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下BY 林寒烟卿 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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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 下BY
林寒烟卿
作者: tianzhen87 25/9/23 2:56 6
第十一章 平林新月
林烟苦笑一下,道:“是我,你这一年可好。”郭义道:“庄主所料当真不虚,一月前楚城主请庄主调几个高手过来,庄主对我说可能遇到令我惊讶之人。”林烟听他提起江清扬,心中一震。道:“庄主……他好么。”郭义道:“庄主还是从前的样子,这一年山庄实在威风不小,可也不见庄主开心。他常常来咱们堂里,有时就留在堂主的书房里。”
林烟听的心酸,黯然道:“庄主是否仍生我的气。”郭义看他身上的光彩似乎一瞬间消失无踪,他也是从小看林烟长大的人,不由心疼。道:“庄主从没生过你的气,有时还提起你。”林烟喘了口气,强自压下胸口叫嚣的疼痛,道:“庄主说我什么。”郭义道:“也没什么,庄主自然惦记你。”林烟退了两步,道:“你走吧。”郭义道:“楚城主也怀疑过这沈林商号究竟是谁所开,虽然疑心到堂主身上,却没有想到沈梦秋会这样看重堂主。”林烟低声道:“取这名字,原本也是要她猜的。庄主却先知道了。”
郭义道:“庄主派我南下时,曾说过,假如所见之人令我惊讶,就为他带一封信。”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林烟颤抖的伸手接了,定了定神。打开信封,抽出那信纸来。信极短,是那早已刻在心里的字迹。写着: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
林烟捧着那信,觉连站着的力气都消失。江清扬自是猜到他的心思,允他放手去对付楚烟。一时两边人全静在当地。林烟缓了一会,咬破食指,将那信纸翻了过去。却不知该写什么。张忠觉得奇怪,叫了一声:“公子。”林烟一惊,想起沈梦秋。咬牙将信纸重叠了起来,还给郭义,道:“庄主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已读了。”又道:“你们回去如何与楚烟交代。”郭义道:“就说我们赶到时,人已不见了。”林烟点了点头,道:“你们走吧。”
待郭义已看不见了,林烟吩咐重新上路。他赶夜路原是因为今天沈梦秋回来。此刻却失魂落魄,只盼这条路长无尽头。他们本该夜色初降时到达,因为中徒停顿过久,又在泉州故布疑阵以摆脱一切有意追踪的江湖中人,林烟回来时已是夜。他叫下人不要通报,自己走到居住的院子去。
他与沈梦秋的房间亮着灯光,柔柔的自窗纱透出来。沈梦秋听得声音,亲迎出来。看林烟神情委顿,吓了一跳。叫贴身的使女给他梳洗换了衣服,又摆了些清淡的食物。才道:“烟儿怎么了。”林烟道:“楚烟派了人来杀我。”沈梦秋道:“这女人胆子倒大。”他知道林烟身上一定有事发生,绝不会只是被追杀这样简单。怕刺激了他,故意说些边角的话分他的神。至于是什么事,具体虽尚不清楚,可能令林烟这样淡漠的人神色生变,九成九与江清扬相关。林烟道:“我……”沈梦秋看他欲言又止,给他夹了些菜,也不催他。林烟道:“梦秋,我心里害怕。”沈梦秋柔声道:“不用怕,什么事我都给你挡着。”
林烟怕的是自己对不起眼前之人,沈梦秋又如何不知。林烟看他关怀的眼神,道:“梦秋……”。伸手抱住沈梦秋,去吻他的唇。沈梦秋感受着他的热情,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林烟在他耳边轻声道:“陪我。”声音微小的细不可闻,已听得沈梦秋热血沸腾。打横抱起林烟,将他放在床上帐子里。
林烟伸手去解他的衣服,沈梦秋这任他动作。虽是慢些,别有一番销魂。林烟把他的衣带解开,却不知该怎么做。沈梦秋轻笑一声
,压住了他。浅浅的吻他,手下悄悄把他的衣服都宽了下去。身边有这样一个柔滑的身体,真是折磨。沈梦秋轻轻揉捻林烟柔粉的乳尖,逗的他微微呻吟。林烟觉酥麻一阵阵涌来,伸手去宽沈梦秋的衣服。沈梦秋一手按住他,含住他的乳尖撩拨。林烟啊了一声,身体轻颤。
沈梦秋让他翻身伏在被褥之上,才分开他的双腿。自床头柜里取了药膏,先倒了些放在手心,待药膏与手同温。轻轻按揉林烟的臀瓣,将蘸了药膏的手指缓缓推进他的体内。加第二指时,林烟挣了一下。这三个月,他们聚少离多,林烟又忙碌非常,并未欢好过。林烟对欢爱有些不适。沈梦秋把他抱起来,将一掌按在他的丹田上,徐徐度真气给他。林烟为他的真气所吸,渐渐动情,在他身上乱蹭。沈梦秋忍耐不住,拿了枕头给他垫了,才重将他放下。拉开他的双腿,将自己送了进去。
林烟痛呼了一声,已带着些须哽咽。沈梦秋柔声道:“忍一忍。”操控林烟体内真气,去冲击那些与情欲相关的窍穴。不片刻,林烟已彻底陷到情欲里去。紧紧的贴着他,向他索求。沈梦秋吻住他,在他身上大肆挞伐,感受着林烟在他进入时仍显生涩的颤抖。林烟一被他带到九宵云外,颤抖的登上快乐的颠峰。在不知是第几无法形容的欢乐后晕倒在沈梦秋怀里。
第二日林烟醒来时,沈梦秋正坐在他身边看书。听得他有动静,道:“你身上累不累,多躺一会吧。”林烟微一挪动,已感觉腰腿疲累酸麻。脸上一层层的红了。沈梦秋最爱看他这副害羞样子,真是秀色可餐。却不舍得他真的难受,柔声道:“我帮你揉揉。”把手探到被里去,将林烟抱了出来。林烟啊了一声,他身上没有衣服,抓着被不肯放手。
沈梦秋好笑,任他拉着那被。把他放在自己腿上,轻轻为他按捏腰身。林烟觉微微酸痛夹着说不出的舒服,也不再挣。沈梦秋道:“青云楼主邀我们去赏。我从前去看过一,景致之美,天下无双。今武林大会便选在那里,烟儿与我同去吧。”林烟应道:“好,我也久仰大名了。”
沈梦秋与他聊了一会,哄他起来,一起吃过了饭。林烟道:“梦秋,我昨天见到了庄里的人。”沈梦秋哦了一声。林烟看他不在意,也自在许多。沈梦秋道:“烟儿放心,我总不会让你去与惟情庄的人对阵。”林烟得他信任,心中感激,拉着他的手,没有开口。他虽未说话,沈梦秋体会他行动间表露出的情意,已是快慰。
林烟心中委实混乱,往事历历重回目前。白天强打精神布置了一番,又问了沈梦秋去青云楼所需的物件,命人收拾了。青云楼在淮州,有两名湖,誉满天下。林烟曾经去过一,是多年前随江清扬去办事。青云楼却还从未拜访过。
他回中原之后,从不去任何与江清扬同去过的地方,此时未触景便已伤情。
此去青云楼的车队十分隆重,沈梦秋第一公开以相思阁主的身份去拜访青云楼。骏马罗列,护卫纷布。行走在街市之时,引得不走江湖中人与喜好热闹百姓的围观。林烟穿了那件衣袍,坐在奢华至极的马车里。沈梦秋有时回头看那挡在帘子里的人,隐隐只看得见他的身影和朦胧的轮廓。中午休息时去问他:“天气这样闷,做什么还放着帘子。”林烟道:“也不大闷,我不愿意被人看见。”沈梦秋笑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道:“这一路行来,无人不知是相思阁阁主与夫人去青云楼拜会,不知有多少好色之人等着看看我选的是何方佳丽。”
林烟冷道:“我怕他们失望,所以放下帘子,正是为了成全阁主。”沈梦秋道:“咦,生气了。”把林烟抱在自己怀中,道:“你我本是这样关系,我不愿总把你藏着掖着。”林烟微喟一声,没有说话。他也知自己这脾气来的没理由,把头枕在沈梦秋肩上,低声道:“对不起。”沈梦秋柔声道:“天气这样燥,难免有些虚火。”
林烟没有说话,伸手环在他腰上。沈梦秋道:“等你满二十岁,我们就成亲。相思阁在中原的门户已建好,我会广邀天下英雄,绝不委屈你。”林烟听了,几乎怔住。半晌道:“不……不用……”眼泪已自他白玉似的脸颊流了下来,落在那与沈梦秋相似的衣袍上,渐渐的渗了进去。沈梦秋看的心疼,道:“你已不小了,难道总这样不明不白的拖着,我要天下人都知道,我选了你,要你一辈子陪着我。”
林烟身子颤抖,忽地推开了沈梦秋,伏在车中软褥之上,哽咽因为极力压抑变成低沉急促的喘息一声声传出。以沈梦秋的身份,向天下任何一个人说这番话,都不会得到如此回应。纵然他不是相思阁主,这样的风采人物也是世间少有。他已询问了那天跟随林烟的护卫,却没想林烟看了江清扬一封信就会如此。沈梦秋做到一方霸主,心胸过人至极,忍了胸口的郁闷之气,轻抚林烟的背去安慰他。林烟震了一下,接着便极乖顺的任他抚摩。这却不是本能的反应,而是林烟的曲意承受了。
沈梦秋待他渐渐平静了,才道:“明天我们便能到达淮州,青云楼主白香雪是当今奇女子,烟儿不是最爱与这些佳人论交,就在这留两个月,等这届武林大会开过,再回去好了。”林烟低低的应了一声。沈梦秋看他还肯答应,心中略宽。林烟心中天人交战,这一路对他忽好忽坏,他却也不计较了。
晚上休息时,林烟蜷缩在床角,沈梦秋也不去勉强他。夜里听见他喃喃道:“痛,痛死了。”沈梦秋点了灯,看林烟紧皱着眉,被梦魇住了。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他,林烟昏睡中习惯的偎在他身上,渐渐安稳了。
第二天起来,林烟早早醒了,自己穿了衣服。等沈梦秋醒了,又服侍他梳洗,侍侯他穿了衣服。沈梦秋觉他乖顺的让人害怕,拉住他道:“谁用你做这些事。”林烟道:“你对我这样好,我不知怎么报答。”沈梦秋皱眉道:“我不用你报答。”林烟点头应了,给他整理衣服上的带子。当初沈梦秋带他去相思岛,他还穿不惯这江南式样的衣服,现下却熟练之极的系好打结。
待下人摆上早饭。林烟亲给他盛了粥,捧在他面前。沈梦秋看那些使女,怒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让公子动手。”这都是他在相思岛带来的婢女,素来得宠。还是第一看他发这样大的脾气,吓的跪倒一地。沈梦秋怒气难遏,伸掌在桌上一拍,已将那桌子震得粉碎。那些婢女不知他为何忽然这样恼怒,连连颤抖,有的已哭了出来。
林烟坐在椅子上,脸上白的没有半点血色。道:“是我不好,你不用跟她们发脾气。”沈梦秋道:“你倒真懂护着女人,你怎么不去和她们……”林烟这样淡漠还不如哭闹,沈梦秋气的急了,开口讽刺,还未说完已觉不对,收住了口。林烟却已明白他的意思,脸色越发惨白,透出些凄绝。沈梦秋对那些使女道:“你们下去吧,去告诉张忠,我和公子上车便出发。”众人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沈梦秋拉了林烟过来,林烟瑟缩一下,闭上眼睛等着,分明是以为沈梦秋要打他了。沈梦秋苦笑一下,道:“是我不好,才起来便和你吵架。”林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低声道:“没有,你待我没什么不好。”沈梦秋道:“你是孩子脾气,我却和你计较,真是活回去了。”抱紧林烟,在他唇上吻了一吻。拉着他的手出去,陪着他坐在马车上。
不到晌午,已抵达青云楼。白香雪早已派了人守侯在淮州城关。相思阁的车队才进城便已有人去通报。此刻带人迎在门口。相思阁的队伍训练有素的分成两排。沈梦秋牵着林烟的手自中间走上前去。白香雪行了一礼,道:“盼阁主和林公子盼的都急了,我这有几朵好要开,却是再等不得的,还好今天人到了。”沈梦秋与林烟还了一礼。沈梦秋道:“有些琐事,尚来得及赶上,真是眼福不浅。”白香雪从前没见过林烟。林烟身上的这件衣服,她却是认得的。听沈梦秋这样说,轻笑一下,道:“阁主不只是眼福不浅,什么福气都得很。”
沈梦秋微微一笑,带着林烟随她进了青云楼。林烟自然也是第一见这位楼主。看不出她的年纪来,但也绝不是青春少艾了。皮肤极为白皙,五官比一般女子轮廓鲜明的多。眼睛竟隐隐带这些碧绿之色。穿着一身紫衣,绘着宫妆。梳着极复的发髻,层层堆叠。行动间却是颤也不颤。轻功自是极高的了。
青云楼,果真奇高,一眼望去,楼身好似插在云里,顶层隐约可见却已极小,真不知当初又是如何建筑的。白香雪看林烟望着主楼上开出的窗口。道:“这楼自五楼向上便不住人了,只是养一些需放在高空的卉。那许多窗子,是通风用的,以防大风对楼体的吹掀。”
林烟道:“说来简单,建成一定不易,好巧妙的心思。”白香雪道:“也算不得什么,我祖母是西域人,嫁到中原来,思念故乡。我祖父便为她建此高楼,供她远眺之用。后来在江湖中有了一些名气,竟有人以为修此楼是为了扬威武林,真是好笑。”
沈梦秋道:“世人庸碌,怎识此间情。不过说到底,只要你属意的那个人明白,也就够了。”白香雪娇笑一声,道:“这是沈大阁主说的话么,真是情款款,你终遇到克星了,实在可令那些为你伤心惦记的人拍手称快。”沈梦秋朗笑一声,道:“香雪万莫冤我,我哪敢招惹什么人为我伤心惦记。”白香雪看了林烟一眼,拉了他的手道:“我开玩笑的,林公子可别放在心上。”
沈梦秋道:“你叫他烟儿就好,别客气来客气去的,听的人头疼。”白香雪望向林烟,林烟其实不惯与人这样亲近,沈梦秋既已开口,也就点了点头。天已近午,白香雪陪他们吃了些清淡消暑的食物。饭菜都是平常之物,却做的极是精巧,得尽本香。林烟在惟情庄与相思阁什么好日子没过过,却也不禁赞叹。
白香雪一见林烟便颇喜欢他,又素与沈梦秋交好,看他二人似乎有些不对,极力说了些有趣之事,席间气氛渐渐好转起来。吃过饭,歇了一会儿。白香雪带他们去楼上看。有许多是西域名品,朵大而艳丽。林烟从未见过,留神细看。白香雪道:“烟儿觉这些如何。”林烟道:“中原的多妩媚馨香,培植时宁要其香悠远,而舍其色艳丽。西域的艳丽夺目,香气却逊,有些虽有浓香,却也冲了些。有些更是香味全无。”
白香雪点头称是,道:“香远益清,为人为,都是难得。我也培植了不少本土名,在下面园子里,你和梦秋住的访月小筑就有不少。”沈梦秋道:“香雪真是大方了,访月小筑我也是第一进。”白香雪道:“你托烟儿的福了。”又向上看了几层,林烟走到转弯时自那通风的窗子向外望,觉自己似在半空之中,忽然心里一动,真想跃进清风之中,再也不用愧对沈梦秋江清扬。沈梦秋看他神情恍惚,把他拉在身前。道:“我们先下去吧。”
访月小筑格局不大,可确是精致非常。一石一木,都可见当年所费的巧思。姚黄魏紫,别千金难寻的名品,这里竟种了满院。这白香雪是个极精灵的人,每日都弄些古董字画名琴给林烟赏玩。一来二去的,渐渐熟络,林烟也慢慢将那许多心烦之事放在脑后。
这一日,沈梦秋早早走了,林烟算了几本帐册。拿了昨天白香雪带来的字帖勾画。傍晚时分,晴月来通报他,说阁主与楼主在大厅等他。林烟奇怪,不知有什么事。到了大厅,发觉已换了布置。沈梦秋道:“烟儿,过来。”林烟走了进来,才看见少林的玄光大师也在座上。急忙行礼。沈梦秋柔声道:“今日烟儿已满二十岁,我请了玄光大师来为你加冠。”林烟怔了一下,才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这弱冠之礼,本该由父亲主持。林烟没有父亲,也从没想过沈梦秋会为自己邀请到这样的贵客。沈梦秋亲自给他把头发梳好重结。玄光大师为他加上三重发冠。道:“公子历尽劫波,日后自会福泽绵长。”林烟震了一下,道:“大师。”玄光大师温和的点点头。
当晚青云楼热闹之极,白香雪亲自主持,为林烟庆祝。沈梦秋陪他饮了几杯。忽有下人来报,惟情庄有礼送到。林烟听见惟情庄三个字,混身一激灵。白香雪望向沈梦秋,看他点头。命人把送礼之人与礼物带进来。 来人是江清扬的贴身侍卫之一,见了众人,大方的行了个礼。朗声道:“恭祝林公子生辰,庄主命我送来些薄礼。”林烟道:“些须小事,怎值得庄主记挂。”这礼物却实在不薄。明珠两斛,夜明珠十颗,一人高的珊瑚树两枝。古董玉器不计其数。饶是厅中全为见多识广之人,也看得目绚。
来人留了礼物,便告辞走了。宴席再开,沈梦秋看林烟已心不在焉,心中郁郁懊恼。送林烟回去之后。连夜写封信给张荣发,命他置办一份相当的礼物送回惟情庄做回礼。
中秋将近,武林大会召开在既,淮州已有了不少江湖人物,沈梦秋亦颇忙碌。这天林烟自己离了青云楼去看淮州郊外的双龙湖。几年前,江清扬曾带他来此。林烟站在一端探入湖中的小桥之上,望着湖上小船,眼上蒙了一层水气,一切渐渐模糊。
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小烟,怎么雨天站在这里。”仿佛晴空里的一声咒语,又如扑面而来的霹雳。林烟几乎站立不住,望向那说话的人。
江清扬自船上轻轻跃在那栈桥上,将林烟罩在伞下。林烟道:“庄主,真的是你么,我又在做梦了。”江清扬听得辛酸,柔声道:“我远远望着像你,怎么下雨了也不躲躲。”林烟茫然道:“下雨了么,我……我不知道。”低头看自己衣服已半湿了。江清扬叹了口气,道:“去我船上坐坐,把衣服烤一烤。哎,你从小就不会照顾自己。”
林烟道:“庄主,你不生我的气了。”江清扬忙里偷闲来游湖,实是怀念林烟。适才已生物是人非之感,没想到竟遇到了他。哪里还会怪他,柔声道:“我从未生过你的气。”林烟随他上船,将外衣脱下放在暖炉边。道:“庄主怎么会来淮州。”江清扬道:“皇帝命已不久,太子与三皇子夺位日紧一日。两人都有意争夺江湖势力,这届武林大会着实有不少门派蠢蠢欲动。我接了金贴,便也跟来瞧瞧。”林烟点了点头,他有万千的话要讲,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开口。
江清扬亲给他冲了杯热茶。林烟接了,道:“庄主和楚城主……”江清扬道:“还好那日婚事你来闹了一闹。才不致错恨收场。我已查清了那小月之事。”林烟手一抖,茶水溅了些出来。江清扬道:“你走之后,我想了很久,觉你绝不会骗我。暗里派人缀着楚烟的人。竟有两股人手同时回报说看见这个小月。一在雍京,一在琴州。想来如沈梦秋手下那对双胞胎一样。声音又特别效似。”
林烟心情激动,说不出话来。江清扬道:“楚烟从开始就图谋你,她既有这个胆量,只怕所谋非小,后台更是难测。我已在压缩她的势力,财神城在江湖中声势渐弱。你又奇兵突出,侵夺她的财源。她表面上也只剩一个空架子了。只不过财神城几十年的积累,决不该像目前所表现出来的这样衰败。小烟尽管放手去对付她,我会私下助你。她身边高手逐一败尽之后,底牌与后台会一起亮出来。”
林烟道:“庄主,我……”他欲言又止,江清扬看他从小长大,却是明白他的心思。道:“无妨,沈梦秋待你这样温厚看重,区区财神城的财产,我还不放在眼里。”林烟去对付楚烟,所有收益自是属于相思阁的了。林烟点了点头。道:“这双龙湖还和过去一样。”江清扬为人极是内敛,听林烟说这句话,也有一瞬失神。道:“当初我带你来时,你还是个孩子,梳着抓髻。一转便这样大了,武功也远胜从前,我心里真是欢喜。”
林烟凄然道:“庄主,我任性胡闹,对不起你的养育之恩,不值得你这样记挂。”江清扬心中一痛。道:“过去种种,已是昨日之事。沈梦秋一代人杰,小烟跟着他,我也放心的很。”林烟道:“是,他对我很好。”江清扬看他面上有为难伤痛之色,道:“惟情庄与相思阁短期不会有争斗,纵是将来有所一战。小烟也不必为结果挂怀。”
林烟点了点头。江清扬看看天色,道:“一会就要暗了,小烟回去吧。”取了那烘干的衣服,给林烟穿了。让手下将船划回栈桥。递了伞给林烟,柔声道:“你今天出来时间不短,别让人等的着急。”林烟接了,道:“庄主,我看你的船走了就回去。”
江清扬知他脾气,点了点头,船在湖面上划开些涟漪,渐渐远了。林烟觉手上无力,撑不住伞。哗啦一声,任那伞掉在身侧。雨渐渐转大,泼水似的浇在他身上。他未见江清扬时,一心盼见他一面。可见了也不过如此。
江清扬对他恩情厚,沈梦秋又何尝不情意重。大雨在天地间扯了一层水幕,林烟慢慢坐下去,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团。没有看见一条小船飞速划了过来。
船接近栈桥时,跃上一个青年人来。他拍了拍林烟。林烟却没有反应。那人抬起他的头来,赞了一声:“远望时已觉神清骨秀,近看还真是骨肉亭匀,天下无双。”林烟却仿佛没听见似的,眼里一片茫然。那人道:“天地生了这样灵秀的人物,难道竟是傻的。”抱起林烟,道:“傻便傻吧,不知身上生得好不好。”一手已去解林烟的衣服验看。
他生来富贵,不知道天下有何自己不能动的东西。看着逐渐露出来的白皙肌肤,伸手便在林烟的乳尖上捏了一下。正欲把这天上掉给自己的可人搬回船上去,林烟已自迷蒙中醒了过来,含糊道:“梦秋。”待看清眼前之人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提起一掌击了出去。
那青年武功本也不弱,却是猝不及防。林烟一掌印在他身上,掌力将他推了出去,直撞到栏杆上,吐出一口血来。他的随从还在船上,看他受伤。飞窜到栈桥上来,道:“大胆!”林烟也不和他们说话。欺身过去,他武功本就高,此刻胸中有一股积郁之气。几十招后便已渐渐制住这两人。那二人没想到在郊外遇到这样的对手,气势愈弱。林烟闪到其中一人近前,虚晃了两招,夺了他的剑在手。
那人惊慌至极,却不敢退下。林烟无心恋战,道:“我只要你一只手。”劈开面前两人,抢得一线空隙。将那剑抛向倒地之人的手臂,飘身退走。
两个随从追之不及,忙看地上主人。那青年已坐了起来,去抚自己的右臂。他身上穿着天蚕丝织就的护身宝甲。剑自衣袖割入,却是无声。林烟以为必会得手,没有再回头,才使他逃过一劫。
那青年看着两个随从,道:“废物。”两人喏喏不敢应声。青年调息了一会儿道:“他的功夫好奇怪,剑法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轻功却又极柔,实在有趣。”
第十二章 岂曰无衣
林烟回来觉一阵阵头晕,迷糊着任人侍侯了休息。沈梦秋本在与白香雪商量事情,听人报他回来了,匆匆议定后来看他。林烟面色绯红躺在床上,沈梦秋伸手去探他额头,也颇滚热。侍侯林烟的使女晴月道:“公子在外面淋了雨,一回来便病倒了,我已请了楼里的郎中来看过,说只是天寒伤风,没有大事,现派人熬着药。”沈梦秋点了点头,道:“你们先下去吧,药熬好了直接送过来。”
门被轻轻掩上,沈梦秋轻抚林烟的额头,拿了丝巾给他擦汗。武功到了林烟这个段数,若会为淋雨生病,实是奇事。沈梦秋看他眉头紧蹙,伸手去给他抚平。林烟皱着眉昏睡的表情,他实在见的太多。又是心疼,又是怜爱。暗怪自己这几天故意冷淡他,任他一个人出去。傍晚他听人回报说林烟仍然在外未归,实在有些慌张。林烟到了哪里,他都追踪的到,可是硬迫他回来何等无趣。现在林烟自己回来了,沈梦秋一颗心放了下来。寻思着林烟既肯回来,究是对自己有情,欣慰之余竟隐约有一分委屈。他二十年来威风高傲,这样感觉真是连想象都从未想象过。
沈梦秋守着林烟,轻轻去抚摸他长长的睫毛。林烟在梦里觉不舒服,转了一下头。吓的他把手收了回来,敲门声这时响起,又吓了他一跳。沈梦秋暗地嘲笑了自己一声,让外面的人进来。熬好的药有整整一碗。沈梦秋知道林烟最厌喝药,不禁苦恼。晴月道:“阁主,奴婢侍侯公子喝药。”沈梦秋道:“你先下去吧,等他醒了再喝。”晴月道:“郎中说,熬好了便喝效果好些。”沈梦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晴月能被选来侍侯林烟,是个何等聪明的。也不说话,行个礼退下了。
沈梦秋轻晃林烟,看他睁开了眼睛。把他抱在怀里,一手拿了那药碗,柔声道:“喝了药再睡。”林烟闻了一下,道:“我不想喝。”低头看沈梦秋环住自己的手臂,轻叹了一声,道:“你不忙么。怎么今天回来的这样早。”沈梦秋这几天的忙碌,一半是真,一半却是生他的气。他知道林烟伶俐的很,瞒也瞒不住。道:“我怕你看了我不高兴。”林烟道:“我怎么敢。”沈梦秋柔声道:“我后悔的很了,才让你一个人出去,就病着回来。”将勺子递在林烟唇边,林烟咽了一口。皱紧眉头,不肯再张嘴了。
沈梦秋道:“这样苦么。”自己试了一口,也皱了皱眉。举起那碗,喝了小半碗,扶住林烟的头,吻上了他。将嘴里的药汁缓缓度给他。林烟挣扎不动,舌头都被纠缠住,任药汁自咽喉流了下去。沈梦秋得计,将剩下那大半碗也依此灌了下去。林烟微微咳了两声,沈梦秋把他压在床上,吻住了他,手下不露声色的解开他的衣服。林烟觉口里的苦味渐渐淡了,缓过一口气来,察觉了沈梦秋的动作,乖顺的任他摆布。沈梦秋把他的长发都拨到枕头上,沿着他的脸一路吻下去,含住他小小乳尖。林烟浑身一颤,熟悉欢娱的身体微微抖动。伸手抱住了沈梦秋。
沈梦秋颇是得意,伸手握住林烟的分身抚摩。林烟喘息渐急,附在他身上,道:“我头晕的很。”沈梦秋没想到他这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哭笑不得。道:“你尽管躺着,我来侍侯你。”林烟道:“你碰到我,我动一动便觉晕得厉害。”沈梦秋勉强压了一身的火。把被给他盖上。林烟道:“真是对不住的很。”沈梦秋道:“你身上不舒服,也没什么。”看林烟眼里快速闪过的捉狭,笑道:“烟儿真是一动不能动了么。”林烟道:“真的,真的。”
沈梦秋在他身侧躺下,一手重探到他的被子里去。撩拨林烟的欲望,满意的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道:“你受了寒,我来给你暖一暖,保证连一动也不用你动。”林烟觉所有的血液都冲到沈梦秋握住的部位,莫名的快感让身体痉挛,声音都不平稳的道:“别,我受不住。”沈梦秋吻了吻他,手下却没有停,林烟呻吟了几声,颤抖着在他手里释放了热情。似乎身上的筋也被人抽了下去似的瘫在他怀里。沈梦秋给他擦了。道:“烟儿觉得如何。”林烟瞪了他一眼。沈梦秋道:“唔,比刚才精神的多。”重去抚摩他,道:“要否再来一。”林烟吓了一跳,抱住他讨好道:“我真的受不住。”沈梦秋笑了一下,收回撩拨的手揽在他腰身上,道:“饶你一,好了还给我。”
林烟再醒来时已是上午,沈梦秋扶他起来,给他穿上衣服。调笑道:“大家都说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子吃,你起来的这样晚,就只能喝药了。”林烟皱了皱眉,道:“我从了你,十天中总有一天是和药打交道。”沈梦秋笑着在他身上打了一巴掌,道:“烟儿冤枉人眼都不眨,难道雨也是我让老天下的。”林烟道:“唔,幸好你还没那样本领。”看着那药,实在为难。沈梦秋道:“我来喂你。”
林烟双颊生晕,眼睛在沈梦秋脸上一扫,低下头去。沈梦秋太熟悉他了,知这便是他愿意的表示。暗自另打了主意,将药一小口一小口的度给他。林烟顺从的咽了几口,疑惑这药不知为什么比昨天竟似多出了几倍。勉强喝完,已苦的说不出话来。沈梦秋夹了些果脯给他,看林烟仍皱着眉,道:“烟儿,我来……”林烟道:“不用,不用,这个不用。”沈梦秋道:“同甘共苦,何必客气。”含了一片,吻住了林烟。将那果脯推到他的口里,林烟舌头才过来,却被他卷住,被迫与他嬉戏。等这个甜蜜的吻结束,腌制精良的果脯早已化的没了。
林烟微微喘息,依在沈梦秋身上。沈梦秋道:“怎么这么大的人了下雨也不躲躲。”林烟道:“我一时忘了。”沈梦秋苦笑道:“我看上你时,你千精百灵的,从了我竟变得笨了。我可吃亏的很。”林烟道:“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沈梦秋道:“你是说我笨了。”把林烟抱在怀里,伸手去握住他的脚。林烟怕痒,上被他摆弄的认输求饶。这学的聪明了,没等他动手,已开口道:“我错了我错了,阁主大人大量宽恕我一。”沈梦秋哈哈一笑,亲给他梳洗了。下人已将早饭准备好多时。
林烟陪沈梦秋喝了半碗粥,道:“我昨天去双龙湖,遇到了庄主。”沈梦秋道:“烟儿想念他,可以邀他来青云楼坐坐。香雪也颇仰慕他。”林烟听他这样说,拉住沈梦秋的手,低声道:“你不怪我。”沈梦秋正色道:“你想念他,我心里难过。你若不想念他,可又不是我喜欢的林烟了。”
林烟想他话里的意思,良久道:“庄主说楚烟所图非小,要迫出她的底牌与后台。楚烟尚在梦中,会派财神城的高手在中秋之前赶到淮州。如我们两大派联合,可以在城外将她的手下尽数歼灭。”沈梦秋道:“楚烟在财神城夺得主位倒也算得上厉害,可竟敢跑去算计江清扬,真是自讨苦吃。我们两派去伏击她,也难免受些损伤。现下加了香雪这坐地户。只怕楚烟会一路哭死。”这是三方得利的好事,沈梦秋心思略转,已将相关方面想得清楚,乐得去对付楚烟。更何况林烟曾被楚烟捉住下毒,沈梦秋早已视她为敌,现下有了机会,怎会放过。
林烟听他毫无异议,更答应去游说白香雪做生力军。开心的挑起一边眉毛。沈梦秋见状轻打了他一下,佯怒道:“不准一提对付楚烟就这么高兴。”
林烟今天不用见外人,他嫌阁主夫人的衣服太过累赘,穿了沈梦秋喜欢的缀着珍珠那件。两人吃过了饭便去拜访白香雪。青云楼女子居多,沈梦秋看林烟一路上大方的与那些热情的姑娘们打招呼,心中着恼。偏偏因为中秋将近,从访月小筑到白香雪住的雪海小筑,全都是青云楼布置忙碌的弟子。其中不少年纪小胆子大相貌亦不错的还主动绕过来和他们见礼。林烟逐一回复,沈梦秋勉强和他走了一小半路,再也忍耐不住。在他腰上重重捏了一下。林烟吃痛,不明所以,水汪汪的眼睛转过来看他。沈梦秋轻轻一拽将他带到怀里,吓了林烟一跳,道:“别,这里许多人。”
沈梦秋道:“许多人又如何,我想抱你便抱。”林烟依在他怀里,头伏在他的肩上,没有挣扎任他抱了。沈梦秋看他露出来的一段雪白后颈渐渐羞的红了。道:“我们从房顶过去。”林烟与他已颇有默契,随他轻掠到房脊上。几个起落已接近雪海小筑。沈梦秋携林烟自房顶跳进院子,轻飘飘落地,闪进屋内。白香雪正在信笺上写什么,看见他们笑道:“怎么从上面下来的,我还以为自己眼。”
沈梦秋和林烟与她见礼后坐了。沈梦秋道:“香雪,你怎么教的弟子,全无女子的矜持端庄。”白香雪怔了一下,看林烟微低了头。她是多么精明的人儿,娇笑一声道:“沈阁主这样的俊俏人物本就少有,怎怪得了我楼中的弟子不矜持。况且她们也都是懂事的孩子,最多就是打个招呼罢了。烟儿想必也不会就因为这点小事儿生你的气。”
这番话连消带打,好一阵颠倒。沈梦秋听得气结,可那些女子确是与他和林烟都打了招呼,也无可反驳。他看人却不看己,先去生林烟的气。林烟悄悄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翘。白香雪道:“梦秋还不给烟儿敬杯茶,让他别计较。”林烟道:“这个我可不敢。”沈梦秋与林烟闪了进来,他们轻功卓绝,院中守着的下人并不知道有人来了,因此也无人进来侍侯。
林烟亲手倒了一杯茶给沈梦秋,沈梦秋一时呐呐。林烟和他在一起,哪里占过这样的上风。明亮的眼睛染了许多笑意。沈梦秋接了那茶,道:“烟儿可记得昨天欠我什么。”满意的看林烟脸刷地红了。林烟微垂了头,也不说话。沈梦秋看他修长的睫毛抖了抖,有些后悔,让他开心一不也很好,总胜过林烟觉得自己太霸道使他受委屈。握住林烟的手,柔声道:“我和你说的玩笑话,你若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
林烟和他在一起这样久了,知越是柔顺沈梦秋越不会对自己用强。原本只是作个样子,怕沈梦秋当白香雪的面再说出什么亲热过火的话来。沈梦秋又不是从今天才开始霸道的,他自也不会现在才觉得委屈。然听沈梦秋话里的真挚情意,不禁感动。可也知道沈梦秋其他事言出必践,对自己的这种许诺是从不兑现的。就算有不愿意的时候,又怎么禁得住他撩拨。说了和没说也没差别,结果总是一样。
沈梦秋见他不说话,道:“烟儿。”林烟低声道:“梦秋……”白香雪看着他二人,道:“好了好了,别在我面前演鹊桥会,有事快说,没事滚回去。”沈梦秋只想把林烟拽到自己身上来。偏林烟害羞的厉害。自己若强抱了他过来,赌气两天都是少的。又用力握了握才放开他的手。道:“香雪在太子与三皇子之间属意谁。”白香雪道:“他们两个都无太大差别,青云楼不如惟情庄与相思阁,占据南北,可进可退。纵是在夺嫡中取得些好,也留之不久。避身事外,才是上上之选。可恨又树大招风,无法摆脱。太子与三皇子的帖子都已送到了,还不知道该回复谁。打算这届武林大会过后再决定,也可先看看他们两人的事。”
白香雪顿了一顿,道:“阁主若是选定哪方,我自是也押他的庄。”沈梦秋道:“朝廷积弱已久,地方毫强把持势力。选其中任何一个,的确是分别不大。香雪想过没有,财神城与你一样境,却是半点不急。江清扬待楚烟不过是普通盟友,她哪里来的信心。”
白香雪想了一想,道:“我楼里也派了人暗中探察惟情庄与财神城。”转头向林烟歉然一笑。林烟道:“楼主不必这样客气,各门各派都是如此。”白香雪道:“楚烟行事颇诡秘周全,否则也不会从一个低阶弟子直升到城主。照我看,她必是早已与二位皇子之一暗中筹谋。而财神城的财产大多亦已被她隐藏。她野心不小,为人又吝啬。财神城的高手在她夺位之时已折损不少。能向那二位皇子讨好的,只剩谋划其他门派。可惜打错了主意到江庄主身上,好日子只怕不多了。”
沈梦秋道:“烟儿算计了她三个月,抢了她不少固有之地。这女人本就不擅经营,又擅权自专,自以为高明。江清扬对她的部署了解远胜你我,不如我们新四派中的三派先来做个算计。”白香雪道:“哦,梦秋肯和江庄主合作。”她颇清楚这两家的渊源,亦清楚江清扬沈梦秋这样的人物为人最是注重实际。一时合作,也没什么不可。问这句话,是朋友间的玩笑,羞羞沈梦秋。沈梦秋不以为意。笑道:“江清扬当世英才,与之合作,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白香雪道:“财神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是三派联手,亦不知能否全身而退。”沈梦秋道:“香雪可是怕对楼中长老不好交代。财神城覆灭之后,青云楼可接收全部残余。我让烟儿将相关的商号也送给青云楼。”朋友归朋友,白香雪却也是一派之首。沈梦秋明白她的顾虑,自不会让她白白出手。
果然有了沈梦秋这句话,白香雪面上犹豫之色全扫。笑道:“沈林号么,我可不敢要。”沈梦秋笑了一声,道:“那就算了,我们这个还留着。”白香雪道:“可有具体安排?”林烟道:“我会与惟情庄联系,楼主静待佳音。”白香雪道:“哎,时局动荡,总是百姓遭殃。你们自行决定,只需告诉我需要几时出手就好。”沈梦秋道:“朝廷气数渐尽,多少人妄想搅一滩混水。”白香雪道:”乱世出英雄,稍有些本领的,难免都想露露风头。只是这风头,可不是好出的。“
当下又谈了几句,沈梦求领着林烟告辞。这他们直接便从房顶上回去,白香雪惟有望天苦笑。
大事既已商量的妥当,林烟出去留与惟情庄联系的暗记。沈梦秋等了他一会儿,也不到两盏茶的功夫,林烟就回来了。沈梦秋奇道:“烟儿怎么没与熟人叙叙旧。”林烟笑道:“怕阁主怪我走的野了。”沈梦秋正容道:“这话从哪说起的,我几时不准你出门过。”林烟坐在他身边,道:“楚烟自有她厉害的地方,我只留下消息便好。若是与庄里人见了面,又在这市集之中,难保不为她所知。纵是她有了防范我们也不怕,总还是一分不损的去动她更好些。”
沈梦秋道:“烟儿说的是,你这样的人出去,总是惹人注目的。”林烟瞪了他一眼,道:“我是戴着帏帽出去的。”沈梦秋笑道:“妙极,你若被别人看见的太多,我不是吃亏了。”林烟叱道:“你胡说什么。”沈梦秋道:“烟儿,我在香雪这弄到些好东西。”他撩了林烟,便虚晃一枪,转换方向。
林烟如他所料没有再计较,好奇问道:“是什么。”沈梦秋掏出个刺绣的锦囊,道:“青云楼密制锦囊,香气可半月不散。”林烟哂道:“这有什么希奇,我们阁里不是也有么。”沈梦秋道:“香雪做的这个,香气淡雅,若有若无,还有些其他用途。”把林烟抱到膝上,贴着他的耳边说了句话。林烟一把推开他,跃到地上去。沈梦秋道:“试试有什么关系,用着不好就算了。”林烟又退开几步,道:“我不要试。”
沈梦秋道:“不用就不用。”把那锦囊扔到一边。笑道:“烟儿,过来。”林烟迟疑的过来,被他一把拽到怀里。沈梦秋隔着衣服抚揉林烟,道:“以我的本领,何需此奇技淫巧。”手指绕着林烟的乳尖轻轻重重的画圈,细致的感觉怀中人身体的变化。林烟喘息了一声,攥住他恣意的手,柔声道:“好好坐一会说说话,别总来撩我。”沈梦秋扶他坐正,仍箍着他的腰。道:“烟儿多少天没理我了。”林烟依在他身上,道:“阁主琐事缠身,我哪里敢打扰。”沈梦秋道:“你有什么不敢的。”
林烟伸手抱住他,把头贴在他胸口上。沈梦秋揽着他,默默销魂。林烟自昨日从双龙湖归来,对他真是千依百顺。此时虽已入秋,还有些残存的暑气令人倦怠。林烟听着沈梦秋的心跳,无声无息的睡了。沈梦秋怕惊醒了他,不敢稍动,过了一会儿,也陪林烟去了梦乡。
院里的香幽幽传入,沈梦秋自沉眠中醒了过来。看林烟脸上有些汗,粘住了他几丝头发。轻轻给他拨到耳后去。林烟修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沈梦秋柔声道:“你出了汗,等药熬好了再喝几。”林烟皱了皱眉,自他身上坐了起来道:“实在苦的很。”沈梦秋笑道:“我喂你怕什么。”林烟眉头皱得更紧道:“还是很苦。”
沈梦秋道:“先去吃些东西,早派人备好,已放了半天。青云楼的酿味道绝顶,可惜不能久存运输,只有亲来才能喝到。”拉了林烟的手,给他整整衣服。两个人挤在椅子上,已将衣服压的皱了。沈梦秋抻了几下,褶皱还在上面。林烟道:“晴月把衣服都放在内室,我们去换一件。”沈梦秋道:“何必这样麻烦。”林烟没有说话,脸上微微透出些红色。沈梦秋已是恍然,道:“她们什么不知道。”林烟瞪了他一眼。沈梦秋道:“听你的。”
在内室林烟换了衣服,看向沈梦秋。沈梦秋一动不动,道:“我不怕被人看。”林烟根本未理他,去选了沈梦秋一件月白的长衫,道:“这件好么。”沈梦秋道:“不错。”林烟过去解开他的衣服带子,将他身上那件脱了下来。把这件给他穿上,再重新给他系好。沈梦秋笑道:“只有你一个人敢我的话能听如未闻。”
林烟没答这句话,道:“阁主不是饿了么,怎么不走。”沈梦秋笑道:“不如烟儿先来喂饱我。”抱住他往自己身上贴,手悄悄的顺林烟的腰向下滑。林烟没有挣扎,抬起腿来轻轻的摩挲他,沈梦秋迷醉的呻吟了一声,还未品清滋味。林烟已微微用力撞了他一下。沈梦秋啊了一声蹲下去,半晌道:“你不愿意说一声就好。”又呻吟了一声,已带着痛楚。林烟吓了一跳,道:“我没用多大力气。”沈梦秋道:“这里怎么能撞。”林烟歉然道:“要不要请郎中看看。”沈梦秋呻吟道:“胡闹,我相思阁的面子往哪搁。”林烟更是歉然,又担心他真的伤了,道:“那要怎么办。”沈梦秋道:“我痛的动不了,烟儿给我揉揉。”林烟扶着他,将手探到他裤子边上,忽又缩了回去。他自己用的多大力气,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沈梦秋连着呻吟了两声。林烟道:“这样的重伤,随便揉只怕更要坏事。”沈梦秋断续道:“烟儿是不是看上了别人,才放着我不管。”林烟道:“你放心好了,你若成了废人,我也守着你。”沈梦秋还待呻吟,林烟道:“你先歇着吧,我去吃饭了。”沈梦秋站直了苦笑道:“人说关心则乱,烟儿不上当,便是不关心我。”林烟道:“你再骗我,我……”沈梦秋没等他说完,已截口道:“烟儿别说什么狠话,我禁不起你吓。”
两个人路上吵闹,慢慢磨到访月小筑的凉亭里去,晴月已等了多时。菜是青云楼的厨子做的,盘盘有。沈梦秋道:“烟儿多尝尝,这菜做的大有讲究,不只色美,味道亦佳。”林烟吃了几口,果真不错。有些入口微涩,在齿间留香却颇久。与白族三道茶的回甘有些相似。林烟夹了几筷子给沈梦秋。沈梦秋吃了,道:“年余未来,这青云楼的师傅手艺真是越发的不得了,个中滋味,妙不可言四个字才配称呼。”晴月笑道:“婢子也分了些尝,觉和从前没什么差别,想是这乃灵性之物,因为过的人手不同,味道也不同。”
她是沈梦秋的宠婢,看沈梦秋这样高兴,说些凑趣的话。沈梦秋点头道:“这话说的有理,正是如此。”林烟并不喜欢这样直白的恭维,全当没有听见。沈梦秋白白拍马,也不介意。倒了杯他喜欢的酿给林烟,道:“这酒不醉人,烟儿可以多喝几杯。”林烟饮了些。吃过饭正谈笑间,下人已将熬好的药送了过来。林烟叹息一声。沈梦秋道:“晴月先下去吧。”
待晴月背影都已看不见了。林烟道:“我自己喝吧,总之都是一样苦。”沈梦秋把他抱到身边来,道:“有人一起苦好过些。”林烟想了一想道:“好。”沈梦秋奇怪他怎么答应的这样爽快。美色在前,不及多想,拿起那药碗,喝了一大口。林烟凑上他的唇,微微张开了口。沈梦秋把药度到林烟口中,林烟跪在椅上,直起身子,到了沈梦秋的上方。舔了舔沈梦秋的舌头,沈梦秋恍惚如醉,林烟趁机将那药汁全推到他口里去。沈梦秋咳了一声,来不及吐,已咽了下去。
林烟算计成功,得意的很,坐在椅子上挑衅的望着他。沈梦秋笑道:“你躲的掉么。”把他拉到怀里,压在膝上,打了两下。林烟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沈梦秋取了那药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了他。林烟到最后连脸都皱成一团。沈梦秋又给他倒了杯酿,哄他喝了。
一顿饭吃到太阳西斜。沈梦秋道:“昨天下人说,咱们这的昙要开,夜里去看看。”林烟道:“昙期还没过么。”沈梦秋道:“在香雪这,哪有什么期。”林烟从未见过昙盛放,饶有兴致的应了。
这一夜两人去看了几,接近午夜时,昙渐渐开放了,一共九朵,第招摇。两人赏玩一会,昙渐合起。林烟道:“这,哎。”沈梦秋道:“昙就是这样,有什么可叹息的。”拉着他回去了。
两人躺在帐子里,林烟还在想那昙。沈梦秋道:“我直到此刻,才相信你真的回来了。”林烟道:“什么。”沈梦秋道:“昨天你日落未归,我心里不知有多着急。”林烟道:“你找不到我么。”沈梦秋道:“我不愿意迫你。”林烟在心里把他这话转了几遍,道:“梦秋,我在海上和你说的话,从来没有变过。我心里并没有别的念头,我总是跟着你的。”顿了一顿,又道:“你对我好,我样样都明白。”
沈梦秋道:“直到此刻我才相信,烟儿心里真正有我。”林烟见过江清扬之后说这番话,已超过沈梦秋的预期。林烟不走他已知足,万没想到还能得他这样的真心。一时喜悦无限,的吻住林烟,林烟亦全力回应他的吻,修长的手脚缠到沈梦秋身上。沈梦秋手上渐渐将林烟的里衣脱了下去,在他身上按揉。林烟细碎的呻吟着,忽地痛呼了一声。沈梦秋松开手,看他腰上青了一片。正是自己早上因为他和那些青云楼的少女打招呼欺负了他的痕迹。
林烟伏在他怀里,沈梦秋缓缓抚摩他的腰身。林烟道:“不碰的时候不疼。”沈梦秋想起他对自己的温柔不记仇,吻了吻他的唇,道:“冤家,小冤家。”
第十一章 岂曰无衣(四)
林烟笑道:“冤家什么意思,阁主这是怨我呢。”沈梦秋将身上衣服宽了,抱着林烟翻了一个身,覆在林烟身上。解了林烟的头发,笑道:“怨你,怨你这妖精吸了我的魂魄。”手已去抚揉林烟的欲望。林烟身子轻颤,微微呻吟道:“是阁主养着妖精,还要怪妖精么。”
沈梦秋吻了吻他的眼睛,道:“好个妖精,分开腿,让我疼疼你。”林烟听他这样说,再答不出话来,雪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红意。依沈梦秋的意思慢慢分开了双腿。沈梦秋觉身下的人越来越火热,知他一半是动情,一半却是因为羞的厉害。自床头拿了瓷瓶,蘸了些香膏在手里。这是白香雪送给他的,有舒缓提神的功效。沈梦秋一手揉捻林烟的乳尖,一手悄悄将手指送进他的身体里去。林烟放松了身体,乖顺的任他摆布。沈梦秋试探的加到第三指时,林烟抓紧身下的被褥,手指关节透出些青白之色,显是在忍受痛楚,却是一声不出。
沈梦秋满心爱怜,放缓手上动作,待撩的他身体开始轻微收缩的迎合,才加快一些在他身体内游移抚摩。林烟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沈梦秋把他抱了起来,给他擦了。柔声道:“不舒服就告诉我,隔了一段日子没在一起,欢好时会痛些。”林烟依在他身上,声音微弱几不可闻的道:“现下好了。”沈梦秋知他那害羞的秉性,听他口里说出这样几近于邀请的话来,实是热血沸腾。抱住了林烟,让林烟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分开他的双腿在自己腿侧。提着林烟的腰,使他慢慢坐下来。林烟身子颤抖,渐渐裹住了沈梦秋的欲望。
沈梦秋为这紧窒滚热的销魂叹息了声,强忍着等林烟适应了一会儿。双手环住他的腰身摆弄。林烟随着他的手翻折上下,吞吐着沈梦秋的分身。快感纷涌卷来,林烟战栗着向前俯。沈梦秋把林烟的头发从两肩拨到他身后去,吻他那露出来的小小乳尖。林烟已无余力,任他去弄。沈梦秋又摆布一阵,林烟忽地一震,伸手抱了沈梦秋,似要把自己揉进他体内一样的用力,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身体剧烈的收缩,已是到了极限。沈梦秋感受着包裹自己小穴的收紧与颤抖,也在林烟体内释放了热情。
激情才过的林烟伏在沈梦秋身上,细细急促的喘息。沈梦秋揽住他,听着他的声音。过了片刻,林烟的喘息渐渐平复,沈梦秋伸了修长的两指去揉捻林烟胸前那柔粉的突起。林烟缩了一缩,沈梦秋柔声道:“烟儿,别躲我。”林烟放软了身体,任沈梦秋的手在身上重新点火,再唤醒那颤抖的快感。沈梦秋待林烟呻吟出声,把他放在了床上。林烟会意,跪伏在被褥间。沈梦秋轻揉他的臀瓣,分开了他的双腿。以指抚摩那因为自己的宠爱略微红肿的褶皱。一手环住林烟的腰身支撑他,进入了这心爱少年的身体。
沈梦秋浅浅的在林烟体内游移,偶尔用力一送。听着林烟忍耐不住的呻吟。白香雪的香膏气味淡雅,的确有舒缓提神的功效。沈梦秋刻意放慢了速度。林烟被一阵阵的快感与欲望冲击的战栗不休,仍能伴着他的动作摆动,换了往常,只怕已晕了过去。弄了许久,沈梦秋感觉身下这可人的身体开始微微痉挛,知他到了时候,再也撑不住。加快了速度,在林烟骤然而至的强烈收缩中进入极限的欢乐。
林烟情欲退却,浑身酥软,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也用不出来。沈梦秋拿事先备好的酝着水的丝巾给他擦了粘在身上的白浊。再分开他的腿,探进去给他清理了。林烟把头埋在被褥里,再不肯看他一眼。沈梦秋把他拉过来,让他枕在自己身上。林烟脸色发红,把头转向一边。沈梦秋笑了一声。把被子也拉过来盖在他身上,林烟才自在些。
沈梦秋抚摩他的头发,柔顺的质感一直延伸到沈梦秋的腿上。沈梦秋道:“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不可怜。”低头去吻了吻林烟的头发,道:“烟儿定要夜夜散了发给我看。”林烟轻声应了,他疲倦的很,再没力气多说话。
沈梦秋怕他身上不舒服,待林烟睡了,才放心入梦。
林烟醒来倒也不算晚,可远不如沈梦秋神清气爽。屋内放着一个浴桶。沈梦秋看他睁了眼睛,把他从被里抱了出来放在水里。林烟啊了一声,沉进水里去,抱住身躯道:“我自己洗。”沈梦秋好整以暇的看着桶里的林烟点了点头。林烟道:“梦秋,你去告诉晴月,我今天穿浅碧那件,让她把我的帏帽找出来。”沈梦秋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知他为了昨夜的热情害羞,也不再逗他,转身去了。
回来时林烟已洗完,穿着里衣。沈梦秋亲把外衣给他穿上。道:“香雪请我们过去用早点,别让她等的急了,疑心我们怎么还未到。”林烟听他说,忙站了起来。沈梦秋道:“我们照旧路过去。”拉了林烟,推开窗子,一个轻转已跃到房上去。
白香雪对他们从天而降已是见惯不怪,与他们闲谈了些风土人情,武林逸事。吃到中途,重绕回到当今的天下之争。白香雪道:“各门派渐渐划分两家,大多是北方门派选择北部根基较稳的太子,南部门派选择在南方有势力的三皇子。太子与三皇子各有千秋,我们这夹在南北间的倒是为难。”
沈梦秋道:“香雪不必懊恼,我倒觉你在其中,左右皆有余地,纵然选择两不相帮。等太子与三皇子有一胜出,也必是元气大伤。笼络你还来不及,又敢怎么样。”白香雪道:“相思阁这些年在岭南养的七万弟子,想是到了运用的时候。梦秋目标远大,可又是我们所不能及的了。”沈梦秋闻言道:“家师当初作此计算,也不过是看天下豪强纷立,皇权涣散,聊以自保。”白香雪道:“梦秋行事稳妥,可也不需瞒我。朝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子与三皇子争斗来去,成全了天下的英雄。”沈梦秋道:“名门大派与朝廷权贵勾结,各地豪强人人难惹。吏部尚书史明占地千万,养的护院便有十万之众。崆峒把持天下铁矿,这几年拉拢老旧门派,月前更与昆仑天山等派结盟,势力也可与我平分。无论太子与三皇子谁得位,能维持现有平衡已是难得。称霸江湖固难,逐鹿中原更是难明之数。”
白香雪若有所思。林烟在看那碗中的瓣,心内已自挣扎。沈梦秋没有提惟情庄,林烟却知江清扬是他的第一对手。先放开门派的纠葛不论。惟情庄坐镇北方,弟子众多,并不逊于相思阁。更有战场必备的优良马场。江清扬与沈梦秋都是抱负远大之人,才会一直安心的利用天下形势培养自己的势力,而不是急于在江湖中争夺霸主之位。若是仍能维持目前这样的平衡还可,否则自己何以自。
林烟自那日在双龙湖见了江清扬,已是决心要陪着沈梦秋。可隐约想到他们二人未来的一战,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第十三章 茕茕伶仃
林烟吃过午饭后在访月小筑里看了会书,看看天色,戴上了那帏帽。沈梦秋道:“这帽子隐约仍看得出轮廓,远不如人皮面具好,还可糊弄些相识的人。”林烟看了他一眼,赧然道:“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嫌人皮面具脏,还觉得有点可怕,只是直说未免汗颜。沈梦秋已明白他的意思,给他铺个台阶,道:“其实也没多大用,你声音别致,除非装了哑巴,否则想去骗谁也不会过关。”这确是实情,沈梦秋想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两年前沈梦秋使计要了林烟,林烟无可诉,又打不过他。气得跑去月芳楼放火。沈梦秋和燕家姐妹在他后面缀着。燕家姐妹笑道‘林公子挡不挡着脸哪有什么差别,他生的单薄,双腿又这样修长,自背影都可认出来。’林烟觉沈梦秋脸上神色古怪。奇道:“怎么。”沈梦秋笑道:“没什么。”送他出去了。
各门派都有自己的联系手法,林烟在自己留了暗记的几角落看了。依惟情庄的回复去了郊外双龙湖。秋日天高气爽,湖面一碧千里。船画肪穿梭来去。林烟自栈桥边叫了一艘老渔夫的小船,给了一锭银子,让他在湖心慢慢荡着。约过了半个时辰,确信没有任何人暗中缀着自己。才嘱那老人向东南划去。
小船渐渐接近一艘画舫,渔夫放慢速度以防被这艘巨大的画舫带的侧倾。林烟听那画舫上演奏的曲牌,和音唱道:“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他将声音以内力送出,平和温柔却传之甚远。画舫中一个声音带着笑意道:“人说如今的淮州,俱是好武逞勇之人的天下。却也有兄台这样识音辩律的雅士,可否上船一叙。”话音才落,已有两个小童在画舫与小舟间搭了踏板。林烟道:“恭敬不如从命。”一步步迈了上去。老渔夫感激他出手大方,看他身型文弱,嘱咐道:“公子小心。”林烟上了那画舫,回过头道:“多谢老人家关心。”老渔夫道:“公子用不用我跟着,一会再送公子回去。这天不早了。”林烟点了点头,道:“如此多谢老丈了。”
张玉祈已在舱里等的心急,听林烟终于与那老渔夫说完了话。林烟才一迈进来,已被他一把抱住转了两个圈。张玉祈大声道:“林兄弟,可想死我了。”林烟乍见了他,心中震荡。忍了再忍,眼泪勉强挂在睫毛上没有落下来。张玉祈与他久别重逢,实在是心里欢喜。又转了两个圈,才把他放下。一把摘了他的帽子扔了,才要说话隐隐感觉林烟有什么地方与从前大不同了。过去的林烟实是一个孩子,一朵似的惹人疼惜。无论如何利落能干,也好似难历风雨。现在的林烟却已是俊秀的青年,树一样的挺拔笔直,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
林烟看他望着一直望着自己,眼睛也不转一下,道:“大哥。”张玉祈道:“你长高了,样子也变了。”林烟笑了一下,道:“变什么样子了。”他这一笑,却透股子说不出的媚。张玉祈又不是三岁小儿,自然明白沈梦秋和林烟是什么关系。许多从前没在林烟身上感觉出的味道,此刻纷至沓来。听他问自己,道:“变的比从前英气了。”
林烟随他走上画舫的二楼。江清扬正在吩咐手下。见他来了,命那人出去了。林烟走过去,才要跪下,江清扬已亲扶了他起来。林烟上在双龙湖遇到他,魂不守舍,全忘了礼数。此刻心内主意已拿定,对江清扬只如长辈。江清扬明白他的心思,柔声道:“小烟,你已不是惟情庄的人,无需行此大礼。”林烟道:“庄主是我至亲,还望别和我生疏见外。”
这话的内容是希望江清扬不要对他生疏,可实在说的客气至极,已先对江清扬生疏了。从前那个纠缠不休的小人儿似乎一瞬间就成了陌生人,绕是沉稳如江清扬也听的难过。张玉祈暗暗在心里叹息一声。林烟看似温柔多情,决定了的事情却是再不回转。
江清扬毕竟不是常人,心中如何面上总是看不出分毫,招呼林烟坐下。张玉祈给他们倒了茶,是林烟最爱的云山洞顶。江清扬道:“中秋在既,楚烟已命她手下财神城的高手全部来此,到真出乎我的意料。”林烟想了一想道:“楚烟似乎从未想仔细经营财神城,她费尽辛苦夺来城主之位,却又如此糟蹋,让人不明所以。”财神城在江湖中本以财富闻名,楚烟对外不擅加经营,对内一位求简求素,苛待低阶弟子,连年来已流失人才无数。
江清扬道:“楚烟原在财神城中地位卑微。她是上一代城主自江湖中拣回来的。收了她做弟子,又暗里纳为私宠。为避人眼目,人前对她很是刻薄。他们年纪差了有四十岁,楚烟在上代城主老病之后,勾结城主的师弟,在他死后争到城主之位。她恨极财神城,只怕想干脆毁了这个门派另谋它图也未可知。”
林烟默默听了,暗想楚烟有这样的事,财神城的人知道的也绝不会多。江清扬却能探听得到,实在惊人的很。他向来不大问沈梦秋相思阁的事物,虽知沈梦秋亦有许多非常手段,却不知比江清扬如何。江清扬十六岁就做了庄主,于衰颓中重振惟情庄。武林中风头一时之盛。更在西北关外豢养良马,培植势力。有什么人能和他为敌。林烟从前最是敬慕他的威风,此刻却觉得有些可怕。
江清扬看他分神,道:“小烟。”林烟啊了一声,猛然发现自己竟在为沈梦秋着想,不禁愧疚。轻声道:“庄主。”这声庄主唤的夹杂许多缱绻的余韵,好似过去的那些岁月回光返照。声音没有拖长,却在人心里划出涟漪。江清扬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溜号到哪去了。”江清扬其实年纪亦不大,但大多时候严肃自持。绝少有这样真情流露,与人调笑的时候。他待林烟实是特别的了,林烟越发愧疚,道:“庄主,我……”
江清扬笑笑,道:“你从小就这样,不知怎么的人还坐着,魂就跑了。”又道:“楚烟既有这样的出身,孤注一掷也是可能的手段。不可不防。”林烟道:“若能无声剿灭她的势力最好,代价付的小,震慑力却大。不知庄主探得她手下来淮州的详细路线日期没有。”江清扬道:“楚烟与我结盟,财神城其实颇有些有用之人,看出她用心不良,渐渐倒入我派。后天大约傍晚,以上代城主师弟为首的第一批会到淮州边上。距双龙湖不远有一家金风客栈。是他们说好落脚之地。”林烟笑道:“双龙湖与淮州间那树林本觉得挡路,现下看倒是成全了我们。”
江湖古语,逢林莫入。金风客栈因此是许多来淮州之人的打尖所在,若能先占据其地,攻其不备。当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江清扬欣赏的看着林烟,与他说话最不费力气。先点出三分,他自己就会明白剩下的七分。林烟想了一会,道:“只是一个武林大会,楚烟就倾尽全力的扑出。一面是因为她的势力日渐衰落,再无闲余可用之人。另一面自是为了向她新巴结的主子邀宠。庄主以为她身后是谁。”江清扬道:“这个后天自会见出分晓,小烟莫急。”
林烟道:“庄主在太子与三皇子之间属意谁。”江清扬道:“我会选择太子,我惟情庄势力大多在北方,以此为距,无不得宜。三皇子曾派人送了亲笔信,说我若扶他,日后定永封惟情庄做武林至尊,他倒也有些小聪明,可惜全都无用。江湖地位永远以实力说话,岂是靠谁封的。”林烟默默听他说了,江清扬待他越是毫无隐瞒,他心中越是难过。
江清扬与他谈了些攻防的细节,天色渐渐晚了。林烟道:“庄主,我先告退了,那老渔夫还随着画舫等我。”江清扬点了点头,道:“你早些回去也好。”林烟行礼走向门边,下楼时终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江清扬轻叹一声,看他下去了。
张玉祈和他走回一楼。本有许多话想与林烟说,可一时也不知该讲什么好。林烟戴上那帏帽,道:“大哥,我走了,改日见面再与你叙旧。”张玉祈心中不舍,强点了点头。亲去取了一件披风,给他系上。林烟走出船舱,那老渔夫确是信人,果真仍尾随着画舫。看他出来了,把小船划近。林烟沿着踏板一步步极缓慢的迈了下去,却没有再回头。
张玉祈看着他的背影,悄悄落下了两滴英雄泪。知从前那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总带着三分娇气的孩子,是一去不回了。
林烟离开双龙湖,穿过回淮州的那片树林。青云楼在这里布置了暗哨,他们是坐地之主,外来门派却无此之能了。他心中一片茫然,强自打起精神,留神这树林的地势分布。林树密,范围却不算广大,纵有财神城的人逃了进来,林烟也有把握使他躲不开追踪。除却这片林子,是空旷的宽地与双龙湖,再无可躲之。
夜色愈,月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撒下来。林烟伸手去接,月华有如流水,自他雪白的手指上流过去。随着风摇树影,晃动无休。有人声到了他的近前,林烟转过头去。来人行了一礼道:“小的是奉楼主之命来接公子的。”林烟点了点头,心里明白这是沈梦秋找他,却要白香雪出头。忍不住笑了一下。来人将备好的马匹牵了过来,看林烟展颜一笑,似有无限欢乐从他身上逸了出来。眉眼间实有说不出的动人,立时呆在当地。林烟见他表情,知道自己犯了错。跃上马匹,道:“多谢贵楼主。”远远看那人还站在原地,吐了一下舌头,催马走了。
林烟先回去访月小筑,沈梦秋在等他回来一起吃晚饭。见他进来了,道:“烟儿,快过来。”林烟解了披风,道:“楼主找我不知有什么急事,我先去见她,回来再陪你。”沈梦秋道:“香雪哪里有什么急事,若真有,早派人来通报了。”林烟心里好笑,面上摆出严肃神色,道:“楼主派人到双龙湖附近去接我,定是十万火急。”转身便迈出门去。沈梦秋闪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笑道:“烟儿跑什么,是我找你。”林烟奇道:“你找我,为什么那人说是楼主派来的。”沈梦秋道:“谁派还不是一样。”把林烟抱到怀中,在他唇上重重一吻,含咬林烟的唇瓣。
林烟挣了一下,知道无用。也抱紧了沈梦秋,待他舌头滑进来,一口咬了下去。沈梦秋吃痛,放开了他。林烟退了几步。挑了挑眉毛道:“看你还来欺负我。”沈梦秋笑道:“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又去捉他,林烟存心防备他。加之室内有许多摆设阻碍,竟也躲了过去。沈梦秋道:“烟儿现在过来,夜里我就欺负你轻些。”林烟听的脸上发红,啐道:“你这人……”沈梦秋引他说话,实是分他的神。倏地掠到林烟身边,已捉住了他。林烟惊叫一声,被他按在膝上。
沈梦秋道:“烟儿快求饶。”林烟没有理睬,在他腿上咬了一口。沈梦秋长笑一声,在林烟的臀上打了两下。林烟哎了一声,重新咬住他再不肯松口。沈梦秋道:“好了好了,让你一。”把林烟从腿上拔了下来,抱在怀里。
沈梦秋道:“你功夫也不错,怎么还有咬人的毛病。”林烟道:“我功夫不错,也是打你不过。”沈梦秋道:“这真奇了,你要打过我做什么。”林烟想了一会,眼睛发亮。沈梦秋被勾起好奇心来,道:“烟儿若是功夫比我好,想做些什么事。”林烟道:“唔,我要你碰不到我。”沈梦秋万没想到他只有这个孩子气的答案,苦笑一下,道:“你舍得么。”林烟皱了皱眉,没有回答。沈梦秋爱煞他这时的纯真,抱住他亲了又亲。
两个人闹了一会,都已饿了。林烟与沈梦秋谈了后日围攻之事。又商量了明天与白香雪如何分派人手。林烟将今日所闻所见详诉了一遍给他,又加了自己的看法。沈梦秋听的赞赏,道:“难怪江清扬肯放手给你做。”林烟听他提到江清扬,神色黯了一下。沈梦秋看他面上神情,心底微微酸痛。
等两人躺在帐子里,沈梦秋去抚摩林烟。林烟攥住他的手道:“老实两晚。”沈梦秋知他要为围攻财神城高手养精蓄锐,道:“不如我们练功。”林烟依偎着他,轻声道:“你一弄,我有两三天身上都酸疼。”沈梦秋改为揽住他,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天天陪我的缘故。”林烟嗔道:“我和你说正经话,你……”沈梦秋吻了吻他,道:“好好好,睡吧。”
日林烟早早吃过饭,去雪海小筑见了白香雪。白香雪已将派给他的人手调了过来。相思阁的高手也已准备好。林烟与他们商量了细节,这事不比寻常。众人本对他这样一个文弱书生似的人物有些不服。可听他流水似的分析吩咐,渐渐心服。等一切已说的明白,又分别问了林烟一些疑问,待他解答后,各自散去了。
云兰和燕伊伊没有走。林烟看她们似乎有事要说,请她们坐下了。这还是他来青云楼后第一看见云兰,柔声道:“阁主这让我带着你们,只是历练。如遇强敌,千万不要硬冲。”他知道云兰钟情沈梦秋,怕她听自己知呼梦秋伤心。在她面前改称沈梦秋做阁主。云兰点了点头。道:“我有件事替伊伊求你帮忙。”林烟道:“云姑娘千万莫用求字,令我汗颜。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云兰看向燕伊伊。燕伊伊低下了头,半晌没有开口。林烟也不催她。亲给云兰和燕伊伊倒了茶。燕伊伊接过那茶杯,颤声道:“公子,我想见一见江庄主,我有话想和他说。”
这话大出林烟意外,他看燕伊伊面上神情,已知她情根种。他向来知道相思阁的女子热情大胆。可燕伊伊竟会对只见过两面的江清扬钟情,实令人所料未及。燕伊伊见他不作声,道:“我绝不会背叛相思阁,我只是有些话想和江庄主说。”林烟柔声道:“待我想想,你莫要着急。”这已是答应了,燕伊伊强忍的眼泪落了下来。林烟叹息一声,自袖子里取了帕子,给她擦了。
云兰与燕伊伊走后,林烟一个人自房顶回访月小筑去。忽觉心中疲倦锐痛,在他和沈梦秋居住的屋子上躺了下来。望着天上的云彩,有些遇在一起,合着飘了一路。有些却又慢慢分开了。这是极平常的事,他望了一会,竟自看的痴了。
金风客栈
熊景天带着财神城的人手日夜兼城赶到此地,终于可以休息一夜。城主命财神城四的高手定要聚集在一起才来淮州。他极为不满,财神城又不是什么小门派,参加武林大会这点破事闹出这么一堆人,真是可笑。他大马金刀的坐下。客栈老板看来了这一批豪客,急忙赶来招呼。
熊景天要了牛肉烧酒,越想越气愤。大声道:“城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他妈的……”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这已是大不敬,恨恨的闭上了嘴。楚烟对待手下向来苛刻,在外面多少银子也是有一定之数的。非有大功不能领赏,弄的昔年的江湖第一富好似乞丐模样。熊景天这样的酒肉之徒,恨不得去改行做了强盗。一行众人都对他的话露出赞同神色。他们侍奉楚烟,也是备极苦恼。楚烟这几年为了拉拢小门派,没少派他们暗地去做些伤天害理之事。现今是离了财神城立成众矢之的,不离财神城却也活的憋屈。
这客栈大厅宽广,楼上也能看下一楼厅中情形。林烟挥了挥扇子,道:“楼下诸位可是财神城的高人。”熊景天道:“阁下是谁。”林烟听这句话倒也算文雅,道:“我与财神城有些过节,你们若肯下跪求饶,在留下我要的两个人,还可活命。”他语气温柔,熊景天楞了一楞,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怒道:“你是不是疯了。”林烟轻笑一声,自二楼飞掠下来。财神城众人中功夫差些的,只看见寒光一闪,己方已有一人倒了下去。
熊景天怒骂出声,直欲弄清来人是谁。林烟却不再与他说话。布置在客栈中的人手已将财神城门人团团围住。眼见是一场恶战。熊景天看这些人的身手,心里已是凉了一半。拉开阵势,与财神城的人布成一个小阵。当年财神城曾仰仗此阵扬威江湖,倒也能挣扎些时候。那两个曾经在雍京抓过林烟的人也在这里,已认出林烟来。他们知道今夜必无什么好结果。一人道:“原来是相思阁主纳的男宠,怎么不去给沈梦秋暖被窝,却跑到这来等大爷。”另一人道:“长的还真带劲,爷们从不玩儿男人,要是上你还能试试。”江湖上的莽汉,说话实是龌龊至极。
这金风客栈中的人手,俱来自惟情庄,相思阁,青云楼。惟情庄的人多与林烟交好,相思阁的人对林烟更是敬如阁主。青云楼门人也知楼主对他极是礼遇,私交甚笃。听他二人辱骂林烟,刻薄难听到这种地步。人人心中恼恨。林烟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未听见一般。云兰咬了咬牙,暗暗发誓要将他二人剁碎了。还未等她动手,张玉祈已冲过去。
大战既起,人人屏息凝神。财神城也没有庸手,虽然实力相差数倍,对方却是存心拼命。不片刻,已有一位青云楼的门人身上见血。林烟道:“不必急攻,只需围严。”财神城的阵法厉害,人力却是有限。总有疲惫衰竭之时。林烟吩咐了十几人先下去,每隔半盏茶轮换一。换过几,财神城众人突围不成,已成强弩之末。阵势涣散,再不成形。
云兰和燕伊伊在猛攻那适才出言不逊的二人。林烟望过去一眼,已觉不妙。这二人功力颇高,他当年亲身领教过。现下展现出来的却不及真正实力的一半,自是在诱云兰与燕伊伊上当。眼见云兰与他们越打越近。林烟心中发急,他本就爱惜天下女子。况且与沈梦秋在一起,怎能任人伤了他的师妹。
他守的是门户,分身不得。拦阻的也是财神城的高手。一边凝神对敌,一边窥看云兰那边状况。眼看越来越不对。心中发狠。将功力提到十成,击溃对手,向云兰扑去。云兰燕伊伊觉对手也稀松平常,正想活捉了给林烟泄愤,忽觉手上压力成倍加大,已是不敌。劈面的掌风已令人不能呼吸。周围有人注意到变化,上前却来不及。电光火石,云兰闭目待死。那让人窒息的压力却倏地没了。睁开眼时,林烟站在她面前冲她笑了一笑。那两人已倒在地上。
林烟瞬间奔驰,耗尽全力。他连毙三人都不是简单人物。被对方的真气震伤内府,想要说些话安慰吓得呆了的云兰与燕伊伊,才张嘴已吐出一口血来。张玉祈远远看见,担心之极。林烟调息片刻,将伤势先行压住。眼见厅中财神城的人一个个倒了下去。自怀中取了一张银票,让燕伊伊去拿给客栈老板。
张玉祈过来道:“林兄弟,你有闲工夫的时候,也回来看看。大家都惦记你。”林烟道:“大哥,你多保重。”惟情庄与相思阁是友非敌,以后只怕再也没有这样并肩做战的机会。他满腔的话缩成这一句。带着青云楼与相思阁的人走了。
沈梦秋与白香雪在雪海小筑闲聊,才算着林烟该到了,已听见远远的一阵衣袂掠风的细微之声。沈梦秋站起来去门口迎他,白香雪掩面窃笑。她与沈梦秋真正老相识,可说是自沈梦秋生下来便有交情。沈梦秋少年时颇觉痴情无用,自老阁主思念亡妻西去之后更只爱风月不喜情浓。相思阁多少人望眼欲穿,等他选双修伴侣,却是人人白蹉跎。
沈梦秋听那声音到了门外停下。白香雪仍在嬉笑,回头问她道:“笑什么。”白香雪道:“笑一下也不行么,我笑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沈梦秋才要说话,林烟已进来了。沈梦秋拉他到自己身前,笑道:“怎么才进来。”白香雪笑道:“推门的工夫也等不得么。”
沈梦秋揽住林烟,柔声道:“有伤亡么。”林烟道:“惟情庄有两人轻伤,我们与楼里有一人轻伤。”白香雪笑道:“什么我们与楼里,全都说我们就好。”林烟笑了一下,没有答话。沈梦秋道:“香雪你有什么事要问,若是没事,我们先走了。”白香雪道:“没事没事,那么多人去了问谁不行,我哪敢霸着你这个。”沈梦秋笑了一声。林烟与白香雪行礼告辞。
沈梦秋与他回了住,把他抱起来,道:“烟儿今天看起来也没有十足高兴模样。真是难讨好。”林烟道:“别闹,一身的灰。”沈梦秋好不容易等他收拾完了,给他宽了外衣。道:“烟儿累不累。”一手环住林烟,一手在林烟身上按揉。林烟觉他手掌所过之舒服畅快,合上眼睛躺着。可这手却不肯老实,悄悄的改去撩拨他。林烟抓住他的手,道:“别弄我。”沈梦秋知他脸皮薄,当他欲迎还拒,并起两指夹住了他的乳尖摩挲。林烟今日当众为人羞辱,心里实是难过已极,只不过强忍着没有露出来罢了。奋力推开沈梦秋,道:“你与我在一起,就只有这件事可做么。”沈梦秋看他脸色不睦,柔声道:“谁惹了你不痛快。”林烟看着他,咬了咬牙没有说话。自己缩到床角去。
沈梦秋知道林烟这样的人若是不愿意说,任谁问也是问不出结果的。给他盖了被子。第二天早上起来陪了许多小心,才出去了。沈梦秋走约一个时辰,云兰与燕伊伊来找林烟。云兰道:“师兄找了我们,逐个问昨天之事,一样的话人人都说一遍,真是无聊,我们悄悄溜来找你。”林烟听了,道:“找我只怕更无趣。”云兰道:“你精神看着不大好,是不是昨天累到了。你为救我受伤,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林烟道:“何必客气。”云兰燕伊伊俱是女子,心思缜密细致。看他实在不同以往,若说伤势未好,倒也看不出来。何况他与沈梦秋在一起,怎都该好七八分。却不知道林烟生沈梦秋的气,话也未曾和他说几句。只先运功把伤势压下了而已。
相思阁虽是已合籍双修闻名江湖,可她们全是女子,这些事也不好开口。云兰心念一转道:“淮州景致好,风物也极华。有许多闻名南北的酒楼。最出名的是青云楼开的落凤楼。菜虽也是我们在这里吃的菜,修饰的却别有味道。许多文人骚客都在那里留诗题句。师兄镇日忙的很,不如我们陪你去走走。”
这落凤楼确实著名,在江湖极有权势的门派在能在那包间居住。平时也俱是富贵之人的消遣之地。林烟也曾想去,却因为琐事一拖再拖。现下更是没有闲情,才要拒绝,燕伊伊道:“公子,你一定要去。来淮州不去落凤楼便是从未来过淮州。也让我和云姑娘做个小小的东。”林烟素来不忍拒绝女子的邀请,看她们两个满脸殷切之意。道:“也好。”
云兰与燕伊伊拉了他就要走,林烟取了那帏帽。云兰咦了一声,道:“别戴这劳什子,遮什么。”燕伊伊道:“我给公子梳梳头,晴月真是的,也不知道去哪了。”她把那帏帽扔在一边,道:“公子成全我们小小的虚荣吧,只怕咱们三个在街上一走,淮州所有的女子都要羡慕死我和云姑娘。”
林烟本自郁郁,听她这样说,也不禁笑了一笑。
他们三个从后门出去了,坐了青云楼的马车去落凤楼。落凤楼的老板自然认识自家的马车,恭敬的将他们领到四楼贵宾厅去。这四楼的中厅并不招待客人,墙壁上挂满文人骚客留下的墨宝。客人都分坐在四周的小间里。这小是相对而言,只坐他们三个实是宽敞无比。难得的是布置极见心思,大而不旷。
他们随意点了些菜,林烟去中厅看那些题诗,有些写的实在不错。看到一半,觉得身后有人靠近自己,他身上虽有伤,感觉仍极灵敏。以为也是同来观赏的客人。便向边上让了让。未料来人到了近前扬起一股劲风袭来,林烟急忙闪避,他身手远不如平日灵活。几招方过已被来人制住。那人也是吃了一惊,点了他几穴道,把他拉在怀里,笑道:“你可是故意让着我。”林烟惊怒交加,那人在林烟脸上亲了一下,道:“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工夫。”
却是那在栈桥上轻薄了林烟的青年。
云兰与燕伊伊听见外面声音,出来看林烟被一个陌生人抱在怀里,齐齐一惊。云兰急道:“你是何人,快放开他。”那青年道:“我不放又如何。”手上用力,把林烟紧紧箍在身前。云兰怒道:“你不放,本姑娘就杀了你。”拔剑冲了过去。燕伊伊跟随其后,也拔出剑来。那青年轻笑一声,闪身后退。
厅中无声无息出现两个中年人,眼中神光充沛,太阳穴高高隆起。云兰在相思阁中阶位极高,见识亦广,一见便知这是某类功夫练至顶级的外貌。竭力在脑海中搜寻所知的门派,却想不出面前之人是什么来头。
云兰与燕伊伊功力远不如这二人,所谓交战大多时候仅凭轻功闪躲。林烟试了几冲击被点穴道,却是不成。这青年武功并不如他,他吃亏在内伤未愈,无力与之为敌。勉强为之,几乎牵动被压下的伤势。林烟几番无功之后,看厅中局势,云兰与燕伊伊已被对方掌风逼的连喘息也颇艰难。道:“住手。”那青年的随从听如未闻,云兰与燕伊伊想住手也是不能。
那青年笑道:“你求求我。”他本是存着欺负的心。林烟道:“我求你。”那青年等着看他为难脸色。现在意外之下,未免无趣。道:“住手。”四个纠缠的人影倏地分开。云兰燕伊伊的喘息已是清晰可闻。林烟道:“你想怎样。”那青年道:“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和你快活快活。”林烟觉这口气熟悉无比,像足当年捉了他的沈梦秋,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青年自见过他,看的都是他的惊怒表情。此刻如见百初绽,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林烟道:“你别闹了,若现在放了我,我便当一切没发生过。”那青年听他语气比之前不知平和多少倍,哪里还肯放。道:“我在淮州找了你这许多天,哪有白白放了你的道理。”林烟道:“你觉得我功夫好不好。”那青年道:“好是极好的,今天却不如那天的一半。”林烟道:“好功夫会是无缘无故来的么。”那青年道:“唔,你这是在吓我了。要知道这天下还没有我不能动的人。”
云兰自刚才惊变到现在才有机会开口,听林烟把话引到这里。道:“你敢动相思阁的人,只怕死无葬身之地。”那青年啊了一声,眉毛蹙了一蹙。林烟看他敢在当今乱世随意树敌,已知这般威胁他定是不怕的。可相思阁的名头如此之大,天下谁人能不存些顾忌。众人等着他的回复,一时厅中极为寂静。
那青年想了一会,舒展开蹙紧的眉毛。林烟道:“你要杀了她们两个,不成的,我们一路来此,见到的人多的很。”那青年微张了嘴,怔了一下便笑了。道:“我总之是越发不舍得你了。”俯在林烟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林烟此刻才相信他真有把自己弄走的本事。道:“自古皇位之争最是残酷。只怕殿下一时莽撞,会令你悔恨不及。”这话说的恰在要害。那青年极是犹豫,半晌叹了口气,拍开林烟的穴道。林烟作了一揖道:“多谢太子施恩。”
云兰与燕伊伊这一天工夫,已不知吃了多少惊。心道原来这人便是当朝太子,难怪竟有这样厉害的手下。却不知这两人是太子在双龙湖畔败给林烟后才急调来护身的。林烟他们点的菜于此时送了上来。太子道:“见面既是有缘,同饮几杯如何。”云燕二人看向林烟,林烟点了点头,道:“太子请进。”
太子当前进了林烟他们的房间,示意两个随从留在外面。四人浅酌了几杯。太子再无什么失礼之举。林烟转话题问他些关于结盟之事,难得他竟也毫无保留。林烟听得昆仑与天山诸派已递了盟书选他,心里微微叹息。将来豪强割据已是难免之事,难得这太子竟也想得开。无论怎样,他若不胜,便是败亡之局,什么条件也得答应。林烟觉他贵为太子,却也不甚得意。他喝了几杯,不胜酒力。与云燕二人告退先走了。
回到访月小筑,沈梦秋仍未归来。林烟颇有些累,先自睡了。他再醒过来时,已是夜。沈梦秋正看着他,见他醒了,道:“你白天去哪里,喝的醉了。我回来闻到一屋的酒气。”林烟道:“我去了落凤楼。”沈梦秋道:“景致好么。”林烟道:“上上之选,梦秋若是有空,我们再去。”
沈梦秋冷道:“你哪里用我陪。”自袖中取了一封信给他,道:“太子让人送来两封信,你先看看给你这一封吧。”林烟略有惊讶,皱眉抽出看了。信中写道:小烟,今日落凤楼一别,虽片刻已如三夕。遥想双龙湖相见,耳鬓厮缠,更觉伤神。盼来日早见是幸。署名是未聪二字。用词已极为亲近,更连姓亦省了。
林烟看了,苦笑一声,没有说话。沈梦秋道:“这信可是真的。”林烟心想这太子倒聪明,清楚了暗抢明要全是无望,转个弯来令沈梦秋先厌弃自己。却没有算准自己与沈梦秋的关系。道:“他另一封信是否请求与阁主结盟,许以岭南之地任阁主割据。”沈梦秋道:“我问你他信上的事可是真的。”
林烟看他脸上神色,心里仿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林烟。他何尝有一真正相信过你。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只有自己愚蠢,却偏和他们绕在一起。当年沈梦秋何尝不是如今日太子一般,觉得他相貌生的好看,便强去欺负他。江清扬听到他和沈梦秋有染,又哪里问过他有没有什么苦衷。如今沈梦秋也要来责难自己。林烟渐倾心于沈梦秋,才会为太子与他一句相似的口气就改怒为笑,却也因此受不得他一分委屈。此刻心上恍惚,再也不愿费力气去和他说话。道:“是真的。”
沈梦秋握了握拳,又再松开。道:“烟儿,你和我说过什么?”林烟冷道:“我说过什么。”沈梦秋气道:“你……”林烟拉被盖在身上,道:“我冷的很,阁主要打便打,不打我便睡了。你们全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我有的遇见早些,有的遇见晚些。”
沈梦秋听他话里透着十二分的悲凉,心中一紧。他白天听手下说财神城的人出口侮辱林烟。以林烟的性子心里不知多么难过伤痛。他为救云兰燕伊伊受了伤更让人担忧。只是现在却不好强看他身上如何。沈梦秋把被裹在林烟身上,牢牢的抱着他。林烟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道:“梦秋,你不用这样。”沈梦秋也不说话,林烟想自己这二十年的时光,渐渐坠落到梦的渊里去。
第十四章 不可说也
林烟醒来时,觉自己如浸在温水之中,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沈梦秋看他睁开眼睛,道:“好些了么。你受了伤,连我也不告诉。”林烟接受从他来的真气,冲击内伤淤堵的经脉。约有小半个时辰,把淤血吐了出来。
沈梦秋把他拥在怀里,轻抚林烟柔顺的头发。林烟眨了眨眼睛,将头发从他手里拉了出来。沈梦秋笑道:“怎么,摸摸头发也不行了。”林烟想了一想,把头发又放在他手里。沈梦秋大笑出声,把他按在床上,的吻住他。
沈梦秋夜里已后悔了,林烟的性情是绝做不出那类不清不白的事情。自己心里着紧他,才总去冤枉他。从前有个阿妹,现在又多个太子。在他那边,不知道自己已是多么可恶。前思后想了一番,盼林烟也和从前一样不计较。到了午夜,听见林烟呼吸渐渐细微,借着月光看见他面上有些异常的红。
沈梦秋不知道他伤的这么重,停了胡思乱想。将一掌按在林烟的背心要穴,另一掌按在他的丹田上。这样的强压的内伤本极难愈。还好他熟悉林烟体内真气,绝不逊于熟悉自己。到了清晨,已将林烟散乱的真气收束,同时冲开了他体内淤塞的经脉。
林烟自舒服畅快中醒来,他这些天疲累至极。现下才算恢复过来。任沈梦秋去吻,待他吻完了。道:“你不生气了。”沈梦秋道:“我想了许久,你断做不出那样的事来,总是我冤枉了你。”林烟心里一酸,道:“也没什么,我已习惯了。”沈梦秋道:“烟儿,我听着难受。”把他重抱到身前,柔声道:“你心里一定怨我愚蠢,由爱故生怖,我自己也没有办法,还望你不要怪罪。”林烟默然,良久轻声道:“梦秋,你待我的好,我永远记着。可我不愿意只能每天依附你,一切都照你的意思去做。我从前不明白两个人该怎么相,现在也不大明白。可若总是这样,即便是跟着庄主,我一样不愿意。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总为别人来数落我欺负我。”
沈梦秋让他依在自己身上,想起为阿妹自己打了他,为云兰转的话又去欺负他,为青云楼女弟子多看他两眼去寻他的不痛快。实在是件件事都与林烟不相干。林烟忍得一件两件,总不见得能就这样一直忍下去。道:“我令你觉得委屈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林烟微喟了一声。道:“我现在觉对付楚烟或者其他,都是无聊之事。全都没有意思。”
沈梦秋道:“烟儿想回岛上去么。”林烟点了点头。道:“我再也不愿留在这里。”他身受江清扬养育之恩,又得沈梦秋倾心以待。陷在解不开的死结里,痛苦非常。沈梦秋道:“成亲后我就送你回去。”林烟抬头望他,修长的睫毛颤了颤。道:“我昨天说的是气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沈梦秋知他说的是那句‘你们全是一样的人’。道:“一半气话,一半真话吧。可我却万万不会给你机会去知道太子会不会也如我这样对你。”林烟道:“这种事又何必试了才知道。他纵做了皇帝也是群雄纷立难制的局面。哪敢行差踏错。这天下谁是好惹的,他该求的是平安百年。”沈梦秋笑道:“太子真有些小聪明,可哪及我的烟儿看的通透。”
林烟道:“我最是笨了。”沈梦秋亲口听他说太子不如自己,正是心怒放。压住林烟道:“你哪里笨了,陪我再睡一会。”林烟道:“你很重。”沈梦秋抱着他转了个身,让林烟伏在自己身上。林烟道:“我在双龙湖遇到庄主那天,心神恍惚了一阵,身边来了人也不知道。真与他耳鬓厮磨了。”把脸贴在沈梦秋鬓角蹭了一下,将手探在沈梦秋衣服里去。接道:“便是这样而已,我该废了他一只手的。可能他身上穿着软甲之类的护身之物,怪我不仔细。”
林烟自己说便是这样而已,实是不大当回事,沈梦秋已暗自切齿。抚林烟再睡了,咬牙盘算着,只觉不亲手杀了太子是万万不会痛快。
这一觉睡到中午,两个人才起来去吃饭。林烟尽挑盘子里为菜边做装饰用的果肉。沈梦秋看了半天,夹住他的筷子。道:“怎么不正经吃两口饭。”林烟撅嘴,抽回筷子吃了几口饭菜。沈梦秋夹了些堆在他碗里,林烟皱眉看着他,知道没的商量,认命的咽了下去。沈梦秋看他嘴撅的可以挂瓶子了,笑道:“烟儿你到底有多少样子,有时风流,有时端庄,有时慷慨豪迈,有时温柔多情,有时稳重大方,有时却和小孩子一个模样。”林烟道:“你喜欢我什么样子。”沈梦秋道:“我哪个都喜欢。”
林烟笑了一笑,道:“你有两种样子。”做了一个很轻浮的急色表情。接着又做了一个生气的表情,举起手在空中挥了一下。沈梦秋苦笑道:“你可真能糟蹋人。”拉住他手贴在自己胸口,道:“我再也不会打你,无论你做了什么。”
林烟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阁主这样的话多的我都记不过来了。”咳了咳嗓子,道:“我再也不会对你不好。”这是林烟在相思岛上初对沈梦秋吐露心意时,沈梦秋对他许的诺言。现下林烟连声音语气都不差一分的学出来,沈梦秋狼狈的吸口气,差点呛到。心里却是欢喜,林烟又没什么口技的本领,若非总在心里揣摩这句话,怎能学的这么像。可他竟一也不和自己说。
林烟看他无语,得意终于凭自己之力占了一上风。把手臂放在桌子上,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他吃饭。沈梦秋在他脸上找不出一点怨怼之色,只有若隐若现的酒窝。自是没为自己言而不行生气。爱怜的伸手去摸了摸林烟的睫毛。道:“陪我多吃几口。”
沈梦秋吃过饭,去理这两天的琐事。林烟看他走远的背影,眼里渐渐现出萧索之意。云兰和燕伊伊早就悄悄的让人瞄着访月小筑,等沈梦秋一走,就溜了进来。林烟满腹愁闷,看她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模样,也不禁笑了一笑。
云兰生性纯真烂漫,虽然迷恋沈梦秋,知道无望也就把这心思渐渐淡了。看林烟无事很代他欢喜。对他道:“我晚上才知太子送信给师兄,真是混蛋。”林烟笑道:“混蛋专骗混蛋。”云兰忍不住笑,听他话里意思,问道:“太子都写什么了,师兄和你发脾气了?”林烟笑了一下。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云兰道:“香雪姐弟弟的孩子今天满月,下午会抱出来给大家看。据说孩子会长的像第一个见到的外人。大家都说要请你去,可是他们看你冷冰冰的不喜欢理人。没有人敢过来说。”
林烟道:“在哪里。”云兰听他答应了,满心欢喜的和燕伊伊拉着他去了。七转八绕到了一院落。林烟向来不愿意多见外人。现在任云兰给他引见了白念雪与他的夫人。两人听过林烟的名字,此刻见了他的人,更觉名不虚传。孩子第一个见的是这样美丽的人,纵然将来不会真长得像林烟,这个彩头也是上上好的。其他人先退到角落,白夫人抱出了那个粉嫩的小儿,交在林烟手里。林烟觉那小小孩童柔软之极。陷在自己的臂弯里,睁开乌黑闪亮的眼睛对自己瞅了又瞅。
林烟还是第一接触这样小的孩子,的望到那孩子的眼睛里去。孩子在他怀里呆的舒服,咧开小嘴笑了一下。白夫人怕林烟抱久了嫌烦,把孩子接了回去。道:“林公子晚上一定要来喝一杯满月酒。”白念雪道:“我终于对白家有交代了,大家都来,谁不喝醉也不准走。”林烟听那交代二字,心里有些微微的震荡,压了下去,说些祝福的话。
道喜的人络绎不绝而来,林烟大多不认识,便向白念雪夫妻告辞走了。云兰与燕伊伊随他回去。林烟坐下之后,取了一封信给燕伊伊,道:“你把这封信交给江庄主的侍卫张玉祈,他会代你去见庄主。”燕伊伊颤抖着接了。林烟看着她,叹息了声。道:“庄主人极好的,你想说什么,全不用怕。”
云燕二人走后,林烟想起一件大惊恐的事,惟情庄地势在北,自然要选择太子。相思阁悬土海外,岭南又地势险要,可进可守,选谁也是无妨。可太子此信一送,只怕沈梦秋会毫不犹豫的支持三皇子。惟情庄与相思阁的之战若不能免,自己何以自。难道这天,竟来的这样快了。
这天沈梦秋回来颇晚,林烟闻他身上酒味。道:“这是去哪风流快活了。”沈梦秋笑道:“我怎么敢。”林烟道:“我听说三皇子好音律之美,佳人之舞。阁主乐不思归也是当然之事了。”沈梦秋道:“什么佳人及得上你一半,都是庸脂俗粉。”林烟听他不否认,自己所猜自是无误。道:“梦秋,你已定了要选三皇子么。”沈梦秋拉他坐下,道:“总是早晚的事。”林烟知他指的是与惟情庄之战。自己转的心思又有多少能瞒过他,低声道:“越晚越好。”沈梦秋道:“我纵愿意,江清扬也未必肯。”林烟如何不知,但目前能做选择的人却是沈梦秋,道:“你愿意么?”沈梦秋抱住他道:“烟儿,你已跟着我,别再想这些事。”
这自是不肯,顾着林烟三分,没有直说罢了。林烟把头依在他肩上,默然无语。沈梦秋最爱他寡言少语的性子,在林烟耳边道:“我看了一天的美人,烟儿来平平我的火。”林烟听得脸红,烦恼也气走一半。推开他道:“去外面发疯。”沈梦秋道:“过来,我不闹你。”揽了林烟在怀里,散了他的头发缠在手指上抚摩。
林烟不知昨夜几时睡的,睁开眼睛时,沈梦秋已先他醒了,正拿了本书坐在他身边。见他醒了,把他抱到怀里同翻那书。林烟陪他看了一会,是些文人记录的妖鬼神怪故事。读了几则,全是妖亦或狐妖天劫来临,为人所救,便与救命人相恋生子继而为他勤俭持家的事情。林烟读的无趣,道:“文人真会做梦,写了这些东西来消遣。哪有那许多美貌的妖怪,嫁了他们,为他赚钱,又为他生儿子。你怎会看这种东西。”沈梦秋笑道:“也不全是做梦,美貌会赚钱的妖怪也是有的,只是不会生儿子。”林烟僵了一下。沈梦秋已知自己说错了话,道:“你既不喜欢,我不看了。”将那书扔在一边。林烟道:“我随便说说。”想起昨天抱过的那个小小婴儿。沈梦秋若有孩子不知道会多么聪明伶俐。
沈梦秋道:“现下淮州闲杂人多,你不要出去。这一段忙完了,我陪你去游湖赏楼。”林烟点了点头。待沈梦秋走了,跃到房顶去坐着,看着天上那个几乎永远跟着自己的猎鹰,皱眉思索。他实在好奇这鹰都会做些什么。捂住胸口,缓缓倒了下去。等了不到一盏茶工夫,耳边已听到飞禽扇翅之声。忙做一脸痛苦无力状。他其实不知道那鹰能不能看懂,只是行事谨慎惯了对付只鹰也一丝不苟。等声音再近,林烟算好距离,用最快的身法跃起抓住裂鹰的爪子。那鹰拼命挣扎,又怎敌的过林烟的力气。林烟彻底制住它后,在它头上弹了一下,道:“看你再跟着我。”那鹰颇通灵性,歪着脑袋,明亮的小眼睛怎么看都像是带着三分不屑的看了林烟一眼。林烟道:“你不服么,你是只鹰,却去给沈梦秋做走狗,何其的不光彩。”
他抱着鹰从房上跳了下来,晴月在院子里吓了一跳。道:“公子,你捉破浪做什么。”林烟道:“它叫破浪么,看起来味道不错。”晴月道:“这是阁主的爱物,公子……”林烟道:“有没有锁链,给我拿一条来。”晴月听他不想吃这沈梦秋的宝贝,放下心来。急忙出去给他找了锁链来。林烟把锁链扣在这猎鹰的爪子上,才放开了它。那鹰在屋内呆的极是不耐,不时鸹叫几声。林烟找了本书,一边做翻阅状,一边偷眼看它。几乎要笑出来。
沈梦秋回来时,晴月一脸尴尬的站在院子里。沈梦秋道:“什么事?”抬头看了一眼,道:“烟儿去哪了。”晴月道:“公子好好的在屋子里。”沈梦秋微眯了眯眼睛,也不再问。进得屋去,林烟不知在写什么,没有抬头。破浪见了它,奋力拍了拍翅膀。沈梦秋啊了一声,道:“烟儿,你做什么。”林烟道:“它天天看着我,多么辛苦。我自要报答的,也看着它一天。”沈梦秋苦笑一下,伸手拽折了那锁链。将破浪自窗口放了出去。
林烟道:“我闷的很。”沈梦秋道:“烟儿要做什么。”林烟道:“我想陪你出去。”沈梦秋略有意外。笑道:“这有什么不可。”林烟道:“庄主要灭楚烟的威风,她自不是太子的人。”这是半句话,沈梦秋明白他的意思。道:“楚烟与三皇子的关系我已想过,烟儿不用担心。楚烟不肯出钱,人又一夕覆灭。对三皇子的影响力还能剩几分。”林烟道:“楚烟的野心只是害了她自己。”沈梦秋点点头道“若非她先去对付你,一时也不会令江清扬生疑,可还不知她与你到底有什么过不去之。我们的人始终缀着她的下属。她这些天再未露面,当是躲在驿站。”林烟皱眉道:“我自己也不清楚,想不出几时与她有过纠葛。”沈梦秋道:“莫非她听了你的名号,想把你这风流公子当金银财宝一样收起来。”
林烟啐他一口,道:“三皇子惦记着财神城真正的财产,一时不会冷落她。楚烟迟早会把银子献出来。她现在手下已无人可用,若我们能先找到……”沈梦秋道:“烟儿总是对银子感兴趣,又不见你用。”林烟哂道:“我在什么地方,买房置地娶妻么。”沈梦秋道:“你是我的,娶什么妻。”林烟道:“我不是你的。”沈梦秋笑道:“烟儿不是我的,你这两年怎么过的。”一手去解他的衣服。林烟挣了两下,放软了身体,道:“我不想。”沈梦秋道:“陪陪我。”林烟转过头去,忍了他的撩拨,一声不出。沈梦秋叹了口气,环住他道:“你为那些猥琐无赖之徒说些混话,就永远不理我么。”
第十五章 风云再起(一)
林烟默然,沈梦秋只解了他的外衣,把他放在床上。拉了被子盖住他,道:“我陪你躺一会儿。”林烟望了他一眼,握住他手放在身边。沈梦秋宽了衣服躺在他身边,揽住他贴在自己身上,轻吻了吻他的头发。道:“烟儿受委屈了。”林烟听他这样说,伸手抱住他没有说话。沈梦秋向来知他最听不得软话。又道:“都是我对你不起。”林烟低声道:“和你没有关系。”沈梦秋心里偷笑,沉痛道:“怎么没有关系,我不知有多难过。”林烟在他身侧,把头依到他胸口。这便是他最热情的示好方式了。沈梦秋一手去抚摩他的背。林烟道:“梦秋,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怪我自己,还连累了你的名声。”沈梦秋本意是想去撩他。听林烟这样说,不禁心疼,柔声道:“傻子,你自己有什么可怪的,你若跟了我也要装一辈子什么风流公子,既是坑了你,也是坑了我。我的名声几时好过,我沈梦秋一生更从未在乎过别人说什么。”
沈梦秋这番话说的真心真意,林烟在心里转了几个圈。起来一些伏在沈梦秋的身上,永远像笼着一层雾气的眼睛看着沈梦秋。良久低下头去,吻住了他。林烟柔软的唇印下来,沈梦秋心旌动荡,觉身上所有的血都在沸腾翻涌。一颗心欢喜的飞在空中,却绝不带半分没有着落的滋味。林烟惯于承受,此刻生涩的含咬沈梦秋的唇瓣,将舌头探进去与他缠绵。沈梦秋躺在床上任林烟去做,林烟长长的睫毛带着些微的湿意扫在他脸上说不出的醉人。沈梦秋觉身边似乎有一树树的开,就是欢好,也无此一半快乐。
林烟再抬起头已微微喘息,染了层情意的眸子分外的水润。沈梦秋扯被裹住他,抱着他从窗户穿出,跃到房顶上去。临近中秋,一轮圆月高挂。林烟伸手去迎那脉脉的月华,沈梦秋看如水清辉在他精致的面孔上流过去。把他平放在房顶,自己枕在他身上。林烟轻抚他的头发,沈梦秋拔了自己发上的簪子轻敲瓦片,唱道:“烟儿梦秋,可有闲愁难排遣。中秋月圆,见时莫忘别时远。”
林烟从未想过沈梦秋心里究竟是怎样,听他随口而唱,看似洒脱。却带着隐隐的愁绪与担忧。轻声道:“你总是不放心我,我……”他有满腔的热情,只是不知该如何说。沈梦秋静静等着,林烟将手放在他胸口,柔声道:“你为我生了愁么。”沈梦秋听他转了话题,提高声音道:“烟儿,我们天天在一起,永远也不要离开我。”林烟微微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沈梦秋道:“你要离开我,我也跟着你,你喜欢做什么,我永远陪着你。”林烟柔声道:“陪着我做什么呢,我是个无趣的人,将来老了,自然会变得难看。”沈梦秋坐起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道:“是你总不放心我,我活着一天,待你的心就绝不会变一分。”
林烟低低道:“梦秋……”沈梦秋应了一声,轻轻吻住他的唇。感觉这心上怀中的人此刻所想所念终于只有自己。没有江清扬,也没有惟情庄。夜色如此美妙销魂,沈梦秋只恨自己没有通天之能,请求黎明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林烟陪他看满天星,皎洁明月。偶有流星划过,林烟想将衣带打结,总是不成。沈梦秋把他抱在怀里,捏住他衣上带子。一颗火流星在天上划过去,林烟轻呼一声,沈梦秋已快手的将衣带打了结。林烟道:“你许了什么愿?”沈梦秋道:“我得到你,再没什么可求的。”林烟微哂。沈梦秋道:“烟儿以为我在哄你开心。我很小时候师父便说‘梦秋,天地不仁,你所想要必须自己去奋斗。’我向来不信天数命运,可实在感激上苍,让我在冥冥中遇见了你。”林烟心柔软的疼,将头向后微仰枕在他的肩上。两个人依偎着看天上星光闪烁。
清晨依旧来临,天空由蓝渐渐转为浅蓝又转为天青。林烟道:“一会儿人多了。”沈梦秋笑道:“人多又怎样,我不怕人看。”林烟微皱了皱眉。沈梦秋道:“好好好,下去。”抱起林烟自房顶滚落下去。林烟没想到他这样下来,惊叫了一声,本能的抓紧他。青云楼以建筑出名。他们俩住的这间更是高阔。翻转了许多圈才到房檐,沈梦秋没有收势,带着林烟又自房檐直落下去。堪堪落到地面,沈梦秋在半空中转身,足尖在墙上一点。两人重又上升,又再轻轻落下。
林烟看沈梦秋满面笑意,奇道:“好好的闹什么。”沈梦秋没有说话,他带着林烟这样落下来一半是突发奇想,一半是想看看林烟的反应。林烟一分力气也没用任他抱着,自是全心的信任自己。沈梦秋拉着他道:“我下午才出去,咱们再睡一会。”与林烟进去补觉。林烟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
晴月来打扫时看那被子被扔到一旁椅子上,脏的奇怪。望了沈梦秋林烟一眼。沈梦秋自是毫不在意,林烟脸刷地红了。等晴月出去,沈梦秋道:“她什么没见过……”还没说完已被林烟瞪了一眼。沈梦秋何等知机的人,忙道:“我饿了,烟儿陪我吃饭。”
林烟喝了几口粥,道:“梦秋,破浪是你捉的么。”沈梦秋道:“是我师父送的。”林烟道:“驯鹰很难么。”沈梦秋道:“也不很难。”林烟道:“我也想养一只。”沈梦秋道:“我送过你一块玉佩哪里去了。”那是两年前的事,沈梦秋弄伤了林烟,追着他在去财神城的路上送给他的。林烟吐了一下舌头道:“砸碎了。”沈梦秋想那块倒霉的玉佩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道:“你喜欢,我有空便去给你抓一只小的回来养。那玉佩是阁中供鸽子在空中的识别之物,烟儿可以先拿鸽子试试。”
沈梦秋吃过饭命人拿了只训好的鸽子过来,把一块墨玉递给林烟。教了他简单呼唤与命令之法。林烟玩了一会,颇为开心,让鸽子停在自己手里。沈梦秋吹声哨子,破浪直冲下来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林烟的鸽子被吓的不敢稍动。林烟微微撅嘴。沈梦秋误算此事,忙叫破浪飞回天上去。答应一定给他捉只比破浪更聪明,更威武,将来长的更大的鹰来。
第十五章 风云再起(二)
林烟与沈梦秋吃过午饭,坐马车前往驿站。林烟道:“淮州知府自是属意太子的了,三皇子何必亲来此地。”沈梦秋道:“这些小风险,总胜过局败身死。”林烟道:“梦秋,三皇子毕竟不是嫡系,你为何定要去扶他。”沈梦秋道:“三皇子的势力大多分布在南,与相思阁息息相关。”林烟轻叹一声,道:“皇帝还能支持多久。”沈梦秋道:“这个着实难说,众人都希望至少可以再维持一年,以便抓紧部署。”
林烟道:“他做了皇帝,别人也只盼着在他那里得到好。有什么乐趣。皇帝已是如此,割据一方又能怎样。”沈梦秋道:“江湖风云变幻,无论什么帮派,朝廷有用你之日才会让你苟存。我们新四派素有邪气之名,难容于世。惟情庄自江清扬接手后渐进于白道之列。香雪极少参与武林纷争。财神城已是名存实亡。无论太子还是三皇子,得到皇位后,都不会满意于已被割据的天下,会聚集力量扑灭对他们有威胁的势力以掌握更多实权,相思阁首当其冲。我们如不趁此机会坐大,将来就是覆灭之局。师父当年在岭南招兵,是早已看明白这点。”林烟道:“岭南地势险要,可进可退。朝廷又能怎么样。”沈梦秋轻抚他的头发,柔声道:“孩子话,朝廷若要灭你,便是官兵围山贼。他败十也是无妨,你败一便是彻底。”
林烟点了点头,沈梦秋看他微蹙的眉道:“我不会让你去对付惟情庄。”林烟轻笑了笑,沈梦秋觉这笑里带着无限凄凉。抱他到自己怀里,柔声道:“烟儿,你不喜欢江湖纷争,我们新年成亲,送你回岛上去。”林烟没有言语,一手支额,阵阵头痛。沈梦秋看他难受,轻轻给他按揉额头。林烟道:“梦秋……”他想说惟情庄的人都是他从小自大的亲人,可相思阁的人如何不是沈梦秋的亲人。这话又怎么说得出口。沈梦秋道:“你要说什么。”林烟低声道:“我头有些疼。”沈梦秋道:“你身上不舒服,不如回去等我。”林烟道:“我想见见那位三皇子。”沈梦秋道:“也好,反正已到了这里。”
沈梦秋的马车才到驿站边,三皇子已亲迎了出来。双方见礼后入内就坐。三皇子道:“林公子才华过人,未谨已闻名多时。”这世上人见了林烟,莫不是赞他容貌过人。林烟早已听得厌倦。这三皇子却夸他的才华,饶是林烟也不能不觉得动听。道:“三皇子客气了,林烟不过做些小事。”
沈梦秋与三皇子寒暄了几句,三人进了内室。三皇子道:“明日武林大会,推选下届武林盟主,不知阁主心里有何计算。”沈梦秋道:“这是有名无实的位子,谁做也是无妨。”三皇子道:“少林武当诸派明哲保身,不会趟此混水。太子定会请江清扬夺此位已立威。”林烟听得心里一沉。沈梦秋道:“一个空架子,三皇子不必过忧。”三皇子笑道:“阁主说的是,今日原是请阁主来闲谈消遣,难得林公子也一同前来。”让人摆了宴席,与沈梦秋林烟饮了几杯,谈些其他趣事。也没留多久,林烟不胜酒力,沈梦秋告辞带他走了。
林烟回来喝了晴月的解酒汤后清醒了许多。沈梦秋笑道:“你明明喝不得,我又不好拦你。”林烟道:“三皇子今天找你谈盟主之事,因为我在,所以没有再细说。”沈梦秋道:“你去了正好,我并不想争这盟主之位。相思阁在江湖中总是带着邪气,如何服那些自以为名门正派的古董。勉强为之,损害非小。”林烟道:“三皇子看似宽厚大度,现在便着急你与庄主拼个死活。”沈梦秋道:“他的心机这么容易便被看穿了么,我的烟儿真是聪明。”林烟嗔道:“又闹。”沈梦秋道:“他想什么便是什么,哪有这样轻松的事。”林烟听他不急与江清扬对阵,心里轻松,吹了一声口哨。
沈梦秋知他永不会真正忘记江清扬,自己如何待他,总是晚了十二年。可无论怎样,看他不再皱眉,也是开心。拉林烟在椅子里坐下,道:“明天中秋,香雪的月饼不知有多么好。”林烟道:“现在已闻到桂香。我们住在这里,羡慕死那些客栈里的江湖人。”沈梦秋道:“这个自然,所以我从小便与香雪交好。”林烟道:“我去告诉楼主,让她赶你这势力之徒出去。”沈梦秋道:“我出去了,你还能留么。”林烟道:“当然,楼主的弟弟弟媳不知多欢迎我。”沈梦秋道:“好啊,反了你。”把林烟扯到怀里轻打了两下。林烟挣扎道:“阁主仗势欺人,不是君子。”沈梦秋笑道:“傻子才在你面前做君子。”手灵巧的解开林烟的衣带,抱他滚到床上去。林烟道:“天没黑就闹,你……”沈梦秋压着他,吻住林烟剩下的话。
林烟喘息连连才被他放开。沈梦秋笑道:“天黑就天黑,先摸摸。”林烟脸上热的不行,把他伸到自己衣服里的手拽出来。沈梦秋笑着拿回了手揽在他腰上。林烟童心忽起,道:“我也摸摸你。”将手探进沈梦秋的衣服抚摩。他用手指在沈梦秋的胸膛划了几圈,不觉有什么特别有趣之。沈梦秋按住他贴紧自己的欲望,声音低哑道:“你再碰,就等不到天黑了。”林烟吓了一跳,忙收回手老实躺着。
傍晚白香雪派人请他们过去用饭。林烟专吃一些极清淡的果肉蔬菜。沈梦秋瞪了他许多眼,他才把沈梦秋夹给他的菜吃了。白香雪看他们两个的眼光交锋,这顿饭吃的开心至极,等到一餐用完,几乎偷笑出内伤来。对林烟道:“烟儿今晚住在我这赏月。当年修建此院时,正逢月光照在挂之上,海若雪,暗香四溢。我祖父因此命名为雪海小筑。这景色可还没几个人见过呢。”又向沈梦秋道:“我不敢明天留他,今天留一留梦秋可愿意。”沈梦秋道:“赏月才哪么一会功夫,多一个人不是更好。”白香雪道:“这里面有个讲究,只能两个人,多一个会扰了香,难道你还信不过我,至于赏到几时就要看心情了。”沈梦秋道:“留一天就留一天,有何不可。”林烟笑道:“阁主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要跟楼主讨教些她独门的本领。”沈梦秋眯了眯眼睛,咬牙道:“那我就不打扰了。”林烟看他出去了,笑的坐在椅子上。白香雪也陪他笑了一阵。
林烟道:“楼主留我做什么。”白香雪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梦秋为难是什么脸色。”林烟轻笑了一下。白香雪道:“你是江庄主抚养长大的,果真与他为人事十分相近。”林烟道:“楼主为何提起此事。”白香雪道:“江清扬为人多礼谦恭,其实高傲淡漠。你看似温柔多情,却不肯与人真正亲近。到了今天,仍然叫我楼主。”林烟望着她,白香雪道:“当日梦秋要跟随我的人去参加江清扬的婚礼,无论他说他有什么样的目的,我是过来人,看得出他其实是掉在了情网里。对他说,林烟既然小小年纪便有风流公子的名号,自是对江清扬忠心耿耿到极点,宁肯自己委屈也不愿令他为难。他对那许多女子都柔情以待,是真正对外人无情。你想得到他的心,是件极渺茫的事情。”
林烟想了一想,白香雪道:“惟情庄与相思阁纷争几十年,梦秋心里若还要顾忌你,已先败了一层。”林烟道:“你要我如何。”白香雪道:“烟儿,这世上强者从来不能并立,即使有一方败了,也是无悔,你……”林烟缓缓坐在椅子上,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能在这留一晚么。”他不愿再说,白香雪轻叹一声,叫人带林烟去了。
这届武林大会地址设在双龙湖畔,依山面水靠林,地势开阔,景致亦佳。沈梦秋与林烟穿了那代表相思阁身份的衣袍。新四派的帐子紧紧相连。林烟自重回江湖,还是第一看见楚烟,她坐在财神城的帐内,看不出什么表情。惟情庄与青云楼在相思阁的左右,江清扬来时仅提前了一盏茶工夫,林烟想过去见礼,碍于身上的衣服做罢。江清扬望了他们这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便没有再看过来。白香雪与他们打了招呼,坐在青云楼的帐里。
人群已纷纷坐定。玄光大师走上擂台道:“今日群雄聚集,闲话少叙。化外之人本不该对天下多加妄议,然本朝以武立国,江湖安定于朝廷于百姓都有莫大关联。今日还要请诸位推选出新的武林盟主,凡事多加商讨。以免武林帮派混战纷争,害人害己。”
江湖各派纷纷有人发言,有提议昆仑派张自臣的,有提议天山派赵振宇的,有些好事的还有提峨嵋派忘尘师太,财神城楚烟城主的。自然也有不少与相思阁交好门派提议沈梦秋担当此任。赞成江清扬的人数全场最多。当沈梦秋与白香雪亦表态支持他时,纷攘良久终于出了结果。
江清扬上台致谢,林烟对沈梦秋道:“梦秋,推选庄主的人虽多,大多因为惟情庄渐进于白道,又与他们多有利益往来。你正邪难分,那些人不敢轻易与你交往。”沈梦秋笑道:“你以为我会不开心么,我开心的很。”一手在后面悄悄揽住林烟,让他贴在自己身上。林烟挣了一下任他搂着自己。两个人闹了一阵,全没去听江清扬说了什么。
沈梦秋看林烟先来关注自己,心里欢乐。直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才看向场中。成排利箭自双龙湖前的树林中穿出射向江清扬,林烟惊呼一声。江清扬猛拔高身形,在空中向上踏了三步,竟如踩在地上一样平稳。这样的绝活在平时不知有多少人赞叹羡慕,此刻人人惊慌奔走。箭阵才过,江清扬尚未落地,已有斗大石块自天而降,集中在擂台上方落下。这定是事先在山上安了投石机才有此效。强努与投石之器都不是寻常江湖中人所能弄到。这树林与山上江清扬日日派人查看,虽能布置,也不会太多。江清扬想明这一切不过瞬间,沉稳应对,。外人看他是身型连转,他自己却是心中有数最多也不过是受些损伤。
江清扬在空中闪躲,林烟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提气向他奔去,石头虽不算大,下落之力却是惊人。林烟窥准江清扬不能顾全的方位,替他去挡。沈梦秋随后而至,用尽全力推了那石头一掌。仍有一小半的力落在林烟身上,沈梦秋抱住他转了几个圈,化解这股冲力。两个人自空中旋转落下,相似的衣袂翩飞,恍如一对蝴蝶。变生顷刻,人人呆立。
鲜血自林烟口中不断溢出,沈梦秋适才已用尽全力,胸口气血翻涌。现下勉力封了他几穴道,再无余力为他疗伤。江清扬扶起林烟,伸掌按在他的背心要穴上,缓缓吐真气给他。试了几却是不成,林烟伤势颇重,需先行静养,目前看没有性命之忧。江清扬又点了他几穴道,减轻他身上的痛楚。自怀中取了伤药,喂他吃了。林烟修长的眉紧紧的蹙在一起,江清扬心里痛楚,道:“小烟,小烟。”林烟睁开眼睛,道:“庄主,我身上好疼。”江清扬伸手擦了他唇边血迹。白香雪道:“江盟主,林公子交给我照看吧。”江清扬抱着林烟,没有说话。白香雪叹了口气,柔声道:“江盟主。”江清扬怔了一下,仍旧抱着林烟。沈梦秋调息片刻,已缓了过来。道:“江盟主还有事要忙,我要带林烟回去,不多打扰了。”江清扬道:“阁主今日之恩……”沈梦秋道:“江庄主不必客气,那石头砸的死林烟,却砸不死你。庄主真是武学奇才,不过年余已将上卷宝鉴融会贯通。”伸手将林烟自江清扬怀内抱了回来。
林烟内府被震伤,轻微的移动已使他呻吟出声,又有血从唇角流了出来。江清扬看沈梦秋带他走了。稳了稳心神,命手下去林中山上围截。这淮州可算太子之地,竟能出这样的事,必是太子手下藏有三皇子的人。此事一出,太子的威信降的何止三分。一场准备良久的大会,竟在这样胡闹中收场。太子与三皇子,谁都占不到半分便宜。
第十五章 风云再起(三)
白香雪把林烟安置在雪海小筑,这里种了许多安气宜神的,香气拂来,有缓解痛楚的功效。太子派随行的御医来看,说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内府受震,无法接受真气。修养一段时日之后,可以运行真气,自然会加速痊愈。
沈梦秋与白香雪这类武功卓绝,通经脉分布的高手其实也可算半个神医。知他说的无误。按他留的方子熬了药。沈梦秋喂林烟喝了。等到晚上,林烟回复了些精神。月光自窗户映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欺霜胜雪的白。沈梦秋盼这个中秋已不是一日两日。却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林烟睁开眼睛望着他,低声道:“对不起。”沈梦秋道:“关心则乱,你看不出江清扬已远胜两年前也不奇怪。”林烟听出沈梦秋心里不痛快,想自被里伸手去够他,牵动身上伤,悄悄放下了。沈梦秋知他身上难受,怕自己生气,一清醒便连呻吟都强忍了。在江清扬面前却那样熟极而流撒娇似的诉苦。
轻叹一口气,攥住林烟的手。道:“三皇子牺牲了张底牌,算计着江清扬必死无疑。他能有这样的布置也算厉害,江清扬却怎么是这样好对付的。你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就冲过去。”林烟道:“太子将来危险了。”沈梦秋看着他,林烟道:“庄主最讨厌做事不利落的人,太子要与三皇子争皇位,理应谨慎,可在他的地方仍能出现这种事情。庄主定会借此机会将势力逐渐渗透到太子的人中。”沈梦秋道:“烟儿是想说,江清扬对太子的影响力日渐增加,我却连三皇子要使什么手段都不能事先知情。不如改弦易帜”林烟被他一口说破,道:“梦秋,你一定要扶三皇子么。”沈梦秋道:“你想怎样。”林烟道:“太子……”沈梦秋松开他的手。林烟没有再说下去。
沈梦秋道:“你歇着吧。”将被轻轻盖在林烟身上。白香雪来看林烟,见林烟似睡了。留了一会,与沈梦秋一起出去了。沈梦秋坐在厅内,一言不发。白香雪道:“投石机也弄了来,三皇子本事倒不小,今番事过,怕与我们要生些嫌隙。”沈梦秋道:“他不是笨人,只是低估了江清扬。这套手段,若是一般高手,自是必死无疑,对付江清扬却是不够。烟儿挡与不挡,结果并无什么差别。”白香雪道:“烟儿真是要强,他身上这样难过,我们在屋里,却不肯出一声。”沈梦秋想起当初林烟被财神城的人虏去,身上疼痛难熬,也是以为无人才肯微微呻吟。道:“他从来就是这样子。”白香雪道:“梦秋,他绝见不得你与江清扬分个死活。”沈梦秋喟叹一声,道:“在他心里,终是江清扬更重一些。”白香雪何尝见过他这样黯然神色,道:“这个却不然,烟儿学来江清扬的表象,骨子里却是至情至性。你若是有事,只怕他会更奋不顾身。”沈梦秋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白香雪柔声道:“梦秋,不如把烟儿送回相思岛去”沈梦秋道:“我原是这样想的,烟儿也不会反对。”顿了一顿,道:“现下却知行不通,只是躲避一时罢了。他最怕的是我与江清扬有决战之日。无论哪个败了,他都受不了。”白香雪陪他叹息一声,沈梦秋道:“江清扬若死了,他会一生恨我。我若死了,他那样的孩子脾气,不知要吃多少苦,我不舍得他以后一个人孤零零。”
白香雪心道林烟个性强硬武功卓绝,为人精明厉害,他不去为难别人已是好的了,又有谁能给他苦头吃。沈梦秋情根种,才觉得他脆弱可怜,像孩子般要人保护。她自己也是有过情伤的人,是以红颜老大,仍旧待字闺中。不禁为沈梦秋这番心意触动,一时默默无语。
两人各想心事。直到楼中弟子来报,惟情庄的庄主来访。白香雪道:“梦秋。”沈梦秋道:“你是主人,请他进来吧。”江清扬只带着一名随从。三个人见礼后分别落座。江清扬道:“我想看看林烟,不知阁主可否应允。”白香雪原在想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如此单刀直入,可却比说任何寒暄之语更显高明有效。江清扬果断利落,事事过人。实有让人心折的本领。沈梦秋道:“庄主客气了,林烟就在里间。怕人多吵了他,庄主自己去吧。”江清扬谢了一声,进里间去了。白香雪道:“不知他会留多久。”沈梦秋道:“江清扬来看他,料也挣扎不小。不会久留的。”
江清扬进屋时,林烟正蹙眉躺着。听见他熟悉的脚步声,睁开眼睛。江清扬坐在床边,把他散乱的头发拨到枕头边去。轻抚他的额头。柔声道:“小烟。”林烟眼泪倏地涌了上来,自脸颊流了下去。江清扬伸手给他擦了,道:“你受委屈了。”林烟摇了摇头,微弱道:“他没有委屈过我。庄主,我好疼,好难受。”江清扬听他孩子气的说话,心中酸楚愈甚,极轻柔的拍他安慰他。林烟抓着他的衣袖,脸上渐渐露出些安详的神气。好象那些做了噩梦发现母亲还在身边的孩子。江清扬哄得他睡了,咬牙走了。
白香雪看他出来,道:“江庄主用杯茶再走。”江清扬点头应了。三个人饮不知味。江清扬道:“小烟从小不喜欢和人说话,有什么也闷在心里,难为阁主肯担待。”沈梦秋道:“我就爱他这性子,还要多谢庄主教导有方。”江清扬道:“他从小就喜欢撒娇胡闹,可若是待谁好,便是十二分的真心。”这却是叫沈梦秋放心的话。沈梦秋明白他怕自己为难林烟,没有出声。江清扬道:“他父母死的早,有时发些无赖的脾气,并不让人真为难。”沈梦秋诚心道:“庄主对他的养育之恩,梦秋感激之至。”江清扬轻叹一声,没有接这句话。道:“我明日就回雍京去了。以后山水相逢,再与阁主相叙。”沈梦秋道:“林烟痊愈后,我会派人去通知庄主。”江清扬道:“多谢阁主厚意。”与白沈二人告辞走了。
他走之后,白香雪道:“这江清扬也不是真的无情。”沈梦秋道:“惟情庄与相思阁的功夫来源于道教,可谁能真学到太上忘情。”下人将熬好的药送来。沈梦秋接了,去里间喂林烟,看他已睡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想着江清扬的话,真想把林烟拽起来问问,为什么不对我撒娇,为什么不在我面前胡闹,为什么不向我示弱乞怜。
林烟身上痛楚,睡的不实,有人进来便醒了。沈梦秋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将药喂给他。林烟强喝下去。沈梦秋道:“苦么。”林烟轻摇了摇头。沈梦秋道:“我尝过了,苦得很。”林烟怔了一怔。沈梦秋道:“你以为我生气了,我没有。你若不去挡,便不是我的烟儿了。”把林烟轻拥在怀里,道:“你叫痛也好,哭了也好,难道我会怪你笑话你。”
林烟道:“梦秋,你别和三皇子结盟,我心里害怕。”沈梦秋一时无语。察觉林烟在微微颤抖,道:“好,我答应你。”
第十六章 淇则有岸(一)
林烟仿如从地狱里回来一般,道:“谢谢你。”沈梦秋扶他躺下,道:“你歇歇吧。”给他盖好被子,道:“今天不能吃东西,你忍一忍。”林烟想要说些什么,沈梦秋已转身出去了。白香雪看沈梦秋脸色奇怪,道:“怎么。”沈梦秋道:“烟儿希望我放弃三皇子,我答应了他。”白香雪知他久做阁主,一时不惯为人影响。道:“太子毕竟是正统,若再得你我相助,得天下不过是早晚之事。我们损伤也可降至最低。”沈梦秋道:“原来香雪也这样打算。”白香雪到:“今日之变已可见三皇子急功近利,难忍小失,确非做大事之人。”沈梦秋点了点头。道:“太子与我有笔帐,先缓他些时候。”
沈梦秋陪林烟在青云楼又留了十天,林烟已可做些轻微活动了。沈梦秋心里想着江清扬那天的话,有时故意去不理他,看他会不会向自己撒娇示弱,林烟只是默然。沈梦秋怕这样下去,林烟以为自己存心为难他,也就算了。何况他对付林烟,又有什么手段,不过是把茶杯放得远些,被子盖得低些。林烟初时尚用不解的眼神望他,后来只垂下头。倒让他好一阵歉疚。
沈梦秋等林烟又恢复一些,承受的起旅途劳顿。辞别了白香雪,起程去相思阁在中原修建的根基之地赢州。赢州是南方中心,风物华。相思阁自十年前便在此地部署,今年始正式建成门户。林烟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沈梦秋只在晚上才与他在一起,没说几句话便睡了。一日休息时,林烟道:“梦秋,我不想坐车。”沈梦秋道:“为什么。”沈梦秋自然明白这是林烟的邀请,却盼他直说出来。林烟眼里的神采暗了一暗,道:“没什么,我想看看蓝天,在车里坐得闷。”沈梦秋真是爱极他的性子也恨极他的性子,沉声道:“我知道了。”
林烟没有再说一句话,沈梦秋一掌将林烟马车的顶棚震了下去。使他躺在车里,就能看见顶上天空。他一面是生林烟的气,一面是担心他受不了马背颠簸。走了一个多时辰,林烟安静的没有一点声息,连动都没动一下。沈梦秋悄悄看他,极为担心,又不肯就此妥协。向天空打了一声哨,破浪直冲下来。沈梦秋做了个手势,指了指林烟的马车。破浪盘旋两圈,落了进去。
林烟长的是七窍玲珑心,早已察觉沈梦秋的冷落与故意为难。他不知该怎样讨好沈梦秋,想了许久才说出那么句话,被不露声色的回绝了。一个人躺在马车里,正胡思乱想间,破浪落在他身边。林烟极是意外,伸手去摸摸它的背。破浪扇了扇翅膀。林烟怕他飞走,不敢再摸。过了一会,看破浪没有飞走的意思。抬起一只手,破浪竟举起爪子放在他手上。林烟笑了一下,坐起身来。
车行两天,已快到赢州了。破浪偶尔在天上盘旋,大多时候都陪着林烟。林烟已与它熟了,有时把手放在它背上,破浪也大方的任他搁着。林烟羡慕它自由自在,没有忧愁,比自己不知胜出多少。这天中午,破浪忽然飞了出去。一阵声响,破浪与另一只鹰并排飞了过来。在空中追逐盘旋。相思阁的车队一阵波动。有马匹驰骋而来,林烟听见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惊喜的道:“师兄。”沈梦秋道:“思远,怎么迎出这么远。”先前那个声音道:“要不是师兄有命走不开,真恨不得插上翅膀来见师兄。”沈梦秋道:“你还是老样子,要命。”林烟听他话里全是宠溺,来人与他实有远胜于师兄弟之谊的亲密。那个思远的笑声阵阵传来,道:“乘风远远看见师兄的车队,领我绕了近路过来。”林烟看破浪身边那只猎鹰,乘风破浪,原本是在一起的。 沈梦秋与赵思远并骑而行。赵思远是他亲命的中原分舵之主,机智果断。这两年有他在外,才能放心在相思岛筹谋遥控。沈梦秋与他一路谈当前形势,赵思远说了许多独到见解,大得他的赞赏。相思阁的中原地址坐落在赢州边上,同是依山而建。沈梦秋让赵思远先去安置自己带来的人手。亲去接林烟进来。
林烟常在北方,惟情庄的建筑高大开阔,布局对称。现在看见这种依地形而起房屋院落,颇觉秀美。雕梁画栋,又不失大气。曲折的回廊自假山间绵延而往,沈梦秋看他欣赏的眼光,心中高兴。带他去主院歇息。林烟进了屋子,更觉布置不凡。一桌一椅,讲究且和谐,是一种极含蓄舒服的奢华。卧室放着两张软榻,边上侧立着一张屏风,绘的是夏夜之景,林烟酒醉散发卧在温泉边,孩子的稚气与惊人的媚同时自眉梢眼角流露出来。自是沈梦秋的手笔了,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见过林烟这幅模样。
沈梦秋看林烟望着那屏风,道:“晴月先过来收拾的,没有别人看过。”林烟还未说话,已有下人来报准备好了沐浴之物请阁主与林公子过去。沈梦秋与林烟梳洗了,劳顿消解不少。两个人换了衣服,去院里赏。林烟这些天从没与他独这样久。亲给他倒杯茶,送到沈梦秋手里。沈梦秋心里偷笑,面无表情的接了。道:“我累的很,茶杯也举不起来。”林烟眨了眨眼睛,把茶杯递在他的唇边。沈梦秋道:“也不知道这杯子怎么这样硬。”林烟修长的眉蹙了蹙,面上渐渐红了。拿回那杯子饮了一口,贴近沈梦秋。沈梦秋长笑一声,把林烟抱在怀里。自他口中饮了那茶。林烟抱紧了他,听见有声音往这边来,又松开了他。
来人直进到院子里来,穿着一件天青的儒衫,眉目极是俊秀。见了他们也不行礼,道:“师兄,林公子,你们一路劳顿,我亲自弄了些东西给你们尝尝。”沈梦秋对林烟道:“这是我的小师弟,赵思远。”林烟站起来做了一个揖。赵思远回了一礼道:“林公子,你千万不要对我客气。”
沈梦秋笑道:“思远是南方人,却擅长西北游牧人的烤肉。我已等的着急了。”赵思远拉住他道:“师兄,大家等你也都等得急了。”沈梦秋笑着领林烟跟他去了。在座的有不少林烟的熟人,如云兰燕伊伊等。林烟受伤时她们都知道,只是怕打扰他没有去看他,又被先派了回来。此刻纷纷与他打招呼。还有几位也都是相思阁沈梦秋的近人。沈梦秋为林烟介绍后,众人全都落座。桌上多是南方菜色,在林烟的附近摆着些北方名菜。沈梦秋看了,暗赞赵思远心细如发。
赵思远叫人拿上他亲制的烤肉,众人欢呼一声,可见的确不凡。林烟吃了几口,肉熟烂又多汁,香腻非常。赵思远道:“今天为阁主接风,大家不醉不归,谁灌得醉阁主,记功一。”众人哄笑着应了,沈梦秋笑着道:“就你多事儿。”却是来者不拒,一杯杯连干下去。林烟本不擅饮,又有伤在身。只看着他喝。比起酒来,这一餐直吃到入夜。赵思远喝到桌子下面去,座上女子也多昏沉了。沈梦秋也有些醉,道:“思远,你服气了么。”赵思远挣扎着爬起来,又摔在沈梦秋身上,笑道:“师兄出手,谁敢不服。”沈梦秋伸手扶住他,畅快的笑了笑。
第十六章 淇则有岸(二)
宴席至此,已分出胜负。沈梦秋吩咐下人把他们都送回住。与林烟在阁内四走走。清风吹来,酒意已醒了不少。道:“烟儿看这里建的如何。”林烟道:“依形就势,很巧妙。”沈梦秋笑道:“说的好,依照地形,随意而为。本是家师最得意的成就。”林烟想起他师父与江清扬的父亲俱是风云人物,本可傲立于世。却全都应年而逝,一阵寒凉。沈梦秋道:“怎么不说话。”林烟攥紧他的手,道:“我有些冷。”沈梦秋道:“你这险的很,微凉的天气也禁不起了。”像抱小孩子似的把林烟斜抱在怀里,林烟苦笑道:“为何上天不肯帮我,自我第一天见你,便始终是狼狈样子。”
沈梦秋在他额上亲了一下,道:“你什么样子狼狈了,我怎么不知道。”林烟把头依在他肩上,轻笑了一下也不答话。沈梦秋抱着他在回廊转道中慢慢走回主院去。偶有值夜人遇见他们,无不敬礼后隐去。沈梦秋忽然兴起道:“烟儿会唱曲么。”林烟道:“会是会的。”沈梦秋笑道:“答的这样勉强,不愿唱给我听听。”林烟道:“我全是在青楼里听那些姑娘唱的。”想了一想,轻轻唱道:“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沈梦秋吻住他剩下半阕,道:“不唱这个。”抱林烟去凉亭中坐下,拔了林烟的簪子,轻击石桌。唱道:“莫辞醉,此不与群同。登高楼,同看海上明月生。”林烟道:“阁主原来真醉了。”沈梦秋轻抚他的眉眼,道:“有此名,不醉是愧负天恩。”林烟把头埋在他胸口,微蹙了蹙眉。沈梦秋在指上缠他的头发,等夜色愈,已有些寒气,才与林烟回去歇息了。
日一早,沈梦秋等林烟醒了,和他去软榻上玩了一会,亲给他把头发梳了。赵思远派人来请,说熬了几碗粥,培元固本的。沈梦秋听了大是开心,与林烟过去他那里。赵思远的住只不如主院宽阔,布置一丝不苟,也极见心思。赵思远见他们来了,道:“天还没亮,就叫人熬了这燕窝粥在这里。请这个师傅是最擅长做食补之物的。用了燕窝一两,冰糖五钱,专门的银锅熬出来的。林公子多吃些时日,最是滋阴补气。”桌上的三只碗里,一碗是赵思远为林烟准备的燕窝粥,另两碗却是碧粳粥。沈梦秋道:“师兄真白疼了你,连我的份也没有。”赵思远笑道:“师兄数落我做什么,你愿意喝,多少碗没有。我从小就知道你最厌甜的。”沈梦秋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道:“就你理多。”林烟道谢坐了,桌上是些浓油赤酱的菜色。林烟看沈梦秋都颇喜欢,暗自记下了名目。他喝了一碗,看沈梦秋与赵思远谈兴正浓,让下人又添了一碗,慢慢陪他吃。
赵思远道:“师兄,你白天事情忙。我偷闲陪林公子四转转,也认认咱们阁里的人。”沈梦秋道:“这也不急。”他知道林烟不愿理人,不肯去勉强他。林烟明白他的心思,道:“我正想走走。”沈梦秋听他愿意,开心的很。攥住他手道:“你身上不好,也不用急在一时,今天就在思远这坐坐,过些日子再说。”林烟动作稍大,都觉身体里疼的厉害。点头应了。沈梦秋又和他们两个说一会话才走。
赵思远道:“林公子,我从前在岛上就听过你的大名,后来你去了岛上,我又被师兄派到这里,始终都没有见过面。”林烟道:“赵公子客气了。”赵思远笑道:“你叫我思远也可,师弟也好,千万不要这样客气。”林烟看了他一眼,赵思远道:“我不知该叫你什么,才叫公子的。”林烟道:“叫名字也没关系。”这人是沈梦秋的师弟,林烟对他也与别人不同,带着三分亲近。赵思远道:“你今年才二十岁,说起来我比你大四岁呢,不客气叫你一声小烟了。”林烟点了点头,道:“你们师兄弟一共有几人。”赵思远道:“只有三个,师兄,云师妹和我。师父便是我父亲。”
林烟在心里啊了一声,他知道相思阁的阁主之位不凭继承而得。却没有想到原来赵思远是上任相思阁主的儿子。赵思远看他不说话,道:“小烟,你是不是累了,我送你回去歇息。”林烟婉拒几,难挡盛情。与赵思远一起回了主院。赵思远道:“这屋子半月前晴月亲来布置的,师兄弄什么都是大方与雅致兼备,我实在比不上。”林烟道:“你那里很好。”赵思远四看看,直进到卧室里去。林烟拦之不及,只好跟他进去了。软榻上胡乱堆着林烟和沈梦秋早上弄乱的薄被。赵思远仿佛没看见只望着那屏风。道:“师兄这门本事越来越好,我爹的什么他都学的全。我存着些他几年前画的,当时已觉很好,比现在确透着几分生涩。”林烟道:“哦。”赵思远忽然笑道:“说起来我师兄真是什么都好,这画定也是在欢好过画的。阁内谁和他都最是快乐。”看林烟面上红了,道:“我们阁内这样事平常的很。师兄从前那许多人,遇到你之后都未理过。”拉着林烟的手坐在另一张软榻上,道:“我爹去后,武功都是师兄亲自指点。修炼的是下卷宝鉴,也可以助你疗伤。”林烟道:“我这其实是外伤,震到了内府,修养些日子就好了。”赵思远道:“也好。”握住林烟的手,尝试输了些真气给林烟,感觉林烟经脉间衰弱至极,的确接受不了真气。
林烟留他喝了些茶,待他走了,觉头疼的厉害。沈梦秋是风月老手,他虽然只跟过沈梦秋一个人无从比较,心里也明白的很。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仅凭天赋就可娴熟过人的。相思阁在江湖中的名声本来就邪气,阁中弟子如此之众,与沈梦秋有过一夕之缘的不知凡几。赵思远自是其中一个。他想了不知多久,胸口一阵窒痛,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不敢再去寻思这些事。天才晌午,赵思远已命人把午饭送来,又亲来陪他吃。和他聊些相思阁的故事。林烟从前在岛上,这些事都是自己或沈梦秋吩咐。现下似乎有个人总提醒着,略有些不习惯。他更不习惯与生人同桌,食不知味的硬咽了几口。
沈梦秋傍晚回来,赵思远仍旧一切备的妥帖送来。沈梦秋道:“皇帝忽然病危,太子与三皇子回去夺位。赢州知府上午来了,直留到这时候才走。”林烟道:“皇位自是太子的,三皇子又非正统。”赵思远道:“皇上年迈,三皇子送了个美人给他,迷的他昏了头。改了诏书或者留了遗诏都难说。红颜祸水,哪有好的。”沈梦秋道:“他自己愚蠢,也不干红颜什么事。”林烟道:“你怎么答复赢州知府的。”沈梦秋道:“告他观望一阵,不必心急。”林烟道:“生逢乱世,人人惶惶。”赵思远道:“师兄原来属意太子。”沈梦秋道:“你个鬼灵精。”赵思远道:“师兄若是肯助三皇子,现在便会与他联系。巩固南方,如今按下不动,等于在三皇子胸腹插着匕首,随时发作。不知三皇子会做出什么事来。”沈梦秋笑道:“随他去做。”赵思远道:“三皇子定会许给我们天大的好。”沈梦秋道:“他自身难保,还天大呢。”说到这里,看林烟碗里的粥已有些温了,道:“先吃饭,仔细一会凉了。” 赵思远与他们聊到入夜,沈梦秋看林烟困了,不再陪赵思远闲聊,吩咐他些明天的事让他回去了。林烟这些日都不大精神,沈梦秋扶他躺下,爱怜的吻他的睫毛。林烟迷糊着抱紧他。沈梦秋道:“身上还疼么,药按量喝,我晚上回来晴月说你剩了小半碗偷偷倒了,你几时才能长大,不做让人担心的事。”林烟皱了皱眉,道:“晴月怎么告状。”沈梦秋道:“你自己不好,怨人告状。”
第十六章 淇则有岸(三)
林烟笑了笑,道:“好好好,明天全喝了。”沈梦秋让他伏在自己身上,林烟在他怀里躺了一会,挪到床边去。道:“梦秋,你喜欢画么,从前是不是常送了给人。”沈梦秋道:“我从没送过谁,怎么会提起这件事。”林烟道:“看你画的好,若不大家都看看,未免可惜。”沈梦秋道:“有什么可惜,雕虫小技博你一笑已心满意足了。”林烟哦了一声道:“我有什么可以博你一笑么。”沈梦秋道:“你每天好好的,我梦里都偷笑了。”林烟道:“我困了。”沈梦秋吹了灯,道:“这烟气不好熏眼睛,我明天让晴月换些珠子来,光也均匀好看的多。”林烟细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日赵思远照旧早早来请,林烟起来后一直躺在软榻上,道:“你自己去吧,我累的很。”沈梦秋道:“我抱你去。”林烟道:“我自己没有腿么。”沈梦秋道:“怎么了。”伸指去探林烟手腕,脉象虽然微弱倒也平稳。道:“去病如抽丝,你着急只会好的更慢。”林烟道:“梦秋,我不想过去。”沈梦秋微蹙了一下眉,林烟站了起来道:“我陪你去。”沈梦秋揽住他道:“昨天思远说的大有道理,药补不如食补,稍微活动些也好的快些。”林烟一路与他慢慢走了去。
不知为何今天这燕窝粥似乎分外甜腻,林烟咬牙一口口咽了下去。沈梦秋昨夜说他的画从未送过别人。他与赵思远之间自然有一个说了假话。林烟本疑心赵思远,可当初沈梦秋与他才见一面,就把肌肤之亲一夜夫妻百日恩的话挂在嘴上。他们全不当这是什么事。赵思远道:“小烟,小烟。”林烟怔了一下望向他。赵思远道:“今天怎么不说话。”沈梦秋道:“是不是累了。”林烟点了点头。赵思远道:“燕窝补气亦是养颜胜品,小烟多喝些。”林烟道:“我有些吃不下。”沈梦秋盛了一勺递在他唇边,柔声道:“再吃一口。”林烟自己接过勺子,咽了下去。赵思远转头去看里眼窗外。再转过来时笑道:“师兄,小烟真受上天宠爱,我这一生见过的人可也没一个这样好看的。”沈梦秋笑而不语,林烟没有做声。赵思远笑道:“江清扬真是有眼无珠,把这样的美人让给了师兄。”沈梦秋道:“别胡说。”在桌下伸手去握林烟的手,已感觉到他极力抑制的颤抖。道:“我交代你的事,今天都给我办的明白了。”赵思远道:“师兄不放心我,真正冤枉,我哪有一件事办得不合你心意。”又向林烟道:“小烟,有南洋商人送了些奇给阁里,我白天让人送去给你赏玩,免得你一个人寂寞。”林烟道:“多谢费心。”沈梦秋道:“快去吧,就你罗嗦。”
赵思远笑着告辞走了,林烟再也支持不住,把手抽回来,扶住桌子。胸口一阵窒痛,他这心痛的毛病已经很久没犯过了。沈梦秋看他脸色惨白,冷汗淋漓而下。想输真气给他,林烟经脉衰弱难容,勉力试了几,功效甚微。沈梦秋抱紧了林烟,按双修的门路,将真气自口唇极细微的度些给他。林烟渐渐平静,无力的依在他身上,衣服已被冷汗侵得湿了。沈梦秋道:“这世上有人说江清扬一句不好,你就这样么。”林烟身子一僵,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缓缓低下头去。沈梦秋是一时之气,说完自己也后悔。把他抱在怀里道:“我送你回去歇歇。”林烟道:“我自己走。”伸手去推沈梦秋,推了几下没有推动。大声道:“放开我。”沈梦秋道:“我不放。”林烟极力挣扎,哪里敌得过沈梦秋的力气。凄然道:“你还要怎么样,这么急着把我送来听你师弟的奚落,还要多少人看见我什么用都没有。”沈梦秋松开手,道:“思远说话随便惯了,我一定好好说他。”林烟道:“梦秋,我好累,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清。我怎么敢怪你,怎么敢怪你师弟。我自己不光彩,又怎么敢怪别人说。”沈梦秋柔声道:“烟儿,你身上难受,别胡思乱想。谁会以为你什么用都没有,他们知道你受伤了,才会要人服侍。”林烟低声道:“我不愿意在这里。”沈梦秋道:“别发孩子脾气,你跟着我,还能在哪里。”重新抱起他,道:“我带你从房上回去,保证谁也看不到。”自窗口跃出去,几个纵身,带林烟自房顶回去主院。沈梦秋亲给他换了衣服,让他在软榻上躺着,给他盖了被子。对晴月道:“任何人来都不许进。”
沈梦秋去议事厅,叫人找了赵思远来。赵思远一进门就跑到他身边,笑道:“师兄找我什么事。”沈梦秋道:“也没什么事。今后不要在烟儿面前提江清扬。更不要说江清扬的不是,你又懂得什么,就敢开口非议当世人杰。”赵思远道:“师兄,林烟既然跟了你,就不该再惦记江清扬,你怎么就能容他。我们都咽不下这口气。”沈梦秋道:“胡说什么。”赵思远道:“师兄,谁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真为师兄不值。”沈梦秋道:“看你对他还好,怎么私下是这样心思。”赵思远道:“师兄喜欢他,我自然对他好。”沈梦秋轻拍了拍他的肩,赵思远心头一热,道:“师兄,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我看这个林烟也就脸比别人生的好些。”沈梦秋道:“他有什么好,你日后自然知道。几句话是说不明白的。这世上多的是炫耀夸夸之徒。林烟是那种身怀宝珠,也握在手里,只在指缝偶尔露些光来给你看。世上人见了一点珠光已觉了不起,哪知道内里还有许多宝藏。”
林烟躺了一会,精神渐渐恢复。让晴月请了燕伊伊过来客厅,他在相思阁所认识的,也不过这几个人罢了。燕伊伊进来道:“公子,好些了么,这半个多月我们都惦记的很。”林烟道:“多谢的很。”燕伊伊道:“公子不请,我也要来见你的。”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林烟。林烟展开看了,是江清扬写给燕伊伊的,一些寒暄之句后询问他林烟在相思阁可住的习惯,伤好的如何,托燕伊伊常去看看他。林烟道:“你回信给庄主,说我在这里很开心,阁中的人对我都很友善。”燕伊伊道:“公子不亲回一封么。”林烟轻摇了摇头。燕伊伊道:“公子,你真的开心么。”林烟道:“当然真的。”怕她再问,道:“伊伊,相思阁的人怎样选双修之人。”燕伊伊道:“相思阁弟子原来有许多来子岭南。那里的习俗,未成亲前无论与谁相好,也是无妨。成亲后便只能守着一个。我们阁内的弟子也是这样,无论看上谁,也可以随便交好,直到选定为止。”林烟道:“选阁外的人也可以么。”燕伊伊道:“没有规矩说不可以,只是不多见。真气若不同缘,双修只是空谈。”
林烟道:“最近怎么没有看见你妹妹。”燕伊伊笑道:“她鬼鬼祟祟不知与谁好去了,我都几天没见她了。”林烟道:“在岛上你们弄的那个烤肉味道极好,可以教我么。”燕伊伊道:“当然可以,公子从前一点也不懂?”林烟道:“庄主说‘君子远庖厨’,从不让我碰这些东西。”燕伊伊是个极伶俐的,琢磨林烟为什么会对这事感兴趣。心里灵光一闪,暗为沈梦秋开心。道:“公子,你如是为了与谁相比,大可不必,阁主喜欢你便是喜欢你,可不是喜欢厨子。”林烟听她话里意思。燕伊伊又道:“江庄主说你最是好强,可人力终有尽时,何必样样都做的最好。”林烟道:“左右也是无事。”燕伊伊道:“公子,赵舵主在阁中不知有多少相好,阁主二十岁以后就再没惹过阁中之人。”林烟被她说破心事,尴尬的很,可欢喜更多。道:“伊伊,我是笨人,多谢你这样照顾。”
淇则有岸(四)
燕伊伊道:“公子千万别这样说,令我无地自容,你不过是当局者迷。”林烟道:“庄主最近会很忙了,梦秋改太子阵营。三皇子狗急跳墙,下一步定是逼宫,他进的那位美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惟情庄在雍京,定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燕伊伊黯然道:“他并不和我说这些事情。”林烟道:“庄主从不要人分担他的事,并不是生疏的意思。”燕伊伊道:“我本来也不敢存着奢望。”林烟诚恳道:“伊伊,人生事大多不如意,不要太专注一件事。”他知道江清扬的性格,也不虚言安慰。燕伊伊振作精神道:“公子,阁主对你钟情至,你也不要以己之短,对人之长。烤肉算什么本事,及不上你三言两语。”
赵思远在赢州郊外的密林里等待与他约好之人,听得风声响动。转过身去,道:“我不是叫你别来找我。”楚烟嗤笑道:“赵公子要占尽便宜,连这点风险也不敢冒。”赵思远道:“楚城主屈尊降贵,我当然也该亲自迎接。”楚烟听他讽刺,面上色变。道:“我无可用可信之人,赵舵主又有多少忠诚手下。只怕你那许多人手知道了你背叛沈梦秋杀你都嫌慢。”赵思远道:“城主是为什么亲来找我,我师兄已回赢州,我不得不多加小心,还望城主不要怪罪。”楚烟道:“你倒真是个人物,我见的人也不少,变脸没一个及得你快的。”赵思远道:“城主客气了,思远怎么敢当,还要城主多加指点才是。”楚烟道:“你没有个准确消息,动作又这样慢,三皇子怎能放心。又怕露了你,我才亲自来了一趟。”赵思远道:“我师兄对那贱人迷恋至极,要劝他改主意已是不可能。”楚烟道:“你待如何。”赵思远道:“我对三皇子一片忠心,天日可表。只是相思阁人大多对我师兄忠心耿耿,我这忠尽了,将来又怎么自。”楚烟道:“翻来覆去这点事,难道你有回头路。”赵思远道:“大不了我去向师兄求饶,他看在我父亲的情分上,也不会杀我。”楚烟道:“你这话在我面前说真是笑谈。我难道不明白你的为人。只要你能令相思阁在年前出兵,三皇子便封你做岭南王。”自怀中取了一个卷轴递给赵思远。赵思远看那明黄色的卷轴道:“这个我且不用收,三皇子圣旨也可发下,离帝位不过一步,城主定要代小臣好好贺喜才是。”楚烟道:“沈梦秋与林烟间只有江清扬是心结,你擅加利用。不过别弄死了他,江清扬对他也是宠爱非常,抓到了他,你这功劳可是大了。”赵思远道:“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抓他又有什么难。”楚烟道:“这样说,赵舵主迟迟不动是为沈梦秋了。我听说沈梦秋从前倒也风流成性,可最后选了白纸一般干净的人。赵舵主十四岁起就情人不断,沈梦秋怎都不会再选你吧。你想来想去,只会白白耽误了正事。”赵思远面容抽搐,强笑道:“多谢城主关心。”楚烟报了适才的一箭之仇,讨回便宜,笑着看赵思远走了。
林烟托病不去赵思远那里,也不肯吃他送来的燕窝粥。沈梦秋知赵思远那句话伤了他,不再勉强他,又请了人专门在主院给林烟做这些东西。沈梦秋每天用一个时辰将真气极细微的缓慢输给他。林烟身上的伤慢慢好转。这天傍晚赵思远来访,晴月知林烟爱静,拦下了他,先来通报。林烟道:“梦秋,我有些不舒服。”沈梦秋道:“你进去歇一会。”林烟道:“不好,我不愿令你师弟误会我不愿见他。”沈梦秋道:“我来看看。”把林烟抱起来,一手按在他的丹田,试探他体内的真气流通。赵思远进来时正看见他们在一起。大笑道:“师兄,小烟。”林烟偎在沈梦秋怀里,转头应了一声。沈梦秋道:“思远有什么事。”赵思远道:“我来送那些南洋奇给林公子观赏。”林烟道:“听师弟话里的意思,是个知懂的。我是个粗人,也赏不明白的好,师弟以后别再送来了。”沈梦秋听他自称粗人,几乎笑了出来。赵思远道:“林公子千万别推辞,师兄曾说过,这世上最美之便是解语。我见过的人里只有林公子担得起。”林烟道:“这可真是糟蹋了。”一手悄悄在沈梦秋腿上掐了下。沈梦秋道:“思远,你既然喜欢,自己留着看吧。烟儿不大理那些东西。”赵思远笑道:“不知林公子喜欢什么。”沈梦秋笑道:“管得倒宽,你问问你师兄喜欢什么就得了。”林烟道:“师弟既然过来,留下一起吃饭吧。”赵思远道:“这个却之不恭。”
晴月快手将东西全都摆上。沈梦秋和赵思远闲聊,林烟给他夹了许多菜。沈梦秋道:“你自己怎么不吃。”夹了林烟喜欢的菜放在他盛粥的勺子里,过了半天看林烟还没吃,只听自己和赵思远说话。嗔道:“凉了。”拿起那勺子,扶住林烟的头,喂他咽了下去。林烟伤重,都是他亲自照顾,这些事做得熟到不能再熟。赵思远低了一下头,又抬起来道:“师兄,我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望小烟。”林烟道:“梦秋送送你师弟。”赵思远道:“不用不用。”飞快走了。
林烟站起来畅快的抻了个懒腰。沈梦秋看他修长的身材舒展开,心里微动。道:“你今天怪得很。”林烟道:“我今天开心。”沈梦秋道:“你不喜欢,怎么来欺负我。”林烟道:“我喜欢,可不喜欢别人把我比成。难道我林烟只能给人看。”沈梦秋道:“林老板做生意日进斗金,谁敢不服。”林烟得意笑了笑。道:“我没用力气,很疼么。”沈梦秋道:“你自己看看。”林烟伸手去解他的衣服,伸到中途又收了回去,笑道:“梦秋是想要我做什么。”拉着沈梦秋回到内室,手上用力,把沈梦秋推在软榻上,压在沈梦秋的身上去吻他的口唇。手下将沈梦秋的衣服逐件解了开来。沈梦秋大是欢喜,抱住了林烟抚摩撩拨。林烟伏在他身上一阵阵的轻颤,无力动作。任沈梦秋把他抱到床上,宽了他的衣服。沈梦秋拨弄林烟小小的乳尖,撩拨那柔粉。看着差不多,在床头柜子里取了那香膏蘸了,轻轻分开林烟双腿,将手指送了进去。林烟微蹙了蹙眉,忍耐着他的进出。沈梦秋道:“疼么。”林烟摇了摇头,长发在枕上铺散开,闪着一层光。沈梦秋吻住他,与他的舌头嬉戏。悄悄加了一根手指在林烟体内游移,待林烟身子发软后,将他翻过去。亲吻他雪白的背颈,一手揽住林烟的腰,进入了他的身体。听林烟微带痛楚的呻吟了一声。沈梦秋拿了枕头垫在他身下,道:“痛了告诉我。”他有月余没与林烟欢好,重新接触这销魂滋味,在林烟身上索求了不知几,才放开了他。
林烟第二天早上醒了才坐起来,就皱眉重躺下去。沈梦秋道:“多歇一会。”林烟苦笑道:“为何不见你累。”沈梦秋道:“这个是天赋。”林烟伸指在脸上刮了一下,笑道:“说你胖你就喘。”沈梦秋道:“事实俱在,可不是我吹嘘。”林烟道:“阁主这样过人天赋,一定广结善缘了。”沈梦秋道:“我没遇见你之前,一时糊涂也是有的。烟儿难道要追究。”林烟道:“我才不管你的烂事。”沈梦秋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讲道理。”林烟道:“太子最近有没有送信来。”沈梦秋道:“起来就谈这个真煞风景。我昨天才接到,已是十天前写的了。今天回信让人带几只信鸽给他。”林烟道:“混战最是劳民伤财,谁也不会这样愚蠢。不知道三皇子会不会事急发疯,梦秋不如把南方商事全交了给我。”沈梦秋道:“一时还打不起来。等你伤好了我们成亲之后再说。”林烟道:“唔,难道真要请许多客人,我不愿意给人看。”沈梦秋道:“请些至交罢了。”林烟道:“我穿什么衣服。”沈梦秋道:“样式与我们那两件一样,色做大红,已快做好了。”林烟苦笑道:“那本来是你师娘穿的吧,能否把衣摆收短些。我实在穿不惯。”沈梦秋道:“规矩是人定的,有什么不可以。”
淇则有岸(五)
林烟忽然想起一事,道:“你会否有子女找上来门来。”沈梦秋道:“若是有烟儿会怎样。”林烟道:“留下养着呗。”沈梦秋道:“好烟儿。”林烟道:“反正我也不是找不到愿意给我孩子做娘的好姑娘。”沈梦秋道:“你敢。”林烟道:“为什么不敢,我这样文武双全温柔体贴的好男子谁不喜欢。”沈梦秋笑道:“她们也就是在心里喜欢喜欢吧,连边也碰不到的。”把手伸进被去抚弄林烟。道:“我在外面没有子女。”林烟道:“你怎么知道。”沈梦秋道:“相思阁的功夫源于道家,炼精化气是其中一门。我自然不会在外面留什么根。”林烟点点头,面上忽的红了,不忿道:“你既然能……为什么……”沈梦秋道:“这功夫麻烦的很,又没什么实际进益。”低下身吻了吻林烟,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喜欢帮你清洗。”林烟道:“怪癖。”沈梦秋道:“你没听说过,人无癖不可以论交么。”林烟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上下两片睫毛重新合在一起。沈梦秋知道他精神不够,给他盖了被子任他去睡。
赵思远与燕双双在相思阁外闲闲散步。赵思远道:“又要到冬天了,双双。”燕双双道:“是啊,过得真快。”赵思远道:“当初爹本来想把你们姐妹派给我的。还好绕了一圈,我们仍在一起。”燕双双道:“姐姐不会赞成我们两个,我不敢告诉她。”赵思远道:“伊伊不知怎么,镇日为那个林烟在阁里四说好话。”燕双双道:“林公子为人其实很好。”赵思远道:“怎及我们阁内兄弟姐妹亲近。”燕双双叹了口气道:“伊伊她对江庄主生了好感,对林公子也另眼相看。”赵思远眯了一下眼睛,面上笑了笑,轻把燕双双圈在怀里,去吻她秀气的面颊。道:“双双,你给了我吧,我日夜都想着你。”燕双双喘息道:“等阁主成亲后,我们就成亲,你连这几个月也等不了么。”赵思远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先让我亲个够。”
林烟下午出了主院,一路闲游。这相思阁的是按上一任阁主的意思建的。林烟闲看了几,渐渐入迷。觉赵思远虽为人低劣,他父亲却是一代人杰。武功,画技,建筑,样样都可称傲江湖。难怪教得出沈梦秋这样的弟子。他又走了几,觉身后有人缀着自己。故意出了相思阁,将人引到后山去。林烟放慢脚步,在地上拾了片落叶。赵思远一路跟他到了这里,暗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笑着走出来道:“小烟,真巧。”林烟打了个哈哈,道:“是啊,真巧。”赵思远道:“小烟怎么对我这样冷淡。”林烟道:“梦秋不在这,你何必忍的辛苦。”赵思远森然道:“小烟这是冤枉我了,我这两年每天都在为你而活,你说我怎么能不关心你。”林烟道:“你和他在一起十几年也不成,与我有什么相关。”赵思远道:“若不是你去勾引他,他怎么会理你这个贱人。”林烟笑道:“我做人最是大方,你也去勾引勾引,我绝不介意。”
赵思远没见识过林烟的口齿,一时气结。拔出剑来,道:“我划了你的脸,不知道师兄还会不会欢喜。”林烟道:“那真多谢你了,我不知道有多厌烦这无用的皮相。”赵思远咬牙挥剑。林烟内伤未愈,也不与他硬拼,仗着轻功在他的剑光间闪躲。他得沈梦秋之助,轻功之好,当世只怕排得进前三。悠闲如间漫步,轻笑道:“你这剑法使得倒也不错。”赵思远欺他有伤,本想就此捉了他。强攻不成,大是心惊。林烟道:“我奇怪的很呢,你怎么敢和我动手。一身的羊皮都不要了么。”赵思远喘息道:“小烟误会了,我只是想看看你伤好的如何。师兄一定也盼我们两个好好亲近亲近。”林烟道:“你提他做什么,哦,是怕我告状,啧啧,真是多虑。我最讨厌解释罗嗦。直接杀了你倒还痛快”这句话说完,欺到赵思远近前,白玉似的手指在赵思远脉门上一握。赵思远手中剑已被他夺了去。林烟一手点了他几大穴,将他推倒。以剑指着他的脸,笑道:“你刚才说什么,划了我的脸。唔,这种事一定很有意思。”赵思远颤声道:“小烟,林公子,师嫂,我是开玩笑的。”林烟道:“恶心谁呢。”将剑轻轻在赵思远肩上一刺,才进去半寸。赵思远已大声惨叫起来。林烟奇道:“这里怎么叫,外面也听不见。这密林连乘风破浪都看不透。你跟我到这里才敢出来,不就是打的这主意。还白费什么力气。”将剑拔了出来,道:“我听说游牧民族有种医病的法子,要放血去火的。你既然擅长做他们的烤肉,一定也有所耳闻了。我看你肝火旺盛,只好冒昧帮帮你了。”
林烟将剑自旧伤口重刺进去,一剑便将赵思远的肩刺穿了。赵思远又惨叫一声。林烟蹙了蹙眉,赵思远看他露出倾听的表情。不敢再叫,道:“林公子,你大人大量,只要你饶过了我,我一定好好孝敬师兄和您老人家。”他想去分林烟的心,言语越发荒唐。林烟笑了一声。道:“你叫来叫去,难道这林子里有你的人。”赵思远听他丝毫没未自己影响,心中一寒,嘴上笑道:“我哪有什么人。我的人便是师兄的人,师兄的人自然全是您老人家的人。”林烟道:“你若在沈梦秋手下玩样真是自取其辱。”忽地笑了一下,道:“你也不必总是师兄师兄的,你是他恩师的独生子,我难道会杀你么。”蹲下身去,抚摩赵思远的脸,道:“我该送你点什么才对得起你的燕窝呢。”他的语气实在温柔至极,赵思远此刻才知道这在沈梦秋面前温柔和顺的人其实手下狠毒的厉害。颤声道:“我孝敬什么也是应该的,林公子别……别客气。”林烟解开他的衣服,道:“师弟喜欢诗么,我为你题首诗可好。”赵思远不能抑制的哆嗦,陪笑道:“我粗鲁的很,不懂诗。”林烟道:“那就题首词吧,词字还多些。”赵思远颤道:“还是诗好了。”林烟道:“蜀道难还是长恨歌呢。”赵思远道:“我最喜欢骆宾王的鹅。”林烟无趣的哦了一声。道:“阁里伤药什么疤痕也除得掉,题的长些短些又有什么差别。”赵思远看他孩子似的表情,心里越发的冷。颤声道:“我不敢扰林公子的雅兴,只是太久不回去,会有人找出来。”林烟道:“相思阁几时有这个规矩,我怎么不知。”将剑向下移到赵思远的命根子上轻轻一刺。赵思远惊骇欲绝,连惨叫也不敢了。林烟道:“你喜欢养颜,赏,不如我成全了你,再给你找门好亲事。”赵思远怕他这剑真的刺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听见牙齿相撞的声音。林烟没想到他这样胆小,拍开他的穴道,站起来道:“你说为我活了两年,竟不知道我的为人。若是从前,你十个也死了。我若不看沈梦秋的面子,你今后再不用想有一日快活。”
赵思远狼狈爬起来,道:“林公子的恩德,我永不敢忘。”林烟道:“你要记仇便记,想滚便滚。”赵思远转身欲走,却不甘心。道:“这里人烟稀少,林公子可要小心。”林烟道:“多谢师弟惦记。”将那师弟两个字咬得极重。赵思远咬牙走了。林烟看他背影已消失不见,盘膝坐下。他内伤始终未愈,适才勉强斗这赵思远立威,又要装一派无事模样,现下气血翻涌,烦闷欲呕。好半天才压了下去。林烟又在林中留了一刻,听着没什么动静,才转身回走。身后有微微琐碎的细声,林烟走了那声音也走,林烟停那声音也停。林烟回头,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只小小的刺猬。林烟好奇的很,把那刺猬拿在手上。小刺猬老实的任他举着。林烟轻触他身上的刺,把他带了回去。
林烟回去时沈梦秋正在等他,林烟把手背到身后,笑道:“梦秋,你猜我手里是什么。”沈梦秋脸色暗沉道:“我猜不到。”林烟把手拿出来,道:“梦秋,这刺猬一直跟着我。”沈梦秋道:“你下午做什么去了。”林烟道:“这刺猬……”沈梦秋伸手一挥,把那刺猬扫到地上去了。林烟愣了一下,蹲下去把那刺猬捡起来。小刺猬被摔的抽搐,眼睛也翻过去了。林烟轻抚它的骨刺,没有说话。沈梦秋心里后悔,柔声道:“我不是有心的,你为什么去找思远的不痛快。”林烟道:“我们是公平比试。”沈梦秋道:“你在惟情庄是江清扬的弟子身份,在这里却不一样。你这么大了,怎么不懂些顾忌。”林烟听他提起江清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低下头。沈梦秋道:“思远是我恩师独子,我平时也让着他的。你们言语上有什么不痛快,也不该闹到动手。”林烟道:“是,我知道了。”沈梦秋把他抱在怀里,柔声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他知道林烟与赵思远之间的争斗不会像赵思远说的因为江清扬那样简单,这两人若闹起来他实在吃不消。抱了林烟细声安慰。林烟只拿着他那小刺猬,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沈梦秋道:“你的婚服做好了,我带你去看看。”林烟道:“我累了。”沈梦秋道:“那吃了饭歇歇,明天再看。”吩咐人把东西摆上。林烟自桌上取了几个饭粒,喂那小刺猬吃,径自去睡了。
沈梦秋后悔的厉害,看那刺猬也没吃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摔的伤了。他治人算得上神医,却不会给刺猬看病。轻轻把那小刺猬托起来,刺猬闭着眼睛也看不出是怎么了。沈梦秋这一生还没有这样无下手的时候,对着这小东西,诊脉也不成,输真气也不成。叫晴月取了只箱子,铺上干净垫子,才把那刺猬放进去。又捡林烟爱吃的菜各放进去一些。的
林烟日起来在屋子里找他的小刺猬。晴月笑道:“公子还找呢,要不是阁主把那小东西放起来,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去了。”把箱子拿来给林烟看了。林烟伸手进去摸摸他的刺,道:“我带它回来玩几天,就放它回去的。晴月好好看着它。”晴月笑着应了,侍侯了林烟梳洗吃过饭。道:“阁主让公子起来后去前面书房找他。”林烟道:“阁主吃过饭了么。”晴月道:“阁主说他不饿。”林烟皱了下眉,整理好衣服去找沈梦秋。
沈梦秋看他来了,笑道:“烟儿,快过来。”自案上拿了一件大红的衣袍,给林烟罩在身上,抱着他轻轻转了个圈。林烟看这衣服上的细致样,精致至极。不知是多少人的心血所制。沈梦秋道:“喜欢么。”林烟点了点头。沈梦秋道:“三皇子逼宫夺位,已在雍京与太子对上。内有御林军,外有惟情庄,现下各占半边天。我怕事态转急,不如将婚期提前些日子。”林烟道:“梦秋,延后也是一样。”沈梦秋道:“怎么?”林烟拉他坐下,柔声道:“梦秋,你对我好,我心里也是一样。可我总觉得咱们两个还有许多的不明白。”沈梦秋道:“烟儿想说什么。”林烟道:“梦秋,你觉得你了解我么,我了解你么。”沈梦秋笑道:“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把林烟抱到怀里。林烟道:“别闹,我和你说正事。”沈梦秋道:“咱们两个什么事不是正事。”林烟道:“梦秋,你要和我在一起一生一世么,永远也不分开。”沈梦秋道:“这个自然,烟儿不信我?”林烟道:“我从前以为很多事情是一生一世的,后来才明白谁都抵御不住岁月和命运。。”沈梦秋把林烟放下,道:“我不介意从前。”林烟道:“梦秋,你不了解我,至少我了解你稍微多一些。”沈梦秋道:“哦?”林烟柔声道:“梦秋,你温柔也霸道。你待我好,可要我事事听你的话。我开始是做得到的,却不一定能坚持。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就算是跟着庄主,也是这样。”沈梦秋皱眉看着他。林烟道:“我最初以为陪着你就好。可慢慢希望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要依靠你活着。只有那样我才能真的永远陪着你。我欠你太多,本不该想这些。可我若不把心里的念头说出来,更加对不起你的情意。”
沈梦秋柔声道:“你做事总带孩子脾气,我才不放心。你想怎么样,成了亲也是一样。你要在阁里做事也方便些。”自桌上取了一张喜帖道:“下月初六是好日子,我定在了那天,你看如何。”林烟道:“你选的自然是好的。”他心里清楚沈梦秋计较从前,想将一切与他们二人不相关的事都解决了才和他结百年之好。虽然不成,究竟也是欢喜,抱住沈梦秋,将头贴在他胸口去听他的心跳。沈梦秋道:“烟儿在听我的心,我也听听你的。”把林烟向上抱一抱,听林烟的心一下下跳动,忽然有种与他血脉相连的感觉。林烟抱住他的头道:“梦秋,我真欢喜,我心里……”
书房外一阵敲门声,林烟惊了一下,沈梦秋把他放下来。道:“进来。”赵思远笑着走过来道:“师兄,小烟。”沈梦秋道:“思远,你有什么事么。”赵思远道:“我特地来给未来的师嫂陪不是。”沈梦秋皱了下眉,道:“别这样叫。”赵思远恭敬道:“是。”沈梦秋看他脸上常年的笑意都不见了。有些伤感。道:“你还是叫他小烟。”赵思远道:“师兄成亲后,他便是阁主夫人,我叫师嫂才名正言顺。”沈梦秋道:“思远,你今天怎么了。烟儿比你小了四岁,玩闹一时失了手,你不该放在心上。”林烟站起来对赵思远做了一揖道:“都是我的错,还望不要怪罪。”赵思远怔了一下,压了涌到嘴里的血腥。道:“我们都是师兄最亲近的人,以后正该和睦相才是。”林烟心里欢喜,也不与他计较。笑道:“好。”沈梦秋道:“思远就是为这事来的么。”赵思远道:“还有些事。”看了林烟一眼,道:“小烟还不算我相思阁的人,师兄……”沈梦秋正要开口。林烟道:“梦秋,我先回去了。”沈梦秋看他脸上没什么不快之色,给他宽了那婚服,牵着他的手送他到门口。赵思远在相思阁毕竟身份特殊,林烟怎肯落了口实给他,边走边想赵思远又失策不知会什么嘴脸,一路笑着回去了。
沈梦秋道:“思远,你不是这样刻薄的人。”赵思远道:“师兄,林烟全在骗你,他始终都与江清扬通着消息。”沈梦秋道:“他怎么通消息。”赵思远道:“他们不知怎么骗了燕伊伊暗中递信。”沈梦秋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赵思远道:“双双告诉我的。”沈梦秋道:“思远,你过去怎么样我也不管你,双双是个好姑娘,别去招惹她。”赵思远道:“师兄,你要怎么置林烟。”沈梦秋道:“江清扬对他有养育之恩,通通消息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又没有凭据。以后这些事你不要管了。”
赵思远道:“师兄,我从小和你在一起,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没有。”沈梦秋微喟一声道:“思远,烟儿伤了你,我代他给你陪不是。”赵思远道:“好,好。”转身跑了出去。沈梦秋一阵头疼,坐下来歇了一会。把玩林烟的喜服,想刚才林烟听他心跳的模样。想林烟说的那番话。狭长的凤眸闪了闪光,薄唇微抿,露出些笑意。的
赵思远回到自己的住,满腔的怒气无可发。他年纪还小时,父母便先后西去。阁主之位为沈梦秋所得。他迷恋沈梦秋,沈梦秋却从不肯和他有私。现下竟会与一个男人成亲,这口气如何能忍。沈梦秋布置周详,他虽是舵主,却无法专权。趁沈梦秋在岛上,用心两年仍难有寸功。答应了三皇子的事若是不成,楚烟那个女人怎么会放过自己。纵然是私下联系三皇子之事不败露,自己连有伤的林烟都打不过,又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赵思远急怒攻心,在桌上连击了十几掌。燕双双来找他,听他屋内动静不对,推门看赵思远坐在椅子上,脸发发青。吓了一跳道:“思远,你怎么了。”赵思远道:“我心里绞痛。”燕双双道:“我去告诉阁主,请人给你看看。”赵思远拉住她衰弱的道:“师兄正在忙与林烟的婚事,哪有时间理我,别去讨人嫌。”燕双双道:“阁主怎么会。”赵思远道:“双双,你陪陪我就好,千万别去。师兄已经因为林烟生我的气了,我们再不可去招人白眼。”燕双双听他说的凄惨,道:“阁主是迷恋林公子,可也不会这样糊涂。”赵思远道:“双双,师兄不知是中了他什么妖法。”燕双双道:“阁主最初是为林公子对江庄主的一片情所感,情之所钟,再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了。”赵思远道:“你看林烟真心对我师兄么,他能忘了江清扬。”燕双双道:“林公子生具至情至性,不会在这上骗阁主。否则阁主也不会这样看中他。他忘没忘江清扬我就不知道了,当年我们在惟情庄里他去闯江庄主的婚礼,他看江庄主的眼神,真能融化铁石的。”
林烟一生中也未有过这样快乐的时光,每天练字练画,看下人布置房间都可消磨一日。沈梦秋大多时候在陪他,连一只瓶的位置也亲自动手改了又改。林烟乐不可支,他抱着小刺猬,沈梦秋抱着他。晴月看见他们三个的模样,不知偷笑了多少场。沈梦秋道:“烟儿前些天似乎一下变了模样。”林烟道:“这要多谢伊伊。”沈梦秋哦了一声道:“为什么。”林烟笑道:“不告诉你。”沈梦秋道:“哦。”
沈梦秋事必躬亲,婚礼前一天亲去分派迎接贺客的人手。燕伊伊来见林烟,笑着道:“恭喜恭喜。”林烟道:“伊伊,这几日都未见你。”燕伊伊道:“我为公子带了一件大礼。”林烟诚恳道:“伊伊,我自己当局者迷,若非你提醒。定在日日苦恼。我不要你什么大礼。”燕伊伊道:“公子,这礼物极不寻常,你定要跟我来看看。”林烟被引起好奇,道:“是什么。”燕伊伊道:“公子随我来吧,这大礼未时就会走了。”林烟身子一颤,望向燕伊伊。燕伊伊道:“公子真是聪明,江庄主说我只要点一句,你也猜得出。”林烟道:“庄主怎么来了。”燕伊伊道:“江庄主说你便同他的孩子一样,这样的日子怎么能不来看看。”
林烟随她到了赢州的一家客栈。燕伊伊带他到一间客房,道:“江庄主就在内室。”林烟推开门,那熟悉的人正站在窗口,听声音转过头来道:“小烟。”林烟觉鼻子发酸,跪了下去。江清扬伸手扶他,林烟道:“庄主,别拦我。”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江清扬声音微颤道:“好孩子,起来吧。”林烟站起来抱住他,江清扬轻抚他的头发,道:“你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我本想通知你二叔。他们是些普通百姓,还是不来的好。”林烟热泪滚滚而下。江清扬伸手给他擦了。自怀中取出两块白玉放在他手里。一片是当日沈梦秋在刑堂给他的情天宝鉴下卷,另一片却是上卷。道:“相思阁什么也不缺。我也只有送这上卷给沈梦秋做个人情。”林烟颤了一下,道:“不。”江清扬道:“他和你在一起,就是得到活的上卷宝鉴。又何必在乎这么个物件。”林烟眼泪不断的涌出来,一时说不出话。江清扬自是怕他在相思阁遭人非议,才把上下卷宝鉴一起给了沈梦秋。
江清扬抱他坐下,给他擦眼泪。道:“你小时候,毛病可真多。饭也不吃成天胡闹。说了你你又哭起来没完。可有你陪着我,我实在开心。我这一生,如有感激的人,就是沈梦秋了。他若没有带走你,我一定会永远活在悔恨里。”
淇则有岸(六)
林烟道:“庄主,我对不起你。”江清扬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什么都对得起我。”自身上解下一块似乎流动着奇异绿色的墨玉系在林烟身上。林烟啊了一声,江清扬按住他的手,道:“这是我送给你的。”林烟道:“不,我不能要这个。”江清扬道:“都说这玄晶如何重要,两派拿了当至宝。几十年间才智之士出了不知多少,却无一能够参透。你已有了一块,便两个都拿着吧。”林烟道:“庄主……”江清扬对他摇摇头,道:“沈梦秋对你用情极,我若去参加料他也会答应。却怕相思阁的其他人不服,总是麻烦。他做惯了主,有什么事不肯让着你,慢慢和他说。习惯本身是一件很难改变的事情,有些时候会控制一个人,事后又会令人后悔莫及。”林烟抓住着他的衣服,道:“庄主要走了。”江清扬道:“雍京事态一日三变,我实在不能久留。”站起身来,给林烟整了整粘在额上的头发。林烟感到他的手指微颤,一阵心酸。
赵思远在沈梦秋的书房等他,双腿不能抑制的哆嗦。他虽背着沈梦秋私下与三皇子通消息,可沈梦秋积威之下,也不禁畏惧。赵思远找了椅子坐下稳了稳心神,书案上一片大红映进他的眼睛。那样纯粹的正红,丝绸的质料水一样流泻下来,层层的光。是林烟的喜服。赵思远把那衣服拿起来,轻柔的恍若无物。赵思远把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将衣带系起,走了几步。沈梦秋进来看见他,道:“你在干什么。”赵思远抖了一下,道:“师兄,我说的话真不真,林烟出去私会江清扬了。”沈梦秋道:“脱下来。”赵思远抓住他的手,颤声道:“师兄,你爱林烟的痴情。我对你也不逊于林烟对江清扬。你为什么看不见身边的,却要喜欢一个永远惦记着别人的贱人。”沈梦秋怒道:“住口!”顿了一顿,声音转柔。道:“思远,你是恩师的独子,你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怪你,你不要太过格才好。我与林烟成亲,他便是相思阁的主人,容不得你不敬。”赵思远才要说话。林烟已推门进来,道:“梦秋,晴月说你找我。”看见赵思远也在这里,怔在当地。
赵思远道:“林公子回来了,江大庄主有什么颠覆相思阁的高明手段先透露些给我和师兄听听吧。”林烟望向沈梦秋。沈梦秋道:“你去哪了,到我这来。”赵思远厉声道:“师兄。”沈梦秋揽住林烟,道:“你眼睛这样红,一定哭的厉害,谁惹了你不开心。”林烟挣开他,对赵思远道:“脱下来,否则我杀了你。”赵思远躲到沈梦秋身后。沈梦秋道:“烟儿!”林烟道:“你护着他,你护着他。”他连说两遍,声音都已发颤。沈梦秋道:“我宠着你,你也不能如此无法无天。”他适才听赵思远说林烟去见江清扬,又问了赢州部署的弟子,知赵思远所言非虚。已是压着怒气。现下看林烟不但没有坦白相告,竟还去寻赵思远的晦气。沉声道:“别闹了。”林烟道:“梦秋,你为什么让他穿我的衣服。”赵思远道:“你不稀罕我连捡也不行么。”
沈梦秋头也要裂了,道:“都住口。”对赵思远道:“你先出去。”赵思远恭敬道:“是。”自沈梦秋身后走向门口,路过林烟时做了一个得意的表情。林烟气极,身形一闪,一手去抓他身上的衣服,一手对他击出一掌。赵思远挡也未挡,生受了这招。惨叫一声倒在角落,吐出口血来。沈梦秋吃了一惊,过去查看。取了伤药给他吃了,又输些真气助他冲开淤塞的经脉。赵思远衰弱道:“师兄,你别管我了。我一个人活的寂寞,早想去见爹娘。”沈梦秋听他提起师父师娘。道:“别说傻话,你怎么不躲躲。”赵思远道:“林烟是相思阁的主人,我是相思阁的弟子,怎么敢谋逆。”沈梦秋看这恩师的独子气息微弱的躺着说出这番话来。想起师父师娘对自己的恩情,少年时带着小赵思远在岛上游玩,一阵心痛。
抱起赵思远,对林烟道:“在这等我。”林烟拿着那喜服,已被扯的坏了,一片凄凉破碎的红。林烟摸那上面的碎片,眼泪落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梦秋才回来。林烟听到声音,擦了面上的泪。一声不出看着他。沈梦秋疲惫至级,看林烟神色冷淡,怅然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林烟不愿他误会,道:“我适才去……”沈梦秋道:“我已不想听了。”拉过林烟道:“我师父只有这一个儿子。”林烟挣脱他的手,大声道:“那又怎样。”他性子倔强,向来觉得你若信我自然信我,你若不信便不信。当年在刑堂面对把他养大的江清扬,宁肯死也不解释。他对沈梦秋钟情,比自己想的还要,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开了口分辨。听沈梦秋不肯听又提赵思远,再也忍不住和他顶撞。沈梦秋道:“你就不能让让他么。”林烟道:“梦秋,你为什么让他穿我的衣服。”沈梦秋道:“你听不懂话么,先答我。”林烟道:“为什么先答你,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沈梦秋眯了迷眼睛,将他一把拽了过来,道:“你说什么。”林烟挣扎不开,怒道:“沈梦秋,我欠你的,你也不用这样欺负人。”伸手自怀里取了那情天宝鉴,放在书案上。沈梦秋道:“你干什么。”林烟道:“我还给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我们永远不相干。”
沈梦秋怒极,举起手来,却是打不下去。道:“你这样无情,你去见江清扬,我也不怪你,你……”林烟道:“是,我去见庄主要了这东西还你。你和我说的话,没有一样算数的,我永远也不想再看见你。”沈梦秋道:“你休想。”林烟道:“你永远是这样。”声音渐转凄凉,听得沈梦秋心里一颤。林烟道:“从我跟着你,便只能事事听你的话,遵照你的吩咐。你对我好,是要我样样照办。我有什么不合你的心意,都要提心吊胆。我不愿过这样的日子。”沈梦秋道:“你是孩子脾气,我不放心。”林烟道:“不,不是这样。你当我是你的。”顿了一顿道:“我不是每天吃的好穿的好,就会开心。”沈梦秋道:“你想做什么,我难道拦过你。可思远是我师父唯一的儿子。”林烟微喟道:“梦秋,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你让我走吧,我不想我们两个记恨对方。我永远记着你待我的好,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像你对我这样好。”沈梦秋道:“我真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不足。”林烟叹息一声,没有说话。沈梦秋道:“我们回房去。”林烟道:“梦秋,我说的是真的。”
沈梦秋抱紧他,道:“说什么傻话。”林烟道:“梦秋,我留下去,你会恨我,相思阁里的每个人都会恨我。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沈梦秋道:“谁会恨你。衣服坏了,重做就是了。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松开抱住他的手。林烟将手伸到衣服上解沈梦秋给他那块情天玄晶,沈梦秋道:“你干什么。”林烟道:“这是你的东西,我还给你。”沈梦秋气的哆嗦,道:“你不用解,你生的这么美,跟谁两年,也值些宝贝。”林烟脸色转白,道:“多谢阁主厚赐。”推门奔了出去。沈梦秋话出口便已后悔,追到门口,想起林烟的绝情,心痛的厉害。缓了一会,院子里哪还有林烟的影子,满院金菊,被秋风吹落了一片,说不出的凄凉。这两年的岁月,竟像是场梦一样。
第十七章 山水茫茫(一)
林烟出了相思阁一路急奔,他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天色已渐渐暗了。郊外荒无人烟,林烟茫然四顾。天下虽大,他却无可去。胡乱走了几步,疲惫的躺在地上。隐隐觉自己与沈梦秋终是无缘,这场架早就难免,只不过一拖再拖,怎么也躲不过。想起沈梦秋最后一句话,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说,他看不起你,他看不起你。林烟再也受不了,咬牙站了起来,天边一轮孤月,将他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林家同情他的婶娘曾经说,他娘没有死,只是住在月亮上去了。林烟懂事很早,也不信这些。现在想起来,对着月亮喃喃道:“娘,娘。”那个早已湮没在他孤苦无依的童年总的怀抱,此刻是如此亲近甜蜜,带着无限的温暖。
沈梦秋坐在书房里,他已这样坐了三天,脑子里全是林烟说的那句“我们永远不相干。”云兰进来看见这意气风发的师兄憔悴的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件喜服。叹息一声,道:“师兄。”沈梦秋道:“出去。”云兰道:“师兄,是我。你连我也不见了么。”沈梦秋抬头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下。道:“自然是你,除了你还有谁敢不听我的话。”云兰道:“师兄,你不要难过。林烟他……”沈梦秋轻摆了摆手让她住口。云兰道:“师兄,林烟在相思阁活的很难,你别生他的气。”沈梦秋道:“我有什么地方为难他么。”云兰道:“你没有,你对他再好也没有。所以林烟愿意陪着你。可他不能只依靠你活着。他从崖上下来,阁里每一个人的眼光他都得捱,每一句风言风语他都得听。”沈梦秋道:“所以我要和他成亲,他,他……”云兰道:“师兄,他和你成亲就挡得了别人的眼光,别人的怀疑么。”顿了一顿道:“林烟若不喜欢你,就不会打伤赵师兄。若不喜欢你,也不会走了。他伤了赵师兄,留在这里。会为你招来麻烦。”沈梦秋道:“我不怕麻烦。”云兰道:“师兄,你很强。林烟也不弱,他不愿事事要你庇护。在淮州,如果不是他,我和伊伊早都死了。伊伊说,当年你们遇到他的时候,他骄傲又倔强。这两年留在咱们阁里,到底算什么呢,一身的傲气都磨的没了。”沈梦秋道:“好啊,那他便走吧。”云兰道:“师兄,你不要说气话。你肯和他成亲,是对他天大的好。他肯和你成亲,也不知放弃了多少。他在江湖中谁不认识,却心甘情愿的跟了你,难道会心里一点计算都没有。”沈梦秋道:“他和江清扬就不怕别人议论。”云兰道:“江清扬养了他十二年,恩比父母。”顿了一顿道:“江清扬教的他一身傲骨,尽展所长。和师兄你不一样。”沈梦秋道:“我成全他,让他去找他的傲骨。”云兰道:“师兄,你不要再说气话。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林烟绝不是会回头的人,他怎都不会去找江清扬的。”
沈梦秋听了这句,想了一会。道:“林烟与思远的争斗你听谁说的”云兰见他问这句话,已知他想的明白了,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道:“已传了七八圈到我耳朵里的。赵师兄说他揭穿林烟与江清扬暗通款曲,林烟恼羞成怒打伤了他。师兄把林烟赶走了。我虽然出去办事才回来,却知道绝不会是这样。”沈梦秋道:“你长大了。”云兰笑了一下道:“林烟每天小心翼翼还不够,哪里敢随便伤相思阁的人,这有什么难想。”沈梦秋听的心里一酸。云兰又道:“师兄,赵师兄虽然是师父的独子,你也不用纵容着他。”沈梦秋伸手轻抚她的头发。云兰笑道:“说起来赵师兄也够倒霉,当初我去寻林烟的晦气。林烟任我欺负又给我擦眼泪。现下林烟钟情师兄,却不会这样让着赵师兄了。”沈梦秋道:“是我糊涂。”走出门去,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破浪自空中落下来。沈梦秋做了几个手势,破浪会意向高空飞去。
云兰笑着站在书房门口,沈梦秋道:“我不如你精细,烟儿走了也好。我先理了阁内的事,再请他回来。”他心头魔障既消,立时明白林烟的远走。气自己的不理解是一部分,更不愿意使自己在相思阁内为难。沈梦秋少年称胜,自来只有他照顾别人,从来不需要别人为自己考虑。琢磨这一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对云兰道:“你先回去吧。”
赵思远正躺在床上,燕双双照顾他。看沈梦秋来了,行了一礼退了下去。赵思远也是颇俊秀的少年。沈梦秋看他这无力模样觉实在不够男子气概,惹人厌恶。林烟跟了自己,也常常卧病不起,可偏偏他倚在枕上一根指头也抬不起的模样无限的引人怜爱。沈梦秋也感觉自己实在心有所偏。柔声道:“思远,你怎么样了。”赵思远道:“师兄来看我,我什么病也好了。”沈梦秋拉过他的手腕,细诊了一下。道:“的确好的差不多了,林烟用了三成力道。”赵思远道:“师兄,我觉得胸腹仍很窒闷。”沈梦秋道:“既然如此,你便全心修养一个月,我亲自照顾你可好。”赵思远大喜过望,道:“师兄,三皇子已先占了雍京,我们与惟情庄几十年恩怨。师兄文才武功,不如趁此机会做个了断。”沈梦秋道:“你身上有伤,别想这些费神的事。我已命张知意暂代中原舵主。”赵思远道:“师兄,我,你。”沈梦秋道:“因为我另有别的让你做,我若让思远陪着我,你愿意么。”赵思远颤声道:“师兄……”沈梦秋道:“你说的对,林烟心不在我。我要他做什么,
我沈梦秋岂是那样的蠢人。”赵思远猛地坐起来,抱住沈梦秋,声音激动道:“师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日夜都盼着这一天。”沈梦秋凝神倾听外面忽然变的不稳,踉跄离去的脚步声。知这样的打击最是有效。燕双双此刻固然伤心,却永远不会再为赵思远所惑。
沈梦秋拨开赵思远的手指,沉声道:“思远,你是师父唯一的儿子,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相思阁的事,现在说出来,我也不会真的怪罪你。”赵思远道:“师兄,你说什么,你不是要我和你做夫妻?”沈梦秋厌恶的皱了下眉。林烟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什么夫妻的话。谁是夫谁是妻,我骄傲的烟儿。他想起林烟,面上现出自己也不知道的柔情。赵思远道:“师兄,我……”还未说完,沈梦秋道:“你背着我与三皇子的人接触,已有近两年了吧。”赵思远浑身一激灵,说不出话来。沈梦秋道:“我年前便知道了这事。可你手上没有调动岭南部署的能力,三皇子又对你在中原做事有许多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你去了。”赵思远道:“师兄,我绝对没有背叛你。”沈梦秋道:“非不愿也,实不能也。想不到你野心当真不小,竟敢私下许诺会出兵助三皇子,你这么急着做主,也要有那个本事才好。”
沈梦秋轻拉住赵思远一只手,赵思远全力去挣,却是纹丝不动。沈梦秋道:“相思阁对叛徒最轻便是废只手。”赵思远道:“师兄,你看在爹的面子上饶了我。”沈梦秋道:“我若不念着师父,你几天前已死了。”赵思远厉声道:“还是为了林烟,他究竟有什么好。我们帮助三皇子,日后相思阁就是江湖第一大帮。”沈梦秋道:“你在担心无法对三皇子交代,想的真远。与虎谋皮,岂是易事。你没有那本事,却有那胆子。真是希奇,你若不急着对付林烟,我也懒得查你。”攥住赵思远的手渐渐用力,已听到骨骼的轻微声响,赵思远肝胆欲裂,放声大喊:“爹,娘。”沈梦秋松开了手。道:“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给你两条路。废一只手,从此既往不咎。或者离开相思阁,阁内的规矩也与你无干。”赵思远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半晌道:“我选第二条。”
沈梦秋暗叹江清扬真是好福气,林烟快被打死也不肯开口求饶。赵思远若选第一条,他怎么会真的废了他的手。道:“你走吧,从此不准出现在相思阁的范围内。”赵思远道:“沈梦秋,我赵思远不报今日之仇,誓不为人。”他本是刻薄之人,不甘如此离去,什么话也说了出来。沈梦秋轻蔑的看他一眼,越发觉得林烟的为人世间再无第二个。
沈梦秋召集相思阁阶位较高的弟子及各分舵舵主。宣布调升张知意驱逐赵思远之事。人证俱在,有些想维护赵思远的也心服口服。这些琐碎的事也颇忙碌。好不容易人群散去。沈梦秋缓缓走出屋去。
破浪仍未回来,秋风吹的树叶凄凄呜咽,沈梦秋心中酸楚,不知林烟到底去了哪里。
第十七章
山水茫茫(二)
沈梦秋等待半个月,破浪终于回来了。与他布置的人手一样,没有带回林烟的任何消息。林烟没有回惟情庄,也不在那些他曾经流连的青楼。青楼楚馆是得到江湖消息的最快途径。相思阁下属开设的便不计其数。可是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林烟去了哪里。甚至连琴州,他也派人去看了。下属回报说林烟母亲的坟有修整过的痕迹,可已是数日前的事了。这一点消息最终也告断绝。
沈梦秋夜里独眠,忽然想起刚认识林烟时的许多事情。那消魂的日夜,林烟哭泣着在他身下挣扎,哽咽不清的求饶。他知道他疼,可总觉得自己喜欢他,便是他的福气。林烟被他带走,在海上醒过来,那时不知有多寂寞痛苦。他知道他难过他宁愿死,可觉得自己拿情天宝鉴换了他,怎么也算对得起他。林烟自小所受的教育,与相思阁的人交往已是天大的罪过,却被带到了相思阁,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相思阁的人。他每离开崖顶,总是远远避开人,挑最偏僻的路下去。林烟在岛上有个采珠的朋友,被自己吓走了。他不去见阿妹,却也再不一个人下山去玩。他从小死了父亲,颠沛流离,六岁又死了母亲,十二岁开始为江清扬做事,十六岁去做什么风流公子,十八岁便遇到了自己。一生中何尝有过什么真正开心的日子
那天在书房,他说“梦秋,我真欢喜。”他带着小刺猬回来时,自己为什么要为赵思远责怪他。他是孩子气,可从不肯令人为难。他求自己别去助三皇子不知在心里想了多久才开口。自己答应他了就答应了。为什么要冷落他为难他。他那样隐忍羞涩的个性,却几开口说永远陪着自己,为什么不相信不珍惜他的情意。沈梦秋千头万绪齐上心头,度日如年不过如此。有时睡着了,听见林烟呼喊他的名字,惊醒过来,屋子永远那样空荡荡的,仿佛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
只有林烟留下的小刺猬,证明那美丽的少年曾经日夜不离的和他生活在一起。沈梦秋吃饭时把那刺猬摆在桌子上,小刺猬吃东西越来越少。几天后更一动不动了。沈梦秋武功卓绝,觉这刺猬呼吸极细缓,却并没有断绝。晴月请了一位据说会医治动物的猎人。那猎人看了之后,恭敬的道:“阁主长年住在极南之地,少见此物。刺猬天气转冷便会眠,明天春天便好了,一切都与从前一样。”沈梦秋道:“多谢先生。”那猎人得相思阁主的一句多谢,激动无已。领了沈梦秋的厚赐,欢喜无限的走了。沈梦秋轻抚刺猬的骨刺,想林烟抱着它的模样。晴月道:“阁主,我听人说有时不相干的人说句话最是准了。那猎户说一切都和从前一样,阁主不要挂心,公子一定会回来的。”沈梦秋低声道:“什么时候呢。”晴月是他的近人,他并不在晴月面前强撑。以他的能力,却这么久也找不到林烟。自是林烟存心躲他了。晴月道:“明年春天便好了。”
并没有等到那样久,林烟的消息很快便到了。沈梦秋在相思阁的大厅里,面前摆着一件衣服。那是林烟的里衣,雪白的丝绸上全是干涸了的血迹。比当年林烟在刑堂被抽碎的那件狰狞百倍。衣服上有许多被烙铁炽烤的焦糊。遍布着碎口,却偏还能维持一件衣服的连接。可以想见折磨林烟的人,是如何慢慢的设计步骤,然后一件一件的加在他身上。这件衣服有一切沈梦秋所知刑具的痕迹,还有许多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造成的。
这衣服是三皇子的特使早晨送来的,沈梦秋看了整整一个上午。派人去请那过去的财神城主过来。楚烟笑着走进这堪比皇宫大殿的议事厅,笑道:“沈阁主好。”沈梦秋也笑道:“楚城主客气了。”楚烟道:“我这财神城早已是个空名,如今为三皇子做个帐下小卒。沈阁主切勿客气。日后你我说不定尚有共事一君,同朝为臣的情分。到时候还要阁主多多提携才是。”沈梦秋道:“我是个江湖野人,只怕要辜负城主的一片好意。”楚烟道:“可林公子对三皇子可是忠心耿耿。沈阁主不会连他的意思也不顾吧。”沈梦秋道:“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楚城主远来是客,吃过了饭再走。你这件礼物,我们阁里要着也没什么用,还请城主一起带走吧。”他知道楚烟来意不善,自己若露出一分关心林烟,便不知要付出什么代价。只怕林烟的苦更无尽头。总之楚烟不会走,几句话就压了这女人的上风头。话说的虽强,一颗心实已痛的碎了。
楚烟冷道:“沈阁主不是这样不痛快的人,我亦没有时间陪你。你若不认识这是林烟的衣服,怎么肯留我这么久。”沈梦秋道:“这衣服毁损的这样厉害,谁能分辨得出来。楚城主何不拿外衣来,倒好认些。”楚烟娇笑道:“林公子与阁主是什么关系,哪还用什么外衣。外衣三皇子另行派人送去给惟情庄了。”沈梦秋道:“算盘打得倒精,林烟已叛走。即便你真抓住了他,也与我没有关系。”说到这里,讪笑道:“凭城主想抓他真是笑谈,这天下无论是谁,只要他想走,只怕还没有走不开的。”楚烟道:“啧啧,阁主还是关心不是。我是抓不到他,全要谢阁主的好师弟算无遗策。”沈梦秋道:“你说什么。”楚烟道:“这林烟出了相思阁,我就知道。可是不敢动他。你的好师弟给我出个主意,说林烟是个傻子,断然不会回去找江清扬的。他有什么地方可去,只怕也只能回琴州给他娘扫扫墓。让我们赶在前面,拔了他娘的墓碑,再拆了他娘的尸骨。林公子身上没钱,走的总是没有我们快。他到琴州见了他娘,还没等我们动手就吐血晕了过去。阁主,你这师弟真是聪明有才的很啊。哈哈。”沈梦秋觉一阵气血翻涌,他不是没有想到这点,终究是晚了三天。楚烟已将那墓碑重新修好。却让自己以为林烟去过又走了
楚烟娇笑两声,道:“沈阁主,我还真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吃了饭再谈
第十七章 山水茫茫(三)
沈梦秋道:“城主远来是客,我自当招待。尽管慢用,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楚城主自行离去便可。”楚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看他吩咐左右摆上宴席,竟真的是要走了。楚烟道:“沈阁主的痴情之名竟是假的,真令人齿冷。”沈梦秋笑道:“这世上事本就真真假假,城主何必苛求沈某一人。”楚烟咬牙道:“沈阁主竟然不顾林公子的死活。”沈梦秋道:“城主不说他对三皇子忠心耿耿,哪里还轮得到我去顾他的死活。城主若是觉这里饭菜不对胃口,这就请吧。”楚烟怔了一怔,娇笑道:“阁主又戏耍人家了,阁主若是不看重林公子,又怎么会为他赶走了师父的独子。”沈梦秋道:“城主请了。”转身便走。
楚烟身负三皇子之命,务必要与沈梦秋结盟。她与赵思远抓了林烟,自以为万无一失,得意洋洋前来,竟连一句妥协也得不到。眼见沈梦秋要走出大厅,道:“沈阁主,你若肯依前约,三皇子愿答应你一切条件。”沈梦秋挑高一边眉毛,道:“哦。”徐徐度了回来,道:“本也没什么不可,可你们抓了林烟,他毕竟是我的人。我也只好给三皇子写封信,让他体谅我这山野之人的面子,是不能再为他效力了。”楚烟脸色倏变。道:“林公子那样的人物当世无双,阁主真的不想再要了么。”沈梦秋道:“他现在还当世无双么,我要个废人做什么。”楚烟道:“我哪敢做什么过分之事,保证林公子将来,连手指都不会废一根。”沈梦秋道:“聪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敢这样对待他,自然是永远不打算把他还给我了。若是归还,也要在他身上中下一生难解的奇毒。我还要他做甚。我若心疼他,杀了你便是。楚城主在这留得一命,不如去求你的老情人江清扬。”楚烟道:“林烟身上带着两块墨玉,赵思远说是你们两派的至宝情天玄晶,阁主也不想要了么。”沈梦秋道:“那东西名字好听,什么用途都没有。城主若喜欢尽管拿去。我和江清扬都舍得送人,还会是什么真宝贝不成。”向左右道:“送楚城主。”楚烟道:“你……”沈梦秋道:“慢着。”楚烟道:“阁主想通了。”沈梦秋道“我改了主意。”楚烟欣喜道:“我就知阁主是聪明人。”沈梦秋道:“我要杀了城主。”他说的极为客气,动作却快。身形急闪,楚烟已被罩在掌风中。
楚烟惊道:“阁主若杀了我,赵思远便会将林烟送给三皇子的手下劳军。”沈梦秋边出招边悠闲道:“与我何干,赵思远在他身边,他只怕没命撑到劳军。”楚烟狼狈招架,勉力道:“林公子夜里常呼唤你的名字,阁主怎可如此绝情。赵思远并不知道我将他现放在哪里。只能联系我的人罢了。”沈梦秋停了手,道:“你撒谎也不会,哪里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会在你们面前示弱唤人,真是笑话。”楚烟急道:“他醒着不会,昏晕时会,睡着时会。林公子对阁主情根种,阁主千万不要辜负了他。”沈梦秋道:“他求我保护便是情么,城主想的真简单。”楚烟道:“武林大会上,林烟穿了阁主夫人的衣服陪阁主一起出席。他若不是爱阁主,活剥了他的皮他也不肯的。林烟对天下人都无情,惟独对阁主……”她怕沈梦秋真杀了自己,极力游说。沈梦秋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再说。心道:连楚烟都知道他爱自己,又是心痛又是酸楚。面上却要强装出一片云淡风清,道:“城主口才真是了得,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太过无情。城主尽管走,我若是今后再听说林烟如何了,这件衣服什么样,你的衣服便会什么样。他若死了,城主也可尽早给自己准备后事。”楚烟道:“阁主好狠的心。”沈梦秋道:“楚城主还不走么。”
楚烟想再说什么,看沈梦秋已出了大厅,咬牙走了。沈梦秋让破浪飞在空中,向楚烟的方向指了一指。当年他与林烟曾经讨论过楚烟不知将财神城的真正财产放在何。如今楚烟孤注一掷,怎敢将林烟藏在一般地方。她想拿林烟逼迫自己与江清扬就范,总是不敢杀他的。楚烟既不让赵思远接触到他,林烟在她离开的日子总是无事。他自楚烟的态度中察觉三皇子并不知晓此事,软硬兼施吓走了楚烟,心里却是空落。又派了人手自后悄悄跟踪楚烟,同时去搜索赵思远的去向。
沈梦秋做完这些,一个人回到内室。屏风上的林烟浅笑不语。沈梦秋轻抚他的面容,想着楚烟那句,他醒时不会,睡着时会。一滴泪落在手上,又滑落到地面。
第十八章 纵我不往(一)
林烟自山洞中醒来,身边是楚烟那个叫小月的侍女。铺天盖地的痛楚席卷而来,小月给他擦拭额上疼的冷汗,带着真心的忧愁之色望着他。林烟柔声道:“你不用担心。”小月拿着丝巾,听了他这句话,眼泪倏地流了下来。道:“林公子,不是我不想放你,来这的路除了城主谁也出不去。”林烟勉力伸出手去给她擦了眼泪,道:“我不用你放。”
林烟看她难过,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环顾这山洞,道:“这只怕是世上最美丽奢侈的地方,珍珠如土黄金若石,你我同在此地,该感激上天才是。”小月道:“这是财神城的老城主当年私下修建的。”林烟道:“我料楚烟也无此手笔。”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林公子料事如神,可曾料过自己有什么下场。”小月身子一颤,向来人跪下道:“参见城主。”
楚烟恍若未闻,坐在林烟的床边,握住他一只手逐渐加力。林烟皱眉道:“城主临行前我已说过,江清扬与沈梦秋绝不会为我受你威胁。只怕你去了一趟,再对付我时还要多些顾忌。可叹城主偏要信赵思远,我也无可奈何。”楚烟道:“你敢对我冷嘲热讽。”手上一紧,林烟啊了一声,从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了。楚烟吓了一跳,想起江清扬与沈梦秋曾说的话,心中升起股冷意。急忙去看他的情况。当日她与赵思远百般折磨林烟,也听不到他一声呻吟。为何今天轻轻一握,林烟便不支倒下。楚烟自不是什么笨人,查看林烟并没什么大碍,冷道:“你以为我怕他们威胁,真是想错了主意,我今天杀了你,又有谁知道。”林烟悠悠道:“城主自然是不怕的,只要城主永不再踏出这山洞一步,便是把我活着剁了,也是无妨。”楚烟道:“他日三皇子做了皇帝,谁又敢拿我如何。”林烟道:“不知城主对三皇子有什么大功呢。城主要人无人,要钱又不舍得。即便三皇子得了天下,惟情庄和相思阁要动你,真不知谁人敢拦。”楚烟咬牙半晌,厉声道:“你一日不死,我自会一日平安。”林烟道:“城主实在太高看我了,难怪会上赵思远的恶当。只不过成全了他罢了。我若真有那般地位,城主自不会空手而回。”
楚烟神色不定,抓林烟本也是她的主意,现下听林烟全认作是赵思远所为,再加两威胁全都无功。一时有些恍惚,不知下步该当如何。林烟看她面上阴晴变换,道:“城主要保全寿命尽享富贵,凭三皇子只怕不妥。”楚烟道:“哦。”林烟道:“城主既不想听,我也累了。”合上眼睛,竟是要睡了。楚烟怒道:“你敢耍我。”拽起林烟,却是不敢打下去。林烟被她拉扯,身上许多伤口挣裂开来。苦笑道:“城主怎么没有半点文雅气。”楚烟用力将他摔在床上,血一缕缕自林烟的衣上弥漫出来,疼得他一阵昏沉。小月怕楚烟对林烟刑求,对林烟道:“公子有什么主意,就讲啊。”楚烟财神城江南的产业三个月便被他算计了一半去,实在是亲身体会过他的谋略,心里也盼着他说。等了又等,林烟始终没有开口。楚烟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么。你只要不死,多伤些,少伤些。只怕……”林烟道:“我是当世唯一能救城主之人,城主实在不该这样对待未来的恩人。”楚烟道:“你胡说什么。”声音却放的低了。她绝不会活着放林烟离开,却想哄他说出自己面前还有什么路好走。
林烟道:“有件事我想了两年也不明白,我究竟与城主有什么嫌隙,以致城主竟会为赵思远所蒙蔽,不知城主肯否先行赐告。”他这番话讲得极为诚恳,言辞间更是将被虏之事全推到赵思远身上。楚烟各种主意在脑子里冲突,想着林烟所说长享富贵。终于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不能说。”伸指点了林烟几穴道为他止血。小月上前给林烟撕开的伤口上药包扎。楚烟默默看着他们,良久道:“我出身贫寒,父亲整日只喝酒,靠我娘给大户人家做活贴补家用。十二岁那年,爹把我和妹妹卖去了妓院。”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林烟看她面上的痛苦神色,知那一定是极折磨的岁月,叹了口气。他自来同情这些苦命女子,这叹息全发自内心,楚烟听得一颤。想起了什么,踌躇了一下道:“我没毁你娘的尸骨,那是随便乱挖的。”林烟道:“多谢城主。”楚烟咬了咬牙道:“我可不会放过你。”林烟道:“若我实有对不住城主之,城主怎样也是无妨。”他将话题从新引了回去。楚烟怔了一下,低声道:“我十六岁那年,被一个江湖人买了去。他就是当时的财神城主,惧内的厉害。却要把我放在身边,就收我做了他的关门弟子。我发誓要学好武功,报复一切欺辱我的人。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被他师弟无意中得知。逼我委身于他,否则便告诉夫人。哼,这些男人,个个都说怎么精明。男人再精明还不是要死在女人手上。”她说这话已是咬牙切齿。林烟看她秀丽至极的脸庞,一时无语。楚烟缓了一会,声音转的柔和,“可女人便是女人,无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会想些别的,来安慰自己。最后两年是最难熬的时候,我一天天等着他死。那时江湖上最出名的消息,不是江湖风云,不是武林称胜。是惟情庄的风流公子。人人都说只要他的眼睛看过来,可以迷倒一切骄傲的少女。他是最年轻的堂主,操纵着江南数以千计的生意,为人又温柔到了极点。”林烟听得咳嗽了一声。楚烟转向他,面上有些看不分明的神色。
“我终于等到了报仇雪恨的一天。可我母亲早已病死多年了,我杀了那个酒鬼,走遍大江南北的寻找我的妹妹。”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目光中满是悲凉。凄然道:“我在枕梦院找到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时,她已病得不行了。枕梦院的嬷嬷说她不死心的纠缠惟情庄的林公子,林公子却再也没有来过。她相思成疾,与我聚了三日便去了。”
林烟听得怔了,留神楚烟的眉眼。他初见楚烟时,已觉有些眼熟,此刻听她提起枕梦院,黯然道:“你是青青的姐姐,青青她……”楚烟道:“住口,不准你提她。”她这句话说的急,喘息了下,道:“说你的法子,否则我便杀了你。总之出去也是难活,在这里留一辈子也很好,这不是你的话么。”林烟本是骗她,此刻心情冲突,半晌道:“三皇子不足为依,你若把财产献出五分之二给太子,改投正统,日后尚有安享富贵的日子。太子力量微弱,登基惟有依靠其他势力。做了皇帝也后不敢算计功臣。你再将五分之二给惟情庄,请庄主做你靠山。剩下的五分之一也足够你一生用。”楚烟沉声道:“这就是你的主意么。”林烟道:“你并无其他出路,否则也不会捉了我。这地方固然隐秘,若是不能出去逍遥,千万珠宝又有什么用。”楚烟道:“说的好听,我还不是要仰人鼻息,任人宰割。我更不会放过你。”林烟轻叹了下,柔声道:“我不找你复仇便是。”楚烟道:“什么时候了,轮得到你说这样的话。”掴了林烟一掌,林烟没有作声。她看着林烟温柔的目光,咬牙奔了出去。
第十八章 纵我不往(二)
小月给林烟脸上涂了些消肿的药膏,忧心道:“公子做什么说这种话,我妹妹说,城主从前倾心你,所以才对你这样狠。可你不得罪的城主太厉害,总不会杀你的。”林烟道:“我不怪她,这是赵思远的主意,他以为带我一件衣服去。沈梦秋或肯服软。你们城主也是苦命的人。”林烟内力被制,听力并未受影响。隐约感觉楚烟在外面,故意说了这番话。只是最后一句却是他心之所出,极为诚恳。小月道:“公子,你真是好人。难怪天下的……”她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林烟怎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小月想了想道:“城主也许很快就想通了,林公子,你真幸运。是惟情庄庄主的弟子,又是相思阁阁主最看重的人。有你说一句话,什么不成。”林烟眼神渐渐转冷,道:“我宁愿这幸运是别人的。”小月自这他伤后见到他以来,林烟除晕迷的时候都温柔有礼。还是第一听他这样冰冷的说话。带着三分决绝。小月不禁打了个冷战,觉那冰凉之意之渗到骨头里去。
楚烟第二天再来,把小月赶了出去。对林烟道:“你觉我武功如何。”林烟道:“很好,可列入一流高手之境。”楚烟道:“比江清扬沈梦秋如何。”林烟道:“城主,有些事是上天注定。你纵日日苦练,也永不及他们。”楚烟竟笑了一下道:“你说得对。”林烟纳罕间,楚烟拿了些事物出来,正是林烟身上的玄晶。楚烟道:“任江清扬沈梦秋如何了不起,这玄晶的秘密却是我先解开的。”她将两块玄晶贴在一起,天然的凹凸相嵌,顶端空出一个半圆不规则的凹陷。楚烟自袖中取出一粒表面有些微小突起的明珠放在那位置。玄晶平时就仿如流动的奇异绿色如活了般闪耀一阵光芒。林烟看得呆了,楚烟道:“这是财神城的四宝之一,那三样东西也无非是价可倾城,这件却是看不出有什么用途。”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得意道:“我昨天弄这两块东西,一眼便看出这是合在一起的物件。”林烟道:“城主聪明过人,这个自然。”这两块玄晶落在楚烟手上已经月余,她此刻才发现这秘密,却说什么一眼看出。至于江清扬与沈梦秋,两人都只有三分之一,更得不出楚烟胜过这二人的结论。林烟的话里已有微嘲。楚烟兴奋至极,全作未听见。接着道:“我听说天地有奥秘之物。能任临终高手输入功力暂存以待有缘之人,我将它们配在一起后,相信便是这东西。”说着将手轻放在那玄晶表面。林烟微微合上眼睛,他外伤颇重,没有力气。楚烟却将他拉了起来,道:“如何取用这玄晶内的真气,你一定学过方法。”林烟道:“我们两派尚且不知这玄晶有什么用,还谈什么取用的方法。”楚烟皱紧眉头道:“不可能只有这个东西。你若说出来,我便饶你一命,你若不肯说。我要你比一月前还惨上百倍。”林烟道:“哦,城主本领当真不小。”却是一派不在意的语气。
楚烟气的哆嗦,知强迫他绝无结果,又怎么甘心就此做罢。想了一想,拉起林烟的手按在玄晶之上,林烟猛地一激灵,紧蹙眉头,现出强忍痛楚的神色。楚烟将玄晶移开,林烟额上出一层汗,那股疲惫之气似是消了不少。林烟见她望着自己,道:“你猜得不错,我身上有伤,几乎受不住这真气。”楚烟道:“你说的是真的,为何我却不行。”她试了整整一夜,隐约感到玄晶内的真气,却是不能取为己用。林眼道:“若是人人皆可,又算什么奇珍。大约只有修炼情天宝鉴的人才能得到。”楚烟道:“情天宝鉴怎么修炼。”林烟苦笑了一下,道:“情天宝鉴的修炼者身上不能有别派内力。城主怎么肯废了一身功夫。纵然你肯,若无二十年以上的苦修,绝不能承受这玄晶的强大真气。”楚烟道:“你才几岁,跟我提什么二十年。你伤若好了,也受不起么。”林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楚烟自然不是笨人,想起那日武林大会上林烟迅疾的身法。道:“你学沈梦秋的功夫更不超过两年,若非二十年不可,想是这双修有些别致的门道。”
楚烟久历风尘,想到这里,向林烟道:“这个你是会的吧。”林烟咳嗽道:“我,我不会。”楚烟道:“在我面前扯谎。”林烟说的其实是真话,他与沈梦秋间向来是由沈梦秋主导,他只负责真气在己方的流转。并不清楚如何去输入及引领对方真气的运行。楚烟却是不信。她望着林烟,脑海了闪过许多念头。轻轻在林烟身边坐下了,柔声道:“我长得如何。”林烟道:“城主美丽大方。”却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心道女人便是女人,还有心在此时计较这种事情。楚烟道:“你夸别人美,只怕没多少真心。不过你不觉得碍眼就好。”一手却自林烟的衣襟探了进去,林烟大吃一惊,明白了她的疯狂念头,全力挣扎。他内力被制,敌不过楚烟的力量。楚烟怕他挣扎再弄坏旧伤口。轻点了他的穴道。自己躺在林烟身边,一手在他身上徐徐摸索。楚烟对付男人颇有手段,林烟觉她手指所经之全是酥麻之感,实在害怕。道:“城主摸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不觉咯手么。”这话说的极煞风景。楚烟却娇笑道:“我有最好的伤药,保证你日后连头发丝的疤也不会留。”
第十八章 纵我不往(三)
林烟觉她的手渐渐向下,苦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城主还请自重。”楚烟道:“你是什么守礼的人么。”林烟身上渐渐起了火,他穴道被制,内力也没制。惟有刚才接触玄晶时吸到的一点真气,他怕楚烟发现,悄悄压制在丹田。此刻事急,暗中依沈梦秋传授他炼精化气的法门运转。
一周天后,那股热气已被压了下去。楚烟施尽本领,身边这少年竟越来越冷。她又试了几林烟一点反应也没有,楚烟怒极,鄙夷道:“原来你只能让男人上。原来求江清扬上,现在被沈梦秋上过不要了。”她以为林烟会与她争辩,林烟却没有出声,轻轻合上了眼睛。楚烟一股气无可发,狠狠打了他一掌,林烟呕了几口血,昏了过去。楚烟吓了一跳,忙去查看他的伤势。当初捉到林烟后,赵思远要废了他的手足武功,为楚烟所拒。她恨他,可又不舍得真杀了他。将林烟重新安置好,拿着那两块玄晶苦思。
林烟待楚烟走了之后,才睁开眼睛。他吐血原是骗楚烟的,现下将那隐藏的真气在经脉间运几个周天。他自受伤以来,精神疲乏。这股真气正是来源于情天宝鉴,至精至纯。等天明时,旧的淤塞积郁之带已被打通。虽是一夜无眠,竟颇舒畅。他听见动静,不愿与人说话,装作沉睡不醒。楚烟来看他仍是原来模样,伸手将他一阵乱晃,笑道:“你不肯就不肯。你的主意还不错,我就将五分之二送给江清扬又有什么关系。这世上修炼情天宝鉴的又不只你一个人。”林烟道:“情天宝鉴是门不能容他的真气,两派真气同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楚烟道:“你为何不想想这玄晶的钥匙怎么会在财神城。我把那玄晶让小月碰了,没有任何感应。我却能感到里面真气的流动。财神城上代只怕与你们也有些渊源。我自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林烟道:“你要在庄主身上打主意,不成的。”他这话说的倒是诚恳。楚烟道:“男人全是一样的,江清扬又能特别到哪去。”想起自己的失败,道:“就是特别几分,终归也是男人。”林烟道:“哦。”楚烟道:“我知道你心里笑话我,可不知你能笑到几时。”她对江清扬施展尽了一身的本领,终是无功。倒不觉得是自己魅力不够,而是先去招惹了林烟,引起了江清扬的警觉而已。
楚烟见林烟不肯再说话,也不着恼。坐在他身边道:“张口。”林烟在心中权衡,若是动手仍是不及楚烟,再被俘便连反抗的余地亦没有了。一念及此,微微张开了口。楚烟取了一枚丹丸喂给了他。林烟将真气提升到喉咙,使那丹丸不能下滑。楚烟看他有些畏惧的眼神,道:“不用怕,不是倩。”凑上去吻了吻林烟。以舌在林烟口内翻卷,确信那丹丸已被林烟咽了下去。
林烟待她放开自己,厌恶的闭上眼睛。他本想告诉楚烟,以楚烟的功力,只会为江清扬所用。这双修是要两方都全无私心才能互有成就。想到她终究不肯放过自己,把这话也压了下去。那丹丸入口既融,他全力去对抗,也实在不能分神说话。只听楚烟在耳边道:“我会每月给你一解药,只要你一生乖乖的,就一生不会死。这解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什么时候我死了,你便陪着我。”林烟苦笑一下。楚烟道:“这药每天寅时巳时酉时会让人痛楚难当,你自己慢慢熬吧。”
林烟好不容易盼她走了,将那丹丸咳了出来,却已化了些进腹。他也不甚担心,所化的部分极细微,估计服几解药就会化解。楚烟也是办事之人,她既下了决定,当日下午便有人进来将那许多珠宝装了两个箱子。却是不些边疆民族,不似中土之人。林烟被装在马车里运来,根本不知身在何方,此刻看了这些人。觉这里离雍京赢州都不会远。这些人不会是来自沈梦秋的地盘岭南,那便是苗疆一带的人了。只是看起来又不像是苗族。
他还在盘算,一股巨痛已自身体里穿了出来,似把他整个人纠缠的碎了。一波一波永无止尽的袭来。林烟想昏过去都不可得,竭力与那疼痛对抗。他着一生遭遇的痛楚实在不少,也难以忍耐。想到一天三,一个月才有一解药。心道若是有人这样活着,真不如死了才解脱。渐渐的连这也不能想,全部的思想都被那痛楚吸了过去。
林烟从来不知道一个时辰会有这样漫长,等这疼痛终于暂时消失,他才有精神注意到自己已被重新搬在马车上。楚烟坐在他身边,给车夫引路。林烟装作未醒,暗地里记她出去的路线。他功力被制,醒时若身体有微小变化,也瞒不住楚烟这个级别的高手。此刻仗着那真气,维持身体一切与睡眠时无异。大约旋转的绕了半个多时辰,林烟闻到一阵草木的气息,知已出了那山洞。又过了一会轻轻呻吟了一声,楚烟过来查看他,道:“滋味如何。”林烟道:“我得罪了城主,应有此报。”楚烟呆了一下道:“你若想讨好谁,那人一定是前世积德。”林烟怔了怔,当年沈梦秋带他到相思岛上去,也曾这样说过,此刻已是恍如隔世。他这半生岁月,实在可算颠沛流离,暗暗发誓。脱身之后,绝不再与这些人相见。更不会任人摆布。
车行了一天后,财神城的手下来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倒也还算有些规模。楚烟看他们交接了马车。将那运送他们来此的人全部杀了。林烟听得声声惨叫传来,一阵寒冷。自此更不与楚烟交谈半句,每天的痛楚折磨,也让他实在没有什么其他的精神。
马车走的不快,按江湖规矩先派人去递了拜贴与信。这日楚烟收到惟情庄的回信,心情极佳。拿了去找林烟
,笑道:“江清扬真是聪明人。”顿了一顿道:“我知道江清扬必要见你,先带了你来。没想到沈梦秋也在惟情庄里,真是热闹。”林烟知江清扬定会答应她,毫不意外。听到沈梦秋竟在惟情庄,轻吐了口气。许多往事自眼前飞掠而过,不禁惘然。对楚烟道:“城主富甲天下,何必定要武功也是第一。你武功再高,又怎能敌得过世间无数人的算计。”楚烟道:“你若愿一辈子陪着我,我便就此回去。”她随口一说,可也听不出真假。林烟摇了摇头。楚烟冷道:“好稀罕么。等下见到赵思远,看你还耍什么得意面孔。”林烟笑道:“城主已要杀他,我怕什么。”楚烟道:“你这样聪明,也讨不到江清扬的欢心。”她故意去激林烟,林烟也不恼。楚烟道:“你没话说么。”她与林烟得久了,渐渐的总想和他多说些话,偏偏林烟是个沉默的性子,为此多挨了几掌几句狠话都是平常,所幸也不算重。楚烟想了一想,道:“沈梦秋这两年真是福气不浅,怎么舍得真把你赶出来。咱们这位阁主据说风流成性,不知是谁接了你的位子呢。”她见江清扬说了无效,便改提沈梦秋。林烟道:“天下多的是美丽之人,何劳城主为他惦记。”楚烟道:“你真不在意?”林烟道:“城主自顾不暇,想这些无用之事实在无益。”楚烟道:“你心里难过的很,否则不会和我说话,也不会引我去想别的。”林烟苦笑了下,道:“城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楚烟本想多奚落他两句,转头看林烟面上神色似乎未变,眼神里却隐约有些难以分辨的凄凉,因其不动声色,反越发显得悲冷。楚烟竟自在心中升起些悔意。半晌到:“我适才故意气你的,天下哪里有比你更美丽的人,你不用这样妄自菲薄。”林烟默然,良久道:“城主前半生实在可伤,难道还不知容貌实是无用之物,只能招来祸患。”楚烟震了一下,道:“若非你有这样的绝色,当初怎么会为惟情庄所留。怕是一生都在乡野间默默无闻。”林烟叹道:“城主一心盼望闻达于世,如今也算天下皆知,又有什么乐趣了。”楚烟道:“你十二岁便成名了,哪里知道江湖人的辛酸。来的容易便不珍惜。”林烟道:“城主这句话实是人间至理。”
他们一路走来,从未有如此平和的时候,楚烟生平见过的男人若非垂涎她的美貌便是谋算她的权利。即便是江清扬那样的人物,也是一心算计她的江湖地位。再无一个如林烟般虽是敌人却这样真诚的关心他。她自然不傻,知道妹妹的死其实与林烟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心道:难怪青青对他那样钟情,他对天下女人都是这样,谁能不醉。漫说江湖中的粗鲁武人,就是书生,这样温柔体贴的少之又少。
隆冬时节,天气极冷。他们又昼夜换马的赶路,颇为辛苦。楚烟眼看着快到与赵思远约好之地,在马车上打了个盹。朦胧间一只手伸过来,楚烟暗自奇怪,还未转完念头。那手已将她滑落的披风重拉了拉,又给她把披风带子轻轻系好。楚烟感受肩上的暖意,身子微颤,装作睡实了。一会之后,竟真的睡了个这十多年没有过的安稳觉。车到了寒城,下手来禀报。楚烟下车去见赵思远。赵思远已等得急了,见了楚烟道:“城主究竟在搞什么。”楚烟冷道:“还不劳你惦记。”却是学林烟的口吻。赵思远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城主请勿误会。”他如何不懂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也不把这当什么事。道:“城主听我一言,将林烟的手足断了送给沈梦秋,他一定什么都肯答应。”楚烟道:“笑话,沈梦秋要个废人做什么。”赵思远道:“城主怎有我了解他,他为了林烟连我父亲的情意都不顾,是真着了魔了。现下只当你不敢真废了林烟,心虚着的和你耍弄。城主只要动些真章,他便会立刻认输。”楚烟轻哦了一声。赵思远看她没有反应,道:“城主若是不想惹这大麻烦,我愿代劳。”楚烟道:“难道我现在还甩得脱么。”赵思远道:“城主这是答应了,嘿,若只是断了他的手足,不够有趣。”楚烟道:“你又想到什么法子,上弄的他几乎死了,到现在也缓不过来,小心你我的命。”赵思远道:“我怎么会弄死他呢。”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大有我怎么不会弄死他的架势。楚烟道:“沈梦秋也在惟情庄,正是你示威表现的时候。赵公子既然有此自信,何不亲自前去。三皇子面前也分外荣耀。”寒城是三皇子的地方,楚烟亦不敢在此地杀了赵思远,却拿话激他离开此地。赵思远暗忖,自己若是没有寸功,三皇子又怎会在将来许自己以重位。既已背叛了沈梦秋,从此再无回头之路。重重道:“如此我便亲去一趟,城主先在这里歇着吧。”
第十八章 纵我不往(四)
楚烟道:“你我同去才是正理。”赵思远道:“城主不放心我,同去便同去。”他本也有些心虚,乐得多个人壮胆。当下与楚烟去找三皇子派在这里的亲密下属通信,带着车队出了寒城。天下大乱在既。三皇子纵无戒严令,也无人随意出入,出了寒城不远,已是一片荒芜。楚烟将赵思远诱出寒城,一颗心彻底放下。
这一日,距雍京已不过五里。楚烟道:“三皇子虽已做了皇帝,却是对峙局面。不可妄动”赵思远道:“这个谁人不知。”楚烟道:“你既明白,我们吃过饭再去,你那师兄可抠门的很,料江清扬也是一样。”当下命人治弄了一桌宴席。林烟也被带了进来。赵思远道:“咱们吃完再让他吃。”楚烟道:“当然。”为赵思远亲倒了杯酒,赵思远与她吃了小半个时辰,酒助狂情,竟有些成功在既,意气风发的模样。正要再说些什么,腹中有如刀割,却是中毒的症状。赵思远厉声道:“楚烟,你不想活了。皇上说过什么,要你我互相帮扶,不可抢功。”他们从来都是称呼三皇子,此刻为使楚烟戒惧,改称皇上。楚烟道:“啧啧,沈梦秋竟有你这样的师弟。”赵思远疼出一身冷汗,嘴里不断求饶,后来知道无望,改为破口大骂,声音却已衰弱不堪。林烟看他模样,对楚烟道:“别杀他,把他送给沈梦秋。”楚烟哂道:“看不出,林公子竟是菩萨心肠。”林烟道:“你杀了他,相思阁定会找你麻烦。沈梦秋依规矩驱逐了他并没什么。你若杀了他,沈梦秋一定会杀了你来为他报仇。相思阁上下也会将仇恨转在你头上。城主听我一言,把这麻烦丢回去就好。”
楚烟沉吟片刻道:“我听你的,江清扬可为你杀张慕金,不知沈梦秋会不会为你杀赵思远。我若是他,赵思云如何对你,我便如何对赵思远。如此比较,死还是轻的。”折磨林烟,她自己何尝没有一份。言谈间都怪罪到赵思远头上,林烟也不在意,道:“他不会杀赵思远,更不会折磨他。城主此刻回头,尚有反悔机会。我愿意陪城主终老。”楚烟浑身一震,良久道:“我若年轻十岁,一定跟着你。如今我对天下的男人都只有恨。对你也是一样。”说完这句话,没等林烟回答,转身走了。小月来将赵思远带了出去。
傍晚时分,惟情庄字号的马车来接林烟。车上俱是林烟熟悉之人。李全道:“小哥儿,咱们可想死你了。从今往后你就呆在庄里,再也不理什么沈梦春,沈梦秋。”林烟道:“庄主与楚烟的婚礼定在哪天。”李全道:“三天之后。楚烟说你身上的毒日日折磨,庄主只恨不得是今天就救了你。可庄主又说,楚烟不肯放过你,这毒定是终身无解的。否则何需娶楚烟。这婆娘带的嫁妆倒真够厚。”林烟强笑了下,他身上的毒性发作。恐李全他们担心,一路上强自忍耐。好不容易熬到庄里。住在他从前的房间,触景伤情,连那巨痛似乎也远去不少。李全服侍他歇息了。道:“庄主把沈梦秋安置在对面,你休息好了,明天再去见庄主。”江清扬最是了解林烟,知他万不愿已狼狈困顿的情形见人,先让他休整,也不来见他。
林烟日收拾的清爽,江清扬早早便来看他。林烟站起来施礼,比平时却多了许多疏远。那是真正的淡漠。江清扬暗自心惊,将他拉在身前道:“小烟,后天你便不用这样痛苦。”林烟道:“多谢庄主相救。”江清扬听他话里没有半点欣喜的意思,道:“你不用怕,这世上没有真正一生不解的毒药。我怎么会让你终身为人所制。”林烟道:“庄主,你事情忙,先回去吧,我没什么事。”江清扬没想到有一天林烟竟会开口让自己离开,心内有些不分明的痛,柔声道:“那你便好好歇着吧。”林烟轻点头应了,竟未送他。‘
林烟待江清扬出了门去,委顿的坐在床上,黯然道:“庄主,你只当白养了我,我再不愿搀和这世间的事了。”他知道沈梦秋住在对面,自此一步不出。两天匆匆过去,庄内布置一新,真是办婚礼的样子了。林烟去大厅就坐,江清扬将他放在首席。他留神打量四周,婚礼办得急,并没有大宾客到场。自己坐在这,也不算违礼。这婚礼的席位摆得却很别致,并不是平常的圆桌,而是两人一席的议事用条桌。他正在寻思为何如此摆置。沈梦秋已进来坐在他的身边。林烟站起身要走,沈梦秋道:“烟儿,别走。”这声音已不像平常说话,而是恳求了。林烟听得一震,坐了下来。沈梦秋听江清扬说林烟受尽折磨,似乎性情也变了。现在看他肯留下,却是对自己有情。升起无限希望,柔声道:“烟儿,我日夜思念你。”林烟道:“哦,赵思远赵公子好么。”沈梦秋听他语气冰冷,拉近他道:“烟儿,难道你不知我的苦衷。”林烟看了他一眼,向席位迈出,沈梦秋拉住他的衣袖,露出他一段手臂。昔日光滑如玉的肌肤上全是伤疤,未消的青紫密密骇人的盘在上面。沈梦秋心中痛楚至极,一把抱住了他。林道:“你发什么疯,看看这是哪里。”沈梦秋微松开些他。林烟忽然笑了一下,想说什么,还未说出来,那每日三的疼痛已将他生生缠住。连江清扬与楚烟进入大厅也看不见。沈梦秋输入真气去助他抵御痛楚,却也只能护住他的心脉而已。林烟灵台清澈,这痛楚就越发难熬,沈梦秋紧贴着他,林烟身上出的冷汗却把他的衣服也都沾湿了。林烟低声道:“你的苦衷。”又过了一会,渐渐疼得昏沉,道:“梦秋,梦秋,救我。”他唤了几声,却渐渐低沉的几乎听不出来。沈梦秋肝肠寸寸断折,想到林烟每天三的忍受这样的折磨,恨不得自己是他。林烟疼的哆嗦,他也无心去看那婚礼。直到楚烟将一枚丹丸放在他面前。沈梦秋只恨不得立刻杀了她,将那丹丸喂给林烟。看林烟面上神情渐渐平稳了,才放下心来。楚烟道:“这是三个月的分量,以后只要一年服四,就什么事都不会有。”沈梦秋道:“楚城主,我过去有得罪你的地方,实是万分的对不起。只要城主肯将解药一赐下,我愿意为城主做三件事。”他一生也没有过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楚烟道:“明人不说暗话,这三件事做完,只怕我也要死了。”沈梦秋道:“我绝不动城主一根头发。”楚烟看了江清扬一眼,道:“你们男人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难道我现在要你办什么事儿,你会不肯么。”江清扬拦住她道:“我们先行告退,你带小烟回他住去。”轻拍了下沈梦秋的肩,转身走了。
沈梦秋将林烟抱回他的房间,点了他的睡穴。将林烟的衣服脱了下来,暴露在眼里的肌肤再找不出一块完好的。沈梦秋取了伤药,洗净了手,逐分逐寸的为他涂抹。他看见林烟的衣服时,再惨烈心碎毕竟只是一件衣服。如今看着这自己心爱之人的身体,手下已自颤抖。林烟胸前突起全是细碎的伤口。看痕迹是人用刀尖一点点划出来的。楚烟既敢向江清扬求和,这些痕迹自然是赵思远的手段。沈梦秋想着林烟的骄傲,林烟的羞涩,林烟的倔强。林烟早上那句低低淡淡的“你的苦衷”此刻似千斤巨石砸在心上。庆幸其他伤口再没有这样的屈辱,沈梦秋轻触林烟身上烙铁留下的伤。背腿最多,大腿内侧尤重。林烟虽在梦中,涂药带来的痛楚已令他战栗。沈梦秋给他包扎好,出了一身的汗。林烟想是不愿意被人碰,许多伤口都未上过药,开始恶化。沈梦秋这两天知他就在对面,却连见一面都不能。惟情庄上下对他有礼而疏远,林烟的院子前更有不少人挡着。他才算真正知道了林烟当年在相思阁里的滋味。
他将林烟放平躺在床上,轻抚林烟的脸颊。觉生生世世陪着他才好。给林烟盖严了被,亲了亲他的眉毛。一滴泪已落在林烟的面上。林烟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他身上实在疼得厉害,虽然被点了睡穴,竟只睡着了一个时辰。林烟伸手给沈梦秋擦了脸上的泪,轻叹了口气。沈梦秋听他声音里有无限的疲倦,柔声道:“再睡一会。”林烟轻摇了摇头,勉强坐了起来。沈梦秋道:“不要动。”林烟道:“梦秋,抱抱我。”沈梦秋将他抱在怀里,林烟仰头枕在他的肩上。沉醉的合上眼睛。沈梦秋只觉如梦似幻,却舍不得腾出只手来掐掐自己看这是真是假。林烟静静的依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轻声道:“梦秋,我若不想再看你一眼,早已死了。”沈梦秋听得心情激荡,林烟又道:“我知道你有苦衷,我并不怪谁。过几天我便回楚烟的地方去,那里寂静的很。我不愿再见这世上人的嘴脸。希望你不要拦我。”沈梦秋道:“楚烟还怕你跑了么。”林烟道:“是我自己愿意去。”坐直身体,离开了沈梦秋的怀抱。道:“我真的要睡一会,沈阁主请回吧。”
沈梦秋听他称呼也变了,道:“你若要我杀了赵思远,我便杀了他。”林烟道:“你杀了我他,会觉得愧对你的师父,之后就会恨我。我不愿我们两个有一天互相厌弃。我想先静几年,你要如何做便放手去做。”沈梦秋道:“你不愿随我回去,就留在惟情庄。”林烟没有应他,道:“你自己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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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烟留了三日,楚烟亲自送他回那山洞。楚烟一路上不知问他多少为何不留在外面。林烟被问得搪不过,转话题道:“城主身边一个得力的人都找不到,以后凡事小心。”楚烟怒道:“你讽刺我么。难道我如今就不敢动你。”林烟看了她一眼,轻喟了口气。楚烟若是尚有得力可信之人,自不用亲走这一趟。楚烟道:“我是为了回去安置好玄晶,你当什么。”林烟没有说话,楚烟也住了口。
眼见着离着近了,楚烟道:“你不肯说,我其实也明白。江清扬也罢,沈梦秋也好,又真舍得为别人放开些什么。”林烟道:“世上人谁无苦衷,城主难道便没有,便一切都看得开。”楚烟道:“你就不是这世上的人,可见了你就知道把真心给了别人是再愚蠢不过。可笑江湖还说你什么七窍玲珑心,就这么个玲珑法。”楚烟说到这里,咬牙道:“我若是你,还念着什么情意,让沈梦秋去杀了赵思远。相思阁越乱便是越好。这天下负心的人,一个也不放过。”林烟道:“谁是负心人。”楚烟道:“他不负心,你怎么不跟着他。”林烟道:“我累了。”楚烟冷道:“窝囊。”林烟道:“城主与我是敌非友,这些话说多无益。”楚烟道:“我稀罕理你么。”林烟道:“城主多保重。”楚烟皱了下眉,点了他的昏睡穴。
一路越行越近,让马车停下。带着林烟自山麓饶了进去,这一带是天然洞穴,交错绕杂,也不担心有人发现。她武功高强,提着一个男子也不觉辛苦,只是没想到林烟竟这样轻了。她自己也理不清自己对林烟是怎么个念头。有时想杀了他,有时想折磨他,有时却又想和他亲近。将林烟安置好,在他冰凉的唇上亲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林烟,我们遇到的晚了。这世上的女子做梦也想找你这样至情至性的夫君。女子柔弱难以自保,却都要被那些粗鲁负心的人糟蹋。你说我狠毒,我偏要去杀尽天下负心人。杀不尽,便慢慢杀。杀得几个算几个。”她前半句语音颇柔,到后来渐转的冰冷。站起身来,看了林烟一眼。没有回头的出了这间石室,吩咐小月照看林烟。起程返回惟情庄去了。
林烟在这山洞中生活,日子久了,好奇饮食用度都是自何来。问起小月,小月道:“城主让这的人送来了。”他知林烟奇怪什么,道:“这里的民族都有自己的首领,民风淳朴,极为忠心。城主在他们首领身上……”林烟听到这里,已明白了,道:“难怪楚烟不担心他们泄密,又不惧为人找到。”小月笑道:“找到又有谁进得来呢。”林烟心道天下多是才智之士,这虽有天然迷阵,却又算什么难题了。
时候长了,他也遇到过几来这里送饮食的人。衣着颇怪异,林烟看他们怔了一下,他们看林烟却更是发呆。第二日却特地送了一枚奇怪的果实来给林烟。林烟打开尝了,鲜美异常。那些人看他喜欢,下来时越Ⅷ的多了。林烟道谢收了,惭愧无以为报,那些人却听不懂他讲的话。。小月道:“林公子,他们这些化外之人也知道你生得好看呢。”林烟苦笑了下,没有出声。与这些人接触的多了,渐渐的也能听懂些这里的方言。在这同时,林烟身上的疤痕竟一天天淡去了。相思阁惟情庄皆有这样功效的伤药。只是他厌倦自己,不肯去用。现下无意中却仍然恢复原貌。皮肤白皙通透。他想来想去,当是那些怪果子的作用,问了那送果给自己的人。果真如此,惟有苦笑做罢?
他身上余毒已散,每日苦修。这一天心中微动,想离开这里。径自去找楚烟那间密室,这山洞中空,阵法天成,人为加了些掩饰,却是难不住他。只是开启极费力气,若非他武功全复,是断然进不去的。林烟重新封好门户。拿出那两块玄晶与镶嵌明珠。楚烟早已当他是废人,却不知道后院失火是世上常事。这两块玄晶分别是江清扬,沈梦秋所赠。林烟早可拿到,只是心障未消,竟自不敢面对。昨天午夜福至心灵,回想前尘往事,一笑而过。取了着玄晶,盘膝坐下,以指按在玄晶表面,只觉一寒一暖的两股气流直冲入体内。抱元守一,默运情天宝鉴的法门,带引真气旋转往来。
这真气吸引的方法虽简单,楚烟却是会意错了。她纵是真的得到情天宝鉴的法门也只能饮恨。情天宝鉴扣题便是情字。若非生就至情之人,有一丝杂念,也会走火入魔而亡。林烟也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睛。这密室原来只有明珠闪光,此刻却与在阳光下无异。林烟略微诧异,低头去看那两块玄晶,已自墨绿转为莹白。林烟站起身来,推开密室之门,觉手触之,极为轻便。他试着用一分力握了下,竟将那石头的大门捏的碎了。纵是江清扬沈梦秋也未见得有这样的本领。
他正在看那石门,小月听到声音过来,吓得怔了。林烟柔声道:“别怕,我不会伤你。”小月道:“你,你……”林烟道:“我要走了,多谢你这一段的照顾。”小月道:“你要去哪里。”林烟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小月道:“吃过饭再走好么。”林烟听她声音里带着些须恳求,道:“好,你有个双胞胎的姐妹是不是。”小月听他提起这事,眼圈登时红了,哽咽道:“我姐姐已经死了。”林烟啊了一声,他当年在雍京被抓,路上是小月的姐姐照顾他。相过半天,现下听她已去了,也不禁有些难过。他想到这里,自然想起之后为沈梦秋所救,也被沈梦秋所得。一切恍如隔世,微叹息了下,道:“你自己留在这也没有意思。这山洞其实不需人看守。不如跟着我去吧。”
小月颤了一下,道:“公子,你若是不嫌弃,我便永远追随你侍侯你。”林烟伸手给她擦了脸上的泪。小月道:“公子是答应了,我去给公子收拾东西。”林烟道:“这个不忙,左右无事,多住些日子也好。”小月听他这样讲,道:“我心里惊得忘了,公子身上的毒。”林烟道:“这个早已解了。”
两人正谈着,那每日送东西来的人到了。林烟去接过,道:“山路难行,坐下歇会。小月烧菜很好,一起吃点。”今天来的是常来的两个精壮汉子,听他这样说一时不明白。林烟道:“以后不用来这里了,我们要走了。”那两人吓了一跳,跪在地上,道:“公子,我们有什么错。”林烟奇道:“你们待我很好,我只有感激。”那两人急道:“你们一走,我们族长只能再活半年。”林烟暗想楚烟的脾气,迁怒实是平常事。道:“你们族长的毒我会解,你们明天带个箱子来,我要运些东西出去。”那两人看他容貌清丽绝伦,却不相信他有那样的本领。林烟知对他们多说也是无用,伸掌在石桌上轻轻一按,那桌子粉碎坍塌了下去。吓得那两个汉子叫了两声。自此相信他的本事,磕头道谢的
日林烟将各个密室中的珠宝捡贵重的装了一个小箱。小月看他把大多数都留在这里,极不舍得。林烟笑道:“傻姑娘,拿些本钱就够,捡现成的又有什么乐趣。世道这样乱,这一箱还不知什么时候用得到呢。”等到昨天那两人来。将这箱子自山中抬了出去。林烟还未走出山洞,已远远看见一只猎鹰在空中徘徊。对小月道:“你先回去把面具找一张给我,再拿件宽厚衣服。”
林烟收拾好了,才走出去。路途果然十分难行,好在他与小月都有武功。走了一天,才听那两人说快到了。村落十分简陋,人却不少。自有人烟开始,曼延出几百里没有尽头。林烟匍一踏入,耳边已响起了阵阵鼓声。几百人同时自各个门里涌了出来。林烟虽不熟悉他们,也知道这是极盛大的欢迎仪式。一路被人群拥着进了最大的门户。
林烟被安排到上座。两个年轻的姑娘扶着一位老者过来。林烟忙站了起来。那老者道:“公子若能去我身上之毒,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照办。”林烟道:“我没什么吩咐。”那老者还要再说,林烟一手搭在他腕上,道:“族长还请让她们先下去。我驱毒之时身边不能有人。”那两个姑娘说的一个道:“阿爹,我们不认识他,怎么能信。”另一个道:“我看他说得是真的。”族长道:“你们下去。”他的话自有威严。那另个姑娘与其他人全退了出去。
他们在外面等得心焦,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听到里面的声音。族长走出屋来,大声道:“林公子是我们全族的恩人。是山神赐给我们的使者。”他为那毒控制已久,终日精神不济,此刻一朝解脱,实是欣喜无限。转身对林烟道:“林公子千万要多留几日。”林烟道:“也好,多谢族长厚意款待。”那族长看他少年翩翩,样貌标致是再不用提,本事又有谁能及。起了爱才之心,道:“林公子,我看你年纪尚轻,不知成亲了没有。”林烟这一生还没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道:“还没有。”那族长道:“我的小女儿是族中第一美人,我看这天下的人也只有她配得上公子,公子千万要看上一看。”
第十九章 两茫茫(二)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的残酷,若非亲身经历,实难想象。太子在淮州称帝,这一年多打下来,三皇子败势已成。天下也已是疲惫交困。春分这天,沈梦秋办了云兰的婚事,男方是当今的一员少年虎将。场面办的很盛大。虽是权势的结合,彼此倒也有七八成的真心仰慕。沈梦秋看着她长大,见她有了这样的归宿,心内自也欢喜。喜事给太子这一营提前带来些欢欣鼓舞的气氛。都道尽败三皇子之军,不过是个早晚问题。
沈梦秋这一日也多喝了几杯,晴月看他难得开心,说了许多吉利话。把云兰的夫婿夸了又夸。又道:“云姑娘嫁得这样哪个如意郎君,我们相思阁的风头要盖过惟情庄了。”沈梦秋听她提起惟情庄,道:“早上云兰和我说,她现在别无所求,只怕的是这件事。”晴月叹息一声道:“云姑娘的话也在理,我们两派虽是有仇。真若划下道去,不知天下又有多少年的不安生。云姑娘心地好,前些日子城郊看见一个妇人在煮自己孩子的尸骨,暗自里哭了许多场。和我们说,若有一天,局面稳了。咱们和惟情庄动起手来,就是这天下的罪魁祸首。伤的又岂是一个林……”她说到这里,急收了口。沈梦秋又怎么样会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心里一阵酸楚。道:“你去把烟儿那刺猬取来。”
这刺猬已养得熟了,知道没有危险,一身的刺全放倒了。沈梦秋轻抚它的骨刺,想着林烟把它带回来时的样子,笑了笑。门外有人道:“师兄,你什么事这样开心,难道师兄会算,知道我有好消息带到。”却是今天的新娘子云兰。沈梦秋道:“你功夫练来偷听的么,怎么竟跑到我这里来。”云兰笑道:“师兄快想该如何感谢我。”沈梦秋道:“我给你找了个好夫婿,怎么反倒要感谢你。”云兰讪他道:“念及是我自己找的,关师兄什么事。”沈梦秋道:“我若不准,你嫁得成么。太子的铁卫头目不也相中了咱们的云美人。居然还赌咒发誓的非你不娶。没我拦着,真不知你嫁的是哪个。”云兰嗔道:“师兄再提那个猪头,我就和你急。立刻走了,让你后悔一世。”
沈梦秋道:“好了好了,别急。你这时候跑来,到底为什么事。”云兰摊开手掌,露出一块血玉。玉身中的龙凤交缠,竟连鳞甲羽毛都清楚至极,贵重自不用提,这彩头真是没有再好的了。云兰道:“这是刚才来人送的,说是给我的贺礼。还有一封短信。”自袖中将那封信拿了出来,珍而重之的放在沈梦秋手上。沈梦秋才一打开,已自怔在当地,又看了几遍,道:“那送信的人呢。”云兰黯然道:“我没直接见到,是管家递上来的。我看了信上的字迹去找时,早已不知人去哪了。
信上有八个字:天赐良缘,百年好合。那字迹是烂熟于心的。沈梦秋道:“他出去了。”云兰歉意道:“师兄,真对不住,我要回去了。”沈梦秋道:“别让念及等久了。”晴月笑道:“今天真是双喜临门。”送云兰出去了,把门掩上,留沈梦秋一人在屋内。沈梦秋以指轻划那信笺上的字。林烟看来已离开了楚烟的地盘,这血玉想必是他得自财神城的宝藏。楚烟绝不会不知道,却装做若无其事。林烟身上的毒已解了么。千头万绪齐涌上来,心底又隐隐有些希望,他送这份礼给云兰,是不是与自己通消息呢。
想到这里,出去叫人把负责接收贺礼的管事找来。详细问了那送信人的样貌,只是个平常无奇的男子。那管事的道:“他说他是琴州来的,琴州送得起这样厚礼的只有这半年崛起的商号隐源一家。这隐源趁着太子急于安定天下,给的许多便利。如今已凌驾许多大门大派之上了。”沈梦秋道:“机会在那里,只有他一家崛起,自是人家有本领。”那管事的道:“还不是要来巴结我们相思阁。”沈梦秋道:“我也听说了这家商号,经营布置有道,引了不少人去琴州居住。”管事的道:“阁主说他有本领,的确不错。据说这位老板年纪颇轻,手段却是高明。”沈梦秋听得心中一动,道:“阁里有没有见过他的人。”管事的道:“隐源的老板少见外人,出来时总戴着面具。听说是相貌奇丑,所以不敢见人。他的夫人倒是很美,可不是汉人。”沈梦秋道:“他成亲了?”那管事的也是相思阁的老人,道:“他成亲有什么希奇,这场乱收拾了,阁主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沈梦秋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想想。”
沈梦秋拿着那信笺,觉心里阵阵窒闷。这一年多兵戈无休,他极少去想林烟,此刻思念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只觉难耐的热。过去把窗子推开,带着春寒的风吹进来,才算好了些。风里带着些春的气息,已有些醉人的意思。当年他抱着伤重初愈的林烟,在相思阁的回廊里。林烟唱的“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沈梦秋听着云兰宴席那边传来的鼓乐之声。轻道:“纵有笙歌亦断肠。”这隐源的老板已有九成九是林烟,沈梦秋一时想立刻去琴州问个分明,一时又怕林烟送这贺礼就是引自己去说个明白。若是此生无望,宁愿就这样不明不白。也不愿听他亲口说出。
想到半夜,方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去见他一面。第二天吩咐了手下些事宜。独自一人去了琴州。十天的路程走成了四天。隐源店面建得都不大,分类却极细致。一路上都是挂着它家招牌施舍粥饭的摊子。沈梦秋依足江湖规矩递了拜贴。隐源那管事的是个极伶俐的人,看是相思阁主亲来,也不过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已将老板请了出来。那老板也不先和他见礼,挥手让余人都退下了,才走过来。沈梦秋一见他的身型,已知是林烟无疑。待得人都散尽了。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先从哪句说才好。
林烟亲给他倒了杯茶,道:“三皇子临急反扑,正是紧要时候,你怎么亲自来了。比我送贺礼的信使还先到。”沈梦秋道:“我想了不知多少句你会说什么,也没想到是这句。”林烟道:“和我去后院坐坐,这大厅是招待外人的。你难得来了,尝尝地道的秦州菜。”沈梦秋伸手摘了他脸上面具,林烟任他去弄,对他笑了笑道:“这面具是山里人信奉的神,说是戴着可保平安。”沈梦秋道:“烟儿不必糊弄我,你是怕别人见了你的脸,先看轻了你。”林烟看了他一眼,领路去后边内院了
沈梦秋觉这一眼实是大有意。才待说些什么,迎面便是院里的一个女子,小腹微隆,正在院子里打秋千。林烟过去把她拉了下来,柔声道:“春天还冷,你不要总出来。你身边都是些平常丫鬟,你里看得住你。别白白让她们着急。”那女子没理他,转头看见了沈梦秋,奇道:“这位是什么客人,你干什么让他进来。”林烟把她领到沈梦秋面前道:“这是沈大哥,相思阁的阁主,救过我不知多少。”那女子道:“我听说过,你是个大英雄,皇帝有事也听你的。”林烟道:“哪来那么多话,快叫沈大哥。”那女子大方的叫了一声沈大哥,沈梦秋应了,心里全是苦涩。道:“你已成亲了,我却没来得及送些贺礼。”林烟待要说话,那女子道:“不用送,莎丽和他是假夫妻。林大哥讨厌提亲的人踏门槛,要我和我阿哥住在这里。阿哥给他帮忙,我装他的夫人。”
林烟苦笑轻拍了下她道:“你几天没见人了,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还不快进屋去。”转头看沈梦秋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沈梦秋道:“烟儿,陪我在院子里坐一会,你这边开得真好。比青云楼的还好。”
林烟道:“这都是些寻常的,养着容易。有水有土就可活的。”沈梦秋道:“草木有心有情,想必是因为他们的主人温柔细致,才长得这样好看,风头盖过不知多少名贵木。”林烟推了他一把,失笑道:“去你的,谁温柔细致。”沈梦秋道:“其实我急着来找你,是有事要和你商量。”林烟道:“什么事要找我,也未免太急了。”沈梦秋道:“打仗最是伤财,这一年多下来,老底都快空了。因此来找你借些银两。”林烟道:“相思阁有多少钱我虽然不知,总不会这样不济。”沈梦秋道:“故人求上门来,你就这样小气。”林烟道:“唔,我其实穷得很,好在太子想重起荣,给了许多便利条件。可帮人的能力却是没有。”沈梦秋轻打了他一下道:“我这是真正大事,你一定要帮。”林烟奇道:“到底是什么大事。”沈梦秋道:“皇帝想把昭云公主嫁到相思阁,以保天下久安。这婚礼怎可办得不气派。”林烟道:“哦,嫁给谁。”沈梦秋道:“自然是我,公主怎么看得上别……”林烟站起身道:“你去和帐房说,随意支吧。”迈步便走,沈梦秋忙去拉他,林烟轻飘飘转了个身,沈梦秋竟连衣角也没碰到他的。沈梦秋惊讶至极,又试了几。林烟的轻功是他传的,这几式姿态曼妙灵逸至极,真到了宝鉴上相思无形的境界。沈梦秋够不到他,停下道:“烟儿。”林烟飘在那秋千上,得意道:“还记得我从前说过的话么,我若功夫高过你。便再不让你碰到。”
沈梦秋心道:你不让碰就碰不到么。他心里想也就罢了,嘴上却是万万不敢这么说。皱眉道:“我八个月前在沧州受了伤,始终未愈。因此才要与太子联姻,以保相思阁万全。我身不由己……”说到这里伸手捂住胸口,咳了一声。林烟听他说到这,已过来他身边,伸手欲搭他的手腕。沈梦秋避开道:“你心里还记得我,我已欢喜死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有什么差别。”林烟本以为他说的是假话,此刻却越来越真。关心则乱,确是至理名言。柔声道:“你一定是强压内伤,我输些真气给你,看看能不能冲开淤塞的经脉。”沈梦秋拉着他的手,低声道:“烟儿,你不在我身边,我没一日快活。”他这句话说的情真,林烟微叹了口气,一时怅然。沈梦秋抓紧机会让真气逆转,他本来没伤,此刻若让林烟发现了,只怕会惹来好大一场脾气。转得急了,真的伤了丹田几经脉。逆转真气是内功修行的大忌,沈梦秋疼得额上出了一层冷汗。林烟看他眉头簇紧,扶住他道:“你怎么了。”沈梦秋慢慢坐在地上,咬牙道:“我刚才全力追你,牵动了内伤,现下好象刀搅一般。”林烟啊了一声,后悔的很。沈梦秋看他面上表情,觉再伤十也是值得。林烟扶起他,柔声道:“你能走路么,去我屋里。”沈梦秋这登堂入室的机会来得真不易。他本担心林烟抱自己进去,未免损他男子汉大丈夫的威风,听林烟这样一问,越发觉这可人事事周详。他心里总觉得他抱林烟是天经地义,林烟抱他却是怪异。
好不容易走进屋去,林烟给他把适才在地上沾了灰的袍子和鞋宽了。扶他在床上盘膝坐好。沈梦秋身下被褥全是真丝织成,褥做雪白,被则淡蓝。都是林烟最爱的颜色。他看着林烟去关好了门户,将窗帘拉严,又放下床帐。帐子里一片漆黑,沈梦秋适应了一会,也只能辨认些须轮廓,道:“难道你功夫这样好,是因为摸黑修炼。”林烟道:“别说话。”沈梦秋知他是害羞,才去逗他,引得他分了心,见好也就收了。黑暗中感到林烟坐在自己身上,双腿交缠在自己腰间,一阵心荡,真气越发乱了。林烟却没有他想得多,抱紧了他,将真气自身体相接的各大窍穴传给沈梦秋。去归整他体内乱窜的真气。沈梦秋也收整了心思,察觉林烟内力邃无边,越发大胆的将真气四乱行。林烟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彻底制住他流窜的真气,又运功去冲开沈梦秋体内的淤塞经脉。待得功成,已出了一身的汗。相思阁原是以双修称胜,沈梦秋得他全力施为,虽还不知道功力有没有什么突飞猛进,却是神清气爽,已看得清些帐内的人。伸手给林烟擦了汗。林烟低声道:“原来你伤得这样重。”他疲累的很,才要从秋身上下来,已被沈梦秋牢牢抱住。沈梦秋道:“你穿着这身汗湿的衣服可有多难受,我给你换换。”林烟道:“不用不用。”沈梦秋道:“我们多久没见了,你就这样狠心。”一手按在林烟腰上,让他贴紧自己。感受自己身上的热度,轻舔了下他的耳垂,在林烟耳边道:“烟儿一点也不想我么。”林烟低声道:“我……”这句话却是没有说完。沈梦秋抱起他转了个身,林烟依着他。
沈梦秋一手揽住他的腰身,一手自他衣服缝探进去,在林烟的胸前细抚,轻轻的打转,感受那乳尖的渐渐变化,以指摩挲林烟乳晕上因为情欲而灼热敏感的细微突起。林烟微微喘息着任他摆布,头向后仰去,枕在沈梦秋的肩上,优美的颈显露出来,引得沈梦秋将他按低些去吻,手上也留恋的不肯停。林烟轻啊了一声,却是沈梦秋忽有下捏得重了。沈梦秋把他横抱在自己怀里,道:“我遇见你后,再没碰过别人,这样好的手段都生疏了,烟儿定要赔我。”
林烟没有说话,压抑不住的喘息听在沈梦秋耳里已是销魂。沈梦秋伸手慢条斯理的去解他的衣带,又慢慢的去宽林烟的裤子。压住了他,修长的手指握住林烟的分身灵巧的抚摩。林烟许久没有情事,阵阵快感涌上来,抑制不住的颤抖,颤声道:“梦秋。”沈梦秋加紧动作,小心的控制步骤,推着林烟的情欲在最高点前徘徊。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林烟震了一震,在沈梦秋的手里释放了出来。沈梦秋感觉到怀内可人瞬间软了下来,笑道:“舒服么。”林烟仍在颠峰带来的余韵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微微的发颤。沈梦秋等他缓了下,重去揉弄他,将他几送到那战栗的颠峰。直到林烟连手指也抬不起来才放开了他。
沈梦秋看他白玉似的身体微微颤抖,轻亲了亲他的乳尖,柔声道:“好烟儿,张开腿。”林烟紧紧合着眼睛。沈梦秋黯然道:“烟儿不愿意,那便算了。”他装作失望至极,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穿衣服,还未系衣带,林烟已轻轻拉住他一只手。沈梦秋知他吃软不吃硬,每示弱都大获成功。沿林烟的脚踝向上抚摩,探索这最爱的肌肤。在林烟的敏感打圈按揉,待林烟的分身已因为这挑逗重新微微战栗,才去爱抚那最爱的入口。以指摩挲那粉红的褶皱,悄悄将林烟的腿拉得更开。把林烟方才释放在自己手上的精华涂了进去。林烟承受着他手指的进出,有些微的痛楚。沈梦秋知他难免有些不舒服,找到林烟体内那最敏感的一,抚摩按揉,极尽挑逗之能事。撩得林烟哆嗦了,笑着去碰林烟分身的顶端,道:“烟儿看看自己。”林烟道:“我不。”沈梦秋道:“孩子气。好看的很,你哪里流泪,我都怜惜。”将林烟的腿架在肩上,林烟吃了一惊,睁开眼睛道:“别。”沈梦秋道:“烟儿怕看自己么。”腰身微一用力,已进入了林烟灼热的身体。林烟痛得呻吟了一声,沈梦秋去吻住他的口唇,放缓了进出,在这柔韧的身体上索取销魂的快感。弄了一会,又低头去轻咬林烟的乳尖。细细体会林烟随自己的出入而起的颤抖。等到林烟反手抓住床栏,随自己的节奏摆动。加快了抽送的速度。听得林烟的呻吟渐渐连在一起。弄了小半个时辰,林烟便泄了两。每都连带的径痉挛收缩。沈梦秋若非耐力过人,几乎也就此丢在他体内。林烟微弱道:“我有些受不住了。”沈梦秋道:“歇一歇。”自林烟体内将分身抽了出来。松开了扶住林烟的手。林烟腿一离开他,人便瘫在床上。沈梦秋取了两个枕头,抱起林烟翻了个身,让他的腰垫在枕头上。托高了那美好臀瓣,轻吻林烟的背,分开他的双腿将分身挤了进去。林烟轻啊了一声,抓紧身下的被褥,弓起身子又重新挺直。沈梦秋措手不及,已释放在他体内。林烟喘息着等他出去,沈梦秋压住他,道:“烟儿,烟儿,我的妖精。”抚摩林烟的小穴,柔声道:“还疼么。”林烟不肯出声。沈梦秋道:“再陪我一。”抽弄了一会,林烟已在纷迭而至的快感中晕了过去。沈梦秋随着最后一插入抱紧了林烟。听着林烟醒了,也不起来。林烟任他抱着,喘息了一会便睡去了。沈梦秋找了块丝巾,取了林烟供养石头的清水。给他细细擦了。又把他抱起来,把被褥都铺展开,才陪着他去了梦乡。
沈梦秋早早便在鸟鸣中醒了,穿好衣服,拉开床帐,又去拉开窗帘。春日才起的阳光柔和的洒进室内,带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自窗口望出去是一片浅浅的绿,林烟这里没什么耀眼的装饰,可院子里一颗石头都摆得精致,青石板铺的路还没有人走过,上面蒙着一层雾水,竟然都有些动人的意思。沈梦秋伸了一下懒腰,觉精力充沛更胜从前,心里暗讶不知林烟有什么奇遇。又自笑了一回。回床上去陪林烟躺了一会,看他还没醒。有点后悔昨天自己将真气散的太厉害,这为人收功是极危险的事,以林烟今日之能,对自己这个级数的高手也未免太过辛苦。其实林烟昏睡不醒,为他疗伤是一个原因。陪他共赴巫山体力不支才是重点。舍去真气不论,林烟哪里有他一半生龙活虎。
沈梦秋枯坐一会,想起昨夜身下那柔滑的肌肤,心中一动。轻轻将林烟身上的被拉下来些,白皙似闪着一层珠光,与从前哪有分别。沈梦秋拉他被子时,也没什么想法。拉下来了,却忍不住伸手去抚摩林烟胸前那小小的突起。摩挲了一会,那乳尖渐渐的硬了。林烟在梦中微皱了皱眉,却是没醒。沈梦秋知他觉得凉。把被给他盖上,手却越摸越是向下,去撩林烟的分身。昨天晚上弄得太多,以沈梦秋之能也费了一会工夫才让林烟的欲望重新升起。林烟睫毛微颤,轻轻呻吟。沈梦秋听得几乎骨头都酥了,暗道原来你醒着和我的时候连声音都是克制的,难道要等再过二十年你才不害羞么。越发去揉磨林烟。听他一声声沉醉酥软的呻吟。沈梦秋听他呻吟声快了,就放缓动作,听他呻吟声慢了,又多去揉弄。足有半个时辰,林烟浑身一震,身体微微抽搐,已登上了颠峰。沈梦秋悄悄分开他的双腿,将手指挤进林烟的体内,才探进去一半,林烟已疼醒了。沈梦秋听他啊了一声,一手抱住他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另一手将那指送到了头。
林烟狠瞪了他一眼,恼道:“早上起来闹什么。”沈梦秋看他面上神色。一脸委屈的把手收了回来。林烟已察觉了自己的变化,喘息了下,又瞪了沈梦秋一眼,躺在床上重新合上眼睛。沈梦秋道:“不弄摸摸行么。”林烟道:“不行。”沈梦秋道:“那我陪你躺着。”躺在林烟身边,拉过被把两人盖了。一手揽住林烟,看他没说什么,渐渐大胆,捻揉林烟小小的乳尖。人不能要,便宜也是要占的。过了半晌林烟道:“这又有什么趣,别弄了。”沈梦秋道:“好烟儿,可怜可怜我的相思之苦。”林烟攥住他的手拉了下来放在他身侧,轻声道:“你也不用哄我,你忙的很,哪有时间相思什么人。”
沈梦秋翻身压在林烟身上,直望进他永远荡漾着层泪的眼睛里去,沉声道:“我只恨不能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林烟微叹了口气,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已从沈梦秋身下闪开,坐了起来。快而不乱的将衣服穿上。去给自己和沈梦秋各倒了杯水,道:“下别再逆行真气了,这可有多凶险。”沈梦秋被他说破,略微尴尬了一下,可也不怎么在意。林烟怎不知道他的厚脸皮,喝了杯水道:“你怎么不喝。”沈梦秋把那水喝了,道:“我只喝茶。”又道:“原来我的烟儿喜欢喝水,难怪永远这么……”林烟截住他,奇道:“你一句正经话都没有么。”接了沈梦秋那杯子道:“我这不用人侍侯,没有人早上起来烧水泡茶。”
说完出了屋子,沈梦秋随他出去。看他自院中井里提了水,架只炭炉烧上。又将院子扫了一遍。这类再琐碎不过的平常事,由他去做,不知怎的分外耐看。林烟等水开了给他冲了壶茶,让他先坐一会。沈梦秋轻啜那茶,细细嗅着茶叶飘出来的清香。他在这院子里,一阵心清,外面的争乱撕杀,尔虞我诈似乎都进不来。恍惚着只觉着过了一小会儿。林烟已端着一个食盒过来。两个人洗了脸。沈梦秋去打那食盒,几样极精致的菜。吃了两口道:“你请这师傅真不错。”林烟道:“是我自己弄的。”沈梦秋道:“你,”林烟道:“我还未娶妻,自己弄又有什么希奇。不比阁主要娶公主为妻。”沈梦秋道:“烟儿难道不知我在骗你。”林烟道:“你的话真真假假,我哪里分得清楚。”沈梦秋道:“烟儿。”林烟看了他一眼,夹了一筷子菜在他碗里。沈梦秋道:“你雇多少人雇不起。”林烟道:“我从前尽学了些无用的东西,现下才知有许多事最是根本。我这也有个精细的人侍侯,她这几天出门为我办事去了。”
沈梦秋道:“你几时陪我回去,我实在脱不开身。”林烟道:“回去,回哪里去。”沈梦秋心中一震道:“自然是回到我身边来。”林烟没有出声,良久道:“梦秋,我哪里都不去。”沈梦秋一把抓住他的肩道:“你说什么。”林烟任他抓着,柔声道:“梦秋,我说我哪里都不去。”沈梦秋道:“你……你……”他心情激荡,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好半晌才道:“烟儿,我从前待你霸道,心里已后悔不知多少回。我起初是爱你相貌生得好,后来却是爱你聪明能干。你……”林烟轻拉了他的手,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梦秋,我只是不想出去。我心里只爱你一个人。”顿了一顿道:“我说的全是真心话。你想要什么便去争,我早已想得通了。你们谁胜谁负都是个人本领。无论怎样,你若来找我,我便等着你。”沈梦秋揽住他道:“总之你永远也不和我在一起。”林烟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是情天宝鉴的精义,你我全是自幼苦修,又何必效仿世上的小儿女。”沈梦秋抱紧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把林烟狠狠的抱在怀里,几乎要把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林烟伸手圈住他的背。沈梦秋终于得来了林烟这句话,却是无限的欢欣与失落夹杂在一起。
林烟待他情绪平定了,又陪他吃了会饭。沈梦秋已是食不知味。林烟给他讲了玄晶的事,他也只听着。这本是两派的至宝,又有这样的奇用,可此刻全落不到他心里去。忽然想起楚烟,问林烟怎么不先通消息给他和江清扬。林烟怅然道:“楚烟可怜的很,她没有危害庄主的本事。不过也算是个厉害女子,若是能真心与庄主在一起,这一生倒好些。”沈梦秋道:“只怕是你想的她好,你虽有这心,楚烟并非善类。”他熟悉江湖争斗,阅历都远比林烟丰富。隐隐觉此事大为不妥。又道:“你身上的伤全好了,便不记得她怎么对你。我已把赵思远囚禁在岛上,供他一生好吃好喝。。”林烟依在他身上,轻轻合上眼睛。道:“我已不恨他们了。”
沈梦秋觉若使他回心转意,实在没有可能。越发珍惜与他相的时光,夜里也拉着林烟说话。才留到第五日,已收到了阁内的传书,请他速回主持大局。林烟直送他到城郊,才与他分别了。沈梦秋一路失魂落魄,走至途中,满目是战乱后的创痍。那挂着隐源招牌的粥铺随可见,排队的人衣衫褴褛,凄凉至极。惟情庄与相思阁世代结仇,追溯根源也不过是对一本秘籍的理解有所偏差。难道真的要为此事,永世争斗不休。他自小肩负击败惟情庄,一统两派的使命。此刻第一生出疑惑。烟儿说不在意,难道真的不在意。他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设这样多的舍饭之所。是不是怕这罪孽将来便有自己和江清扬一份。若是和他在一起,难道不比什么江湖称胜,分占天下来得畅快。
他沿途看过来,顿感这世上林烟那里才是世外桃源。那五天比这一世都温暖平和。想起小时候师父与师娘争吵。师娘争强好胜,要拔个头筹。又定要灭了惟情庄的名号。师父说她“争是气概。放手难道不是更是气概。”师娘听不进去,偷练内功,走火入魔,年轻尚轻便撒手人寰。沈梦秋已许久没想起这些往事,一时心中热血激荡。
只觉林烟的家才是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
他从前也曾动过这样念头,却是担心自己若是败而身亡,林烟一个人在世上无依无靠。如今林烟已不需人保护,他也没有一天如今日般清晰的明白自己的心意,沈梦秋策马狂奔一阵。平生第一这样轻松。此事需要与阁中众人商议,他想起晴月对他说的云兰那番忧愁之语。料阁中有此念头的绝不是一人两人。
第二十章 正好(一)
沈梦秋回去时,云兰满面忧愁的来找他。三皇子集结残部做最后反扑。她的新婚夫婿便是这最后一场撕杀中的主将之一。沈梦秋听完对她好生安慰。心里却是明白太子的算盘。赵念及手握兵权,人又年轻有为。如今这天下本已是四方割据,这样的狠阵势却调集了还显稚嫩的赵念及去。自是希望借此打击太子嫡系外的强大势力。只是还不敢拿自己,江清扬及云震宇开刀。天下未定已如此迫不及待对付功臣,倒真看得出和三皇子是亲兄弟。
云兰想了一想,又哭了起来。沈梦秋道:“虽然凶险,也不致丧命,年轻人多加历练,将来才成大气。你这样在后面哭哭啼啼,反倒让他担心。也让人看轻我相思阁的女子。”他这话说的已颇有些严厉之色,云兰从小尊崇他,吓的收了眼泪。听他说得这样斩钉截铁,也自放心了些。才想起问沈梦秋此行的结果。她看沈梦秋脸色已和睦许多,轻笑道:“师兄去了如何,是不是林烟。”沈梦秋点了点头。云兰道:“怎么没带他一起回来。”沈梦秋苦笑道:“人家不愿意。”云兰奇道:“他不愿意,师兄几时理过他愿意不愿意。”沈梦秋道:“我的小姑奶奶,以后这样的话可千万别说。尤其别当着林烟的面说。”云兰听得越发希奇,道:“师兄怎么转了性子。”沈梦秋斥道:“什么转了性子,我从前有勉强过他么。”云兰往椅子上重重一坐,一手支头做冥思苦想状“师兄有什么事没勉强过他。”沈梦秋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会,略微尴尬的笑了笑,大声道:“好,帮理不帮亲,不愧是我的师妹。”
云兰道:“师兄让我别当着林烟的面说,那他几时回来。”沈梦秋道:“我想送他一份大礼。”云兰笑道:“只怕什么礼也入不了他的眼了。”沈梦秋道:“这个礼一定入得。不只是他,也是给相思阁,惟情庄,天下苍生的大礼。”云兰听他说得慎重,坐直了道:“师兄愿意不与惟情庄为敌了。”这事实是她心头最大一块病,说完才发现自己声音都打颤了。沈梦秋道:“我们两派已有二十余年没有争斗,相安无事,子弟衍。如今更是并肩做战,又何必非决一生死。”云兰颤声道:“师兄,你先作此议,阁中上下都会感激你,天下百姓也会感谢你。”沈梦秋道:“还有些阁中的元老,需要慢慢去说。兰儿先去说服了师姑。”云兰笑了一下道:“师兄放心,不知有多少人心里这样想,只是不敢和你说罢了。咱们与惟情庄是互有死伤,稍微明理的,哪个还愿意再起争端。我娘与我一样,现在最担心就是这件事。师兄开恩,真是推下了全阁人心上压的大石头。”她才笑了一下,皱眉道:“不知江庄主肯不肯。”沈梦秋道:“不用患得患失,江清扬之志早已不在江湖。只怕还会送些厚礼来。”
又笑道:“去把张荣成叫来,让他准备办喜事。”云兰道:“林烟应了么。”沈梦秋道:“一年半前不就应了。”云兰撇了沧,笑着走了。待张荣成来沈梦秋详尽的嘱咐一番,张荣成听他大事已定也是满心欢喜,又献了许多巧思。直研究到夜,沈梦秋想起林烟不喜欢那阁主夫人的衣袍太过女气,又亲画了张图,嘱张荣成去定作。张荣成道:“这个不成,需得林公子来量了尺寸再说。”沈梦秋提笔在那张图上标了,笑道:“不用量。”张荣成会意,拿着那张图告辞退下了?
沈梦秋与江清扬在郊外纵马,满目绿色在脚下奔腾而过。这一年多并肩作战,若说不惺惺相惜,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沈梦秋亲自相邀,江清扬欣然应允。全不疑心对方有什么算计。沈梦秋道:“大好河山,若无真正主人,未免可惜。”江清扬道:“外族欺我分裂割据,蠢蠢欲动,鞑达国主赤易意图染指中原岂是一天两天,令人忧心。”沈梦秋道:“庄主招纳豪侠,知人善任。天下何人不服,那区区老儿,也不必放在心上。”江清扬听他如此说,笑了下道:“阁主此言似乎大有意,阁主居民生养,手握南陲,俱是富庶产粮之地,天下贫弊久矣,战火一停,便是相思阁兴旺之日。”
两人驰到一溪水边,有简陋的酒家。沈梦秋跃下马去。江清扬也下马,进去与他对坐。侍侯的人不知他们便是今日说句话明天便可传遍天下的人物。只觉这二人一黑衣一白衣,说不出的风流潇洒,文质彬彬。沈梦秋与那卖酒女说了几样简单的菜,江清扬道:“没想到这里停战不久,已有人出来做生意了。”那卖酒女笑道:“二位公子难道不知,这里驻军的是惟情庄与相思阁的人。绝不会有事,人人安心过日子。不比其他地方,整日里争来抢去。我与阿爹是特地到这边来的。离战场近些,也是无妨。”沈梦秋与江清扬相视一笑,都觉不负辛苦。
沈梦秋与他喝了几杯水酒,大赞酒味虽淡薄却是纯正。江清扬点同同意。那卖酒女被他夸得羞回了后厨去,自帘子后悄悄瞧他们两个。沈梦秋与江清扬谈些天下之事,江湖逸闻。觉江清扬见识广博独到,言辞雅致风趣。纵是仇人与他说了几句话后只怕也会为他折服。难怪林烟钟情甚甚,他自小在这样的人身边,眼睛里又怎么会再瞧得进其他人。沈梦秋一念及此,笑了几声,这可人归根结底是自己的了。江清扬看他面上神色,轻笑道:“沈兄何事欢喜。”沈梦秋道:“天下动乱,黎民倒悬。谁若再起争斗,谁便是这天下的罪人。”江清扬望了他一眼,道:“沈兄此言极是。”沈梦秋放下手中酒杯,站了起来。朗声道:“江兄,惟情庄与相思阁争斗不休,难道定要贻害子孙。便在你我手中断结吧。江兄志向宏愿,心胸宽广,赏罚有方。远胜太子。余愿全力辅你,成就江山基业。”江清扬震了一震,也站了起来,良久道:“相思阁与惟情庄原本同出一门,如今情天宝鉴也已重回一,这恩怨若化解在你我手中,实是功德。清扬叹服沈兄气概。”
沈梦秋笑道:“江兄不必过谦,沈某另有所爱,胜过纵横天下。”江清扬望他一眼,带些询问之意。未等沈梦秋做答,道:“你见到小烟了。”沈梦秋轻笑了下道:“不知江兄的夫人如何。”江清扬道:“她的才干在女子中也算了得,帮了我不少的忙。”沈梦秋道:“楚烟定要嫁你,不仅为寻一靠山。也与情天玄晶的秘密大有关联。不知她学了多少情天宝鉴上的功夫。”江清扬道:“只是些入门的粗浅功夫。”沈梦秋道:“烟儿说他身世可怜,我总觉楚烟对世人多怀敌意,只怕难以引为己用。”江清扬道:“多谢沈兄惦记。”他这话说是极为诚恳。沈梦秋叹道:“你我若非出生既是对头,只怕早已该是至交。”看看外面天色,道:“我们回城去吧。”江清扬与他并肩出去,那卖酒女得了他们的厚赏,一路送到门外。沈梦秋回到住,尤其感慨江清扬为人了得,他知自己不愿林烟与他有所关联。竟然在听说玄晶之秘后不开口询问。这份忍功只怕也排得当世第一。
第二十章 正好(二)
沈梦秋传书给赵念及,要他不必猛攻,拖得越慢越好。若是太子有命一律阳奉阴违既可。他与江清扬恰为太子所忌,此刻做出不理不睬之态。太子眼见功成在既,偏一日拖一日。出动嫡系与三皇子在雍京外三十里血战。三皇子兵败身亡。
太子曾允诺平定三皇子后大封天下,这诏书拟了两个月尚未拟好。各方利益争夺无休,也有些损折。沈梦秋料将清扬是绝对上风,这两个月给江清扬收服各方势力。他则加紧在雍京最辉煌的建筑祈宫布置与林烟的喜事。太子那日听他不喜称王,只愿借祈宫一用,一心的欢喜几乎遮掩不住。待听到是与林烟结做连理,想起双龙湖畔,初见那雨中冰冷的少年,滑腻的肌肤。
林烟这一日在房内算帐,莎丽奇道:“为什么这几天这样忙。”林烟道:“为了要在北方探探路。”莎丽道:“我们的钱还不够么。你要想赚给天下人,永远也没尽头,那得他们自己去挣。”林烟笑道:“左右无事。”莎丽道:“我不喜欢,成天有人来送我东西,没有地方放。”林烟道:“好姑娘,他们在巴结你。”莎丽道:“都是有事求你,阿哥把他们都记下来,谁送礼就不给谁办。”林烟失笑道:“原来他们弄巧成拙。”
正说着,莎丽的阿哥进来道:“沈阁主来了,还带着许多东西。他要求公子什么。”林烟道:“许多东西?你们先下去吧,我去会他。”林烟出了门,根本未去前厅,直接回了内院。沈梦秋听到声音,过来一把抱住了他转了两个圈道:“我的烟儿总是这样聪明。”林烟依在他怀里道:“你带什么东西,把人吓了一跳。”沈梦秋道:“彩蛋绸缎之类的,你那管家竟收些珠宝,猛然看见这么多箱子,才惊慌失措。”林烟道:“彩蛋绸缎,送我做什么。”沈梦秋拉他坐在床上,道:“烟儿,我已与江清扬谈得明白,将两派的恩怨在我们手里了结,你再也不用苦恼。”林烟轻啊了一声,抱紧了他,将头贴在沈梦秋的胸口。沈梦秋轻抚他的头发,柔声道:“我遇到你时,你才十八岁,一转眼便已过去这么多年了。”
林烟微喟了一声,沈梦秋给林烟脱了鞋子外衣,把他抱在怀里,拉过被盖住两人的腿。林烟静静依着他轻笑了下。沈梦秋道:“什么事开心。”林烟道:“第一见你这样老实。”沈梦秋笑了一下道:“从前你总是要走,我刻刻都希望你是我的。如今有大把时光,又急什么。”一手环在林烟腰上,柔声道:“烟儿,你我成亲后去岛上住几天再回来可好。”林烟道:“好。”轻咦了下道:“谁要和你成亲。”沈梦秋抱他躺下吻住他的唇,好半晌才松开他道:“自然是你。”林烟道:“我不要。”沈梦秋皱眉道:“上谁听说我要娶公主,脸拉得比腿还长。我哪里敢和别人成亲。”林烟恼道:“你说什么。”沈梦秋忙道:“我,是我一听你要成亲,脸比腿还长。”林烟失笑。沈梦秋道:“我们过三日便出发,我等这一天等的心都焦了。”林烟道:“三日急了些。”沈梦秋素来知道他不会与人纠缠,换了话题便引得他偏了。道:“那就五日好了。”
事情商量的好,手已去林烟的衣服内摸索。林烟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沈梦秋把手放在他胸口。道:“我摸摸我的心。”林烟转头望着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支起身子看着沈梦秋,良久低下头去轻吻了吻了他。沈梦秋轻轻含咬林烟柔软温暖的唇。林烟伸手拉下床帐,去解沈梦秋的衣带,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宽下折好。又解了自己的衣服,沈梦秋看着他逐渐露出来的白皙的肌肤,光滑的胸膛,修长笔直的双腿。林烟被他望得脸已红了,轻伏在沈梦秋身上。抱紧了他,微微摆动,摩挲沈梦秋的欲望。沈梦秋觉他调情的手段实在比自己生平所遇最差之人还要差,可一腔的火喷涌而出,却几乎连心都烤着了。牢牢的抱住林烟,翻个身压住了他,分开他的腿。轻抚了下林烟的密穴,沙哑道:“在哪。”林烟明白他问的什么,低不可闻的道:“我这里没有。”将腿缠在沈梦秋的腰上,挺了挺身。沈梦秋没想到林烟有此举动,已被他紧窒的身体包围。忽然而至的滑腻温热自然是林烟的血。沈梦秋心疼至极,离开林烟的怀抱,坐起身来。看林烟望着自己,苦笑道:“我在烟儿心里,竟是这样急色么。”
抱起林烟让他伏在自己腿上,自衣服里取了伤药。轻轻分开林烟的双腿,听他疼得微微喘息,后悔自己没想到带些香膏来。早该想到林烟不会备这些东西。轻给林烟擦了腿间的血迹,小心翼翼的蘸了伤药涂在他的内壁。林烟一动未动,沈梦秋已看到他抓住床上丝褥,五指关节现出青白之色,显是用尽力气忍耐。收拾好后把他拥在怀里,柔声道:“烟儿,说你疼。”林烟颤了一下。沈梦秋道:“你心里待我怎么样,我就待你怎么样。我们两个一辈子都相依相伴。”林烟望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已有两滴泪流了下来。沈梦秋轻抚他的背,林烟伏在他怀里,由微微哽咽变成大哭,沈梦秋觉他滚烫的泪似一滴滴自胸口流进自己的心里。从这一刻起,林烟真正属于了自己。自己也永远只属于他。
两人不知几时睡去,第二天早上沈梦秋醒来时,林烟也已醒了,以指绕他的头发消遣。沈梦秋笑道:“怎么今天懒得起来,从前早上都见不到你。”林烟皱眉道:“我身上疼,不愿意动。”沈梦秋道:“昨天夜里吓坏了我,老实人发疯真要命。”翻过林烟道:“让我看看。”取了那伤药仔细给他再涂了。忽然想起过去“从前疼么。”林烟脸已红了,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声疼,拽被将自己藏了起来。沈梦秋道:“那快活么。”被子里的人把被裹得更紧些,诚实的声音传出来“快活。”沈梦秋笑了一阵,把那被团抱住,对着被道:“一会饿了出声。”一边将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
沈梦秋等了好一会,心道玄晶上的真气实在了得,竟能闭气这样长久。还未想完,被团已抖了抖,沈梦秋顽皮心起,按住了被角。林烟想挣开自然容易,却由他去闹。又过了盏茶时分,已能听到里面的喘息声。沈梦秋不敢再玩,忙把被角掀开,林烟微微喘息,脸已憋得红了。沈梦秋下去给他倒了杯水。又把衣服给他穿上了。
两人说了会话,莎丽派人来送饭菜。林烟给他夹了些在碗里,沈梦秋道:“烟儿,我当年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今天。”林烟道:“我自己都想不到。”沈梦秋道:“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那天在酒楼外追着虏你的人,却还没看清楚你的样子。可听见了你的声音,就觉得我想要这个人。”林烟道:“我若是丑八怪呢,你救我不救?”沈梦秋道:“救,可不会那样救。也只救到你不死便算了,留些余毒还好让惟情庄头疼。”林烟道:“你今日才说真话。我这一年仔细想过。倩毒与情欲相关不假,只需让中毒者动情,运用真气把毒吸到自身化解,再令他排净,排净……就无事了。你……你要我之后才是为我驱毒。”沈梦秋道:“你现在知道,已上了贼船了。”林烟张口咽了沈梦秋递过来的一勺粥,支颌浅笑,沈梦秋望着他,一口菜夹到了碗外边去。
第二十章 正好(三)
林烟的行李可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料定成亲之后会有一段时间不能管理隐源的大事小情,先行吩咐了下去。又提拔可些能干的手下。时逢乱世,倒招募了许多颇俱才华之人。沈梦秋在旁帮忙,遥想林烟十二岁便开始为惟情庄经营商号的风采,恨自己没早点认识他。
三天后两人带着林烟母亲的牌位离开了琴州。沈梦秋听说楚烟并未真的毁了林母之墓,对她也生出些容忍之心。这条路走得不快,沈梦秋可也不急,每日与林烟说笑,林烟身上的伤没好。他不敢再撩,只谈些从前趣事。
车到雍京郊外,林烟与沈梦秋下车去。满目绿色,一地红浅红。林烟笑指前方对沈梦秋道:“我小时候常自己来这边玩耍,有遇到雍京的无赖子弟,抢了庄主给我的翠鸟,还打了我。”沈梦秋心道万幸,人家只是抢你点东西没抢你的人真是好的了。嘴上道:“我若知道是谁,一定打得他们个个喊娘。”林烟听他忽然说得粗鄙,笑了一声。接道:“我跑回庄里去大哭了一场,找庄主告状。庄主说因为我没有本事,还要出去玩,出去玩还要带着新奇贵重的东西。自然有人要抢,让我练好了功夫去自己抢回来。唔,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他与沈梦秋之间的心结已消,轻松自在的提到江清扬。沈梦秋道:“那日你走了,我想了不知多少事。总觉得你要离开,不只是为了赵思远那么简单。你气我霸道,以为我只看重你的相貌,不欣赏你的本领。烟儿,我宠你就是想宠你,决非看你不起。”林烟拉了他的手,笑道:“好端端的诉衷肠,偏我感动的很。”沈梦秋抚了抚他的头发道:“幸好江清扬没有告诉你,你自己就是最贵重的东西,就算有他做靠山,也是有人想抢敢抢的。”
林烟道:“我们回车上去吧,改日再来这边。”沈梦秋边与他往回走边道:“这里景色好,现下虽经战乱。将来必会华无限。不如我们抢先在这里建些住所。”林烟道:“好,建家客栈。”沈梦秋拍了他一下,恼道:“建了我们自己住,只想着别人的银子。”
林烟回来,阁中好一番欢喜。他性子和顺,待人宽柔。人缘之好再不用谈。云兰又拉住他连连道谢。赵念及没想到众人口里的林烟竟是这等人才,虽不好男风,也呆了一刻。接风宴上喝了几杯后,心想江清扬真是非凡人物,这世上能有人舍弃林烟的痴情,还有什么事做不成做不到。是值得追随的天下之主。他敬了林烟一杯,林烟站起来喝了,实是给足了他面子。赵念及觉他眼神掠过来,一阵心神动荡。沈梦秋看了他一眼,对林烟道:“再喝提防醉了。”林烟道:“没事,不知香雪姐怎么把酿运到这来,她说这酒不易醉的。”赵念及道:“是白楼主亲自在这里酿的,这酿最怕颠簸,哪里能运。”林烟道:“赵将军好见识,原来香雪也在这,明天定要去拜会。”赵念及道:“林公子千万不要客气,叫我念及就好。”沈梦秋道:“大家都不必客气,全是自家人。云兰,你与念及几时生个孩子。”云兰不好意思嗔道:“师兄捉弄我。”赵念及看向娇妻,收整心神。站起来道:“师兄,林公子,我与云兰先告辞了。”沈梦秋点点头,众人说笑着散了。
林烟与沈梦秋回到内室,奇道:“香雪姐怎么不在。”沈梦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道:“人家稀罕见你么。”林烟撅嘴。沈梦秋道:“她去见江清扬,筹谋些事。我明天也要与你过去,叫她干脆在那边等我们。”林烟哦了一声,道:“我累的很。”伸手给沈梦秋,沈梦秋给他宽了衣服,又把他抱到床上去放好,再给他盖了被子。看着他合上眼睛。道:“你占我便宜,也让我占占便宜。”林烟吃吃笑了两声,喃喃道:“梦秋,我先睡了,今天别弄。”呼吸渐稳,竟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两人去拜访江清扬,沈梦秋闹着要带些彩蛋去,被林烟拦了。守门人早已接到吩咐,请他们两个自己进去。两人一路笑着进了惟情庄,这是林烟自幼生长之地。林烟渐渐笑不出来,心里好生感慨。沈梦秋轻轻揽住他。林烟道:“从前这里和我的家一样。”沈梦秋道:“以后也是。”林烟摇了摇头道:“以后你在哪里,哪里是我的家。”沈梦秋道:“真不知我前世积了什么德。”林烟道:“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
前面传来一阵笑声,江清扬道:“这条路很长么,客人久等不到,主人只好出来看看。”林烟脸倏地红了,叫了声庄主,已跪了下去。江清扬忙过来扶他,道:“小烟快起来,梦秋怎么不拦他。”沈梦秋道:“养育之恩,跪跪算得什么。”林烟道:“怎么不见楚烟。”江清扬道:“小烟要做什么。”叫了个人道:“去请楚烟过来。”沈梦秋道:“江兄要娶鞑达的小公主,对楚烟是如何打算。”江清扬道:“梦秋好灵通的消息。小烟即想饶他,留下也无何不可。只是她骗我如此之久,我……”话还未说完,楚烟已到了。
她看见林烟,震了一下,冷道:“庄主忽然软禁了我,原来是已知道了。”江清扬道:“小烟已出来很久了,我虽是才知道,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要你……”楚烟截口道:“庄主不必说得好听,你怎么会留我来丢你的脸面。”江清扬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要杀你,十个也都死了。”他向来客气有礼,这样疾言厉色是从未有过。楚烟厉声道:“你不杀我,只不过是要化我的功力。你们个个都不得好死。”沈梦秋道:“你学的是双修的入门功夫,功力会为厚一方吸引,又是谁害你。你不存害人的心,怎么会为人所害。”
林烟轻叹了下,柔声道:“我们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楚烟道:“我恨不得杀了你。”林烟道:“青青的事我……”楚烟怒道:“你到了今天还要装糊涂,你偷走玄晶……。”沈梦秋道:“够了,玄晶本是林烟的东西。”楚烟厉声道:“你害死了我妹妹,又害死了我。”沈梦秋看林烟脸上痛楚神色,拉住他道:“楚烟本就是个疯子,我和你说过多少,理她的话做什么。”林烟道:“我怎么害死了你。”楚烟道:“我和你说过,这世上的男人,我能杀一个就杀一个,杀不了的也就让他痛苦一世。你拿了玄晶,江清扬便要给我陪葬。”江清扬微皱了皱眉道:“小烟先去惟情厅等我,不用听她胡言乱语。”沈梦秋道:“你有这样本事才是希奇。”楚烟轻撸了下头发道:“三位大侠慢走,我也就此走了。林烟,你说你的这个庄主会不会让我出这道门。”
林烟脸色惨白,没有理他们二人,道:“什么陪葬。”楚烟道:“江清扬早已中了倩毒,只不过我多加了一味药,所以隐而不发。”江清扬道:“楚烟,你我夫妻一场,你若想走,随时可以离开,何必虚声恫吓,徒惹笑话。”楚烟道:“江清扬,你日夜防着我,还说什么夫妻。你以为什么都在你的算计中,却不知道这世上有人愿意舍了性命也不要你有好下场。我自己先服了倩,你想要我的真气,现在已是无救了。”林烟觉似乎落在冰洞里,说不出的冷,推开江沈二人,抓住楚烟,道:“解药,把解药给我。”楚烟道:“没有解药。”林烟道:“我不信,你抓我时有解药的。”楚烟道:“你不信就罢了,你中的毒轻,他的却。你关着我,看我几时死了,他也就死了。”林烟道:“你骗我的,你骗我的。”说到后来,已近哀求,他一番好意,竟是这样下场。自己就是死了,也偿不了。楚烟阴森道“你们个个都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男人,个个都不把女人放在眼里。滋味如何。”伸掌在自己丹田一击,吐了口血出来,那血竟隐隐带着些绿色。人已倒了下去。
第二十章 正好(四)
林烟过去扶起她,点了她几穴道削减伤势带来的危害。楚烟怒道:“我不用你管。”沈梦秋只想一掌打死了她。林烟站在当地,一句话也不说。半晌望向江清扬,江清扬神色如常,面上也有些白了。道:“你想放她,就放她走吧。生死有命,都是注定的,半点不由人。”林烟晃了一晃,这话是在安慰他。可个中沉痛,压得人不能呼吸。江清扬这样的人物会说出这种话来,沈梦秋也觉一阵寒凉,笼在这回廊里,死一般静。
江清扬轻挥了下手,院子里的守卫过来两人。江清扬道:“把夫人带下去,她身子不好,让任何人不得靠近,叫李全过来。”那两人领命去了。江清扬转头对林烟道:“我并非改了主意不肯放她,只是她在江湖上树敌甚多,出了这道门也就活不了几日了。”沈梦秋道:“江兄说得是。”他知道江清扬虽遭大变,一时懊丧无望。但并不完全相信楚烟的话,更不会允许楚烟出去散布消息影响了今日局面。看林烟仍站在那里,只求楚烟的话不是真的。
江清扬道:“小烟,香雪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快过来吧。”林烟怔立无语。沈梦秋拉了林烟下,林烟看了他一眼,道:“梦秋,我舍不得你。”鲜红的血沿他的唇角流了下来。沈梦秋抱住他道:“说什么胡话。”江清扬引他分神,笑道:“这么一会也要亲近么,别让人空等。”沈梦秋给他擦了嘴角的血。林烟定了定神,勉强道:“庄主,我有些累,想先回去。”江清扬点了点头道:“忧能伤身,这世上并无不可解决的事,不要太过记挂。”林烟想说什么,却是无言以对。沈梦秋道:“江兄珍重,我们先告辞了。”领着失魂落魄的林烟走了。他一开始便感觉楚烟极难应付,林烟江湖阅历浅,竟会相信楚烟会甘心做人附庸。
林烟出门在马车边站着,沈梦秋叹了口气,把他抱上了车。看他情痴了,心里好生害怕。试着叫了他几声,又怕惊了他。好不容易熬到了家,林烟缩到床角里去,扯着被。再也不肯说话。沈梦秋冲了杯茶,悄悄放了些安神的药融了进去。扶着林烟喂他喝了。林烟却咽不进去。沈梦秋自己含了一口,吻住他去撬他的牙关,好不容易才喂他喝了大半杯。不知过了多久,林烟啊的一声醒了过来。沈梦秋答:“烟儿烟儿。”林烟抱住他,身子不住颤抖。沈梦秋轻抚他的背,林烟缓了一会儿。茫然道:“我心里好疼。”沈梦秋道:“我给你揉揉。”在林烟胸口轻轻推揉,柔声道:“好些了么。”林烟道:“好些了。”轻轻合上眼睛,依在沈梦秋怀里。
沈梦秋取丝巾给他擦了汗,解了他的衣服,道:“你乏了,好好睡一觉。”林烟合着眼睛点了点头,一手拉着沈梦秋的袖子,渐渐睡了。沈梦秋这时才有工夫去想林烟那句“梦秋,我舍不得你。”一合上眼睛
,就能看见那血从林烟的嘴角触目惊心的流出来。想去摸摸林烟的头发,手却稳不住,不停的颤抖
轻抚林烟在梦中也蹙着的眉头,想起初遇林烟的那天,他也是这样蹙着眉,听到自己的名字,吓的一刻也不肯留。那时林烟还是个孩子,又哭又闹的被自己要了。那一天一夜,自己得到了这世上最美丽的人。即使他对自己是那样冰冷淡漠,仍忍不住去为了他闯刑堂。之后带林烟回相思岛的岁月就是最不知足的人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林烟的娇气,林烟的倔强,林烟的淡漠,林烟的温柔。哪一样都爱不释手。沈梦秋低头去吻林烟的额头,轻声道:“烟儿,别离开我,我一日看不见你,都不会快活。”搂住了林烟,陪他睡去。
沈梦秋迷糊着闻到一阵香气,睁开眼睛。林烟坐在床边,看他醒了,笑道:“梦秋,你饿不饿。”沈梦秋道:“我还真有些饿了。”坐了起来道:“搬到这边吃。”林烟应道:“是,我的老爷。”把桌子拉到床边。给沈梦秋和自己都盛了饭。沈梦秋指了指松鼠桂鱼。林烟夹了一块,将刺摘干净了放在他碗里。沈梦秋笑着吃了,赞道:“味道真不错。”林烟得意道:“是我做的。”又夹了一块糖醋里脊给沈梦秋。沈梦秋道:“这里脊颜色炸得好,味道也好。”林烟道:“我娘最擅长做这个,说一定要炸两。每六七分熟,既不会也炸得久了颜色变焦,也不会不熟影响口感。”沈梦秋道:“原来烧菜竟是一门学问,烟儿要收我为徒,不吝赐教才好。”林烟道:“这是我的不传之秘,我不要教你。”沈梦秋道:“看来只有动用我的双修绝学。”林烟哈的笑了一声。又给他盛了一勺肉末蒸蛋。沈梦秋指了指糯米枣,林烟给他夹了一个。枣核被极小心的挖了出去,糯米置好后填入其内。沈梦秋道:“我竟睡了这么久,这可该有多费工夫。”林烟道:“我又没别的事。”沈梦秋在他腰上一揽,把他抱到自己怀里,道:“我喂你。”夹了块东坡肉,林烟张口咽了。沈梦秋盛了勺粥给他,道:“我的烟儿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好。”林烟醒时看沈梦秋睡的不实,点了他的睡穴。沈梦秋心里明白,只抱着他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腔争胜的心都没了。想起那日去琴州,林烟说过去竟学了些无用的本事,却忘了什么根本。自己又何尝不是。若能得他一生相伴,就是得道成仙也不肯换。他令林烟从对他冷漠仇视转为今天的情依恋,实是用尽了心血。
两人吃过了饭,手拉着手出去看满天星光。林烟道:“梦秋,你听人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过人间无数。”沈梦秋道:“他们是神仙,永远有相见之日。所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凡人又怎能这样。”林烟攥紧了他手道:“你说的对。”过了一会问道:“梦秋,相思岛为什么叫相思岛。”沈梦秋道:“那是凡人的爱情传说了。据说是一对被迫分离的有情人,因为思念对方而亡,埋葬他们的地方,开出藤萝交缠的来。”林烟道:“就是我们衣服上绣的么。”沈梦秋道:“是,你从前也不到下边开阔去玩,还一没见过呢。”林烟笑了笑道:“将来看也不迟。”
沈梦秋只觉每天飞一般过去,任凭怎么想让它慢些,也留不住。林烟完全不管隐源的事,白天他理些阁中的事物。林烟等他忙完便和他一起去弄些吃的喝的。扯了许多竹条回来做纸鸢。有时写写画画。这一日,沈梦秋回到内室,却不见了那绘着林烟的屏风。叫来晴月询问。晴月喏喏道:“公子叫人抬出去烧了。”沈梦秋皱了皱眉道:“他去哪了。”晴月道:“燕双双来找公子,说求公子去救伊伊姑娘,公子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沈梦秋浑身冰冷,跌坐在椅子上。该来的还是来了。晴月吓了一跳,急道:“阁主。”沈梦秋低声道:“你先下去。
晴月迟疑着出屋去,正遇到林烟进来。林烟看她神色不对,道:“阁主回来了?”沈梦秋听见他的声音,道:“烟儿。”林烟过去道:“今天回来的早。”沈梦秋道:“那屏风呢。”林烟道:“我看着旧了,叫人扔了想着做个新的。”沈梦秋道:“你去哪了。”林烟道:“我去哪都要阁主管么。”沈梦秋压低了声音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烟道:“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与你都没有关系。我……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以后也不回来了。”沈梦秋直望进他的眼睛里去,柔声道:“烟儿,没有用。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话,已经迟了。”
林烟站在那里,沈梦秋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笑道:“你耍这些小心眼,哪里比得上我一半。以后别在我面前用了。伊伊怎么样了。”林烟黯然道:“她去看庄主时,庄主已毒发多日,却要人瞒着消息。已经没有知觉了。伊伊为庄主吸毒,性命虽无碍,一身的功夫已全毁了。双双舍命救她,两个人的经脉全受了损害。”沈梦秋道:“这倒是个方……”一句话未说完,林烟已点了他的穴道。抱起他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鞋子。伏在沈梦秋的胸口,轻轻道:“梦秋,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找你。”伸指再点了沈梦秋的昏睡穴。奔出门去,却是没有勇气回头望一眼。
林烟自房檐进了惟情庄,径自找到江清扬的居室,未进门已闻到一阵药味,全是些固本培元的良药,知道这是束手无策的名医们在做最后努力。他忽然进来,把屋内的人全吓了一跳。张玉祈,李全等江清扬的近人全在此地。看见他齐惊了一下。张玉祈道:“林兄弟。”李全道:“林堂主。”林烟飘身上前,袍袖轻展,已点住了他们的穴道,又在室内转了一圈。在场之人为他所制,纷纷倒了下去。林烟低声道:“得罪了。”将这些人都搬出屋外,闪进江清扬的内室去。他自进屋到现在也不过一打眼的时间,这样的功夫真是闻所未闻,惟情庄的人都知道他绝不会伤害江清扬,本已绝望的众人又不禁生出些希望来。 林烟进了帐子,江清扬躺在床上,人已瘦了许多。曾经神光充沛的眼睛紧紧的闭着。林烟扶他起来,解开他的衣服,抱紧了他。先输入一道真气去疏通江清扬的经脉。待吸引江清扬体内的真气流动后,紧紧的缠在江清扬身上,自身体的各大窍穴同时将真气送进了江清扬的身体。再将真气缓缓带出。江清扬自昏迷中醒过来时,已陷进了最沉的情欲之中。无边的痛楚夹杂着欢乐令人无法呼吸,令人想挣扎解脱。林烟将江清扬体内的毒一点点吸滞在自己体内,觉身体里如流动着沸腾的水,痛楚不堪,再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江清扬看他紧蹙的眉,秋水似的眼睛,发觉身上已重新有了力气。抱紧林烟吻了下去。一手拉开了林烟的衣服。林烟见他已能动,心中欢喜。点了江清扬两臂的穴道,按刚才的方法再绕行。……
张玉祈李全等在外面等的心急,他们武功已是这群人中顶尖的了,勉强能听到屋内偶尔传出的呻吟,似是十分痛楚,又像是无限欢乐。痛楚的大多是林烟的声音。到后来已沙哑的分辨不出是谁。两个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不可置信。等了约有一个时辰,林烟自屋内走了出来,雪白的衣襟上也不知是染了谁的血。林烟看了张玉祈一眼,疲惫至极道:“大哥,庄主已无事了,你身上的穴道再过一刻便会自行解开。”飘身飞上房檐,却全无来时的轻盈。张玉祈喊了一声林兄弟,连林烟的背影也看不见了。
林烟用残余的真气勉强出了惟情庄,又强撑了几步。胸腹间气血翻涌,一阵阵腥甜涌上来,衣襟上全是他吐出来的血。连站也站不住。他与沈梦秋的住离此不过三条街,却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沈梦秋站在长街的边上,今晚月色别样的好,那美丽的少年伏在地上,雪白的手指扣住铺路的石板向前挣扎。丝料的衣服已磨的碎了,一路是淋漓的血。沈梦秋轻轻抱起他,把他裹在披风里,柔声道:“烟儿,我带你回家。”
林烟看见他,合上了眼睛。他全靠一口气强撑,现在松了下来,人也昏了过去。沈梦秋带他回去,给他包扎了手上伤口,换了衣服。轻触林烟手腕给他诊脉,知他体内真气已混乱成一团。咬牙试探再输些真气给他,林烟在梦中啊了一声,已痛的抽搐。沈梦秋最怕便是这样结果,如坠冰窟,冷的再也没有一丝活气。当年师父为走火入魔的师娘疗伤,师娘的真气混乱不能救助,终于不治身亡。师父领着他去扫墓,漫山都是那交缠的红。师父轻抚他的头,道:“梦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一刻早已被他遗忘了多年,现下似乎清晰的就在眼前。沈梦秋嘴里一甜,已吐了口血出来。却不知该去哪问天地是什么,天地又在哪里,为什么天地就这样残忍。
林烟第二日清醒了半个时辰,便又昏睡过去,气息已是越来越弱。沈梦秋守着他,一步也不敢离开。窗外不知是谁在争吵,沈梦秋飞身出去,怒道:“吵什么。”阁中从无人见过他这般厉色,一时晴月与那人都吓得呆了。沈梦秋道:“什么事。”那人忙跪下道:“阁主,喜服及所需之物都已备好。张堂主说您吩咐不许经任何人之手,晴姑娘拦着属下。属……”这也是个灵巧的人,看沈梦秋脸色已变了,吓得不敢再说。沈梦秋道:“送进来吧,你下去领赏。”那人出去招呼人抬了箱子,晴月悄悄擦了眼泪,带他下去领赏
沈梦秋打开箱子,里面密密用油纸包了几层,沈梦秋取了第一个包裹,打开看了,看尺寸是自己的那件。又取出一个,轻轻的展开。最里面一层是里衣,轻的几乎没有分量。中衣外衣全拿在手里,也若有若无。式样干净利落,衣摆虽飘逸却不拖长,林烟不喜欢那件阁主夫人的衣袍。沈梦秋亲画了图样,做了完全相同的两件。唯一差别林烟的这件腰身有一圈圆润的明珠。沈梦秋把林烟抱起来,在他脸上吻了吻,轻声道:“烟儿,你的衣服做好了,请人做了三个月的。你起来看看,合不合心。”林烟的睫毛颤了下,呼吸已弱得几乎听不到了。沈梦秋抱紧了他,凄声道:“烟儿,烟儿。”
晴月踉跄的奔进来,急道:“阁主,少林的玄光大师要见你,说有办法救公子。”沈梦秋道:“还不快请。”门外宣一声“阿弥陀佛,老衲已不请自来了。”沈梦秋道:“大师……”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玄光大师伸掌搭了林烟手腕,眉毛越簇越紧。沈梦秋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可又盼他真有什么法子。好半晌玄光大师才松开手,叹息道:“想不到这倩之毒如此霸道,幸好林公子曾服过大还丹与芝果。否则早已不在人世,老衲纵然赶来,也是无用了。”沈梦秋听他这样说,自是还有余地,颤声道:“大师发发慈悲,沈梦秋愿……”玄光道:“施主肯先弃屠刀,免天下于兵戈,天下苍生都是欠失主的,老衲这点药,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药只能救得了一时,林公子体内真气窜流,极之凶险。这真气必不是他自行修炼得来,此刻寻机噬主,药石罔效。万物各有其时,一切顺其自然,沈施主不要过于悲伤。”
《当时明月在》第二十章 正好 5-6(大结局)
玄光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两枚红色的丹丸。轻捏开林烟的口,放了进去。又在林烟喉结上一点,使那药顺下去。他此行去江清扬劝他不要再起兵戈,未料江清扬已中毒不醒人事,今日听说那奇毒已为林烟所解,沈梦秋更为林烟放弃与惟情庄的积怨,急赶来沈梦秋,却差点迟了一步。
看沈梦秋痴望着林烟,暗自叹息一声,知道劝是劝解不开的了。低宣一声佛号,退了开来。沈梦秋坐在床边,听林烟的气息逐渐恢复了些,轻攥住他的手。林烟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咳了一声,重新睁开了眼睛。
沈梦秋喜道:“烟儿。”林烟微蹙了下眉,低低呻吟了声。玄光道:“林施主觉得如何。”林烟微弱道:“大师。”想要站起行礼,啊了一声又倒了下去。沈梦秋扶住他,急道:“怎么。”林烟道:“我动一动,好象身上有无数根针在刺。”玄光念了一声佛号,沈梦秋道:“大师。”玄光叹息一声。林烟道:“又不疼了。”站起来对玄光一拜倒地,道:“多谢大师搭救。”一滴汗已自背上流了下去。玄光了然的望了他一眼道:“小施主不要妄动真气,未必无救。”沈梦秋道:“大师还请多留几日。”玄光道:“如此麻烦施主了。”
晴月请玄光大师去客房休息。沈梦秋道:“烟儿,你觉得身上怎么样。”林烟道:“除了真气不能运用,与从前都没什么差别。”沈梦秋道:“来看看你的衣服。”林烟坐在他身边,看他将那喜服展开,伸手在那文绣样上抚了一下。沈梦秋道:“穿起来看看。”林烟去解身上的衣服,却没有解开,道:“我手有些软。”沈梦秋揽住他,已触到了他背上的汗湿。怔了下强笑道:“我给你穿。”将林烟的衣服极轻的宽了下去,又将那喜服一件件的给他穿上。蹲下去把大红的靴子套在林烟脚上。一滴泪落在他手上。沈梦秋装作没看见,把另一只靴子也给他穿好了。抬起头时林烟已把眼泪擦了。道:“真好看。”沈梦秋抱他坐在榻上,拿了镜子给他。将被汗染湿的被换了一副。林烟望着镜中的人发怔,沈梦秋道:“怎么,看痴了。”
林烟道:“我……”。沈梦秋道:“烟儿,你最喜欢做什么。”林烟道:“我喜欢四闲游。”沈梦秋道:“好,我们成亲后,做一辆大车,拉着需要的东西,一路去游山玩水,走到哪里风景好就在那里住。”看林烟不说话,笑道:“后悔了?你和我成亲,将来是没有孩子的了。”林烟道:“梦秋,你娶个好姑娘吧。我……”沈梦秋抱住他道:“这世上好姑娘有很多,可我偏爱你一个。你江湖阅历不够,又心怀内疚,才会着了楚烟的道。如今玄光大师在这,过些日子,你身上的伤就会好了。”林烟低声道:“梦秋……”沈梦秋道:“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带你回相思岛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稀罕。”顿了一顿道:“相思阁里有许多多情的少年,我小时候也是其中一个。那里的人把爱编成歌来唱,随口哼哼都是山盟海誓。可我偏爱你什么也不说。”林烟道:“梦秋,我的梦秋。”沈梦秋道:“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林烟依在他肩上,良久道:“梦秋,我不想死。”沈梦秋道:“你不会死,因为我不会让你死。”林烟忽地笑了一声,道:“你不让,你不要,你不准,你不肯。”沈梦秋道:“我每说话都算数,是么。”林烟伸指在脸上划了一下。口中道:“是,算数。”沈梦秋吻了吻他的手指,笑道:“困不困。”林烟摇了摇头。沈梦秋道:“我有些困了,陪我躺一会。”伸手去解林烟的衣服,扶他躺下。林烟按住他的手,沈梦秋道:“我们明天就成亲,明天再穿。”林烟微微点了点头,沈梦秋把他手上的药换了,轻轻拍他。
林烟依在他肩上,良久道:“梦秋,我不想死。”沈梦秋道:“你不会死,因为我不会让你死。”林烟忽地笑了一声,道:“你不让,你不要,你不准,你不肯。”沈梦秋道:“我每说话都算数,是么。”林烟伸指在脸上划了一下。口中道:“是,算数。”沈梦秋吻了吻他的手指,笑道:“困不困。”林烟摇了摇头。沈梦秋道:“我有些困了,陪我躺一会。”伸手去解林烟的衣服,扶他躺下。林烟按住他的手,沈梦秋道:“我们明天就成亲,明天再穿。”林烟微微点了点头,沈梦秋把他手上的药换了,轻轻拍他。林烟抱着他一只手臂,慢慢睡了。
林烟自沉睡中醒来,扑鼻的是淡而不散的香。沈梦秋数他睫毛的颤动,将手中的放在他面前。林烟睁开眼睛,奇道:“怎么夏天竟有梅。”沈梦秋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夏天如何就不能有梅。”林烟去嗅那梅上的香气。沈梦秋拿丝巾给他擦了脸。道:“香雪带了梅酿的酒,这时节找遍天下也只有两杯。”林烟道:“送给我们了么。”沈梦秋笑道:“当然。”给他拿了衣服。林烟道:“我自己穿。”手指微颤,绕了几将衣带打好了结。站在地上。沈梦秋把最外一层纱衣给他罩好。林烟道:“好看么。”沈梦秋道:“好看,我的烟儿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说完蒙上林烟的眼睛,吹了一声口哨。一阵脚步声跑了进来,两个小人儿跪下道:“公子。”林烟道:“秦佐秦佑。”沈梦秋移开了手,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起来。”秦佐秦佑扑过来,道:“公子,我们日日都想着你。”沈梦秋在他们两人头上各拍了一下道:“功夫学的不怎么样,这话可越来越会说了。”转头看林烟额上的汗,给他轻擦下去。林烟道:“衣服穿的厚了,有些热。”秦佐道:“早晨冷的很,公子穿的也不多。”秦佑道:“笨蛋,接咱们来的刘大哥不是说公子现在的功夫是天下第一。不怕冷穿的多就出汗呗。”林烟轻道:“别吵了。”沈梦秋道:“我们出去吧。”拉住林烟的手,走了一步。已发觉林烟在微微颤抖。手里全是冷汗,又湿又粘。林烟道:“梦秋,背我。”沈梦秋把他背在背上,笑道:“你还知道这些风俗。”林烟背着他将一口血硬咽了下去,伸手擦了嘴角。秦佐秦佑欢呼着在前面开路。沈梦秋把他背到车上,林烟依在车厢内的软垫上。马车徐徐摇晃。到了京郊的祈宫,林烟已睡过去了。沈梦秋轻摇林烟,却没有动静。急派人去请了玄光大师过来。玄光在林烟碗上搭了片刻,叹道:“林施主体内并无余毒未解,只是真气冲撞,令他痛楚难当。”沈梦秋如何不知,听他再说一,也只是徒增愁苦。玄光道:“沈施主大善行,该有大善报。我寺中典籍记载,真气窜流冲撞,可于气海全力击一掌。或有十一之机得救。”沈梦秋抱紧林烟,道:“如若不这样做,他还能……能支持多久。”玄光宣了一声佛号,道:“百年一瞬,施主何苦执着。林施主如不于此时施救,虽能再熬得两年,届时他神气全亏,再救却是来不及了。”沈梦秋提起一掌,颤抖不休。终于又放了下去。玄光叹息一声道:“就让老衲为施主出这一掌吧。”伸手去接林烟。沈梦秋道:“不,你们谁都别碰他。”说完楞了一下,黯然道:“对不起,大师,我无礼了。”玄光道:“美色不过皮囊,终是黄土一捧。施主不要过于自苦。”沈梦秋虽然心碎神伤,神智却是清明,听玄光说这几句,分明是知道林烟复原极之渺茫,害怕林烟一死,自己会兴天下之乱。他自己便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这在气海击掌何其危险。只怕十分之一也是说的多了。
想到这里对玄光道:“争夺天下原不是我的志向。大师尽可放心。”看了林烟一眼轻声道:“我宁愿有这苦,感激上天给我这苦。”玄光默默无语,出指点了林烟心脉上的几穴道。沈梦秋轻数他睫毛的颤动。林烟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微笑着坐在对面。沈梦秋道:“再不醒我就叫你了。”掀开车帘,芬芳的香弥漫进来。白香雪站在马车外笑道:“梦秋别赖在这里,快先进去。”沈梦秋攥了下林烟的手,下了车去。白香雪手下的两位姑娘捧着一个红匣过来。白香雪拿了里面的梳子,给林烟把头发梳了。又取了里面银制的发冠,给林烟系好。那发冠制作极巧,相思阁那藤萝交缠的相思用银丝镶红玉婉转其上。林烟笑着看她动作。白香雪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扶了林烟下车。林烟低声道:“我自己进去。”白香雪点了点头,松开了他。这祈宫她还是第一来,外观极为壮丽。宽宏的大殿前是开阔的石板地面。都磨的平整光滑。林烟道:“这是皇帝祭祀天地的场所。”白香雪道:“里面都是咱们的熟人。”林烟点了点头。秦佐和秦佑在大殿门口看见他们过来。打了一声呼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大殿后涌出几队人来。井然有序的展开手中之物。一片铺天盖地的红。林烟自台阶一级一级迈了上去。白香雪远远跟在他身后。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沈梦秋站在大殿的前方,看着林烟轻轻走过来。仿佛看他缓缓走过这许多年的岁月,走过初遇时那孩子般的哭闹,江清扬婚礼上的断魂,刑堂中的绝望惨烈,中秋时的凄然逃离,青云楼的互许终身……漫长而又一步步的终于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林烟走到他面前,伸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沈梦秋回过神来。柔声道:“烟儿,没有人穿红比你更好看。”林烟笑道:“我正想说这句话,你又抢了我的。”张荣成听着外面的钟声,洪亮的道:“吉时到,拜天地。”沈梦秋伸手去扶他,林烟摇了摇头。跪了下去。沈梦秋与他拜了三拜。殿内人大多是相思阁的属下,并不知道详情。欢笑声已轰轰然四散开去。
林烟昔日的好友张玉祈,李全等也在场,虽是为他欢喜,更多却是伤心。张玉祈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一腔的男儿泪,只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来消弭这满腹的积郁。李全也是看着林烟长大的,一路看他走到今天,沈梦秋确是良伴,上天却不肯再多给他些福气。白香雪已悄悄哭了。云兰伏在赵念及怀中痛哭,赵念及轻抚她的背,望着林烟。适才林烟一路走过来,他与其他人一样只觉魂魄为之夺。原本觉沈梦秋此举过于邪气,现下似乎有个声音在心里问,你肯不肯?你肯不肯。
沈梦秋与林烟并肩立于殿前,沈梦秋朗声笑道:“今日是我最快乐的日子,相思阁的好男儿好女儿们,拿出你们的酒量招待朋友,有一个不醉的,也莫要放他出门。”轰笑声中,相思阁弟子已将宴席第摆开,美酒的香气扑鼻而来。还未饮就令人有些醉醺醺了。沈梦秋与林烟牵手下去敬酒。喝了几杯后悄悄带着林烟从殿侧走了。看见的人当真不少,人人举杯全作不知。暗笑阁主连这一刻也等不得。
沈梦秋出了大殿便把林烟抱了起来,林烟伸手环住他的颈。吃吃的笑。沈梦秋道:“这祈宫真是不错,江清扬若错了皇帝,就让他送给我们。”林烟道:“好,我们夏天来住。”沈梦秋奇道:“为什么?”林烟道:“北方冬天冷的很,要烧火炉取暖,既耗费人力,又有烟气。”沈梦秋大笑两声,道:“你赚那么多钱,不留着做什么。”沈梦秋亲来布置,已不知来过多少。带着林烟三绕两绕,从照壁绕到后面去。
林烟看墙上雕刻,咦了一声。沈梦秋道:“怎样。”林烟道:“唔,你胆子真大。”墙上刻的是云纹蝙蝠,看印记极新,自是沈梦秋的杰作了。沈梦秋道:“烟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林烟道:“这是流云百福,意为百福不断。”沈梦秋道:“正是,你我苦尽甘来,今后自会百福不断。”林烟伏在他肩上,应了一声。
沈梦秋肩头湿了,笑道:“烟儿,去看我们的洞房。”推开了两道高门。扑面而来是淹没了人的红。沈梦秋把林烟放在桌前,拿了火石把那对烛点燃。又去把门关严,把窗帘全部拉上。林烟苍白的脸被烛光映出几分血色,沈梦秋自桌上拿起酒壶,倒在两只杯里,一股梅香逸了出来。沈梦秋笑道:“这便是香雪送咱们的大礼了。”林烟道:“梅开五福,这份礼实在不轻。”沈梦秋道:“是哪五福。”林烟笑看他一眼道:“不告诉你。”沈梦秋道:“只你博览群书么,稀罕。五福出自《尚书》分别是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轻抚林烟的眉眼,柔声道:“我的烟儿定是五福齐备之人。”林烟端起那杯酒,沈梦秋会意,与他缠绕手臂,喝了下去。眼角余光看到林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竟连举一只杯都吃力了。林烟道:“梦秋,我有些困了。”沈梦秋一手托起他的腰身,如抱孩子般把他抱到了床上去。将床帐放了下来。这床帐也是巧匠所绣。团锦簇却又不显一点累赘。林烟看那上面绣着的松,梅,喜鹊,蝙蝠。低声道:“这个东西也有这许多讲究,真难为了你。”沈梦秋道:“这又有什么难的,你……”一句话未说完,林烟已软垂下去,血自他的唇角向外逸。
沈梦秋咬牙去试探他的呼吸,想那玄光的话,缓缓凝聚功力在右掌。这实是他生平最难的选择。这一掌下去,只怕自己永世不能再见林烟了,总不如安稳的两年。可他每一刻都在忍受真气相冲的痛楚,自己又怎么能忍心看他这样折磨。林烟轻轻咳嗽两声,睁开眼睛,抱住沈梦秋道:“我又睡着了,真是对不住。”沈梦秋把他拥在怀里,让他贴在自己心上。柔声道:“烟儿,你记牢了,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林烟抬头望向他,沈梦秋看着他眼神中的情意,心也被活活撕裂了。就是这个眼神,在惟情庄的刑堂里带走了他的心。燕伊伊说那是连铁石也能融化了的眼神。林烟终于这样看着自己了。沈梦秋抱着他,心内在狂喊:天啊!你让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能亲手杀了他!
怀中人微微颤抖了下,沈梦秋回过神来,柔声道:“烟儿,疼的厉害么。”林烟摇了摇头。沈梦秋道:“闭上眼睛。”林烟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合上了眼睛。沈梦秋一口血再也压不住喷了林烟一身,咬牙击了下去!一股极强的真气自他的经脉奔流而入。林烟啊了一声,睁开眼睛。大股的血从嘴里不停的往外逸。牢牢的攥住沈梦秋的手,眼睛里的光彩渐渐淡了,那层迷蒙的泪膜失去了水润,如一口已近干涸的泉,流出最后一滴泪,落在了沈梦秋胸前的衣服上,渗了进去。沈梦秋抱紧了他,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房门被猛地推开,江清扬闪进屋内,冲过去掀起帐子。沈梦秋眯了眯眼睛道:“滚出去。”江清扬道:“让我看看。”沈梦秋抱着林烟站在地上,沉声道:“我说滚出去。”江清扬何等聪明人,也不再说,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扔给沈梦秋道:“这是大内奇珍,本朝也只有这一粒。”看沈梦秋仿如一瞬间由死到生。连瓶塞也来不及拔,握碎了那玉瓶,连丹丸外的蜡封也一并碎了。喂给了林烟。林烟的呼吸本已若有若无,咽下药后虽仍是弱,却渐渐平稳。那冲撞的真气也已被沈梦秋吸入体内。沈梦秋把林烟放在床上,听他的气息越来越稳,长出了一口气。拉下帐子。转过头来道:“多谢江兄救命之恩。”江清扬叹息一声道:“这药是太子的,我从前曾听他吹嘘过此物。说能生死人,肉白骨。幸好真有此效。”沈梦秋道:“他有什么条件。”江清扬道:“小事罢了。我答应他若能救得小烟,十年内内不会与他为敌。”沈梦秋道:“太子十年生聚,届时江兄又要大大辛苦。”江清扬道:“事有一利便有一弊。也许逐步抽空。不动兵卒而得成大事亦未可知。”说完望了那喜床一眼,却只能看到林烟的一截红袍。江清扬吸了一口气道:“沈兄保重,江某告辞了。”
沈梦秋看着他走了。尤自不敢相信。坐在桌边望着那对蜡烛从整根燃到半根,又一起熄了。眼泪已滴滴落了下来。一只手伸过来,温柔的给他擦了。沈梦秋抬起头来,林烟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梦秋,你怎么哭了。”轻抚那桌上的烛泪道:“我听人说,这两根蜡烛一起燃尽,两个人就会白头偕老。”沈梦秋道:“是,我们再也不分开。”
―完―
番外 当时明月
江清扬正在书房里练字,李全通报求见。这是他父亲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来找自己倒是少有。江清扬亲迎出去,李全行了一礼道:“少庄主,您快去看看,庄主正大发脾气,要打死人了。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错儿。”江清扬点了点头,随他出去。路上道:“爹这一年旧伤难愈,性子也暴躁许多,全仗大家担待了。”李全道:“少庄主说哪里话,庄主一手提拔了我们,就是赴汤蹈火,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是为什么惟情庄在江湖上名气何等之响亮,若是打杀了个六岁的小孩,传出去未免大损声誉。”江清扬听他话说的有理,用意却是生怕自己不下力求情。心里对那孩子,生出几分好奇心来。
两人走得极快,这几句话工夫便到了庄主的院落,还未进门,江清扬已听到那稚嫩的童音在哭着求饶。声音有些弱,听起来不会坚持太久了。江清扬对李全道:“不要进来。”这是怕庄主迁怒,李全心知肚明,感激的应了一声退下了。
江清扬走进院子,父亲身边的两个小厮,一个正压住那孩子的手脚,另一个拿着荆条用力抽在那孩子身上。自背至腿,全都是渗出的血。江清扬道:“住手。”那两人听见抬起头来,忙行了礼道:“庄主说打死了他。”江清扬道:“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就知道煽风点火,还不下去。”他在庄内,素来不怒自威,那两个小厮犹豫了一会,出了院子。江清扬迈步进屋,叫了一声父亲。江云天道:“清扬,你怎么过来了。”江清扬道:“父亲身上的伤万万急不得,更不可动气。这管事的愚蠢,竟弄个孩子来侍侯。真是荒唐。我一会便给父亲挑我那的两个伶俐人来。那孩子我带回去替父亲管教。”江云天叹了口气,望着自己这一生最大的骄傲,道:“那孩子是今天早上送来的,我看着倒有几分灵巧,就送给你吧。我这躁闷上来,自己也压不住。”江清扬陪他说了会话,告辞出来。院子里的人各在其位,那小小的孩子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江清扬心里忐忑。走过去,轻抬起他的头,望进了那孩子水汪汪的眼睛里。两个人都怔住了。那孩子伸手抓住他的靴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清扬轻轻把他抱了起来,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江清扬取了伤药,将被血粘在身上的衣服给他解了下来。涂药时那孩子不停颤抖,却是没有哭出声来。江清扬弄好了把他放在床上,盖了丝料的薄被。自去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再回来时,那小人儿已经睡了,侧头躺在枕头上,脸在地上蹭的灰被泪水冲出两道白。江清扬取了丝巾给他把脸擦了。他刚才已觉得这孩子的相貌万中无一,现下却真的愣了。忍不住伸手轻抚那孩子的眉眼,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触到那孩子的唇时,那小人儿含住他的手指吸吮。江清扬笑了下。出去吩咐人煮些粥,再准备些好消化的菜。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那孩子才醒了过来。江清扬听见动静,过去看他。小人儿正努力的爬起来,挣了几挣还是没能站起来。江清扬过去把他抱了起来,柔声道:“你是不是饿了。”那小人儿摇了摇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全都湿了。江清扬轻笑了下,把他抱到外面,饭菜都已准备好了。看他的样子,是没有办法自己坐着吃了。江清扬让他伏在自己身上,盛了半勺粥,在上面夹了点菜,喂给了他。那孩子吃了一口,才咽了下去,放声大哭。江清扬少年睿智,却从未看护过的孩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惟有任他去哭。那小人儿哭的累了,还伏在他身上微微抽噎。江清扬轻抚他的头发,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小人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道:“我叫林烟。”他嗓子已哭的哑了,却是掩不住娇嫩的童音。江清扬道:“你犯了什么错,被庄主怪罪。”林烟哽咽道:“庄主要我去拿书,我不认识字,拿错了。”江清扬叹了口气道:“以后你跟着我,我会教你识字。”又喂林烟吃了些东西,叫人在内室给他搭了一张小床。
这一日江清扬在书房教林烟习字,他抱着林烟,握住林烟的手在纸上描摹自己给他勾勒的图谱。林烟道:“隐源两个字怎么写。”江清扬道:“哪个隐,哪个源?”林烟道:“我也不知道。”江清扬道:“为什么问这两个字。”林烟道:“那是我娘的名字。”江清扬道:“你娘是琴州人。”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林烟点了点头。隐源是七年前的天下第一名妓,绝色无双,即便江清扬这样当年只是孩子的人也有所耳闻。提笔在纸上给他写了隐源两个字。他原来只当林烟是庄外人养不起送来的。却万万想不到他是这样出身。问道:“你娘呢。”林烟抓住他的衣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良久哽咽道:“我爹爹死了,爷爷叔伯说我不是爹的儿子,把我和娘赶出来,我娘也病死了。”江清扬抱紧了他,心里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魁从良,这样结局实在平常。管你年轻貌美时何等辉煌,运气好的嫁了良人,做小伏低。其他年华老大,最后便是草席裹身。江清扬轻拍林烟,柔声道:“乖孩子,不哭了。”
岁月匆匆晃过。江清扬已做了三年庄主。当初欺他年少的江湖门派均已付出惨重代价。惟情庄声威日盛。只是平常另有一件烦恼,看见林烟的丫鬟扑进来跪在地上,江清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他又闯什么祸了。”那丫鬟道:“少爷打了国舅爷的儿子,还打伤了国舅爷府二十多个手下。国舅爷亲上门来了。”还未说完,已听到外面的喧哗之声。江清扬皱了下眉道:“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站起身来出去了。看着院中吵闹的人,道:“国舅拿着圣上的金牌,自可随意出入,千万别在这和这些下人论理,伤了身份。”国舅道:“江庄主出来了,你倒评评理。你庄里的人打折了我儿子的腿,又伤了我府中二十余人。今日你若不交出此人,我……”江清扬道:“国舅切勿动气,不知是我庄内何人所为。”国舅怒道:“还有谁,你那个叫林烟的手下,江庄主,你养的好一个混世魔王。竟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你惟情庄如何厉害,我却是不怕。”江清扬道:“此事或许有些误会,小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如何能伤得了贵府公子。”国舅厉声道:“江庄主把他叫出来,问问便知。”江清扬在心里权衡了下,道:“去叫林烟过来。”
两派人在院内相持,国舅的手下知道惟情庄内全是高手,不敢妄动。江清扬亦不愿得罪了他。过了不一会儿,林烟笑着进来,毫不在意国舅人等。看见江清扬跪下去道:“庄主。”江清扬没有叫他起来,沉声问道:“你今天都去哪里玩了。”林烟道:“我就去街上转了转。”国舅怒道:“好个转一转,你打伤了我儿子。还敢这么……”江清扬道:“国舅少安毋躁,若是他做的,我自也不会饶他。”林烟道:“庄主,我在街上遇到一个人欺负女孩子,只踢了他几脚。”江清扬道:“那一定是弄错了,国舅熟读孔孟,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国舅道:“江庄主好会说话,林烟光天化日之下伤人,咱们公堂上见也是一样。”江清扬道:“国舅素有清官之誉,纠缠此事未免损了一向的英名。我惟情庄自有事的法则,外人不能才场,还请国舅见谅。国舅若定要闹到公堂,清扬奉陪便是。”看了左右一眼,道:“送客。”朝廷积弱已久,惟情庄在各地广招弟子,实与军队无异。国舅咬牙道:“好,江庄主既有这句话,我倒等着听看你怎么罚他。”摔了一下袖子走了。江清扬道:“国舅慢走。”
林烟看他们出门去,站起来道:“庄主。”声音里全是撒娇。江清扬道:“跪下,谁让你起来的。你真好大的胆子,越来越没有规矩。”林烟吓了一跳,重新跪在地上。江清扬道:“你整日惹是生非,又去招惹什么国舅。我教你的道理你一条也不记得。”吩咐身边人道:“取家法来。”手下搬来条凳,荆条,又将林烟放在条凳上。林烟这才知道江清扬是真的生气了。江清扬道:“打他的屁股,重重的打,打到他一个月不能坐着吃饭。少一天就补在你们身上。”林烟扑哧笑了一声。道:“庄主不舍得打我,这几下也免了吧。”江清扬道:“还不动手。”林烟臀上结实的挨了一下,他自跟着江清扬,连指头也没挨过一根,接连被抽了几下,大哭了起来。江清扬道:“不准哭,哭一声多十下。”林烟改放声大哭为呜咽,听起来倒更是委屈。江清扬数了十下,摆手让那些人停了。林烟抽噎个不休,江清扬道:“你知道错了么。”林烟道:“我没错。”江清扬道:“那你就跪在这仔细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找我。”林烟哭道:“我错了我错了。”江清扬道:“你错在哪。”林烟道:“我不该惹庄主生气。”江清扬道:“你错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你在街上管得了一件管不了十件。救得了一个人救不了天下人。好男儿的本领不该用在这样的小事上。你若要管,便先要争得能管的位子。而不是去得罪权贵,事情管不了,还要搭上自己。你若觉得这世道不对,便要好好学本事,让这世道按你的意思从来。”林烟静静听他说完,大声道:“庄主,我明白了。我再也不出去给你闯祸。”江清扬笑道:“咱们的魔王也知道自己在闯祸,吃饭去吧。”把他抱起来举在头上转了两圈道:“我的小烟真本事,一个人打赢二十多个。”
两年后,林烟学习管理庄中事务,十六岁,江清扬为其设秋思分堂。
后记
林烟纵马在树林间奔行,沈梦秋道:“急什么,差这几步?”
林烟回头道:“昙只开一刻,晚了怎来得及。”
沈梦秋道:“香雪真是的,没事显摆什么,非说能令千朵昙同时开放。”
林烟道:“我算好日期来的,还不是你……还不是你……才弄得晚了。”
沈梦秋道:“还不是我什么,烟儿怎么不说。”
林烟恼道:“你再气我?!”
沈梦秋道:“好好好。”
飞掠到林烟的马上,抱起林烟。
对身后跟着的秦佐秦佑道:“你们在后面慢慢走。”
带林烟飞上树梢,人影晃了几晃。已看不清了。秦佐与秦佑习以为常的拉好他们的坐骑,嬉笑着在后面跟着。
白香雪斜倚在一张贵妃榻上,幽幽的芬芳弥散在空气中。才算着差不多了。
已听到破空而来的声音。笑道:“你们两个年年都要赶在这时候到,提前一刻也是不肯。”
沈梦秋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和烟儿百忙之中拨冗前来,真正不知多辛苦。”
林烟踢了他一脚,嗔道:“胡说什么。”沈梦秋笑着倚在另一张榻上,林烟倚着他。
伸手自桌上取了一枚荔枝剥了皮给他。白香雪道:“这一年又去了哪里,破浪倒成了给你们送信的。”
林烟道:“黄山天下奇,附近的村落也尽得灵秀。
兰尤为飘逸出世,本想移一株带给姐姐,可惜从山里采出,便少了那股风流。养了半年,也是不成。”
沈梦秋笑了两声,把他向自己怀里拉了拉。道:“香雪,饭呢。”
白香雪道:“你们过得是神仙日子,我还以为不用吃饭了呢。”
林烟奇道:“你饿了么。”
沈梦秋道:“饿了。”
坐直了身体在林烟耳边说了句话,林烟脸倏地红了。
推开他站起来去另一张软榻上坐。
白香雪看了沈梦秋一眼,沈梦秋作一脸黯然道:“人善被人欺,我早已习惯了。”
拿眼角去偷看林烟,林烟专注看着那些昙,哪里注意到他说什么。沈梦秋狠狠的瞪了白香雪一眼。
白香雪笑了两声,板起面孔道:“客人竟然敢和主人摆脸色,你今晚上饭不用吃了。”
林烟回头笑道:“正是正是。”
沈梦秋咬牙道:“烟儿,你刚才听到装作没听到。”
林烟去拿壶给他倒了杯酿,送到他唇边道:“我错了,阁主宽恕则个。”
沈梦秋道:“知道错就好。”喝了那杯酒,揽住林烟同坐。
对白香雪道:“香雪,你的这些贵妃榻若是太多,不如拿出去卖了。”
白香雪故作不懂问道:“烟儿这些年赚的银子你还不知足。”
林烟举手拭泪道:“阁主日日嫌我吃饭多,常说要把我赶出家去。”
沈梦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林烟凄凉道:“过去还好些,只在家里打骂,现在……”
沈梦秋嬉笑听着,道:“烟儿,开了。”
林烟转头去看,满院的昙舒展瓣,一时看得呆了。
果真如百香雪所言,千朵齐放,绚目至极。
林烟等那渐渐的收起瓣,笑道:“香雪姐真是神乎其技。”
白香雪道:“我也就这么点本事了。”说的虽谦虚,其实满是自得自意。
养到她这种地步,实可笑傲天下。站起来对林烟沈梦秋道:“吃饭去吧,省得说我招待不周。”
沈梦秋与林烟和她进了屋子。
白香雪听他二人谈了这一年的见闻,笑道:“说得我都心动。”
看着外面天色,起身告辞走了。
沈梦秋道:“烟儿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游湖回来冷病了,本神医施展无上手段给你驱寒。”
林烟伸手环住他,枕在他肩上,柔声道:“记得。”
将手伸进沈梦秋的衣服里去,低声道:“我现在也有些冷。”
沈梦秋抱起他到内室去,放下了床帐。
月光幽幽撒在地上,帐内的呻吟低低传出来,一片云彩遮住了害羞的月亮。
敬平十年,惟情庄庄主江清扬起兵,指天子十大罪。
江清扬筹谋十年,朝中大员多已暗中归附,各地已纷纷递表归顺。
三月平雍京,定国号“惟”。
下旨十年免赋,三十年减赋。
天下无不叩谢皇恩浩荡。
燕伊伊才在偏殿等了一刻,江清扬已走了进来,挥退了左右,道:“伊伊三日前便到雍京,怎么今日方进宫来。”
燕伊伊道:“皇上耳目之明,真是不作第二人想。”
将带来的一只匣子递给江清扬。江清扬接过放在一边。
柔声道:“伊伊今会否多留几日。”
燕伊伊道:“皇上肯说这句话,伊伊已心满意足。阁主与公子要回相思岛去,我已定了随行,明日便要起程了。”
江清扬道:“他们现在雍京么。”虽似询问,已颇肯定。
燕伊伊点了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阁主与公子现在祈宫。”
江清扬苦笑道:“有什么瞒不住,我派人在祈宫看守,他们连去了人都不知道。”
燕伊伊道:“他们不敢进去,阁主与公子的身手只怕除了皇上亲去,谁也难以发现。公子记挂皇上的很,让我带这信来。”
江清扬轻抚那个匣子上刻的蝙蝠云纹,道:“一个匣子也下这么多力气。”
燕伊伊道:“公子的东西阁主都要占个彩头。”
站起来道:“皇上,我要走了,你……你多保重。”
江清扬道:“你一路珍重。”
燕伊伊道:“皇上要不要给公子回一封信。”
江清扬伸手去笔架上摘笔,伸到中途顿了一下,把手收了回来。摇了摇头。低声道:“伊伊,我送你出去。”
侍卫随从早已知机退得极远。
两人并肩走至宫门,江清扬给她把披风系紧,柔声道:“伊伊,下早些来。”
燕伊伊点了点头,松开了握住江清扬的手。江清扬看她出了宫门,微微叹息了一声。
回去偏殿将那匣子捧到桌上,小心的打开。里面有四枚样子奇特的果实。
江清扬把那封信取了出来,信封上写着庄主尊鉴。林烟的信这几年都只有一个内容,无非是劝他不要日夜操劳。
江清扬轻抚那信封上的字迹。
恍惚着听到林烟在叫自己“庄主,庄主。”游目四顾,偏殿里空荡荡的,只有初升的圆月闪着些清辉。
江清扬吹熄了灯火。耳边真的听见,小小的林烟坐在膝上,一迭声的撒娇。
--完--
《当时明月在》
下BY 林寒烟卿 [tianzhen87] 27K 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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