身边窜过,一个年龄稍小的调皮鬼被脚下的碎石一拌,顿时整个人如青蛙一样扑倒在地。

看着越跑越远的同伴,那孩子鼻头一红,纵声大哭起来。

我急忙上前抱起他:“哦哦~不哭不哭~你如果当个乖小孩的话,大哥哥就给你糖吃哦~”

好容易哄得小孩咯咯直笑,身后的御水却阴沉着道:“哼,如果那小鬼刚才要你死,你的命早没了!”

原本明朗朝气的语声陡然这么阴森骇人,我愣愣地看着她。

她又是一声轻哼,用眼白看我:“真没想到你这人的漏洞那么多,要是有人要你死,简直容易得让人费解。”

我笑:“呀~小御水~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的脸色煞白:“鬼才关心你!我是在鄙视!鄙视你知道吗!!”

照例又是我和她两人在路边就闹起来。鸣渠基本懒得开口,而小涟又是不说话的,因而等到御水加入,我这才发现,原来一个队伍有生气是这么回事――平日都是我一个人自弹自唱,连个答腔的都没。

我乐了:“人总有一两个原则的嘛,将来我就是死在小孩子手里我也不会后悔啊。对小孩子,我是不会出手的。”

她瞪大了眼:“这什么狗屁原则!”

这孩子真是有趣得想让人扑上去亲一口~我立即付诸行动。

她左闪右躲着,声音提高了几个坡度:“你会后悔的!你迟早会后悔的!呀啊!你给我滚开!不要追着我!”

虽然小孩子的确应该疼爱疼爱,但糖与鞭子永远共存。

“鸣渠,你去林子里打点柴火来,小涟,你去看看这附近有什么野果可以吃的,御水,你把周围整理一下,我们今夜在这里扎营。”

天色渐暗,我挑了块适合露营的高地,便让他们该干吗干吗去。

几天的使唤下来,鸣渠始终是那么配合,御水也从一开始的挣扎抵抗变得顺服多了。

“今晚吃什么?”

看她眨着期待的眼,我知道我这超凡脱俗的厨艺定是在这转变中立下了头等功。

果然要搞定女人的心,先要搞定她的胃。

虽然麻烦,但我做菜一向是做三份的,因为每个小孩的需求不同嘛~基本的营养自然要保证他们,那么剩下的就因人而异了。

“我给你准备了芝麻糊哦,女孩子要多吃一点,头发啊皮肤啊才会更让人移不开眼哦~鸣渠的话我做了玉米烙,他很喜欢的样子呢!”

御水微怔:“你怎么会知道?”

我道:“不是看着看着就看出来了么?”

凑近她的耳朵,我调笑道:“所以啊,你也要好好记着哦,然后仔细观察。毕竟搞定一个男人,也是先攻占他的胃比较轻松。”

她愣了一下,随即嫩嫩的脸骤然通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啊!小心我砍你哦!”

嘿嘿嘿嘿~脸红了脸红了~

鸣渠抱着断面光滑的树枝面无表情地回来,干脆地又顺手将生火的事干了。

嗯嗯嗯~~孺子可教也。都不用我开口,这孩子很机灵嘛。

在寒风凛冽中享用着美味的晚餐,还有远野兽嘶鸣当背景音乐,倒也不失为一件惬意之事。

“你想干吗!”

“哦,这个你不喜欢吃么?我喜欢耶~”

“混帐!别动我碗里的东西!!”

快乐地和御水抢着饭,我问:“呐,小御水啊,你要找的人什么样的?我也帮你留意下?”

原本以为她是打着找人的旗号跟着鸣渠,不过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否则她怎么老左顾右盼的?

“哼!要你管!我干吗告诉你!”

哟~还在赌气啊,不就抢了你一根青菜么……

我好笑:“总之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她戒备地看着我。

“因为都能让你一个小姑娘不顾危险地独自踏上旅途了,所以我猜是这样。”

她明亮的目光黯淡了下去,闷头扒着饭,良久又哼:“切!我才不告诉你!”

这个死丫头!!

“你又想干吗!”御水哑着喉咙大叫,抓紧了盖在身上的毯子,好象我要强暴她似的。

我苦笑:“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看你被子踢成这样所以才过来啊。”

“要你多管闲事!你怎么这么烦啊!”她虽这么嘟哝着,但脑袋却缩到了毯子之下,好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示意她不要吵醒已经睡着的小涟和鸣渠,扳开她紧拽的手指,帮她掖好毯子:“好啦,快些睡吧,小孩子一天要睡五个时辰哦。”

在篝火旁蜷缩着身子,不时添入一把柴火,听着劈啪作响声,我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虽然富有朝气活力,但御水和鸣渠一样,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么说来,这几天下来,只听得她板着脸大吼大叫,却从来没见她笑过……

小涟,鸣渠,御水……这几个孩子难道都不喜欢微笑么??

鸣渠倒是笑过两回,不过那冷笑实在堪比三九隆冬,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关节炎。

专注着憧憧火影,山林野物偶一长鸣,周围一片黑暗鬼魅,还真有些阴森骇人。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第几天了?

不顾小涟那霜似的神色执意守夜,我已经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胆战心惊地掀开右手衣袖,刚换上的纱布果然又透出殷红。

不止如此,伤口的周围,毒素的痕迹已经显现。

青黑色,泛在细小、红的伤口边,看来竟是让人如此心寒。

这几日夜夜趁着他们入睡后磨药试验,结果也没一丝好转。不知道那毒药是什么成分的,我自然无法对症下药。

不敢睡也是原因之一,我怕……怕这么一闭眼,就永远睁不开了。

这个时候,什么头悬梁、锥刺股啦,什么圆木枕头啦,什么悬垂式沙包啦,什么针扎法啦之类的简直就是神降下的福音!

哎呀呀~~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更加觉得,那个世界的人还真是在自虐上有一套。

比起小命来,睡眠不足也就算了,反正我本来就这种脸,再多点黑眼圈也无所谓。

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身体。

会死……我也许会死……

我以为在过去十五年的历练下我已经对死没感觉了,没想到现在那种害怕的感觉就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捡回一条小命一样,后知后觉。

好不容易有了自由的生活,好不容易身边有了小涟,有了尧渊,还多了鸣渠和御水……我开始害怕失去了……

呵,人啊,果然还是无欲无求时最无畏。

想着如何解毒,想着这附近可有能够请教的高人,连鸣渠睁开眼坐起身来看着我都没发现。

“你不睡?”明澈清晰的嗓音划破沉寂。

我一惊:“你怎么起来了?现在离天亮还远得很呢!”

他掀开毯子,少年修长纤细的四肢在摇曳的火光中舒展。

他利落地起身向我走来:“下半夜我来守。”

莫非鸣渠今天吃错药了?

“睡觉去,这种事不是小孩子该做的。”

那双眼毫无波澜:“那么该是谁?”

“男人。”

感觉他鼻子哼了声:“你的定义?”

“至少比我年长。”我也不退缩地回敬道。

鸣渠沉下眼:“你果然会后悔的……”

这小鬼在说什么啊??

“小孩子就给我有小孩子的样子,给我躺回去……!!”

他一把抓过我的手腕用下狠劲收紧,我钻心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便被他直接甩到了毯子上!

使劲蜷缩起身体努力将所有悲鸣呻吟全部吞到肚子里!我捂着右手腕的伤口,冷汗直下!

牙齿上下打架,我痛得抖个不停……这小鬼……简直是……哪有用这么大力气抓人伤口的!!

要不是谅他不知道我手上有伤,我肯定先上去给他几脚!

鸣渠冷漠地俯视着我,就好象根本不认识我这个人。

“你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呵,还挺能撑的。”

我愣得忘了痛――他怎么会知道??

“关你什么事!”我毕竟是讨厌别人干涉我隐私的人!

他大步跨来用力压住我挣扎的肩,寒声威胁:“你最好想想我把屈涟叫起来的后果。”

卑、卑鄙!!这小鬼怎么能那么卑鄙!!

他又低沉着嗓子道:“如果你不睡,死得会更快。”

我怔住――这倒是事实,人如果长期得不到休息的话是会垮掉的……但、但是我不能睡啊!谁知道睡着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我现在睡了,那这几天我拼命用针扎自己又算是什么啊!

鸣渠仿佛流光异彩的眸子直视着我:“没问题,你睡吧。”

我眼睛都直了――这小子,今天果然有问题!他这是怎么了啊?哪根神经的回路搞错了?

感觉他的手迅速在我肩上点了下,我瞪大了眼睛――这小鬼!果然很卑鄙!!

我心里叫骂着,眼前的景物却越来越扭曲模糊,身体软了下来,好象沉进了棉絮中。

彻底被黑暗吞没前,我忽然觉得鸣渠刚才说的话……怎么都那么有意啊……

再见景仪

果然如鸣渠所言,我一觉畅快地睡到自然醒。

虽然相当跳脚身为小孩子的鸣渠竟然敢那样威逼我,不过总算恢复了点精神的我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激的。

一路上心情郁闷、怨气全开地走在山林野道上,我恨恨地瞥了眼殿后的鸣渠,那小子还是一样冷傲孤高。

“嗯~向西北走再走一段就到镇上了呢!”我看着地图开心道。

长途跋涉了那么久,是该好好休息了!

我看着羊皮纸沉思良久,惹得御水皱眉踢我:“走了啦!你还在看什么鬼啊!”

轻佻地一笑,我指着地图道:“呐,你看啊,翻过西边的群山,便是西荒了。”

西荒,三百年前成为流放地的噩梦之所,三百年后,受尽屈辱的西荒子民已经挣脱了枷锁,揭杆而起。

御水的表情古怪起来:“那破地方又怎么了!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摇了摇头,我叹道:“我只是觉得,他们也很可怜。”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愈加古怪:“你有病啊!脑子里塞的是什么东西啊!”

“的确,西荒那环境恶劣的场所从宇忻王朝起就是重刑犯的流放地,”我望了一眼西方,不禁感慨,“但是孩子是没有罪的,更何况三百年都过去了,那里要是还活着三百年前罪大恶极的凶犯,连我都要吓死了呢~哈哈哈哈~~”

我独自在那边捧腹大笑,直笑得御水面庞抽搐。

“不可理喻的家伙!!”她干脆利落、用劲老练地踹了我一脚,害我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小丫头,我又哪里得罪她了??

好不容易到了镇子。

这不大的小镇虽然远不及Я瘛⒃葡枘前闳似鼎盛,但在此刻这个非常时期,还是显得热闹而欢快。

“喂!我肚子饿了啦!”御水大小姐冲我吼着。

我想我已经习惯她那副天生的大嗓门和暴躁脾气了。

“好好好~有多少钱吃多少东西,我先来看看……”

无奈地摸着荷包,我忽然一怔。

御水嗔道:“你干吗啊!别杵在门口不进去啊!”

我眨了眨眼,又再把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就差当众表演脱衣秀了。

没有……还是没有!!

小涟、鸣渠、御水齐齐看着我,竟没有一个同情我的眼神。

无辜地看着包围我的三人:“我……我……这个……”

御水冷哼:“想说钱袋掉了是吧?”

我急忙点头。

“是被偷的,”鸣渠语不惊人死不休,“刚才在街上扑倒在你身上的那个小孩。”

我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你小子看见了不会去抓啊你!!”

他丝毫没有愧疚:“刚刚想到的。”

我简直快抓狂!!

“哼,长教训了吧!早告诉你别看人是小鬼就戒心扔得不知道哪里去了!恋童癖!”

御水又给我接二连三的打击!

“恋、恋、恋童癖!??御水!你也说得太过分了吧!我只是喜欢小孩子而已!这也有错啊!”

“哼!你那也叫‘只是’啊!总有一天我要在你面前放面大镜子!好好让你看看你那个时候的德性!”

她吼得一声比一声高,害得我只有缩脖子的份。

扭头找到救星,我一把扑上去:“小涟啊~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对不对~~”

那孩子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将我的手小心地拿开。

我好象被雷劈过一样僵住――连小涟也这样……连小涟也这样……连小涟也……

这个世界……真是冷得像冰窖啊……

失魂落魄地站在街中央,我呆滞的目光忽然扫到了鸣渠腰间的佩剑。

眼神忽然亮起:“鸣、鸣渠!把剑给我!快、快点!”

他漠然地斜了我一眼:“你不用自裁谢罪的。”

我懒得理他:“给我啦给我啦给我啦给我啦给我啦~~”

他轻叹,解下递来。同一时刻,御水的脸顿时惨白,不敢置信到瞪着面无波澜的鸣渠。

我啊唔一口咬上漆黑的剑鞘:“唔~是真金啊~”

周遭的人都张大了嘴。

我喜笑颜开:“嗯嗯嗯~这下子可以当个好价钱了~”

御水惨叫起来:“你要拿金乌剑去做什么!??”

哦~原来叫金乌剑啊?难怪上面镶着真金耶~

鸣渠也变了脸色,上前预备夺回,我一个旋身将剑护在怀里:“笨蛋!钱乃身外之物!又不能吃饭!你想让小孩子和女人挨饿吗!”

“那是你的差池。”一直冷静的嗓音略微急促。

我狠狠瞪他,誓死也不还他剑:“是男人就跟我一起承担!你想承认自己不是男人吗!”

“你还真敢说……”

他抿紧了嘴唇,美丽得不可方物的脸微微抽动。

空气凝滞着,在进行了几分钟的大眼瞪小眼比赛后,鸣渠终于疲倦地垮下肩膀。

“随便你。”

我欢呼起来,拉起闭着眼叹息不已的小涟冲向当铺。

直到我数着钱回来,御水仍旧是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

她的目光惊恐地来回于我和鸣渠间,仿佛我们俩她一个也不认识。

神清气爽地大步跨进饭馆,这里的经济条件较差,连饭馆都是破破烂烂的,里面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我盼顾了一番,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景公子,好久不见了!”我三步并两步地跳上前,心情有那么些激动。

景仪见我也是一愣:“怀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见他的那桌上竟然还有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消瘦男子,但他的举手投足间,强劲的内力已经显现。

他介绍得有些尴尬:“这位是锦瑟楼里的……这由他陪同我一起来此洽谈生意。”

呃……不愿意报名字么?看来也不乐意说话吧?和这样的人长期相,景仪还真可怜。

“萧副楼主前一阵子的联络中还说我可能遇得着你,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我无语……尧渊,你难道是先知出身??

他压低了声音:“最近边关的事,我听说了些,没想到你竟然……”

那略带责备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不满瞪着我的御水。

“吃饭啦吃饭!我肚子快饿扁了!”

我赔笑:“是是是~小姐您受委屈了,是小的错了~”

那张可爱的脸皱成包子,感受到景仪灼热的视线,眼神愈加不爽:“看什么看!又什么好看的!”

被骂了还愣愣的,景仪那苍白的神色就好象遇见了鬼。

真是的,这人怎么老一副碰见鬼的表情啊??

“……秋……小秋……”

“啊?”

被我这么一唤,他顿时恢复了神志,脸色有些难看地摇摇头,闪躲着御水的目光:“没、没事。对了,这店的马奶酥茶不错,怀公子不妨和朋友一道尝一下。”

悲哀感慨的眼神,毫无血色的面庞,微抖僵硬的身体――这哪里叫没事了??

不过既然是别人的隐私,我也不太好介入。

受景仪的热情邀约,我们一行四人和他们坐在了一桌,丰盛可口的午餐,在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店里倒是让人意外。

酒足饭饱,我无聊地边和景仪聊天边眼珠子四转悠,目光忽然扫到角落里的某桌――一个衣衫破旧面色黝黑的男人神色惶恐、惊魂未定地和同桌人小声说着什么,末了,两人竟一道害怕焦急起来,似乎到了快要哭出来的地步。

我正奇怪着,御水的目光忽然沉了下来,脱口道:“什么!礼真的军队奇袭!?”

闻言我们都变了脸色。

用力地扳过她的肩,我暗哑着喉咙:“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她为难地看着我,结巴道:“这……这……唇语……我学过唇语……”

我扑上去亲了她一口:“御水!你真是太可爱了!”

“呀啊啊啊!!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将径自擦着脸颊的御水丢在原,我快步上前。

“两位兄台,方才你们说的礼真军队奇袭可确有其事?”

两人愈加惊恐起来,瑟缩了好一阵,那黝黑的男人颤着音道:“是真的!我刚才本来预定到山那头采草药的,可谁知你瞧我在山头瞅见什么?我居然看见大队的人马穿着闪闪发光的铁甲,好像潮水一样从荒漠那头向山这边涌过来!吓得我连滚带爬地跑回来!从那边来的,除了西荒人还有谁啊!这、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会被杀的!全部都会被杀的!泓h的驻军离这儿可远着呢!我们都会死的!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这里一向没人打扰的!他们怎么会来!”

见那人精神有些不稳定,我急切地转向另一人:“兄台可知他们的旗帜是怎样的?”

那人忙着安慰他的友人,客气道:“他方才说过,是紫红底青鹰旗。现在是正午时间,他们要来定还有些时辰……唉!这儿定然是要染血了么!”

我神色凝重地返回,景仪止不住忧虑地看着我。

“唐溪午。”

三个字,他的面色愈加惨白:“唐溪午!?八年前礼真灭了漠堙时领兵攻入皇宫、并砍下帝王首级的慑远将军唐溪午!?”

我不安地看了小涟一眼,他没有丁点反应。

眉间的褶皱刻:“正是,来者就是唐溪午,那个少年得志、才华横溢的唐溪午。”

鸣渠和御水互相使着眼色,也有些不安。

我抿紧唇:“这下棘手了……”

沉默良久,景仪道:“怀公子,你……”

我猛地抬起头:“景仪!你现在立刻到集市上去买些猪牛等牲口,钱你先殿着!”

他奇怪地看着我。

“快去!用偷用抢都没关系!在最短时间内到镇子西门等我!”

或许是我认真的眼神震慑了他,他二话没说地转身就走。

我忽然冲他补了一句:“啊对了!如果之后能退货是最好的啦!麻烦你去谈啦!”

“你……”御水惊异地看着我,气息有些不稳,“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去阻止他啊,能挡多久挡多久,若他能退兵是最好不过。”

她惊叫起来:“退兵!你在做梦啊!!”

我挠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笑:“所以我说‘那是最好不过’的嘛~”

小涟担忧地抓住我的衣服。

我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手心却有些汗腻:“没事的……可能吧……”

转身又对鸣渠他们道:“你们两个给我留在这里,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就自己快逃吧。”

鸣渠缓缓看了我一眼:“一起去。”

“对对对!一起去!一起去!”御水也嚷。

“谁也不许去!!”我一声怒吼让他们全部闭嘴!“你们两个小孩子……!!”

眼前的景物开始虚浮扭曲,我脚下几乎一个踉跄,要不是眼明手快地扶住桌子,我真怀疑自己会这么倒下去!

“你……你们两个……”身体开始无力,好像瞬间被抽光了所有气力!黑暗逐渐笼罩上来,我头晕目眩,周遭的声音好似隔着棉絮,眼睛快无法看清一切!

是……毒性发作么……

狠狠咬了下嘴唇,趁着难得的清醒,我大声道:“小二!”

一人立刻走了上来。

我拿起桌上的碗:“这个多少钱?”

他一愣,道:“这碗三十文。”

“我买了。”将钱给他,我猛地将碗砸到地上!

感觉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吃力地蹲下身子捡了块大小适中的碎片握在手心,锐利的刺痛立刻从掌心传递到周身!

看着不断下滴的血珠,我舒了口气――这下总算神智清醒了!

小涟扑过来用力想扳开我的手指,我抬起另一只手安慰他:“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他的目光激动得仿佛能喷出火来!

我笑了笑:“我突然很想睡觉,不过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这样就不用担心会睡着了。”

鸣渠和御水面面相觑,两人都不可思议地瞪着我,脸上血色尽失。

我再一正色对着他们:“都给我安分地待着!”

说罢,我拔腿冲了出去。

**************

嗯~mj以及各位看倌大人不知看完这章会有何感想呢~~

采采的确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固执坚持自己原则的人,当然也是个过分善良的人,大家的评价,没一个错的^_^

问题就是我家采采还是一个不喜欢张扬的人,所以才会导致他在别人的眼里是那副德性,小涟因为和时间最长,所以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采采就是这么一个人,而我也正是想这么表达的~

(某悠:小涟啊,有人希望你能成‘攻’哦~ 涟:… 某悠:―_―你也稍微有点感想嘛你……)

枭将唐溪午

那两个小鬼到底还是跟来了,尤其是鸣渠竟然还不知怎么的还把剑拿了回来。

急着赶时间的我无法再分神干涉他们,于是只好默认他们加入队伍的事实。

没办法了,只好努力在危急时刻优先保护小孩子了……真是的!这两个臭小鬼!这又不是去郊游!你们怎么能那么轻率地就跟来呢!

身边满是牛哞鸡鸣,搞得我头更是大。

景仪果然已是商界谈判高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搞定了几个畜商,还特意请来一位经验丰富的放牧者在后边有技巧地赶着牲畜,使得队伍不但走得快,而且走得整齐。

我本来是让景仪和他的护卫赶紧回去的,那个放牧者我本来也是回绝的。毕竟这可真的不是去游山玩水,轻易不能搭上别人的性命。

我已经设法让人联络了不远的戍军,相信即使我此去无回,泓h的军队也能在极短的时间赶赴此地,捍卫边境!

但景仪自然有他的说法,而且这些好已经得到了证实。如此一来,我惟有愈加坚定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决意!

绝对不能有一点闪失!我一个人的话无论怎样都好,但现在加上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我绝不会让一个人横着回去!

队伍悄然无声地向西快速前行着,不久路边的道路渐宽,草木渐疏。

黄土随风卷,嘶鸣绕石吟。

这条荒芜道路,正是通向三百年前的地狱――西荒。

被流放至那里的犯人都是从这里被人世所抛弃,挣扎着在戈壁险境中求得一丝生存之机。

那时的宇忻王朝国力雄厚,被施以极刑的恶徒根本连反抗都不敢妄想,因而这条道路即使无人戍守、来去自如,那些犯人也是万万不敢回来的。

时光荏苒,即使有人从这里越过,也不过是单枪匹马;即使顺利越过了,等待他们的也只是被守侯已久的奴隶贩子捕获,再度坠入比地狱更惨绝人寰的境。

因而这里向来是宁静的,带血的宁静,虚伪的宁静。

真是可笑,因为这样而放松了对它危险的估计……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发生!!

习以为常果然是会害死人的……

这宁静,此刻已被万千铁骑的轰鸣疾走所支离破碎。

八年前,亦是这样的轰鸣,粉碎了沙漠中的仙境――漠堙国。

黄沙弥道,旌旗避日。

由远及近的残酷铁蹄震得我心一沉――他们!来了!

鸟惊兽走,天地失色。如流的黑甲涌上山道,好似奔涌而来的浪潮海啸,山峦震撼着,我感受到了来自地底的悲鸣。

彪悍雄浑的气势,雪亮闪烁的利器,威武壮盛的军容。这番雄姿,我也只有在泓h攻入沂茉国都的时候才有幸拜见。

别说是身后早已瑟瑟发抖跪倒在地的放牧者,就连我,手心也早已沁出汗渍。

重重地一握手中的碎瓷,我昂起头――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么前方的生路,就由我自己来开拓!

大军当前,我反而笑了起来。

整肃的行军见到我们一行,警戒地顿住,一声喝令,整个山道刹时寂静无声,只有那些不知者无畏的牲畜们在背后自在嬉戏着,制造着奇怪搞笑的背景音乐……真是连紧张感都被降低了……

片刻后,一高大的男子纵马行出。

沉黑的铠甲,明晃的阳光,灼得人不可直视。那男人高踞马上,逼人的气势缓缓迫来,竟让人有了退缩之意。

我微眯起眼,狠狠将刚才那怯懦的想法扔出脑袋外。

嘴角扬笑,我上前躬身道:“敢问大人可是慑远将军唐溪午?”

“是啊,没错。有事?”

我皱起眉。

懒洋洋、似乎还没睡醒的惺忪声线,和那巍然夺人的威严感竟是如此云泥之别!

这真的就是那个青年俊才的唐溪午?那个八年前舔血刀头,残忍快意的唐溪午?

抬起头,我第一正视眼前的人。

吊儿郎当的姿态,表情好像还在嫌弃甲胄太重。

此人眼角虽含讥诮的笑,但那如鹰隼般锐利的寒光却刺得人颤抖。

这、这真的是传闻中那个雷厉风行,让人避如蛇蝎的唐溪午??

压抑住现实与传说所带来的冲击,我不温不火道:“在下奉溯阳王殿下之命,于此犒劳诸将。”

疑惑与惊异如寒风瞬时传遍全军,相信我身后的各位也是震惊不已。不过景仪是聪明人,只会在自己肚子里惊讶。

唐溪午犀利地扫了一眼背后三军,立刻只剩下风声回荡。

“哦?想不到王爷挺热情的。后面那些看来好吃的都是?”他笑得让人心寒,我自然也不会认输。

“正是。虽不知各位越境来此做何,不过来者是客,更何况各位远道而来,一路风餐露宿,想必早已疲惫不堪。王爷体恤诸位,特命在下赶赴,为各位涤荡风尘。还请将军赏光。”

唐溪午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如狼似虎的残忍眸光如蚕丝一般将我卷了一圈,又一圈。

我感觉自己快无法呼吸。

“如此说来,若是不接受王爷的好意,岂非有失礼仪?不过……”

我淡然地看着他。

那弧度优美的唇悠然中带上了残忍的意味:“不过要是我接受下来,这后面的事,怕是永远办不成了吧?来人!给我剁了他们!”

眼见左右飞出二骑拔出蹭亮的大刀削来,我迅速沉下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清朗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是向来河井不犯的我们!”

闪亮的冷光已经逼至眼前!

“慢着。”

慵懒的语声方落,凌厉的刀风正从颈侧划过!

我压抑住不稳的气息,强迫自己不许发抖,高昂起头看着马上笑得魅惑的男子。

他驭马踱来,停在我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愣了下,脱口道:“梅哲仁。”

他嘴角抽了一下。

“那边那位小小姐呢?”

“吴慈君。”

“旁边的公子?”

“他叫史空七。”

未及我说完,他已经濒临爆发地在马上笑得东倒西歪:“哈哈哈哈……笑、笑死我了!没这人?无此君?是空气?呵……扑哧!哈哈哈哈……肚子!肚子好痛啊!哈哈哈……‘没这人’吗?我记住你了哟~”

哇啊啊啊啊!!你可千万别记住我啊!!

我不禁后悔万分!果然不能唬弄他的!要是惹毛了那匹捉摸不定的野兽我该怎么办啊!!

还有啊!你要问就问齐全嘛!干嘛只问我、小涟和景仪的名字啊!

他抽出马鞭,坚实的握柄突然强硬地扳起我的下颚,不但嗑得我骨头生疼,力道之大几乎要让我的双脚离开地面!

吞下溢出的呻吟,我漠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唐溪午。

盯着我从头到尾看了半晌,他目光一闪,调皮地笑了:“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脑袋里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尧渊!!

“什么啊,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啊~无聊~”他不满地嘟哝着,立刻又变了脸,阴森地笑起,“你很有胆色呢……有意思,本将军是否该奖励你一下?”

粗糙的手捧起脸,还没等我大脑反应过来,火烧一样的感觉已经覆上我的唇,推开入口腔,柔软如蛇的物体横扫着内部,霸道地掠夺着我的氧气!

我眼前一片漆黑,脑袋仿佛生了锈。

这、这到底是??

“!!!”

我狠狠咬下去,被他灵巧地避开!

啪――!!

后退了几步喘着粗气,我眼里几乎要喷火般地瞪着他!

他歪着脑袋,脸上的五指印可辨析。

恐惧的气息犹如潮水瞬间扩散全军,连畜生都感染了那份畏惧的气势,噤不相鸣!

他不以为意地正过被我打歪的脑袋,挑逗地摸着湿润的唇,缠在我身上的眼神是野兽择人而噬前的余裕与血腥!

会被撕碎的!

我脸色惨白,却仍旧不认输,沉着脸寒声道:“你活该找打!”

他嘴角一斜,那抹弧度勾人心魄:“呵呵……本来就不太想跑这趟任务,不过现在看来,这无聊的旅途还是值点回票的嘛~毕竟有趣的玩具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变态!百分百的纯种变态!!

我咬牙暗骂着,气得浑身打颤,头脑都有些乱了――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唐溪午忽然敛起邪笑,充满威严地一甩缰绳,喝道:“传令!三军掉转,火速回营!”

没一个人对他的命令产生疑问,这句话被完美而迅速地执行。

去时如来,依旧是丝毫不乱,仿佛早已知道这般结果。

他懒懒地甩给我一记媚笑:“既然王爷如此好客,我也不能占人便宜。看在你的份上我就认栽一好了。手要好好包扎哦,废掉的话我会心疼的~后会有期啦,小老鼠~”

鬼才要再见你!!

鞭子一甩,一只鸡惊叫着落入他的掌中:“嗯~这下有汤喝了!”

最后瞥了一眼我的身后,他留下意的冷笑,策马扬长而去。

直到烟尘散尽,我仍旧如雕塑般僵在路中间。

这、这、这、这个偷鸡贼!!!

我直想冲着他狂吼一番,喉咙却似燃火般一个字也发不出!

“……走……了?”御水不敢置信的声音飘渺地回荡。

一旦松懈,身体犹如绷紧的弹簧倏地绷断瓦解,分崩离析!

“喂!你!”

御水的惊叫我只听到一半,黑暗侵入四肢百骸地渗透而来,眼前的光亮全数吞没。我膝下一软,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地向前倒去!

鼻子会被压扁掉……

一双手臂突然揽住了我下坠的身体。

谁啊……多事……

无法继续思考,大脑已经彻底出卖了意志。

这一,要睡多久?

突如其来的邀请函

我还没有死。

昏沉的头脑开始运作时,这句话闪电般地掠过。

刚喘了口气连眼都没睁开,身上已经扑上一沉重的触感。

费力地打开眼,果然是小涟。

“呵呵……我又睡懒觉了?”

那孩子的眼里闪着恨不得吞了我的寒光,拽着我胳膊的手用力得几乎要刻下印记。

我摸了摸脸颊:“小涟?你怎么了?”

润泽的唇嗫嚅着,他露出快哭的表情,猛地抱住我的脖子扑进怀里!

唔~我快被勒死了~

轻叹一声,我的手已经安慰地摸上他的脑袋:“没事的啦,不过是这两天守夜没睡好而已,再说我本来就喜欢睡觉啊……来~告诉我,我这一觉睡了几天?”

小涟挂在我身上,丝毫没有理睬我的意思。

正当我哭笑不得之际,门扉轻声扣响。

“请进吧。”

景仪快步走来,脸上满是惊喜之色:“怀公子,你终于醒了!就这么睡了三天,真把我吓死了!大夫说你是劳累过度,要多多休息。”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景仪你真是好人~

我拍拍小涟的脑袋,诱哄道:“小涟乖,我和景公子有话要说哦。”

他听话地从我身上爬下去离开,目光仍是锐利。

这小孩,真是越来越不好养了……

我苦笑着转头:“外面如何了?”

景仪道:“礼真此奇袭虽已撤退,但胆敢公然犯境,他们的动向已不容忽视!消息已快马加鞭传回国都,相信陛下会立刻增兵发派!”

我又问:“那么现在呢?就那么点戍军又要对付沂茉又要防范礼真,他们忙得过来?”

似乎一箭中的,景仪沉默片刻,道:“情况不容乐观,但戍守边疆的毕竟是老将李穆友,不论是沂茉还是礼真短时间内都休想占到便宜!再者王爷已动身劳军至此,相信将士会愈加勇猛!”

他讲得眉飞色舞,我却无奈地皱起了眉:“萧暮潭已经到这儿附近了?”

景仪对我不敬的口气一愣:“是,王爷昨日已达距此三十里的石山关。”

我随意地“哦”了声,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请问……小秋是谁?”

他的身体一颤,垂头握拳道:“景秋正是舍妹……不过她早在家道中落时,宁可自尽也不愿卖入妓院……”

我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我这个笨蛋!!干吗要去探究别人的私事啊!!笨蛋笨蛋笨蛋!!

他随和一笑:“事情早已过去多年,你不必介怀的……”

我叹气:“御水和小秋很像么?”

他有些高兴,有些怀念,又有些悲伤:“正是……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几乎以为是小秋回来了。但那鲜烈的脾性,和小秋真是没有分毫相似。”

我也笑了:“那是当然的,她是御水,不是景秋。”

我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些不妥,又道:“景公子你真是个好兄长呢,我想令妹有您的呵护疼爱,一定很幸福。”

他微微红了脸:“彼此彼此,你也不是相当宠着屈涟么?她是你表妹么?”

笑容凝固,我满脸愁容:“……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呢……因为我从没能让我最爱的孩子自在地笑过……哪怕一也好……”

景仪欲言又止,气氛竟一时古怪。

正尴尬着,门又被敲响。

这进来的人,竟是本该在云翔镇的谢空吟。

看来他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否则也不会一进来就叫我“怀公子”。

哎呀……果然穿帮了……

彼此客气了一番,看出我疑惑已,谢空吟沙哑的声音沉吟道:“怀公子此护国有功,王爷想见公子一面,诚恳地向您当面致谢。”

景仪吃惊不小,我可没有半点高兴的!

我讪笑:“县令大人抬举小人了,小的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可以感谢的,还请您转告王爷,小的感荣幸,但自知身份卑贱,不愿脏了殿下的眼。”

谢空吟一点也不惊讶我的拒绝,反而又道:“王爷此番盛情邀约,还请怀公子莫要推辞。而且……”

那人的神情凝重起来:“王爷本想将您的功劳昭告天下,奈何公子您的身份特殊,故秘而不宣。”

他故意加重了“特殊”二字,我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

“如此这般,公子您若是还想推辞……”

小涟猛地踢门而入,风似地护在我的身前,空气中顿时激起肃杀冷冽的气息。

――外面被包围了。

那孩子的眼里这么说着,我的目光愈加冰冷。

我撑起身体靠坐床上,盯着那磊落的眼眸半晌。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这房间的空气质量指数怕早已跌至最低。

“既然王爷如此厚爱小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磨牙冷笑,“不过还请大人您宽限小人更衣沐浴的时间,以免有失礼仪。”

他得到了答复,干脆地走人。

我恨恨地捏着床单,眼神要是能杀人,被我扫到的人都能死个几百回了!!

那个死人溯阳王萧暮潭!!不去认真地收拾沂茉残党收复失地,费尽心思地找我茬做什么!!

要收我当厨师兼小厮么!!

哼!王爷就了不起吗!胆敢威胁我!?

好!老子我去!

不去狠狠揍你一顿,老子我就不姓怀!

从热水浴桶中湿漉漉地爬出来,我心情极度恶劣地擦拭着头发。

热气熏蒸着脸,身体仍旧滚烫。

刚穿上裤子,背后的门又是“砰”的一声。

今天这门还真可怜……我无奈地叹息,心想着小涟又发现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

我慢悠悠地拾起衣物,当我惊觉脚步声不对之时,鸣渠已经苍白着脸色和我面对面!

我不能叫,当然不能叫!又不是女人,这种事有什么好叫嚷的!

不就是在浴室里光着上身被男人撞见么!

鸣渠见到我时一愣,我当即压抑住自己惶遽的本能,动作尽可能自然地转个身,将外衣遮在赤裸的上身。

惨了……不知道那小鬼有没有看到我胸前的皇纹……所以我讨厌洗热水澡,真是麻烦得要死!

“鸣渠你怎么了?这么慌张?”我僵硬地笑着。

因为他的目光正灼灼地盯在我身上,几乎要穿个洞出来。

“鸣渠?”我慌了,事情好像有点不大对头。

那漠然森冷的眸子落在我身上半晌,忽然沉着嗓子道:“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

我一愣:“伤?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自己不小心弄到……”

“鞭痕,烧伤,勒痕……反复凌虐后的印记,是你不小心的?”

那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灵魂,让我连生气都生气不起来。

这小鬼以前到底干吗的?只仓促地看一眼就能分辨出?

瞪着那审视的目光良久,我举手投降:“被你看出来啦~告诉你哦,因为我的出生比较卑微,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卑微?你?”他明显地讽刺嘲弄道。

我又是一愣――不过是小鬼一个,干吗弄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让人不爽!

我的耐心逐渐消磨:“卑微也是分等级的,我只不过是属于比较高级的那种。正因为等级高,所以我付出的代价也就越高――你找我就为这破事?”

系好衣带,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踩到了地雷。

不过因为我衣衫不整所以提不起气势来,现在我穿好衣服了,可以发火了。

“你不想报仇么?”

我忍不住笑了:“报仇?你是说为自己活下去的代价报仇么?呵呵……那群家伙早已经死的死、散的散,我可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他们死了,而我还活着,这样还不够吗?”

鸣渠闪过一丝不安,我无法遏止自己冷笑的冲动:“有人虽然没有在肉体上伤过我,但在精神上却凌辱我胜过他们千百倍!他才是我要算帐的家伙!”

觉得自己说得太多,我吸口气:“你到底找我干吗的?”

鸣渠似乎还沉在方才的震惊中,零碎道:“你……听说你醒了……”

我扑哧一声:“哈哈哈哈……鸣渠!你怎么好像几天没见到住隔离病房的老妈的孩子一样啊!哈哈哈哈……真、真是受不了!没想到你和御水一样可爱啊~”

呼~果然是小孩子啊~真是可爱到爆了~

我伸出爪子狂摸他的脑袋,忽然发现鸣渠居然没有抗拒,只是表情难看了些。

啊~头发好软,好滑,好舒服~~唔~好想捏捏他的脸哦~

正当我得寸进尺地移下手,鸣渠陡然一个侧身,人已靠在门边,将脸别到一边。

“你要去见溯阳王?”

说起来我就有气!!

“是――啊――对方可是王爷,他要见我,我能不去?更何况他还给我派了迎宾队呢~”

我切了声,捋起湿淋淋滴水的头发。

“嗯?还有事?”瞥见鸣渠那小子站在旁边一直注视我到咬牙切齿、艰难地和打结的头发作战到第N百回合,我奇怪地皱眉。

他无奈地阖起眼,走来握住我的手腕直拖到床边。

“坐下。”

鸣渠按着我的肩膀迫使我坐下,在我茫然的目光中拿起梳子。

“有时候你才更像小孩。”

他冷哼着,手里温柔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我受惊地眨了眨眼,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鸣渠啊,你将来绝对会迷死一群女人的~嘿嘿嘿嘿~”

鸣渠不搭理我,只是不停轻执起我的头发小心梳理着。

冰冷修长的手指不时掠过脖颈,有点痒,让我不禁瑟缩了一下。

很舒服……感觉自己很像在被打理毛发的猫……

唔……怎么办……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溯阳王萧暮潭

一路在山地丘陵间颠簸飞驰,当我以为骨头就要散架的时候,石山关终于到了。

陌刀马槊,警昼巡夜。

我懒得感受边关的肃穆沉重之气,或是说我连想感受的机会都没有,人已经被带入一宽敞的营帐。

看规模样式,这是主帅的帐子呢。那么里面的,自然就是要见我的人了。

我一眼就注意到了和这要塞格格不入的黄梨木雕圆背椅,椅上正坐着一年轻男子,个头身材倒是和尧渊差不多。

那男人一副文弱的书生感,有些凌气却毫无霸气。

他的身后侍立这一位男装的美人。英姿飒爽的美女姐姐抿着唇不苟言笑,冷然的眼这么一扫,空气就冷缩了不少。

奇怪的组合。

我打千行礼:“草民怀采薇,拜见王爷。”

王爷倒也客气,没让我跪个三五分钟地摆架子不说,居然还赐座。

我真是受宠若惊!

诚惶诚恐地坐下,我静待着他接下来会说的话。

萧暮潭笑道:“怀公子的事迹,本王早已如雷贯耳。”

胡说八道,我又没抢过你老婆,你会“贯耳”才有鬼!

“怀公子乃桢干之材,不知可有仕途之意?”

我愣了,这人说话倒直接得古怪,我本来还打算和他绕圈子呢!

萧暮潭又笑:“凭怀公子的才干,自是不可屈就而为。您看……参军一职可入得了眼?”

我简直懵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个香饵之下,必有悬鱼!

只可惜我不属鱼。

参军!?那不就等于进你的幕僚了么!!

这家伙脑子什么构造啊!我可是一个第一见面而且来历不明的人诶!

见我不答,那男人沉下嗓子,眼中浮起志在必得的精光:“怀公子的贤能,本王耳闻多时,今日一见,更是希冀不已。”

我真想去撞墙!!

你听说了些什么!又从我身上见到什么啊!!别说那些让人奇怪的话好不好!!

我可是现实主义者,从来不相信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摸了摸自己快抽筋的脸,我站起身来:“王爷,草民僭越了。”

“哦?”

我貌似恭敬实则疏离地看着他:“笼鸡有食汤刀近,野鹤无粮天地宽。王爷如此盛情,草民无法消受,也消受不起。”

萧暮潭表情没怎么变,眼里却多了点看不透的东西:“如此说来,怀公子是要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么?”

忍不住狂笑出声:“苍生?呵呵……不知道殿下的定义是如何,不过对草民而言,泓h人和沂茉人没有区别,东州人和西荒人就更没有区别了。不知殿下的苍生具体指什么?万分抱歉,我自有我的行为标尺,而且最讨厌别人给我限定范围!”

我冷眼直视着高高在上的男人。

只要一个号令,我马上就会被拖出去斩首。

但我知道他不会,也不敢。

就这么僵持着,一道刚强的女声稳稳地传入耳中:“期月眠。”

萧暮潭侧首看着身边的男装丽人。

“礼真制毒,常淬于暗器,毒性慢且不易察觉,沉睡随时间推移加,一月后暴卒。”

我错愕得几乎淌下冷汗。

萧暮潭轻笑了下,夹起修长的凤眼狂傲地看我:“原来如此,难怪谢空吟禀告我你长时间沉眠不醒……凝雪乃毒物行家,若是配合,你的疑症可立行解决。如何?轩・辕・怀・瑾?”

我错了错牙――我他XXX的!!敢威胁我!!

嘴角噙起冷笑:“王爷,擅制毒解毒的,并非只姑娘一人!而且,殿下您叫错人了。如若无事,怀某告退!”

我优雅地一揖,扔给他个后脑勺。

“慢着,”充满傲气的男音从背后刺来,“你以为你今日走得了?”

X的!烦不烦啊!这么不干脆将来哪个女人跟你啊!

“既然来了这里,哪有你想走就走的道理!”萧暮潭拍案而起,皇公贵族的脾气倒真是不小。

我以为他是不一样的,因为溯阳王萧暮潭是惠武帝萧巳钺的别子。

在太子及皇后的势力干预下,他束发之年就被变相发配到这西北的封地――汀州与清州。

十一年过去了,他不但将两州治理得当,入人心,更在三年前立下汗马功劳!

太子殿下势必不会放过他,而他也愈加不会任人宰割!

我一直以为他是不一样的……是不会甘居于人下的!可没想到,他这个飞扬跋扈的德性!怎能广纳贤能!

不耐烦地抽出“云光”,苍青的光辉直指向他。

凝雪上前一步挡在驾前。

萧暮潭轻蔑地斜唇:“你以为就凭你伤得了我?”

我不语,刀柄一斜,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将锋芒抵住自己的脖子。

微微一笑:“殿下多虑了,草民怎敢碰王爷一根寒毛。小的瓦全的本事没有,玉碎的功夫倒挺擅长。”

他的目光闪出震撼,愣了片刻,恼羞成怒道:“你想一死了之么!那本王告诉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尸体!”

我也无赖:“随你怎么玩弄都没问题,反正我已经死了。”

死而无觉,哪怕你喜欢奸尸我也没意见。

冲天的怒火在营帐中流转着。

他忽然仰头大笑,直看得我两眼发直。

这家伙莫非有间歇性神经质??双重人格??

“哈哈哈哈哈……好!好!他果然没看错人!”他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眼神温和而无害,“果真如彼人所言,汝不但有出将入相的才能,更是麋鹿之姿、林野之性,未可驯也!”

“啊?”现在……是什么状况??

那个人?哪个人?

算了,不用他说我也大约能猜到了……

笑了一阵,萧暮潭这才恢复了一个王爷该有的容姿:“依本王所见,你已可与蕲封国的‘北乾’湘天黎并称,只可惜啊……既无此意,那本王就只好忍痛割爱了。”

莫、莫名其妙的家伙!

直到被马车重新颠簸回客栈,我仍旧像在云里雾里似的,一点真实感都没。

今天……我到底是去干吗的啊??

刚踏进门里,就见景仪和御水两人正僵持着。

御水手拎冒着热气的水桶,景仪想过去帮忙,却被那小丫头呵斥到一边。

“我来、我来吧!你一个姑娘家……”

“烦不烦啊你!干吗老缠着我!给我滚开!”

御水身形一转,人已蹦上楼去。

我苦笑着拍了拍失落的景仪,也跟上了楼。

那家伙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想帮“妹妹”一点忙而已。

“嗨~御水我回来了哟~有没有乖乖的?”

御水一惊,板起脸不温不火道:“不就是回来了吗?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笑:“你在做什么呢?一个小姑娘拎这么重的东西?”

“屈涟要入浴,可是客栈里的人都忙得要死,只好我去拿水了。”

“哦,那么接下来小涟我来照顾吧。”

轻而易举地从表情惊愕的御水手中夺过木桶,我哼着歌朝里走。

“慢!慢着!你说你想干什么?”

她慌张地跳到我身前拦住。

“做什么?帮小涟洗澡啊。”

“你?你!你是男人!!”她脸唰地红了。

“废话,你看我哪里不像男人?”

“不!不是这个问题!屈、屈涟她是女的呀!你怎么可以!”

我冲她微笑:“小涟是我的呀。”

她的脸更是烧了起来:“不是这个问题!你!你!”

我莫明地看着她,脚已经自己动了起来:“小涟~我进来了哟~”

“哇啊啊啊啊!!登徒浪子!不要脸!”

“要我帮你擦背么?”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

“嘿嘿~御水真的好好玩哦!稍微逗一下就会跳起来,这样的孩子真是有趣极了~”

往木桶里注入热水,我嬉笑道。

――恶趣味。

“别这么说嘛,小涟!只要是男孩子,都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生哦!你理解的对吧~”

――我才不想理解。

和小涟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哈哈,我忽然苦涩道:“礼真国……呐,小涟,你的国家八年前就是被他们所毁灭的……啊!别用这样的眼神啦!我怎么可能会灌输给你仇恨的思想!我只是想说……”

嗫嚅着嘴唇,我叹息。

“经过八年的沉寂,他们终于又开始活跃了……在新王的统治下……”

打理好小涟的一切,我刚想去窗边歇口气,不知何时出现在桌上的信笺霎时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淡紫的素笺,细腻的触感,清雅的幽香……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

我小心地拿起信笺,瞳孔陡然一缩!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戊时东桥畔,渊字。

我手忙脚乱地摸出扇子,苍劲的笔锋,凌厉的气势,飘逸的字体……

是他!真的是他!

尧渊!他果然在这里!

※※※※※※

当个小厮也艰难――――悠冥炫天[下]
私会

戊时已至,我瞒过众人跌撞地跑去东桥,心情是难以抑制地欣喜!

许久未见,他还好么?现在那边的情形又是如何?他又怎会来此?

一连串疑问徘徊心间,催促我的步伐加大。

月色下小桥流水边确实有一颀长人影,却不是他。

是七弦,他的护卫。

这家伙,做事还是一样谨慎。

观察了我半天,那位面部瘫痪的老兄足尖轻点,人已掠出几丈!我一惊,施展轻功紧随其后。

你追我赶地运动了片刻,他的身形忽然一落,人倏地隐于林间!我落脚在他消失的空地,盼顾之间,我已见到了事件的元凶。

松针月下孤影,仰头静赏奁月。

我大步迈去,他旋身面对我,完美的唇线柔和淡然,眼波间流溢着欣喜宠腻。

“哟!好久不见!”

他扯开弧度,张开双臂将我整个人轻拥入怀:“我很想你……”

极富吸引力的磁性嗓音就在耳畔,温柔暖意的怀抱包容着我,熟悉的沉香芬芳包裹全身。

我沉沦在他怀里,不由得笑了:“彼此彼此啦~”

厚实的手掌轻按住我的后脑,暗哑道:“听说你中毒了?那时候的伤口么?”

我赖在他怀里:“是啊,不过也因祸得福地提前探知轩辕怀瑛和礼真国联手,是不是幸运到家?”

他苦笑,摸出一粒漆黑药丸:“这是延缓剂,你先服下压制一阵,然后立刻和我回锦瑟楼。”

听话地吞下药丸,却摇头拒绝他的好意:“毒我自己会想办法,现在我分身乏术,再者我本来就不会跟你走。”

我讨厌束缚,也别扭被人照顾得滴水不漏,最重要的是……

尧渊啊尧渊,你要我以什么身份站在你的身侧?

他也不勉强,道:“你来此只是为了证实你的猜测?”

“还有点私事。”

“尘芥堂的?”

尧渊沉静地笑着,我顿时冷若冰霜:“好奇心太盛的人是很容易被暗中料理的哦!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他调侃:“尤其是刺探你的私事,对吧?”

我撇了撇嘴:“我不喜欢这个话题,快给我换一个!”

“派唐溪午打头阵,看来礼真国这是玩真的了。”

那男人开心地咧开嘴,找来的话题却是如此沉重。

……我真是受不了他。

还有,别和我提那个变态!一提到姓唐的家伙我就想上厕所!

我不说话,却摸出了扇子:“还你,下不要乱丢东西!害得我在后面捡都来不及!你要死啊!要是那个时候被什么人看见,你我不都得死翘翘啊!”

被我臭骂还能笑得放肆,这世界除了尧渊恐怕没别人了。

“扇子你先留着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他意的话语,我惟有报以头痛。

“我可不会拿出来的!一拿出来就要欠你人情,我可没兴趣以还债为第二职业!”

“随你。”他依旧云淡风清,眸中的温柔光辉让我心虚地别开视线。

我摸着扇子垂下眼,良久,睁开锐利森寒的眼,我口吻冰冷:“你们早就知道唐溪午会来了,对不对?”

那里的边防实在是松懈得让人不敢置信!

他也不掩饰,淡然道:“是,早就知道。”

压住冲到头顶的怒火,我尖锐地质问:“那为什么戍军没有一点动静!你们想要靠牺牲这里得到什么!”

尧渊轻轻地叹息:“采薇,你了解么?陛下已经沉绵不起多年了。”

我眯起眼:“所以?”

“所以现在的大权都握在太子萧暮泽手中。”

切,又是无聊地宫廷争斗!

尧渊径自说了下去:“原本驻守西北边关的兵力便相当吃紧,对付前朝残党已是勉强,此刻北方的礼真国再来掺合一脚,光凭老将李穆友的治军才干,只是权宜之计,决非长策!”

我冷笑着讽刺:“所以没出点震惊朝野的事就没法迫使东宫发兵是么?”

他轻轻颔首,目光中有些无奈:“发兵契符,光靠等是来不了的。”

“呵呵……扰乱了你们的计划,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我咬着牙,笑得表情有些扭曲。

尧渊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不是不能理解尧渊的做法,只是!只是!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和高官有任何交集!

冠冕堂皇、连眼都不眨一下,冷酷地贯彻着“以最终赢利为目的,抛却一子一地”的原则!!

我讨厌!讨厌!非常讨厌――!!

但是我却是能理解的。

“人生如棋。高手顾大局,谋大势,不以一子一地为重;低手则寸土必争,导致屡犯错误,以失败告终。”

每对弈过后,教授总要寒着声重复这句话。她的声音毫无感情,但注视着我的眼却总是带着期望。

我知道她在期望什么。

她期望我永远别屈服于这句话。

一旦屈服,我就不是我了。

高手太多,我宁愿当个初学者。

我只是个初学者,万年初学者。

“采薇,”他的声线抚慰而沉稳,“当我知道你在这里的时候,我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我错愕地抬头,正对他柔和的笑意。

“每个人都有苦衷……但于我而言,我很庆幸你在这里。到达目标的道路不止一条,虽然很曲折,但总能到的。”

他虽轻描淡写地说着“曲折”,但我却是有些明白的,那“曲折”到底曲折到什么地步。

因为我吗……为了我吗……

我看了他半晌,伸出了手:“尧渊,过来一下。”

迅雷不及掩耳地抡起拳头朝他脸上揍去,他也不闪躲,只是目光惊诧。

切,痛死我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果然打人要找根棍子才行。

我甩手,阴森地冲他笑笑:“哎呀~我跟自己发过誓了――那个死人溯阳王居然敢找茬找到老子我头上,还将我的生活搅得一团乱!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揍一顿解气才行!!”

四目交汇着,彼此都平静胜水。

“不过后来我忘了,刚才正好想起来,反正你们都姓萧,改揍你也一样,你・说・是・吧~”

尧渊揉着脸笑得委屈:“从出生到现在我只被打过两,还是被同一个人打两,真是希奇的经验……”

“我不介意再给你增加点经验哦!”

“那么怀公子现在可解气了?”

我双手叉腰:“嗯!爽多了!”

他叹了一口:“我早告诉他你不会答应了,他却还是偏要碰壁不可。”

我嘴角抽了一下,几乎是自暴自弃:“哼!反正我就是个自私的人!你要想认清我真面目,现在也不迟!”

反正我就是这样……反正我就是……

尧渊强忍着笑,缓缓逼近:“采薇,你那不叫‘自私’……”

低沉的嗓音,暧昧的吐息,我本能地退了一步,背脊却抵到了坚实的树干!

他伸出手撑在树上,将我禁锢在树与他之间。

那双黑黝的眼仿佛勾魂似的:“我更愿意称它为‘任性’……采薇,你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哇啊啊啊啊!!现在是什么姿势啊!!

“我我我知道了啦!你你你可以走开了!!”

我抬手去推,眼前的躯体却巍然不动!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完全没了气势:“你!你到底想干吗!”

那双诱惑的眼中闪烁的光芒,我真希望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扬起唇角:“我想吻你。”

“什!”

“我想吻你,让我吻你好不好?”

“你你你你你!”

“好不好?”

呀啊啊啊!越逼越近你居然还假惺惺地问我“好不好”!?你!你这个!!

“可以么?嗯?”

感觉到他的唇已经碰触到我,我拼命向后缩着脖子,无路可退。

两眼一闭,老子我豁出去了!

“要亲快亲!”

他特有的气息近在咫尺,我牢牢闭着眼抿紧嘴,等他快吻完快走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很冷,林子很静……

我怒了!

“你快……唔唔!!”

只见得他得逞的奸笑,趁我松口的一瞬,尧渊火热的唇已和我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

柔韧的舌缠绕住我,逼迫我和他一起缱绻反复!温柔细密地扫过每一寸,有血的味道……

“唔唔唔嗯嗯嗯!!”

我伸手推拒乱抓着,却撼动不了那家伙分毫!

空气被急剧地抽离,头脑开始缺氧昏沉!他仍旧一点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羞红着脸,我却不得不面对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的事实!

虚脱地在他的扶持下跌坐到地上,我被他吻得晕晕忽忽,喘着粗气,连焦距都无法对准!

强韧的手臂将我揽在怀中,炽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在耳畔:“……我们做吧……”

“嗯……?”

脑袋还很迷糊,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

冰冷的手指带着侵略的性质探入,我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

“做做做做什么!!”

修长的手指抬高我的下颚,我眼里满是他邪佞暧昧的笑容:“我想要你的全部……”

我脑子轰地炸开,惊讶得任由他粗糙的手掌在我的胸前摸索!

“等!等一下!”

你!你在摸哪里啊!手!手给我拿开!!

他轻笑着,再度卑鄙地封缄了我的唇!

我脸红得滴血,被他堵住嘴不清不楚地嗯嗯啊啊着,连我自己听了都想抽自己!!

――你发的那是什么鬼叫声啊!!

他X的!中邪了!真他X的中邪了!!

衣衫被迫从肩头剥下,尧渊湿濡的吻沿着我仰高的脖颈滑下,所到之皮肤激烈地疼痛着!

“别、别咬啊!”好痛!混帐!你属狗的么!

沉水宁静祥和的气息包围着我,让我根本连反抗的气力都消失殆尽!

放纵一?放纵一……就一……

汲取着体温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摸到腰间!

“!!”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推开已将我压倒在地的人!

我激喘着缩在树边,手忙脚乱地拽紧衣襟,身体无法遏止的抖动着!

不要!不要!我不要!!

狠狠地咬紧牙关,这才没让自己惨叫出来!

我在做什么!我刚才究竟在做什么!

空气凝滞了片刻,直到战栗不已的身上忽然轻柔地覆盖住柔软的布料。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他隔着衣物小心地抱着我,给予我安心的感觉。

我小小地瑟缩了下。

那是身体的记忆,抗拒着这种接触的本能……

尧渊只是抱着我,轻轻地顺着我的背,没有进一步动作。

心中五味陈杂,眼眶有点发热。

抚平了急促紊乱的气吸,不知这样依偎了多久,我倏地起身:“我要回去了,小涟还在等我。”

他笑得苦涩:“哎呀呀,又输给‘你家小涟’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你的排位永远超不过小涟的,死心吧。”

他摆出夸张的表情,一字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呼吸一口,吐出萦绕已久的问题:“尧渊,我从一开始就是你手中的棋子吗?”

“是。”他总是这样坦率得让人憎恨!“不过中途开始我就后悔了,现在也一样。”

“你以为我现在还有退路么?”

他苦笑着摇头:“不过,我会保护你的。”

火气不由得又上来了――不是告诉你不要用对待女人的方式对我吗!!

将我的怒吼当耳边风,尧渊的表情忽然沉了下来,有点骇人的意味。

“采薇,小心你身边的人。”

我一愣:“你指谁?”

“两个都……”

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这是我的私事,你管不着。”

他静如止水的眸子含笑:“你知道了多少?”

“不告诉你。”

尧渊斜唇:“总之小心为妙。夜风转凉了,你快回去吧。”

看着他静静离去的身影,我情不自禁道:“尧渊!”

他平和地转身。

冲他绽开灿烂的笑容:“如果寂寞的话,要多想想我哦!”

闻言,他也如孩童一般笑了。

摸回客栈时,我吓得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鸣、鸣渠?你在这里做什么?”

鸣渠抱着膝盖孤身坐在石阶上,任由秋的夜风灌入衣袍中。

他垂着脑袋,一点反应也没。

我有些急了!这小孩不会病了吧!还有他干吗半夜三更有床不睡要坐在大门口啊!?

探出手摸他的额头,鸣渠手“啪”地一甩,拒绝我的碰触。

我呆呆地僵着,看着他有些摇晃地起身,冰寒彻骨的眸光锐利地扫了我颈侧一眼,转身步入客栈。

这小鬼……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感觉……有点回到刚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块坚冰已经稍微有点融化了呢……

苦笑了下,前脚刚踏入门槛,一抹暗影从眼角闪过!

我大惊――那个影子!御水!?

更半夜的她一个小姑娘要到哪里去?

不及入思考,我人已经跟了上去。

唔~这小丫头,功夫也很不赖么!

只见前方的人放慢了步伐,落在巷的一。

我藏起身形。虽然偷窥很不好,但都已经这样了……那就继续这样吧!

“你来了呀,真够慢的!”张狂轻佻的年轻嗓音,我偷偷地探出脑袋,见说话者是一身材高大的少年人。

脸有点抽搐。

孤男寡女……夜半无人……私会……

这!这是什么状况!!

夜的延续

“你来了呀,真够慢的!”

狂嚣的少年自阴影中走出,嘴角嗤笑着。

这个人,莫非就是御水一路在找的?

御水寒声道:“我可是准时赴约,你喜欢早到是你的事!皓风!”

唔……这约会的气氛还真古怪……我拧着眉,竖起耳朵。

那少年人冷笑一声:“哼,那家伙怎么样了?”

她沉默片刻,小声踟躇道:“焰的毒已经入骨髓,就让他这样不好吗……”

“呵!”他的脸上是明显的轻蔑与嘲讽,“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所以我才说,你果然是我们四人当中最・没・用的!哼!还真是矮子里面挑高个儿!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那家伙被你传染,也变废了吗?明明就在旁边,那么多机会都不动手!你们都傻了啊!”

傲慢张狂地眯着眼,少年的每一个字都似浸过盐水的鞭子,抽得人生疼――疼在心里。

御水握紧了拳头,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反驳。

“你可以滚回去了!看上面怎么治你!”

她惊异地抬头,慌张道:“回去?我?回去?”

少年一撇嘴:“废话!说的就是你!切!废物就是废物!还放着做什么!拿出来丢人啊!”

一向性如烈火的御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微微地抖着躯体,仿佛夜风有些刺骨。

“那……你……”

“又废话!当然是由我来接替你这个废物喽!还不快滚!”

看他那趾高气扬的嚣张劲,我觉得有某根神经崩裂了。

“小子,你脏话说完了没?”

两人俱是一惊,猛地瞪大了眼望向我。

御水的脸色霎时白得犹如冰霜,张口结舌地吐不出一个字。

我微笑着冲她颔首,面对那无法置信的少年时,我已经换上了冷笑。

“小子,口口声声当着我的面叫我家小孩‘废物废物’的,居然连我的存在都没感觉到,你也没不废到哪里去嘛。”

“你……是你!”他扬起残酷的唇线,“正找着你呢!没想到你主动送上门来了!”

我微微皱眉,听不懂他这句话。

“我可不认识你这种没教养的小鬼。还有啊,虽然我很喜欢小孩没错,但是呢……”我森寒着眼,挑眉送上微笑,“我非常~非常讨厌小孩子像条疯狗一样狂吠哦~尤其是……对着我家小孩乱吠!”

少年的表情顿时僵硬,青白一阵:“你说什么!”

“你耳背么?我没空和你多罗嗦!现在你可以滚了!”

敢惹毛我怀采薇!你小子还真是不要命了!

“去死吧!”看来一向养尊优的小子恼羞成怒地抽出佩剑!

银光潋潋,锋影冷洌。

又是把好剑,不过拿在那道德败坏的小子手里还真暴敛天珍!

无力靠在墙上的御水张大了嘴,还不及惊呼,那小子已巽雷般逼至眼前!

我猛地抽出“云光”侧身一挡,左手已经顺势将整包药粉撒在那小子脸上!

他惊愕地倒退着,惶恐地搓着脸,大力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肺也咳出来!

我抓住他的漏洞一脚将他踹翻,右脚用力踩住他胸口。

虽然我的身体状况很不适合长期抗衡,不过短时间内先发制人扭转局势的话,我还是做得非常好的。

毕竟,我可是死猪大叔一手教出来的。z

“小子,”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嘴巴以后给我放干净点!要欺负小姑娘的话你就去自宫别当男人!就只有口头上会叫嚷,你小子有几两重回去给我好好称称吧你!”

我松开脚又踢了他下解气:“哪儿滚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

少年的眼里闪着危险的寒光,暴戾的气息源源不断传来,竟也让我感到寒意!

他竟表情扭曲,咧开嘴笑得让人战栗:“怀采薇……怀采薇吗……我皓风可会一辈子记得这屈辱的!你就等着让人忙着给你四找碎尸块吧!”

他突然闪电般地朝我咽喉袭来利爪,我反射地向后一跃,再看时那小子已经消失无踪!

小孩子,又狂妄傲慢,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武功倒的确上乘……

切……这样的对手,果然只能在最开始占便宜……

诚如他所言,我或许真的该预先找个人了……

自己也觉得好笑,我转向御水的方向。y

那孩子脸上血色尽失,苍白的脸在月色下显得骇人。

随着我靠近的脚步,她的面色愈加难看。

我抬起手,她猛地一颤,身体缩得恨不得将自己塞入墙缝!

“你干什么!”她惊惶地失声。

“干什么,回家啊。”z

趁她一愣之际,我已扣住她的手腕。

“回……家?”z

我点点头,拉过她便走。

怯怯的细音颤悠着传来:“你……什么时候……”

“哦,我办完私事回来的时候看你出去就跟来了。”

“办……私事?”

我又点头,不由得有点恼火:“不是我说你啊御水,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怎能半夜三更地跑来和男人私会呢!更何况那小子还真是找打欠扁!你快点甩了他!凭你的条件什么好男人找不到!”

“甩……他?”

我叹息:“御水,你什么时候变鹦鹉了?”

今天的御水居然没反驳我,果然是受到太大打击了吗?

走在清冷岑寂的街道,彼此无言,只是静走。

听得背后一声吸气,御水缓缓道:“你不问吗?”

我很奇怪:“你要我问什么?又有什么好问的?”

没有回头看她,但猜也能知道她此刻的表情。

她的声音轻颤着:“你会……后悔的……我早就说过……你会……”

我笑了:“我也说过啊,那是我自己的原则,不会后悔的。”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整个世界只剩下宁静的夜。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泫然欲泣、带着悲哀的纤细嗓音夹杂在风中。

我不敢开口,只是安静地聆听着。

“青梅竹马?兄长?我根本不知道……但或许就像你说过的,他是‘重要的人’……无可取代、最重要的人……”

“我从来都是最差劲的,不论做什么都比不过上面几个……总是被他们冷嘲热讽、万般刁难……他们根本不给我一刻安宁……只有他不一样……他桀骜清冷,从不和他人交谈,向来独来独往,也从没见他有什么波澜起伏……但他虽然不开口,却会帮我默默地档下恶毒的攻击……我一直缠着他,他也没赶过我,也没不耐烦过……”

“他很美……而且纯净得让人自卑……让人都不敢看他……又强大得不可侵犯……我……我真的……很崇拜很崇拜……”

“像我这样的人……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和他平起平坐……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我是最没用的……他们没有说错……我只会拖后腿而已,什么都做不好……我真的很没用……”

耳中反复地灌入好似自我催眠的字眼,我终究是无奈地停下脚步。

她抬起无神的眼,我凝视着道:“御水,你已经努力过了。”

捧起她倔强瑟缩的脸,我正色道:“你已经努力过了,那便不是你的错。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的天赋都是不同的!”

“不要总是想着为别人而活,那样你就永远之只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偶尔也自私一下,反正人类本来就是自私的生物!”

“人生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你要为自己而活,没人能干涉!”

真是……半夜三更地在这种地方说一长串,我还真他X的累!

不过对象是可爱的小孩子的话,我可是一点怨言都不会发哦~

御水无神空洞的眼有了些焦点,习惯性地冲她笑笑,我放开手。

“我们继续走吧。”

脚刚迈出两步,一只柔嫩细腻的小手忽然谨慎地从后握了上来。

我一愣,随即泛起了然的笑意:“我不会耍帅丢下你一个人的啦!”

抓着我的手握紧了些,御水低着头,一言不发。

牵着她柔滑的手一前一后地走着,感觉空气一下子尴尬起来。

“你知道吗……”一只蚊子的声音大概也比她响了。

她拉住我的手让我回头,唇角微微扬起,有些高兴,有些羡慕,有些哀然。

“给予了名字的话,就等于赋予了灵魂……”

我颦蹙着眉――不知道。

她露出“果然”的表情,皱着脸叹气。

我忽然道:“对了,御水你肚子饿不饿?夜宵想吃什么?”

她又露出超级惊惧的眼神,好像我是什么危险病菌。

“耶~你不吃吗?一会儿我会借伙房做小豆年糕汤哦~就我们两个偷偷吃好不好?”

眉头越皱越紧,御水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我要吃……”

早说不就好了嘛~不拜倒在我厨艺下的人,我还真没见过~

我心情愉悦无比,加快脚步往回走。

御水又一下让我刹车:“你看!那是什么!”

心不甘情不愿地看向她手指的方向,却见一团黑影匍匐倒在角落边。

就那么一瞬间,本能告诉我不要去管比较好……

但我还是遵从另一种本能,快步飞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是个人高马大的家伙,俊朗的脸痛苦地揉捏成一团,一副气若游丝的死相。

快死了?那就别理他了。

正当我要转身之际,那半死的家伙居然一把伸出爪子扣住我的脚!

我踢!我踹!我踩!

那家伙的手臂就好象铁打的一样!

“我……我……”他沙哑的声音低沉无力,“好饿……”

这么一句话后,他终于厥过去了。

小豆年糕汤终究还是没两人偷吃成功,反而是被六个人给瓜分了。

还多了景仪和那家伙。

说起那家伙,我的头就更痛了。

事情的起因就发生在我好不容易填饱了他们的胃、整理好伙房之后。

我进门时,被一群人围着的彪汉正吞下最后一口汤。

见我到来,他那双眼瞪得跟个灯笼似的。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快得和我的轻功有一比!

“总管大人啊啊啊啊啊!!!”

他那和身形完全不符的动作让我惊得连反应都没了!

直到他抱着我的脚,好象我是放高利贷的他是欠债卖女的老父的时候,我这才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干什么!”

“总、总管大人!啊啊啊!是总管大人啊!这不是梦啊!”

“是梦!是梦!你给我回地板继续睡吧!”

这粘得像牛皮糖的家伙是哪根葱啊!我根本不认识啊!!

还有……他刚才叫我什么?

满屋子的人以怪异的眼看得我发毛,我忽然想――这样一闹,也没人睡得着了吧。

“给我滚开!”我怒着撂起脚将他从一头踹到另一头,喘着粗气擦汗,“你小子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家伙生命力顽强地从地上爬起来,两眼放光:“我知道的!我知道总管大人根本不会注意我这种小人物的!但总管大人您的英姿却从没有一刻从我的脑海中淡忘过!”

他X的!疯子!我就知道不该捡他回来!

大眼瞪着小眼,御水忽然疑惑地飘来视线:“‘总管’?你原来是太监吗?”

我无力得想哭――这件事我要怎么证明给你看啊!

倒是那小子激动得直嚷嚷:“才不是!两年前总管大人拿着鞭子像恶魔一样地微笑着将我们送入地狱的模样!真是男人中的男人!那时候我就迷得他死心塌地的!每天每天都想着他那时的鞭子啊~”

气温骤然下降,就连我自己都冻僵了。

唔!!好、好恶心!!

两年前……这家伙果然是尘芥堂的!

御水那张可爱的脸抽了半晌,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啊啊啊!这个说来话长!总管大人他啊唔唔唔唔!!”

一把抄起抹布塞进他嘴里:“我什・么・也・没・做!好了!你们都给我回去睡觉!都给我出去!”

现在的情形已经够丢人了!我可不想再丢得连人都见不了!

那时候我也是被气疯了才会在尘芥堂“大开杀戒”,不过万万想不到的是这还有追随者!?

我啪地拍着桌子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看我不做十个八个诅咒娃娃!

那高大如熊的身躯立刻扑了过来:“小弟司仁耀!”

我急忙噎下自己要喷出来的茶水:“你、你叫啥?”

“司仁耀。”

死人妖??

“你叫死、死人妖??”

他扭捏起来,相当恶心:“总管大人……您叫小弟仁耀就行了啦~”

“人、人妖?”

“没错没错!您这么叫小弟的话就是让我立刻去死都没问题!”

那你现在就快去死吧!!

我很想吼,却实在无能为力,因为我已经笑瘫在地上左右翻滚着,肚子痛得连力气都没有!

大笑的冲动怎么也停不下来,好像自己下一秒就要因为笑得喘不过气而升天!

“总管大人?总管大人您没事吧?”

“扑……哈哈哈哈哈……你啊哈哈哈……给我滚……啊……不、不行了咿呀啊啊啊……小、小涟!救、救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这句好像要断气的话一出,小涟立刻跑了进来,我抱着他的身体狂笑不止,也不管门口的御水鸣渠和景仪是什么表情了!

任由小涟帮我擦干净了鼻涕眼泪,我身体痉挛抽动着,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

呼!呼!我还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不能看他的脸!否则我又要笑个不停了!

“你到这里来干嘛的?”若是要找陨铁矿,派这样的人出来燃叔也真是老年痴呆了!

他也真是盲目崇拜:“不是堂里派我来的!不过若是总管大人的话!小弟一定不敢隐瞒分毫!”

那家伙摸了摸头,小声道:“小弟本是彗蠊相府的人,这来是奉了老太爷的命令找人来的!”

我微怔:“彗蠊?相府?”

“正是正是!正是那三代为相的彗蠊名门中的名门――舒家!”

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老太爷自从上书乙骸骨后就一直派人满大陆地找一个人呢!对了,总管大人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疯子出没?”

我扁了扁嘴:“不知道。”

疯子的话我眼前倒有一个!

他失落地又摸脑袋:“这样啊……老太爷让我们来找的人……我偷偷跟你说啊!他叫轩辕怀瑾!”

我配合地一愣。

“轩辕啊轩辕!是前朝的国姓呢!那轩辕怀瑾听说是个疯子,而且他还是老太爷最疼的胞妹的外孙呢!老太爷思妹心切,听说那疯子竟还活着,说什么也要带回去呢!”

我哦了一声。

“对了,总管大人您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没有。我从未听说过。”

端起茶盅,我冲他微微一笑。

爆发的边缘

那变态傻大个儿倒也有用,只要他不要老用晶晶亮的眼神看得我反胃。

娘家的当家在找我,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那老头子当年就是恋妹情节十足,现在和外婆有维系的就只剩我一个,要被他“请”去娘家的话,绝对会像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吃饱了撑死,却一点自由都没有。

真是……都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我可没兴趣奉陪!

哼,我怀采薇什么人?会选择牢笼生活么!

不抱希望地问问死人妖这附近可有从前因瘟疫而荒废的村子,谁知他又激动得滔滔不绝!

“有!当然有!我也是前两天才打探到的!就在那西北方的林里!现在早已经被群山密林给掩了起来,都不知道确切位置在哪儿呢!”

嗯嗯~知道方向就好办了,反正我们这里有“路西法号侦察机”在嘛~

喂喂喂!你这个死人妖!别再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了啦!真的好恶心哦……

解决了主要问题,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

听到开门的声音,我的心陡然一惊――千万别是小涟!否则我就完了!

见到来者竟是鸣渠,我长舒了口气,也不计较他阑入无礼了。

“鸣渠啊,有事?”

自从昨晚的尴尬后那小孩就没理过我,现在他主动跑来是有什么事呢?

道歉?不可能吧~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铺着纸墨的桌子,妄图将刚写好的东西藏起。

他的眼神一变,然后自说自话地夺了过去!

“喂!我说你……”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

只看了一眼,鸣渠的眼神顿时阴沉得可怕!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他抬起森寒锐利的眼,沉声道:“这是什么!”

丢脸地被一个小孩瞪得心虚:“你、你来得正好啦!这是我要买的东西,但是又不能被小涟知道,然后下午我又被景仪拉去喝酒,完全没时间啦!”

他的眼神仍是盯住猎物的危险!

“唔唔……就是说……麻烦你跑一趟地下药铺,这个……晚上我做好吃的……”

“够了!”第一见鸣渠如此失控,我怔得说不出话。

他的身子有些颤抖,我眨了眨眼,平静道:“鸣渠,你听我说――我中毒了。”

鸣渠惊愕地看着微笑的我:“我中毒了,而且来日无多。这些的确都是毒物,但是你放心,我毕竟不是半吊子的大夫,分量我自己还是能掌握好的。以毒攻毒,虽然危险,但与其让我昏沉地睡觉浪费时间,我还宁愿抱有万一之冀!”

他漆黑邃的眸闪出寒光,一错牙,手中的宣纸顿时碎裂成屑!

我看傻了!

那小鬼连酝酿生气的时间都不给我,身子风也似地撞着桌椅踉跄而去!

呆立在房内,直到如雪飘散的碎纸沉落在地,我仍旧没回过神来。

不干就不干,这小子生气什么??

“喂!你在吗……咦?这是怎么回事?”气势汹汹的御水前脚刚进,也傻了眼。

我略微晃了晃脑袋:“……御水吗?现在我好像只能靠你了……”

“啊?”

我不说话,抽出一张纸提起饱蘸墨汁的笔,把杆如飞。

“哇!没想到你字写得还真好……!!”

御水苍白了脸色,倒吸了口冷气。

我不禁皱眉――真看不出来,这两个小孩都那样精通药理么?

“……川乌,草乌,黑附子,天南星,红娘子,斑蝥,鬼臼,榜嘎……你……你这是!!”

她猛地冲了过来:“这些都是毒物啊毒物!你想做什么!!”

“不是用来杀人的啦,不用担心~”

“不是这个问题!!”她有精神地对我吼,“你!你该不会自己吃吧!”

“对啊,自己吃。”

“啊啊啊!无法理喻!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笑也有罪?

“没事没事~你只管照买就是~千万别告诉别人哦!”摸出银两和地图,我又道,“对了,御水啊,多余的钱你自己买些胭脂好好打扮好了。”

“啊?”

“‘啊’什么啊!我说你啊,虽然你的个性奔放得一点不像东州小姑娘,但毕竟是女孩子,要学着用化装去抓男人的心才是啊!”

她惶遽地退了一步,暗哑道:“你说什么!”

我不解:“我是在称赞你啊……哪句话说错了么?”

御水表情复杂:“没、没有……多谢……”

嘴角不由得泛起微笑:“御水,你不该犹豫的。”

她的脸霎时惨白。

我宁静地注视着她:“因为要你买这些东西的人,是我。”

良久,她咬着丰润的唇,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再稍做停整,明天一大早就该上路了。

虽然很犹豫是否该把鸣渠和御水这两个小孩也带去,不过至少我明白,要甩掉他们是更不可能的事。

死人妖边豪迈地朗声大笑边和为难不已的景仪拼着酒,还嚷着要上台说上一段有趣的。

看着他那和身材明显成反比的精神,我真他X的头痛头痛还头痛~

鸣渠的目光总是不带感情地飘过来,那如针扎的实质感觉让我浑身上下不自在。

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看脸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嘛!

我不禁想仰天长啸――现在的小孩还真难伺候啊~~

“哇!乌鸦!这里有乌鸦!”

“咿呀啊!还真是晦气啊!”

“就是就是!居然连乌鸦都冒出来了!”

听着门外的骚动,我知道恶魔王大人莅临了。

“总管大人!请您和我喝一杯吧~”

一脚踹开他――大白天的就喝酒!我可不想把肝脏搞坏!

让我欲哭无泪的是,明明都已经那样冷酷无情地对待他了!为什么那死人妖反而更兴奋了呢!!

变态!被虐狂!SM中的M!

起身走出店外,果然路西法已经高举着“说我坏话者死”的旗帜,肆意欺负起可怜的路人来了。

忙活了好一阵,我心事重重地踏回客栈,丝毫没察觉到里面气氛的不同。

死人妖已经借着酒劲冲到前面,搞得自己像说书先生一样。

我苦笑了下,仍沉于思索中。

“十三年前春日,彗星袭日,陨星降世!这颗陨星啊!就是漠堙国唯一的皇子!大家都知道的,就是那个有名的‘灾厄之子’!”

我骤然如同遭受了风雪袭击,神经一寸一寸地冻结起来!

“自从那个‘南宫灾厄’出世以后啊!这漠堙国的国势就一蹶不振!大祭司也卜过卦,他是货真价实的陨星!和他有交集者,必不得善终!看漠堙国的下场就知道了嘛!八年前他们不就被礼真那群西荒来的蛮民给灭了国,连皇帝都被斩!”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

“连带着他出逃的皇后屈茗荷――那可是有名的南方美人呢!也在广袤的森林中失去了踪影,只留下漫地的血印!然后啊,听说那灾厄之子现在仍活在那片阴森神秘的森林里,茹毛饮血,生食靠近的人类呢!真是想来就恐怖!”

头脑一片晕眩,天地在旋转,沉的黑暗包裹上来,生生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发声,无法呼吸!

恐惧与森冷侵入四肢百骸,耳中嗡嗡作响,似乎塞满了蜜蜂!

我想哭,也想笑,更想就这么晕过去!

可我不能!我不能!因为他此刻比我更希望这样啊!

当眼前的黑暗驱散时,那正洋洋洒洒的彪形大汉已被我一拳揍飞到三四米外,一路桌椅翻飞,惊呼四起!

“总、总管大人?”

那家伙酒醒了些,不甚理解地看着我。

“哎呀呀~真不好意思~刚才你脸上有只毒虫我一激动就用劲大了点呵呵呵呵~~”

“总、总管大人!您、您笑得好恐怖!好、好帅!跟两年前一样!让人好兴奋!”

我他☆★○●◎◇◆□■△△∮∝∞∧∨∑∏∪∩∈∵∴⊥∥∠⌒⊙≌∽√XXX的!!!!

“呵呵呵呵~错觉啦错觉啦!呵呵呵呵~~我现在马上去给你拿药来!!”

精神恍惚地向着小涟的方向走去,我简直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摇曳的视线中,那孩子两眼无神地坐在位置上,乖巧安静得好像小猫。

我却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支离破碎。

“小涟,和我一起去拿药吧……”

我尽可能声音柔和轻缓,努力让自己像平日一般微笑。

他的精神却仿佛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哈……哈哈!真是受不了你啊~要我抱么?来啊,我来抱你~”

触手所及就如同软泥一样,我心下一颤,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踢门飞了出去!

我发疯似地抱着他在街上狂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已经到了眼边的泪水吞噎下去!

闪进一条死巷中,我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在地,牢牢将他拥紧!

只要一松手,小涟就会消失的!

冷静!冷静!现在的我必须冷静才行!

强迫自己停下颤抖与惶恐,我轻轻地抚慰着他:“小涟……不用感到内疚的,不要往心里去……那不是你的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埋在我胸前的脑袋没有分毫反应,就好像是具新鲜的尸体。

我急了!捧住他的脸强行抬起:“小涟!看着我!”

那双漂亮而丰富的眼此刻却如同瞎子,连焦距也失去了!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所以!别怕!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别听那些该死下地狱的迷信!天文自然现象每时每秒都在发生!凭什么就是你呢!凭什么!”

“给我听着!我让你不要忘记的!我‘最爱’的!就是你啊!谁都休想抢走这个位置!”

黑色绸缎般的头颅动了动,那孩子轻轻眨了下眼。

时间仿佛凝滞冻结,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手抱住了我。

我咬紧唇忍住泪几乎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南宫涟……南宫涟……多好听的名字……为什么非要被传言弄成那副德性!”

三岁而习武,四岁通诗书,五岁能嘱文……不论文韬武略、天文地理,我家小涟做什么都是天才!

他是那样的努力,难道就因为生不逢时,就一定要在异样偏见鄙夷的目光中成长么!!

幼小的年龄就亲见自己亲近之人一个个消失,这还不够么!那群混帐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他!让他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

他是八年前母亲送葬归来带回的孩子,他是逝世的外婆为我送来的宝物!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我早就!

那只柔软的手静静地抚摩着我的脸,望着我的眼已如平时一样,干净,纯澈,如同水晶一样透明。

――已经没事了……我已经适应了……

眼泪终于还是无法继续坚持,我抱着他失声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被安慰的人总是我!!

阴差阳错

小涟对我说“不要杀他”,因而我爽快地放过了还在云里雾里的死人妖。

不过我这人是很会记仇的。

但是除了把给他抹脸的药改成涂脚藓的,再在他的筷子上涂上巴豆,再把止泻药改成泻药,然后第二天早上取了葱白汁加了牛奶让他空腹喝下治疗“便秘”以外,我可什么也没对他做哦~

天知道那家伙的神经构造真那么不正常!

一般人早已避我如蛇蝎了,可是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居然是我越虐他他越粘我的类型!还巴望着我狠狠欺负他!

真!真!真是超级恶心的!!

我还是头一回以人类为对手那么没辙――看着他那副德性我真是连愤怒的火焰都给灭光了……

而且,最糟糕的是……因为生气过度,反而是我发起了高烧。

绝对是丢人丢到家了……

小涟几乎是马上就恢复了常态,丝毫不乱地开始照顾高烧不退、气息奄奄的我,真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我家小涟也长大了呢……再也不用我来保护了么……

有点心酸的感觉,就好像留不住女儿的老爸。

日程安排还是一切照旧,踢走了“恋恋不舍”的死人妖,我头晕眼地拖着病弱的身子上路。

还好那变态被我恐吓走了,要是让他再在我身边待上一天,难保我不得神经分裂!

反正我的身体本来就属于秋冬季多病的体质,小毛小病的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

御水一路上总在失神,走着走着就走偏了道,全是我给拉回来的。

鸣渠那小子还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死样,步伐轻稳,却似心事重重。

唔~这队伍的气氛真是一天比一天怪了……

虽然很想发挥领头的作用调节下氛围,不过以我头重脚轻的状态,却是自己都照顾不过来。

在山道上艰难地前行着,那两个小鬼也没问我的目的地,只是配合地走着。

这样胶着的状态又维系了一阵。

“喂!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御水疑问的声中带着一丝恐慌。

“哦,找个地方而已,放心啦~不会卖了你的!怕什么啊?”

“我们……我们别走这里好不好……我们……”她失措地看了鸣渠一眼,见他没丝毫反应,也干脆地保持缄默。

我也没多余精神探究这两个小鬼的反常根源,根据路西法探察的情报可知,那个出现人影的废村就在这附近……不过具体在哪里?

左右四顾着,我头忽然一晕,条件反射地将自己的身体甩到树上支撑片刻。

“啊!”

就这么一晃,原本就没放稳妥的扇子从怀里飞了出去,直掉落在山道的斜坡。

惨了惨了~别的东西掉了没关系,尧渊的扇子是万万不能丢失的!

趁着走在前方的小涟还没回神之际,我一跃跳下断坡落在扇边。

还好还好~没弄脏呢!呵呵……

独自蹲在那边傻笑,直立起身的时候头脚骤然失力,眼前陡然一片漆黑,觉得整个世界都向前倾倒!

听得御水一声惊呼,我料定自己定是要像圆筒般滚个数十米了。

腰间猛地被什么用力一揽,我的身体已贴上另一具!

身体被倏地向上带起,随即又上下颠簸了几秒,抱着我动作的身体顿时一震,两人已经到了平地。

睁眼才看清那护着我的人竟是鸣渠!

“鸣渠!你没事吧!”

这个笨蛋小鬼!自己这么漂亮的身体不要随便弄伤痕上去啊!!

他打开我的手,愤怒的焰光在眸中闪烁:“病弱之人不安分着你在做什么!”

我也火了:“我干吗要受你质问!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事!”

鸣渠微喘着无语,看见我手中紧握之物时脸色愈加苍白。

收敛了下情绪,我退让道:“别动,让我看看你的擦伤。”

御水和小涟相继穿林而来,鸣渠别过脸,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小涟轻拉了一下我的衣摆,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我不由得显出异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工夫!

拨开灌木,清冷巷陌,断石残垣间,竟有隐隐人息!

这!这不就是我要找的地方么!

御水有一瞬褪了血色,无助地看了一眼依旧冰冷的鸣渠,什么话也没说。

我突然轻声奔跑起来,寂静无人的道路,却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

是鬼怪作祟?呵!怎么可能!是人啊!这个荒废湮没的村落里!有人的存在!

房屋整洁,街道干净,均有仓促打理过的留痕。

明明充满着人类的气息,但是这村落也实在安静得恐怖了吧?人呢?看这规模,人应该不少啊?

神圣感十足的吟唱更近了!就是从那幢大房子里传出的吗!

踮起脚尖,我屏息小心凑至窗前。

悠扬的女声高昂舒缓,听来美不胜收。

破败的窗纸在风中摇曳,使我清晰地看透了室内的景象。

穿着鲜红宽袍的少女站在类似祭坛的地方引喉高歌,她的脚下跪倒了一片,整个场景就好像正虔诚地祭拜着永不熄灭的鲜烈火焰!

看这个情景我就知道自己不慎闯入什么地方了!

而那祭坛上供奉的神像就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罗焱神,西荒子民信奉崇拜的神祗!被东州人贬斥为邪神的存在!

呃……现在是你们早拜的时刻么……抱歉……打扰了……抱歉……

我比来时更小心地边内心道歉边后退。

“呀啊啊啊啊!!”

唉……这什么世道啊……我有得罪哪路神仙么我?

“来、来人啊!有入侵者!是、是东州人啊啊啊!!”

高亢的惨叫在岑寂的森林村落中显得愈加刺耳,我无力地看着仍在我背后叫嚷个不停的小姑娘,不由得感慨人生。

轻捷地一跃翻出墙外向外逃窜,半路撞到匆忙跟随而来的小涟等人,于是逃亡的队伍壮大!

当然追逐的队伍比我们壮得更大,都不知道那群手执刀斧、杀气腾腾的家伙是从哪里一下子冒出那么多来的。

“在这边!追!”

哎哟老天啊!不过是路过贵宝地而已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都无暇抹汗,我脚下一拐,才发现这里竟是死胡同!

靠!路西法你怎么带路的!!

来不及开口骂乌鸦,后面如雷的步伐已经将我们逼入绝境!

“小涟!不许动手!”

眼见那孩子手朝袖子摸去,我急忙喝止!

一旦让小涟出手,那还不是要落得个“干干净净世界好清净”的下场啊!

但对手毕竟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啊!

然后就这么一句话出口,我的人生又添上了丰富多采的一笔。

下狱囚禁,你们没体验过吧?

禁锢体验日

抬头,破旧漏风的四壁,惟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缺口,算是窗户。

低头,干枯的稻草满地,浓重得窒息的灰尘气息充盈,几欲断气。

哈……这就是牢狱的感觉啊……真是难得的体验啊……

“你在傻笑个什么劲啊!笨蛋!我们现在的状况还笑得出来!”御水压低着声音怒吼。

我在穿房的阴风中搂紧了趴睡在我腿上的小涟:“嘘~轻点哦,御水,半夜三更的你怎么还不睡?睡眠不足是美容大忌来的。”

“不要老说莫名其妙的话!”御水拉着他们施舍给的毯子,可爱的脸皱成一团,“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居然困在这种破地方!”

从唯一的窗口探入的月光清冷而凄凉,看得人更是心寒。

转首瞥了一眼鸣渠,那孩子依旧是淡漠的神情,哪怕是四目交汇,他也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

那样专注而凝重的目光,看得我直发窘。

这小鬼干吗那么“热情”啊……投降地别开眼,我叹息道:“没怎么办啊,走一步算一步。”

“什么!”御水惊叫道,“这里可是西荒人的聚集地诶!你要一直待在这里!?”

我好笑:“你讨厌他们吗?”

她抿着嘴不答。

“那么你是鄙视他们的信仰?因为……所谓的邪神?”

她的眸光黯然:“有什么不对吗?东州人不都那么想吗?”

我忍不住笑得颤抖起来,不过为了不惊动好不容易入睡的小涟,我倾注了最大的精神力控制住自己。

“呐呐~御水我给你讲个笑话哦~”

急忙阻止御水已到嘴边的“你还给我有空讲笑话你脑袋被劈过啦”的怒吼,我自顾自地开讲。

“呐,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居无定所的民族,他们自己搞出一个神来,然后呢,有一个当时非常强大的国家因他们的行为而非常恼怒,于是将他们的神贬为‘邪神’,并发兵讨伐他们。那真是一场浩劫哦~可是呢~几百年过去了,那个强大的国家非但没有杀光他们眼中的‘低等人’,反而将‘低等人’的神列为了自己信仰供奉的神灵,还将他们的教派立为自己的国教……扑哧哈哈~真是想来就超好笑的说~当初我差点没笑得从悬崖滚下去呢~”

御水瞪着眼脸色铁青,看来那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你想说什么!”她吼。

“就是说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强出头的?挺无聊的不是么?而且啊……”我笑了笑,“不论是荒湮神还是罗焱神,哪一个我都没相信过,顶多当作自我调侃的道具使用而已。”

那小姑娘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模样,隐约还有一丝蕴怒。

我望着她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漂亮眼眸,不以为意地继续笑:“因为在我痛苦绝望的时候,神没有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我快乐喜悦的时候,也完全不是因为神的存在。从过去到现在,无论我怎样都好,所谓的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吹西北风……这个世界从来就只有人,根本就没那种玩意儿。”

御水噌地直起身体:“你说什么!”

看着她如旧的冲动劲,我不由得眯起眼笑得快乐:“但是呢……我不止一亲见因为心中信仰的支撑而坚强生存的人们……如果这份虔诚能让人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能成为某个人的心灵支柱,是哪一路神仙恶魔都无所谓吧?”

“那你呢?”

鸣渠淡淡地开口,那清冽的声线在空寂的夜中如有惑人的魔力。

他静静地在角落里注视着我,桀骜的姿态不禁让人折服。

“嗯?这个啊~”发自内心的欣喜微笑,我轻轻收紧圈在小涟身上的手臂,“在这里啊,我的神就在这里,所以就不要其他的了哟~嘿嘿~”

慎重的抚摩着那孩子沉睡的容颜:“从相遇的那一刻起,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只有小涟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是我无可取代的宝物哦~如果当初没有他的出现,我想我早就不是真的变疯子就是再也承受不住的拔刀自刎了……”

十年……我是怎样走过人生的最初十年的?

任人欺凌的岁月,没有一丝可以依靠的地方,不可以让娘和亲人担忧,不可以露出一点点软弱,苍白一片的世界,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

怀琰哥是能够撒娇放松的对象,却不是可以托付疲惫的人……他自己也有太多伤痕,我不能再给他增添负担。

只有小涟不一样,明明是娘送葬归来,明明我该为外婆的故去而悲伤的,可是当我见到他的一瞬间,我便本能地觉得,那孩子会是我心灵的支柱……

嘿嘿……没想到我的本能一向很准呢~

看似是小涟依赖着我,可实际上……说不定是我离不开他的说……

“你……以前想变疯子么?”御水眨着眼奇怪道。

我叹气:“并不是我想啊……只是快被逼上绝路了而已。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好像挺没用的,呵呵……”

这个话题似乎太敏感,御水踟躇着都不敢再说下去。

鸣渠的眼昭示着他想说些什么,我微笑地望着他,等待着。

“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你的。”

果然是一针见血,角度刁钻啊。

为小涟掖紧了薄毯,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只明白自己的心有那么点无法呼吸的感觉。

“……说得也是啊……这么说来……我也该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了……”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快要燃烧起来,炽热的火蛇勒卷着我的身体,像是要将我融化。

无意义地呓语着,快要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吃力地睁开千斤重的眼皮,擦拭着我额头汗水的手顿时缩回。

“你你你你你醒了啊!”

是御水啊……干吗那么紧张的表情啊?

盛水的破碗端至我的唇边,我费力地吸吮了几口,视线摇晃地看着小涟:“现在……什么时候了?”

声音干哑得好像鸭子一样……

“你你你半夜又发烧了啦!笨蛋!自己身体不好还不多盖点毯子!”

我苦笑:小姐啊!四人一共就三条毯子,你说我可能抢小孩的东西么?

身子动了动,发现那三条薄得几乎透明的毯子已经全到了我身上――不过还是没什么感觉的样子。

贴在背脊的衣服湿漉漉的,粘腻而潮冷,很不舒服……身子也软绵绵的,还头重脚轻……真是最糟糕的状况了……

打量了一圈破旧的土屋,我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

很快我就发现了问题的症结:“鸣渠呢?他在哪里?”

御水支吾起来:“他、他、他一大早就……被、被带走了……”

“你说什么!”

我猛地竖起来就向着门冲过去――这群混帐!我管你们是哪边人敢动老子我身边的人你们都活腻了!!

鸣渠的确是很美没错!但有哪个混帐要敢对他有非分之想就小心我的刀子!

还没等我摸到门板,身后两人四手就缠了上来:“你要做什么啊!摇摇晃晃的你又能干什么啊!”

“放开我!我怀采薇身边的人岂是能轻易侮辱的!!”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啊!”

她用力地向后拽着我,双方正势均力敌在原地,近在咫尺的门突然开了!

进来的高大男子初见里面交缠在一起的我们时愣了一下,随即戒备地扫了一眼狭小的屋内,最终视线落在御水身上。

“你!跟我过来!”

我的火气又更上了一个台阶!

“你们这群混帐!敢动她就先跨过我的尸……”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因为脑充血而晕倒在地。

那守卫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催促道:“你!快点!”

御水焦急地将视线来回在我和他的身上,最终一咬牙冲了出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门再度砰合。

“喂喂喂喂!!敢动那两个小孩我绝对会诅咒你们的!!”

用尽气力地吼完,我疲软在稻草堆里,连动手指的力量都没了。

小涟连忙拿来毯子把我裹得像木乃伊,我努力睁着眼瞪着那扇门,好像要将它弄个洞出来。

稍稍恢复了些体力的时候,门外传来柔和但怯意的嗓音:“我、我是派来送饭和被褥的……”

先不管她说的内容是什么,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来着??

门小心地敞开,一抹纤细柔弱的身影背光而来,突然刺入的亮光让我不适地眯起眼。

“啊!”那女子惊呼一声,快步来到我的身边,“怀、怀公子?是你!?”

适应了光亮的我也是一愣:“任姑娘?”

没错,在我眼前的女子,正是在我们哪里有客栈的死对头――畅风楼里工作的任晓姒。

她欣喜地看着我,忽然一惊:“怀公子,你发热了么?快躺下!上头正好有叫我拿被褥过来,你快躺下!”

“你怎么会在这儿?”被像木偶一样摆弄着,我开口问道。

她抿了抿嘴,垂下眼道:“……他们和你不一样……实在太苛刻了……因此我就和弟弟乘隙逃了出来,听说这里有故乡的亲友,因而过来投奔……”

听着她似乎快要落泪的陈述,我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一路上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如山涧野一般笑了起来:“没什么,都过去了。反而是能再见到怀公子我感到万分荣幸!对了,你怎么会到这儿的?”

“误打误撞呗……”我苦笑。

她慌乱起来:“总之你先喝点稀粥吧!还有药!再盖上厚被好好休息!上面似乎还在讨论如何置你,不用担心,现在还没事的!”

我连声道谢,外面的守卫一催,她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

休息了好半会儿,自己实在无力起身,我靠着小涟走到唯一的窗户,伸出了手:“路西法,过来。”

黑羽飘落,手腕一重,漆黑的鸦影已在我手中。

“有陨铁矿的消息么?”

它坚硬的喙连连啄在我的手心。

呵!果然在这里!他们现在还没运走,难道本来是在等唐溪午的军队?

身体一不舒服,连思考能力也会下降。

我喘了口气:“路西法,现在回云翔去,把这事报告给燃叔,他自知如何理。”

乌鸦不悦地跳脚起来――它居然嫌路太远!?

努力抚平额头的青筋,我咬牙道:“我知道了!你给我快去!回来随便你想吃什么!!”

总算搞定了难缠的乌鸦,我重新被强制性地裹回被子里去。

唔~好热好舒服~暖暖的被子实在是太享受了啦~

小涟冰凉的手贴在我的额头,让我下意识地靠了过去。

现在,休息就好……

不过……哼哼~就这么一间破屋子想囚禁我?我好像被大~大~地小看了呢!

就让我好好看看,这地方到底在玩什么吧!

奇妙的转变

――……安心睡吧……好好休息……

清如洌泉的嗓音,然飘忽而犹豫,似夹杂着诸多难言。

身体轻轻地颠簸着,耳边有些喧嚣,却最终化为沉寂,还有柔软舒适的触感。

好像被包裹在温热的羽绒中,这一觉虽然噩梦缠绕,却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顿觉心安。

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

而且这里已不是黑暗潮冷的土房,竟是一间整洁明亮的小屋。

才梢有动静,小涟已经遮住了我的视线,凉意的小手贴上来,而后舒了口气。

我靠坐床头,肯定道:“鸣渠回来过了吧?”

那孩子的眼中露出不善的光芒,点了点头。

哎呀呀,那时候抱我到这里来的人果然是他啊……那小鬼……居然随随便便就抱我!?我还真被当成沙袋了?

见我不以为意,小涟的眼中已有了责备之色。

“呵呵……别瞪我啦,我已经说过了吧?那两个人还是孩子来的呀~他还好么?有没有被为难什么的?”

小涟沉着脸不语。我苦笑了下,转首见到了久违的行李。

心中不由一慌。

“小涟,行李你有打开过么?”尽可能地漫不经心道。

他摇了摇头,用眼神询问我是否有问题。

“嗯嗯~不必了,既然他们还来了就不用计较被动过与否,反正里面也没什么。”

心虚地游移着视线――里面当然有什么啊……有我好不容易到手的药材毒物啊……

还好一阵适时的敲门声吸引了他的警戒,这才没发现我的异常。

“怀公子你醒了?气色虽然看上去已不错,但药还是请喝下去。”

任姑娘欣喜地大步而来,将汤药、稀粥往我这里塞。

一饮而尽小涟认为“来历不明、不可相信”的浓汁,我吐了吐舌头,连忙动起调羹拼命喝粥。

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任姑娘愣了半晌,忽然掩口而笑:“呵呵,怀公子还真是老样子呢……对了,你知道么?自从你们掌柜宣布你因故长期离职后,Я癯潜涞眉拍不少呢。”

“咦?不是宵禁三天举城欢庆吗?”

“哪有这回事!而且你一离开后,城里的地痞就开始嚣张起来,战局又紧张……真是不安宁……”

那个……我的工作好像不是清除地痞啊……

现在我的状况,还真是一点囚犯的样子都没有……美人在侧,调笑嬉戏……这真是囚犯该有的日子?

正和照顾着我的任姑娘说着笑话,门突然洞开,鱼贯而入诸多保镖似的壮汉。

笑声戛然而止,她慌忙起身:“村长大人!您怎么来了?”

哦……领头那个白胡子的硬朗老爷爷就是这里的头头?看来果然是个沉的人物,不好对付咧~

这样的人,找我这个阶下囚做什么?

还没等我有空思考,边上忽然开始上演剧目。

“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是你这小子!你又调戏我姐!”那高个子少年伸手指着我鼻子喝道。

“晓I!你在说什么!啊,怀公子您别介意,我弟弟他……”

并不介意地笑笑,我内心有些抽筋――谁在“调戏”啊……你眼睛长哪里的!说个笑话就叫调戏那什么不叫调戏啊!

连拖带拉地将像见到红布的公牛似的少年带出门外,我惊愕地在门边见到了鸣渠的身影。

“鸣渠?你没事吗?御水呢?她在哪里?”

他一字未答,只是走来探了探我的体温,随后表情放松下来。

那老者抚须坐下:“既已达到目的,你可以离开了。”

鸣渠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人,顺便带上了门。

虽然表面上口吻冷淡强硬,不过这村长对鸣渠的态度倒也客气……

我兴味地眯起眼,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屋子一下子狭小起来,连光都快透不到我这儿,那群护卫又各个杀气腾腾的,都用眼白瞧人――哟~我好怕也~呵呵……

沉默了片刻,那老爷爷张口道:“听闻怀公子的诸多事迹,且任家小姑娘也一直为你求情,因而老朽此前来正是想亲证一番。”

我叹气――你想亲证些什么啊?又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起身行礼:“老先生屈尊了。”

似是对我恭敬的态度意外,老者的眼神一变。

“任家小姑娘在Я袷芸嗍碧说承你惠助,老朽听来实在惊异。”

我没力气和他搞:“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好不好?你一棍子全打死东州人也太可怜了吧?”

老头子突然拍案而起,眦目欲裂,怒发冲冠――这、这是在拍恐怖片么!?

被拍得心惊肉跳,我瞪大眼看着老者来回踱步,怒火四蹿灼人。

“东州人!东州人自三百年前就奴役践踏我们!向来视我们为卑贱下奴!任意欺凌!摧残肆虐,比他们的畜生还不如!甚至随意抓了我们的人便极尽不齿之事!”

拜托您了老爷爷!麻烦你不要在这里煽动群众啊!我可抵挡不了这么多伟岸的肌肉大哥啊!

感受着屋里“火热火热”的气氛,我吞了下口水道:“这、这是历史原因啦,追溯起来满麻烦的……”

“难道我西荒子民还要继续活得如此没有尊严么!”

要不是这老头在这里,我想那群大哥早就上来将我揍成肉泥了。

我放弃了让他们冷静:“这样的话,只有靠自己吧?”

满屋子的眼刷刷刷落在我身上,当我是珍惜动物似的。

冷冷一笑,我眯起眼道:“要博人好感,只需谦雅之姿,但要的人尊敬,便要靠强悍铁拳了。”

那村长也是一张还没睡醒的脸:“你、你这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啊,只是想说是人都没法一直隐忍吧?不过呢……力量可以使人的肉体屈服,却无法使人的思想臣服……关于这点,我想你们肯定是身有体会吧?呐~”

我想我已经习惯了被当作怪物一样的眼神了……真是说不出的悲哀啊……(泪)

村长大人忽然朗声笑起,坐定在我面前:“果真名副其实,怀公子你果然并非凡人。”

…………想骂我是怪人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不过是站在历史学家的立场客观分析历史规律尔尔,还让村长大人见笑了。”

“呵呵……怀公子既是如此,那便称得上是我族之友,请安心静养,我们向来不会怠慢客人。”

放下这句话就走人,害得我想骂都来不及骂――既然我是客人,那你把门口那些个门神都撤走啊你!!

无力地倒在床上,我揉着跳突的太阳穴。

追求虚无浮华的人,追求自由平等的人,守家卫国的人……战乱已无法避免,还真是越来越乱了……

被压榨了几百年的西荒人,在新王的锋芒未尽之前,怕是要向世人快意地报复一番了……轩辕怀瑛也不过是他们手里打头阵的一颗棋子吧……

荒湮大陆上的其他国家又都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任由南边上演三国演义……

唉~一旦把现在的日子和在白鹿青崖上的清闲趣日做对比,我的头就更痛了……

我已是身漩涡之中,根本拔不出去了……

小涟坐在枕边善解人意地帮我按摩,我不由的露出软弱:“呐……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是你想做的事。

我笑了起来,这孩子,果然是最了解我的。

“我只是……想让错误不再错下去而已……”只是这样……

路西法不多时就回来了,然而脚踝上附带的信件却让我不禁颦蹙起眉。

“泓h已发现林中隐村,不日发兵剿灭……这里……已经被他们探察到了!?”

开什么玩笑!虽然这里的青壮年的确很多没错!但这里基本都是没有战斗力的百姓平民啊!

“怀公子,我亲手做的点心,你可以赏光吗?”

任姑娘推门而入,我连忙藏起手中的秘信:“啊啊……当然!我很期待!”

加上我昏睡的日子,在这里已经两天多了……搞什么啊!天天吃吃喝喝聊聊,我可不想这么浪费生命!

鸣渠和御水也不知道如何了,但看来他们应该被照顾得很好,不用我费心了……那么接下来……

小涟几乎寸步不离我的身边,害我连坏事都干不了……不行了!一个月的期限迫在眉睫,不能再等了!

无论如何我都赌在这局上了!

放轻松心情地和任姑娘一起分享完美味的点心,我忽然道:“对了,任姑娘,最近肠胃有些不适,能帮我煮一壶决明子菊茶么?”

她欣然答应下来。

“啊啊!还有,麻烦你再带一棵青菜来好么?”

她不解地看我,却还是点了点头。

将任姑娘送至门边,我小声贴在她的耳边道:“任姑娘你身上清香萦绕,说不定会引来大鸟哦……”

她刹时红了脸,仓皇地跑了出去。

啊啊!!我没其他意思啊!!您别误会啊!!

…………完了……真的变成调戏了……

我苦涩地摇晃着脑袋,回头对小涟正色道:“一会儿她进门的瞬间你就用轻功掠过守卫去打探刚才那事的消息,不被他们发现……是你的话绝对没问题,对吧?”

小涟点点头,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静谧的廊上丝毫没有轻盈的步伐声。

小涟沉稳地坐着,一点不受其影响。

又不知几分几秒过去了,外面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怀公子……呀!怎么回事?感觉突然一阵风……”任姑娘兴冲冲地将盘子放在桌上,“怀公子,刚才一只乌鸦落在我身边,真是吓了一大跳呢!不过它居然还抓着个包袱,打开一看才知道是你要我煎药……这是什么药?很珍贵么?你吩咐说不要漏掉一滴……”

我弯起唇角:“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只是专对我病症的药,我想多吃一点或许会好得快些……对了任姑娘,那个药锅你理掉了吧?”

“是,按你说的将它摔碎掩埋了……不过为什么呢?”

“啊啊~因为这药放久了会产生不好的作用,再加上不容易清除,因而还是直接埋掉最安全……多谢你了任姑娘,锅子的钱我会付的。”

骗人真是件苦差事,我的脸都要笑僵了。

千恩万谢得将任姑娘送出门外,小涟也不在――好了,现在就是我以身试药的时间了!

紧张地咽下口水,我屏息靠近。

在我眼前的是毒药,也是仙丹,我抓药的分量没有错,而任姑娘也一定恪守了和我的约定……

没问题的,我一向对自己信心十足!

手脚已经渐失气力,与其就那样衰弱着死在梦里,我宁愿孤注一掷拼死一博!

呼吸一口端起碗,正当我气势十足地准备一口气干掉之际,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

我乍舌,像漏气的轮胎一样飘去开门。

小涟是不会敲门的,只会走我半开的窗户。

然而门的那边却是我史料未及的对象!

“鸣、鸣渠?你、你怎么?”

已超越我个头的美丽少年就在眼前,我不着痕迹地挡住他:“他们肯让你来找我玩吗?哈哈……我挺高兴的,你、那个你……喂!你干什么!”

纤秀的眉在一皱之后骤然挑起,凌厉冰冷的目光直落桌上的药碗!他抬手将我的身体猛推到一边,趁我稳住身形的一瞬,他已端起药碗凑在鼻尖!

完了――!!

森寒无比却似能喷火的眸光刺在我身上,随后手腕一转,瓷碗已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悲鸣。

我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相当生气――!!

神色平静地瞪着略显失控的鸣渠,我冷声道:“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为什么!”一直清冷的声线有些颤抖。

“我说了吧!这是我自己的事!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他暗哑着嗓子,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小孩子!?我――只是――小孩子?”

“废话!要不然你还想怎样!”

我也开始无法控制,这小孩!这小孩!为什么老是跟我对着干!为什么老是妨碍我!!

不论是死是活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

他目光一狠,顿时扑了过来!

“要打架吗!好!我奉――!!”

挥出的拳头中途就被拦截,肩上一痛,鸣渠的唇已经堵住了我的话语!

错乱关系

那个时候,我的脑袋就像刷过复数层糨糊一样。

这个吻不但封住了我的话语,更封住了我的思维。

为什么鸣渠会吻我?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看我的?又是为什么?

当我空白的大脑接连闪出这些问题时,鸣渠已用娴熟的吻令我四肢疲软,连抵抗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唔啊!明明一脸禁欲样,为什么这小子会这么精于此道!!

“嗯……啊……”发着丢脸的声音,我膝盖一软被他搂入怀中。

我又发现,这小子果然是在成长期,看似纤柔的身躯却包含着强韧的力量。

为为为什么我要在这种时候这么没紧张感的发现这种东西!!

“鸣、鸣渠!你快住手!你知道你在做!好痛――!!”

他准确无误地掐紧我受伤的手腕,就那么一甩,我人已被扔到床上!

床!是床诶!那个超级恐怖的室内场所!!

顾不得撞痛的背脊,我猛地直起身就往床下冲!

眼前一黑,身上一重,占满我视野的就只有鸣渠那孩子几乎要淌出血腥的森寒表情!

我、我哪里有招惹他么?

就在我缩脖子的一瞬,鸣渠已将我的双腕单手制住,分开膝盖挤入我双腿之间!

“鸣渠!你到底要干什么!给我下去!”

我急了――这孩子的眼神是认真的!是认真地想要强暴我啊!

他鼻音哼了一声,将另一只手摸到我的曲池穴,麻痹的感觉立刻从那里放射状地传开!

我龇牙咧嘴地强忍着这份难耐,用尽全力挣扎却似被老鹰抓在爪心的小鸡雏一样!

终于扭动得没了力气,他松开了置于我穴道的手指,我脱力地喘息,脸颊忽然爬上微凉的触感。

倒吸了口冷气,我惊得忘了挣扎,直直盯着头顶的少年。

那张美丽得不可方物的脸毫无表情地俯视着我,手掌贴着我的脸颊缓缓摩挲。

很痒,很危险,很色情……

鸡皮疙瘩布满全身。

“小孩子……”他的声音在笑,然而那双漆黑不见底的漂亮眼眸却没有分毫笑意。

充满诱惑的,就如同致使飞蛾扑入的跳动橘火。

“现在我就……让你认识这个错误……”

酥得人骨头都要融化的嗓音方落,撕裂布帛的刺耳声激烈地响起!

眼前飞舞着破碎的布屑,我惶恐地瞪大了眼!

他的手伸向了我――

“鸣渠!住手!快住手!”现实与过去重叠在一起,迫得我厉声惨叫起来!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逼我恨你!不要和他们做出相同的事!!

顾不得疼痛地剧烈扭动挣扎,鸣渠纤柔的身体却不知哪来的力量桎梏得我丝毫动弹不得!

略显粗糙的手指急切地探入揉捏,在身上留下道道红指痕!

我痛呼着哀求着,几乎要放弃自尊地哭出来!然而这一切却只使得那孩子眼里的异样光芒更盛!

危险了危险了危险了!!我实在无法想象鸣渠这个一直淡薄如水的孩子居然也会有这种野兽一样凶狠凌厉的神情!

“给我滚开!”我嘶哑着喉咙一脚踹在他的腰际,趁他忍痛弯腰的同时我如离弦之箭猛地翻身手脚并用地爬行而下!

“唔!”脚踝被毫不怜惜地扣紧后拉,我像青蛙一样丢脸地扑倒在床上,撞得鼻子好痛!

身体被向后用力拉扯,我惊叫着忍耐摩擦带来的火热刺痛!

一阵翻天覆地,我又再度仰面朝天!

抬起手用力抵抗鸣渠凑近的脸,他不耐烦地低吼一声,几乎要将我的手折断似地压制在头顶!

我疼得眼角快要渗泪,他的舌头伸了进来霸道地掠夺我的氧气!

“唔唔唔唔!!”我大力地摇晃着脑袋逃避他的吻,一狠心牙齿就这么咬了上去!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口腔,鸣渠却没有停止,反而用手钳制固定住我的下颚,如野兽进食一般野蛮而焦进地用利牙肆意啃咬舔噬!

破碎的呻吟在他的暴雨般落下的吻中若有若无,我急得满头大汗,却一点抵抗的成效都没有!

这根本就不是接吻!这简直就是在吃人啊!!

“啊!不、不要!尧!唔!哈!啊!尧渊!尧渊!尧渊!”

不顾一切地高喊出声,埋在我脖颈间撕咬的头颅猛的一顿。

他缓慢而充满压迫地抬起头,我在那一瞬间看到了疯狂愤怒的火苗。

“鸣、鸣渠?”机不可失,我迅速从他的身下爬出来,手忙脚乱地抓紧身上已遮掩不住的破布。

他斜唇笑了起来:“居然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真是失礼啊,没人告诉过你床上的基本礼仪么?”

我头脑炸开,连动下手指的力气也没了。

鸣渠?这孩子是鸣渠?

那个妖冶而危险的美丽少年……究竟是谁?

不知我虚弱恍惚的神情哪里刺激到他,他切了一声,电光火石地扑来将我压倒!

“为什么!”

他抱着我的脖子充满痛恨地嘶吼着,怔得我都忘了抗拒。

“鸣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叫他的名字!为什么你肯让他碰却拒绝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孩子的失态,我也是头一回看见。

“你看见了?”他那天跟着我吗!?

他不答话,只是低吟着紧搂住我。

“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

我也火了:“什么公平不公平!你把我当什么人!张开腿随便谁都可以的荡货吗!”

他就像个被抛弃的小猫蜷缩在我怀里,害得我想生气都没动力了――唉~我果然对小孩没辙么?

就这么任他抱着,窗棂边突然传来轻响!我戒备地回头,却见小涟已滑入室内!

完!完了!这副模样我要怎么解释啊!!

室内温度骤然跌破零点!眼前一,翠绿的寒光已闪烁至眼前!

“哇啊!”鸣渠倏地一变姿势连带将我抱起退到床边!

一声闷响,小涟的“山翠”已扎入床!

他的眼睛血红,愤怒的火蛇几乎要吞噬我的灵魂!

“小涟!住手!”

“危险!”用力挣开鸣渠的束缚,锋芒擦过手臂,我忍痛将快到崩溃边缘的小涟拥入怀中!

“小涟!冷静!给我冷静下来!”禁锢住他拼命挣动的身体,我努力安抚着颤抖不已的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别怕,别怕……”

直到他的躯体柔软放松,我依然不敢松开环紧他的手臂。

我冷冷地转向惊愕不已的鸣渠:“鸣渠,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现在你立刻给我出去!好好反省!”

他不甘地咬着牙,目光一沉,凌厉的眸光射了过来:“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愣住。

“我不会让你死,所以你别再给我做饮鸩止渴的蠢事!”他摔门而去,留下一屋的狼籍场景。

无力地叹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半晌的沉寂,小涟抓着我的破衣,抬起锐利的眼,一字一句地开口――

“凡是,伤害,你的人,我会,一个不留,为你,除去!”

背脊一凉,我瞪着眼傻在一边,良久苦笑不已:“小涟,我说过你不想开口的时候不说也没关系,但也不要一开口就蹦出这么可怕的词来呀……”

长时间地静默不语使得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吃力,再加上变声期的到来,这孩子的嗓音已渐脱稚嫩。

我连忙道:“算了算了,反正是未遂,我都没怎么表示,你也不要和他计较了。”

开玩笑!要是让鸣渠和小涟交起手来,这个地方大概也就完了!

宁事息人,宁事息人……

拥抱着那副柔弱的身躯,一回想到方才的情景,我不禁冷汗狂下。

那样危险可怕的眼神……鸣渠……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预定的计划被打乱,原因就在于此刻堆在我眼前的叉烧包和村长老头。

“久闻怀公子偏爱此物,何故不尝鲜一番?”

我瞥了一眼热气腾腾的包子,继续喝茶。

对面的空气有些尴尬。

“怀公子,你……”

我放下杯盏,弯起唇角:“有一句话不知长辈有否听闻过――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气氛再变,后面像螃蟹一样跟着的一群立即如同点了火的炸药。

虽然也可以委婉地用“无功不受禄”,但本大爷心情正不爽着,才没空讨好你们!

老头一摆手,后面即刻安静下来:“怀公子所言极是,我们当然正有一事相求。”

我喝着茶,等他发话。

“你是少数能理解我们的人,上面的诸位大人听了传闻后也想见你一面,不知怀公子是否也有此意?”

我微眯起眼――这么说来,不就是招安么?还给我戴高帽子,真当我是一块宝石来着?

“怀某何能何得,有幸得诸位大人垂青?”

悠哉散漫的口吻似乎触碰到了他们的哪根神经,也同时让他们明白了我的答案。

村长老头变了脸色,沉声道:“万物若不能为我所用便是威胁!果若如此,那老朽势必要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还请怀公子三思!”

又一个摔门而去的,真可怜了这无辜的门。

我浅笑着目送他们出去,神色霜冷。

他XX的!敢威胁老子我!!别以为你是老年人我就不会XXOO你哦!XXXOOXOO!!

舒畅地在心里狂骂了一通,冷静下来的我开始思索之后的对策。

这里已非久留之地,还有迫近的泓h国军队……我也该继续上路了呢!

呵!就这么一小块地方想困住我的手脚?做梦去吧!

笼鸟重飞

夜幕低垂,被山林包围的废村迅速沉静。

燃起一豆灯火,我阂眼靠在床头,耳朵灵敏地捕捉屋外的动静。

守在门外的人员已经交番完毕,那么我也该开始行动了。

用眼神示意小涟,那孩子暗叹着气开始配合。

“哇!小涟!你怎么了!小涟!你不要吓我啊!!”

我蹲在倒地的小涟身边高声朝着外面尖叫,凭借着我多年的表演经验,这种小事很容易搞定啦啦啦~

果不其然,还没等我叫出下半段,门已经砰然大敞。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哦呀~真是被大大大大地小看了呢~居然只有两个人?

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弄出泪光:“求求各位大哥!求求你们!这孩子突然倒下了!求求你们救救他呀!”

抹着眼泪顺势瞥了一眼门外,确定外面的道路真的被畅通。

那两个高头大马的家伙一见我家小涟楚楚可怜、任人欺凌的模样,顿时口水狂噎,连身体都动不了!

猛地掩鼻一把甩出两包特别加料的粉末――这两个混帐!再敢用这么老色狼的眼神看我家小涟我就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唉~色诱……还真是屡试不爽的经典招式啊……不过话说回来,没把我剃成光头脱光了关起来,是你们的错哦~

狠狠踢了踢已经晕死过去的两具活尸,在小涟的拉扯下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翻身上屋,便可以俯览整个荒村。

夜色如鸦,零星孤弱的灯火在寒风中看来如此不堪一击,寂寥冷清得让人颤栗。

摸清了东南西北,我迅速滑下碎瓦,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小心前行。

唔~不愧是遗迹类的村镇,这儿的地形还真是复杂多变啊!除了第一天在太阳下参观了几分种外,其余的日子根本就是不见天日的黑暗嘛~

哇!踢到砖头了!唔!又撞到树了!

唔~点灯啊点灯!黑灯瞎火的人家怎么赶路啊!

“什么人在哪里!”一声低叱震得我不敢动弹!

另一个声音道:“怎么了?有动静?”

“不知道,刚才似乎听到异响。”

“我们一道过去看看。”

呀啊啊~你们不要过来啊~

眼角余光瞥见小涟已抽出锋利刺骨的“山翠”,我打心底里乞求他们不要过来送命――小涟可是能够让你们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就一起上去九原之所报道的呀!!

嘎嘎――扑拉拉――

“哇!什么东西!”

“吓死人了!这么大一只鸟!”

我顿时松了口气,路西法,干得好!待会儿大大的奖赏!

“呵呵!瞧你!一只大鸟吓成这德性!”

“唉!我还以为那是山下泓h国派来的探子呢!”

正想开溜的我听到此,双腿扎了下来。

凝重的沉默扩散着:“可不是……他们要来围剿我们,难道村长已经决定举村迁入更的老林里么?那里的野兽……光是在这儿听它们吼我这腿就软啊!更何况这么多女人老人的……”

“这事听说村长正和贵客商议着呢,但……唉!听说他们此是派了大队人马来呢!我们!我们说不定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王八蛋!若是唐将军在这里,看他们还怎么欺辱我们!可恶!这笔帐总有一天我要他们加倍讨回来!”

我沉重地闭上眼,直到他们诅咒般的话语逐渐远去。

不再犹豫地继续寻找出路,我真的恨透恨透这块破地方了!这地方简直就像迷宫!什么布局什么规划统统和它扯不上边!随便坍塌的一块土墙都能成为障碍物――这!这破地方我再也不要走第二遍了!

唉!又是一塌方,算了算了,节约时间,这里爬房顶越过去好了。

脚尖刚落到屋脊,被房屋遮掩的盛大光芒立刻刺痛了我的眼睛!

眩目的刺激过后,清晰地俯视着中庭的灯市如昼,我惊异得连话都说不出。

一群人围着简陋的长桌,夺目的光亮将每个人的表情映照得严肃而愁苦,这其中,有三个我认识的人……

村长老头,还有……鸣渠和御水。

真是的!把我软禁在那种地方自己却悠哉地聚在一起开赏月茶话会?

我想笑,却怎么也牵动不了僵硬的嘴角。

我本不该停滞脚步的,我本不该让自己的头脑陷入空白的,但当我想要努力拉回自己的神识时,一切都晚了。

鸣渠目光锐利森寒地猛地射向我的方向,却在交汇的一瞬变得尴尬而惊诧!

他目光空洞却又专注,不知不觉已扶案而起。坐在他身侧的御水顺着他的视线,顿时亦是一副手足无措的崩溃表情。

这么一来二去,这中庭立即炸开了锅!

“有刺客!快追!”

不再有丝毫踌躇,我顿时马力全开使出看家本事用轻功在屋顶上飞速跃进!

南边的桂树林!南边的桂树林!

我有些消极地不抱希望,但更多的是侥幸的心理在主控着情绪!

“怀公子!”足尖刚落地,一道纤细的女声欣喜而来,“怀公子!你可来了!那边似乎有了骚动,你快骑马离开吧!”

我脸上难以自抑地惊讶,随即愧疚而感激地望着眼前之人:“任姑娘……我、我、对不起!我这样利用你,你却仍旧肯这样不顾危险地助我!我、我实在是……”

如山间鲜丽野的女子泛起无悔的笑意:“你千万别这么说,若能回报你的恩德我再所不辞!好了!他们快来了!你走吧!啊!带上这个!你要我抓的两只老鼠!”

克制住自己想要变更计划的冲动,扼杀掉自己摇摆犹豫的心绪,我坚定地接过装着两只大老鼠的笼子,转身催促小涟上马!

“任姑娘!你快离开!”被别人看见你和我接触就不好了!

未及我吼完整句,从拐角蜂拥而来的壮汉再度扰乱了我的计划!

“在那里……啊!!”

噌地抽出“云光”,我一手猛地从后勒住她的脖子,清冷的刀光已纹丝不动地抵在女子柔软的颈项!

“都给我后退!否则我就宰了这个女人!”

即刻换上冷酷无情的嗓音,我恶狠狠地瞪着却步不前的人群!

她惶遽的声音颤抖着:“怀公子?”

“都给老子我后退你们耳朵聋了啊!非要我溅血给你们看?”唔唔唔~变态杀人魔的感觉变态杀人魔的感觉……快点酝酿成熟啊!

一壮硕青年自黑夜中蹦了出来:“姓怀的!你这畜生!忘恩负义的东西!禽兽!亏我姐这么厚待你!我就知道你们东州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夹起眼冷冷一笑:“呵呵……能够利用的东西就用个透彻然后丢掉,这种道理果然不是你这种光有蛮力的武夫所能懂的呀~再说一遍,离我百步远,否则……呵!”

“呀啊!”

“姐!”

怀中娇弱的躯体抖得愈发厉害,对面的人虽面有不甘,却依言后退。

扯着任姑娘缓缓后退,至到马边。

“别担心,我用的是刀背。”贴着耳鬓轻声细语,任姑娘陡然一怔。

一直因害怕而紧拽着我胳膊的十指忽然覆上我的手背:“怀公子,愿罗焱神的圣火庇佑您……保重!”

“感激不尽!得罪了!”

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猛地推出去!趁着骚乱的瞬间我飞身上马接过老鼠,小涟迅速一甩缰绳两腿一夹,矫健的牲畜如离膛的子弹顿时嘶鸣着奔冲起来!

将身后的混乱远远甩开――我终于又自由了!

超任性程度

寒风刮在耳畔,弄得我脸颊生疼;尽力压低重心,只因为这延绵山道的拦路树木实在太多。

视线透过层密的枝叶,路西法漆黑的身影在上空融入夜色地自由展翅飞行,而我却不得不抱紧小涟的腰忍受着连晚饭都要颠出来的上下震动,还要护着吵死人的老鼠笼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脱飞出去。

目的地我已事先和小涟说清楚了,虽然那孩子的表情很是无奈,却依旧没有背驳我的意思。

虽然远不及死猪大叔的阿,但这匹任姑娘挑给我的交通工具也算上乘!压下心头源源不断席卷而来的愧疚,当务之急是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

跃过一块高地,小涟一拉缰绳,急弛的骏马立即停曳了步伐。

喷洒而出的气息在寒夜中化为白雾,模糊了眼前的景致。

灯火辉煌的广阔营地,甲士弩兵,一派森严肃杀的逼人气魄。

……这就是我一会儿要去闯关的地方啊……

真是严明的治军,感觉都没空子可钻的说~真不愧是溯阳王殿下和李穆友将军所掌控的呀~不过居然空闲到派兵到这里鬼混,我还真服了你们了!

不过既然我把目标瞄准你们了,那只能对你们说声抱歉喽~

翻身下马迅速将其系在树边,怀里捧着笼子,我飞奔着将潜入计划付诸现实。

在我人生的前十五年,除了演戏以外,我最擅长的就是捉迷藏了。屏息吐气,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瞻前顾后……感谢我那些已被荒湮神召唤的皇兄皇姊们,多亏了你们,才有了我的今天!

呵呵,还真像是在奥X卡颁奖晚会上的陈词呢~

唔唔~目标刚才在高地上我就挑好了――要制造足够大的骚动,果然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尽可能让自己潜入这营地的腹地,尽可能挑重要的场所下手……呼呼~我可是好久没做这么刺激的事了哟~

来回巡视的宿卫兵轮番交叠,足以利用的时间转瞬即逝……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紧张冒险感才让我的血液沸腾!

啧啧啧~虽然你们都是训练严谨的精兵,但是遇到了我……唉……节哀顺便……

趴在简易的房顶上不敢有丝毫动静地观察着下面的巡逻路径,直到身体都要冻僵,我终于决定了行动的时机!

下面是一个武器库……虽然武器库这个营地不止这一个,但基于这个规模最小,因而我决定找它麻烦。

捂住鼻子顺着风势将迷药缓缓撒下,驻守在库门的四个彪形大汉立刻摇摇欲坠,倒地不醒。

我迅速跃下屋顶!时间的空隙很短!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虽说消灭四害人人有责,但这么个死法也太不“鼠道”了……唉!愿你们来生投胎正派,我会为你们祈福的,阿门!

以下危险动作,好孩子请不要模仿。

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拍掉其上的封泥,我伸手探入笼子抓出一只尖鸣不已的老鼠!

拽着它扭动的硕大的身躯将里面的液体小心浇倒在它的身体上,然后果断将其从窗口扔入仓库之中!

搞定了又一只老鼠,我已听见逼近的整齐步伐!

已无须再躲躲藏藏!接下来我的任务就是制造大混乱了!

“什么人在那里!啊!来啊!这里有密探混入!”

骚动立即如我所愿地迅速蔓延扩散!紧急戒备的锣鼓激烈地鸣响着,这沉寂的夜就这样被打成碎片。

我在光与影中来回穿梭飞驰,论逃跑的话,我还是很有心得DI~

身侧陡然传来一阵冰冷盛大的杀气!我本能地向旁边一跃,却发现那人仿佛已料定我的着落点,刺骨的寒光就这样电光般袭来!

当――

身后突然蹿出苍翠的绿光,小涟身形一闪已将威胁解除!

我脚跟站稳,才发现刚才那个人竟是……

尧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发现我的身体动弹不得,如长久地沉浸在寒冰之水中,连如何呼吸都快忘却。

他亦是惊愕得忘了动作,一向温和柔情的眼迅速褪下了凌厉强势,涌上了欣喜、诧然、尴尬……最终归于平静。

“采薇……”

他低低地唤着,我的身体猛地一颤!

“发生了什么事!”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疾来,越过尧渊的肩头,我看见了喘息的溯阳王。

“护驾!保护王爷!”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高呼,小涟狠狠地拧着我的手将我带回现实!

没错!现在,不是恍惚犹豫的时候!

“采薇!等等!”

咬紧牙关封闭自己的耳朵不去听,不去想,我的脚就像自己有了意识一般,毫无停歇地直冲入林暗夜!

直到自己跑得体力尽失,我扶着树干剧烈地喘气咳嗽,感觉连肺都快呕出来了!

小涟稳着我为我顺背,什么也没问。

我脱力地跪倒在地,身体冷得彻骨。

是你吗……是你想将这里彻底铲除吗……为什么……为什么……尧渊!

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我用力甩了甩头――现在,已经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了。

先离开这里,然后……有机会去向尧渊道歉吧……毕竟我做了那样的事……

回到高地,我刚要去解开缰绳,小涟顿时拉住我衣角!

――被包围了。

我冷眼扫了一圈漆黑如墨的层林,白亮的寒光微闪着,如同镶嵌夜空的星。

弓弦拉紧的细微声刺入耳膜,我知道自己只能奉陪他们了。

伴着枯叶悲鸣的脚步声自黑暗中行出。

愁眉苦脸目光闪躲的御水,还有……鸣渠。

搞什么啊?我不就用了人质策略嘛!难道你们也要用回一扯平?

对天翻了个白眼――小心眼,真是小心眼。

我招了招手:“嗨,几天不见,你还好吗,御水?”

月白的缎带在风中飘扬,那孩子踟躇地瞥了我一眼,忽然惊讶地张大了嘴:“衣、衣服起火了!”

“咦?唔哇啊!”我蹦跳着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沾到了?莫非刚才的那些液体还是不小心沾到了!

“唔!好痛!好烫!”液体飞溅在袖口,接触了皮肤的温度后逐渐蒸发,里面的溶质终于开始自燃!

树林里的人就这么没良心没道德地看着我像入了油锅的龙虾一样扑腾着!

一群混帐!!

小涟忙来帮忙灭火,不过收效不大。我一狠心,干脆扯开腰带撕拉起衣服!

可恶!居然让我当众表演脱衣舞!这个耻辱!这个耻辱俺一定要讨回来!呜呜呜呜……

御水瞪大着眼僵在一边,见我开始了限制级表演,惊呼着捂住脸!

“啊秋!好冷!”乱脚踩灭了燃火的外衣,我终于结束了一个人的自编自演。

拉着单薄的里衣跪缩在地上,我拧着眉头狂吸鼻涕。

鸣渠三步并两步地跨来,也开始解衣服!

我不禁心跳到嗓子眼!!

禽兽――还没等我想完,一件厚实的外衣已将我整个罩住!

焦躁的低吼直刺耳鼓:“你以为你的身体有多好!”

被温暖的感觉包围着,鼻间吸吮的都是那孩子的气息。这回换我愣得两眼发直,对面忽然传出合唱似的惊叫!

“快看下面!”

“起火了!居然起火了!”

哗然过后是让人窒息的沉默。我觉得自己快被如有实质的目光戳穿。

御水收回难以置信的目光,怔怔看着我:“是……你做的?”

我摸摸鼻子:“是两只老鼠。”

“老鼠?”

“嗯嗯……”我不知该怎么解释,“就是易挥发的二硫化碳,还有易溶于其中、燃点超低的白磷……”

“那是什么东西啊!!”

我游移着视线:“反正就是简单的物理化学应用啦。”

“所以我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御水开始抓狂,冲到我面前,“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方可是泓h国的正规军!你这个白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为了那群贱民而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你知道吗!”

我为难地蹙眉:“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这个笨蛋!蠢货!他们对东州人而言连畜生都不如!是可以任意欺凌的对象啊!值得吗!哪里值得去帮助了!你倒是给我说啊 !”

那可爱的孩子气喘吁吁地嘶吼完,瞪着我的眼充血通红,就快喷出火来。

我苦笑了下,猛地扬起巴掌――

御水倒吸了口冷气,无辜的大眼睛直直看着我。

我当然不会打女人,我怎么下得了手!再说像那样没风度的事若是做了铁定会被教授知道,知道以后……我会被分尸的,要不就是被倒吊着被SM到半死不活,死去活来,活了又死……

光是想象我就想哭了……

轻轻拍了拍她圆润的脸颊:“御水,你看我长得怎样?”

她垮下了脸,投来“你是真傻啊”的眼神。

我继续道:“是不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

她扁了扁嘴,已懒得答话。

可怜的孩子……她一定是没经历过这么奇怪的对话,哪里像我,三天两头要应付教授的古怪性情……

“那么西荒人也是长这样吧?”

面对那孩子震惊的面容,我笑了起来:“那不就足够了吗?不论对方是谁,我只是讨厌军队VS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这样的对战模式而已。”

“讨厌!?这种任性幼稚的理由!”

“没什么啦,反正我一向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办事啊~就是讨厌怎么着了?”沉下脸,我冷冷一笑,“那边的人,有空和我浪费时间还不如快回去准备迁徙的事项!我可只是帮你们拖延了些时间而已,可并没有帮你们解决实质问题!要是以为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就大错特错了!想左右我的思想,你们还早了一百万年!”

“还有!哼!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最好给我老实地物归原主!况且你们已经没余力带着陨铁矿四招摇了吧?”

看着他们动摇的姿态,我真是一百个不爽!

“还愣着干什么!我是没有国家的人!你们可都是有国家的人!不回故国去在这里闲逛个头啊!”切了一声,我旁若无人地走到马匹边解下缰绳,对面的人再度紧张起来。

我翻身上马,招呼御水和鸣渠:“你们两个也一起走啦!刚才没来接你们是我不好。”

御水猛地抬头,惶恐地望着我。鸣渠依旧一言不发,好象透明人一样靠在树上看着我。

“走啦走啦,他们不敢怎么你们的啦!”我将锐利的目光转向他们,“呵!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拦我,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我可不保证,挡了我道的家伙会有什么下……场……”

怎么……回事……为什么……世界……在转……

这晕眩的感觉……是什么……

身躯的力量一瞬间被抽干殆尽,我身子一晃,整个人向后倒去!

没接触到坚实的土地,一双坚韧的手臂在一片惊呼中将我稳稳地收入其中!

喉咙口一阵辛辣火热,脑袋里似乎有百万蜜蜂齐飞轰鸣!

再也承受不住,我“哇”地一口将冲击着喉咙的东西喷咳而出!

视线变得猩红扭曲,我看见鸣渠的表情犹如世界末日般痛苦无措。

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听不见……好吵……安静点啊……好吵……呼吸……快要……不能呼吸……

小涟……对了……小涟……

我吃力地扭过头,却见那孩子瘫软跌坐在地上,两眼空洞而茫然,恐惧在滋生着,将他吞噬入黑暗之中……

“小……涟……对……不……”对不起……对不起……似乎……我要让你一个人了……对不起……

啊……好想睡……好累哦……我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再不被人打扰……

黑暗扑了过来,将最后的光完全掩盖。

呵呵……这一,真的再也不会睁开眼了吧?

茕焰二十三

那是没有景色的梦境。

灰白的色调无尽蔓延,广袤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

然后,灰色的浓稠肆意扭曲,无垠的黑暗遮盖了所有。

我就站在那爿漆夜中,如同人偶一般静默地看着光亮被潮水似涌来的虚无所替代。

闭上眼,任由它将我没入其中。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无法思考……就这样……被带向一切的终结。

一只手突然潜入黑暗拽起我的手猛地向上!

骤然睁开眼,刺目眩然的光芒灼痛了我的眼。

我失神地望着光芒褪去后显现眼前的景象。

滚烫的暴雨落在我的脸上,滑入脖颈,有点痒。

张开口,声音却似从地底而来:“小涟?你怎么……哭了呢……”

又一看见他哭泣了……还是如此伤心……是谁……又有谁……欺负你了呢……

没关系……那个人我绝对不会放过……绝对不会……

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沉得像石头。小涟压在身上紧抱着我的脖子……快透不过气来呢……

“终于醒了。”床边传来难掩疲惫的清冽声线。

疑惑地扭头,却见一面容秀丽得几近艳丽的少年一脸倦容坐在那里,衣着凌乱,面有菜色,身旁满是杂乱的瓶瓶罐罐。

憔悴的美少年耶……

我吞了吞口水,忽然拧起眉――咦咦咦咦咦!这不是鸣渠吗!?怎么这小子把自己搞成这么一副狼狈样?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细碎的乱发,有些挑衅道:“他才刚醒,你也可以了吧?”

小涟猛地抬起头,沾着泪光的眼狠厉地瞪向他。

啊,这么一说……想起来了,我不是毒发了吗?看样子应该是最后一吧?为什么……难道这还是梦?

那孩子又将吃人的目光转向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心虚地躲闪着视线,小涟生气地伸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

我以为我还能撑一段时间的说……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吧?光是瞒着他,这个罪名已经够大了。

小涟目光如炬地等着我的回答,一旁的鸣渠忽然起身:“出去,你妨碍到我解毒了。”

我怔住――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嚣张地和我家小涟说话呢!

“如果你希望他尽快恢复的话。”

又有恃无恐地加上一句,小涟满是不甘地擦干眼泪大步跑了出去,还重重地甩上门。

我叹了口气,小涟啊……连你也染上摔门的坏习惯了么……

鸣渠端来药汤:“感觉怎样?”

绷着身体让他将我扶起,我饮尽苦汤:“这里还是废村吧?我睡了多久?这里的村民怎么样了?你说的解毒又是怎么回事?”

鸣渠无波澜的表情就像在抗议我一股脑问这么多:“他们两天前便连夜向西走了,泓h国的军队被你那么一闹,居然取消了计划,南下回关了。”

觉得心口一阵抽痛,我不禁咬紧了牙:尧渊……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能将我看得那么透彻呢!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做出这样的事!

难道身份所带来的思考角度、方式的不同,真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隔阂吗!

盯着我的眼神锐利,鸣渠垂首,闷闷的声音继续道:“后来来了一群奇怪的家伙,跑到东北边的仓库火速搬走了几车的东西。”

哦,是尘芥堂的人呀,真是慢死了!燃叔在搞什么飞机啊!不过算了,总之东西找回来,不会被教授施以极刑了……

“任家兄妹在走前来看过你。”

哦,咦?那个弟弟居然没一刀砍死我?

“任晓姒趴在你身上哭过一阵。”

那个……任姑娘……我还没有死的说……

“村长要我等你醒后向你致歉道谢。”

诶?这个……不用的啦!我只不过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用不着跟我说什么的啦!

抓着我的手臂一寸一寸揉捏着穴道,鸣渠一副“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的表情。

我纳闷:“鸣渠,你还没告诉我解药的事……”

“你没必要知道。”冰冷不善的口吻,很骇人的意味包含着。

惊异地愣在一旁,完全放任鸣渠沁凉的手指探入衣物摩挲着我的身体。

“啊!我知道了!”慌张地挣脱开他愈加肆意的碰触,我满怀感激地望着他,“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那孩子的眼眸幽暗,相当不爽的样子。

几乎是要涕零泪下地情款款地注视着他:“为了救我,你低声下气地去求他们了对不对?”

他愣住。

我继续滔滔不绝:“不必如此的……其实你不必因为我的关系而屈尊降贵的……”他是个高傲的少年,这一点我看得非常清楚啊……

“但是还是要感谢你!因为我这个人,毕竟还是贪生的……”

“你……”他喉咙梗塞,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在一片头脑慌乱中将鸣渠说服离开了。

那如雪的少年一离开,我便脱力地瘫软在床上。

危险……真是超级危险的说……

你只是个孩子……对我而言仅是如此而已……

所以拜托你了……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别打破这维持不易的天平……

睡了整整两天,要我晚上再按正常时间睡觉……根本不可能嘛!

在床上左翻右转,身旁的小涟已经完全坠入梦境。这几天真难为他了,还有鸣渠、御水,他们几个几乎都没合过眼。

实在难以入眠,我决意到窗边吹会儿冷风。

刚坐下发呆,一闪而过的黑影立即让我傻了眼!

那是……什么啊!?

果断地飞跃出窗,我无声地紧随在黑影之后!

咦?这个身形的话……啊,原来是御水啊!这小姑娘!跟她说了半夜三更不要到乱跑!真是屡教不改!

生气加好奇地一路跟踪着,只见她忽然停在了村外一棵参天大树下。

在这种荒郊野外……难道她是在和谁幽会吗?

不过不是我说你啊……这种鬼地方倒更像杀人灭口呢!

没情调的小鬼。

我躲在树后屏住呼吸,静观发展。

她的身体忽然前倾:“茕焰,你终于回来了。”

咦?不是和鸣渠约会吗?脚踏两条船……感觉有点不道德的说……

茕焰?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啊……

小心地探出脑袋,亲眼看着那人自月光的阴影下步出,我猛地发现自己的咽喉仿佛被蟒蛇勒紧一般无法呼吸!

那是!

鸣渠……鸣渠!只有鸣渠!

是了……茕焰,茕焰二十三……燃叔跟我说过的,礼真国培养的四界影守之一……那么“御水”也是……

时间真是很可怕的东西呢……我都已经差不多快忘记了。

忘记了当初捡到那孤傲的小兽时,他的名字是我擅自决定的。

现在想想,的确他只是没回答我而已,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自己不记得任何事。

一切……都只是我个人的一相情愿而已……哈哈……还真是傻瓜啊……难得御水老是在这点上骂我……

不……其实……我是知道的吧……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

“小心你身边的人”,我并非将尧渊的话当耳边风。

只是,不去入思考的话,和平的表面便不会被打碎吧?我们就会相得很愉快吧?

很喜欢,我很喜欢那两个孩子,哪怕他们是那样的身份,哪怕他们极具危险性,但我仍然很喜欢他们啊……

如果不是那样的身份,他们两个都会是很纯真可爱的孩子吧?感觉如果我有弟妹的话,一定就是那样。

当我浑噩地回神,御水已经高声冲鸣渠吼了起来:“扔出淬毒暗器的人是你!给予解药的人又是你!茕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本该死的!不论是中了毒也好,上面的命令也好!轩辕怀瑾这个人必须要铲除!而你!你为什么要做那样多余的事!就这样……这样让他……不好吗……”

林风刺骨,冻得我从灵魂开始战栗。

在说什么?御水……你在说什么……又为什么要那副快要哭泣的神情?

“动手!快点动手!等到皓风和迷尘出手,就连你也会遭殃的!这个任务你已经拖延了够长时间了!”

长久的沉寂,惟有枝叶摇摆沙沙作响。

鸣渠吸了口气,清晰道:“我不会杀他的。”

“什么!?”

“我说,我不会杀他,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动手――就连你也是。”

冰寒刺骨的低沉嗓音,饱含着威胁与警告,就连我也不禁开始瑟瑟发抖。

御水颤着声:“茕、茕焰……你……变了……”

“给予了名字的话,就等于赋予了灵魂……这句话,是谁说的呢……”他有些感慨地叹息。

“‘御水二十五’,我的前一任……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死得特别凄惨不是吗!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动手!也就没有今天这么麻烦了!”

鸣渠冷哼:“你不会动手的,要杀你早杀了。”

被戳到痛,御水痛苦地抱头呻吟:“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我静静地听着,发现自己已是难掩惊讶与……震撼。

是……这样吗?是我……让你们为难、痛苦、犹豫……是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走吧,就当今晚什么都没看到……就像从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表现出来……这样……大家就都不会觉得难受了吧?

只要不捅破这一层纸,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吧?

吵吵闹闹的幸福生活……愉快的家庭感……

我恍惚着抽身,却发现长时间地站立,在寒风中的我早已僵直了双腿!

“什么人!”

喂喂喂!荒湮神啊!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我嬉笑着出现在那两个全副武装的孩子面前:“嗨~最近睡太饱晚上都失眠了,出来散散步而已,御水你不用那么紧张吧?哦~和鸣渠约会啊?嘿嘿,那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哟~”

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脸色,那两人丝毫没有因为我的一席话而放松神经。

“你……都……听……”

“啊?御水你说什么?”

她可爱的脸庞血色尽失,苍白得一如月色。

我冲她笑了笑:“好啦,你们两个也不要聊太晚哦,早点睡觉去。”

转身向后挥手告别,她暗哑危险的语声刺来:“……既然如此……干脆就由我来好了!”

几近崩溃地叫着,御水抽出佩剑白电般向我斩来!

我没有动作地看着她袭来,眼中不觉带上了苦笑――这也是命运吧,好不容易捡回来的。

另一道白影亟闪而来,猛地将一团粉末撒在我脸上!

顿觉天旋地转!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定格在眼里最后的景象是――

弥漫的白烟中,绽放着两柄利剑摩擦出的激烈的火。

时流断层

――求求你……

……求我……什么……

――……求你……求你了……一定要……

什么?到底……是什么?

世界晃动着,我费力地将粘合的眼睁开一道缝隙,蓝的夜幕中,头顶两片漆黑的阴云。

啊……是御水……还有鸣渠……

身体被抱了起来,随即冰凉粘腻的液体撬开我微闭的嘴唇灌了进来。

好苦……这是什么……你们……

――求你了!求你忘记!如果忘记的话!我!我……呜!

御水……眼泪不适合你呢……一点都不……

这么想着,我结束了这个荒诞的梦境。

路西法闹钟准时报晓,我左摇右晃着爬出被窝伸个懒腰――呼~睡好饱~

“唔?”侧着脑袋,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唔唔唔~哪里呢?是哪里?

“唉!算了!”将之抛到脑后,我利落地起身,不一会儿便洗漱完毕,冲出院落寻找大部队。

“呀!”在拐角撞见的御水难得叫得凄惨,她脸色惨白地看着我,微微发抖。

“你、你醒了?”

点点头,莫名其妙地看她:“御水?”

她惊得一跳:“啊!鸣、鸣渠他已经煮了稀粥!我来叫你!”

我拧紧了眉,御水的脸愈加苍白。

“呐!御水……我该不会……”

“不会?”

“不会晚上梦游到你房里去了吧?”

那张可爱的脸在“梦游”二字上达到了一个漂白高峰,随即一愣,咬牙将腿踹了过来:“我怎么可能让你有这个机会!!”

好!好痛!

我蹲身抱腿,龇牙咧嘴地看着她气鼓鼓地远去。

这小丫头,又哪里开罪她了?

变得奇怪的还有一个。

嗯嗯~怎么说呢,虽然鸣渠原本就是一张冰块样的脸……但是今天……怎么有种闪躲着不敢看我的样子?

莫非我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之先离开这块破地方,向着更~边境的地方去吧~

几乎是一天的劳累奔波,虽然这队伍的气氛古怪异常,但他们两个仍旧是什么也没问,静静地跟在身后。

唉!没了御水的大呼小叫,还真冷清呢!

进了飘香四溢的r城,果然是酒肆漫街,青旗张扬!

r城,别号酒城,位于泓h国的西北方,越过北面那座山,便是邻国蕲封――有“北乾”之称的绝色美人湘天黎所辅佐治理的国度。

屁股刚碰着座椅,店小二已满面春风地招呼上来。

“这里还真是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没……”御水有些诧异地嘀咕。

“哈哈哈!这位姑娘说得可是!”那小二在一片馥郁的酒香中斟完茶,“咱这酒城可是好地方啊!不仅北边的酒山上有一口活源仙水酿得好酒,再过去可就是泱泱大国蕲封,这南边又有宽阔的汜广河护着,还有守军在此,那些个什么叛军啊纷扰啊想来咱们这?门都没有哦!”

御水抿起了嘴,眼神略显轻蔑。

小二没看见似地继续:“所以啊客倌!您今个儿来了我们这儿,只消沉在美酒中就得啦!啥也别多想!”

我亦是苦笑了下,径自动筷裹腹。

他说得因是不错的,从地理而言,这酒城确是有恃无恐。

但过了这地南下便是汜广平原,若是攻下这里……无异于让人长驱直入。

总之!现在也别想那么多,好好放松下神经好了~

愉快地夹着菜往嘴里送,我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看得我发毛。

唔!感觉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说……

小涟缓缓抬起头,压迫感十足的视线投向某个方向。

依旧是没有波澜的神色,却在一瞬露出了无奈的情绪。

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视线,我有种咬断牙齿的冲动。

是他……又是那个男人!!

那个在云翔镇胆敢乱碰我家小涟的男人,那个小涟竟没有拒绝碰触的男人,那个,知道小涟身份的男人……

是漠堙国南宫家的旧臣吧?还真是忠君为主,却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心情!

雪恨也好,复国也罢,小涟是我的!只要有我在一天!当然死后也不可能!你们就别想动他一点脑筋!!

不爽地夹起肉片塞到小涟碗里:“吃饭吃饭,不可以东张西望!”

再度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却发现他居然恬不知耻地走了过来!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停在我的面前!!

近细看的话,这男人除了杂乱肮脏外……沧桑,这是最先跳入我脑海的词语。

明明有着一张不算年老的容颜,两鬓却已微微泛白,那份疲惫艰辛残留在眼角,倒映在跳动着兴奋的眸中。

“请问,公子可有空闲?在下我想……”

“没空!无论何时都没空!”涌起同情也只是一瞬,我不耐烦地挥手。

他激动得拉高声调:“不!请您!一定要听我说!!”

整个店堂,骤然死寂。

“嘿!公子!您可挑对了!这可是享誉整个荒湮大陆的糟r酒!虽名糟r,实为琼浆!您来了此地,万万不可不尝!”

将小二那媲美我们哪里有客栈里张三的聒噪声隔离在外,我捧起酒坛拍开封泥,仰头就这么畅饮起来。

“你你你就就这么灌?”

“啊――?”卷起袖子一抹嘴,我歪着嘴不善的眼神瞥向御水。

没看见老子我心情正不爽啊?闲人勿近啦!

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安慰性地拍拍小涟的头:“无所谓啦,反正这三年被她灌酒灌得我早锻炼出来了。”

见劝解无用,小涟干脆放任我自由。

窗外早已是灯火满街,r城的夜晚,竟比白日还要热闹。

我豪饮着闷酒,想起了几个时辰前秦昭在小巷里和我的对话。

秦昭,八年前漠堙国皇帝信赖托付的侧近属官,八年间竭尽全力结兵筹资策划复国。

现在,他所缺少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唯一一个,身上流着“南宫”血脉的人。

我沉默地听着他平淡却又激动的陈述,一言不发,也完全不准备搭话。

“怀公子!你明白吗!我们需要少主!非常需要!只有他的存在!我们才能完全将西荒的那群贱民赶出我们的国土!重建我们的自尊和家园!”

怒火终究还是无法按捺的冲破了头顶:“需要?呵呵……需要?少笑死人了!”

我挑眉怒瞪无措的秦昭:“既然你们需要他!那你扪心自问!这整整十三年!你们需要他的时间仅仅是在这个时候吗!你们自己都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清楚!现在才来冠冕堂皇地说这种笑掉大牙的话!你是找打欠揍吗你!”

一想到当年就连年幼的自己听来都过分作呕的流言,我就觉得自己肺都快气炸了!

“可、可是!少主他毕竟是少主啊!保卫国家是他的职责啊!这是他……”

“给我闭嘴!”一拳击打在坚实的砖墙上,骨头吱吱作响,却远不及我的心痛!

“根本就没有那种义务,因为你们的国家,早就灭了!”

扔下哑口无言的秦昭,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冲回小涟身边。

我会保护你的!绝对会的!绝对!

御水担忧地制住我再度伸出的手:“够了!已经三坛了!这酒后劲很大的!笨蛋!”

扳开她纤小的手指,我笑着啧嘴:“真是小看我啊~这么点小酒就想醉倒我?未免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呐~对吧?小涟?”

那孩子的身体已有些摇晃,我苦笑地看着他:“啊,你也喝酒了呀?呵呵……还是一样不行啊!好!你先回去睡觉!我还要再奋斗个几坛子美酒!”

糟r酒糟r酒,真不愧是名冠荒湮的第一美酒!也难怪死猪大叔老是吵着要喝这酒了!果然是入口醇香,芬芳留齿,余韵涤荡,销魂忘忧啊!

好酒!真是好酒!

我自顾自地喝着,已将时间的流逝抛至脑后。

――别喝了。

鸣渠你别吵!又不是你付钱!你罗嗦什么啊!

――快住手,会伤身的。

烦人烦人烦人!身体是我的!要你管!

“我说你啊!你已经喝醉了啦!!”御水凑在我耳边大吼。

“才――没有!我才没――醉!谁说――我醉了?”

“喝醉的人从来都这么说!”

我笑了起来:“喏!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啊!我现在还可以背动能定理,还、还可以默出白磷解毒方程式,还能背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原理的章节!要不然!你《全唐诗》里随便抽一首!”

“……你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她叹着气,强行从我手里夺去酒坛。

我索性耍起赖来!

“没有没有才没有!呜!我才没醉!根本没醉!”

御水不由得抽搐着后退了一步:“唔哇啊!求、求求你别用这种表情发小孩子脾气啊!别用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引人犯罪啦!”

我睁开湿润的眼睛哀求地看着她:“呐~给我喝嘛~好不好?好不好嘛~呜……你欺负我……”

“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御水抓狂地扯着头发,“天天天天啊!你你你你那是什么样子啊!那闪闪亮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啊!让人疯狂产生虐待欲望的说!!”

我侧着脑袋,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糟蹋那一头漂亮的秀发。

咧开嘴笑着扑了上去:“御水~给我嘛给我嘛给我嘛~你最好了~”

“不要抱着我!也不要对我撒娇!呀啊啊!我快疯了啊!!”

凄厉的惨叫刺痛着耳朵,御水手脚并用地和我拉扯着,势必要将我从她身上踢下去。

正僵持着,一双修长的手臂陡然从后将我轻松地纳入怀中。

我向后一跌,顿时气力全失。

那包拢着我的身体纤细而又强韧,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依赖感。

我眯起眼往里缩了缩,伸手反抱住僵硬起来的身体。

嗯嗯~抱枕~好舒服~

束缚的手臂滑至腰间,收紧。

一声轻叹自头顶落下:“你去休息吧,他交给我。”

酒后乱性

最先恢复感觉的部位,是唇。

好像涂过辣油后留下的遗症,火辣火辣地跳痛着。

脑袋涨得难受,我低吟一声,意图换个舒服的姿势。

咦?身体动不了?传说中的鬼压床?

抬手挥去,却被实质的热度抓住。

“嗯?”困倦得无法睁眼,思绪也如纠缠交结的乱麻,完全理不出条理来。

湿热的感觉自指尖逐渐吞没整根食指,柔软的物体扫过,如通电流般的刺激立刻传至全身!

“啊……”

手指似要融化,呼吸逐渐浓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抽出手腕。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

身上压下重物,沾着液体的手指陡然暴露于寒夜,冰冷瞬间蔓延全身。

“唔……唔?”方才还覆盖手指的热度忽地加诸唇上,趁我松口的同时强硬闯入,焦躁地掠夺着我的氧气!

什么东西啊!我可是有机生命体!我要呼吸啦!

“!”被咬到的入侵者猛然退出,丝丝铁锈气息在齿间扩散。

总觉得……突然好冷……嗯……被子被子……睡觉睡觉……

遍摸不着可以遮盖的东西,我干脆放弃地蜷缩成一团侧身抱紧自己――唉……有抱枕的话就好了……记得刚才明明有一个很舒服的……谁那么没道德抢走了啊……可恶……敢跟我抢……给我记住……

不爽地撅着嘴,我皱眉跌入不安稳的睡眠。

才刚触及梦境的表面,游移胸口的凉意将我的意识逐回。

透凉却又温暖的东西似是描摹地圈划着,轻柔的,却又饱含着骇人的执着……

烫得灼人的湿润触感贴上渐冷的皮肤,剧烈的温差让我不由一颤,尖利的硬物小心撕咬着,麻麻的,很痒……

“嗯……”不安急促的吐息加速,我不适地扭动着想要挣脱,坚实的桎梏却毅然施加在腰际迫得我动弹不得。

明明很冷,却有另一簇异样的火苗在底下成型,缓缓爬升着。

眼睛睁不开……可恶……真是讨厌的梦……

声带开始不受意志控制,粘附在身上的动作让我抖得如秋风落叶。

丝帛般的细腻散垂在颈间,柔滑轻盈的抚触荡漾着神识,我蹙眉将脑袋转向一边。

那炽热的火焰立即在脖颈窜起,让我情不自禁地轻呼。

……吸血鬼……在哪里都能碰到啊……

细微的摩挲声传入耳膜,身下一冷,我不禁并拢双腿,却立刻被握住脚踝执意地分开。

唔……冷……

嘟哝的嘴唇被轻轻啄起:“很快就会让你热起来……”

嗯?这声音……沙哑得可怕……却好熟悉……

膝盖被操控着屈起,一双手抱着将之分开极限,私密骤然接触到的阴冷让我全身颤抖起来。

笼着轻纱似的大脑接收到滑腻的水泽声,随后冰得刺骨的触感便突然落到了身下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啊!”喉管如被掐住!我在一瞬张大了嘴,却如何也无法呼吸!

那个地方!那个地方!不要碰!不要――!!

卡入我腿间的身体鼻息变得厚重不耐,一边制着我开始大力抗拒的身体,在身下摸索试探的手指倏地刺入!

“啊啊啊!不要!”我尖着嗓子充满恐惧地喊了起来!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不要!不要碰我!不要!

“别……那么紧!”入其中的手指一意孤行地向内潜行,我收紧力道,却无法阻止又一根手指的进入!

“呜!别……住手……”

痛得牙齿打颤,回答我的却只有让人快晕死过去的淫糜水声!

不能动!为什么!为什么动不了!

结束!快结束!是噩梦的话就给我快醒过来啊!

顺着大腿内侧啃咬向下的疼痛残留着,扩张内部的手指刻意轻缓地抽出,那耻辱的声响让我的眼睛热了起来。

醒……了……?终于……

炙热的气息喷在耳边,我猛地一缩!

“我要进去了……”

下一秒,滚烫得吓人的物体突然抵住了那里!

固定着我的双腿,那东西毫无征兆地向前一送――

曾经尘封的真实记忆如雪崩般袭来!

我睁开了眼,浑噩的大脑却已吓得一片空白……

散发着高热的光滑物体摩擦着收缩的体内,一寸寸剥开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

“唔!啊……啊啊啊啊啊――!!”

抬手激烈地推拒着身上的黑影!我用尽全力绞紧内壁,躯体抗挣着向后退去!

徘徊在眼眶的热流化做水滴滚落面颊,黑影一愣,俯身吻住我的唇逼迫我的舌头和他一同缱绻!

用拳头打,用脚踢,我狠狠地摇着头!那双压制我的手亦不退让,急切地四下抚摩着挑动着!

“给我放松!今晚我不会放过你的!”阴鸷的嗓音咬牙灌入耳中,威胁的意味彰显无疑!

我只是摇着头,丝毫没有放弃抵抗!

发狠地消解着我的挣扎,身上的人失去耐心,猛地在身上运指如飞――

一切动作归于静止,我张着嘴睁着眼,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看不见。

头顶,黑影晃动着,影象模糊起来。

不……求求你们……住手……住手……我抛弃自尊!我什么都可以放下!求求你们住手!住手啊!!

无法动弹地仰面躺着,双腿被抬高抱起,我颤颤巍巍地清晰感受着涨大的硬物缓缓沉入身体的中心。

眼泪如断线似地控制不住,掌控着我身体的人终于完全没入,彻底地结合。

“……好热……”那低沉的声音暗哑地舒着气,明明做了那么残酷的事,汲取我眼泪的动作却是那样温柔。

噩梦……是噩梦……只是噩梦……

我咬紧下唇,细长的手指却轻柔地插入,不受控制的呻吟被随后紧接的大力撞击弄得七零八落,急速的摩擦引发一阵阵难耐的痛楚!似要将内脏都顶撞出来!

让我害怕不已的却不仅这个,更是痛苦过后逐渐自那里散开的麻酥畅快感,以及快将我逼疯的手指!

埋的记忆中只有无边的疼痛!要将我彻底摧毁的疼痛!而这种让人无力自拔的沉沦更让我无比痛恨自己!

“唔!”吸吮缠绕的灵蛇退出,我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臂已缠紧了对方!

我想放手!我想推开!然而本能却战胜了理智!

发着丢脸羞愧的声音,无助软弱地哭泣哀求,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想要立刻就死去!

“嗯……不要……不要……不……呜……啊……”含混不清地求饶着,锐利的指甲肆意抓着任何可以碰触到的地方,只求可以消退腹下越来越难耐的热流!

汗湿的身体彼此交缠紧贴着,剧烈的晃动摇得我头晕眼!

甜美奇异的感觉随着娴熟的技巧充斥影响着全身,轻易地让我臣服其下!颤着单音哼吟着,在体内剧烈抽动律动的人显然也已陷入疯狂!

扣紧扭动弹跳的身体,一下胜似一下地入,几乎要将我的身体戳穿弄坏!

激烈地拥抱亲吻,我被按在床上,完全失去了主导!

分不清痛苦舒畅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好似行将溺死的人,片刻也不敢放开正狠狠侵犯着我的人!

高亢地惨叫着,我向后仰着头、手指成爪紧抓着攀上了欲望的颠峰!下身本能收缩,听得一声痛苦的轻哼,随着一记到达极点地大力挺入,一股岩浆般滚热的洪流浇灌到身体的最。

我脱力地瘫软着,激越地喘息,任由那些热流渐渐浸润内部。

酒精的效力麻痹着我的思绪,沉重的眼再度阂起――好累……做梦好累……

热度未消的物体小心退出,冰凉的空气灌入,好难受……

短暂的宁静,身体陡然被整个翻转!

我怔住,无力颤动的双腿已被迫支起!腰被拉住向上提起,整个人就这般趴伏在床上!

心从最底凉透,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冻结起来――这个姿势!这个姿势是!

不要!不要用这个姿势强暴我!不要!不要!我不要!!

痛苦的呐喊没有传递到达,身后的人分开我的腿,再度就着注入的体液一插到底!

“啊啊啊啊啊啊――!!”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摆脱了梦魇。

呼……果然是噩梦啊……

抬手擦了把密布额头的虚汗,窗外还是青白灰暗的天色。

呵呵……还好只是梦而已,喏,我现在起床一定不会腰酸背……痛……

……痛……而且……腰好像快断了一样压迫着神经……

我扯出僵硬的笑容。

一定!一定是我昨晚酒喝太多了!宿、宿醉嘛!都会这样的啦!哈哈……哈……

痛死了!痛得一动就龇牙咧嘴的!痛得骨头都要散架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我颤抖着移下视线,呼吸顿时凝结。

没、没穿衣服……而、而且……除了旧伤以外……这些青紫的痕迹是、是什么……

还用得着拉开被子吗……不用了吧……

腿间粘腻难受的感觉是什么……根本不用看了……

十指抓着被子几乎要抓穿,我愣愣地坐在床上,已经完全被冲击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梦……不是……我和……谁做了……和谁……

身边的被子一动,我木讷地转过头,瞳孔骤然一缩。

以慵懒的姿态悠然撑起俯睡的纤细身躯,如漆黑幕布般的黑亮发丝直垂在凌乱的被褥上,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顺手将之收入耳后,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绝美容颜。

我想笑,非常想,想仰头冲天狠狠地大笑几声!这太可笑了不是吗?可笑得我都快哭了!

平静得没有分毫惊异,如镜泊般清澈望着我的人――居然是鸣渠!!

昨夜疯狂放纵的记忆清晰再现,我僵直着身体,连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早,你醒了?”他理所当然地执起我的一屡头发贴上嘴唇,在我呆滞的目光中又将柔软的唇温存地轻擦过我。

好不容易筑起的理性之墙终于完全崩溃!

我抬手一掌挥了过去!

他没有闪躲,侧过的眼神仍旧是冷静得让人发狂!

止不住颤抖的食指指向门口:“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似是撕声力竭的怒吼显得那样卑微而虚弱,刺骨的寒冷侵入四肢百骸,将我的灵魂完全冻结!

鸣渠没有多说一个字,翻身赤裸地在一地散乱的衣物中挑拣着,如在平日一般不急不缓将自己整理干净。

“会着凉的。”他没有回头,轻轻带上了门扉。

我依旧坐着,如僵尸一样一动不动。体表的温度逐渐被寒风带走,我也已毫无感觉。

一点点随风冷却的,还有心……

毁了……我所说的一切,我所做的一切,我所付出的努力……一切都毁了……轻易地……

猛地一个激灵!

不行!不能让小涟看见我这副样子!否则这个城市就完了!

急切地咬牙撑起自己像被拆开过的身体,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触及身上那些不堪的痕迹!

颤抖的双腿才刚着地,自那个地方流出的冰凉液体让我骤然气力全失!

恶寒窜上背脊!我跌坐在地上干呕起来!

我靠在床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情绪的水龙头就似被生生拧断一样。

黑色的一角冒出揉捏得皱成一团的衣物,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像扯线木偶似的将之拾起。

纸扇……黑色的纸扇……上面熏染着沉水的芬芳……尧渊的味道……

目光空洞地打开扇面,轻颤的指尖摩挲着细腻的纹路。

尧渊……尧渊……

哪怕事已至此……我也……必须要站起来……

仿佛被抽了灵魂一样飘荡了一上午,小涟没有发现异样,轻易地相信了我的宿醉论,这是我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了。

已经一个上午没见到鸣渠了,这也好,现在的我,根本不知道见到他会否冲动到一刀砍死他!

带着小涟漫步在热闹的市集,虽然走路对于今天的我而言是件痛苦万分的事,但既然是难得和那孩子出来玩一,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扫了他的兴。

他拉住我的衣服――你累了?

那是肯定的眼神,害我都无法辩驳,于是只得顺着他,让他先去街角的茶馆坐着,我去对面的糖铺买些糖。

五颜六色绿绿的糖堆,差点把我眼都看。

唔……哪一个呢?买哪一个好呢?

“这个西域密瓜制的酥糖很不错哦,小老鼠~”

我瞪大眼僵住,沿着眼前的手抬头。

唐溪午一身平民老百姓的打扮,正舔着糖葫芦,眯着暗透危险的眼眸笑嘻嘻地看着我:“呀!好久不见~”

脚自己后退了一步,我努力吸了口气,猛地扭头拨开人群不顾疼痛地奔跑起来!

“喂!小老鼠你逃什么啊?”

废话!当然是因为你才逃的呀!

他愉悦地笑着紧追在后,我快他快,我慢他慢!简直就像在耍老鼠玩的猫!不!或许应该用耍着田鼠的猎豹比喻才对!

好痛!那个连讲都讲不出口的地方火辣辣的痛!腰以下快断掉的感觉又再复苏!

一路人都侧目相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这家伙怎么甩也甩不掉啊!

猛地转入巷中,竟是死胡同!我一愣,随即直冲了进去!

脚尖离地跃上墙头的瞬间,一双臂膀猛地扯住腰,我顿时被重重扔到墙上,头晕眼地滑至地上。

“唔……好痛……”脑袋会被撞笨的……

他就站在我的身前,事不关己地笑得纯良。

待我扶着墙直起身,他忽然将手撑在我的头侧,将我禁锢其中。

“呐,你好像不怎么擅长逃跑游戏呢,怀采薇。”

他轻轻地笑着,我却整个傻了。

唐溪午伸手抓着我的下巴抬高,邪魅的弧度弯得更大,近在咫尺的邃光芒让我自心底战栗。

“还是应该称呼您为……轩辕怀瑾殿下?”

教训

这个吊儿郎当模样的俊朗男人粗糙的手肆意摸着我的脸。

经过昨日的意外,尽管心里厌恶得要死,手脚却似钉住一般,只得任由他吃着豆腐。

我有……告诉过他名字吗?无论哪一个,我都没有告诉过……

哼着小调扯了扯我的耳朵,他笑了:“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能说么?”

明明是一脸阳光灿烂,为何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快无法喘息的压迫?

一看到你我就想上厕所――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死更快……

他为难地笑出声,忽然低头凑到颈侧:“嗯~你喝酒了?好香~”

你属狗吗!我不禁想吼他!

僵直着垂下脑袋――就是因为那些酒,我才会……

成熟勇武的男性气息扑入所有感官,他揉着我的乱发,暧昧地紧贴着我想躲入墙中的身体:“是你不好哦……把人当傻瓜,也要看对象……你说呢?小老鼠?”

柔软得没有一丝棱角的诱哄,却让人从头冰到脚。

――哼,想卖弄自己先看看自己属什么!有没有九条命!

呜……教授!我对不起你!当初为什么就忘了这句话呢!

“对、对不起……我错了……”颤着声脱口道。

理着我头发的手一愣,唐溪午忽然后退一步抱着肚子狂笑起来:“啊呀呀~真是好有趣好有趣~不愧是我挑中的玩具哦~真是好可爱~”

被他强搂着用力拍着脑门,我更是欲哭无泪――完全被当成玩具了……

“唉!昨天我在客栈里那样情地看着你你都不理我,害人家好受打击哟~”他一副怨妇脸,突然狡黠地一弯唇线,“不过,也因此听到了一些很好玩的事呢。”

他听到了什么!难道!

“呵呵……怎么了?你很冷吗?抖成这样呢……穿很少?”他大刺刺地微笑着,好像要将手腕拧断的力量将我压制在墙上,猛地将冰冷的手指探入衣襟乱动起来!

“你做什么!”

他蛮恨地拉开我的衣服,被捏得发红的皮肤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身体本能慌乱地一颤!

吻痕……苍白的肤色上满是星罗棋布的青紫痕迹,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啧啧啧~”他夹起细长魅惑的眼,上下趣味地打量着我的身体,“呵呵……我还以为只有怀琰殿下谙此道,没想到怀瑾殿下也是个中高手……”

“给我住口!啊!”滑至腰际的手狠狠掐了一把,我顿时没了底气!

可恶!一碰到这家伙我就倒霉!

“哦哦哦~小老鼠生气了?莫非我说错了?”唐溪午促狭地笑得奸邪,湿热的气息撒在敏感的耳朵上,“还是说……酒后乱性?”

我不可思议地带着屈辱瞪着他!

他浅浅笑开,让人心悸的空气包裹着周遭:“原来如此,我同情你哦~”

不以为意地挂着令人沉沦的笑容,他挑起剑眉碎碎念:“嗯~不过平凡之姿,普通货色,大街上一把抓的脸,为什么就给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呢……”

“你・这・混・帐!我长成这样碍着你啦!有伤风化啦!影响市容啦!”忘记了自己的境,我非常不明智地冲他吼。

“哎呀呀~果然是小老鼠呢,一直扑腾个不停~”

“那是形容鱼的吧!文盲!”

“不管是鱼还是老鼠,都是猫的最爱,不是么?”

哇咧咧咧咧~求、求求你!求你不要用这种容易被人误会的字眼啊!恶心死了!

他笑得邪佞,漆黑的眼中流转着让人害怕的东西:“都是……让猫想掌控在手中,慢慢折磨玩弄的对象……”

变、变态啊啊!!居然还笑得那么一副无公害蔬菜的模样!!

不、不行了……反胃指数直线上飙!快突破涨停板了!

愉快地欣赏着我痛苦的神情,他忽然收敛起眼中的笑意:“不玩了不玩了,要干正经事呐……”

干练冷静得残酷的嗓音落下,我的身体猛地离地,头颈施加的力量几乎要将我的头轻易扭下!

“!!”

单手掐着我的脖子将我腾空,那双折射着寒光的冰冷眼眸仍旧是那样从容不迫:“呵,管你是怀采薇也好,轩辕怀瑾也好,总之杀了你就对了。”

我忽然也头脑发热,挑衅冷笑:“嗯啊……不、不好意思……轩辕、轩辕怀瑾……要由我……亲手……唔!”

双腿不停地踢蹬着,苍白的脸色迅速泛青!我抬手扳弄着坚硬如铁的手指,却无论如何也解脱不了!

他吹了声口哨,自在地看着我的无用功:“这样啊,那么怀采薇我就接手喽~”

微笑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量――这家伙果然是变态!!

体内的氧气飞速消退,我大张着嘴表情扭曲,却无法阻止眼前的黑幕一点点蔓延下降!

“唔唔……嗯……”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挣动的手脚逐渐没了气力,再难续力的我用尽全力抓着他的手,视线一片摇晃模糊。

就……这么结束了……吗……

小涟……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尧渊也是……还有……他……

呵呵……现在还会想到那小鬼……自己果然是快死了……呵呵……

朦胧中闻得一声抽息,我阂上了沉重的眼――

“咳咳咳咳……!!”抓着喉咙用力猛咳,我倒在地上激烈地吞吐氧气,再也顾不得前后因果!

我一直和死亡毗邻接近,而这一,无疑是和它最亲密的接触!

连肺都快呕出来的痛苦折磨,撑起无力发抖的身体,我皱眉奇怪地询问着俯视我的男人。

依然一派悠然的闲情,好像他是双重人格似的。

毫无感激地瞪着他:“怎么……不动手?”

他笑了,俯身用手爬上我的脸颊:“我早就说过你这双眼睛很漂亮呢~”

嘴角有些抽搐――果然……这个世界最可怕的就是那些反复无常的家伙……惹上大麻烦了……

“轩辕怀瑛可是想你死想得要死,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说是吧?怎样,要不要和我联手?是‘和我’,不是‘我们’哦!”

我惊愕地看着他,连说话的能力都没了!

“和我联手”?他……难道想……

诧异也只是一瞬,我拍开他的手,寒声道:“不好意思,我可不是千里马,我是伯乐来的!”

管他听得懂听不懂!z

唐溪午果然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是想说……我还不够你的资格?”

我也有些意外:“就是这个意思!听懂了你就给我快滚!要杀的话你现在再动手也可以!”

反正我就是菜板上的鱼,已经连逃跑的力气也没了。

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大笑:“唔唔唔~果然是我看中的东西,就是有意思~”

妈呀!求求你快走吧!y

让人瑟缩的手指充满爱怜意味地抚摩着颈间的红痕,刻意压低的嗓音让人神经脆弱:“你刚才的表情很棒……在床上也是这样?”

他X的!你小子欠揍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焦急慌乱的脚步声猛地出现在巷口,我扭头,却见满头是汗的小涟!

怔住也只是一秒钟,那孩子一见对我上下其手的唐溪午,顿时抽出“山翠”砍了过来!

哇啊啊啊!完了!小涟要发飙了!!z

“诶?”虚弱的身体被大力一扯,我刚回神却见小涟的刀光已在我眼前!

那孩子也是一惊,急忙收回武器!拉着我身体的手又将我向边上一扔,一道黑影从背后窜了出去!

重物坠地的声音伴随着金属的清脆鸣音回荡小巷!我吃力地抬眼,却见小涟已被那家伙卑鄙地踢翻在地!

脑袋里有某根弦断裂了――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冲了过去拽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

“畜生!敢欺负我家小涟你找死啊!”

那欠扁的脸一愣,随即笑得更欠扁:“啊呀~好凶哦~小老鼠一下子变大老鼠了~”

我踹死你哦!!z

简直快被逼疯,那家伙忽然轻声呵笑:“如果你不想‘南宫涟’再受伤的话,跟我走不就好了?”

五雷轰顶的感觉!

他笑眯眯地用手指缠着我的头发,等待我的回复。

“好啊,走吧。”几乎是没有犹豫。

“哦……你的弱点真是意外地好找呢……”他朗声大笑,轻蔑的眼神飘过去,“看来只要那小鬼在你身边一天,你就永远受制于人啊。”

“闭嘴!你老头子啊那么罗嗦!”

“是不是老头,要不要去床上验证下?”

我真懒得和他纠缠,干脆不再说话。

那只惯于持剑的手移到脸上:“早这样不就好了?害我费劲……”

话音未落,一道白雷迅捷地自屋上落下!但觉眼前一,疾风刮过,唐溪午已退至十步以外!

嗯……是……鸣渠……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抽出金乌剑全身散发着厉气的他……怎么样表情也不会好看吧?

唐溪午勾起危险的弧度,语声低哑:“向我拔剑吗?有点意思啊。”

带着遗憾的轻松表情望向我:“看来今天被人打搅了呢……那就下床上见吧,你刚才的眼神真的很勾人呢……以后要让我将你妩媚的姿态看个够哦~我可是……很需要你的。”

去死吧!下半身动物!

“唐・溪・午!”鸣渠倒先我一步吼出来。

“呵呵……要叫慑远将军大人哦,没礼貌的小鬼~”

完全看不出失意的男人如来时一般潇洒,就这么越过我们三人,哼着轻快的小调离去。

回神跑到小涟身边,那孩子有些受打击的样子。

――我是……你的负担吗?

我苦笑:“倒过来讲才对吧!别介意,那家伙胡说八道的!”

冰凉的手指轻触着我颈间的红痕,眼神变得锐利。

“啊啊!没事没事!我不是还活着吗?”

扶着他站起,我不小心回过头――怎么回事啊?鸣渠那小子为什么……脸色那么差?

猛地别过脑袋,我还在生气!生气中!关心那小子做什么!!

吸一口气,当后面的人不存在,我牵起小涟的手:“走吧,我们回去了。”

亲友聚会

被窗外吵着“要吃菠菜要吃菠菜”的路西法闹得头疼,已经被折磨了一整天的我终究还是敌不过恶魔王的无敌大嗓门。

垮着脸抓着一把菠菜回到客栈,却见御水端着热水满是焦急地往楼上冲。

拦住她发问,御水支吾着,却还是大致讲清楚:“鸣渠……今天早上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上午都泡在汜广河里,这么冷的天,他回来时已连路都走不稳!我一直劝他喝药,他却总是……”

还没等她说完,已被无名之火烧得脑子发热的我提起脚踹开鸣渠的房门,气势汹汹地一扫整个居室,却见那死小子抱着剑缩在椅子上发呆!

“猪头啊你!这么坐着病会好我名字倒着写!你听了谁的歪理邪说这么治病啊!”

咬牙切齿地如机关枪一样一口气吼完,鸣渠褪去血色的脸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惊愕的眼神归于平静:“你,不是希望我这样么?”

“谁那么希望过!”

愤怒归愤怒,但这个和那个毕竟是两回事!我可没有人品低劣到随便喜欢诅咒人死!

漠然的双眼淡淡地看着我:“我这么一副狼狈样,你看着心里不会舒服些么?”

我变态啊我!!

御水左看右看:“你们……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快气得发疯,一把冲过去拽住他的手臂往床上拖!

“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允许除我以外的人那么糟蹋自己!感冒后就是发烧!发烧后就是支气管炎!支气管炎后就是肺结核!肺结核后就是肺癌!肺癌后就是死!识相的就给我躺下喝药!不过小鬼一个你呈什么英雄!以为用同情战术我就会一笔勾销你休想!做梦!”

鸣渠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滚烫的身体狠狠甩开我的手:“小鬼?你到现在还这么认为?”

被那阴沉的眼眸看得发慌,我提气吼道:“就是这么认为!就是这样!其他的你那是妄想!”

气氛骤然压抑凝重,御水无措地望着我俩,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鸣渠斜着眼一甩头发:“你出去,我的事也不用你来管。”

“你说什么!”

我为之气结,不服输地瞪着他,猛地从背后将他推倒在床上!

鸣渠怔怔地忘了反抗,我制住他的身体,扭头疾呼:“御水!给我拿药来!”

或许是我恐怖的表情和大胆的行动吓到小姑娘,她愣了片刻,这才跑出又火速跑进!

“给我喝下去!给我喝!”别以为就你会点穴!老子我照样熟识得很!!

“走……唔……咳咳!唔!”还从没见过那小鬼这么狼狈凄惨的样子,我忽然涌起一丝报复的快意!

立刻丢掉那么变态的想法,强行灌下一碗汤药,我将跨坐在鸣渠腰上的身体挪下来,最终还是不忍地帮他擦干净沾染朱红唇角的液汁。

拍了拍手,虽然动了恻隐之心,但我仍没有将两件事混为一谈的意思。

我的自尊被那样摧毁着,那一场将我推入渊的噩梦又再清晰,这件事,我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就说“啊,好啊,我原谅你”!

但如果是照顾生病的小孩的话,我还是可以暂时逼迫自己抛开恩怨的。

去时如来一般气势汹汹,脚蹬到了门口,觉得哪里很不妥,我咬着唇回头看到一吓的御水:“御水!接下来!你用干姜紫苏汤灌死他就行了!”

“你们……吵架了?”

“没有!”恨恨地吼完,我大步跑回了自己的客房。

真是一切都乱了套!明明是强暴……或者用迷奸比较好?

TMD!反正没差!对于那样的混帐!要不是看他比我小!打死我也不会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得寸进尺地找我麻烦――真是一切都太没天理了!!

事实证明,我的确不是神明的宠儿。

坐在楼下的方桌边,看着脸色较之前更差的鸣渠,再看御水一脸为难无奈的样子,我也大概了解事情发展了。

居然敢倒我的药!!天底下除了教授还从来没哪个家伙敢倒我的药!!

活腻了是吧!!

不由得挑眉瞪着他,鸣渠那小子依旧是谁也不鸟的死样!!

可恶!我不管了!!

生气地扒着饭不去关注那边,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熟悉到不行的声音。

“哟~糟r酒糟r酒!我终于又来了~”感天戴德的激动热乎劲,还有一脸看见美女的色狼似的猥琐样,我叹了口气,闷闷的声音飞了出去:“死猪大叔……收起你那副恶心模样啦,不过是喝个酒而已……还有口水也擦干净啦!”

好象流浪汉一样的邋遢男人听到我的呼喊,眼睛忽然一亮:“哎呀呀!这不是采薇小子和涟小子嘛~你们也来喝酒?”

“谁像你只会以喝酒为人生目标啊!”不客气地回敬着,却还是相当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他。

果然是有酒的地方就有他啊……虽然来时就有这种想法,但不虞竟真能遇到他。

高大的男人笑呵呵地从背后变出一长串螃蟹:“呐!刚买的下酒菜哦!这儿的蟹肉可美了!又是天下美酒的盛产地,我每年秋日都要来这儿边喝边吃,边吃边喝,边……”

“得得得!你快给我坐下!再罗嗦变成死蟹就谁也吃不了了!”

给那兴致高昂的家伙狂泼冷水,我真是累个半死――死猪大叔一喝起酒来就好似水牛跑到河边一样……唉!一会儿善后劳累的人又是我……

“哦,采薇小子,边上那两个小鬼是谁啊?”

似乎相当不满被粗犷大叔叫成“小鬼”,御水皱起了可爱的眉头。

“鸣渠,还有御水,路上遇到的,因为某些原因而让我暂时照顾。御水,这家伙是死猪,就这样。”

“什么叫‘就这样’啊!”神经大条的男人不高兴地嚷着,“诸葛思竹诸葛思竹!谁是死猪啊!”

切,我平日里不一直就这么叫你吗?难道加上“大叔”这两个字就可以那么叫?

“诸诸诸诸诸葛思竹!!??”御水好象见着大明星的小女生一样跳起来,眼中冒着闪亮闪亮的星星,“那个天璇剑侠的诸葛思竹?是真人?”

死猪大叔被她叫得一愣一愣,木讷地点头:“啊……是诸葛思竹没错……”

“哇啊啊~真人啊真人啊~我听说过您好多好多的传闻啊~”

看着御水那么激动兴奋的模样,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现实和传说,是有很大的差距的……算了,只要和死猪大叔接触十分钟,她就会有切身感受了……

虽然有某些地方很是尴尬,但这顿蟹宴依旧是在谈笑风声中进行着。

让我相当意外,御水居然和死猪大叔谈得那么拢!

或许那小丫头的烈火性子,和死猪大叔不拘小节邋遢随性的本性正好一拍即合。

他几劝我喝酒,差点就用直接灌的了,但昨日饮酒过度的恶果历历在目,现在的我一闻到那美酒的馥郁就想作呕,更别提再喝了!

酒……果然是个坏事的家伙啊……

鸣渠灼人的目光一直从边上射来,让我浑身是一百个不舒坦。

寒风又再度灌入,吹得人三分酒醒。

死猪大叔眸光微转,闲暇的左手已摸至腰间。

我转向客栈大门,却见一翩翩贵公子姿态的青年含笑步入,那份感染萦绕周身氛围的笑容讨喜而不张扬,看来是社交界老手了。

在大群侍从的包围下走进这样的小店,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虽然酒城的确是风平浪静,但泓h国西北早已是暗流涌动,风起云涌,要旅游也不用挑这里吧?

难道又来一个酒鬼?

我会这么认为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那风姿绰约、华服锦袍的男子正谦恭地站在死猪大叔面前:“敢问阁下可是天璇剑侠诸葛思竹?”

整个热闹的大厅骤然静得连一根针掉地都听得真切。

哇呀……我平静的生活啊……一去不复返了……是不是趁现在大家都在发愣的时候换间客栈住的好?

还是……又要风餐露宿了?

不同于往昔的少神经没大脑的白痴样,死猪大叔锐利地斜睨着不速之客,沉声应道:“正是,阁下是?”

那青年和善地笑笑:“在下舒怿,彗蠊相府当家老太爷的孙辈中排行第三。”

“哦,那又怎样?”捉起酒杯一饮而尽,死猪大叔一脸莫名其妙。

我却几乎能清晰地听到心脏的狂跳声――有,相当,不好的,预感……

舒怿拍了拍掌心,身后的随从立刻送上一个精美的坛子:“此乃我国进贡陛下的佳酿,闻得大侠偏爱美酒,特此孝敬大侠。”

这家伙果然超没骨气地眉开眼笑!一遇到酒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哦!破费破费!莫非公子也是喜酒之人?”

舒怿轻轻摇了摇头,一派惯于上流生活的风姿:“不,在下此番急切地寻找诸葛大侠,是想打听一下姑母的消息。”

“嗯?姑母?”

“正是,大侠莫不是忘了?天玑才女怀舒瑜,您的师妹,论辈分,可不正是我的姑母?”

我的胃忽然绞痛起来――完了……这顿饭……肠子会穿孔也说不定……

胃药环绕的晚餐

什么叫做六亲不认,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收下了美酒的死猪大叔,整个人变身街坊姑婆,滔滔不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表面上两人一直在缅怀着我娘,哀惋着她的英年早逝,但熟识人类眼睛能传递真实感情的我,又怎会看不出,舒怿只是在绕着圈子,让人一步步走向挖好的陷阱,最终切入主题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家伙……

似乎觉得怠慢了一群小的,舒怿浅笑着面向我们,细细扫了一眼:“这几位,莫非都是大侠您的爱徒?”

“哦,不是,只有这边的……”

我抢过话桩:“只有这边的屈涟!”

小涟眼也不抬地动着筷子,已是习惯我的不按常理。

死猪大叔也只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却没有澄清――只要我搅和进来,他便向来不再多话,一切我说了算。

舒怿果然将目光集中到我的身上,心里盘算着包裹里还剩多少治胃痛腹绞的药丸,我也回以微笑。

“这位公子是……”

“哦,我姓怀,是他徒弟的随从。”

除了小涟,估计一桌人的视线都在我这儿了。

他轻笑:“原来是怀公子……但还真想不到,诸葛大侠唯一的门徒竟是女流。”

那一闪轻蔑的眼神让我很是恼火,却还是依旧面带微笑。

死猪大叔摸了摸脑袋,有些为难道:“不是,涟小子……唔唔!”

“哎呀!大侠!您怎么了?酒精伤身,还是莫要勉强的好!”身体前倾加重了脚尖的力道,他痛得说不出话,只得委屈地看着我。

暗暗丢给死猪大叔一个威胁的眼神,我讪笑着摆出狗腿的样子来:“哈哈哈,舒公子您过奖了,我家主子啊,是连大侠也赞不绝口的奇才啊!所谓开水不响响水不开,人不可貌相――这些话,凭舒公子您的身份才学,定然听说过吧?”

似是听出了我拍马屁下掩盖的嘲讽,舒怿健朗的浓眉一挑。

维持着冷静的声线有些浮动,他看着我,话却是向着死猪大叔:“诸葛大侠,姑母的不幸小辈我也是万分惋惜叹然,这份悲痛难以消退……”

我呸!这辈子你都没见过我娘!痛个鬼啊!

“听闻姑母宫中有得一子,不知那遗孤现在……”

“啊!我知道我知道!是那个叫‘轩辕怀瑾’的对吧!我小时侯也是住国都的,一直都听说呢!”死猪大叔还没开口,我先一步叫了出来――受不了了……这顿饭还真比教授把我扔下白鹿青崖玩蹦极还刺激!

“哦?怀公子也听过传闻?”他笑得很客气,对着皱紧眉头的死猪大叔道,“不瞒大侠您说,在下此番出游久候于此,正是冀望大侠能告知那位表弟的下落……”

“咦?奇怪啊!轩辕家的不都死光了么?”我惊奇地开口。

舒怿摇首:“之前我们将调查的事交由过锦瑟楼、尘芥堂,两者皆言三年前的名单中并未有此人……但具体在哪里,长相如何,两者的答复却迟迟不来。”

锦瑟楼有尧渊帮我撑腰,尘芥堂是我的老巢……怎么可能给你答复嘛……

“所以,我们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大侠您身上了。”

被英挺的贵公子看得黏糊,死猪大叔抓着脸脱口道:“轩辕怀瑾?不就在……”

我又狠狠踩了他一脚――这个事故体质!给我捧着酒坛别说话啦!

“哎呀!大侠您莫不是又心口痛了?”趁机乱拧一脸无辜相的死猪大叔,我抱歉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大侠这几天稍染微恙……不过公子啊,我听说轩辕怀瑾是个疯子诶,而且走到哪里哪里倒霉,就算您非常不幸地和他有亲戚关系,您也没必要特意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来找人吧?”

舒怿有些愠色,似是相当不满我三番两地扰乱:“来此寻人并非是我个人的意思,而是祖父的愿望。祖父念及手足之情,不忍胞妹之孙流落受辱在外,动用了家族势力,将我们孙辈全部打发出来,就为了你口中的那个疯子!”

唉……我亲爱的大外公……求求您饶了我吧……我这边的状况已经够复杂了!您就别来掺和一脚了行不?

把我找回去当金丝雀么?我可没这个嗜好陪老年安度晚年啦!

内心激烈地翻滚着,我斜唇一笑,凑到他的耳边:“听公子的口气……似乎很不甘愿啊?”

他的眼神陡然一凌:“怀公子说笑了,既是舒某的表弟,即使素未谋面,在下也是不忍其受苦在外的。”

我同情地看着他:“唉!那可是个疯子诶!谁高兴有空照顾那么个神经病啊!公子可真心胸豁达,如果我是你啊,才不会让那种家伙享尽福禄呢!凭什么我们孙辈都没那样的待遇,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白痴就要比我们受宠爱啊!如果我找到那家伙……”

看着那道貌岸然的家伙眼底渐起的寒光,我冷笑着将手指在脖颈笔划:“就绝对要在半路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他!”

舒怿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怀公子可真爱开玩笑啊!”

我也跟着笑,现场的热乎劲就好像我俩是相识多年的好兄弟。

然而周围的空气却阴沉得好似三九隆冬。

瞥了眼僵在一的某人:“御水你怎么啦?怎么不吃啊?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她抽动了一下僵硬的脸,垂下看妖怪的眼神:“没……这个……太烫了,对!太烫了!”

听着她无奈的叹息,又看看小涟一脸疲惫的神色,我还真莫名其妙。

那舒怿最终还是无功而返,死猪大叔酒足饭饱,也懒得跟我再提刚才吃得人胃抽筋的饭局:“对了,采薇小子啊,我想带涟小子去修行一阵。”

我猛地抬起头:“这么突然?”

“没有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多回么?酒镇附近有个溶洞,里面做做危险修行很不错的。你是不行啦,但以涟小子的程度而言很适合啊。”

我程度不行要你鸡婆啊!

“但、但是……”

小涟忽然拉住急欲争辩的我,那双沉静的眼直直地注视着我――我要去。

我怔了半晌,看着那孩子无比认真的眼神,我知道自己是无法阻止他了。

“哦!那你去吧!尽管给死猪大叔添麻烦好了!哈哈哈!”

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但我不会背驳那孩子自己的意思。总不能因为“我不想一个人”这样无聊的理由就做了小涟的绊脚石了吧?

死猪大叔又开始没神经起来:“好咧!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啊?这不是更突然了吗!”这家伙脑子里只有酒吗!

“晚上修行的话不是更刺激么?好啦好啦,大概过个三天左右我们就回来了啦!”

看着那极度不负责任的家伙远离,我简直话也说不出来。

小涟拉拉我,我低下身子,任由他细弱的手臂缠了上来――等我……我会变得更强,然后保护你。

“不!我……”小涟也飞似地消失尽头,我话完全卡在喉咙里。

没必要保护我啊!我自己就可以啊!

唉……这孩子该不会因为刚才唐溪午的事而打击太大了吧?

呜呜……都走了……一个人睡觉好冷的说……呜……

似乎自从小涟来了以后,我就没再一个人睡过呢,从来都是两人挤在一起睡觉的……

唉唉~三天,反正只是三天而已。

孤零零地沐浴完毕正擦着头发,门口的回廊骤然有重物落地的撞击声。

外面又怎么了啊?

无奈地打开门左右张望,却见鸣渠面色潮红地倒在房门口。

虽然很想丢着他不管,但扑入鼻中的酒气却让我顿住了关门的手。

这小子好学不学干吗学死猪大叔那种不要命的灌酒法啊!

叹了口气,我丢开毛巾伸手扶他。

鸣渠睁开浸润着水气的眸子,对不准焦距的迷糊样看得人很是勾魂。

“你……不是不理我么……为什么现在又……”过分撒娇的虚弱声音差点没让我一个踉跄把他扔出去!

人喝醉了就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这、这话还真有道理!

不过拜托你啊!别贴着我的耳朵用这种煽情的声音说话,OK?

好不容易将他拖到房里,他又扯住我的衣袖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有些残酷地抓住他手扳开:“我没办法丢着小孩子不管,现在我去叫御水……!!”

身体忽然从背后箍住!天旋地转之后,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已冰冷而危险地闪烁在上!

高墙的崩溃

我一直是很喜欢那双眼睛的,因为他的眼睛和小涟一样,那样纯粹而清澈――我,很喜欢这样的孩子。

而此刻,夹杂其中的,是几乎要焚烧万物的跳动火焰和令人本能瑟缩的异样!

没有酒醉后的恍惚,惟有清醒到极点的狠厉!

“你喝醉了,放开。”我极力保持冷静。

“我没醉。”

一字一顿的清晰吐息,鸣渠忽然俯下身!无法呼吸的吻在我的惊愕中愈加放肆!

猛地回神一巴掌打了上去!拽住我挥到半空的手腕,鸣渠的目光亦是逐渐森冷!

“给我住手!”

面色绯红地大力挣扎着,身上的人轻松自在地化解着我的反抗,这一切更是激起我无比的屈辱!

噌――!!

气急攻心抽出枕下的“云光”!两眼发红的我已早顾不得眼前的人是谁!

身上一轻,鸣渠向右一闪,左手雷电般劈下我手中的刀将我狠狠地推向床内!

好痛!骨头都要碎了!

“呵,就你那种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和我斗?”

轻蔑的眼神轻佻的口吻,这孩子是谁……到底是谁……

他缓缓靠了过来,有些迷醉的神情:“怎么?你很冷么?也是,穿那么少……”

“给我滚开!谅你是个小孩我不跟你计较之前的事!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间的空气骤然紧缩!

那双漆黑邃的眼眸沉了下去,让人心悸胆颤的嗜血光辉刺目地闪烁着!

会、会被分尸吗……

漂亮的唇线微微扬起,流气的魅惑音符流泻而出:“是男人还是孩子,要用身体试试看么?”

我咬唇瞪他:“这种挑逗的言辞――你去对女人说!!”

鸣渠直起身,修长的手指忽然摸上衣扣,勾魂似的眸子片刻不移地看着我惶遽的脸色,一寸一寸将充满诱惑的身体暴露在我眼前。

“知道,我现在要做什么吗?”

我根本不想知道!

血液陡然直上脑门,我弹起方才几乎动不了的身体,不顾一切地向门口冲去!

“呜!”湿漉漉的散发被用力向后扯,我吃痛地倒了过去,恨恨地看着冷俊无比的鸣渠!

“放开我!混帐!”我急了!这种事!这种事我一辈子都没遇到过啊!

论容貌,你也看到了,不过大众脸而已!

论财势,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啊!

我也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为什么!为什么那孩子要对我做这样的事!还是一而再,再而三!

用尽全力地踢打!连爪子也用上了!可压得我内脏都要吐出来的人却是纹丝不动!

“切!从没上过那么麻烦的!”低声呢喃着,鸣渠抓过落在一旁的腰带,枉顾我的悲鸣制住手腕将之缚在头顶!

身体骤然冷了下来:“畜生!我警告你给我解开!”

手臂失去了自由,双腿间又卡入了纤细强韧的身躯,我剧烈地喘息谩骂着,摇首拒绝轻柔抚摩脸颊的手指。

看似纤弱的手指强硬地扳过我的头,意外落寞的声音让我一愣:“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男人……为什么……”

痛苦凝结着,倒映在我的眼中。

“至少尧渊不会强暴我!也从没有不顾我的意愿!”

气喘吁吁地叫嚷着,简直像要被强奸的女人一样嘛……我欲哭无泪。

鸣渠长时间地注视着我,灼热的视线让我侧着脑袋不敢正视。

向下探出手,下身突然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还没等我惊叫出声,紧接着发生的事实让我连呼吸都抛到了脑后!

鸣渠细腻的身体滑坐到我的腰上,一声压抑的闷哼,就着触目惊心的嫣红鲜血,身体的某部分顿时如被拖入炽热得让人疯狂的火山中一般!

“住!住手!快住手啊!”

鼻尖满是铁锈的腥气,我惊恐地尖叫起来!表情扭曲地挣扎着,却只让仿佛丝绒的火热愈加包裹住自己!

“哇啊啊!别!别动!停!快停下啊!!”

完全忽略我的惊呼哀求!从未体验过的感受电流般袭来!

缠绕着自己的内壁似乎有意识地轻抚收缩着!将人抛上半空又像将人丢入渊!

“啊……唔……不……呜呜……”

我猛烈地晃着头颅,身体被动地上下剧烈起伏着,渐渐陷入失神的头脑中只有两种印象――铺满视野、燃烧似的红艳,以及冻结人心的冰寒及冷静。

“啊啊啊啊啊!!”极力后仰着头,身子用力绷紧弓起!下身被收拢加速地摩擦着,再也坚持不住的我终究还是敌不过男人的悲哀。

断掉弦似的坠落床铺间,我对不准焦距地睁着盈润水雾的眼,大脑一片空白。

“唔!”被火焰包裹着的部位猛地接触到冰凉的外界,我不由皱眉轻哼起来。

指腹爱怜地擦过濡湿的唇瓣,轻轻插入搅弄舌尖:“现在你也强奸过我了,公平了。”

谁强奸谁啊――!!

完全发不了声,我惟有以杀人的目光扎死笑得颠倒众生的艳丽少年。

目光犹豫地瞥向他鲜血浸润的下体:“……伤……血……”

他邪气地嗤笑:“服侍得还不错吧,嗯?明明以大人自居,居然生涩得一副让人耻笑的模样……”

话语酥软得如同掠过耳畔的羽毛,让人心也痒了起来。

脸红得要滴血――我没上过人怎么了!我没上过人怎么了啊!!

正恼火着,细长的手指忽然沾着粘液挤入下身的穴口!

“你做什么!”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带着浅浅笑意,鸣渠的眼神柔媚得让人瞠目!

指头在内绕转着,浅浅插入,又完全退出,随即又潜入!

刚刚发泄过的身体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撩拨!

“给我滚下去!”双手挣动着留下红痕,腕部摩擦得生疼!

脑袋热得昏沉,可身下渐起的鼓涨又无法忽视!我真的快被逼疯了!

有些粗糙的手掌肆意在身上爱抚着,微痒的触感迅速转换为一种舒畅的通达!

“唔……嗯……住、住手……”

濡湿的吻顺着脖子直到耳廓,意志分明不是这个样子!可卑微的身躯却还是自然地屈服在娴熟得让人愤恨的技巧之下!

可恶……只是个小鬼罢了!为什么……哪儿学来的……

玩弄着入口的手指猛地向上一顶!

“啊!”

充满情欲的呻吟让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撞墙死了算了!

呼吸不稳、无意义地胡乱发着音,信手挑起让人难耐的欲火,那张精心雕琢的容颜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从容不迫!

泪腺松弛开,湿热的水珠立即被柔软的触感汲取。

“啊啊……呜……呜……”

连话也说不出来,身体完全背叛了清晰无比的思维!

“呵,身体不是很老实吗?”抬着膝盖用力分开双腿,鸣渠嘲讽的冷笑落了下来,“你和那男人做过的吧?装什么装,你的身体就是那么告诉我的!”

恨恨地嘶吼着,不及我争辩,下身忽然捅入粗硬滚烫的物体――

剥开战栗的肉体,散发着高温的性器直推到底!

“――!!”我张着嘴,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痛苦地屈起身子,却被固执地强迫展开!

“啊啊啊啊――!!”

幻觉欺压上来,我凄厉地仰头惨叫,泪水如泛滥的洪流,再也收不住肆虐!

身体痉挛着承接着粗鲁的冲刺,内脏翻搅扭曲着,断闸的眼泪接连滑落,转瞬沾湿了面庞。

“不、不要……住手!求求你们!住手……饶了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呀啊啊啊!”

拼命甩着头,不顾布条嵌入手腕的痛楚,不顾身下越来越蛮横的撞击,我两眼空洞望着虚空,哭叫着、放弃自尊地讨饶!

“采薇?你怎么了?”关切不安地抚摩着我颠抖不止的身体,温和动听的嗓音传入耳鼓,“弄痛你了?放松点,我会温柔的……嗯!放松!别夹那么紧……”

灵巧的手指揉捏着臀瓣,引导着紧窄收绞的穴口。

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想听!

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啊!住手!别再进来了!别再动了啊!

身体烫得骇人,体内加速律动穿刺的硬物持续涨大着,擦过脆弱的内壁带来阵阵钻心而甜蜜的痛楚!

“嗯嗯……嗯……不……”

眩目的情欲支配着激烈的痛苦,跳动不已的身体被桎梏着,就这样剧烈地被抛上落下,我忽然觉得体内有某崩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要原谅你的……为什么却又……做这种事!

甜腻地随着抽动而吐息激喘,原本厌恶得要死的事情,却又为什么……意志还是败给了本能!

不知廉耻地摆臀呻吟着,身体不受操控地迎合着,心却在黑暗中淌血!

不是的!我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要的!

虚弱的哭泣没有第二者听得见,眼前终于一片漆黑,我几乎不愿再睁开眼!

恍惚中,意识已模糊了边缘,淫糜放浪的夜,我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主控,任由鸣渠用各种姿势将我玩弄得连神识也如泡沫般聚不起来!

“茕焰你这个大混蛋!”

朦胧地沉沦在云层中,尖锐的哭喊混着响亮的巴掌声响彻耳际。

……御水?呵呵……怎么可能……自己……果然是在做梦……

是梦……就好了……

可惜……眼泪还是没用地溢出了眼眶……

遥远的喧嚣将我从浑噩中震回。

房内漆黑一片,我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

腹内空空,四肢虚软,我咬着牙颤抖地撑起身体,肮脏无耻的身体已罩上遮盖一切的里衣。

“你说什么!真的?”鸣渠压低的惊诧传来。

鸣渠……鸣渠……我抿着唇逼迫自己止住泪光――现在的我,已经有不再见你的权利了吧?

这个我疼爱怜惜的孩子,这个我希望幸福的孩子……却用了那样的手段,生生撕裂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

一门之外,御水焦急道:“是真的!沂茉的军队已逼近南门!r城向来防备松懈!绝对不可能抵挡住他们突然的袭击!”

什么!?我惊愕地竖耳听着,不由凉意从脚趾窜到头顶!

轩辕怀瑛!?他怎么到这里的!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阻止他们!

艰难地挪回床边颤抖着套上外衣,四下寻出“云光”和尧渊的扇子,提起包袱推开窗!

一咬牙,我决然地从二楼直接落到了地面!

鲜红之夜

闲夜肃清,朗月照轩。

如此良夜,却被嘈杂混乱的声响盖过。

蹒跚着步履喘气如牛,我咬牙迈着步子,在惶恐向北逃难的人群中逆行。

街上很是混乱,叫嚷哭喊声络绎不绝。也是啊,向来宁静自得的城镇,又怎会料到忽然有这么一刻?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显然他们并没有听过这句话。

随便抓过一个疏导着仓皇人流的士兵,在将人掀翻的吵闹声中问出了守军大营所在,我牙关紧咬,提起步子小跑起来!

戍军营地也是一片慌乱,活似一群没了头的苍蝇!

我正预备强行冲进去,不料他们还是有门卫的!

“你!你干什么的!”

交戟之士左右各一,一副急红了眼的焦躁样。

“要逃难向北去!这里岂是你乱闯的地方!”

制住自己不亚于他们的慌张,我急切却恭敬道:“在下有要事禀告大人!还请诸位兵兄通报!”

“去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捣乱!没看见现在正危急着吗!”说着竟抬手来推!

侧身顺势拽住他的手腕――既然你们这个态度,我也没空和你们装斯文了!

摸出怀中的扇子往他手里一塞,我冰冷着眼寒声错牙――

“把这个拿给你们大人看!如果你们还想守住r城的话!!”

我在赌,而且胜负各半,唯一的筹码就是尧渊的扇子!

看见那柄纸扇对方会有什么反应,直接决定了我的下一步对策!

如果有反应,那么接下来的发展会顺利些,若是没有反应,那么我惟有自己开辟一条困苦的道路了!

正当我也加入了没头苍蝇同好会的时候,急促的步伐声如天籁般响起!

“大、大人请您进去!”

好样的!我赢了!

虽然等于又欠了尧渊一个情面,但现在显然不是懊恼这种事的时候!

他是千里马我是伯乐,关键时刻好好利用他――这,不正是天经地义的么?

而且他自己也默认了我的行为,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大步跨进门槛,围了一桌的铠甲锐士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我。

哼,几百年没打过仗,眼神一个个都那么假正经,真可惜了那一身拉风的服装!

在这群人中,只有一个人的目光雄浑沉着,苍劲有力,不怒自威。

看来这就是负责的老爹了!

为首的长者眼含意地迎了上来:“这位公子……”

我恭顺地行礼:“晚辈姓怀。”

“是怀公子,你为何……”

将紧急的目光投向他:“大人,情况危急,此等小事望稍后再议!您只需知道,怀某绝非可疑人物、来此的目的是共同御敌便可!”

老将微微颔首,不再计较薄物细故,重新步回方桌,其上正铺摊着皮质的军事地图――哇咧~我还真一辈子没见过这玩意儿咧~

周围的粗犷男人显然不满我这个来历不明、骨瘦嶙峋的外人突然冒出来,但碍于头目的威严决策,没一个敢支声的。

我当然没空欣赏他们变化万千的可笑表情,拧紧眉头听着前因后果及形势分析。

啊……退潮后显现出来的道路么?我还真是大意了,没想到轩辕怀瑛还有这么一招!

是白水吧……定然是他,观览星象是他强项呢……以前娘就经常这么跟我说――你清攸表兄呀,是个沉浸在广袤星空中的人……

唉!反正是过去式了,再想也没用。

“斥候回报,反贼此刻只出动了先遣部队!而且更为紧急的是――迹象表明,轩辕怀瑛今预备亲自率军攻城!”

中气十足地一吼,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我不由抿紧了唇――轩辕怀瑛……亲自出马?

激烈地讨论拟订着,身旁是进出不断的人流,我却一言不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即使趁潮奇袭,轩辕怀瑛,你的这步走得也太险了!

石山关就在南下不远,即使你攻克这里,险关要塞的守军绝不会置之不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莫非背后还有玄机不成?

“报!敌军在南门纵火!大帅!兄弟们快挡不住了!”

举众哗然,要不是有老将坐镇,估计都要鸡飞狗跳了!

“增派兵力!定要守住门户!不能放进一个反贼!”

面色凝重肃穆,却仍旧是沉稳持重地下着道道军令。

我有些欣赏这严肃的老头儿了。

“大人!在下倒是心有一计!”

“哦!但说无妨!”呵呵,不愧是老将,说话就是方便啊~

“是!在下认为,与其派兵增守,不如纵火烧门!”

一秒的沉寂,随即铺天盖地的漫骂飞扑而来!

“蠢货!敌人要烧门攻入!你还反帮着一起烧吗!”

“你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连刀都没摸过!当战场是儿戏么!”

丝毫不为所动,我只是无比认真地看着老者。

那双一点不显苍老的眼一怔,随即亮堂起来!

GREAT!不愧是老将,反应就是比别人快!

“传令!立刻准备干柴烈油!持续焚烧南门!”

“大帅!”一群人见状完全傻了眼。

老头子根本不理他们哭丧的脸:“王副将!带一路人马自西饶至南门敌后偷袭!”

“啊!是!”被点到名的人猛地开窍,兴奋异常地冲了出去!

呼……自己总算派上点用啊……不过问题还是没完全解决……

“大帅!援军到此还要多久?”

“怀公子宽心!此番敌军火攻,我方助势,大火蔓延,他们势必半步也休想进城!这些时间和他们僵持南门,援军很快……”

一声激喘的疾呼打断了我俩:“报――!斥候回报!西北三十里发现急驰而来的诸路军马!紫红底青鹰旗!是、是、是唐溪午!”

如同丢下一枚重磅炸弹!这个消息对当前的我们无异于雪上加霜!

唐溪午!?难怪最近会在这里遇到他!

我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我在干什么!这两天我到底在干什么!忘了自己的职责义务!只和一个小鬼纠缠不清吗!!

“礼真国的军队?从北面?怎么可能!北面可是蕲封的国土!”

“大、大帅!方才收到的消息!蕲封国边境已战火铺开!此番礼真国倾巢而出进攻蕲封!试图重演八年前漠堙国的颠覆!”

骗人……的吧……该死的!他们的动作还真快!

上下夹击!一石二鸟!

可恶!我到底还是慢了一拍!

懊丧地抓着头发,我狠狠地一拳揍在桌上!

冷静!我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

“大帅!”猛地抬起头,我不由地拉高嗓子,“此刻南门僵持,您大可先派兵镇守北门!援军立刻就到!但现在!我――可以切实地拖住沂茉残党的铁蹄!”

散乱的视线又全部落在我的身上!

“怀公子怎讲?”

我眼神锐利地看着他:“轩辕怀瑛――他亲率的部队随后就要抵达了是吗?”

见他点头,我笑了起来。

对手是轩辕怀瑛本人的话,那我就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了!

猛地转身窜出房屋!在一片惊呼声中,我跃上屋脊向南飞奔起来!

来者是轩辕怀瑛的话,我,不就是最好的诱饵么?

狭路相逢

月朗星稀,风移影动。

感受着夜半湿冷寒风,我不由感慨森林的恩惠。

被山林包围就是好啊,绕出城镇向南急行,通达远境的唯一通路竟意外的狭窄狭长――真是好条件啊~

既是地利,我就不客气地拿来用了。

一派悠然清闲地站在路当中,漠然地在震天撼地的剧响中看着彤红的火光将我的身形照亮。

看着停滞不前的行军以及从中纵马行出的轩辕怀瑛,我不由得扬起笑靥。

“你穿这身很帅啊,亲爱的九皇兄~”

如在梦中的表情陡然一凌,周遭立时充盈洋溢起丝丝血腥。

“轩・辕・怀・瑾!你倒挺会自己送上门啊!”

“可不是!”我眯着眼呵笑,“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倏地从腰际抽出物件扬手一挥!安静的马匹猛地嘶鸣着高抬前蹄!

“怎么回事!”

惊呼骤起!我又一个甩手操控着手中的细鞭,啪啪几声,骚乱立刻扩大!

唉!说来惭愧,我最擅长的武器不是短刀也不是飞镖,而是……鞭子……

没办法嘛!谁让那女人最得意的就是鞭子!每日每日被她在屁股后面抽赶着,这一项我学不好才有鬼!

因为实在是有损我光辉的形象,所以这件武器我轻易不会拿出手……实在是……形象太不好了……

只有一回……被气疯了的我用它血洗了尘芥堂一番……

在这空间有限之地,比起刀剑,人数上绝对不占优势的我倒是可以凭借着它提升自己的胜算!

趁着一片混乱我挥动着手中的鞭子抽灭就近的火把!没入黑暗中的我更是仗着轻捷灵巧制造着更大的慌乱!

此刻再抽击马腿的话可不是单纯的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哦!

始料未及此刻状况的士兵在听到主帅的号令后虽想回击扰乱阵型的我!不过很可惜啊!敌明我暗,你们又没死猪大叔、小涟那样敏捷的动作和决断,怎么可能捉得到我!轩辕怀瑛光是要重掌军队就忙不过来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响和密集的鞭打声!虽然相当冒险,但我还是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信条稍稍入敌中!

千万不能让小涟知道……否则我就完了……

“在这里!”

“抓住他!快抓住他!”

喧闹声中,我冷冷一笑落在人群之中,随手甩出几个闪光弹!

两眼一闭,只听得接连起伏的惨叫!

顺手再四撒着跳蚤粉喷嚏粉昏睡粉――论起制造事端混乱的话,没有人比我更拿手了吧?

掐指算着时间,我决意就此撤退!虽然很想再破坏一下,不过过于恋战的话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只是负担!

飞身跃上粗壮的大树,用力一扯飘荡的绳索――

轰――

“唔哇!”

“啊!”

方才匆忙埋在周围的简易炸药于一瞬集体引爆!虽然时间仓促而且威力不足,不过用于拖延的话,这种程度也是绰绰有余了!

好了!现在!我要走了!

咬紧牙关足尖施力――再不走的话,已经饿扁了的我就要没力气了!

前脚刚跨进茂密的树林,身后猛的一股恶寒直上脑门!

当――!!

条件反射地抽出“云光”侧身一挡,震得人发疼的力道骤然传遍全身!

一个阴冷如毛虫在背后爬过的声音嗤笑:“我说前面怎么那么吵,原来是你啊!”

我屏息警戒着,月光射进密林――居然是他!

狷狂傲慢的少年舔了舔唇,嗜血杀戮的寒光自眼中蹦出:“轩辕怀瑾啊,上的屈辱,我今天一并要你偿还!”

话音刚落,凌厉狠辣的杀着剑剑直指要害!

“唔!”皓风……这小子叫皓风是吧?那晚张狂地侮辱着御水的臭小子……

不妙!居然冒出这么个麻烦的角色!

我狼狈地左逃右窜!体内好不容易积蓄的ATP急速消耗着!

打是打不过了,只好多用脚上功夫了!

脚后猛地被树根绊了一下!

心里狂咒着神祗,却无法阻止已经失去平衡的身体!

闪着刺目冷光的利剑直刺死穴――完了!躲不掉了!!

躯体后倒着,我的头脑已是一片空白。

“不要杀他!!”

充满威严霸道的吼声骤响,皓风皱眉一甩右手,空着的左手已牢牢扣住我的脖子!

我侧过视线,轩辕怀瑛狞笑着,缓缓道。

“不要让他死得太干脆!”

冰冷刺骨的一桶水猛地从天而降!

我哆嗦着咬牙睁开眼,眼前仍旧是不变的场景。

阴暗潮湿的刑房,双手被铁链捆缚着悬在半空,身上的衣物滴着水,早已成了浸染殷红的破布条。

唯一变的,只是眼前的人罢了。

愣了片刻,我冲面前扔开水桶的人笑了起来:“好久不见了呀,白水~”

似乎没有第三者呢,那么讲话就轻松多了。

那张脸依旧是没有半分好颜色给我看:“泓h的援军火速赶赴,因为你的缘故迫得轩辕怀瑛撤军……现在的局势胶着着,你很乐吧?”

我止不住笑意:“高兴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借他人之手重创了轩辕怀瑛,又看到我这副凄惨的样子,不是双重惊喜吗?”

白水的眼神暗了下来。

笑容扯到开裂的皮肉,我颦蹙着眉发问:“我说你啊,明明是最想轩辕家灭亡的人,怎么还这么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啊?你知不知道你此的‘上知天文’给我添了很大的麻烦啊?”

他冷哼:“你难道不知道,先捧高对方再从最高摔下来更能重创敌人吗?再者,你忘了我就是期望着看你狼狈的样子吗?”

我抿了抿嘴:“真是受不了……你的趣味还真是恶俗啊……”

悠远的脚步带着得意的音律而来。

我眼神冰冷地瞪着推门而入的人。

“他招了多少?”

白水恭身向着轩辕怀瑛,口气是绝对的忠贞:“回殿下,这小子倔得很,似乎这些刑具还不够他塞牙。”

喂喂喂!清攸表兄啊!你跑来不会就是专程泼我一桶水的吧!!

轩辕怀瑛阴鸷地笑着:“我的手下伺候你还满意吗?十六皇弟?”

我扯开了弧度,天真道:“嗯!伺候得超级周到哦!九皇兄~”

啪――

脸侧到一边,耳朵嗡嗡鸣响着,口腔似乎有哪里破了。

体味着熟悉的气息,下巴被重重地捏起:“我一直在期待这个时刻呢……”

他彰显着锋芒厉气的眼眸倒映在我眼中。

“期待着……将你这个背叛者碎尸万断的时刻!”

那还真是恭喜你啊,心想事成~

似乎我满不在乎的姿态激怒了他,轩辕怀瑛眼神一变:“呵,你说……要怎样把你折磨个够呢?将你的指甲一个个拔掉?还是用上过火的针将你的痛穴一个个扎过去?还是……”

不给面子地喷笑出来:“哈哈哈……笑、笑死我了!轩辕怀瑛,你是女人吗?别说轩辕怀璋了,就连七皇姐轩辕含绮的手段都比你有创意!还一点都不女气!你怎么就只会用别人用剩下的?”

明知自己不该逞口舌之快,但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

反正不过是再毒打一顿而已,事后最多发发高烧。死亡边缘我去得多了,已经一点感觉都没了。

轩辕怀瑛的脸青白一阵,目光忽然一定。

身体本能地瑟缩――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冰冷的手指猛地扯开我挂在身上的破布,阴邪暧昧的笑声溢出。

“呵,真想不到十六弟原来有这种嗜好……早说呢,怕你九皇兄亏待你么?”

我的神经一寸寸僵住――那些痕迹是……是……

在胸口滑动的手指狠狠剥开渗血的伤口!

“既然如此,我就遂了你的意,找些男人好好服侍你……要知道军营里的男人可都是被欲望压抑得快炸开来呢,你说你是不是来得正是时候?”

恶魔般的笑声回荡着:“我记得……你这方面的经验可是丰富得很呐……”

血液齐齐冲上大脑!

满意地审视着我的动摇,他胜利而愉快地走出刑房。

“轩辕怀瑛!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咬牙切齿地纵声怒吼!

“等你被人伺候完了,还有力气再说吧,哈哈哈哈……”

嘴唇咬出了血丝瞪着他的背影!白水冷眼一瞥,没有支声。

我不甘地挣扎着,很快关闭的门再度大敞!

“就是他啊?大人赏给我们说随便玩的?”

几个健壮的男人走了进来,满脸淫笑。

“什么啊!丑八怪,还这么血淋淋的……”

“好啦!有用的只要上面的嘴和下面的嘴就够了,其他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就是就是……哦!喂!你们看那小子的胸口!”

“这、这不是……五色茉莉!?这小子是!!”

惊讶完毕,那群家伙笑得更是让人反胃!

“真不得了,我们玩的可是皇族哦!”

两个色急的家伙已经解开了下身:“快点快点!后面还会有人来的!趁他还干净的时候快享受享受!皇族诶!不是每天都会从天上掉下来给你上的!”

“给我滚开!”聚起力量,我狠狠踢向靠近我的男人!

对方也立刻火了!“唔!这小子爪子还挺利啊!来!快帮忙压住他!”

“别碰我!你们这群肮脏的猪!”

一个巴掌猛地扇了过来!头发被拽着向上扯,痛得我表情扭曲!

“臭小子!看来只有把你上面下面都塞得严实你才不会这么嚣张!”

“还罗嗦什么!快点上啊!你不进去我可要抢先了!”

“他X妈!你们这群家伙敢碰我一个指头小心我把你们全宰了!”

即使于弱势,即使已经没有希望,即使已经无法阻止……但要我露出一丝软弱妥协!你们做梦去吧!!

他们哄笑起来:“小子诶!你抖得那么厉害还嘴硬!看你能强到几时!”

散发着恶心气味的男人围了上来,我厌恶地别开头,眼里几乎喷出火焰地瞪着他们!脚下片刻不闲地踢蹬着!

脚踝被抓着高高举起,肥厚的手指摸了上来!

好恶心!我想吐了!胃好难过!

“什么啊,被人抢先做过了啊!你们来看啊,这里还肿着呢!”

“给我放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唔!”

粗实的手指插了进去!

腹内空空如也,我却还是连胃酸一道呕了出来!

妈的!给我记住!今天上了我!我绝对会要你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行了不行了!里面热死了!我要进去了!”

抽出手指,眼见男人掏出那恶心的玩意,我绝望地闭上眼――无所谓了……反正又不是第一被人强暴……反正不是……

砰――!!

响遏行云的撞门声,还未等我睁开眼,只听连声的闷哼,缠在身上的束缚已全数消失!

浓重的铁锈味包裹全身,颤栗地睁开眼, 眼前竟是鲜红一片。

刚才还鲜活的生命,此刻都已成了温热的尸体,渐渐冷却。

急促的呼吸贯穿着听觉,顺着淌着粘稠红色的利剑,我的瞳孔陡然一缩!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我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你……

离别与再会

鲜血,顺着剑尖坠落,点点嫣红夺目,如盛开的。

房间静谧得发毛。

惊愕着与我对视的黑眸一凌,几乎是扑过来打开铁锁。费力踮着脚尖的身体一轻,一双手臂算准般将之收入其中!

直到沾染着体温的衣物将我包裹,大脑仍旧是当机状态。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啊,原来如此――我不由的想笑。床都上过两了,他又怎会看不见我胸口在激情火热中显现的纹章?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来?

难道是……救我?

刺人嗅觉的腥气萦绕,视线微转,红色的印记撒在衣上,醒目耀眼。

我撑大了眼眶――这小鬼……杀了多少人?

身体本能地将鸣渠推开!

他神色未变,气势却有增无减:“他们马上就会发现,快走!”

我倔强地抗拒着――我不要你管!也不要再见到你!

“别闹了!”那孩子头一遭冲我怒吼,惊奇得我都忘了挣扎。

鸣渠双目森寒,惯于杀戮的眼神。

“你知道你突然消失我有多担心吗!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也明白!原本就经不起风霜还要这么胡闹!”

他气喘吁吁地错着牙,我却完全无话可说。

僵持着,鸣渠不由分说地将我轻松扛在肩头,顿时脚底生风!

从未料到那样纤细的躯体竟包含着这样的力量,我完全傻了眼任由他将我当沙袋!

骚乱很快蔓延整个军营!

左躲右闪着,我只觉得体内有一簇火苗,骤然间烧了起来!

头很晕,加之剧烈地晃动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我一个侧身自他的肩头滑落,倒在地上像要吐出内脏一样地狂呕着!

烦扰的喧嚣扔在一旁,我自顾自地宣泄着。还好几顿饭没吃了,呕也呕不出什么。

“在这里……!!”

行将呐喊的音调戛然而止,令人作呕的气味又扑鼻而来,愈加刺激着肠胃!

“住……呕……咳!住手……”

完全没有感情蕴藉的眼眸,只当脚下堆积的尸体是石头。

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干净,如舞蹈般美丽……然而我的血液却仿佛于一瞬凝结。

一直以来,鸣渠都是高傲却温顺的……为什么……

这个冷血无情的人……又同样是他?

头重脚轻地被扯了过去,我没体力再和小鬼纠缠,无奈地任由他摆布。

迷迷糊糊地被动颠簸着,这小子居然抱得动我,还真不能小看呐……不过他那张脸怎么好似刷过白粉的?

好吵哦……就不能让人好好睡觉吗……吵死人了……

冰凉舒服的感觉覆在额头,我微微睁开了眼。

模糊的人影遮住视线,松了口气的轻叹。

我闭上眼,想要继续方才的梦境。

同样凉意的手指抚摩着我的脸颊,皱起眉,我将脸转到里面。

意外的,“云光”竟寂然地躺在那里――他帮我取回来的?

这里……是森林的某吧?虽非洞穴,不过遮风挡雨倒也足够。

伤口似乎已经上过药,原本热烈的痛楚化为清凉舒畅……反正看都看光了,无所谓了。

现在不是安心的时候,只是身体实在是沉得要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那只手不知退却地又摸了上来,我恨恨扭过头,寒声道:“死心吧,我不打算原谅你!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回不到从前了!”

晶莹剔透的黑眸专注而沉:“我原本就不打算再回从前。”

我气结:“你难道丁点都没反省吗!!”

鸣渠猛地拽过我的身体:“如果不这样!如果不逼你!你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

“所以我才说你是小孩子啊!你这样根本就和独占欲强、不记后果行事的小鬼没两样!”

“那又怎么样!”陷于疯狂的嗓音嘶吼着,“只要你眼里有片刻在乎我!怎么样都可以!”

这――臭小鬼!这么多张面孔到底哪个是你啊!不要突然学低龄儿童撒娇啊!!

脑袋更加晕眩,忽然不加掩饰接近的步伐摩挲着草丛,唤回我俩的警觉!

鸣渠薄唇抿紧,倏地抽出金乌剑直刺来者!

一道白影陡然一退躲过攻击!两条人影顿时缠斗一起!

我却是吓了不止一大跳!z

密集的叮当声不绝于耳,我焦急万分地撑起身子!

“怀、怀琰哥――!!”y

鸣渠的身形一怔,白影已电光般闪到我的眼前:“瑾儿!你没事吧?”

许久不见,凄楚而艳丽的美人却显得愈加忧郁憔悴。

颤抖地抓着我的手,慌乱非常地查看着我的身体,怀琰哥咬着溢出血丝的唇:“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瑾儿……”

我泛起安抚的笑容,扑到他怀里拥紧纤柔的身躯:“没事没事~你看我不是上下都完好着吗?不过是冬天常发热而已,没什么啦~倒是怀琰哥你啊,怎么会在这里?”

哥哥的感觉……让我从心底涌出微笑。b

他欲言又止,哭笑不得:“我听说你被瑛关入刑牢,想来救你的时又发生骚动,我是顺着留下的脚印寻来的……”

怀琰哥说着,脸色苍白起来:“快走吧!这里也不安全!还有把这个吃下去!好歹能再撑一段时间!你啊!自己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又去涉险!”

眼看着他急得都快落泪,我也紧张起来!

“对不起!我下一定小心!怀琰哥!我!”

“你还想有下吗!!”g

缩着脖子,我大气也不敢喘。

纵使心有千言万语,此刻也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药效发挥得很快,有了体力的话更要抓紧离开轩辕怀瑛的势力!

刚想提议一起走,怀琰哥先一步握住我的手,眼中涌动着强烈的不安与无奈。

“即使知道我有武功,瑛从来没有锁住我的意思……”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怀琰哥……你的眼神……在决意着什么……

他痛苦地侧首,随即坚定的目光直望进我的心里:“瑾儿……不要杀他。尽管傲慢狂妄了些,但你和他都是我的弟弟啊!我的亲人只有你们两个了!哪一个我都不想再失去!”

双手被握痛,我愣愣地看着异常痛心疾首的怀琰哥,不由得动摇起来。

要我……别杀他?你又怎么会知道,手刃那家伙的信念……是我一直以来的动力啊……

――瑾儿!

别那么叫我……别用这种哀伤的口吻……我会犹豫不忍的……

――求求你……

不要!不要“求”我!你明知道我一被“求”就会心软的!尤其是你!

――答应我!不要互相残杀!无论如何!你们都是我的手足啊!

身子一颤,我自己都不认识的声音溢出喉咙。

“我……答应……”我不杀他,他却还是会杀我。

失魂落魄地被怀琰哥拥在怀里,心中五味陈杂――以后,我的日子要艰难多了。

算了!只要怀琰哥高兴就好,只要他高兴……

跌跌撞撞地随着鸣渠艰难地小跑着,与其让他抱我,我宁愿跑到断气!

他一言不发,却隔三差五地回头,我故意错开他的视线,为了彼此不再痛苦。

鸣渠猝然脚下一顿伸手将我用力推倒!

有什么东西擦着耳朵呼啸而过!我闷哼着支起身体,鸣渠已和一个最近挺熟络的小子动起刀来。

皓风神色惊异,随即愤怒地阴笑:“怎么,你想当叛徒么?”

啊,原来你们也认识啊。

脸色一变,鸣渠不给他再发声的机会提剑攻了过去!

“往东!”

自己好像着了魔般听从了他。

叛徒?叛徒啊……叛徒……吗……

痛苦地咬紧牙关,我已顾不得全身逼得人无法喘息的抽痛。

终于见到了宽敞的林道,我换了口气,丝毫不敢停滞。

枝叶鸣响婆娑,清泠的月色混着我杂乱的呼吸。

“!!”全身的神经纠结成一团――背后!有骑兵部队接近!

不妙!来者定是轩辕怀瑛!照那家伙的性子,他一定是气炸了。

喂喂喂!你可是主帅诶!怎么可以因为我一个人而这么冲动呢!

呵呵,这么看来,我俩果然是血亲――我也是,一碰到你的事就冲动万分。

压抑着刺痛脚尖离地跃上枝头,还未及我有下一步动作,冷洌的寒光伴随着毒辣阴沉的气势已逼至我的眼前!

震耳欲聋的撞击就挨着耳朵!

身体重重地坠到地上,鸣渠的身影已挡在我的面前,同时轩辕怀瑛的马蹄也定在了几丈外。

皓风捂着淌血的手臂,表情扭曲地磨牙:“你这混帐!你竟敢!”

讶异的目光又越过我的肩头,轰鸣的马蹄从背后疾驰而来!

氛围古怪起来,不安地望着身后,黑暗中策马领头而来的人让我瞪大了眼,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轩辕怀瑛亦是奇怪地望着他:“萧尧渊?你怎会在此?”

一身考究精致的衣着,悠然淡定的从容不迫,尧渊翻身下马,目光始终未有交集。

“轩辕殿下,不想能在这里遇见您。在下先前派人修书一封言明前来送礼,您专程出迎么?”

轩辕怀瑛冷哼:“萧副楼主前来之事我是没听说过,不过……”他夹起眸子,寒声低沉道,“能够越过泓h国警戒,我倒很有兴趣你送的是什么礼!”

尧渊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礼尚往来,在下原本只想以物易物,不虞半路就碰着了。”

双目凌然而威严,尧渊一挥手,盖着幕布的车马陡然冒出一群穿着泓h军服的士兵!

杀声震天,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

轩辕怀瑛面色惨白,吃人般瞪着尧渊:“看来以后真假难定的传闻应该全部归入可信!你!果然就是溯阳王!”

于混乱中依旧显得尤有余裕,尧渊浅笑着回应:“您既然已经得到了情报,没有及时入判断,那就是自身的失策了。”

胜负已定,轩辕怀瑛几乎要咬断牙齿般的表情刻在我的脑海中――完了……以后的日子……真的会很艰难……

“萧暮潭”恭敬地走到尧渊身侧:“王爷,要追吗?”

“不必,目的既已达成,现在我军腹背受敌,不宜入。桂华,传令回营!”

“是。”

目的?什么目的?你既然知道“不宜入”还那么莽撞吗!

我动弹不得地看着尧渊走近,只有疑惑,没有惊讶。

沉水宁静恬淡的芬芳将我包裹住,温和轻柔的男声传入耳中,回荡心间:“抱歉,我来晚了。”

熟悉温暖的怀抱,让人沉沦的温柔……我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反抱住他。

涵于其中的悔意心痛让我一怔――这个笨蛋,不惜暴露自己!是!是来救我吗!?

猛地挣出他的怀抱,劈头盖脸地骂:“你白痴猪头啊你!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干吗要因为我的关系坏了一盘棋啊!”

他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啊,反正向你学习喽,偶尔任性一回。”

我气得连话都梗住!

背后风起,尧渊忽然按着我的脑袋埋到他的胸口!

“干、干什么啊!”我面色绯红地抵着他的肩仰头抗议,却见那向来柔和似水的眸子冰冷得快冻结万物。

表情好可怕,他在瞪什么啊……啊!

战战兢兢地回头,果然鸣渠也在奉陪瞪眼游戏。

不由的浮起羞耻:“好了!你放开!什么样子……唔!”

这家伙!居然敢点我的穴!

景象迷朦歪斜着,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瞪着尧渊。

他扬起唇角,表情却比我还委屈。

厚实温热的手掌抚摩着我的脑袋,很舒服……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混蛋……给我记住!

切……你们……可千万别动手……

浮闲

“怀公子,药快凉了。”温婉柔软的女声呵笑着,细腻酥手已将汤药端至我的眼前。

“啊,劳烦嫣荷姐姐了。”将呆滞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我试探道,“嫣荷姐姐,为何外面那么安静呢?”

典雅的女子掩口而笑:“主人有令,怀公子只需安心静养,无需在意外界纷扰。”

这个混帐……一觉醒来就是这么副禁足状态,还被当成奄奄一息的病人般对待!更可恶的是太阳都要下山了居然连人影都没出现过!

我干吗非要把自己搞得像是宫里伸长了脖子等着帝王临幸的女人一样啊!我找你是要询问、审问、拷问!!

你他X的倒是给我快滚出来啊!臭尧渊――!!

女子银铃似的笑声溢出,我红着脸收敛起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咳咳!嫣荷姐姐,我有个问题啊。那个……叫‘桂华’是吧?桂华他、他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假扮尧渊而不被人发现的啊?”

“怀公子应该也见过凝雪吧?凝雪她非但擅长歧黄,且熟稔易容之术,加之主人甚少显于庭众,桂华和我自小服侍主人,因而只需带上面具,八九分形似也不在话下。”

原来如此……不过顶着自己主人的面孔辛劳公务,自己的主人却逍遥在外……桂华,我突然同情起你来了。

“说起来,主人将公子带回之时,也是凝雪帮您查看伤势的……”

“虾米!”我惊叫起来――这个大混帐!与其让我在漂亮姐姐面前丢脸!我还宁愿把我这副破躯壳给老头子庸医看!!

啊啊啊啊!丢脸丢大了呀!那满身青青紫紫皮开肉绽的样子!你让我以后在美女姐姐面前怎么抬头啊!!

“!!”这么说……那些痕迹……尧渊也看到了?

门被推开,我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因为没有如影相随的气息。

“桂华。”

我好奇地抬头望着他,思忖他此行的目的。

“怀公子休息得可好?”

我努力摆出笑脸:“好!好得真是没话说!多谢您费心了!不过在下可否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尧渊?”

眉头一皱:“主人只让我来探望病情、询问需要,并未有前来之意……还有,请怀公子保持应有的礼节。”

礼节?啊……礼节啊~

“如有得罪请多包涵,不过呢……在下只认识叫‘尧渊’的家伙,除此之外的都和我无关!”我冷笑起来,“请您再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事情多得很!没空和他浪费!”

鼻尖掠过一丝幽香,我猛地扭头向门,那里几秒后便再度无声开启。

“主人!”

尧渊迈着沉稳的步伐:“桂华,你又做了多余的事。”

“属下知罪。”

手轻轻一摆,两人立刻消失无踪。

我瞪着他:“你可出现了啊!我这个‘垂危’的病人就等着见你最后一面呐!”

“抱歉抱歉,公务忙抽不出身……寂寞了?”

“是生气!生气!你忙你的就是了!干吗要把我像瘫痪老头一样看护起来啊!”

他笑着坐在床沿:“就是因为知道你绝对不会安静休养所以才让嫣荷看着你啊,她在的话你一定不敢胡来的。”

可恶的家伙!居然抓我小辫子!

“好啦好啦,别生气,想问什么在下一定奉陪到底,嗯?”

败给那笑脸相迎的混帐,我干脆舒服地享受柔软的被褥:“形势如何了?”

他沉默了片刻:“沂茉那边不断地骚扰挑衅,不过礼真那边竟意外地没有动静。”

我颦蹙起眉:“很奇怪啊。”

“是啊,居然没有趁此机会一举攻城……虽然我已派人秘察,不过还是要感谢一下呢,城里现在这些兵力,若真要上下御敌,是苦战啊。”

“你不是带着援军来的吗?”

尧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听说你被轩辕怀瑛抓住,因而我只带了轻骑火速赶来。”

我的脸有些抽搐――你・这・家・伙!!不要这么懈怠自己的职责好吗!!

修长的手指戏谑地捏着我的脸:“不要这种表情啊,我自有分寸。”

我叹气:“你啊,和我不一样的,你的一举一动都牵涉着下面的千丝万缕,拜托你谨慎些啊!”

“呵呵……‘尧渊’的心里可只有你一个。”

我突然很想抽人!“这种言辞!你也给我有分寸些!”麻烦你们有点羞耻心好不好!这种话干吗都脸不红、心不跳地放在嘴上啊!

别再笑了!混帐东西!啊,对了。

“尧渊,扇子你拿回来了吗?”

在我险恶的视线下,他终于止住笑声,然而嘴角却一直扬着:“取回来了。还好将它给了你,能帮到你的话我很高兴。”

我真的生气了!

“我说你啊!在扇子上将自己的身份暗示给我!害得我每时每刻都要小心翼翼地收藏好!一点都不让人高兴好吗!”

他为难地看着我:“采薇,你还真是难伺候呢……不过知道我的身份还这么对我说话,我真的很高兴。”

“你说什么……哇!”

占有性的被搂紧,我奇怪地任由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

“其实,那天夜里送信请你赴约,我心里很矛盾,”轻柔磁性的嗓音贴着耳朵,让我的脸烧了起来,“见到扇子上的诗句,我想你一定已经明白了我的身份,那天……我既死心你不会来,又希望你能来……见到你后我又害怕你的态度会改变……”

我打断他:“你才难伺候呢!我说过了吧!我只认识叫‘尧渊’的家伙!而且还跟他像八辈子有仇的冤家似的!”

搂着我的手臂收紧,他的声音欣慰着:“所以啊,我才真的很高兴,很久都没那样高兴了。”

抬起手安抚着他,表情也不禁哀伤起来。

同样出身于那样的家庭,我又怎会不了解尧渊的心情?只存在着欺压者与被欺压者,阴谋与谎言交织着,血腥四溢扑鼻,那样的……谁都不能信任,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的残酷无情之地……

他的嗓音轻柔却蕴满着无奈:“为什么?明明你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总好像活在云的彼端一般,让人心生羡慕……”

将之从身上扒开,我严肃无比地看着他的眼睛:“谁说我什么都没了?我有小涟,师傅,死猪大叔,哪里有客栈的同伴,尘芥堂的兄弟,还有怀琰哥等等!我哪里什么都没有了?”

尧渊愣愣的,随即目光释然。

我也咧开嘴角,得意洋洋地昂起头:“呐!大爷我大人大量!也算你一个怎样?”

“呵呵……”尧渊配合地摆出恭顺狗腿的样子,“多谢大人,在下荣幸之极!”

主动将他拉进自己的怀抱,我用力拍着他的脑袋:“尧渊,因为你是塔尖人。”

“嗯?”

笑容不由的苦涩:“塔尖是难以企及的至高点。荣誉、地位、尊敬……但身在塔尖的代价,你是无法推卸的。人人都想进塔尖,但窄小的塔尖又能容纳几人?‘高不胜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尧渊猛地一个翻身将我压到床上,我不急也不恼,微笑着用手拨开他垂下的青丝,哀怜地肆意触摸着他的脸颊:“尧渊,你信奉神明吗?”

优美的唇线扯开柔丽的弧度:“‘尧渊’的神早就死了。”

“那么我来吧,”仰视着头顶的人,我愉快地笑起,“我来做你的神好不好?”

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幸福神情,他俯身温柔地覆上我的唇。

我尽力放松身体,感受要将我融化般的热情。

细密沉沦的吻,好似沾了罂粟汁液般让人无法自拔。

和鸣渠不一样……没错……一点都不一样……呵呵,我果然很失礼,这个时候怎么能想着别的男人呢?

“啊……”轻吟着,身体热了起来。

“嗯?”我睁开模糊的眼,失落地眼见上方的人骤然离开。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尧渊帮我盖好了被子:“怎么了?你的病还没好哦。”

乱麻纠结在心间,我闷闷地开口:“你……看见了……对吧……”

他沉默着。

有些自暴自弃:“所以……觉得我……脏?”

“你这傻瓜!”他几乎是扑过来将我拥住,差点没法呼吸!“我不会这么想的!永远不会!你……很害怕吧……一定……”

有某种压抑的感情冲破了封印!

我抓住他的衣服,狠狠将头埋了进去!

“嗯……很害怕……非常害怕……我一直在求他……为什么……为什么不住手……我都那样求他了……”

抚触着的温暖手掌一顿,轻声的叹息落下:“或许……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吧。”

我怔了半晌:“你理解个头啊!”

将视线透向窗外,尧渊苦闷地笑着:“啊,很理解,非常理解那个少年的心情……”

疯了!连尧渊也疯掉了!

“你……一点都不嫉妒……”有点想哭,自己好像傻瓜一样。

“嫉妒!当然嫉妒!嫉妒都快疯了!”他低沉地笑着,磨牙声却是那样清晰骇人。

我紧张起来:“你!你没和鸣渠动手吧?”

他叹了口气:“没有,你不希望我和他动手不是吗?只是闲聊了几句。”

在那・种氛围下你们怎么闲・聊的神经超・纤细的大爷我好・想知道哦!!

“我不会告诉你闲聊内容哦……快些休息吧,你的身体还没好……别再这种表情,我可不保证有足够的忍耐力能够控制住自己哦。”

半是威胁地将我塞回被子中,萦绕在尧渊周身的淡然温和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就是这份如海宽广的包容力……让我非常的……迷恋。

看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尧渊调笑着:“趁现在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了,再怎么哭我也不会停手的。”

脸滚烫着缩进里面,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期待……

唉……自己真的无药可救了……

“尧渊,有件事……”

他止住了我的话语:“我知道的,我已经去办了,你一定很担心吧?”

哈……果然瞒不住他啊……我这么急着想要离开这里的主要原因。

“很快就会有回应了,不用紧张……啊,好像已经来了。”

尧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看着精细雕琢的门被粗鲁地撞开。

冲进房间的娇小身影一怔,立刻飞扑入怀!

我自知理亏地抱紧小涟瑟瑟发抖的身体:“对不起、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拽着我身体的手用力得几乎要扯坏衣服,我知道,自己又要费一番工夫才能让这孩子不生我气了。

终结的信笺

原以为小涟归来后我就可以重获自由,至少可以不被当成临终老人。

事实却证明,我的想法有多肤浅。

冷眼看着我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其实我已经很努力表现健康的一面了),再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了我这几日的“辉煌里程”,小涟周遭的空气更是跌破绝对零度,吓得我都不敢说话。

仅仅是一个眼神,我就知道这孩子已经和尧渊一伙了……唉,看来是没法下床了……呜呜呜……像尸体一样躺在床上一点意思都米有~

认命地喝下掺了猛料的汤药,我仰头倒进如云轻柔的棉被中,老老实实地闭上眼。

小涟放下碗盏坐了上来。熟悉温暖的小手拨弄着额头的碎发,感觉很是舒服惬意。

睁开眼冲他心虚地讪笑,小涟鼻音一哼,一副“我还没原谅你”的架势。

哎呀呀~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呀呀呀~真不愧是我家小涟来的~好想掐一把再吞进肚子里哦~

气恼的目光扫了过来,我理亏地吐吐舌头,将不知不觉探出被子抱着他的手缩回去。

金洋的效力渐渐化为黑暗笼罩上来,模糊混乱的脑袋开始神游。

我……究竟是为什么在这里?

刚开始,我对教授陈述的说辞是……我不想让错误愈加刻。

其实……更重要的私心杂念……却是因为我刻地憎恨着轩辕怀瑛。

而现在呢?

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邂逅了尧渊,鸣渠,御水……又重逢了那么多老友旧敌……况且,连我唯一的私心都被一句承诺所消解……

那么,我又是为了什么而继续于旋涡的中心?

我可以走,可以回避……可以做所有我想做的事,却又为什么?我仍旧在此?

过往的场景历历在目,不论悲伤、欢乐,都已烙在心底。

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啊……

唇角微微扬起:“小涟啊……我终于又明白了耶……”

那双纤柔的手握住我,让笑容愈加盛大:“我想要一个家……也想……给他们一个家……温暖的、可以容身的地方……我呀,不要人人富庶……但求天下安澜……这样……就可以给那群孩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了……”

稍稍侧过头,却见小涟邃了悟的眼神。

“呐……这样,我也就可以解脱了呢……呵呵……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啊……我这个……自私的家伙……”

握着我的手收紧,让人安稳地坠入黑暗。

――独自一人……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就让我……

不可轻易聆听的天籁,遥远的,坚定的,宛如梦幻般的飘入梦境。

“叛变?”我鹦鹉学舌似的来了一句,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

尧渊也是哭笑不得:“正是,据探唐溪午只在主帅大帐里留下一纸四字‘我要叛变’,便再也寻不着踪迹。”

“哈?”我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这件事似乎已经超越了我的大脑认识!

无力地抬手遮住脸,我真是败给那家伙了:“原来他是玩真的啊……”

“你早知道?”

“是――啊――,那家伙跑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合作虾米的……算了,他就是这么不按理出牌的家伙,真是比我还任性!”

尧渊笑出声:“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这就可以解释为何礼真国占尽天时地利而不趁势进攻了――哇啊啊啊!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那个变态啊!”

他脑子里塞的到底是啥玩意儿啊!唔~头痛啊~

清缓的沉稳男声历练地响起:“既是如此,我军便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揉捏着太阳穴,点头表示赞同。

尧渊长久地沉默着,似乎酝酿着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

“怎么了?”为何这种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

思量再三,尧渊叹息着开了口:“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我要知道什么?

尧渊不语,端起放置几案上的药碗:“趁现在快喝吧,一会儿恐怕就……”

“啊?”莫名其妙地皱眉喝着奇苦无比的汤汁,门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启。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顺着尧渊的视线转向门口,我被惊吓怔住了身躯。

好、好、好美的少年……

柔滑的丝绸束着泼墨似的长发,晶莹剔透的眸中却彰显着不可侵犯的凌厉与威仪,虽然是娇小纤细的身躯,却在举手投足间将蕴藏其中的强大力量警示着世人。

风华绝代,英姿飒爽,威风凌然,好似神祗降世般的美丽少年。

我惊叹着,却也疑问着――这是谁啊?

那双清冽却映照着心灵的眼眸望向了我。

我突然听到了地球开裂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尧渊眼明手快地接住滚落的瓷碗,早已预料似地看着我好像见鬼一样的表情用手颤抖地直指那淡漠从容的少年!

“呀啊啊啊!小涟――你那是什么样子啊啊!!”

穿穿穿穿男装!?我家小涟穿男装!?这这这这辈子我都没见过啊啊啊!!

大脑已完全一片白茫茫,我傻眼呆呆地看着他的接近。

尧渊沉稳地步出屋外,还习惯良好的随手关门。

我的表情狼狈万分,已然一副灵魂出壳的样子。

熟悉的触感抚上我的脸庞,反复地摩挲着。

“今天,开始,我要,恢复,自己。”

长久的缄默,致使那清澈恬淡的嗓音有些沙哑艰辛,我呆滞地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任何一感官。

眼睛一定近视了,耳朵也得中耳炎了……一定是的……一定……

那疑似幻觉的身躯以自身的体热告诉了我真实。

小涟紧紧地搂着我的脖颈,字字确实地落在我的心上。

“你,不会,阻止我,对吗?”

我摇头摇头再摇头――不论小涟想做什么,我都没有制止他的权利……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抓住他单薄的肩膀,我急切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后果的吧!为什么!”

第一,我有生以来第一见到小涟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美丽得天地失色的耀眼夺目!

果然……我就知道……这孩子微笑起来是最美的……

“我不能,永远,被你,保护。”

我僵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抽离自己的怀抱。

被我保护?明明是你在保护我啊!

……孩子长大了……不要老爸了……

失落,孤寂,苦闷……灵魂好似被抽离躯壳,我独自呆坐在床上,任由时间的流逝。

小涟……到底要做什么……我了解他!非常了解!受过创伤的他怎会喜欢名利与权势!既是如此!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啊!

啊啊啊!完全不明白啊!!

苦恼着辗转反侧,我倏地爬起来喝水,却惊讶地看着躺在桌上的信笺――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哀叹着拿起阅读,我的表情骤然凝结。

夜半子时,小涟如同预计的没再和我同床共枕――呜呜呜……爸爸我好寂寞……

没关系!明天一定把他拖上床!!

……如果……有明天的话。

从屋脊上一跃而下,明朗的月辉下,如我所料的人影出现在我的视野。

没有丝毫意外,尧渊宁静的目光有些忧虑地望着我:“看样子,你已经决定了。”

我笑了笑:“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悠哉地踱至他的身侧停下,温暖宽厚的怀抱立即将我拥入其中。

“你很不安吧?”

说没有,那是骗人的。

“我无法阻止你,对吗?”

我忍不住笑了,拉高调子:“那个嘛――是当然的!”

尧渊也微笑着,却收紧了手臂:“路上小心。”

犹豫着点了点头,我与之拉开距离:“小涟,麻烦你照顾了。”

尧渊沉着有力的目光正对着我:“采薇,知道吗?那孩子,比你想象的还要能干、坚强。”

我抿紧了唇,努力挤出笑容:“那、那是自然的嘛!他可是‘我家小涟’啊!”

最后小小贪恋了一下他的胸膛,我振奋起精神,开始今夜的旅程。

偷偷摸摸地潜出城外没入森林,漆黑的影子立刻鸣叫着扑了上来。

“好了好了,路西法!我知道你劳苦功高啦!”

正和乌鸦纠缠不清,一声爽朗的男声前来救驾:“哟!采薇小子!”

“死猪大叔~抱歉要你久等了。”

“嘿!跟我客气这个做什么!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一如既往的好说话、不计较,就连我都担心起这个老好人的前途来。

“死猪大叔,我只有一件事拜托你――麻烦你……保护小涟。”

“啊?涟小子要我保护?开玩笑的吧?”

“不是字面上的浅显意味啦!我是说……”吸了口气,“麻烦你,保护小涟……必要的时候,用上你的身份保护他,别让他受委屈。”

死猪大叔愣愣的,我继续道:“那孩子似乎打算做什么,但是……我恐怕是没办法……所以!那孩子拜托你了!”

我冷笑着威胁:“如果你照顾不好他!我就诅咒你!”

“喂喂喂!为什么总要莫名其妙地诅咒我啊?还有,你刚才说的‘恐怕’是什么意思?”

我沉默良久:“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的第六感向来很准,这里,很不安……所以,这一……”

他一脸不敢置信:“那你还去!?”

苦笑泛起唇边:“没办法啊,因为是她让我去,所以……”

“哇!采薇小子!我真是服了你了!”

“不客气!你的佩服我收下了哦~”开朗地笑着拍他的肩,“好啦!我要走了!放心啦,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哦!”

月色轻柔,撒满绿荫。

我兴致极好地一路欣赏夜间独特的景色,不觉已到了赴约之地。

久候多时的身影一怔,有些不可思议。

“你……来了?”

我冲她笑了笑,反而奇怪起她的惊讶表情。

“是啊,御水你让我来,我不可能不来吧?不过我说你啊!姑娘家的不可以老是半夜三更地独自在这种荒郊野外啊!”

那张可爱的脸还未从愕然中回神,犹豫着,痛苦着,却咬牙颤抖着眼见我一步步悠然靠近。

“别过去!!”忽然一道熟悉的嗓音伴随着巽雷似落在身前的白影震撼着我的心神!

鸣渠……鸣渠……吗……

“御水!你不要命了吗!”低沉狠厉的威胁警告,毫不掩藏的嗜杀之气。

御水一愣,随即委屈着失控地宣泄似地嘶吼。

“我没有错!我又没错!我根本没有做错啊!!”

“呜……我根本……没有错……”

眼见着那孩子跪倒在地低声抽泣,再看鸣渠的慌乱与诧然,我的胸口好似被用力拧绞着。

这两个孩子啊……总是让我……难以割舍的……痛彻心扉、哀伤、同情……

双腿自己动了起来。

跪在哭泣的御水身边,拿出丝帕擦拭着她滚落的泪珠。

她表情害怕地望着我,我扭头转向鸣渠,厉声呵斥――

“她说的很对,她并没有错!”

“错的人是你!”

“你不该背叛自己的祖国!不该成为叛徒!”

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我牵起苦涩的笑容:“这个时候,应该叫你……茕焰……对吧?”

止于湍流

山高人静,松涛阵阵,密林的,传来急流轰鸣。

鸣渠的目光震惊得恍惚,良久干涩道:“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从来就没忘记过啊。”仰头吸一口,我耸肩笑道,“第一用那种药是吧?那我告诉你们哦,哪怕是强效得让人完全丧失服下后记忆的禁药三唑伦,那也是服下后的事情……呵呵,你们又没给我施加催眠暗示的,我怎么可能忘掉晕倒前的事?”

自嘲地呢喃道:“孟婆汤、忘忧草……哪个世界都不存在……”

如果存在的话,那就谁都不会痛苦了……

“为什么!”御水难以理解地冲动着扑过来,“这么做很有趣吗!看着我们为你紧张很有趣吗!”

“我没这个意思啊,”苦笑地揉着她的脑袋,“你那时‘求’我了对不对?我呀,对小孩子的请求最没法拒绝了,尤其还是女孩子!”

“这种恶心的话不要正大光明地放在嘴上!”

“诶~可这是事实啊!”

“你!你这个白痴恋童癖!”

御水脸上挂着泪痕一脚踹了过来,我不禁边笑边躲。

这就对了嘛!这孩子就该这么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眼泪啊……一点都不适合呢!

被穷凶极恶的御水掐着脖子求饶,视线一不小心就和依旧茫然无措的鸣渠对上。

沉下笑脸,我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要忘记你还是有国家的人,你们的国家还在水火热中……寻求着机会让世人认可……”忽然发现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鸣渠想说什么却被我阻止:“比起我的事,这不是更重要吗?傻瓜……你这个傻瓜……辜负了多少期盼着重获自尊的人的希冀啊……你啊……”

为了……我吗?如果是因为我,那么只要我划清界限,这个现今还于冲动状态的孩子便会明白事理了吧?

被欺压得已经太久,这股积聚汇集的洪流是无法阻止了。虽然方式有待商榷,但我仍然希望他们能够获得自己的地位,和东州人平等的地位……

不愿争战与必须争战……真是矛盾得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了!

唐溪午的突然叛变,或许可以成为改变形势的契机……啊啊!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总之!我说你们两个!在事情还没有闹大以前赶紧……”

“呵呵,你们聊得好开心啊,也算我一个如何?”

猛地转身,却见妖冶嗓音的主人竟是个和御水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迷尘……”御水喃喃着,神色忽然惶恐,“迷尘!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那少女食指轻按着朱唇咯咯甜笑,目光却透着不屑与轻蔑:“你这个废物也不是没照计划好的行事么?”

御水不甘地咬着唇面色苍白,鸣渠更是毫不犹豫地抽出剑――这个笨蛋小鬼!当我刚才的话白讲的啊!

“可以打扰一下吗?”在他们不由分说窝里反之前,我慢悠道。

那少女以不符年龄的轻佻眼神瞥向我:“说吧,趁本姑娘心情好的时候。”

这小丫头……果然还是御水可爱多了!

“请问这一找我麻烦,是谁的授意?”

“哦?为何这么问?”

我也看着她冷笑:“先问清楚了,再根据对象不同,反应不同喽~”

“呵呵,如果我说是轩辕怀瑛呢?”

“那么就是说你不会杀我喽?”见她挑起纤眉,我笑,“那家伙一向喜欢手刃仇敌,不舍得让别人动手的。”

“如果我说不是呢?”

唇边的弧度扩大:“那你就更不能杀我了――能够直接命令你们的人,找我茬的理由相信不会和轩辕怀瑛一样无聊吧?”

艳丽的黑眸夹紧,我知道自己又赌赢了:“不过!不论是哪一边支使的!我都没兴趣奉陪!”

“哈!那可由不得你!”

突如其来的狷狂冷哼,我不禁揉起阵痛的太阳穴:“我还真是身价不匪,四界影守全部到齐就为了我这个三脚猫功夫的半吊子?”

皓风傲慢地微昂起头:“上面只说要活的,没说不要残废是吧?”话音未落,已风雷般攻了过来!

身移影动,我猛地探入袖中――

“你的对手是我。”云淡风轻的薄然语声,在我惊愕的目光中,鸣渠已自我身后一跃上前迎击!

“哼哼!来得正好!今天就让大家看清楚谁才是第一!”

看着交缠一起的人影,内心五味陈杂。

我不希望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鸣渠受牵连……

没有一场战争是干净的,哪怕是自诩正义的一方,又怎会在暗地里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但是……为什么是你们呢?是本该享受欢乐童年的你们……

我只是喜欢你们而已!无论你们是什么身份!我只是喜欢你们身为孩子的纯真一面啊!

为什么现实总是和我背道而驰?真是讽刺啊!在这个非常时期……让我遇见你们……

明明不愿看见你们的手上沾染鲜血,然而你们身后无数殷切期盼的诚挚、渴望眼神……却让我产生了动摇。

一将功成万古枯,这背后,也有你们的一份吧?

“怎么了?在发呆哦~”细语舔噬耳畔,我陡然回神将手中的“云光”刺了出去!

老规矩,对小孩,我才不会出手!

抓住缝隙使出保命本事开始逃跑!

但闻背后一声轻笑,凌厉的风势已如灵蛇般缠上!

这个感觉是……鞭子!哈!没想到这里也有个用鞭子的!不过可惜的是我似乎更擅长这项!

精准地计算着密集的轨迹!看着迷尘越来越紧皱的黛眉,这下轮到我得意。

好了!就是下一击!下一记她甩出鞭子的时候就有足够的空隙让我潜入密林!

“御水!你还在做什么!!”愤恨的怒吼,不仅撼动了御水,更震慑了我。

“唔!”身体被细软银鞭禁锢着在地上拖,我喘息望着头顶。

一只小巧的纤足意外有力地踩在我的胸口:“呵呵!逃啊!我看你怎么逃!”

干脆舒服地躺在地上――是是是~俺不逃了就是~

一脚算好似的踩到肚子上,眼前一黑,隔绝了所有感官。

“为什么……”醒来听到的第一句,便是御水哀怨的低语,“为什么……你分明可以逃的……”

动了动脖子,发现此刻我正被左右手固定在墙上绑着,这里是山间猎屋吗?

“如果我逃的话,你会很为难的,呐~对吧?”

“什么叫‘呐~对吧’!”模仿着我完全无所谓的口吻,御水暴怒,“你这白痴!笨蛋!你知道被我们抓住会有什么下场吗!”

“大约能想到吧。”天下乌鸦一般黑嘛。

“你,同情我们?”

“不,那个……”

“给我闭嘴!”御水用力嘶吼着,瞪着我的眼几乎要滴出血来!“我从前就看你不顺眼!轩辕怀瑾!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们!”

“沂茉王朝的十六皇子!成长在丰衣足食、淫糜浮华环境中的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们!有什么资格和自尊被践踏的我们沟通!你说啊!”

呼……误会啊……天大的……

“你笑什么!”

实在快克制不住,我垂下脑袋:“不,只是忽然想到‘同一窝鸡蛋都有不同的命运’呢……我跟你慢慢聊哦,我在那美丽的环境下是如何成长的~”

“哈……原以为只要躲在屋里就安全了,谁知道我那群皇亲皇戚还真是执念颇啊。为了不打扰到我娘的休养,我只好随叫随到、一叫就到……被叫去做什么呢?当然是去玩啦~只不过那个充当玩具角色的人永远是我呢!呵!当小狗吃馊食真是家常便饭,被吊在树上当靶子也是三天两头的,只不过那几个家伙眼力超烂的,害我只好求其让他们将刀飞在自己肩膀上,啊,对了对了,好像我练习屏气的数也很多啊,他们可真都是好兄弟,这么关照小弟的游泳技能,死按着我的头不放……”

挂着怀念的微笑抬起头,却见御水惨白着脸倒退了几步。

“说起自尊被践踏啊……我在三年多前,和你现在一个年纪的时候,在那超~广阔、超~华美的御园里被四个侍卫强暴……这样的我,可以和你们说话了吗?”

笑得快僵硬,我根本无从知晓自己此刻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很平静,很坦然。

看着捂住嘴瘫坐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御水,我吐息,燃烧着火焰的目光刺般狠厉地投向出现门口、目光愕然震惊的少年。

“所!以!鸣渠!只有这件事!我绝不……”

“原谅你”三个字消失在喉头,我和御水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孤傲清高的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我眼前,双手撑地用力扣在坚硬的地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下又一下,掷地有声,殷红渐染。

我完全傻了眼!心底有种不知名的物体被奏响鸣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快要无法呼吸!

“住手!快给我住手!御水!快阻止他!快啊!”

不要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放下你的骄傲!不要啊!!

用全力制住他的机械运动,御水忽然倒吸口冷气:“茕焰!你!你难道……”

鸣渠失神地晃动着躯体,好像不属于自己的嘲讽声飘出唇齿:“啊……我杀了他……杀了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御水快要哭出来,“迷尘呢?你难道也!”

抽尽气力似的倒在墙边,任由粘腻的液体自额头淌下:“被她逃掉了……”

撑起不稳的身体,那孩子自责痛恨的眼神躲闪着,利落地解下我腕上的束缚。

御水血色尽失地跌坐在地:“完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令人窒息的沉默。

心脏阵阵绞痛地想触碰鸣渠血肉模糊的额头,却被他侧头拒绝。

一狠心正过他的脑袋,鸣渠的目光尴尬着与我正对,忽然表情扭曲着扑抱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好了!不要一直重复!啊……”顿时灵魂都忍不住颤抖!

滴在脖颈间的水珠……难道是……

我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

“鸣、鸣渠!”那孩子收紧了手臂,无声的恸哭却撼动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环住他的身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别在意……好了……已经不要紧了……我都没怎么着……”

鸣渠微微一颤,我不禁更用力地抱紧他。

没有选择了啊……

猛地将他劈晕,怜惜地抚慰着瘫软的身体,我转向着御水:“你们逃吧。”

“啊?”

“事已至此,你们两个……逃吧!没关系!我绝对会保护你们的!黑道白道我身后都有一票!所以我绝对会保护你们的!”

“你在说什……”

心酸与亏欠占满心田:“对不起……是我的错……自私地想让你们沾染更多鲜血来达成自己的目标……但你们真的不适合呢……是我的错……”

最后摩挲着鸣渠的脸,我这才发现自己是第一看到他的睡脸――嘿嘿,果然是小鬼啊~

然而却是这个小鬼,左右了我的言行吗……

唉~你都为我牺牲得连尊严都放下了……只好原谅你了。

路西法的鸣叫划破沉寂!

“没时间了!快走!”将他交给仍旧疑惑的御水,我顿住脚步。

“御水,我喜欢你们哦,真的很喜欢!”

毅然冲出门外,拉着警报的乌鸦立即落在手腕。

“赶紧告诉小涟让他转告尧渊――轩辕怀瑛为了追我而离营!趁现在发兵进攻!我会多拖延一些时间!”

目送着黑羽远去,我整顿好精神,向着危险迎去。

沿途挑拣着石块,我已顺着路西法的指示来到轩辕怀瑛的必经之路!

阴风呼啸,水石鸣响,屏息听着越来越近的飞骑!

就是现在――当最后一人擦身而过之际,手里的石头已准确无误地击打于穴位,让其瞬间脱力滚下马背!

接连不断的骚动随着手中锐减的石头而扩散!

满地的呻吟,高踞马上的冷俊面容在明亮的月色下更显霜寒。

“又见面了,九皇兄。”

轩辕怀瑛哼笑着:“十六,你果然比我料想的还狡猾。”

“哪里哪里,我只是迎合对方的喜好而已。”森冷的目光射向他,“虽然和怀琰哥约好了不杀你,可是呢~抱歉啦,轩辕家我还是要灭的!”

听到怀琰哥的名字,他稍有一愣却迅速回神:“不要以为琰为你求情我就会放过你!”

“呵呵,那个随便你啦!”本来就想你没那么好心!

轩辕怀瑛抽剑袭来!我也立即集中精神回击!

切!我果然资质不宜习武!这体力散失得还真快!

力道狠辣,每一记都如施加千斤分量似地麻痹着我的身体!

不过呢~我的任务只是拖延而已!

转身凭借优势飞速穿梭林间,轩辕怀瑛果然紧随其后!

玩延迟战术的话我还是比较在行的,谁让我那么“狡猾”呢?

按捺心头焦躁,我不厌其烦地和他纠缠不清,且退且进!

正当我俩打得正酣,身侧忽然一阵冰寒之气!

“!!”

“轩辕怀瑾!别以为有叛徒护着你就猖狂!”

迷尘小妹妹,这真的是误会啊……哪里有猖狂过啊?

不记一切后果地挥舞着闪烁的利鞭,那少女目光阴毒!

趁机拣起块石头直击她受伤的左臂!少女笑声娇媚得让人发抖:“你以为,这种小把戏就能赢我?”

没有!绝对没这么想过!

唉!这小姑娘也发飙了啊!

手忙脚乱地躲闪着轩辕怀瑛和迷尘的双重夹击,慌乱拨开树林的手一顿,背后一道疾风刮来,身体条件反射地一跃!早已静候的鞭子甩来,我不得已被逼上绝路!

断崖……吗……真是个好经典的地方啊……

刚才打得太热烈,居然忽略了耳边轰鸣的激流……失策啊!

转身看着两人志在必得的笑靥,任由冷风刀割般划过脸庞。乱发飞扬,挡住了苦笑的视线。

轩辕怀瑛狂傲的笑容在眼前晃动:“逃啊,我看你还能往哪逃!”

嗯~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忽然仰头朗声大笑,直把两人弄得莫名其妙。

“亲爱的九皇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扬起得意万分的弧度,我蔑声道,“我可是本篇的主角诶!有主角不死论为我撑腰!别说是断崖!哪怕下面是岩浆照样是小CASE!”

“你在说什……!!”

脚跟后挪,在震惊愕然的注视下,我轻轻后跃,人已腾向半空!

一切景物都上升着最终被黑石所掩盖――还好自己蹦极、失重已经玩习惯了。

眼疾手快地攀住突出的石块借了把力继续向下坠去!

根据F=mgh定律,直接从这里跳下去无异于从十楼轻生。

――所以我说嘛!跳垮江大桥的家伙最傻了!以为从那里跳下去死得轻松啊?绝对是内脏爆裂、筋骨寸断、整个人面目全非的好吗!真是的!死得一点都不优雅!

忍不住嗤笑出声,我边回忆着教授的抱怨边短暂地抓住枝条减缓冲力。

好咧!十米跳台的时刻到了!

湍急冰冷的江水猛地灌入口鼻!巨大的冲击主宰着我的全部,丝毫无法抗拒!

小涟,尧渊,还有……鸣渠……看来又要你们担心了……

最后苦涩地一笑,意识随即冲散消失。

(完)

番外3孤独的火焰

儿时的记忆,我已忘却大半,甚至连名字一起随风散去。

却惟独那一日,鲜明而刻骨。

双亲的脸早已模糊,只有玉米烙的香甜萦绕心间……随后瞬间化为了血腥。

东州人来了――每个人都扭曲着脸悲鸣,平静的休憩转眼破碎。

父亲立刻拽住我拖向院后枯井,那时我还不明白他们为何那样恐惧。

身体刚落到井底,凶蛮闯入的脚步声和着斩肉断骨声响彻耳鼓!

哪里都痛,我却捂住嘴一声都不敢吭。

头顶传来凄绝、惨厉的连绵嘶喊,混着狰狞的阴笑――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橘红似火的夕阳,满目疮痍的村落,浸润着殷红的泥土,跳动不息的火苗……一切归于平和,眼前的景象就好似梦境。

毫无任何反应地看着,直到马蹄声划破黑夜的岑寂。

“就他一个活着?”

坚硬的马鞭挑起下颚,死灰般的眼中倒映着英挺却流气的少年。是来……杀我的吗?

“唐公子,您看……”

那少年忽然大笑起来,在这片方受摧毁的土地上笑得那样豁达愉悦:“漂亮的小家伙,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放心吧!让你活着总比死了有用!”

被捞到马背上带到起义军大本营,我这才知道,我们这群人叫做西荒人,自古受东州人奴役。而现今,压抑的怒火已经爆发,我们组织了军队汇集一起,势必要推翻他们的暴行。

只要打倒了他们,就不会再有村庄和我的故乡一样了吧?为了自由和自尊挥刀杀人,这么想着,便一点都不排斥。

他们罪有应得,因为他们也杀了许多我们的同胞。

两年后,“沙漠中的仙境”漠堙国率先攻取,我们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国土。

国人欢呼雀跃,我却没有感觉。

现在我还只是组织里的候补,虽然那个姓唐的家伙老是跑来在一旁撑腰笑说“有前途有前途”,我也没有丁点反应。

很麻烦……也不想……这样就好了,反正我的职责只是暗地活动罢了,用不着多余的情感。

“唐家的小子今天又来摸鱼?”

“你不也看见了吗?这小子!现在国内群龙无首,那么紧急的时刻他居然还乐悠清闲的模样!”

“他还是和三殿下混在一起?虽说他们从小交,依我看,那个闷声不响的郁央啊……实在不可能争得过其他兄弟!”

“就是!也不知道那个整天吊儿郎当的唐溪午怎么想的!怎么就挑了那么个没前途的主呢!听说其他殿下都找过他,却都被嬉笑着婉拒了!”

“哎!你们可别说啊!唐家那小子虽然年轻,但他的战功赫赫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别看他平日一副散漫轻浮样,那小子看人的眼光很不错的!”

“呵!谁知道!”

那段国内动乱的日子,除了一如既往的训练,就是被动地听这些闲言碎语。

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显现。

新王郁央登基,那个姓唐的家伙却还是一脸如旧的轻佻悠然,好像那些堆在国都内外的尸首都和他无分毫关联。

我的时光轨迹仍旧是平直光滑,不论怎样变更,我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直到我被派往Я瘢作为轩辕怀瑛的临时部下,作为第二十三个继承“茕焰”之名的人。

为国家卖命的这几年,荒湮大陆上的几大城镇我早已领略,这一也照例戴着淡漠与冷酷将妄图靠近我的无耻之徒扼杀在萌芽中。

这座茂的边关重镇里有一家独特的客栈,里面有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胚子,这是我在茶馆时听闻的。

然而却无人有胆量靠近那个叫屈涟的小姑娘,她本身冷漠姑且放置一旁,最主要的原因――在她的背后,有一个噩梦般的人物叫怀采薇。

谈起他,这里的人居然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他一朝你微笑,你就千万要小心!当他冲你笑得纯良无比的时候,什么都别想!赶快回头用尽全力逃命吧!”

衰神的微笑、邪魔上身、惹毛了他比什么都恐怖,然而他却做得一手奇汤怪菜,让人哭笑不得的存在。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来执行交予的任务――取回知州手中的秘信。

不过多看眼写着玉米烙的招牌就被一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家伙强拉进去,分明已经告戒他不要靠近,那个完全让人记不住相貌的人倒是神经大条,居然还能一脸没事似的做生意。

他“好心”送的食物我转身就丢给了路旁乞丐,那个人我也瞬间抛到脑后。

我却不知道,时间的刻痕,在这一瞬已经出现。

被压在床上娇喘着,以往克制住的羞耻侮辱在这时破壳而出!

对于和男人上床这件事,我早已接受,毕竟这也是任务的一种。然而被下药做这种事,虚弱无力间却让我感到无比的屈辱!

朦胧中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即使接收不到那人在说什么,我的本能却依然觉得,那个声音,很温暖。

醒来时被近在咫尺的脸吓到的确也有,但我更惊讶的是――轩辕怀瑾!昨夜还与我在树林交手的轩辕怀瑾!

我戒备着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同时思忖着如何下手,除去轩辕怀瑾,也是我任务的一部分。

昨夜被突然冒出的高手追踪了一夜,还为解他的毒而不断试药。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方才自己好像狠狠地咬了什么缓解下腹的难耐……为何他会在这里?

看着他一脸不爽的质问,我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结果就是他一个人在那儿抱头痛呼、自圆其说。

奇怪的家伙……疯子轩辕怀瑾吗?我看还挺正常的,而且他还有另一个称呼。

“对了!就叫你鸣渠好了!”

那一刻,我从灵魂感到战栗!

名字?我的名字?没有名字的我的名字?

前所未有的情感在心底油然而生,却为下一个震惊而倍感撼动!

玉米烙?难道是他!在Я癯怯衅刻交集的脸和眼前之人重叠,我简直对这番命运的巧合哑口无言!

然而,任务还是首要的。

我没有多少下手的机会,虽然他的武功非常烂,但他身边寸步不离的屈涟却相当难对付。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胜算,因为那一夜,我暗器上的毒已潜入他的体表。

时间就这么拖了下来,我却对那个人越陷越。

沂茉王朝的正统遗血,天玑才女的儿子,天璇剑侠的弟子,彗蠊名门舒家之后,尘芥堂的总管,北辰贤者的门徒,彗蠊国主公仪蔺之友……

那么多耀眼的光环笼在他的头顶,他却毫不在意,根本当它们不存在!

那双总是透着不屈的眼眸,一直洋溢着自信的唇角,比流氓还流氓,比痞子还痞子,爱和恶徒斤斤计较、小孩子脾气、对自己的事毫不在乎,却喜好管别人的闲事、近乎溺爱地喜欢小孩子、爱财如命,却会为无关紧要的人将前一刻还数得津津有味的银票当草纸一样扔出去……

那样骄傲而又那样淡定从容的人,我还是头一遭遇到。

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我惊觉自己的目光已随着他而移动,自己的情感已因他而丰盈。

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御水一起被他当作家族成员一样和乐相,我的决意开始动摇。

明知道自己中毒已却还是一如往常的笑靥,都要晕倒了却还是倔强万分的样子,都使我体内饥渴的洪流愈加激烈。

不想让他死,而且……我想要他!

那个酒醉的夜晚,让我的理智彻底崩溃。是他的错,是他不该喝酒,然后露出那样引发人嗜虐因子的表情来!

他不断的逃避我!我却无法再让他继续这样下去!

先前看着他在那个男人怀里欣慰怡然的神情已经够让我疯狂了!没想到他连那个男人的扇子都要宝贝地收着!

我不信什么“先来后到”,哪怕他从里到外都是别人的,我也要抢过来!

他为什么老是只把我当孩子!!

我愤恨得又一抱了他!狠狠地抱了他!身体明明那么享受,为什么他直到晕死过去都在抗拒?

又不是子!你陷入失神的媚人眼神那个男人也看过不是吗!凭什么我就不可以!

“你难道没有学习、观察能力吗?”眼睁睁地看着他蜷缩依赖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一脸安心释然的表情,我只觉得心头有一簇无法熄灭的火苗炽热地灼烧着心神!

那男人淡然却严厉的话语,我直到最后才明白了它的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入地了解他的过去呢!他撕心裂肺的呐喊、绝望的眼神、恐惧得颤抖的身体,我分明都已经察觉到了!为什么我却没有在意呢!为什么!

我连祖国的信念都抛却一边就是为了保护你啊!到头来……伤你最的人反而是我吗?

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有的感情随着泪水涌出,他果然心软地原谅了我。

呵呵……原来我也是利用别人弱点的小人吗……只是……实在是……停不下来……

沙漠中的仙境,我再一回到了这里。

门扉扣响,随即御水踱步而来。

我无声地注视着她――距离他失去踪影,已经十天了。

醒来后御水惶遽地哭丧着脸告诉我她看见的一切。

他居然会主动跳下断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几乎是五雷轰顶!忘却呼吸!不过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他一定还活着。

虽然总是让观者心惊肉跳吓出一身冷汗,然而没有把握的事,他的确甚少为之。

既然他是笑着往下跳的,那么就绝对没问题了,因为他就是这种人。

“执行任务的时间到了。”

我点点头,提起手边的金乌剑。我没有逃,即使逃得掉,想要安然寻找他的机会就小了许多。

所以我回来了,哪怕是服下毒蛊和御水相互牵制,我也决意回来。

“御水,你不该回来的。”

她一愣,笑了起来:“没什么啊,因为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吧?”

我毫不诧异。

“我们是情敌呢。”

不是一点点惊讶。

她看着我的反应苦涩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只把我当妹妹啊~不过只要这样就够了……”

可是……我不会退求其。

御水吸了口气,明亮的眸子直视我:“这除了将唐将军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以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若找到轩辕怀瑾,立即诛杀’……对吧?”

“我不会杀他。抱歉,是你陪我一起死还是我现在就杀了你?”

“按体质,是我先无法抵挡蛊毒的发作吧?”

每完成一个任务,我们才有资格得到暂时的解药。

“那,拜托你件事好吗?”

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平静的神色。

她抿唇道:“把我……把我葬在青山绿水间,我不想作为‘御水二十六’埋在乱坟岗里。还有,我想……要一个可以刻在坟上,属于我的名字。”

“你想刻什么?”

“还没想好,不过死前一定会想出来的!到时就拜托你啦!鸣――渠――”

她笑了起来,快乐得好似自由飞鸟的笑容。

不禁勾起唇角:“我答应你。”

她,也已经学会如何微笑了啊……

振奋起精神,再度踏上前往东州的旅途。

这一,我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已满足。

番外淖泥清涟

――汝乃灾厄之子!必呼灾引难、亡国害亲!所到之,永无宁日!所近之物,不得善终!

初听见这句话时,我才四岁。

母后的近侍,也就是我的奶娘正带着我散步御园,倏忽地,那个衣衫不整的华服老年男子便冲了出来,瞪着铜铃似充血的眼,干枯的手直指着我的鼻子嘶吼。

他很快便被侍卫拖走,我不明所以地询问奶娘刚才那话的意思,却见向来稳重从容的她血色尽失,如披冰雪。她尴尬地笑着打发过去,然而周遭的气氛甚是古怪,如何也无法忽略。

只是不想让她为难罢了,我没有追问,而疑惑却萦绕心间。

即使年幼,即使长得过分像身为南方贵族的美人母后,然而正如父王常挂嘴边的话语,身为漠堙国的皇太子,我是无法如平民那样拥有童年的。

“涟儿,你是我的骄傲。”

父王每晚都在睡前抚摩我的头,微笑着如此道,而我也的确为此努力着,从未让他失望。

“涟儿,你是我的骄傲。”

从几何时,父王的声音蕴满了疲倦和无奈,温柔抚触的手掌也迟疑犹豫。

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终于知道了世人于我的“正确”评价。

――暮春某日,蔚蓝苍穹突遭彗星袭日,陨星降为漠堙太子,祭司卜卦,言其灾厄。

这个灾厄之子,就是我。

举目四望,冷静心神,但凡与我有交集者,确是不得善终。

奶娘疫病而猝,太傅府邸失火,侍从莫明失踪……一瞬间,平日里看不透的迷雾被拨开,一切都豁然开朗。

原来……都是因为我。

“涟儿,你是我的骄傲。”

温暖如故的轻柔爱抚,我努力让自己微笑,唇角却怎也不配合。

已经够了……父王,您抵住举朝上下的压力立我为东宫、不顾国人的议论依旧爱着我,已经够了……

从未想过,亲人的逝去,竟来得如此突然。

在梦中被慌乱的母后摇醒,随即连一字也无法插嘴地被匆忙带上仓促准备的车马,就这样急驶出宫。

沿途街巷杂乱,哭喊震天。

我不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父王的事。隐隐的,我已看见荒湮神开启了通往彼世之门。

日夜兼程地飞驰奔走,沙漠终于消失视野,广袤浓密的苍翠绿意包围了所有。

母后从昨日起就一直掩面拭泪,撕裂灵魂的低泣被意志压抑着。无论何时,她都保持着一国之母所应有的仪态。

马匹受惊的嘶鸣陡然划破沉寂!刀剑相抗混合着人类死前的惨呼,让人毛骨悚然。

“是山匪!我们被山匪包围了!”

敌众我寡,胜负一目了然。

母后将护身短刀藏于袖中,门甫一拉开,她便带着决然的狠厉表情刺了过去!然而毕竟是养在宫中人,见身子不敌被拖车外,她利落地张开口重重咬下,却被对方及时发现未果!

我慌忙拾起地上刀剑,往昔所学武艺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施展起来!

“什么!这小鬼怎么回事!居然杀了我们两个兄弟!”

“一个小鬼而已!把他扔边上待会儿好好料理他!弟兄们来看呀!这女人可是上等货色哦!”

“哎哟!还有爪子呢!看她那一身漂亮衣服,是哪儿的富贵人家吧?”

“管他的!今天晦气没收到财物!不过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大伙儿还不来快活快活!”

淫笑浪语回荡在耳畔!我恐惧地挣扎着被制住的身体!抬眼却见修罗地狱般的残忍景象!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禽兽凌辱,我的灵魂瞬间抽离了躯壳,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涣散。

连哭都哭不出来,声带就似割掉般。

这……不是……真的……谁来告诉我……谁来……

耳中的轰鸣盖过了野兽的狞笑,视线逐渐被黑暗笼罩。

是……我……都是因为我……是我……是我的存在……是我……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

“妈的!你们倒是给我快点啊!”

“吵什么吵!嘿!你看那小鬼!那模样生得水灵哦!”

“你毛病啊!那小子才几岁诶!”

“你才毛病呢!能用不就好了!还管他几岁啊!呵呵呵呵……”

丑陋的手荡笑着探来,却瞬间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哇啊啊啊!”

“什么人!”

“畜生!连小孩都不放过!”

但闻一道凌然的男声饱含怒火,四周惨呼阵阵,转瞬化为林风荡漾。

瘫软的身体被健壮的臂膀抱起,头顶传来心酸无奈的叹息:“小子……就剩你了啊……”

无知无觉地任由对方行事,直到温润柔软的细语夹杂着咳喘挑动了听觉。

“师兄,如何?”

“唉……我去葬了他们……”

温柔溢暖的手臂包裹着我,一下下轻柔梳理着我的乱发――和母后相似的感觉……

“那个女人……是漠堙国的皇后屈茗荷。”

“是吗……那这孩子果然就是……”

男人肯定地回应:“师妹,你打算如何?”

沉默半晌,碰触着身体的手指仍旧轻缓:“母亲方葬,我又遇见这个孤苦的孩子……这也是缘分吧。”

“你要带回宫?怎么混进去?”没有丝毫迟疑反对,男人和女人长久地细论着。

没有丁点反应、抗拒地被换上衣装,失神地一瞥才知如今身上所着竟是女装,还是侍女的打扮。

无所谓了……被带去哪里,遭遇什么命运,都无所谓了……

我已不再是漠堙国的皇太子,我只是陨星下凡的灾厄之子罢了。

“从今天起,你就叫屈涟吧……孩子,委屈你了。”丝般柔顺抚慰的恬静嗓音,很美。

封闭了感官,我任凭置。

“娘,您回来了?外婆她……”哀伤的语声掩不住讶异,“嗯?这是……”

戛然而止的话语为惊叹所替代,由衷赞美般感叹。

“采薇,先带他进去休息。”

“是。”

垂着头木然走着,那双手却很激动,紧紧地拽握着,感受得到传来的脉动。

“你叫什么名字?”

已记不得那个缠人的声音第几不知退却为何物了,瞳仁涣散着,我只想永远沉在黑夜的世界中。

脚步停滞,手被执起。

“呐,我叫采薇哦,你会写字吗?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愉悦阳光的声响,让我从心底厌恶。

“你叫屈涟?我叫你小涟好不好?小涟,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喽!”

“怀琰哥!这是小涟哦!我家小涟!”

吵死了……实在太吵了……时间都过去多久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安静点放弃呢!吵死人了!

黑夜中似乎泻入了点点微光,却让久在其中的我刺目不已。

无神的眸子略微抬起,倒映眼中的只有灿烂得毫无阴霾的笑容。

太耀眼了……好讨厌。

从何时起,自己又重新拥有了感觉呢?

这个不依不饶的人,明明知道我就是盛名的灾厄之子,明明我也从未理睬过他,而他却仍不以为意地将我捧在手心。

他哪里有问题吗?

意外地从起床便再无他的身影,那个一直现于左右的身影。

不是因为寂寞,只是有些不习惯。

“小涟,你找十六殿下吗?”这个冷宫中唯一的女官芹姨笑问道。

这里虽然冷僻,却从不荒芜,而且这里的人……都热情而善良。

“十六殿下的话,一大早七殿下就唤他一道游玩去了。十六殿下时常被皇子、公主找去玩,手足间这么和睦,可真让人高兴!”

芹姨欣慰道,我却没有任何感触。

我是独子,没有体味过这样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到了浩瀚如海的连波池,哄闹的喧嚣本无法吸引我的心神,然而那群人所嘲讽的名字却使我的目光倾斜。

一群衣着华美的身份高贵之人聚在一起品茶尝果,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池边的表演。

只见另一个同样身份不低的男人立在池边,哼笑着用脚残忍地踏着水中不断扑腾的身体。

那个人是……

“怎么样?十六!皇兄我赏你的金凤玉露糕还好吃吗,啊?你倒是说呀,哈哈哈!这么好吃?舍不得从水里出来了?”

他会死……眺望着那样的场景,我手脚顿时冰凉!

会死吗?因为我存在的关系?又一个关爱我的人……会死……

身体先于思维,我骤然飞身一脚踢开那猖狂的男人!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数集于我的身上。

短暂的寂静,眼前的人恼羞成怒地挥拳而来!

哼,就那种架势也想和我打?

眸中冷光骤起,手已对准他的死穴!

“!!”

一只手陡然自池中探出!从背后抱住我拖入水中!

“啊哈哈~你也一起来玩水啊~”

奋力挣扎抵抗,冰冷的流水却源源不断灌入口鼻、快要无法呼吸!而禁锢着我的手亦同样坚决,丝毫没有松懈地将我向水中压去!

你干什么!究竟要干什么!为何这时还笑得出!

“搞、搞什么!”

“走!我们走吧!”

那群不明所以的人迅速逃也似地移驾别,直到再也看不见踪迹,他这才松开了桎梏的手臂爬上岸去。

不以为意的明快笑容道:“小涟,走吧,我们回家。”

片字不提方才之事,他满面春风地拉起我的手,两个人就这样湿淋淋地一路小跑回了瑜瑾阁。

“啊呀,你们两个怎么湿成这样?”

“玩的时候不小心跌湖里去了,小涟为了拉我也掉进去了。芹姨你帮他找件衣服吧,拜托喽~”

“呵呵,十六殿下您又淘气了。”

公然说着谎言,他将我交托后挥手窜进屋里。

突如其来的好奇心,脚不由自主跟进。

散发着沁人暗香的简朴素屋,犹如被书卷包围的错觉。

轻踏入室,里面的人受惊跳起,迅捷地抓过衣服遮住身体,神情是不如往常的惊恐无措!

见来者是我,他安心地舒气:“小涟啊……吓死我了……”

我伸出手,指着他身上仍旧淌血的伤痕――是你那些“好”兄弟吗?

“啊?这个啊……嘿嘿~”俏皮地将手指抵住唇,轻呵道,“这是你我两人间的秘密,要对大家缄口哦~”

为什么?为什么!你分明可以抵抗的!

只是看着他,而他,居然明白了。

苦涩滑过眼底,稍纵即逝:“为了活下去啊……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母亲、芹姨、还有你……这样的忍耐,我绝对没问题哦!”

那一刻,浓稠寂寞的烟雾散去,那蔚然欣悦的笑意直达我的心底。

他抱着我的手臂微微颤抖,随时可能消失的语声止不住泣音:“还好、还好你出现了……否则我就真的快疯了……还好你来了……”

有人……需要我――我惊愕地僵立着,手不自觉地回抱住他。

有人需要我……第一,有人需要我……

之后的日子,我逐渐融入其中。

我喜欢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享受他关怀细腻的呵护,聆听他妙指成音的鸣琴,沉溺他安然入眠的吐息……在他的身边,虽然总有哭笑不得,却也如午后的阳光,只要落到身上,就使人自在怡然。

“哇啊!小涟你好厉害!”不过是流畅地挥笔泼墨,他就兴高采烈得好似吃了蜜糖。

“小涟!你真的是我的骄傲诶!”我愣愣地被他切拥抱着,思绪却飞回了久远之前。

同样的话语……只是这一,少了沉甸的重压,清明而由衷。

内心有什么东西激烈地翻滚着,却无法显现于表面。

那时的冲击让我失语,而他,不需要语言,却依旧可以与我交流无碍。

他从来只说“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不要勉强”,而我却有些贪心地想让他说出“你开口让我听”的任性话语来。

五年的时光,让我彻底沉湎于在他身边的生活。

只要不被那群天杀的畜生叫出去,他向来喜欢待在缠绵病榻的母亲身边。操琴练笔,评诗论画……那份和谐温馨不仅看得到,而且切地感受得到……因为就像一家人,每一,我都身其中。

无论是入库盗药,还是帮助越狱,只要他想做的,我都无条件地奉陪到底。

不算舒适却安稳的日子随着一个人的去世而消亡,那一位,被我视为母亲的存在。

她走得那样宁静祥和,让我直到今日依旧有种身在梦境的错觉。

将自己埋在钻心的悲痛中,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忆起还有另一个更刻骨受伤的人!

遍寻不着他的踪迹我快急得焦狂――外面的世界对他而言无异于蛇穴妖窟啊!

印象中他身上的衣服自浓密草丛里露出一截,我松了口气――他躲在这里哭泣吗?

拨开遮掩,血液陡然凝结!

赤裸污浊、似破布丢弃的身体,还有……死灰无光的眼眸,无神地仰望着苍穹。

太阳,在那双灵动的眸中中熄灭了跳动之焰。

双腿一软,我顿时跪倒在地!那时的场景鲜明地重现眼前,让人窒息的记忆逼迫而来!快要将我淹没!

是我!是因为我!到底还是因为我的存在!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存在!

我喜欢他!比喜欢亲人般更喜欢啊!我明明是那样喜欢他!

我想叫!想大声呼喊!可是声音却如何都无法溢出分毫!为什么!为什么发不出声音来啊!

心脏好似被扭曲拧绞!我手脚并用艰难地跌撞到他的身边!他没有看我!那双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里不再有我!

炽热得要烧起来的感觉冲破眼眶,湿漉漉的东西接二连三地滚落,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情感!

好痛……真的好痛……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这样对待我!我想要守护的东西为何从来都只有失去!

水珠击在他的脸上,没有焦距的瞳孔转向我,随即猛地清醒!

“小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对不起!又让你有了相同的记忆!对不起!别哭!这不是你的错!忘了它!快忘了它!与你无关!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呢!为什么你总说这不是我的错!是我啊!是我的存在才害你到这般田地啊!

――汝乃灾厄之子!必呼灾引难、亡国害亲!所到之,永无宁日!所近之物,不得善终!

那一刻的话语绕耳不散,我狠狠扑入他的怀抱!

我想保护你!我会保护你!我一定会!凡是伤害你的人!我绝对!一个都不会让他们活着!!

双手沾满了鲜血肉屑,唇角却微微扬起。有多久没有笑过了?而我却在这修罗地狱般的景象中不住地微笑。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只要是伤害他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离开牢笼般的皇宫,他的表情犹如久在樊笼的归鸟!我喜欢这样的表情,非常喜欢……

那件事的伤害是一道痕,纵使他鼓励着自己一步步忘却,一点点接触外界,然而刻在灵魂的疤痕,又怎会不留下印记?

她的出现,是一切的转折。

那个特例独行的女人是我前所未见的类型,然而那份奔放、纯真、傲慢而暴君的奇特性格,让她的形象印在自己心间。

她的爱好之一,便是把采薇灌醉。

她说他喝醉的样子很可爱,然而他的酒量也不低。

于是每一喝酒,这个芥子庐・改就是一副堪比刑场的模样。

比起强悍,自然是她绝对占优势,因而每都是喝到快吐出来,事情终于如她所预料地进展。

抱着毯子回来,果然采薇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折磨酷刑已经结束了啊……

虽然躺在地上会感冒,不过现在他也已无法顾及了吧?

“小涟――你也来――喝!!”糟蹋着天香国色的脸孔,一派黑帮老大的架势。

――我还是孩子。

“没――关系――小孩子嘛!正是――锻炼的好――机会!”她也看得懂我眼中的语句,而且一旦喝醉,这个女人就更不好对付。

无奈地接替了采薇的位置,我和那无底酒缸似的女人一壶接一壶地喝。

我的酒量向来不比他俩,没多久就头晕起来。

看着他们两个个性难缠的人,我不禁感慨起来。

晕忽间,我的嘴似乎自己动起,陌生的声音仿佛传自另一个世界。

那女人仍旧径自喝着,突然狠狠一砸杯子,整个人握拳直了起来!

“哼!我呸!你听他们胡说八道个屁!老娘我出生时还环太平洋火山带集体喷发咧!你看老子我现在活得还不是挺滋润!”

咬牙切齿完毕,她仰头倒下――睡着了。

酒被吓醒大半,我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我……对人说了?对人说了从未启齿的言语?

惊愕片刻,我终于发现这个竹庐的境况愈加混乱。

连她也倒下了呀……唉声叹气着,顺手拿起一旁的毛毯。

天色已暗,而这两个人却又都这副德性……算了,我也一起睡地板好了。

发自内心地微笑――那对自己而言已是悠长模糊的记忆了。

而我,在这个时刻,这个场景,却不由地笑出声。

这两个人,我都喜欢,非常喜欢。

“少主,大军已集结营外,等候您的号令!”

秦昭戎甲跪在身前,恭敬万分道。

收回神思,我惊觉竟能在如此严肃之时走神。我向来认为,能做到这点的,只有采薇。

采薇……纵使你此刻下落不明,我也想告诉你。

你的梦想,不靠流血是无法达成的,快些舍弃那些天真想法吧。

而这一切,都会由我替你实现,以南宫涟的身份。

帐内集结的均为漠堙国残余部下,虽然我的传言、年龄、美貌、我的一切都让他们害怕忧虑,然而师傅的名号果然犹如强效定心丸!

而我很快就会让他们明白,我――不仅仅只靠诸葛思竹的名号来使你们折服!

大步跨出营帐,仰头再看一眼蔚蓝澄澈的天空。

――小涟,不要忘记哦!哪怕全世界都疏离你,还有我爱着你。

不会忘记,哪怕忘了自己的一切,我也不会忘记这句话,这句拯救了我的话语。

儿子吗……虽然无法接受,但我,定然会好好珍惜!

埋记忆的尊贵气势逐渐复苏,眼前,正是我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