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霸+番外――――树梢
作者:静夜嘶蝉(xxxxxxxxxxxx) 2/6/29 15:56 字节:196K 198 帖号:61

《恶霸》简介:草原上的恶霸―轩辕云裳,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文涛武略,棋道雌黄样样精通,开天辟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成为天下第一尽人皆知的恶霸为人生最大目标的他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竟是当朝第十七皇子,回到京城的他居然阴差阳错的一路官运亨通,成为朝中的风云人物,人民敬仰的“恶霸御史”―专门惩治恶霸的督察院监察御史!更可笑的是,纠缠于四皇子和假四王妃(其实是个男的)的他,也有了一段欢笑不断却又刻骨铭心的爱情。好像少了一根筋似地单纯的恶霸,凭着他的“天才”逻辑,制造了一系列的笑话。

第一章

话说庆王朝年间,北方草原居住着纯朴的牧民。过着游牧式的生活的人民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生病。无边的草原上有有草,有蓝天有白云,就是没有医生。某年某月,一位年轻的神医偶然游历到了这里。被这里美丽的景色吸引住的他终于决定定居在这里。从此,牧民们以崇敬的心情称呼他为“穆克萨”-我们的太阳!

可是有一天,年轻威猛的驽卡可汗爱上了这位温柔的神医,一见钟情的他发誓,只要雄鹰还在草原上飞翔,他就决不再让神医离开他的身边一刻。于是“我们的太阳”变成了“可汗一个人的太阳”。恋爱的可汗一改往日暴扈的脾气,成为了一位和蔼可亲的明君,他的部族也因此成为了草原上最富足强大的部族。牧民们在高兴之余,也开始发愁,没有了神医,谁来为他们看病呢?

好在神医有一个医术同样超群的徒弟,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便开始代替师傅为牧民们服务。可是如果不是生死攸关,大家都很默契的绝不请这个徒弟来看病。为什么呢?第一,他的服务不是免费的,而且价码绝对高得吓人。第二,原因不必说,大家只要听了他的名字就明白了。他的名字就是―恶霸!

什么,有人说这名字没品位?我怒,我踹,我踢,铁拳,铁腿。

你问我发什么怒?哼哼,没错,这个威猛的名字的主人就是―本少爷我!

等等,你说这世上没人姓恶?你找死,没人姓恶,那姓恶的我是什么?

我为什么姓恶?这个啊,我是个弃婴,师傅捡到我时,包着我的棉被上本来绣着另一个名字:云裳。就是“云想衣裳想容”的那个云裳。剧没格调吧,可是找不到父母的我也只好大人大量的使用了它八年。然后,饱读诗书,素有神童之称的我就给自己起了这个响亮无比的名字―恶霸!又好记又威风,当然,你要是想叫我的小名“霸霸”我也不介意啊。

不过这里的人更习惯称呼我恶少爷或是恶少。没办法,他们太尊重我了。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让他们尊重一把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给自己起名恶霸吗?俗话说的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仪表堂堂的本少爷怎么能沦落到被人骑的悲惨境界呢?兵法有云,先发制人。所以我的人生最大目标就是成为天下第一尽人皆知的恶霸!

这一天,我被邀请去给一户人家看病,生病的女主人在床上已经躺了一个月,病奄奄的只剩一口气了。奇怪,有病干吗不早点叫我来?果然是有病,而且一家人都脑子有病。

不过既然本恶少出马,岂能让她死在我手里?否则,本恶少的颜面何存!当然是药到病除,一副药服下去,她已经活蹦乱跳了。可是男主人居然敢怀疑本恶少的医术,还跑来问我要不要再服两副药?再服两副,那他老婆岂不要比公牛还强壮了?

不过,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我还是给她又配了两副补养的药。

临走的时候,这家人居然拿不出我的酬金来!我大怒,没钱?没钱你还来敢找我恶霸?我看你是找死!

我正要大显恶少本色,突然瞥眼看见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男主人的身后。没想到这般长相的两个父母也能拼凑出如此齐整的一个女儿。

我眼睛一转,说道:“没钱,也罢,本恶少这会心情好,就格外开恩,不跟你斤斤计较这几个小钱了,让你女儿跟我回去抵债好了。”

“恶少爷,我就这一个女儿,她才是十二岁啊!求求你开恩饶过她吧。等今年一卖了羊群,我就把欠你的医资给你送去。”男主人腿一软,险些给我跪下。

“你急什么?我不过是请你女儿回去陪我玩几天罢了。” 我邪邪一笑。

“玩……玩……什么?”他的声音好像颤抖的厉害。

“废话!”我一瞪眼。

这回他彻底坐在了地上。没办法,本恶少只好十分好心的安慰道:“别担心,凭你女儿的姿色我不会霸住她不放的,过个十天半个月我就放她回来。到时,咱们的帐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我明明已经这么和颜悦色了,一家三口却死死拉住我的衣袖又哭又嚎,比杀猪还难听。本恶少虽然武功盖世,却唯独没练过这一门“噪音功”。被他们缠的不耐烦,我忍无可忍的大吼一声:“烦死了,都给我闭嘴。”

不过完全没用。明明是三个毫无内功的人,居然能发出如此洪亮的哭声,活似一群牛。

我闭上眼睛,死死捂住耳朵,大声道:“闭嘴,给我闭嘴,我不要你女儿了,连你的医资我也不要了总可以了吧?只要你们现在立刻闭嘴!”

这效果明显,可见危难关头本恶少还是机智无比的,为什么师傅还总说我迟钝呢?回去一定要给他好好讲讲这充分体现我的大智大慧的典型事例。

结果我两手空空一个人踏上了归途,有道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小姑娘,你再想求我带你回去也晚了,本恶少再不要你这个哭起来像宰猪的女人了。

不过她也没有来求我就是了。

哎,我不过想让她陪我玩-玩游戏罢了。驽卡叔叔那里有吃有喝有穿,就是没有人能陪我玩。想我恶霸长的粉雕玉琢,如此可爱,居然连找个陪我玩的人都这么难,这里的人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

一路上我大是感慨了一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从此以后,每我出诊,病人家都会先把女儿藏起来。好好的恶霸恶少爷再也找不到人陪我玩了。

这一天,中原的皇帝派了个使臣出使巡查草原诸部落。驽卡叔叔自己每天要陪他不算,还硬要我师傅每天跟在他身边。哼,你每天和师傅面面相觑看个没完,烦不烦啊,偶尔把师傅还给我恶少几天有什么关系?小气!

亲亲恶霸只好可怜的一个人对着天空发呆。

发了半天呆,连身体都快变成了木头,我决定偷溜去招待客人的大帐看看。哪想到这一
看却看出个父亲来。

白胡子的老使臣一看到我进来就神情激动的死抓住我不放,硬说我和一个叫“荷妃娘娘”的死了的女人长的一模一样。

我呸,本恶少玉树临风,有如潘安再世,谁活的不耐烦了敢说我长的像女人!你不知道吗,这世上说实话的人是最让人讨厌的了!当然,我这可不等于是承认他说的话是实话啊。

我本想抓住他饱以一顿老拳,却被驽卡叔叔一脚踩在了脚下,师傅接着拿出了捡到我时我身上穿的衣物和包裹的小锦被,我这才发现那上面居然绣满了龙。

原来龙这种生物长的还挺丑,皇帝老儿干吗选它做标志?要是我就改用兔子,长耳朵,红眼睛,一团雪白,多可爱啊。

一群人唧唧喳喳说了一个上午,原来我是当今皇上的十七皇子。某年,皇帝老儿携后宫众佳丽出宫远游。众佳丽?!皇帝老头到底有几个老婆啊?想我英俊无比的恶少连找个陪我玩的玩伴都找不到,难道他能比我还英俊?

这一走神下面的一段话就没听到。我赶忙接着听下去。途中,怀孕的荷妃娘娘生下了我。回宫途中,不想圣驾遭袭,于是乎,忙着逃命的一群人就把我弄丢了。

接着老使臣抓着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荷妃娘娘是如何因思念我过度而去世的,皇帝老头又是如何到找了我十五年,奇怪,明明我是被弄丢的受害者,怎么他越说我倒越像是抛父弃母的不孝子了?

为了表明恶霸我实乃大仁大意,忠孝两全七尺男儿,我决定不远千里跟他回京去看看我家皇帝老头。

我走的那天,几乎附近的牧民们都倾巢而出为我送行,哎,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早知当初就不答应跟那白胡子老头回去了。

于是我赶忙安慰送行的众人道:“大家不用太过思念我了,每天抽出九十个时辰用来想念我的音容相貌就可以了,千万不要每时每刻都用来记挂我,我会过意不去的。等看完我家老头,我一定立刻赶回来!乡亲们,请相信我,请期盼我!”

此言一出,刚刚兴高采烈的人群晕倒一半,只有驽卡叔叔神情激动的走上来,拉住我的手说道:“相信本王,大家更期盼你不再回来。”

我呵呵一笑,把一只配药用的活蝎子放在了他手掌心中。

接着我温柔又美丽的师傅走了上来,伤感的对我说:“小云,你不要去了,我有不好的预感,你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最讨厌别人称呼我的本名,不过每被师傅一叫这个名字却浑身发软,再也没有力气抗议。不过对师傅的预感我就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了,他的预感十中有十一不准,所以,反言之,我恶霸一定会回来的。

骑马,乘船,骑马,坐轿,坐马车,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中一连换了几种交通工具,最后在我的耐性接近崩溃的边缘时,我们终于到了京城。

不过,我家皇帝老头还满够意思,我一进京城就收到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当晚,他还召集的所有的皇家成员,大摆宫宴为我接风洗尘。

宴席前,他不断的介绍我认识那些皇兄皇弟皇姐皇妹,本恶少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胸了,这群珠光宝气的人还没介绍完。见鬼,我一个也没记住。

最后,我索性来个充耳不闻,盯着不断端上来的菜专心致志的考虑待会第一筷子夹哪个菜才好。

这时不远传来一声温柔的天籁之音:“十七弟好像饿了,父皇,我看今天就介绍到这里吧,反正他一时也记不下这么多人,以后自家人的久了自然就熟了。大家先用饭吧。”

我抬起头,顺着声音找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如同雪山上的仙女般美丽的女子,在一色身着浅黄描龙衣物的皇室人中间,只有她一身的白色衣裙,越发衬托出超凡脱俗的灵动美丽。一时间,我竟连早已饿的呱呱叫肚子也顾不上了,只是傻呆呆的长大嘴巴望着她。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一字一句的说道:“请―你―嫁―给―我―吧。”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脸色都绿了。不愧是皇家,就是和普通家庭不同,连脸变绿都变得这么齐刷刷的。

白衣女子莞尔一笑,轻声道:“十七弟,我是你的四皇嫂,已经嫁了你四哥了。”

什么?居然有人抢先一步娶走了我的仙女?没关系,我恶霸一想心胸宽广,不会小肚鸡肠的计较这些事的。何况,不抢个各把老婆,岂不辜负了我恶霸的名字?抢个皇子的老婆,更有利于我恶霸在京城扬名立万,再竖往日光辉形象。

于是我点点头说:“那更好了。”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又一齐变黑了,害我恶霸又感叹了一回。

最后,仙女对我温柔一笑,道:“十七弟真会说笑。”然后,转身走回了自己丈夫身边,再也没有搭理我。可悲可叹,天地造化弄人,我恶霸刚刚燃起初恋的火,就这么在一瞬间又被扑灭了。无可奈何间,我狠狠盯着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四哥,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现在早已被我在身上扎了八九十个窟窿了。

可惜眼神完全没有这项功能。那年轻英俊的丈夫似乎反而觉得我满有意思,一点亏也不肯吃的反瞧着我打量个不停。一番互看的作战后,我终于决定充分显示我的宽宏大量,不再瞪他了,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美食上。

皇帝老头就坐在我身边,他比我想象中和蔼多了,不断往我碗里夹菜。我越吃越高兴,已经把刚刚的失恋抛在脑后了。没办法,像我这种大丈夫即便遇到再大的挫折也会很快振作起来,为此,师傅常抱怨几乎没有对我施展他安慰人的拿手绝活。不过据我所知,只要他一离开驽卡叔叔身边,驽卡叔叔就立刻会灰心丧气的怀疑自己对恋人的魅力,然后师傅就只好用整夜的时间来安慰他,至于安慰的方法我就不知道了。

突然我一抬头,发现那个四哥还在盯着我看,嘴角还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X的,老子都不看你了,你还敢盯着老子不放!我恶霸是白给人看的吗!

我怒从胆边生,嚯的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大声骂道:“他XX的,你盯着本恶霸看什么看!”

然后,我再欣赏到皇室成员独一无二的变脸神功,这的颜色是惨白。

所有人都神情不懈的盯着我,像在看什么怪物。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我这么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恶霸吗?

始作俑者的四皇子反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颇有兴趣的看着我出洋相。我怒,居然有这么无耻的人,我决定了,一定要把我的仙女解救出他的魔爪。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更麻烦的事情。皇帝老头一拍桌子,阴着脸喝道:“你刚刚骂什么?”

拍什么拍?比和我谁拍的响啊?吓死人了!他冲我瞪眼,我也毫不示弱的冲他瞪着眼。不过我的眼睛比较大,先天条件优势,这绝对是我赢。

周围的人见我居然和皇上叫上了板,一个个更吓的噤若寒蝉。只有四皇子劝道:“父皇别动怒,十七弟初来京城,还不懂宫廷礼数。当然,当着自己的父亲说这种粗话属于个人教养问题,绝对不可原谅,不过呢,我看十七弟自己也有悔改之意,父皇就随便小惩他一番好了。”

混蛋,他这是帮我还是害我!这家伙除了一张脸皮长的还能过眼,里面绝对是满肚子坏水,阴险之至!

更何况,他用哪只眼睛看到我恶霸有悔改之意了?

于是我继续利用先天优势条件改瞪他!顺便附赠上磨牙的声音。

结果好好的宴席气氛被我越弄越僵。难怪师傅常说我有闯祸的天分,所以说,恶霸这个名词从开天辟地之初就注定是为我准备的。

皇帝老头仔仔细细的反复打量着我的脸,最后连我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粘上了有损我光辉形象的饭菜,伸手一抹,没有啊。

隔了好一会,他长长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些宫廷礼节以后朕会让人慢慢教你的,不用急。”

笑话,我几时急着学这些东西了?

不过既然他不和我计较我刚刚骂他祖宗的事情,我也就不好意思继续计较他瞪我的事情了。于是我说道:“不用了,老爹我也见过了,明天再祭拜了老娘,我就回草原去。那些劳实子礼节就不用学了,你记得给我盘缠就好了。”我眼珠一转,看看周围华贵的摆设,又加了一句:“多给点啊。”

他一听我要走,刚刚绷起的脸又放了晴,软言劝道:“说什么傻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啊,还回什么草原?朕封你作亲王,以后你就是礼亲王了。”

礼亲王?他是不是讽刺我不懂礼数啊?

我怀疑的看看他,只见他一脸的担忧,似乎生怕我一定要走。看来好像没那个意思。难道是我恶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呸呸,谁说我是小人了!我是光明正大形象高大的恶霸!

我抬眼看看,周围的人都一脸羡慕的看着我。不过这会我还不知道,皇子中晋封亲王的还只有大皇子,四皇子,和我。不过,就算我知道也不稀罕。

我摇摇头道:“不用了,亲王那东西又不能吃不能喝,我不要。你还是给我钱好了。”

皇帝看我居然不为所动,奇怪的看看我,继续劝导道:“你作了亲王,每年可以拿到很多俸禄,谁说没用的。”

我搔搔头:“可我不作亲王的话现在就能拿到盘缠钱啊。作了的话要一年后才能拿到钱,不合算,我还是不干。”我恶霸这么聪明的人,能连这点帐都算不过来吗?

皇帝老头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劝我,看我一副坚决要拿钱走人的样子,更加着急起来。

这时我的仙女突然开了口,道:“十七弟,你还没逛过京城吧,南门外那边很热闹,卖什么东西的都有,还有杂耍的。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京里的灯会好看的很,你这么就走了岂不可惜?”一双秋水剪波的双瞳充满期待的看着我。

我一下子动了心,想了想也是,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拿什么向那个霸占我师傅的臭驽卡叔叔炫耀。何况这可是仙女亲自挽留我啊,难道她是在暗示我把她解救出那个阴险的四皇子的束缚?没错,一定是这样。我恶霸怎么可能弄错?

看到我点点头,皇帝老头立刻高兴起来,我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我晚点回去可以,那个亲王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当上几天,不过俸禄钱你要先给我,等一年以后可不行。”

“行,行。明天朕就让他们给你送钱来,这样总行了吧。”皇帝又高高兴兴的吩咐道:“这些菜都凉了,撤下去换些热的上来。云儿,你再多吃点。”

我本来就正吃的高兴,听到他的话反倒停了下来,郑重其事的说道:“云儿?你叫谁呢?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本恶霸,本恶霸,我的名字叫恶霸!”

皇帝皱皱眉,道:“这么难听的名字,谁给你起的?”接着他又耐心的劝道,“你的名字叫云裳,轩辕云裳,这是你出生前,我和你母妃一起为你起的名字。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本恶霸了,多不雅。”

胡说,恶霸也分三六九等,有俗霸也有雅霸。像本恶霸这种当然是雅中之雅的恶霸了。哪里不雅了?何况这名字我已经用了七年,就没人敢说它难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见这名字有多动听。

“恶霸就是恶霸,我就是叫这个名字,你要是不爽我就走人。”我威胁道。

皇帝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算了,你一定要用这个名字也由你。”他又讨好的夹了块红烧肉到我碗里,说道,“那朕叫你云儿总可以吧?”

看在他是我老爹的份上,我孝顺的点了点头。后来才发现,兄弟姐妹们不是称呼我十七弟就是叫我十七哥,下人们又都尊称我“王爷”或是“十七爷”,谁也不会叫我的名字。唯一有机会叫我名字的就是这个老爹了,结果被一块肉收买的我再也没机会把我智慧结晶的名字拿出来用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去找老爹要了钱,出宫去玩。他怕我迷路,派了个小太监小章子给我,叮嘱他一步不离的跟着我。我眼睛一转赶忙表示反对,我只拿了一份钱,为什么要付两个人出去玩的钱?不带,坚决不带!皇帝老爹赶忙又让人拿了些钱给我,我这才换了便装,高高兴兴的出去玩了。

出了宫门我就直奔南门外,仙女说的没错,这里果然热闹的很,比草原上一年一度的巴扎(集市)还要热闹的多。人来人往的街道两边,各式的店铺鳞栉比,看的我目不暇接。我一会钻进这家店看看,一会又跳到那个小摊前看个不停。小章子跟在我身后,双手捧满了我采购的各式小吃玩具,嘴里不停喊着:“爷,您走慢点,奴才跟不上了。”

他跟不上来倒无所谓,我钱买的东西丢了可就糟糕之极了。我只得慢下脚步,慢慢溜达。

突然,人群一阵哗动,我抬头一看,只见远一辆豪华的马车横冲直撞的在路中央奔驰而来。赶车的马夫非但不慢下速度,反而大声的吆喝着:“快闪啊,撞上了老子可不管。”马车所过之,街市一片狼籍。

我怒,居然有这么无耻的人,专门打扰本恶少逛街的雅兴!

我正怒火中烧时,马车已经越奔越近,小章子赶忙拉着我闪到一边。不爽,想当初在草原上,只有人家闪我的,几时轮到我闪别人的!

人群混乱中,只见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抱着一个小孙子倒在路中央,一时爬不起来,眼见就要被碾死在车轮下。我来不及多想,冲到路中央推开两人,接着运起轻功,轻飘飘的落在马车上,一脚把车夫踢了下去,猛地一拉缰绳,两匹驾车的高头骏马前蹄高高腾起,接着便稳稳的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车里探出一个衣饰讲究的胖子,一脸乱颤的肥肉向我骂道:“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挡我的马车!”

我斜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哪来的乡巴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哼,我谅你也不知道,否则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拦本大爷的车。告诉你,本大爷……”

他话还没说完,我突然听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偷偷指着那胖子小声骂道“恶霸”。

我更怒,想我正牌的恶霸来京城才一天,还来不及扬名立万,就先被一个俗不可耐的胖子抢去了自己的独家商标!我越想越生气,不等胖子把话说完,抬起一脚把他也踢了下去。接着我也蹦了下来,对着他那张肥脸就是一顿拳脚。你不是肥吗,这下我让你更胖!

狠狠揍了他一顿,我还是觉得不解气,抄起旁边一个变戏法的围观者手中的火把,一把火烧了那辆俗气的马车。那胖子有气无力的对我吼了几声“你等着瞧!”便在下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这种外强中干的废物也配作恶霸!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不停有人冲我挑着大拇指赞道“侠士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赶忙冲他们摆手,这些人弄错了,我的名字叫恶霸,既不是侠士,也不是英雄!

不过我还来不及开口,小章子已经脸色苍白走到我身边,拽起我就走。这家伙怎么这么性急,好歹让我把误会解释清楚嘛。身后,隐约还传来一声感叹:“英雄不留名,此乃真英雄也。”

谁说我不想留名了,我是还没来得及留!况且就算如此,你们也不可以给我乱安名字啊,谁叫什么真英雄啊?

来到偏僻的地方,小章子气喘吁吁的说道:“主子,这下您可惹祸了!您知道刚刚那人是谁吗?那是瑞亲王啊,皇上的亲弟弟!”

他是瑞亲王,我是礼亲王;他是皇上的亲弟弟,我还是皇上的亲儿子呢。大家半斤八两,谁怕谁啊!不过,还是我比较帅。

小章子见我不以为然,继续说道:“主子刚来还不知道,现在众皇子里数大皇子和四皇子势力最大,也最得皇上赏识。大家都说,将来的新皇非这两位中的一人莫属。这瑞亲王就是四皇子那边重要的人,你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四爷那边的势力,他们岂能罢休?”

那又怎么样,想我恶霸几时怕过别人来着?

我摇摇头,道:“随他去,我倒想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想到我好好的恶霸一下子变成了真英雄,更是气不打一来。死胖子,我才要你走着瞧呢!

第二章

等我回了宫,立刻被皇帝老爹叫了过去。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刚刚的事情。奇怪,这人怎么耳朵这么长,比兔子还长,简直像驴!我看龙袍应该改作驴袍才合适。

他严厉的瞪了我半天,看我丝毫不所动,神色居然渐渐缓和了下来,奇道:“哎,你这孩子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害怕呢?”

哼,我作了错事时都不害怕,作了好事干吗要害怕啊?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继续说道:“九皇叔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敢就这么没大没小的对他?打了他的人,还烧了他的车,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他。你说让朕怎么置这件事?”

我反思了一下,道:“是我不对―”,语气一转,我接着说道,“我不该给他留了条狗命回来告状。”

“你……”皇帝老爹被我气的脸色发白,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反而转向早就吓得发抖小章子,怒喝道:“让你跟着主子出去,你就是这么跟着的?你主子不认得瑞亲王,你也瞎了眼睛不认得他?来人啊,把他拉出去,给我重重的打!”

我本以为小章子会学习我的优秀榜样,积极反抗统治阶级的压迫,没想到他居然跪倒在地上,浑身吓的如筛糠版的乱抖,嘴里只是不停叫着:“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气死我了,我恶霸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没用,太过分了,简直严重有损我恶霸的伟大光辉形象!我走过去一把把他拉了起来,道:“起来,看你这像什么样子!你不要面子,我恶霸的面子却重要的很呢。”

我刚把他拉了起来,皇帝老爹一瞪眼,他又扑通跪了下去。看来他这一招瞪眼除了对我不太管用,对其他人还是效果很显著的。

小章子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连脑门都磕出了血。我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我恶霸虽然以欺负人为乐,可是也要被欺负的人有反抗的能力才有乐趣啊。专捏这种软柿子,算什么好汉!这种不入流的事情连我恶霸都不屑于一干。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有人偏偏屑于一干,而且这个人还是我老爹加皇帝。

我急的青筋暴露,冲着他喊道:“住手,你摆下个道吧,到底要我怎么样?”

皇帝老爹道:“你想救他?”

我老实的点点头,又赶忙补充道:“我可把话说在前面,要我向那个肥胖子道歉我可不干,赔钱我也不出,你要是让人打我我现在就走,这辈子也不回来了!其余的,你看着办吧。”

皇帝老爹苦笑道:“你倒是会讨价还价,其余的我看着办?你还给朕留下可以选择的余地了吗?”

我认真的道:“第一,那是你的问题,跟我没关系。第二,只有我在讨价,你可不能还价,所以不能说是讨价还价。”

“哎,你这孩子真是不知轻重。”他摆摆手,挥退了左右,眼神中渐渐没了刚才的严厉,只是有掩不住的担忧。他把我抱在腿上,道,“朕不是怪你救人,可是你救了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多事?你想当英雄也要问清缘由啊。”

胡说,我几时想当英雄了?我那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时失察所致。

皇帝老爹继续说道:“瑞亲王是赶着进宫理户部的急文,所以车夫才一时情急驾了快车。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他一顿,还烧了他的车,岂不真成了恶霸?”

我一听,立刻手舞足蹈起来。哈哈,还好还好,原来我还是恶霸!

皇帝老爹奇怪的瞪了我一眼,我不理他,继续跳我优雅的舞蹈。毫无效果之下,他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是京城,你现在是朕面前最得宠的儿子,身份不比你在草原时,做事就更要谨慎。你想想看,你刚来两天就得罪了你四哥两了,他看在朕的面子上虽然不能直接对你怎样,可是他那些手下能放过你吗?你在京里除了朕就没有别的人能保护你,可朕也不能时时看着你,事事护着你啊。朕是替你着急啊。”

听了他语重心长的话我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点感动吧,只是没想到回家来住还有这许多顾虑,真是讨厌,早知如此我就顺应广大牧民的心愿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看着他为我着急的样子,我犹犹豫豫的叫道:“爹……”

这是我第一开口这么叫他,他听了格外高兴,亲亲我的脸,道:“别怕,有朕在,就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谁害怕了?我是恶霸,要害也是我去害人!

皇帝老爹又想了想,突然高兴的道:“朕有办法了。这样吧,明天朕召老四进宫,你就暂时搬到他府上去住,由他照顾你。这样一来,非但他的人不能动你,若是你再得罪了谁,再有别人想害你,老四还得想办法保护你。有他做你的靠山,朕就放心多了。”

什么话,好像我恶霸一天到晚没事可干,专门得罪达官显贵闯祸玩。他作我的靠山?你放心,我可就不怎么放心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这可是解救仙女的好机会!当即我就点点头应了下来。

今天可忙了,我要连夜制定详尽的“解救仙女之终极作战方案”。

老爹罗罗嗦嗦的继续说个没完,我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设计我的作战计划,于是下面的话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一般来讲,恶霸都应该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强抢民女才对,可惜我的仙女姐姐偏偏不是什么普通民女,而且虽然本恶霸武功超群天下第一,估计也很难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抢走一个活生生的王妃。

不要以为本恶霸这就江郎才尽无计可施了,于是我便开始对照着秘本兵法之三十六计想对策。第一计是什么来着?对了,瞒天过海!本恶霸要小心翼翼掩盖真实动机,决不能让那个讨厌的四哥发现我的最终意图!好在骗人这种事是我的拿手好戏,绝对是小菜一碟。然后,我再来个“无中生有”,让仙女以为丈夫臭出墙,等到她对丈夫失望伤心之时,我就“趁火打劫”,趁机偷取芳心一颗,最后我和仙女姐姐这对神仙眷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手拉手远走高飞,留下那个阴险之至的男人寂寞的独守空闺。

哈哈,真是太完美了!想古人有三十六计,而我恶霸只用了四计就抢到手一个王妃,若是三十六计用全了,岂不是能抢到九个王妃?到那时,试问谁还有资格和我抢天下第一恶霸的称号?天才啊天才!我是天才恶霸!

我越想越高兴,忍不住一个人傻笑起来。忽然,只听皇帝老爹问道:“咦,你笑什么?难道你同意了?”

“当然,当然。”我顺口答道,“而且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把我的仙女姐姐追到手。

老爹一愣,道:“那就明天如何?”

“行,行。”我高高兴兴的说。

老爹长长的舒了口气,道:“太好了,那你就从明天起去书院读书吧。”

“行,行……等等,什么?读书?”我猛然从自我陶醉中醒悟过来,“不去不去!”我连连摆手,态度坚决。皇帝老爹一下子黑了脸,道:“你刚刚亲口答应的。想反悔?”

“我答应的不是这个,我答应的是……是……”要是说出来,第一计瞒天过海可就泡汤了,要是不说出来我岂不就要去读书了?结果我“是”了半天,舌头像打了结似的还是“是”不出下文来。黄连我吃过,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倒是头一尝到。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章子就跑来叫我起床。忘恩负义的小子,也不想想昨天是谁见义勇为,冒着生命危险,英勇无畏的从敌人的铡刀下把他救了出来?他居然敢打扰恩人做梦!

我拽紧被子,翻个身继续梦周公。

“主子,再不起身就赶不上早读了。”他拼命摇晃着我。

早读?又不是早饭,我赶它干吗?

我迷迷糊糊的说道:“不去不去,你就说我病了。”

“昨天还好好的,才一个晚上怎么就病了?皇上若问起来,奴才可怎么回话啊?”

“就说我睡病的。”

“主子,哪里有睡觉睡出病来的。”

有冻出病来的,有热出病来的,有饿出病来的,为什么没有睡出病来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可见世人没我聪明。

我懒的和小章子争辩,接着睡我的觉。小章子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我心中暗暗得意,要是连你都能对付我,你岂不就成了恶霸?

僵持了好一会,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皇上驾道”。见鬼了,又不是猪闯进了菜园,有什么好叫的!

接着皇帝老爹就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四哥。一看到缩在被子里裹的像个粽子的我,他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裹着棉被难道还让棉被裹着我啊?!

皇帝老爹看到我这副样子,皱起眉头,转向小章子吼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伺候你主子起床?你是怎么当奴才的,就这么伺候主子!”

又拿小章子来威胁我,还是昨天那一套,烦不烦啊?我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

皇帝老爹提高了声量,继续他的龙吼:“来人啊,拿棍子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奴才。”

我抬抬手,塞紧了被角。

见我无动于衷,皇帝老爹又故意升高了音调:“来人,再拿条鞭子来。”

我暗暗咬牙,不能屈服,否则他岂不要拿着个小章子要挟我一辈子。恶霸成了烂稀泥,谁都要踩上两脚了。

“来人……”这开口的是四哥。哼哼,我看你能拿出什么来。

“……拿早饭来。”

什么什么?饭?

话音刚落,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一桌丰盛的早餐已经摆上了桌。我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再也禁不住诱惑,一翻身边便爬了起来。孔子云,食色,性也。瞧瞧,连孔圣人都承认吃是最重要的,所以恶霸这只是学习圣人的光辉榜样,可不是向统治阶级低下了高贵的头啊。

且不管句子解的对与不对,我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把一桌饭菜吃了个精光。咽下最后一口饭,我一抬头,才发现老爹和四哥都像化石般拿着筷子僵在了座位上。咦,难道这桌饭菜不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啊?哼,小气。

吃过了早饭,我这才不情不愿的向书院走去。除了大哥到五哥五个已经成年独立办差的皇子可以不必来书院,其余的皇子都早早来了这里。再加上十几个伴读的皇室宗亲子弟,满满的坐了一屋。

我暗自叹气,原来当皇子也这么命苦,不是读书就要办差,还是在草原上当我的米虫恶霸比较好。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的走了进去。奇怪,怎么所有的人都冲着我指指点点?是我穿反了衣服还是穿错了鞋子?我仔仔细细的自检了一番,头发整整齐齐,衣服干干净净,人又长的漂漂亮亮,形象超级完美,没问题啊。刚一坐下,后边的一个皇子就走了上来,笑道:“十七弟,听说你昨天闯祸打了瑞亲王?”

原来他们是在景仰我的光荣事迹。我暗自奇怪怎么这些人耳朵都像驴一样长,真是奇特的皇室遗传基因。

我早就记不得眼前的是哪个哥哥,又不愿意承认我聪明的头脑也有缺陷,只好随随便便的狠狠的瞪了他几眼,便不再理他。

讲课的太傅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精瘦的老头,一看到我就眼睛乱转。旁边一个小个子幸灾乐祸的说道:“十七哥,你可要小心了。李师傅可是瑞亲王的门人。”

门人?一个看门的老头也能来皇家书院讲书?

李老头借口考察我的学问,一上来就把我拽了起来背诗。开始还考些“春眠不觉晓,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落知多少”之类的俗句。见我倒背如流,他出的题目也越发偏僻了起来。最后,连先秦无名氏的《徐人歌》也搬了出来。除了我背的得意洋洋,他听的摇头晃脑,下面的众皇子们已经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了。

想我在草原时,每一闯了祸,师傅就罚我读书。不到五岁,本恶霸已经是学富五车了,这等区区的背诗岂能难得到我?果然是看门的老头,没什么见识。

本以为李老头是有心为难我,没想到他反而夸奖了我几句。我一得意,不由夸口道:“唐诗宋词,诸子百家,兵法医书,天文地理,这世上还没有我恶霸不知道的东西。”

对于这句话,他显然不太相信,又考我孔子的《礼记》。这人头脑还真是不灵光,我是恶霸,怎么可能去学那种无聊的礼制?可是我刚刚夸下了海口,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众人面前丢了我美丽的面皮。于是我眼珠一转,说道:“孔子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是他自己呢?母亲死了不立刻下葬,反而放在曲阜的道边。腰间系着孝麻还在守丧时,就高高兴兴的厚着脸皮跑去参加季氏的设宴,结果被人家骂了出来。这是不孝!当时周天子尚且在位,他不去侍奉天子,反而在齐鲁卫陈等等诸王间窜来窜去,谁出钱聘他他就往哪里去,这就是不忠!这种不忠不孝的伪君子编的《礼记》能读吗?”

李老头被我富有创新性的发言气的直翻白眼,两腿一蹬便晕了过去。嘿嘿,这下瑞亲王家没了看门的了。

下午又换了一个宋师傅,让学生们两人一组联句。跟我分在一组的是个十三四的小男孩,一眼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像个女生,被我狠狠掐了一下后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哎,最近我身边怎么都是些严重缺乏反抗精神的人,害我都提不起欺负人的欲望来。这样下去,恶霸岂不真要改名英雄了?

这小子脸蛋虽然长的漂亮,却是个十足的草包,我出了个首句,他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对出下句来。这样下去还了得,恶霸何时才能下学堂啊!我一生气,拽过纸笔,三下五除二就把一首长诗凑了出来,扔给了宋师傅去慢慢赞叹。

小男孩感激的看了我几眼,轻轻道:“谢谢你。”

我斜着眼睛瞟了他几眼,这小子不但长的像女生,连说起话来扭扭捏捏的样子也像女的,真是恶心。我头一偏,根本不甩他。

没想到这小子完全不识趣,继续一个人在旁边罗罗嗦嗦的自说自话:“我叫茗名,先父曾是户部尚书,先母是皇上的异母妹妹。”

我又不是调查户口的,谁想听他的家谱啊?等等,他说先父先母,就是说……

我回过头,问道:“那你是孤儿了?”

他的眼角淌出几颗晶莹的泪珠,苍白着脸色点了点头。

我一脸羡慕的神色,叹道:“哎,我真是羡慕你啊!”想我恶霸,在草原时有师父欺压,进了京又有老爹管制,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成就一代伟大的恶霸,达到恶中之恶的崇高境界啊?

茗名听了先是一愣,继而不由破泣为笑:“十七皇子真是风趣,难怪皇上这么喜欢你。”

他是我老爹,喜欢我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还需要什么原因啊?这小子果然脑瓜不好。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蛮好看的。我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软软的,柔柔的,手感真是不错。突然,我只觉得两条杀人的视线钉在了背后,一股恶寒流过全身。

我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浅黄色袍子的男孩正恶狠狠的盯着我,龇牙咧嘴一副要扑上来咬人的样子。我一看便裂开嘴大笑起来,这两天身边都是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蠢蛋,我恶霸正愁没有打架的对手呢。哈哈,太好了!

我生怕他在我恶霸无敌的威慑力下反悔低头,赶忙摩拳擦掌要扑上去。茗名急的直拉我的衣袖,被我一下子甩在了一边。那男孩看到茗名跌倒,蹭的跳了起来,毫不犹豫的一拳向我打了过来。

我轻轻盈盈的一个转身,闪了过去,左脚一伸,就势把他绊倒在地。没想到他的身手也大是不弱,后背刚一着地,一个鹞子翻身便腾跃起来,又和我打作一团。

旁边,不断传来众皇子们起哄的声音,夹杂着宋师傅无力的训斥声。整个学堂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澜哥哥,不要,不要再打了!十七皇子,你们快住手啊!”
茗名的啜泣声传来的同时,那男孩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咦,我恶霸还没打过瘾呢,你怎么能住手?我赶忙狠狠地冲他补上两拳,他一咬牙,又重新扑了上来。

“你们两个都给朕住手!”突然一声天雷响,学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连那男孩都乖乖住了手。被皇帝老爹阴翳的眼神扫过,所有的人一下子都变成了化石,只有我还在原地乱蹦乱跳:“哎,你怎么不打了?我还没尽兴呢。别管他们,咱俩接着打啊!”

皇帝老爹气呼呼的冲着我们问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学堂!你们还懂不懂规矩了!居然当着师傅的面大家!澜儿,你说,你们为什么打架?”

我这才想起来,他就是九皇子轩辕澜,也是大皇子的同母弟弟。

九皇子低着头,活似霜打的茄子,连连低头认罪:“对不起,父皇,儿臣以后不敢了。”

不敢了?那我恶霸岂不又没了打架的对象?好好的乐趣就这么飞了,全怪老爹多事!我昂起头,学着皇帝老爹瞪人的样儿瞪着他。

被我这一瞪,皇帝老爹立刻集中火力转向了我,问道:“你说,你们俩为什么打架?”

这还用问,当然是没理由了,否则我为什么是恶霸。我还以为皇帝老爹人会比较聪明,至少不应该比我笨太多吧,没想到我的绝世才智还是无人能比啊。于是我耐心的对他解释道:“父皇,你说人为什么要吃饭?当然是因为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了。人为什么要喝水?当然是因为口渴了想喝水了。人为什么要睡觉?当然是因为困了想睡觉了。人为什么要上茅厕啊?当然是因为吃多了要排泄了。人为什么……”

可惜我伟大的宣言还没说完,道理还没解释清楚,就被皇帝老爹火冒三丈的打断了。他怒道:“看来朕真是太放纵你了,来人,把十七皇子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我手一插腰,下巴一扬,道:“你敢打我,我就回草原去!”

“行,先挨打,打完了朕就让人送你回去!”他手一摆,两个侍卫便走上来要拉我。完蛋了,恶霸这一招不管用了。乖乖的隆,这回形势不妙啊!不能坐以待毙,我一捋袖子,一脸被逼上梁山的悲壮,就要和侍卫过招。

突然扑通一声,九皇子便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父皇,是我看到十七弟欺负茗名,忍不住瞪了他几眼,接着又先动了手。是儿臣不好,况且儿臣又是哥哥,要罚,父皇就罚我好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蛮讲义气的,我恶霸也就不能做缩头乌龟了。我一甩头,大义凛然的道:“是我想打架,所以先挑衅的,不是九哥的错。我看,你还是谁也别罚了。”

皇帝老爹看看跪在地下的九皇子,又看看埂着脖子站在一旁的我,火气稍稍小了些,这才说道:“两个人这不是感情挺好的嘛,刚刚又为什么打架闹事!”

咦?我刚刚不是以我绝世的智慧解释了半天吗?难道老爹还没听懂?也太笨点了吧!不过看在他是我老爹的份上,本着孝道主义精神,我还是打起十二分的耐心,再从头解释道:“父皇,你说人为什么要吃饭?当然是因为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了。人为什么要喝水?当然是因为……哎?等等,老爹,我还没说完呢,别走啊……”我一抬头,皇帝老爹已经不耐烦的离开了。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一场架打下来,我和九哥成了死党,还有一个跟屁股猴儿-茗名。九哥人倒爽朗,就是太怕皇帝老爹了,不如本恶霸面对敌人视死如归,英勇无畏。茗名那小子原来常被书院里那批势利眼驴耳朵的皇子们欺负,我一听大怒,凭他们也配和我抢恶霸的名号!于是我又借机狠狠修理了不少人,真是爽,看来恶霸扬威京城的日子不远了。为了这个远大的目标,我只好暂时充当茗名的保护者了。

过了不久,我就搬进了四哥的府上住。本以为这下能和仙女姐姐朝夕相了,没想到她住在西院,我住在东院,中间隔着整个中院,用跑的也要一柱香的时间才到。呸,我看四哥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我转念一想,这样正好实行我的瞒天过海第一计,免得四哥起了疑心,于是就高高兴兴的住进了东院。接下来就轮到“无中生有”了,可是我又不知道四哥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只好向府里的下人打听。不问则已,一问吓了一跳,原来四哥早就纳了好几个小妾,其中还有几个和仙女姐姐一样是穆兰国人,几个人感情特别好,就一起住在西院。无中生有,无中生有,要先没有才能生有啊。我恶霸还没动手,他就先娶了这么多个老婆,还让恶霸怎么用计啊?

我欲哭无泪了好几天,突然灵光一动,想通了一个大道理:既然四哥娶了这么多美女,仙女姐姐都不生气,那证明她根本就不爱他!所以啊,我就可以跳过前两计,直接实施“趁火打劫”,偷取仙女的芳心了。哈哈,真是好运!

一想通这个道理,我就跑去找仙女姐姐,可是正赶上她在洗澡。接下来的一连几天居然都是如此。这天下午我逃了半天的学,又跑去找她,还是被侍女用同样的借口挡在了院外。我不死心,过了两个时辰,又跑了回去,没想到还是被同一个侍女沉着同一张脸用同一个借口挡在了外面。于是本恶霸只好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抱着头冥思苦想,究竟是仙女姐姐一天要沐浴两,还是她沐浴一要两个时辰呢?

就在这时,远远的只见四哥走了过来。他一看到我,就一脸奸笑的问道:“怎么,身体不舒服吗?头疼?”

混蛋,谁头疼了,本恶霸这是在思考,思考!自己不懂得沉浸在思考中的乐趣也就罢了,连我这标准的思考状都认不出来,笨死了!突然想起我出发之前,师傅还忧心忡忡的对我说宫里的人有多奸诈狡猾,让我多加小心。事实胜于雄辩,他们明明都不如我聪明嘛。

他挑挑眉,问道:“怎么,来追女人又吃了闭门羹了?你还真是不死心哪。”

居然敢讽刺我!我右臂一伸,一招恶虎掏心向他打去。什么?你说这招太俗了?告诉你,本恶霸的招数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对付他这种人当然只要用最低等的招数就好了。

没想到他居然轻轻松松的就闪过了我这一拳,我反倒因为用力太大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四哥这人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眼见我可爱的脸孔就要亲吻地面时,他拉住我的后衣领又把我拽了起来。

咦,看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也有人能勉强对付我最低等的招数。看来回头我要好好练练倒数第二低等的招数了,虽然用来对付他估计太过富裕了,不过恶霸一向有恩必报,看在他好心拉了我一把的份上,下我就用倒数第二低等的招数来狠狠的揍他一顿好了。

我正筹划报仇时,四哥撇撇嘴道:“才来了几天就打了瑞亲王和九弟,我还道你武功有多高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嘛,害我白白期待了一下。”

我听了大怒,转身就走,却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时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要不要进来坐坐啊?”他问。

进去……坐坐……?我立刻点头如捣蒜,要去,当然要去。只要你不介意我追你老婆。

突然想到本恶霸的威严问题,我忙板起脸来,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道:“本恶霸公务忙,哪有空闲坐啊?不过既然你盛情邀请,非要我去不可,本恶霸也不好意思让你太过伤心失望难过痛哭,我就勉为其难的去坐一会好了。”

我一口气说完,突然想到万一他脸皮太薄,又不好意思打扰公务忙的恶霸了怎么办?于是不等他答话,我一个箭步便窜了进去。

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转过头,严肃的说道:“刚刚我打赢你的事不准你说出去,本恶霸这是好心的为你的荣誉着想,虽然那种东西你本来也不一定有。总之,你也不用太感激我了。”

什么?我颠倒黑白?多谢夸奖,我本来就是恶霸嘛!

进了院门我才发现,原来西院简直大的不像话,一个回廊接着一个回廊,一个院落套着一个院落,我不由感叹老天爷竟如此不公,想当初我可是求了三天三夜,最后绑架了我善解人意的师父做人质,才向臭驽卡叔叔要来了自己的小帐篷。

我一路上左看又看,恨不得把整个院子揣在口袋里带回草原去。突然想到,仙女姐姐住惯了如此豪华的地方,将来她和我回了草原,能住的惯我小帐篷吗?估计我要是再绑架一师傅,非但要不来大帐篷,连性命都要被臭驽卡叔叔抢走了。那可怎么办?

我正为我和仙女姐姐将来的美满生活烦恼时,只听四哥说道:“到了。”我抬眼一看,他正一脸似笑非笑表情奇怪的望着我。这人果然讨厌!要是我,就算能住大院子也不肯嫁给他作老婆。看来仙女姐姐虽然温柔聪明,可比起我恶霸还差那么一点点。

没办法,天才注定是孤独的。

有了这一认知,我又高高兴兴的进了眼前的小院落,一进去只见一个年轻公子坐在凉亭里,几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围在他身边,有的给他捶腿,有的坐在他怀里喂他吃东西,好不暧昧。

那年轻公子一看见我进来,轻轻“咦”了一声,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表情和四哥一模一样。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心想,我恶霸不能吃亏!于是也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看。

那公子年纪和四哥相仿,长的白白净净,甚是俊秀,和我的仙女姐姐倒有几分相像。他又住在仙女姐姐的院子里,咦,难道他是仙女姐姐的弟弟哥哥?一想到这里,我就更努力的对着他傻笑。

大概是我笑的太灿烂了,害他自卑起来,他转过头,对四哥说:“泯然,你这个弟弟怎么这么笨,还没认出我来,害我看不到好戏。无聊,你带他进来作什么?”

他敢扭曲事实编造我恶霸是笨蛋的谣言,就算他是仙女姐姐的哥哥弟弟也不可原谅!我一瞪眼,刚想好好教导他一下这世间唯一的不变的真理,突然他眼帘一垂,作出一副贤淑的表情来,我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大叫起来他,他就是我日思夜想的仙女姐姐!

第三章

看到我张大嘴巴,悲痛欲绝的表情,他和四哥几乎同时爆发出惊人的笑声来。我看看嘴角抽搐,勉强想压抑笑声的四哥,又看看肆无忌惮笑弯了腰的仙女姐姐,突然嘴角一瘪,放声痛哭起来。

一时哭声和笑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不过还是我恶霸的哭声无论在音量上还是持久力上都更胜一筹,一会他们两个人都停下了笑声,不知所措的望着我。

仙女姐姐,不,现在是坏蛋哥哥,望着四哥,说道:“喂,是你把他带进来的,你自己收拾残局。我可不管了。”

四哥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责任心?你三番两的把他拒之门外,故意掉他的胃口,让他更迷恋你,为的不就是等着看现在这一幕吗?我帮你如了愿,你该谢我才对,又撇什么假清?我看你上宴会时就打了这个主意,才出面帮父皇说话把他留下来的吧?如今你也如愿看了出好戏,当然是你自己收拾这小子了。”

坏蛋哥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泯然,你真是聪明,你这么了解我,当然应该知道我喜欢耍弄人,却讨厌安抚人了。当然,你要是不介意我回穆兰国,也不介意你这个弟弟被变成哑巴,我倒是可以让他止住哭声。”

“算了,我算服了你了。”四哥转向我,吼道,“别哭了,小子,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你让我别哭我就不哭了?那恶霸颜面何存?我一张嘴巴,哭的更大声了。

他躲开我喷射的眼泪和鼻涕,厌烦的说道:“好,那你就接着哭,我看你能哭到什么时候。”

你想欣赏恶霸哭的样子,我偏偏不给你看;你以为恶霸要接着哭,我偏偏让你料不中!我擦擦眼泪,停下了哭声,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人。

四哥看看坏蛋哥哥,看他无意自己有劳尊口,只好对我道:“好吧,我来说,不过这件事你可不能说出去,否则,哼哼!”

我突然发现他这两声哼哼很有特点,值得本恶霸借鉴。下再威胁皇帝老爹时,我也这样哼上两声试试看。

接着四哥便从头说起:原来坏蛋哥哥原名闳飞,是穆兰国的第五王子。他出生后不久,穆兰国的护国大法师给他算了一卦,说他不能作男孩被养大,否则会有性命之忧。相反,他要是二十岁之前都做女人,能给国家到来强盛和平。穆兰国的国王一听,立刻按照法师的吩咐给他该名为闳雨,把他当作公主养大。三年前,穆兰国和庆王朝因边境冲突关系骤然紧张,战争一触即发。这时大法师提出与庆王朝和亲的政策。可是穆兰国的国王膝下只有六个儿子和一个假公主,加上穆兰国一向不忌男男婚娶,于是,国王就提出了让这个整天好吃懒作,除了恶作剧什么也不干的米虫假公主去和亲。(我听到这里出了一身冷汗,怎么象是在说草原上的恶霸啊?将来我可别被臭驽卡叔叔踢出去嫁人啊。)而假公主正好过腻了现在的生活,想到中原去找点新乐趣,也就没有反对。于是穆兰国的使者带着婚书来到了中原,进了朝廷一打听,才知道中原根本没有男男婚嫁的。这下可怎么办呢?这时一位英勇的皇子决定为了两个国家的和平牺牲自己,于是挺身而出,答应娶这个假公主。

闳雨听到这里,一撇嘴,说道:“少臭美了,你是为了得到我背后的穆兰国的势力的支持才答应娶我的吧?要不是我,你哪来的和大皇子对抗的实力啊?”

然后,闳雨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继续向我解释:因为这件和亲对各方都有利,于是就这么达成了协议。可是皇帝考虑到中原汉人的习俗,于是要他继续拌女装,隐瞒了他的真实性别。有幸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我父皇和这对夫妇本人,就只有刚刚痛哭流涕的我了。

哎,我宁愿自己不要有这个荣幸。

我突然想到刚刚像软泥似的瘫在闳雨怀里的那几个美艳女人,问道:“既然你嫁了人,刚刚那几个女人怎么又和你混在一起?”

闳雨哧哧一笑,道:“我到中原来是来找乐子的,对男人又没兴趣,夫妻当然只是名义上的事情了,我们两个是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刚刚那几个女人是我从穆兰国带来的,当然是我的姬妾了。至于你四哥是不是在暗恋我,我可就不知道了。”

臭美,像你这么坏心眼的人谁敢暗恋你啊?

说完,他又转向四哥,道:“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总不会就是为了好心的把这小子带来供我娱乐吧?”

四哥肉麻兮兮的,以明确表明“以下绝对是反话”的语气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是在暗恋你啊,当然是来看我的心上人了。”

闳雨一脸想吐的表情,叹了口气说:“哎,最近你捉弄人的功力大长,我都开始后悔当初不该那么悉心教导你了。看来我该转换目标了。”说完,一双凤眼便向我瞟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的打量我,害我起了冷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趁我被他“蛇看到青蛙”式的眼神变作化石,僵在原地的时候,宏雨又走上来以捏白馒头的手势捏着我柔软的脸颊,满意的说道:“好可爱的玩具,还是白痴比较好玩,一点也不像你们这些人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多的人,好难玩。”

我还没来得及发火,四哥已经走上来,不着痕迹的走到中间,分开了我们,笑道:“随便你,不过别玩过火了,这小子发起疯来可像只野猫。”

胡说,本恶霸要是像猫,那也是有高贵血统仪态优雅的波斯猫。更何况,我觉得自己大部分时间还是比较像人的。

哎,天妒英才,世人总是无法理解天才的。

四哥突然一拍脑门,又道:“净顾着和你们胡闹了,父皇要我宣你进宫陪他下棋呢。你快点过去吧。”

闳雨眼睛一亮,急道:“我去,我去,你干吗不早说?”说完,就转身进屋去换衣服。

我和四哥大眼瞪小眼的相视站着。当然,大眼是我的,小的才是他的。他一脸笑吟吟色咪咪的表情盯着我看,看的恶霸立刻把他奉为“呕像”,差点糟踏了今午丰盛的午餐。过了一会,闳雨摇身一变成我的仙女姐姐,仪态万方的走了出来。我一看,便哭着扑了上去,拽住他的衣袖死死不放:“仙女姐姐,我还是喜欢你!就算你是男的我也不在乎。”没办法,我就是痴心不改的董勇。

结果甩不掉粘在身上的闳雨只好带着我这个大包袱进了宫。

不去则罢,一去又被我发现了轩辕皇家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秘密!终于知道为什么皇帝老爹这么喜欢和闳雨下棋了,分明是两个超级臭棋篓。本恶霸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虽说是“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我是恶霸,为什么不能说话?于是我一通指手画脚,帮着闳雨把皇帝老爹杀的大败。气的老爹直骂我不孝。

我一脸的委屈,这怎么能怪我,你要是让闳雨穿男装来,我当然是帮你了。所谓见色忘父,这么时髦的成语你不会都没听过吧?孤陋寡闻!

和闳雨一起出宫坐马车回府的路上,我死死盯着他的脸不肯移开目光,这样的温柔美女,为什么偏偏是个坏心眼的哥哥?古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以前师父讲这段给我听时,我还指手画脚的说,世上哪有这么倒霉的人,老天爷要派他干重活,还要先让他吃这么多的苦头。现在总算切身体会,看来我要成就一代旷古的恶霸之前,果然还要经历些磨难。

问题是,明明知道了闳雨的真面目,一看到他穿女装的样子,我才刚熄灭的爱之火居然又自燃起来!怎么会这样,恶霸要变变态了!

闳雨任我看了一会,然后笑眯眯的说道:“还没看够啊,小子?再看下去我可要收钱了。”

我一咬牙,道:“行,我给你钱,条件是,你要一直穿女装,而且不准你说任何有损仙女姐姐形象的话!你要是答应,我分给你半年,不,还是四分之一年的俸禄。”

“就是说,你想雇我扮演你暗恋的仙女姐姐了?”

我老实的点点头。

“这么艰巨的任务,你就出那么点钱啊?太少了吧。”

“你可以讨价还价啊,你要多少钱?”哎,我怎么感觉自己在作买卖人口的生意啊?

闳雨眼珠一转,我立刻跟着打了个寒战。他说:“一直扮女人也太累了,这样吧,我先当三天的仙女姐姐陪你,然后作为交换条件,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哪……哪三件事啊?你不要说,你还没想好,等你想到了再吩咐我啊。”我颤声道。

“看来你还没笨到家嘛,就是这样,你答不答应?”

我怒道:“不行,我不干!这样子本恶霸岂不成了你的奴隶?”

“随便你。”闳雨用仙女姐姐招牌式的笑容微微一笑,然后,趁着我完全沉醉在这笑容中时,他突然敞开衣襟,又掀开裙子,不雅的叉开双腿。我立刻从云端掉落地狱的渊,我美丽的仙女姐姐的脸怎么可以配上这么难看的动作啊!太过分了,我的理想啊~~

一时激动之下,我居然颤着声音叫道:“不要啊,我答应你!”

师父说我有时做事冲动,不假考虑,其实我这是反应太过迅速敏捷。

总之,当闳雨扬起得意的笑容时,我真的开始后悔了。哪有和恶魔签卖身契的笨蛋啊?

看来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过我恶霸也不是省油的灯,岂能坐以待毙?凭借我玉树临风的潇洒和聪明过人的头脑,我一定要在三天内把坏蛋哥哥彻底改造成我的仙女姐姐!等着瞧吧。

晚上回府用过了晚饭,我便开始筹划这项伟大的绝无仅有的工程。可惜晚饭太过味美,我一时忍不住吃多了,刚吃完饭便在灯下不停打盹,计划书还是白纸一张时,头一歪,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闳雨便按照约定穿着女装来了,我迷迷糊糊的被他从暖被窝里拽出来,这才想到我的伟大的绝无仅有的工程就要破土动工,可是计划书还一字未动呢。于是我讨好的笑道:“你明天再来行吗?我今儿个还要上学堂呢,就从明天开始吧。”

本恶霸这么忙,哪来的闲情逸致上学堂?当然是彻天不眠的订计划了。

没想到闳雨今天格外好说话,他微微一笑,道:“可以啊,既然你今天要办正事,那我就明天再来。这可是你请我走的啊。”

我点点头。请就请吧,想我恶霸这辈子还没对别人用过“请”字呢。

闳雨盈盈一转身便向门口走去,刚到门口,他突然回眸对我一笑,害我脚底一软险些跌倒。

他柔声道:“唉呦,我忘了说,我今天回去是可以,不过今天我可穿着你仙女姐姐的女装来陪过你了,所以也要算一天啊。余下的两天你可要好好计划啊。”

这我双腿发颤,真的摔个四脚朝天。这~~这~~就算一天了~~~一天~~~一个条件~~~

突然回过神来,我对着仙女姐姐的背影放声大叫:“不要,不要走啊,我的仙女,我的太阳,我的女神啊~~~”

只看见闳雨的背影对我潇洒的挥挥手。

事实证明,连老天爷都嫉妒超完美的恶霸,居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方法来折磨我!

我暗自给自己打气,没关系,还有两天呢。今天我一定要制定出打败老天爷阴谋的计划。

赶忙让小章子给我铺纸研磨,我提起笔运好气,下笔如飞,一篇详尽无比的两日约会计划一个上午就宣告完成。事无巨细,大到约会的地点,服装,小到喝水的数,上茅厕的时间,本恶霸的计划可谓无所不包,若非天才,哪写得出如此绝世佳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约会计划之旷古传奇之作,足以为万世景仰,顶礼膜拜。

我突然想到,将来这份计划可做我恶一族的传家之宝,凡青年男女有恋爱烦恼,皆可上门以重金求得此恋爱兼约会指南一份,到那时恶家族靠着本恶霸的一份大作便可衣食无忧了,说不定还可以成为财霸一方呢。

本想再以恶霸的妙手丹青画一幅仙女姐姐的画像,可不知为什么,提起笔来满脑子都是闳雨坏笑的脸。画不下去了,为什么~~~

吃了午饭,我把那份大作拿出来欣赏又欣赏,正洋洋得意之时,突然想到送给仙女姐姐的礼物还没准备。四哥府里的珍宝虽多,可我总不能用丈夫的东西去追人家的妻子吧?脑筋一转,我最亲爱的老爹中选,于是我匆匆进宫去也。

宫里的太监告诉我皇帝老爹在东边的辰华殿理政务,还忙不迭的争着给我引路。一群傻瓜,本恶霸今天可是装病逃学,怎么能活蹦乱跳的跑道老爹面前去要追女人的礼物啊?于是我拔腿就往西边的御书房而去。看门的侍卫见了我忙跪下请安,奇怪,宫里的人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家下跪啊?我又没有压岁钱给他们。

皇帝老爹不在,侍卫们当然不敢放我进去。站着的侍卫我打不过,跪着的我还能打不过吗?我一脚踢开一个,便闯了进去。

御书房里的漂亮陈设还真多,我一看便放了心,这么多的摆设估计少了两样老爹也看不出来。哪像驽卡叔叔的大帐,里面出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外空荡荡的,恶霸不过偷了张虎皮,摔了个鹿角,烧了张床铺,立刻被他好一顿臭骂!

到底还是亲生的爹好,特意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供恶霸偷。

我左看看,右看看,每样东西都挺漂亮,不过,每样东西也都超级没用!老爹也是,摆这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做什么,都不是恶霸想偷的。

正左顾右盼时,突然瞄到书案上的一个大印,暗绿色的石头上面雕着几条可爱的小龙。我拿起来一看,底部七扭八歪的刻着几个鬼画符,却是用过的。恶霸上摸摸,下蹭蹭,爱不释手。算了,用过的就用过的吧,恶霸可以把这几个鬼画符敲下去,重新雕上“我爱仙女姐姐”。老爹,算你运气,恶霸太孝顺,只偷了件旧东西。

我把大印鼓鼓的揣在胸前,欣欣然出宫而去。

一回了府,我就把大印掏出来加工,斧子凿子摆了一桌,还没来得及开工,茗名就来看我了。原来我连着两天告病逃学,他竟以为我真的病了,一下了学就匆匆赶来看我。

恶霸是何等人也?从小到大我连发烧头疼都没有过,怎么可能生病?茗名果然笨的可以。

不过看在他好心来看我的份上,我只是不太凶的骂了他几句。

突然想到九哥居然没有手捧礼物来看望恶霸,我愤愤的问道:“九哥呢?他怎么没来?”

茗名小声道:“他……他不太方便……”

不方便?难道他来那个了?恶霸行医多年,还没听说过男的也能来那个?京城里的人果然功力厚,就是不一样。

我好心道:“第几天了?有没有痛经?我帮他开点补养的药吧。”好久没行医了,顺便赚点约会的费用。

茗名愣了半天,突然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嗔道:“你胡说什么,澜哥哥他怎么,怎么可能那个……”

天地良心,刚刚明明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转眼又说是我胡说!

难怪现在市面上最流行的一句话是: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当然是用来陷害的!

恶霸有体会了。

茗名继续说道:“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关系你也知道了,你住在四皇子府,他又是大皇子的亲弟弟,当然不方便来了。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这么浅显的意思。看来是恶霸高估了他的智商,用我的超智慧过度挖掘出了这么粗制滥造的话语背后的层含义。

我点点头,不再理他,拿出工具准备刻我的大印。

茗名看我表情认真,也凑过头来看我在做什么。刚一看清我手里的东西,他突然一声怪叫。恶霸手一抖,一颗大印掉在了地上。

我心疼的拾起大印,还好,老爹的东西就是结实,一点也没摔坏。

回头一看,茗名一根手指微微颤抖的指着我,双唇不停的一开一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活似离开水缸的金鱼。认识了这么久,难道他还会被恶霸的英俊吓到?哎,我从不知道容貌太出众了也是种罪过。

隔了好一会,茗名终于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那个……是……玉玺……”

真是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恶霸被吓了一跳,双手一颤,老爹漂漂的大印又被我扔到了地上。

是谁造谣说它很结实了,我捡起来一看,一条精雕细琢的龙整整齐齐的掉了下来。

我搔搔头,说:“你说这是玉玺?我看不想啊,倒像是道士用来印捉鬼用的鬼画符的,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得啊。”

茗名声音颤抖的厉害,还是断断续续的说道:“两颗……皇上有两颗玉玺……一颗上刻汉文……还有一颗……刻的叶赫文……就是这个……”

两颗?那亲爱的老爹应该不会介意他娇憨可爱的儿子把其中的一个轻轻的很温柔的摔了一下吧?

想起老爹生气时的样子,又觉得希望不大。

我叹气叹气又叹气,当初真不该被那个白胡子的老使臣骗回京城,谁说作皇子是享福?只不过是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却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恶霸怎么回做起这种血本无归的买卖?

突然想到茗名还在一边发抖,我对他说:“这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想办法好了。”
留下来也帮不上忙的小子,还要恶霸费心安慰他。

茗名担心的看看我,只得点点头,便告辞离去了。留下恶霸一个人对着坏掉的玉玺发呆。也许没什么关系吧,玉玺还能用啊,老爹就当孝顺的儿子又送了他一条精雕细刻的龙好了。

于是我又放下了心,把玉玺收了起来。

这时下人通传四哥来了,他一看到我就撇撇嘴道:“这不是好好的吗?干吗连着请了两天的病假不去上学?俗话说的好,傻瓜是不会感冒的,我就知道你不可能生病。偏偏父皇放心不下,定要我来看看。白跑一趟。”

听到他提到皇帝老爹,我严肃的问道:“四哥,我问你件事。要是我闯了祸怎么办?”

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喝。我一时手慢没拦住,只好恨恨的看他喝干了我的红枣茶。他不以为然的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要是你有一天不闯祸才是奇怪呢。”

我又问道:“那要是我弄坏了一样主人可能有点心疼的东西怎么办?”

“再买个一模一样的赔他好了。”

我听了大受启发,点点头道:“嗯,原来这样就好了。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玉玺的吗?我初来咋道,这附近的路不太熟。”说着拿出了摔坏的玉玺。

他目不转睛的看了我一会,平静的走到屋子一角,端了盆水给我。

我奇怪的问道:“你拿水来做什么?难道买点东西还要先洗手?京城里的规矩还真多。”

他摇摇头,道:“有一句老话你没听过吗?叫做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

第四章

我大是感叹,这世上还有如此罔顾兄弟情谊的人。连为他可爱的弟弟指个路都如此吝啬。

都说京城华之地,物资丰富,五八门,什么都能买到,难道会居然没有卖玉玺的?

我只得拿起了玉玺,抬腿就走。

左脚还没迈出去,就被四哥拽了回来,他问道:“你到哪里去啊?”

“拿去还给老爹。”我晃晃左手里的玉玺和右手里的龙。

他睁大眼睛打量了我好一会,终于缓缓的道:“以前我只觉得你这人做事不知轻重,现在才知道低估了你,原来你是不知死活。”

我歪着脑袋细细品味,他的意思是夸恶霸做事勇往直前,不畏艰险吧?

他接过我手中的玉玺,仔细看了半晌,说道:“坏的还不算厉害,若是秘密找个手艺好的工匠仔细修补,或许能瞒过去。”

恶霸虽然做事勇往直前,必要时候还是认真准备筹划的。我一听,立刻喜道:“太好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我凭什么要帮你。”他一脸的悠闲,让人看了恨的牙痒。

我都大人大量决定归还玉玺了,你就不能做回好人,为恶霸无私奉献一回脑袋?

不过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舍不得,小气!

我硬着头皮继续说:“君子成人之美,你就帮个小忙嘛。”

“后面还有半句呢,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我怎么能当小人帮你做坏事呢。”

他又坏坏一笑,说道:“让我帮你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

“三个条件,不过你现在还没想到要我做些什么,等你想到时再说。”我一口气替他把余下的话都说了出来。

四哥笑道:“我本来只想要价一个条件的,既然你这么大方出价三个条件,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

客气?你也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我批手夺过玉玺,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别说是三个条件,半个我也不会答应。不就是摔了个玉玺吗,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我反出皇宫,揭竿起义。”

“哦,那你要带着你那个漂亮的小同伴一起造反了?”他微微一笑,“我来时遇见了茗名出去,几年不见,越发出落得漂亮了。可惜啊,偏偏被你带累了。刚刚你摔玉玺时他也在场吧,你以为父皇怪罪下来,他能逃的过?说不定父皇舍不得杀你,反倒把罪过都推倒他头上呢。倒是只楚楚可怜的小代罪羔羊。”

宫里人的无耻我聪明的头脑倒是没料到,我愣了一会,伸出一只手指:“一个,就一个条件。”

“三个。”

“没门儿,就一个。”

“好吧,取中,就两个。”

我无可奈何的又加了一根手指,点点头。

结果和仙女姐姐的约会还没开始,恶霸已经欠下了五个条件了!

不过《论语》里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又不是小人,干吗要战战唧唧,最多事到临头不认账就好了。好在恶霸聪明,一张字据也没立。

第二天一早我高高兴兴的摸黑起了个大早,没想到一睁开眼睛四哥就又来了。他手捧着修补好的玉玺,笑嘻嘻的道:“看,我可给你弄好了,跟没摔过一样。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啊。”

我爱搭不理的随便扫了一眼,说:“勉强看的过眼吧,你怎么不送回御书房去,拿我这里来做什么?”

“你这人真是过河拆桥。”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也不生气,带着点笑容继续说道,“好,一会我进宫时帮你偷偷放回去好了,下偷东西也要先看清楚了,可别笨到偷身龙袍出来。”

我一听到笨字立刻大发雷霆之怒,拳头一握就要出手,想想又怕弄皱身上穿的精心搭配的约会装,只得暂时先记下了这笔帐,以后再和他慢慢算。

我转过身不再理他,专心温习今天的约会行程。哪想他居然不识趣之极,待在一边还不肯走。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公鸡都刚刚叫过一声了,这个时候仙女姐姐总该起来了吧?于是我整整衣衫,就要出门。屁股刚离开凳子,四哥就问道:“听说你今天要和宏雨出去,那今天你定是还不去上学堂了?父皇以为你真病了,还要我特意问问你呢。”

我点点头:“你就跟他说,我还要病两天。”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二月初八。”我厌烦的答道。怎么还不走,牛皮糖一块。

“今天是你的生日。”

这我倒是首听说,原来今天是意义如此重大的一天,是不是应该召告天下普天同庆一下?

“所以呢,父皇特意召了个杂耍的班子进宫,要给你庆祝一下。既然你要生病,那就是不去了?”他笑的似乎有点诡异。

我听了心痛如刀割,心乱如乱麻。虽然十分不舍,我还是忍痛点了点头,“对,你就和老爹说我病了,而且还要再病两天。”

四哥走了以后,我立刻跑去找仙女姐姐,西院大门紧锁,竟然还没一个喘气的人起床。我只得找了棵大树坐在下面耐着性子等,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没想到这一觉睡过了头,再一睁眼太阳已经升得高高的。我擦擦嘴角的口水,立刻去砸门,竟然是仙女姐姐身边的大丫鬟雪儿亲自开门来迎接我,可见仙女姐姐心中有多重视我。我正暗自窃喜,雪儿却一脸的惊讶,问道:“十七皇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王爷和王妃都已经进宫去了。今天不是您的生日吗,皇上特意让学堂停学一天,还召了众皇子和王妃进去看杂耍。四王爷没告诉您吗?他今天一早就去接你了呀?”

什么?什么!那个混蛋四哥竟敢耍了本恶霸!我一跳三丈高,然后一跑快如马,立刻奔皇宫而去。本以为老爹一定在想念他孤零零被甩下的儿子,我冲他一通哭诉,然后笑眯眯的等着他大义凛然的为被骗的恶霸主持公道,没想到皇帝老爹又使出了瞪眼的拿手绝活,不过被瞪的不是罪有应得的四哥,反倒是可爱的无辜的恶霸。说什么恶霸装病逃学,还有什么欺君之罪,我看着一旁笑的淋漓畅快的四哥,欲哭无泪。

自私的老爹,只顾着他被恶霸骗的事,恶霸被四哥骗的事他居然当没看见。

恶霸的生日,别人都可以看杂耍,吃宴席,真正的寿星却整整挨了一天的骂。天下还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吗?

结果和仙女姐姐第二天的约会又泡了汤。

第三天一早,我怀着沉重的心情穿戴整齐,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改造宏雨计划的关键时刻,本恶霸可是肩负着意义重大的历史使命,不成功,便成仁!

还没走到西院,迎面便碰上了四哥。人家都说,踩到大便的几率是很低的。本恶霸这两天怎么总是遇到他?

四哥身后还带着两个彪形大汉,像一排肉墙般挡住了我的去路。干吗,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想在王府里抢劫王爷啊?

四哥冲着我灿烂的一笑,悠然道:“又去约会啊?你和闳雨还真像牛郎织女。”

牛郎织女?就是说他也看出来我和仙女姐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还没笨到家嘛。

看在他这句话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计较拦路抢劫的事情了。

四哥继续他开在英俊的脸上的笑容:“所以永远也有缘没份。抱歉了,十七弟,父皇有令,今天一定要我压你去学堂!”

说完,两个大汉架起我,像是提着件行李似的就走。既然打不过,本恶霸当然是和他讲道理了,我说:“四哥,你看牛郎织女多可怜啊,连喜鹊都要牺牲自己给他们搭鹊桥,你的良心不会还不如长毛扁嘴的畜生吧?所以啊,你还是放我走吧。”

没想到我充满智慧和良知的劝说居然无效,他命令两个属下赌起我的嘴巴,自己哼着小调在前面开路。

我被他们提在手里晃的七荤八素,连仙女姐姐的脸都被晃了出去。

我明白了,四哥一定是在暗恋着仙女姐姐,所以才三番两的阻挠我,生怕仙女姐姐爱上性格比他好容貌比他好脾气比他好的恶霸!他这是嫉妒,彻头彻尾的嫉妒!

夫子的嘴巴不识时务的还在眼前一开一合,想起我独守空闺寂寞的等待着恶霸的仙女姐姐,我的心都要碎了!最后一天,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恶霸用关乎生命和尊严的条件换来的最后一天啊!

下定了决心,我拿出怀里的玉香丸扔在茶杯里,恭恭敬敬的送到了夫子的面前。

嘿嘿,这可是恶霸独家配置的蒙汗药,遇水即化,无色无味,见效极快,本来这可是我特意为仙女姐姐准备的最后一道大餐。然后我就可以趁机~~呵呵呵~~一把火把他的男装都烧了!

可惜这般灵丹妙药反便宜了这个夫子。

其实夫子一看到我如此一反常态毕恭毕敬的献茶,不用喝茶,已经吓得快晕倒了。

原来装成好人的恶霸比恶霸更可怕。

他忙微微起身,说道:“不敢有劳十七皇子。”

我谦虚的道:“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是以为孝乎。尊老爱幼是理所应当的嘛。”对,待会你晕倒我会让人把你抬到床上去的,再附赠暖枕一个。

夫子不疑有他,高高兴兴的喝了下去,然后头一歪,见周公去也。

没了烦人的夫子,我如愿以偿的奔向仙女姐姐的怀抱。结果半路就被皇帝老爹的爪牙抓了回去,被迫承担他如火山般爆发的怒火。不就是让夫子和广大和我一样受尽学院压迫的难兄难弟们一起放了个假吗?恶霸的做法是无奈的选择,恶霸的动机是出于广大人民的愿望和要求,为什么老爹就理解不到我的伟大呢?

皇帝老爹让人把我按倒在长凳子上,抬起我无辜的小屁股,举起欺压民众的板子时,我立刻教导他圣人的思想:“所谓小受大走,老爹你应该给我逃走的机会。”

皇帝老爹冷笑着说:“放心,十板子要不了你的命。你不是想逃学吗?这还能让你趁机在床上多休息两天。”

我继续耐心的教导他:“孟子说,民为贵,社稷之,君为轻。我是民,你是君,你应该听我的才对,怎么可以随便打我?你这是不尊重人民!违反了儒家的‘民本’思想!”

皇帝老爹失笑道:“你也和我讲儒家?儒家还说,君权神授。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这你怎么倒忘了?”

我抗议道:“那是董仲舒那个假儒家捏造的假儒学!你这是胡搅蛮缠!”

皇帝老爹一吹胡子一瞪眼,喝道:“打,不许留情,给我狠狠的打!”

于是恶霸可爱的翘屁股惨遭无情蹂躏。

被抬回府里时,我万念俱灰。最后一天啊!我最后的机会啊!可是恶霸现在连路都走不了,怎么去约会啊?难道还让几个下人很没面子的抬我去啊?

我认真的考虑了几秒钟这个建议,最后顾及到恶霸的高大形象不能受损的问题,还是忍痛放弃了。仙女姐姐,你在哪里啊~~~我不要做你的牛郎啦~~~

不过恶霸自有恶霸福,闳雨还是打扮成温柔的仙女姐姐来照顾了受伤的恶霸一天。这个算不算是约会?

这一天的宏雨好奇怪,总是用那种含情脉脉到要流出水来的眼神望着我,象是在内疚,又象是有语言表达不出的情感。

当晚我发了点低烧,又在药力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中,我见到了未曾谋面的母亲。可是被烟雾笼罩的她的脸,我怎么也看不清。我拼命的挥舞双臂想驱散烟雾,她却悄然走进我,我抬头一看,那张脸,竟是我的仙女姐姐。

一只大手抚上我的额头,冰凉又舒适。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坐在床边的却是老爹。

“朕……刚刚批完奏折,过来看看你……”他关切的眼神中带了一点不知所措的神情,似乎不知该对我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他又柔声问道,“刚刚作了噩梦吗?你一直在呻吟。还是伤口痛了?要吃些什么东西吗?还是喝点什么?”

我摇摇头。你家把梦见母亲叫做噩梦啊?

见我不说话,他失望的垂下了头。

“你还在生父皇的气吗?你也太调皮了,逼的朕不得不罚你啊。有些话,不可以明目张胆的说;有些事,不可以光明正大的作。在这里,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行。”

笑话,本恶霸武功第一,才学第一,相貌第一,会保护不了自己?我翻转个身,赌气道:“我要睡觉。”

这一转身却触动了屁股上的伤口,我“唉呦”一声便疼的叫了出来,出了一头的冷汗。

皇帝老爹忙拧了块热毛巾,轻轻的给我擦着汗水。他心疼的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挨了打要趴着睡,怎么能翻身呢?压到了伤口当然疼了。”

我生气的冲他吼道:“我又没挨过打,怎么会知道!”恶霸这么可爱的人,居然也有狠心的人打的下手!

受伤的表情在皇帝老爹的脸上凝聚,灯光的照耀下,重重的皇冠下闪着丝丝白发。只有这一瞬间,我才发现了他隐藏在威严背后的苍老。

沉默了半晌,我终于不忍心的劝到:“算了,你打就打了吧,谁让你是我爹呢?算我倒霉好了。”

不过恶霸的安慰好像无效,老爹的头垂的更低了。

我本来就不是擅长安慰人的人,想了想,只得转移话题问道:“我娘是什么样子的人?”

见我说话,老爹立刻精神一阵,答道:“其实你见过她的,你不记得了?”

“见过?什么时候?”我奇道。

“你出生的时候。”

昏倒,原来皇帝也有幽默感。我从鼻孔中哼了两声,道:“你当我是怪物啊,那时候的事能记得吗?”

“可是,朕想你应该还隐约有些印象吧。不然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闳雨?”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好像每个人都知道我喜欢仙女姐姐的事?难道恶霸的“瞒天过海”计不够成功?

“你娘是穆兰国的公主啊,她就是闳雨的姨娘,他们两个多多少少有点相像吧。不过要论长相,还是你和你娘最像。但是要论性格,最像的还是闳雨,你娘也是个温柔聪明的女子,读过书,识大体,懂政务,虽然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可是是能作大事的人。”

我冲老爹拼命眨眼,这么好的形容词为什么老爹不送给他自己的儿子?眼前就一个人很适合啊!

老爹根本没看我,继续说道:“朕想,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会在第一见面时就那么喜欢闳雨吧。”

我张大的下颌险些掉了下来,什么?怎么会这样?难道我对仙女姐姐的爱其实是那种对母亲的憧憬?聪明如恶霸也会会意错爱情的心跳?

要不是我挨打就不会受伤,要不是我受伤就不会作那种梦,要不是我做梦就不会问这种问题,要不是我发问就不会听到这种解释。所以,老爹,我还是恨你!恨的理由充足,恨的光明正大!

转念一想,这样子我不就是就是仙女姐姐的表弟吗?故事里不是常有,表姐表弟,表哥表妹自小青梅竹马,再见一见衷情,而后恩爱一生的神仙眷侣吗?所以可见,我和仙女姐姐才是天生的一对,是四哥抢了我的老婆!恶霸誓要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我热血沸腾,不断在床上挥舞着双臂叫嚣。不明就里的老爹被我吓的连着后退好几步,然后无比诚恳的对我发誓再也不打我了。

这么美丽的误会我当然不会澄清,带着满意的偷笑我沉入梦乡,连老爹何时离去的都不知道。

一般人上药时都是禁闭双眼,不敢看自己的伤口。我却是长大了眼睛,拼命回着头看自己的屁股。没办法,谁让我是好奇宝宝呢?

我边看边想着这可以借机逃学几个月,不,太短了,还是一年吧。等等,反正老爹说了不再打我,逃上几年的学也没关系啊。恶霸干吗还要去学堂?

我闭上眼睛开始一个人傻笑,突然觉得屁股上涂药的手力道重了起来,我痛的闷哼了一声,立刻抗议道:“小章子,轻一点。”

“这样子可以吗?”传来耳边的居然是四哥的声音。

我回过头一看,立刻瞪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你啊,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他好像笨的没听懂我的顿悟。也难怪,天才的顿悟足够他这种资质的人悟上个把年的了。

为了缩短他冥思苦想几年的时间,我好心的为他解释道:“难怪连上个药也不会,我说小章子也没这么笨嘛。既然是你就讲的通了,你比他笨。”

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以。虽然我教导了他恶霸顿悟出的真理,让他明确了自己的人生定位,可我也没太期望他能在古人的光辉指引下来个夕死,然后顺便把老婆转让给可爱的弟弟。可是向我来个感激的三跪九叩总不过分吧?想当初恶霸第一天上学堂,还被老爹压着给师傅磕了三个头呢。

三跪九叩的大礼没等来,四哥反倒脸色一沉,冷笑道:“你还真是得了便宜就卖乖。谁让你这么和我说话的?父皇不过是宠着你给你封了个空头的王爷,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凭你也在我面前张狂,上你打了瑞亲王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

玩变脸谁不会啊?我也脸色一沉,学着他的样子说道:“你才是得了便宜就卖乖呢。谁让你这么和天才说话的?你不就是小鬼爪牙多了点,将来可能作皇帝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本恶霸偏偏不买你的帐,你能奈我何!”我趾高气昂的抬起头,气势十足。奈何身体趴在床上,高高抬了一会脑袋,脖子便酸痛起来,只好又放了下来。

大概是被恶霸的英雄气势震慑住了,四哥睁大眼睛来回打量我,半晌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却又笑出声来:“有趣有趣,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是头一碰到。与众不同啊……”

既然人家夸我,我也不好意思太过客气,只好眯着眼睛继续欣赏。

“与众不同,真是傻的可以,笨的可以,不知死活到一定程度了。”

我呸,原来不是夸我!

我右拳一挥,以四哥那张英俊的脸为目标直击而出。拳到半路,就被他轻轻松松的接了下来。我心中暗暗发誓,等恶霸伤好了,总有一天要把他那张臭嘴撕烂,再把他修长的身体揍的和瑞亲王一样胖。

可惜四哥听不见恶霸的心声,继续笑眯眯的说道:“这就生气了?别恼了,我接着帮你上药。”说着,他右手挑了些药膏,就往我的屁股摸去。这的力道倒是放缓了,目标就不怎么准了。涂啊涂,他的手就从屁股上滑到了大腿上,手指在我的大腿内侧轻轻搔着,左手干脆全部覆在了另一腿上摸啊摸。

“舒服吗?”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的手摸过的地方传来,我懵懵懂懂点着头:“舒服……”突然转过神来,我立刻改口道,“舒服个屁,你给我住手!”

没想到恶霸这么有威慑力,我一说,他就乖乖停了手。不过,这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半边身子压在我上半身上,脑袋一偏,就把那张恶霸发誓要撕烂的臭嘴贴到了我的脖子上,轻轻的啃咬着。

“你的皮肤真好,又光又滑又嫩,比女人还让我着迷。”他一说话,热气就呵在我颈间,加上他不停的又亲又咬,像有无数只蚂蚁爬过似的难受。我扭动着脖子想逃离魔口,奈何被他死重的身体压在下面,根本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只好又拿出恶霸的无敌狮子吼,大叫道:“你给我滚开,听到没有!”

“没听到。”没想到四哥不但脸皮厚,耳膜也厚,恶霸的狮子吼居然对他无效。他在我的脖子上啃够了,脸一侧,血盆大口就向我的小嘴巴袭来。可怜恶霸的超级无敌狮子吼神功还没来得及施展,无辜的双唇就被他咬的又红又肿,又痛又麻。我“嗯……啊……”了两声,施展神功的努力终告失败。

反正无计可施,我只得任他对恶霸横加摧残。心里面暗暗盘算,他要是敢把舌头伸进来,我就连根给他咬断。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四哥算,他的舌头只是在我雪白的牙齿外舔啊舔,就是不伸进来。可恶啊~~~谁来帮帮恶霸~~~

“你在干什么呢!”门外突然传来宏雨的声音,我才发现他的声音居然如夜莺般动听,不,简直像是天籁之音啊。此声只得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四哥在他的怒目而视下,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我的双唇。刚抬开他重的压死人的身体,又俯身到我耳边,吐着热气轻轻道:“刚刚那是罚你,谁让你对我无礼?没想到味道还不错,下欢迎你继续无礼。”

我死死的瞪着他,心想是不是该去打个大大的铁面罩,下对他无礼前就先带起来。

突然灵机一动,我抓过被子蒙住脑袋,便在里面一通狂骂。

第五章

没想到这四哥倒没生气,哈哈一笑便扬长而去。好容易四哥走了,宏雨却还不走,只是坐在一边生闷气。

要是仙女姐姐生气,我当然是当仁不让的细语安慰,赔礼道歉。男装的宏雨我可就懒的理了,何况我又没惹他,他生哪门子的气啊?

我头一偏,拉上裤子,盖起被子继续睡觉。

没想到宏雨突然冲上来,一手捏住我的下巴,殷红的唇便覆在了我刚刚惨遭不幸蹂躏的嘴巴上。

恶霸又不是肉骨头,怎么谁来了都要啃一啃啊!

宏雨不会武功,我要推开他可就容易多了。他奈何不了恶霸的高强功夫,像阵旋风似的围着屋子急转了几圈,又停在我身前,恨恨的说道:“不让我吻,你怎么又任他吻?”

当然是因为恶霸力气没他大,恶霸武功没他好。

不过这么丢脸的秘密我当然不会说,我头一甩,怒道:“关你什么事啊?”

“我……”后半截话还没出口,就被主人又咽了回去。他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又说道,“还有上你摔了玉玺,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也可以找人帮你修啊,干吗偏偏去找他?你不是一直都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吗?”

“我哪有去找他?恶霸会去求人吗?开玩笑,当然是四哥苦苦哀求我,我看他哭的可怜才把玉玺交给他去修的。再说谁喜欢你啊?我爱的对象是仙女姐姐,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原则问题,一定要澄清。

“你……好,你还欠着我三件事呢,我现在想到要你做什么了。我让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你爱上原来面目的我。”

我的眼神奇怪的在他头顶上转了几转,问道:“你头壳进水了还是脑子睡坏了?你是男的,我凭什么喜欢你啊?别想,门儿都没有。”

“你说话不算数!你想毁约!”

“那又怎么样?我本来就是恶霸,干吗要做君子?”我一脸的无赖表情,我就是要赖帐,你能把我怎么样?

“何况和我定约的是仙女姐姐,跟你有什么关系?”

宏雨听了一愣,又背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对我露出皓齿一笑:“你还真是可爱,我越来越中意你了。好吧,下我穿了女装时,再让你爱上男装的我好了。”

我狠狠的瞪了他两眼,明知我抵挡不了仙女姐姐的魅力!再说他又没像驽卡叔叔对师傅那样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凭什么要我爱上他这个坏心眼的表哥?这种赔本的买卖我能干吗?

不过还是算了,能幸福的见到仙女姐姐再说嘛。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以我的聪明才智还能想不出办法吗?

突然,宏雨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一板,问道:“刚刚那个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笑话,我怎么可能连接吻的经验都没有?恶霸三岁时就和我那只可爱的小猫接过吻了,五岁时吻过我的小羊羔,只不过被啃倒是头一。

我摇摇头,宏雨的脸色也随之稍稍放了晴。

明明面对着恶霸,他却自言自语起来:“我就说,这么可口的美食送到嘴边,他怎么居然没下手呢?开始我还以为他多少要忌惮着皇上些,看来他是谁的帐都不买,连你他都敢下手。我告诉你,他可是个标准的色鬼,但凡他看上的人不论男女,都一定要弄到手,就连……哼哼,总之以后你一定要小心提放着他,绝对不能让他进入三尺以内的安全距离,听懂了吗?”

我听的糊里糊涂,什么可口的美食?我怎么没吃到?恶霸现在趴在床上不能动,怎么不让四哥靠近啊?

我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哎,真……”宏雨一个笨字还没出口,又在我不善的眼神下吞了回去,改口道,“算了,以后我天天都跟在你身边,看他还能怎样?想和我宏雨抢玩具,有他头痛的!”

突然想到刚刚宏雨那句没说完的“就连”,我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宏雨倒是说到做到,以后的每天都泡在我房里。我睡觉时,他就一个人看书,等我醒过来,就拉着我下棋。琴和书画他倒是样样精通,只比恶霸差一点点。就是缺乏下棋的头脑,下围棋他输,下象棋他输,简单一点的酒博他输,弹棋他输,连我教他玩的小孩子的抓子,弹子游戏他还是输。偏偏他越败越勇,越输越想玩,一副不赢一回誓不罢手的架势,玩的我天天哀叹,何时他才能赢一回啊?

又是陪宏雨玩到吐血的一天后,今天恶霸终于“罢玩”了!摸摸屁股不疼了,我高高兴兴的跑去逛街。刚跑出院子,宏雨就跟了上来,我眉头一皱,他立刻提起手里那个明晃晃的大钱袋冲我一晃,银子铜板一起哗啦啦乱响。

看在他这个不用白不用的大钱袋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他当了我的跟班。

走了一上午,中午,精神抖擞的恶霸和累的要死的宏雨进了酒楼。其实我早说了让他回去嘛,只要留下钱袋就好了。谁让他不接受我善良的提议,活该。

酒菜一摆上来,我立刻抢了首座开吃。刚夹了几口菜进口,就听的旁边一桌上的一个麻杆似的瘦高个和留着八字胡的同伴闲聊道:“我说,李兄,你知道京城中的第一恶霸是谁吗?”

我,我,当然是我!

我伸长了脖子,等着八字胡歌颂恶霸神圣的名字。

没想到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八字胡居然答不出来。犹豫了好一会,他才说道:“这可难说了。要我说,要数瑞亲王。他府里的十四房小妾里,有九个都是强抢来的,听说那个第十四房小妾原本是个商的女儿,早就许配了个秀才。为了抢这个女人,这两家人都被他安了罪名下了狱,弄的是家破人亡。倒是听说前些日子有个英雄在路上狠狠揍了他一顿,真是大快人心啊。可惜我没眼福没看到。”

没眼福?我看你是没眼睛!眼前就坐着一个当之无愧的大恶霸,你居然看不出来!哎,原来是个睁眼瞎。

另一个瘦麻杆继续说道:“说道下狱,要我说这第一恶霸是刑部尚书。就说犯人找人代为坐牢,流放甚至杀头的事,居然在刑部都有了明码标价。更别说种种冤案了。就说外面那个老头吧。”他一努嘴,指着酒楼外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说道,“他家欠了东家的租,不久前东家儿子和人打架犯下了人命官司,东家就拉了他唯一的儿子去顶替。这一去怕是没命了。这不,这老头在这当上了乞丐。”

八字胡长长叹了口气,道:“哎,这京城中遍地都是大腕儿,路上随便拽个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和哪个当官的沾亲带故。这些个爷对咱们老百姓来说哪个不是恶霸啊?”

我越听越怒,我在草原时那是大家一致公认的一号恶霸,凡我所到之,连羊群也要给我让路。现在可好,进京都这么多时日了,恶霸的霸名居然还没传遍京城。想我在书院里拼命的打架揍人,如此赫赫战功还是没让恶霸的大名远扬。我就奇怪怎么会如此?原来是京城里的竞争对手太多了,居然有这么多人觊觎我响亮的名字。这还了得!

反了反了,满京城冒牌恶霸横行,我的名字也有人敢来抢!

我一跳起来,冲出酒楼拽起那个老乞丐,一言不发的就走。

宏雨吓了一跳,匆忙追了出来,拼命的拉住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要除暴安良啊?上当了一回英雄还不够过瘾,你又惹事?”

“谁要当英雄啊?”可叹世间浩浩,知音难寻哪!我只能呕心沥血的向世人刨白心声,“你说,要是有人抢了你的钱你是不是要抢回来?要是有人抢了你的老婆你是不是也要抢回来?现在有人抢了我的名字,我光芒四射魅力无穷的名字啊,我当然是要抢回来了。”

宏雨撇撇嘴,不屑的道:“就你聪明,你不是要惩治刑部尚书吧?他可是大皇子的人。你以为他在刑部做的这些事是替谁干的?他那是在替大皇子敛财呢。别说你一个没钱没势的小皇子扳不倒他,就算你能扳倒他,你能扳的倒大皇子吗?惹了那批豺狼似的人,跟惹了瑞亲王可不能比。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装没看见就好了,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们这样每天吃吃玩玩,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多好,何必管这些麻烦事。”

我哼哼冷笑两声,这特色笑声还是我来了京城之后才学会的:“你那个像女人似的名字当然没人抢,我恶霸的名字岂能同日而语?想当年我博览天下典籍,苦思了三天三夜才为自己找到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响亮名号。谁敢抢我恶霸的东西,我当然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就是一个刑部尚书吗,想当年整个草原都臣服在了我的恶之名下,小小的一个尚书算什么?扳不倒他我改名叫乌龟!”

“你……哎……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甩给他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晃晃我威武的拳头,说道:“当然是劫狱,放人,然后再把那个什么尚书狠狠揍一顿,让他知道谁才是恶霸。”

宏雨听了不再说话,默默的拉起惊恐不定的老乞丐,对我说道:“走,咱们进宫去见皇上。”

我想了想,这样也好,就让老爹听听他可怜的儿子是如何遭受不平等欺压而险些丢掉了重要的名字,他一定会为我大无畏的反抗精神所感动的,顺便再派几个穿锦衣的护卫帮我去劫狱揍人。对了,我还可以顺便作个“狗胆包天窃取恶霸名字的乌龟名册”,然后带着护卫挨家挨户揍过来,揍的这些乌龟统统缩回壳里去。

还没来得及走,酒楼的老板却一喘一喘的追了出来,冲着我们喊道:“喂,你们还没付钱呢,这就想走?要吃霸王餐不成?恶霸!”

宏雨听他说话毫不客气,脸一扳就要发脾气。我却抢在他前面大笑起来:“哈~哈~哈~算你有见识,能认出我才是正牌的恶霸来。喂,宏雨,快打赏。”

宏雨先回府换上了王妃的服色,这才带着那老乞丐和我一起进宫。好容易又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仙女姐姐,一路上我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看看,这种白看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想当初我为了让仙女姐姐现身三天,可是付出了何其惨痛的代价啊!

因为看的太过专注,见了皇帝老爹时我还是只顾自己的大业,进宫的目的早就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云儿,你要见朕?”

“仙女姐姐~~~” 眼神呆滞。

“你急着见父皇是有什么要事吗?”

“仙女姐姐~~~”口水流了下来。

老爹只好转向宏雨询问,于是宏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述我是如何关心人民疾苦,并且身体力行入民间探访民情,然后又是如何冒着生命危险探查到一件惨绝人寰的冤假错案,当我看到无辜的百姓生活在水火热中时,我爱民爱国的精神是怎样全部跑出来横行,最后我义愤填膺,对着大海(京城地内陆,哪来的海啊?)和太阳发誓,即便是牺牲我微不足道的生命,也要让百姓们重新看到生命的曙光。于是我雄赳赳气昂昂,带着本案的终极证人在敌人的追杀下一路闯关,终于让本朝代最大的冤案得以上达天听,昭然若揭。

老爹的面色逐渐沉重起来,接着龙目湿润了,最后终于在宏雨讲到我对着大海和太阳发誓时落下了激动的热泪。于是,立志成为本朝最大恶霸的我就这样在宏雨颠倒是非黑白的解说下,成为了忧国忧民的肝胆志士。当我从仙女姐姐四射的艳光下回过神来时,已经变成了被老爹抱在怀里痛哭加膜拜的对象。

不管怎样,既然老爹下定决心整治那个刑部什么输的,我总算不用改名乌龟了。可以放心了。

没想到老爹话锋一转,又哀叹道:“你的心情朕能够理解,可是这件案子不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查起来难啊!”

什么什么?我立刻睁圆了眼睛,做好准备,只要老爹再多说一句“不查”,我就火山爆发,放声大吼。吼他个地动山摇,天地同尘,日月无光。

老爹接着说:“鄂满的姐姐是大王妃,他的后台是谁你们也都知道。满朝的官员除了然儿(四皇子的名字是泯然,还有人记得吗?大皇子叫什么呢?就叫甫恒好了。)的人敢动他外,其他人便是接了此案也不敢查的,最后不过是抓几个小鬼出来顶缸,不济事的。可若是然儿的人接了此案,难保他不会故意牵扯无辜,借机整治恒儿的人来打压他。刑部的事其实朕也有所耳闻,早想派人彻查此事,整顿一下吏治,可是实在是没有适合的人选啊。那老汉的儿子朕会让他们先放了,查鄂满的事还是再拖拖吧。”

宏雨立刻点头附和:“父皇说的是,那就……”

“不行!”我一声怒吼如惊天霹雳。然后我以极大的决心坚定的说道,“既然如此,我来查!”

师傅说,求人不如求己。既然皇帝老爹养了一群废物官儿,我至高无上的名字就由我自己来守护!

皇帝老爹神色激动,连嘴唇也在抖啊抖,终于他一拍龙案,喜道:“从前朕以为你不过是有些小聪明,整日里仗着朕的宠爱胡闹,原来我的云儿也有这般雄心壮志,侠肝义胆!好,从明天起你不用再去学堂了,朕封你为督察院监察御史,彻查刑部以往所有案件!”

我暗自叹口气,老爹这番话可谓胡言乱语,不通之至。然后我以冷静智慧的头脑开始为他分析他所犯下的种种致命错误:“老爹,你此言差已,可谓谬之千里!首先,我不是有些小聪明,而是很聪明,聪明之至,聪明之极,无人能比。也就是说,想和我比聪明的全都不算人。第二,我不是在胡闹,而是在大力宣扬我的恶霸事迹,弘扬我的恶霸名声,力争成为一个名下无虚天下第一的恶霸,这是男人的事业。第三,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学堂,所以……”

没想到老爹嫉妒我清晰的逻辑分析头脑,我还没展示完我的智慧,他居然就打断了我的话,不耐烦的道:“监察御史的官你到底干不干?”

我眼珠一转,问道:“那个有多少年俸?”

“御使是正五品,每年的年俸是五百两。”

“我要六百两,而且要先付款,后开工。”

不料老爹根本不懂讨价还价,立刻点头答应了。我暗自懊恼不已,早知就狮子大开口,开价五千两了。

我领了钱,却忘了领新官服就出了宫,一路上仙女姐姐却闷闷不乐,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我变着法子逗他,他也不笑。哎,人家说一笑千金,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啊。

最后我捧出了厚厚的那叠银票,说道:“看,好多钱啊。仙女姐姐,等我们回了草原,我就可以给你盖一个大帐篷了,再也不用去求驽卡叔叔了。嘿嘿,有钱的感觉就是好。”想了想,又觉得仅仅一个大帐篷还不足以表达我对仙女姐姐无限的情,突然想起常听到驽卡叔叔对师傅说的那套台词不错,于是记性很好的我立刻搬了出来照背,“当然,即便用尽这世间最美好的语言也难以表达我对你的款款情,我可以走遍万水千山追寻最美丽的雪莲,但那也比不上我爱的你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美丽。你的容颜,就像天边的彩虹,绚丽夺目,让我在每个孤枕难免的夜晚魂牵梦绕。你的声音,就像清爽的春风吹过水面,时时搅动着我的心湖。我的神啊~~我的最爱啊~~就是你~~啊~~~我的厘厘~~~”背得太顺口,连师傅的名字也随口滑了出来,我慌忙改口道,“不对不对,仙女姐姐,你别误会,我心里可没有别人,那个叫厘厘的只是我师傅。当然这也不是我剽窃驽卡叔叔的爱之词忘了改名字,口误,口误,刚刚那纯属口误,最后一句应该是这样的……”

我陶醉的闭起双眼,双手合在胸前,学着驽卡叔叔那一脸痛苦的神情,动情的朗诵道:“我的神啊~~我的最爱啊~~就是你~~啊~~~我的仙女姐姐~~~”

睁开眼睛,却发现宏雨在面无表情的发呆,不会吧,每师傅听了之后可都是感动的呕吐啊。

突然他阴森森的一笑,道,“回草原?我怀疑你是不是还能有命回去?皇上说要以后再查,你还不见好就收,居然热血激昂的接下这烫手的山芋。我告诉你,得罪了瑞亲王,他顶多找你的麻烦。得罪了大皇子,他会要你的命!”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宏雨却忽然又掩面哭了起来:“你这傻瓜,干吗给自己找这种麻烦,你是真的不要命了。我还没让你陪我玩够呢,还不想你死啊,笨蛋。你死了,我岂不就再也没有机会赢你的棋了?呜……”

我很想很想提醒他,就算我能活到一千岁,以他的棋艺而言也没有可能赢我的。旋即我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从他白玉般的手指间滴下的晶莹的眼泪吸引了过去,终于将一手无言的环在了他的腰间,另一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头。

从前我的小狗狗生病时,我就是这样抱着它的。

第六章

不过狗狗比宏雨好,它都乖乖的让我抱,宏雨却一甩手,把我推了开,兀自挂着泪痕的脸抬了起来,讥讽的冷笑却挑起在唇边:“你少趁机占我便宜,怎么?看到你的仙女姐姐就高兴的忘了我是谁了?告诉你,这世上根本没有你心里那个温温柔柔的仙女姐姐,少拿我来充你的美梦。你爱去找死就去,可以陪我玩的玩具多的是,少你一个也不少。”

看着如此恶毒的言语从我梦想中仙女的樱唇中不断吐出,想哭的表情立刻凝结在我天下无双的俊脸上。似乎想说些什么,宏雨颤动了一下双唇,却什么都没再说,静静的把脸转向了窗外。

第二天我一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内空荡荡的,象是少了点什么。究竟是什么呢?仔细想了好一会,智慧的火点燃在我智慧的头脑中,原来是少了宏雨。为了不让四哥来纠缠我,过去的几天他总是每天早早的便来找我,捧着一本书在床边的座位上等待着我睁开眼睛的瞬间,然后亲自给我端上热腾腾的早餐。哎,他今天怎么不来了?那我的早餐怎么办?

我干脆重新闭起眼睛,一边细细的对过去几天的早餐作回顾总结,一边顺便怀念着手捧食物的宏雨,还有他陪我出去玩时那个大大的钱袋。突然身上一沉,热腾腾的呼吸喷在我的修长的颈间。我睁开眼睛一看,是多日未见的四哥又故伎重施,把我压在了身下。

“一脸幸福的表情,在想谁呢?”

一早便空着肚子被迫听他油腔滑调的声音,刚刚的食欲立刻张开翅膀飞走了。我裹在厚厚的被子里的身体扭啊扭,想把压在身上的大虫子甩下去。

“没人教过你吗?不要在男人身下做这种挑逗的动作。”大虫子还是死死赖在原不动。我生气的叫道:“要挑逗我也会挑逗漂亮的小姑娘,谁会看上你这种没品位的大虫子?你压的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快滚开,大胖子!我还要睡觉呢!”

“那你就继续睡啊。有我在这里,不是更安心。”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懒的再白费唇舌,既然醒着打不过他,就让他见识一下我的“梦拳”!

你不知道什么叫梦拳?孤陋寡闻。那“醉拳”总听过吧?有人清醒时武功高,那没什么稀奇,平常人而已。有人喝醉了时武功高,那就稍微有点不普通了,不过比起我来还差的远呢。而我恶霸呢,虽然醒着时武功是一流的,睡着时武功就是超一流的,凡靠近我拳脚范围内的,任何高手都无一幸免。自从我四岁时起,师傅败在我这门不练自成,无招胜有招的神功之下后,再也没敢抱着我睡过觉。不过这门功夫太难修炼,至今我还没找到传人,想必除了我这个天生奇才外,恐怕再也难以有人练成了。

耳边恍惚传来四哥那声“哎,你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的同时,我已经施展一秒钟快速入睡法,像晕倒一样迅速投入了周公的怀抱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睁开眼睛时,四哥已经坐在了离床五尺开外的座位上,英俊的脸上隐约带着一块青紫。他苦笑道:“你的睡相还真是优雅。”

“你懂什么?我这叫‘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天下无敌之梦拳’,而我就是这门‘梦拳’的开山始祖!不过你不用太羡慕了,你没我这么好的资质,练不成这门盖是神功的。啧啧,虽然天才是天生的,不过你要是向我磕上几十个响头,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会考虑教你点其他粗浅功夫的。虽然这点入门功夫和我不可测的神功相比有如云泥之别,不过也够像你这样的蠢才终身受用的了。”

难得我以善良的心地和不计前嫌的胸怀恩准他向我磕头,四哥居然没磕,反而一手抓住我乌黑的长发猛地向上一拽,恶狠狠的说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的头皮被他拽的生疼,虽然想学学他恶狠狠的表情,结果张开嘴却只能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来,却还是不服输的嚷道:“你才是东西呢,本恶霸乃不折不扣的人是也!瞎了你的狗眼。”

“你说谁是东西?”他手上一加劲,我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那你不是东西总可以了吧?”

这好像说对了他的心思,他扑哧一笑,便放开了我,笑道:“这么多兄弟里,哪个不是对我毕恭毕敬的,就连大哥见了我也要礼让我三分,偏偏你就是不怕我。听多了阿谀奉承,乍一听你说话还真是刺耳。算了,没弄疼你吧?”

“当然痛了!”我怒道,“你也要把头发放下来给我扯一扯。”

四哥显然舍不得放下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说道:“你刚刚睡觉时还踢了我一脚呢,就算是扯平好了。”

“卑鄙!无耻!”

“你睡觉时还踢人,谁才是卑鄙的始祖啊?”他莞尔一笑之后,突然脸色一板,正色道,“十七弟,听说父皇受命你彻查刑部以往案件?
你第一回办差,手底下没人可用,我从我那里拨了十个书办,二十个侍卫给你,你先带着他们过去。若是不够,我回头再拨给你。”

“干吗?想借刀杀人,让我出头帮你整大哥的人啊?你假惺惺的装好人骗谁啊。”

四哥涵养倒好,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和大哥的关系人人皆知,有什么可瞒你的。哪一朝皇帝不是儿子一大把,可皇位只有一个。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在皇家是常事,没什么可稀奇的。要彻查刑部,不知有多少旧卷宗要翻看,没人帮你成吗?我不过是好心给你省下几个雇书办的钱罢了。”

“那我要侍卫干吗?想我恶霸的武功那可是……”

我诗兴大发,正要滔滔不绝的大作一篇《恶霸颂》,四哥便摆摆手打断了我。一篇绝世大作就此被他打断了思路,未能流芳百世,供后代人敬仰膜拜。

他阴侧侧的说道:“你以为他们会乖乖的等着你去查不成?父皇把你交给我照顾,我怎么能让你在我手上没了命?就凭你那点武功,也只够耍猴看罢了。”

我想了想,认真的澄清道:“不对,我醒着时练的武功是‘回风门’,睡着时自创的武功叫‘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天下无敌之梦拳’,都不是猴拳。你没见识认不出来也就罢了,不要给我乱安名字。”

他听了一愣,继而哈哈一笑,说道:“好好,不是猴拳。父皇让你今早进一趟宫,待会起来了就过去吧。我走了。”他刚迈出去几步,突然又转身回到我床前,笑道,“差点忘了件正事,你今天骂了我,我还没罚你呢。”说着,那张讨厌的脸又渐渐逼近。我可爱的双唇连早餐还没来得及吃,眼看就要被他吃掉了,我急中生智,一个大喷嚏便朝着他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磨磨蹭蹭到中午我才懒洋洋的进了宫,原来是要我领官袍。我拿过来抖开一看,便把眉毛拧在了一起,对皇帝老爹抱怨道:“怎么颜色这么老气横秋的啊?一点都不配我白皙的皮肤和可爱的气质。喏诺,怎么上边还画着这么丑的动物啊?又像虫子又像蛇,凶神恶煞似的,多难看。画只小白兔小猫多好啊。还有这双靴子,底怎么这么厚啊?沉死了。等等,你不会是在暗示我的身高吧?”

我一双眼睛怀疑的瞟向皇帝老爹,他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大大叹了口气说道:“官靴都是这样的,你想到哪去了?就你想象力丰富。哪个人领了官服不是三跪九叩的立刻谢恩,偏偏你有这么多的抱怨。”

“我和一般人的审美是在一个层上的吗?对美的追求乃是天才的必备条件之一,可见老爹你养了一批蠢才做官。”我勉为其难的把袍子扔回了托盘里,又拿起了一旁的尚方宝剑,反复抚摸着镶满宝石的纯金剑鞘,一时爱不释手。

“这是给你查案用的,用完了要还给朕,不可以卖掉!”就在我心里冒出“卖掉能换多少钱”的疑问的同时,老爹也蹬大眼睛严厉的威胁我。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原来除了我这个天才之外的世人也不全都是笨蛋,偶尔这些俗人还能说出一两句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的话来。

我无奈的点点头,悠悠的说道:“行行,我不卖剑就是了。”我如金子般闪光的美丽心灵只要挖两块上边的宝石卖掉就满足了。

皇帝老爹又罗罗嗦嗦的嘱咐了半天废话,什么小心安全,要明察暗访,什么要公正无私,不可徇私枉法。我耐着性子站在原地一耳进一耳出的听着,一边细细琢磨着要先挖哪块宝石去卖才好。好容易老爹训完话,我抱起这堆东西就走。刚走到殿门口,我又转了回来,问道:“咦,这难看的官服怎么就一身?换洗的呢?”

老爹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下撇着嘴角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心好好做官查案?换洗的衣服?哼,朕是不是应该连里衣也都给你备下来?”

可惜我这个人总是以善良的眼光看世界,有时听不出别人生气的口吻。我老实的点点头,答道:“好啊,在哪呢?”

皇帝老爹再发出的怒吼被史官一五一十的记入了《起居注》。

不知老爹何时练成了超级狮子吼,我捂着被震的嗡嗡作响的耳朵,一边苦恼的想着:恶霸的超级狮子吼还没有机会在京城里施展,老爹居然抢先先使了出来,这样一来大家岂不要误会他才是这门神功的开创者?哎,天才的功劳就这样飞走了……

下午我趴在督察院的桌案上睡的正香时,四哥派给我的人便不识趣的来了。我仔细一打听,原来这些书办和侍卫都是昨天才由吏部从外省调用来的。我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四哥的心思,他这是为了避免人家怀疑刑部的案子他做了手脚,才不愿派自己的手下来。想通了这一点,我立刻火冒三丈的问道:“原来你们不是四哥的人,那你们的工钱呢?他付了没有?他可是说了要让我省些钱的,我可一分也不出!”

为首的一个书办慌忙走上来,躬身道:“小的们这能进京伺候十七王爷,跟着您办事,那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还敢计较钱的事?十七王爷真是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了?你少转移话题。到底四哥给没给钱?”我抓起他的衣服前襟,愤怒的摇晃着。

书办惊疑不定的看着我,终于颤抖着问道:“小的们的工钱是吏部统一发放的,和四王爷有什么相关?”

我一听更加愤怒,在原地不停的转着圈,嘴里念念有词:“原来不是他付的钱,那他还说什么要好心的给我省下雇书办的钱,太过分了,根本不是他替我省的嘛!不行不行,这个亏我不能吃,喂,你们几个的工钱一共有多少?报个数上来,多点也没关系,我要找四哥去要钱!”

几个白痴跟不上我这个天才的思维运转速度,兀自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站在原地。

既然帮忙的人都来了,我也不接着午睡了,带着他们往刑部而去。一路上我跨下骑着高头大马,腰间别着尚方宝剑走在最前面,一群人乖乖的跟在我后面,甚是威风。我得意洋洋的骑啊骑,后面的一个书办突然小心翼翼的凑上来,小声问道:“十七爷,您认识刑部衙门在哪吗?这路,好像绕远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只顾放开马威风凛凛的在前面走,不知不觉中已经绕了大半个京城了。可是事已至此,我能承认自己根本不知道刑部衙门在哪吗?我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胡说,天才能不认路吗?用得着你来提醒我?告诉你,我这是另有安排。”

我真盼望他能识趣的站到我前面,不声不响的把我领到目的地去。没想到这人是个胆小鬼,被我温柔的吼了几句,立刻唯唯诺诺的附和道:“原来这是王爷的神机妙算啊。恕小的失言失言了。”说完,便带着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站到了后面的队伍里去。这人到底明白了什么?

我为难的搔搔头,实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又拉不下面子再把他叫过来问路,索性沿着眼前这条路乱走下去。既然已经绕了大半个京城,只要再绕小半个就绕完了嘛,到时自然能找到刑部衙门了。本着乐天的精神,我又继续高高兴兴的在前面领路。

不过人要是运气好,老天爷也挡不住。才走了几步,眼前便出现了一红瓦青墙红木门的衙门,我心中一喜,莫不是被我撞到了刑部这只死耗子,总算是找到它了。我赶忙凑过去一看,正门一块黑漆牌匾上端端正正的写着几个字:户部衙门。

我狂叹了几口气,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户”字削去改成“刑”字。人家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叹叹气,正要调转马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不由一愣,站在身后的丑八怪正是瑞亲王。

“见了本王也不行礼,莫不成你白痴到不记得我是谁了?”他驽驽那张猪嘴,一脸的尖酸刻薄。

“记得记得,被我痛揍了一顿然后落荒而逃的那个家伙嘛。”我指着他的胖脸笑嘻嘻的道。

瑞亲王脸一黑,吸了几口气,这才沉着嗓子问道:“皇上让你查刑部,你到我这户部来做什么?莫不是你这乡巴佬头一来京城,走错了路。”

我笑容一凝,恨恨的盯了他一眼,突然又展眉一笑,说道:“父皇是让我查刑部来着,不过本恶霸这样的人才若是只查一个小小的刑部,岂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那是要遭天罚的。为了保护京城百姓免遭此无妄之灾,于是我决定勉为其难的再多查一个户部。哎,你们也不用太过感动,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情理之中的事情,我这人一向居功不自表的,最讨厌别人对我感激涕零了,你们给我盖上三两座生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风水轮流转,这会轮到瑞亲王满脸阴沉发黑了。他颤着声音道:“皇上,皇上密旨你来查我的户部。”

当然没有,可我还没傻到被人家一问就把实话招出来。我神神秘秘的一笑,说道:“什么你的户部?谁说这户部是你的了。连父皇都没口口声声说过“朕的户部”呢,何时它倒成了你的私有财产?“看着对方僵在原地气的浑身乱抖,我越发得意起来,冲着身后的手下一摆手,大声道:“进去,给我仔仔细细的查。”

原本我也只想吓吓这个死胖子,杀杀他的威风,没想到这些人完全领会不到我命令中的实质精神,二十个侍卫居然一古脑的冲进库房,横刀便守住了大门。为首的一个书办推开库门,客客气气的对我道:“王爷,您请进。”其他人则一脸的兴奋站在我身后,只等着跟着我鱼贯而入。

我探头一看,库房里堆满了旧账册,心中不由暗自叫苦。这要查对到何时啊?我抖抖精神走进去,随手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刚刚抖起的精神立刻顺着脚底板导进了地下。回头看看,几个书办偏偏又不识趣的走上来,逢迎道:“原来王爷是奉了密旨要彻查户部,所以才在京中大兜圈子,以防打草惊蛇。妙计啊妙计。”

我一听,立刻又得意了起来,一幅运筹帷幄,决策千里之外的诸葛恶霸神态,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现在你们总算明白我的苦心了吧。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给我认认真真的核对账册,凡有可疑之都给我挑出来,谁查出来的错最多,本王有赏。”

为首的那个书办被我拍了几下肩头,立刻连骨头也轻了几斤,喜道:“王爷就把这里交给我吧,小人是师爷出身,最擅长查账看帐,王爷您尽管放心,定让您这趟差办的干净漂亮。”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原本也没什么查户部的差事。我指指侍卫,道:“你们守好了门,别让户部的人偷了重要的证物出去。”又回头对那十个书办道:“你们进去查吧,查好了再到督察院回我。”

说完便潇潇洒洒的一走了之。

至于此举是不是得罪了四哥我倒丝毫没想到,若是瑞亲王办事认真不贪污,我又能查到什么?不过是白忙一场罢了。

我扬眉吐气的离开了户部,来时还是被人前呼后拥,去时成了光杆司令一个。没有了属下,我也懒的再去找刑部。反正两个部都差不多,不过一字之差而已,皇帝老爹应该不会心狭窄的和我斤斤计较吧。走着走着,路边出现一家“李记裁衣”的店,我低头看看身上这身严重违反我美学观念的官服,立刻毫不犹豫的下马走了进去。

事实再证明,恶霸的美学造诣是无人可比的,我一边解说着要把官服中间那块画着蟒蛇的大补丁挖下去,换上一块漂亮的小兔图案,店主人便朝我不停磕头,说什么“朝廷官服,小人不敢毁损”。最后我只好在世人低劣的眼光面前无奈的低下了我美丽的头。恶霸大大让了一步,只让他在衣服前后各绣上两个大大的金字“恶霸”。

店主人是个和和气气的中年胖子,一边笑嘻嘻的吩咐店里的一个小姑娘绣着,一边给我奉了杯茶,闲聊起来。旁边的小姑娘一边坐着手里的活计,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不断的悄悄瞟向我,象是有话想倾诉。哎,我心中已经有了仙女姐姐,实在不想让她白白暗恋上我,可是谁让我这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呢?无奈啊~~~

我一得意,开始自吹自擂起查办刑部的事情,刚说了几句,小姑娘便颤抖起来,扑通跪倒在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状纸,递到了我面前。原来她这张状子告的居然是刑部误判其兄下狱,对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她几到各衙门去递状子,都被赶了出来。今日好容易遇见了我这个御史大人,自然是天上掉馅饼,喜出望外了。哎,我何时成了馅饼?

我刚接了她的状子,临门的一个大娘不知如何得了风声,也拄着拐杖过来喊冤。我白玉凝脂般的手还没伸出去,外面又涌来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吵着要告状。都说京城是法治之,如今我才知道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只是空口白牙说说而已。亏得我还老老实实的让皇帝老爹打过一顿,真是吃亏上当啊。

眼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索性让店老板把我的官服悬在店门外,由他代收状子,自己悠悠哉哉的回去了。进了府,天色尚明,想起在宏雨那里的晚饭的丰盛程度,又蹩到西院去噌饭,哪知大门紧闭,我连砸了好一会也没人开门,隐隐约约只听的里面传来宏雨的一声呵斥:“让他敲去,谁也不准开门。”

居然不给我开门!我只觉得火气直冲头顶,转身便要走,才急行了几步,那一桌桌色香味俱全的晚宴又活灵活现的浮现在眼前,我的脚伸出去又缩回来,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回到了大门前,开始毫不犹豫的用我名扬草原的歌声叫门。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恶霸的歌声虽然比不上鬼嚎,可绝对超过狼哭。一首《水龙吟》还没吟完,大门已经吱呀一声向我敞开了怀抱。几个小厮惨白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低声道:“王爷,您快进去吧。不过可千万别说是奴才开的门啊。”说完,便都一溜烟的跑掉了。

妙计既然得逞,我也不等下人来领路,三步并作两步便跑了进去,便走边大声嚷着:“饭,饭,晚饭在哪?饿死我了。”

若在前几日,这一嚷之后早有丰盛的饭菜摆了上来等待我大驾光临,今天待我进了屋,却只见宏雨闷坐在桌边,几个侍妾一脸的不知所措陪坐在一旁,空荡荡的桌子上只有半杯冷茶。

“咦,饭呢?”我四下搜寻,椅子后面,桌子底下,瓶里面,统统看了个遍,还是没找到被藏起来的晚餐。

宏雨冷冷的看着我满屋乱翻,漠然道:“你今天到哪去了?”

“当然是办公事去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既然答应了老爹要……”我挺着胸脯正要大大吹捧一番自己的高风亮节,宏雨却满脸写着“你是白痴”的表情打断了我:“你倒是积极,才刚了封了官就急着上任,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着急给自己找麻烦的,哼,去过刑部了,见到鄂满那只老狐狸了?”

我挤掉离宏雨坐的最近的一个女子的座位,完全忽视后者哀怨的眼神,说道:“还没去呢。”

“什么?还没去?”宏雨冷冰冰的声音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脸上也随之有了笑意,“太好了。其实我想了一天,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别查了,最好是随便查办几个官员,就此了解。这样又不至于得罪了大皇子,皇上那边最多骂你两句,以后也不会再派差事给你了。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你就每日陪我玩耍好了。江南你还没去过吧?过几日我们索性出京,出去远行可好?”

一听说要出去玩,我立刻来了兴致,兴奋的拍手道:“好好,什么时候走?你穿男装还是女装去?女装的话我出旅费,男装的话你出钱。”

“你倒会精打细算。”宏雨展颜一笑,道,“既然是让你陪我出去玩,自然是我出钱。就你那几个俸禄,够作什么用的?日子嘛,总要先了结了刑部的案子再说。”

“那户部的案子呢?”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和宏雨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四哥已经来了,注视着我的双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尖锐的像把刀。自相识以来,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令人不寒而栗。

“户部的案子?什么户部的案子?”宏雨迷茫的望着我,连一向镇定的他也在四哥的威慑下语音中带了些不知所措。

“什么案子?哪有什么案子啊?谁说户部有案子了?”第一个人提了一个问句,第二个开口的人提了两个问句,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三个,没有一个人用正规的陈述句作答。

“十七弟。”四哥的语调明明缓和了下来,却更加的阴森可怕,“我还以为像你这样没在宫廷中长大的人天真稚嫩,不会有那种争权夺位的心机,原来倒是我看走了眼,带着我给你的属下去查我的人,还打了个措手不及。厉害啊厉害,很好很好。”

他拉长语气说了两声很好,却没了下文,带着点不知是冷笑还是微笑的笑容盯着我。宏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黛的双眉紧蹙在一起,微微咬着下唇许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我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笑嘻嘻的问道:“你要夸我什么很好啊?我恶霸很好的地方太多了,容貌很好,身材很好,头脑很好,性格很好,武功很好……”

“砰”的一声巨响,四哥的拳头重重的擂在了桌子上,打断了我的话。

“你还要装傻?算我阴沟翻船,没看出自己身边还有个心机如此之的弟弟来。”

“谁说我在装傻?请使用大智若愚这个词语!”我也不是没脾气的土人,嚯的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和他怒目而视,“谁让那个死胖子说我是乡巴佬!活该!你没听过做官的八字真经吗?‘贪污受贿,公报私仇’,我这是入乡随俗。他要是老老实实做官,干吗怕我查啊?看你这态度就知道,户部的账目定是有问题,而且你也脱不了干系!还有,你翻船的地方不是阴沟是大海,本恶霸的心胸是如此宽广,勉为其难让你用不够辽阔的大海来形容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是用肚子工作的时间,我要吃饭了!你给我滚出去!”

“哼哼,很好很好……”四哥冷笑着眯起了眼睛,如利剑般的视线直直的像我射来。

又是一个“很好很好”,看来他今天还真是喜欢夸奖我。

“这么说你是想上折子弹劾我了?好啊,这几年来还从没有人敢和我作对呢,我倒想看看你这个小小的五品官加空头王爷能把我怎么样。”

“行,那你就等着吧。”我懒懒的答道。旋即想到我还不会写奏折,于是又很好心的补充了一句,“慢慢等,别着急。”

我善意的劝告在四哥听来却变成了恶意的讥讽,沉重的黑色在他眼底不断沉积变厚,透过那双眼睛我分明的感受到了最危险的气息,犹似潜伏在草丛后将要扑向猎物的烈豹。可是我知道,他还不会扑上来,现在的他就像在观察猎物的猎手,细细评估着他的对手究竟有几分的实力,然后在掌控一切的时候撕裂他的猎物。

但是有一件事他说错了,我不是没有在宫廷中生长过的温室朵,在驽卡叔叔的汗位背后,我也曾看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是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宁愿选择另一种吃喝玩乐悠哉游哉的生活。这,也许就是我和宏雨最大的共同点吧。

但那种生活的前提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哼,我是恶霸我怕谁!

只是刚刚扬起片刻的风暴,却已让我隐隐看明了四哥的为人。在那飘逸的容貌华贵的气质背后,隐藏的也不过是一副和瑞亲王相似的嘴脸。在他纵容着我殴打瑞亲王的举动时,在他邪邪的笑着和我玩笑时,他看到的是一个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存的玩具,一个调整身心的闲瑕游戏。而现在,我无心的举动却已让他几乎笃定了又一个通向皇位的障碍存在。他对我的宠溺,远远比不上对皇位的爱。

通往皇位的大道崎岖不平,危险丛生,却偏偏有这许多傻瓜要以身相试。可见,我才是皇家里最聪明的那个小皇子。

我不再理他,转向宏雨,带着慵懒的口吻再催促我的晚饭。他惊异的看着我,刚刚白的透明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然后他镇静的宣布开饭,并且微笑着询问四哥要不要同进晚餐。四哥沉沉的笑了,眸子里闪着邃明亮的光芒,那笑容比往日更加夺人心魄的性感。其实我不止一惊叹于他的笑扉中的高贵华美,但是现在在我眼中,这笑容竟渐渐的和瑞亲王的胖脸重合了。转头向宏雨望去,才发现他清丽的笑容中带着怎样清新的气息。如果四哥是正午耀眼的阳光令人眩目,那么宏雨就犹如初生的太阳,明丽而又柔和。而我,就是可以容纳太阳的蓝天。

晚饭端上来了,我如往日一样开始了风卷残云的吃饭法,而宏雨和四哥仍然优雅的慢慢吃着,刚刚那场不愉快的似乎从不曾在发生过一样。可是我知道,四哥还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的每一个表情。哎,世上真有如此操心的傻瓜,我现在的表情多么简单明了啊,夹丸子时我的表情是“肉”,夹鲤鱼时我的表情是“鱼”,只要看我筷子中的东东就知道了,何必如此费心?

不过我也不能要求世人都和我一样聪明就是了。

宏雨像个温柔的母亲般不断给我夹着菜,四哥的视线就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转来转去。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在担心宏雨对我的感情会渐渐演变成另一种爱。姑且不论这种太阳从北边升起的事情是不是会发生,他和宏雨的关系原本就只是建立在他和穆兰国彼此利益相关的基础上,又何必担心感情的变质?

第七章

三个人不动声色的继续用饭,不过我想这其中只有我一个人充分体会到了享受美食的幸福。所谓食不下咽,食不知味这种千古奇闻我今天居然一都见识全了。

那两个人都没有多用,于是晚饭便按照我吃饭的速度迅速结束了。当我把烫手的热茶捧在手掌中,一边籍着杯壁的温暖吸取热度,一边唏嘘的吹着飘浮在上面的茶叶片时,瞥眼看去,才发现另外两个人都在细细欣赏我优雅的喝茶姿势。于是我没好气的开了口:“干吗,想学啊?我要收学费的。”

突然想起这么一闹,刚刚宏雨说要请我去江南玩的事没了下文,又堆起一脸的谄媚道:“你可以不用交钱,不过那个去玩的事……还有你出钱的事……”

宏雨无言的点点头,绽开了珍珠凝露般的笑颜。从前我很是讨厌用仙女姐姐的面孔坏笑的他,现在才发现他也有这般不太令人讨厌的笑容。

四哥闻言扬起了脸,固化在眼底的黑色沉积一点点的散去,眼眸中重新闪动着晶亮的光芒,如粼粼波光般不断流转,另一种异样的色彩恍惚呈现在眼底。当他又恢复了往日玩笑式的笑容时,我隐约闻到了飘散在空气中的醋意。

我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再要盘珍珠虾仁饺子来就着吃。

明明是对宏雨讲话,他的视线却直直盯着我:“阿雨啊,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和十七弟玩哪,不,应该是玩十七弟才对,请原谅我不慎颠倒了顺序。你有没有告诉他你为了不穿着女装陪他那三天,是怎样要我帮你整他的?我想想看,对了,他过生日那天你让我故意抛下他一个人,然后最后一天又让我假传父皇的旨意压他去学堂,哎呀呀,还害他那天被慈爱的老爹打烂了屁股。阿雨,你真是有发掘有趣的新玩具的天赋。”

我立刻愤怒的望向宏雨,而宏雨则愤怒的望向四哥。只有接受了双人份的愤怒传导的四哥一脸的得意和期待。

既然用眼神杀不死眼前的害虫,宏雨还是无奈的转向了我,严肃中带着点忧郁的神情和往日的他大相径庭:“云弟,你听我说。我并不是有心想耍你……”

我的眼睛中满盛着显而易见的不信任。

“好吧。”他改口道,“开始我是有心想拿你来玩。可是我从来不讨厌和你在一起。但是,明明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我没办法忍受你眼中映出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你知道吗,在你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阳光般热情的气息,不自觉的吸引着他人的目光。”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于是我第一发现了宏雨犹如天使般美丽的一面。

他的视线穿过我,穿过时间,回到了遥远的穆兰国,犹如梦语般的喃喃倾诉着:“从小被扮作公主的我自是与王位无缘,却也因此免于卷入了政治的漩涡中。从很小我就明白了自己的人生使命,那就是吃喝玩乐,以天下人为玩具。可是要实现这样的雄心壮志,也要周围的人好玩才行啊。为了王位,兄长们绞尽脑汁讨好父皇,而这样的举动又更让父皇笃定了他们对王位的觊觎。父子相猜,兄弟睨墙,这样老掉牙的戏玛不断上演,看的我这个观众早就厌烦透顶,却又无可奈何。当我有机会来中原时,那种兴奋的心情就好像捡到了最有趣的玩具一般,可是当我来了以后才发现,这里上演的也不过是另一种版本的旧戏玛。就在我觉得一切都了无‘玩趣’时,偏偏你出现在了这里,初见到你的那晚,一个躁动的声音在我心底不断叫嚣着,我对自己说,宏雨啊宏雨,老天爷终于把你今生最好玩的玩具送到了你的魔掌下。可是,你却一点身为‘宏雨的玩具’的自觉也没有,反而迷恋上了一个从不存在的幻影。我……我发现我竟然在嫉妒自己。我绝不是有心想害你挨打的,我只是不想,十分的不想,万分的不想让你见到你的仙女姐姐。那个人明明就是我啊,为什么你就不能……不能……”

宏雨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在拖长的尾音后没有的声息,只有一双秋水如波的眼眸幽怨的望着我。我沉默了好一会,终于也长长叹出一口气来:“唉”

两个人四只眼睛一起以企盼的目光望向我。

我继续说道:“你这就说完了?对我的赞颂也太少点了吧?在我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阳光般热情的气息,不自觉的吸引着他人的目光。就这一句啊?就这三十一个字?你可是在对天下最伟大的恶霸表白啊,至少也该作篇十万字以上的《恶霸礼赞》来念念吧。阿雨啊,你真的很不了解爱情的真谛。所谓的爱情呢,就应该每天不停的赞颂所仰慕之人的伟大之,并且强迫周围所有的人一起齐声赞颂。三十一个字啊,加上标点符号才三十三个字,太没诚意了吧!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相信你的真心呢?可笑啊可笑,可叹啊可叹,唉”

在我以一声长叹结束了我用人生彻悟出的爱情真谛的解释后,一口热茶便迎面喷来,却是四哥一时撑不住,刚刚咽下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要不是我躲的快,险些中了他的暗算。接着他庄重的脸上嘴角慢慢的慢慢的抽搐起来,面部表情一阵抽筋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刚刚板起的脸孔,捧着肚子大笑起来。而宏雨则还目瞪口呆的沉浸在我充满哲理的惊人发言中,张大了嘴巴久久难以合拢。

我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宏雨的《恶霸礼赞》,他却在回过神后优雅的笑着转向了四哥,问道:“泯然啊,你真的认为父皇会有意传位给他吗?”

“不会,父皇既非昏君,也还没有老糊涂,怎么可能亲手毁掉这大好江山呢。”四哥捂着笑到酸痛的嘴巴艰难的说道。

“那你认为会有大臣支持他登基吗?”

“不会,说这种话的人绝对犯了叛国的重罪,应该凌迟死。”

四哥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诚恳的说道:“十七弟,是我错了,我不该误把你看成有争权夺位的雄心壮志的人,也不该错以为你是有沉心机的人,就像猪不可能在天上飞一样,我怎么能让单蠢的你变成才智之士呢?”说完,我又看到他的嘴角一跳一跳的抽搐起来,五官再离开了原位。

继而,他背着手缓缓的在屋中绕了两圈,当他再回过头来时,痞痞的笑容已经消失在双眼闪过的睿智中:“瑞亲王的种种作为其实我也早有耳闻,银钱过手,小有贪墨在他的身份地位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几年他却是作的太过了。要惩戒他一下我不反对,只是你不该瞒着我突然作下这样的事来,这岂不让我颜面扫地?你别忘了,你一没有后台支持,二没有自己的势力,又偏偏独占父皇的宠爱,若是没了我的回护,那些早就嫉妒的眼红的人能不拼命作践陷害你吗?唇亡齿寒,我若倒了,又有你什么好?你好歹也是出来办差的人了,要多想一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要先和我商量了才能作,万不可再如此冒失。若再如此,连我也不能回护你了。”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语气重了些,又放缓了口吻说道:“云儿,你别怪我疑心你,你若在我的位置也不得不小心。有首诗想必你也知道:随波逐浪到天涯,迁客西还有几家。却到帝都重富贵,请君莫忘浪淘沙。但愿你时时记在心头,不要失了本色才好。”

“此言差已。”我暗叹世人错解了多少前人名句,“第一,我是坐车来京城的,不是坐船,怎么能说是随波逐流呢?第二,草原在京城之北,我回去时要往北走,不是西还啊。最后,草原没有江河湖海,我也没见过大浪淘沙,所以就算想忘也无从忘起。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所以你要想请求我莫忘浪淘沙,首先应该给我钱去江南玩才行。”我摊开手掌,爽快的道:“喂,拿钱来吧。”

“做梦,我一个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你倒想和宏雨两个人双宿双飞,逍逍遥遥的去玩?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再派十个书吏,二十个护卫给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把刑部的事办下来。”

他不提书办和护卫的事还罢,他这一提倒提醒了我他还欠着我三十人份薪资的钱呢。

于是我开始煞费苦心的向他解释我是如何再成为他的债主,结果果然如我所料,天才的思维方式实非他等而而之人所能明白的,我苦口婆心,费尽唇舌也未能传授我的才智之思。最后,还是聪明的宏雨默默的给我倒了杯茶,然后把一袋钱放在了我面前。

就在我心怒放满面红光的数着我的孔方之兄时,四哥突然道:“你今天是不是去了一个裁衣店,还让他给你代收状纸?”

我头也不抬的点了点。

“明天一早你还是去看看吧,我怕他们会出事。”

我终于从银子中艰难的抬起了头,认真的沉思起来,沉睿智的火点燃在眼底:“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你也明白了?”四哥叹道。

我再地点点头,说:“对,万一他们偷了我漂亮的独一无二的官服卷包逃走可就糟糕之极了。哎,等等,你别走啊,我刚刚向你道谢了,你应该好好谦虚一番啊,怎么这么就走了……”

四哥已经一转身出门而去了,留给我一个英雄无奈的背影。

那晚,我梦见了烈火,熊熊燃烧的火焰燃烧在京城的上空,染红了我的视线。我看到了,看到了随着火焰翩翩起舞的人群,感受到了来自火焰的炙烫灼热,然后一扇大门出现在半空中,缓缓的在我眼前开启,刺眼的白光从门缝中泻流而出,我努力的想看清门后的东西,却在逐渐强烈的白光前不得不掩住了双眼。我张开口,想要叫喊谁的名字,脱口而出的却是

“烤肉我要吃烤肉”

“还烤肉呢,再不起床,你就要被太阳晒成烤肉了。”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我睁开眼睛,宏雨的笑容伴着正午的阳光映入了视线。

“早安。”我揉揉眼睛,说道。

“早安?都快中午了。”他一边收拾着摆在我床前香案上的香炉,一边带着点讥讽的口吻说道,“你怎么睡的这么死啊,连地动山摇也叫不醒你。”

“咦,今早地震了吗?”我奇怪的问道。

宏雨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和你说话很累啊。你看那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端端正正摆在桌案上的一卷明黄的圣旨。宏雨继续说道:“今早皇上命高公公来传旨,我怎么摇晃也叫不醒你,只听见你在梦中不断的叫着什么‘烤肉烤肉’,没办法,我只得在你床前设了个香案,叫高公公对着睡的正香的你传了旨。皇上要你在彻查刑部案件的同时,查看户部的帐目。”

“户部?我不是已经查了吗?干吗还特意下旨啊?难道是”我沉的托住下巴,摆了一个自信能迷倒天下众女的姿势。宏雨点着头,轻声夸奖道:“没错,就是这个原因,你终于开窍了。”

“难道是老爹生怕我抢了他的功劳,功高震主,所以抢先一步显示他的英明决策?”

“不对啦”宏雨用惊人的声量毫不留情的折磨着我可怜的无辜的耳膜,“你的思维模式也太离谱了吧!你到底是用哪个脑袋想得出的这种结论!”

我无辜的眨眨眼,答道:“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只有一个头啊,还能是用哪个头想的?当然是现在脖子上顶着的这一个了。”

宏雨扶着头,做出一个“我想晕倒”的姿势。的吸了几口尚且飘着供香的余烟的空气,然后才耐心的说道:“昨天瑞亲王是不是问你是否是奉了皇上的密旨查案,而你也没有否认?这可是假传圣旨的大罪!皇上这是为了给你圆谎!抢你的功劳?功高震主?你真以为自己是开国元勋啊?受不了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恋加自傲啊!”

“宏雨啊-”我语重心长的说道,“所谓并列使用的词汇应该是词性相同的词语。而自恋是贬义词,自傲是褒义词,他们是不能加在一起的。”

“你-你自恋加自满加自大加自负加自诩加自恃加自命不凡加自以为是总可以了吧!”一只香炉迎面飞了过来。

我以优雅的姿态顺手抄过香炉托在手心,做出与托塔天王托宝塔和观世音菩萨拿紫净瓶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优雅姿态,只可惜坐在被窝里摆出来的姿势缺少那么一点点庄严感。我说道:“从词性上看是没什么错,不过使用不当,只能给你5分。形容我这种情况应该是自立加自若加自信加自强加自豪加自知之明,明白了吗?”

“你啊……”宏雨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感叹道,“果然很了不起。有时连我也分不清你是在装傻还是真傻。明明饱读诗书,却又行事荒唐,好像脑子里哪里少了根筋;明明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却又一手打压了大皇子和四皇子两个人物。有时我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你。昨晚我明明已经对你说出了喜欢你的心里话,却被你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转移了话题。本来我彻夜难眠,不停的想着今天该用什么样的面容来见你,可是真的见了你又觉得为此烦恼的自己在你面前好像傻瓜。”

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安慰道:“你用不着太伤心难过,反正天下所有人在我面前都像傻瓜,这是相对论嘛。而且我既不是真傻也没有装傻,只是你们这些凡人理解不了天才的思想。这是相对论的又一典型事例。”

宏雨那双明丽透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幽怨的声音哀叹着:“你又转移话题。虽然我说的话是多了一点,奥了一点,但是请你选择重点内容听好不好?”
他突然提起我的耳朵,凑进来大声吼道:“我说的问题是我喜欢你的事情!”

我捂着被震的生疼的耳朵,叫道:“我又不聋,你吼什么吼啊!再灵敏的听觉也要被你吼聋了。再说你昨晚几时几分几秒说过你喜欢我了?什么今生最好玩的玩具,什么身为‘宏雨的玩具’的自觉,你哪句话里有喜欢这两个字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请你是用更通俗易懂一点的表达方式,那种表白的语言用哪只耳朵听也没有半点诚意!”

本以为宏雨会气的甩手而去,可是不知是他功力过于厚还是我气人的本领有所退步,他居然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垂下头,羞涩的说道:“对不起,因为我从前从没喜欢上过一个人,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如果是我的说法让你反感,我道歉。其实事实的真相是……”

眼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偏偏装出一副纯情娇羞的模样,我差点呕吐出来。干呕了几声后,我双掌合十,说道:“拜托你别说了好不好,你那副样子会严重影响我一天的食欲啊。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了,恶霸的无穷魅力本来就无人可挡,就算是天下所有人都爱上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嘛,有什么可奇怪可解释的?没办法,谁让老天爷把我造的太完美了呢?”

“少臭美了,你这种情况就是自恋!”宏雨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又以超过川剧变脸的速度很快换上一副情的面孔,悠悠道,“第一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很与众不同……”

“那是当然了,我可是天下第一……”我还没卖出名为“王婆牌”的西瓜,就被宏雨狠狠的白了一眼。他骂道:“闭嘴,我现在很严肃的,你给我一字一句认真的听!”

轻咳了两声,宏雨又换回那副温柔的声腺,继续说道:“第一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很与众不同……”

“这句你刚刚说过了。”我好心的提醒道。他却一点感激涕零的样子也没有,反而龇牙咧嘴的对着我威胁道:“你再打断我,我就让厨师在午饭的每道菜里都放上你最讨厌的辣椒!听懂了没有!”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立刻乖乖闭上了我俊杰的嘴巴。

宏雨再以超出川剧变脸十倍以上的超速度迅速变回温柔多情的表情,重新开始他爱的宣言:“第一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很与众不同,你有着一双充满活力又清冽无垢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连我也不能例外。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无法明白这种心跳的含义,我只是单纯的想尽可能更多的和你在一起。”

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作俊杰的苦楚,张开嘴巴反驳道:“不对,你是想拿我来作玩具玩,你自己说的。”

宏雨瞪了我一眼,一副“我没听到”的神情:“你知道吗,对别人说出自己心底的秘密,就是一种爱情的表现,所以我才会告诉你我的所有身世……”

“不对,所谓秘密是只有一个人知道的事情,你是男的事知道的人绝对超过复数,不算秘密。”

“暴打瑞亲王也好,大闹书院也好,我眼睁睁的看着你那些愚蠢的举动……”

“谁说那是愚蠢的举动?会这么想的人才愚蠢!”

“我却越发笃定了对你的好感,但我看到泯然居然想对你下手时,这些积累了多时的情感终于一口气的爆发了出来。想要你爱上我真正的面孔,这种念头在我心中不断徘徊……”

“你不就一张脸吗,哪来的真的面孔和假的面孔啊?我恶霸这么了不起的人也只长了一张脸,你怎么可能比我的数量更多!”

“我知道和泯然相比,我不如他有男子气概,可是你不要喜欢上他……”

“可我比他有男子气概啊,你应该求我不要爱上自己才对。”

“就算他也同样喜欢单蠢的你……”

“昨天我就想说了,那是单纯不是单蠢,你们京城人怎么这么喜欢乱造词啊。”

“可是他最爱的永远是那金光闪闪的王冠,他是无法像我这样全心全意的爱你的……”

“咦,他喜欢的人不是你吗?”

宏雨白净的面孔在我的发言中越来越红,象是要滴出血来一般,一双涨红的眼睛像是被激怒的公牛般瞪大了看着我,一只芊芊玉指颤抖的指着我的鼻尖,同样颤抖的声音说着:“你……你存心捣乱……”

我无限委屈的看着他:“没有啊,如果我善意的话语造成了捣乱的效果,至少你也该实事求是的称之为‘无心’啊。”

像是积蓄了所有期待却在关键时刻偏偏带点不着的炮仗一般,宏雨一下子垮下了双肩,沮丧的说道:“我明白了,你不是天下第一的傻瓜,想向你严肃告白的我才是天下第一傻瓜,你可以放心的排到天下第二了。”突然,他双手捂住了面孔,孱弱的双肩无助的颤抖着,哭泣的声音传了出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了这个告白,我可是翻阅了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爱情小说,连夜精心准备的啊,为什么你就一点都不感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

我同情的看着他,一时语塞,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告诉他我真正的心里话。

“宏雨啊,你可不可以换种方式?假哭这一招在我三岁时就玩腻了,现在你还要在我面前玩这个,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嘛。”

宏雨像是被蜜蜂刺到一般跳了起来,亮丽的脸上果然没有一丝的泪痕,他歇斯底里的叫着:“我倒是很想侮辱你的智商,可你有什么智商可以用来被我侮辱啊?你要装傻充愣到底是不是?我明白了,你就是喜欢上了泯然对不对?好,我现在就去玩失踪,把我弄丢了,穆兰国也不会再支持他,没了穆兰国王家的势力,我看他还能窜出来夺嫡吗?让大皇子那匹恶狼撕碎了他好了,反正我就是不把你让给他,啊啊啊啊啊……”

我那声“别喊了”被宏雨的叫声完全淹没了,无奈中只得紧紧捂住双耳,等待抓狂的他安静下来。好容易他喊累了,便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一边抿着散乱的头发,一边喘着粗气盯着我,断断续续的问道:“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看不上我?一点……都不把真正的宏雨放在心上?难道我所有的一切……你都不喜欢吗?”

“没有啊。”我赶忙澄清,“你的钱袋,你的厨师,我都很喜欢。”

“别说了,我为什么要对你表白?我为什么不学公明仪找头牛去弹琴?……”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公明仪弹的到底是什么乐器?《理惑论》里说,公明仪为牛弹清角之操,伏食如故。非牛不闻,不合其耳矣。角者,乃古代军中的一种乐器,李贺的《燕门太守行》中有诗为证:角声满天秋色里。所以,我认为公明仪当时是在吹角,不知后人为何曲解成了弹琴?况且,子非牛,焉知牛未闻?或许它是喜欢一边吃一边听,我个人就比较偏好这种欣赏音乐的方法。所以,我们要不要先吃午饭啊?”

“你给我住口!啊啊啊啊啊……”宏雨刚刚整理好的头发再在他双手的大力抓弄下散乱了开来。

后来据宏雨的侍女回忆,这样的叫声经常爆发在宏雨的朋友嘴里,不过从他本人的喉管里还是头一回发出这样在惊人力和持久力都远远超过前人的叫声。我很高兴自己帮他打破了纪录,虽然他从未对此向我表示过应有的感谢。

第八章

当四哥走进我的房间时,看到的一幕正是宏雨抓狂的尖叫和我可怜兮兮的喃喃自语:“午饭,午饭,可不可以先吃午饭啊……”

然后没有礼貌的暴笑声加入了我们的阵营。

宏雨一把拉住笑的直捶桌子的四哥,摇晃着他的前襟,怒道:“笑什么笑啊!有什么好笑的!轩辕泯然,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为什么他会笨到误以为你喜欢的是我!”

“哈哈哈……前一个问题你可以问我……哈哈哈……后一个问题你该去问他……我怎么知道父皇怎么生出他这么笨的儿子来的?哈哈哈……”

“咦,那个应该去问父皇才对,凭什么要问我啊?”我奇道。

抓狂的叫声和爆发的笑声再开始绕梁三日的旅程。

等到他们两个终于平静下来,我才得以吃上了来之不易的午饭。宏雨却不吃饭,赌气的用筷子不断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好好的一碗白米饭被他搅的四飞溅。四哥神态自若的不断晃动着身体,以灵巧的身手躲避着不停飞来的米粒。我却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说道:“别弄了,好浪费啊,你知不知道,这每粒粮食都是农民伯伯用汗水浇灌而成的,你怎么可以这么粗暴对待我心爱的食物?快点向米饭道歉。”

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扔下手里的筷子,问道:“轩辕泯然,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四哥从饭菜中抬起头,悠然道:“阿雨,你是个聪明人,一向游戏人生,参的透凡尘世事,不象我追名逐利,放不下这许多牵挂。为何偏偏不明白‘鲜可爱,过目不流;流水可听,过耳不恋’的道理?”

我又忍不住插嘴卖弄道:“不对不对,应该是:‘以鲜视美色,则孽障可消;以流水听弦歌,则性灵何害?’你说的是原文的注不是原文。”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忽略掉天才的博学之见,继续他们的谈话。

“阿雨,我能有今天在朝中的地位,得助于你和穆兰国的地方甚多。我不否认,开始我是动过十七弟的念头,也小小的骚扰过他几回,可就算是我喜欢这个傻瓜,既然你已经当着我明说了喜欢,我以后自然不会和你抢。我轩辕泯然还不至于蠢到为了轻言情爱而毁了自己的登天石。从今以后,只要你一天心意不变,我就只拿他当弟弟看,只要他别闹出了格,在朝中我自然会回护他。但若是有朝一日,你玩腻了爱情游戏,再要怎么样作就是我个人的事情,你又何必多问?至于我个人对你,感激之情远多于其他,爱情一说又从何谈起?”说完,他又转向我,换上一张不正经的痞子面孔,说道,“原来云弟你一直在悄悄暗恋我,以至于误会我爱上了阿雨,私下嫉妒不已?哎,你干吗不早点对我刨白一腔爱意呢,我们或许已经是天神共妒的一对鸳鸯了。现在可好,你我成了牛郎织女,各在银河一端了。不过没关系,我愿意排在阿雨后面的,你要是想移情别恋,随时欢迎你投向我的怀抱。”

故作情的造作语调险些浪费了我刚刚下肚的食物。

宏雨终于舒展眉头,一笑而道:“太好了,现在最讨厌的大障碍物自动出局了。现在我们总算是两情相悦了。虽然我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娶你,可再过几个月我就满二十岁了,我来中原之前早就说好了,那时我就假死然后恢复男性的身份回国去当我的皇子。我们穆兰国不忌男男婚娶的,到时我就娶你作我的王妃。叫‘恶霸恶王妃’太难听了,那叫什么称号好呢?”

我慷慨的扔给他两个白眼:“拜托你不要跳跃式思维好不好?你无聊啊,谁和你两情相悦了?谁答应要嫁给你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作什么白日梦啊?”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来日方长呢。”宏雨笑眯眯的说着,一副“你已是我囊中之物”理所应当的口吻。伴奏的则是四哥夸张的羡慕的唏嘘声。

我又不是标了所有权的物品,凭什么被他们两个擅自决定了归属权啊!我越想越气,越气肚子越饿,索性趁着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时,把满满一桌的菜吃了个盆干碗净,一粒残渣也没剩下。

下人才撤了席,我的困意又涌了上来。刚打着哈欠向我的亲亲床铺踱去,便被四哥从后面抓着衣领拽了回来。一卷墨迹尚新的卷宗扔进了我的怀里。

“拿去,这是你到刑部后要查办的第一件案子。”

我翻开首页,视线追逐在字里行间。弯弯的双眉便随着每一个流入视野的墨字逐渐蹙起,沉的凝思凝结在我的双眼中。终于,我痛苦的合上了卷宗,的叹了一口气:“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四哥带着“你看,被我说中了吧”的冷笑凝视着我,宏雨则不解的从我手中接过了卷宗,快速翻看着。昨晚,城北一家裁衣店失火,店主一家和几个雇工尽皆葬身火海。今晨杵作检查尸身,发现所有的人都是先被一刀砍在颈间毙命,而后歹徒才放火烧了店铺。而这家裁衣店,正是我昨天下午所去的那家。

沉默了片刻,宏雨轻拍着我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了,他们的死并不是你的错。”

“废话!”我奇怪的看着他,“人又不是我杀的,当然不是我的错了!”

“可,可你刚刚明明在叹息,还说,‘怎么会这样’来着。”

“我那是在哀悼我的官服!好容易钱改好了,连一天还没上身就被该死的混蛋一把火烧掉了!太过分了!我就说让老爹给我准备身换洗的官服吧,现在可好了,让我穿什么啊?”我一边摇头,一边渐渐得意起自己的先见之明。

我又转向四哥,义愤填膺的道:“一国之都,天子脚下,那个王八蛋狗胆包天竟敢烧了我的衣服!你说,这是谁干的?鄂满对不对?”

四哥摇摇头,道:“从杀人的手法看,干净利落,应该是专业的杀手所为。鄂满贪污受贿或有,但他为人谨慎小心,素来胆小,怎会在这关卡上作这样的事情?何况,就算烧了那些百姓的状纸,只要有你在,他们还可以再写再告。我看,这是有人在警告你,要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难而退,莫要究此案。”

我斜着眼睛看着四哥,轻蔑的道:“你这人说话拐弯抹角,真没意思。说白了,不就是大哥在要挟我吗?哼哼,哈哈,吼吼,原本我是没打算浪费太多的宝贵时间在那个小小的刑部,可是既然他不想让我管,我偏偏要好好管一管,到要看看谁才是正牌的恶霸!”我背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两人。窗外,正午的阳光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来,只有小鸟还在树间唧唧喳喳的唱着欢快的歌。

“四哥,你再给我些人,人不在多,要精。要他们今天下午就到刑部去,封了所有的旧案卷一一核对。刑部的官员们暂时都扣在刑部后堂,派人看着,不要让他们串供。然后在刑部外贴出告示,凡有冤案的人皆可上递状纸告状,你派个领头的书办专门负责此事。至于我-”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明天我打算去趟郊外的红螺寺。”

“红螺寺?”一道顿悟的精光闪过四哥的双目,他问道,“难道你得了什么消息,要去那里暗访破案的线索?”

我摇摇头。

宏雨又猜到:“难道你是要去为那无辜惨死的一家人上香超度?”

我再摇摇头。

“那你是要去捉拿嫌犯?”

……

“要去悼念你的官服?”

……

听着他们两个人越猜越离谱,我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教导道:“红螺寺是京城的名胜,我去那还能是干吗?当然是游山玩水了。你们两个笨蛋想什么呢?”

“原,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干涩的苦笑出现在两人抽动的嘴角边。

第二天一早,我正打算高高兴兴的出游,便被阴险的四哥派人压去了刑部。好在有善解人意的宏雨在,救英雄于危难之时,我才终于得以脱身去玩。不过代价就是,不得不带上宏雨这个大包袱。

红螺寺的景致,好像还不太难看。不过本恶霸岂是只知风雪月的俗人,我的伟大目标乃是寺内远近闻名的素食全席。逼着宏雨捐了银两,我们便被当作贵客迎入了后院用饭。美味啊美味,实在是美味。人生是短暂的,不过幸福却无疑是永恒的。

为了更加刻的领会人生的幸福,我只好牺牲了优雅的吃相,狼吞虎咽起来。宏雨半是讥讽半是柔情的看着我,一双筷子却很少发挥原有的功用,好像只要观看我的表演就足以填满他的肚子和幸福了。

“吃完了,下午我们也到附近逛逛吧,寺后的丽山上有座云天阁,是六百年的古阁,于阁顶之上俯瞰山下,云烟缭绕,刹是别有一番洞天。”看着我恋恋不舍的放下吃的一干二净的碗筷,宏雨提议道。

可惜我这个人绝对属于现实派作风,立刻摇头道:“不去不去,云天阁,听名字就知道很高。再加上还要爬山,真的去了岂不累死了?人为什么要吃饭?是为了在睡梦中回味美食的,不是用来消耗浪费体力的。我要回去午睡了,要看云烟,生个炉子不就看到了,爬什么山啊。要去你自己去。”

“亏你还自称雅中恶霸,全身没一根雅骨。”宏雨赌气站了起来,“那我一个人去,不过马车是我的,你要先回去就自己走回去。”

走回去?四条腿的两匹马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两条腿的一个我要走到何时去啊?两者相较取其轻,我还是觉得当个识时务的俊杰陪宏雨去爬山比较好。我急忙站了起来,不想第一步刚刚迈了出去,忽然只觉天旋地转,右手慌忙去扶桌子,却扶了个空,脚下一软,便跌倒在了地上。

“咦,你怎么了……”宏雨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人体倒地的闷响随之传来,打断了后面的内容。

饭里有迷药!我暗呼一声失算,意识便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不知昏迷了多久,耳边传来宏雨焦急的呼唤,我甩甩头痛欲裂的脑袋,终于睁开了双眼。夜半时分,太阳已落,还是那间昏迷前用饭的禅房,四下却早已陷入了一片昏暗中。我动动僵硬的脖子环顾,屋内没有旁人,只有宏雨被五大绑在另一张椅子上。不用说,我也是同样的狼狈。

我怒道:“太过分了!”

“是啊,没想到这千年古刹竟是个贼窝。”宏雨感慨道。

“你怎么能比我醒的还早!”

“……?”

“想我恶霸武功超群,内力厚,振古烁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会比你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人醒过来的还晚!你真是太过分了!这点面子都不留给我!不行,叫那些贼和尚来,让他们在给我俩下一迷药,我就不信我比你醒的晚!”

“你……”只吐出来一个字,宏雨便开始向被扔上岸的金鱼般一开一合着嘴巴呼吸。我发现最近和我在一起的人,都很喜欢这种呼吸运动。难道这种呼吸法现在很流行吗?

好容易调整好呼吸,他才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你中午胡吃海塞了多少有迷药的东西?我才吃了多少?比你中药轻,当然醒的也就比你早了!这种时候,你不要再发挥你的‘天才’逻辑了好不好?这个绳子,你有没有办法?”

这种问题也拿来问天才?区区一根绳子我怎么可能没办法?想我小时候,师傅为了让我读书,都是把我绑在椅子上的,而我也不甘落后,每都能成功脱逃。经过多年的较量,师傅的“二十四式捆绑法”和我的“二十五式脱绑法”已经远近闻名,尽人皆知了。如此粗糙的捆绑岂能奈我何?小菜一碟而已。

“看!”我炫耀的伸出两只手,得意的在宏雨面前晃啊晃。他无奈的苦笑一下,只得顺着我大大夸奖几句,我这才有了帮他送绑的动力。

小心翼翼的推开禅房的大门,却意外的发现门外连看守的人也没有,想来他们定是对自己超烂的绑人技术很有自信啊,害我又大大感慨了一番世人在天才面前自作聪明的愚蠢。

就像故事里那样,主人公遇难的夜晚通常看不到月亮和星星,今晚也不例外的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兴奋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刺激,回过头,才发现今晚的宏雨出乎意料的严肃。他指着面前的两条路问道:“你知道哪条是出寺的路吗?”

当然是不记得了!来的时候我的心思全部用在了美食上,哪里还能分心去记什么道路?可是我是谁?我是恶霸!这么没面子的事我能承认吗?随便指着左手的那条路,我信心满满的答道:“就是这条,绝对没错。”

“才怪!”宏雨立刻接道,“刚好相反,是右边这条,左边的是通往寺院的。”

“哼哼哼哼……那就走吧。”我左脚刚刚迈了出去,又被宏雨拽了回来。

“所以我们走左边这条。”他笃定的道。

“什么?我已经很饿了,我可不要再陪你游寺了!爬那个什么云天阁的话,更是免提。”

宏雨默默的摇摇头,似乎已经懒的和我争辩了:“你附在地上听听,右边那条路上传来的脚步声不断,这静夜之中,哪来的这么多人走动?定是巡逻的武僧了。我怕我们是走不出去的。相比之下,还是往里面走安全一点。我们找个地方躲过今夜,到了明天泯然一定会带兵来找我们的,那时就没事了。”

有道理。以我的武功也没自信能带着不会武功的他脱险,想想也只好牺牲今晚的晚饭,找个地方勉为其难的躲上一躲了。于是我跟着宏雨沿着左边的小路行去。

一路上虽遇到几打着灯笼巡查的武僧,好在都还是有惊无险。路,越来越窄,在漆黑中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忽而,前方出现一间点着灯的小屋,两个高大的人影清晰的映在了窗户上。看看四下空无一人,宏雨忽而好奇心起,拉着我悄悄潜了过去,蹲在窗下听他们说些什么。

“方丈,这里说话安全吗?”一个带着官帽的人影问道。

“安全安全,你放心吧。连我的人都只在外院巡逻,不允许靠近这里的。有什么话,李大人就只管说吧。”

李大人问道:“听说方丈今天又抓了两个人?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大皇子命我等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如有万一,不得已时就出动寺中所有兵力逼宫。这种时候,方丈还是多加小心,不要节外生枝。”

我听了不由打了个冷战,原来此竟是大皇子秘密储备兵力的地方!难怪戒备如此之严。此非但接近京畿,又是千年古刹,谁会起疑?果然是私自养兵的好地方!我和宏雨竟掉入了他的老窝中,这下可乖乖的不妙了……

回头看时,宏雨一双湛黑的眸子在黑夜中闪动着异人的光华,镇静自若,没有一分的惊慌失措。我不由暗地后悔,早知刚刚就不打那个冷战了,这下岂不是又输了他一回。又转念一想,还好刚刚他专注的听着里面的交谈,没发现我的寒战,就当没这么回事好了。

收起一番杂念,我继续听下去。

“那两个男的穿着讲究,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年纪大的看上去还算聪明,不过不会武功。年纪小的略会点武功,也不怎么厚,而且一脸傻相,没什么可顾虑的。我下了迷药,等明天他们醒过来问清来历,向他们家人要了赎金,我就收手不作这买卖了,如何?李大人,保大皇子我没话说,可是咱们兄弟也要吃饭啊,守着个破庙能有多少香火钱?何况大皇子还养了这么多扮作武僧的兵士在此,哪一样不要钱?”

李大人冷笑一声,道:“平日里大皇子送来此的银两还少吗?平时你做这种买卖我们睁一眼闭一眼只当不知,此时不比平常,京里风声正紧,皇上已经对大皇子起了疑心,更出不得半点差错。明天你就把那两个少爷作掉,要多少钱我出。”

恶狠狠的话语传来的同时,我的手一片冰凉,冷汗不觉浸湿了双手。明天?明天……

忽而一只温暖的手拉起了我,慌乱的心神也奇迹般的随着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暖意平静了下来。看去时,只见宏雨对我作了个禁声的手势,拉着我悄然离开了这里。

黑暗中,能听到的,只有他平稳悠长的呼吸,能握到的,只有他牢牢抓住我的手,似乎是我唯一的依靠。

跟随着他的脚步,宏雨拉着我一路来到了寺后的一园林中,踏着湿滑的青苔,我们摸进了一座假山中,藏进了狭小的山洞中。黑暗而狭窄的空间,刚好容的两个人紧挨着身坐下,强忍着饥肠滚滚的肚子的抗议,我只能把精力集中在瞪视着漆黑的空气上,似乎那里有明天的早饭。

“忍一忍,明天一切就过去了。”轻柔的话语传来,宏雨努力挪着身体,为我腾出更大的空间,“不会有事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不会武功的他能保护我什么?明知如此,可宏雨的话语中却带着让人无法质疑的奇怪力量。我艰难的伸展了下身体,把头倒入了他的怀中,靠在他胸前打起盹来。穿上女装的宏雨身材高挑,我却从不知道男装的他有一幅如此宽厚温暖的胸膛,令人心安的心跳规律的响在耳边,周身笼罩在宏雨温柔却镇静的气息中,我渐渐的忘记了饥饿,放心的沉入了梦乡。

虽然不服气,不过今晚的宏雨却好有男子气概,和往日嬉笑怒骂的他完全不同,唯一相同的,只有那令人心安的熟悉的气息。

第二天一早,发现我们失踪的僧人开始四下搜查,还没来得及找到我们,四哥已经带兵赶来此,层层包围了寺庙。本来只是搜寻我和宏雨的行动,却意外的在我们的指引下,一举抓获了大皇子私下蓄养军队的证据。而我和宏雨当然也成功的脱险了。

之后,户部的案子进行的很顺利,几个师爷出身的书办不久就理清了大部分的账册。师傅常说,经验是成功的关键要素,我很怀疑这是不是因为这些人也有过作假帐的经验的缘故?

在户部账目的清查开始后不久,四哥就上了弹劾瑞亲王的折子,随之类似内容的奏折便如雪般淹没了皇帝老爹的龙案。为什么这些人如此浪费纸张呢?反正都奏的是同一内容,有四哥那一张折子不就够了吗?还是说,棒打落水狗,落井下乱石的行为真的有我这个天才也没体会到的乐趣?

不论如何,随着瑞亲王的请罪折飞进宫,胖胖的身体也被皇帝老爹一脚踢出了京城,流放栖州。看着他愁眉苦脸的离京上路,其实我很想很想和他异地而的,因为-宏雨最近实在是太烦了!!!

我睡觉他在旁边守着,我出门他在后面跟着,就连我出恭他也蹲在外边喋喋不休的唠叨对我的爱意。孙子虽然厉害,却还没体会到挫败敌人的真髓。下再有国家来侵犯庆朝边境,只要把宏雨一人扔进敌军将领的帐篷,保证不出三日敌军就因领兵的大将军神经衰弱而仓皇撤军。在这一点上,我实在是充分发挥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坚韧不拔,忍常人所不所能忍,居然在这种名为爱情的战术攻击下以超强的生命力保持了正常的精神标准。

不是我歧视男男相恋,若是有这种想法,我早在草原时就不幸阵亡于驽卡叔叔的铁拳下了。可我是恶霸啊,你见过一往情柔情似水的恶霸吗?你能想象欺压良民的恶霸前辈蒋门神蒋前辈情万种的对着武松大喊“我爱你”吗?你能想象怒沉百宝箱的情种杜十娘修成正道,成为一代大恶吗?所以啊,逍逍遥遥的我怎么可能放弃男人未竟的事业一头跳进爱情的陷阱呢?好在再有一百零九天就是宏雨二十岁的生日了,依照穆兰国法师的预言,那之后就是他回国的日子了,我重的苦难和不堪负荷的神经就要盼到解放的一天了!

相比户部的案子,刑部的就麻烦多了。每个案子的背后,都缠绕着更多的复杂背景,利害相关,官官相护。每每领头的书办小心翼翼跑来的询问我要不要就此打住,不再查时,我便趁机发泄一通在宏雨那里积淤的郁闷,狠狠的把他揍上一顿。可惜那书办来了几之后,就不再来了,也不知他是不是没能体会到我急需练拳的沙袋的心情。只知道,不久之后由他代我写的刑部案件及相关官员的弹劾奏折长达数十页,打破了庆皇朝建朝以来的历史最高纪录。之后朝中很是鸡飞狗跳了一番,接着大皇子失势,被关押在大理寺审问私养军队,贪污受贿等事宜。我那因公殉职的官服终于能安息于九泉之下了。

然后我又升了官,被任命执掌督察院,有了自己的爪牙,我才发现距离恶霸名扬京城甚至名扬天下的目标越来越接近了。得意洋洋的我在新官袍上重新绣上了大大的“恶霸”两个金字,每日兴高采烈的四炫耀。于是,“恶霸御史”,“恶霸督察院”很快尽人皆知,声名远播,连老爹也亲自写了一块“恶霸御史”的金字招牌送给他可爱的儿子。就在我沉浸在这无上的幸福中,却愤怒的发现蠢笨如牛的,不不,是比牛还蠢笨的世人居然把“恶霸御史”错解成了“专门惩治恶霸的御史”,“恶霸督察院”也未能逃过大劫,不幸沦为了“专门葬送恶霸官员的督察院”!

我怒,理想和现实的距离我今天算是亲身测量到了。

为了维护我金字招牌的真正含义,我只得继续为之努力奋斗,自强不息。在我的铁拳感悟下,督察院的御史们开始“心甘情愿”的纷纷上书弹劾朝中的各个当红的著名清官。本来我还在盼着世人能在天才的引领和启发下找到真理的存在,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经大理寺一番盘查,这些个所谓的“清天大老爷”们竟是比贪官还要贪的大贪!

我怎么就没料到这一点呢,“恶霸御史”能被当成了“专门惩治恶霸的御史”,贪官为什么就不能伪装成清官?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反误了我恶霸的卿卿名声!

我很想像从前在书院时那样随便揍人,可大理寺的官员每天像苍蝇似的绕着我乱转,只要我对谁一怒目而视,他们立刻一扑而上,大喊一声“查”!为了以防他们再不小心查出几十个贪官污吏,然后又硬把诸如“睿智”“英明”的帽子扣到我可怜的脑袋上,我只好强压怒火,收起了我的无敌神拳。

面对现实的挫折,我丝毫不气馁,决定学习绿林前辈,靠着拦路抢劫重新确立自己恶霸的名头。于是我特意选定了众官员刚刚下朝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拽过一个官员大喝一声:“要命的就把钱交出来!”,没想到他居然立刻头部上仰,以无比崇敬的目光凝视着我,许久许久之后,才颤抖着双唇说道:“十七王爷真的这么缺钱吗?您身为王爷居然为国为朝廷清廉至此,实乃我等一众官员的楷模啊~~~呜呜呜,与您相比,我等实在是惭愧惭愧,无地自容啊~~~”

一计不成,一计又生。我决定于光天化日之下抢强民女!为了避免大家错把这项壮举归功于其他冒牌恶霸所为,我特意穿上了我著名的“恶霸”官服,大模大样来到大街上,随便拦了个小姑娘,挑着她的下巴邪邪一笑。请注意,这邪恶的笑容是我模仿四哥对着铜镜苦练多日才练成的,其邪恶度绝对超过历代著名的恶霸前辈!可惜那小姑娘压根不看我引以为傲的笑容,只是盯着我光鲜的官袍流口水,然后突然像八爪章鱼般扑到我身上,已至今令我反胃的语调说道:“奴家也喜欢官爷,爷既然不嫌弃奴家貌丑,奴家愿一世伺候官爷。”明明是对我说话,她却直直的盯着我三品的官袍,一副要活吞活人的眼神。我立刻缴械认输,四哥的笑容原来不如女人的口水可怕。

更倒霉的是,一回府,全府超过头颅刚硬度的物品一起经由宏雨的手向我飞来,伴随着他歇斯底里的叫声:“你已经有了我,居然还敢去找别的女人!而且还是那么丑的女人,你,你这是对我纯真的高尚的洁白如玉的无暇的伟大的爱情的严重侮辱!要不你就以死谢罪,要不你就用身体来偿还!”不想选择的我只好在宏雨的督促下大练了几天轻功,躲避暗器的身手大进。

最后我决定运用我的聪明才智博识广学大闹皇宫。我翻遍医书,找到了一种植物,开后的香气可以吸引来大量的毒虫。于是我辛辛苦苦的找来这种植物的种子,在御医院里的一座大房子前找到了合适的土壤后栽种了下去,每日勤勤恳恳的浇灌耕种,风里来雨里去从不间断。终于,我可爱的小生命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开了,第二天当老御医看到堆满门口的各式毒虫时,砰的便晕了过去。当跟在身后的年轻御医用激动的声音喝问是谁所为时,生怕恶霸的功劳再被他人抢走的我赶忙从暗跳出来,大声道:“我我,当然是我了!”

他的身体抖啊抖,一时害怕的说不出话来。我志骄意满于这一的成功。

突然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王爷,您是如何知道皇上最近旧疾复发,急需百足大蜈蚣和紫纹褐毒蛙下药的?这些日子您每日辛勤耕种新种植草,原来……原来全是为了给皇上收集药引啊……呜呜呜……孝子啊……忠孝节义,高情远致,王爷实乃当朝第一人是也……我辈亦当以王爷为榜样,高山仰止,悉心毕力,效忠天朝……呜呜呜……感动啊……”

砰的一声,这换我晕倒了。我再痛心疾首于自己人生最大的失算。

不知不觉中,我的官已经越做越大,声名鹊起,被私下誉为“当朝最有前途的两大青年”之二。宏雨看在眼里,却愁在心里,“当朝最有前途的两大青年”之一自然就是四哥,而所谓的“前途”无他,自然是指的得继帝位一途了。我却仍是万事无可忧,乐乐亦陶陶,乐此不疲于更正“恶霸御史”超级错误解释的伟大事业中。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原本非我所爱,若是他日天妒奇才,偌大的京城容不下我这个天才,大不了我拍拍屁股,扔下烂摊子走人。或许和宏雨往穆兰国一游也是不错,毕竟那里的人们还没能见识到史上第一恶霸的手段呢。看在那里是我未曾谋面的母亲的故乡的份上,我怎忍心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抱憾终生呢?

一百零九天……一百零八天……一百零七天……十天……九天……八天……

不知不觉中,春天的脚步逐渐远去。在我搬着手指数着宏雨生日的时候,夏季也一点点的走近了。不久前,被逼入绝境的大皇子密谋逼宫篡位失败后,四哥便积极投身到清除大皇子余党的工作中。而我为了事关名节的伟大事业也一直手忙脚乱,加上要应付宏雨日益厚的缠人功,更是焦头烂额。偏偏此时皇帝老爹又病倒了,十几个太医正每天在龙床前争吵不休,开出的方子一个比一个狗屁不通。原本有意和宏雨回国的我也只得打消了原来的计划,在狠狠敲诈了十几个太医正一大笔银子后,终于以我无比善良的心地义务的接过了太医的工作。

“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你和我一起上路吧。”

“没门。”

“那我们先结婚总可以了吧。”

“没窗户。”

“你还欠我三个条件呢。”

“不记得了。”

四王爷府的大门前,我钻来躲去,想要甩开宏雨进宫去,奈何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丝毫不懂武功的宏雨居然身手大进,我几个轻盈潇洒的转身居然仍是没能甩掉他。猛然间,我一转头,在几乎鼻尖相对的距离面对着他大吼道:“你烦不烦啊,不许再缠着我!”

“好啊,那我们结婚吧。”完全不理会我威严的怒吼,明丽的笑容漾起在他的眉宇间,看的让人气的牙痒。我真想一脚把他踢飞到世界尽头,可是一想起上我小小的踢了他那一脚后,他竟连着五个晚上趴在我床头不停的念着“我爱你”的痛苦时光,伸出去的右脚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我冲着他龇牙咧嘴,横眉怒目,他却笑的更加灿烂靓丽,好像我的愤怒就是他笑容的动力来源。

“纳命来”突然,一声凄厉的女人的叫声在宏雨身后响起。我伸长脖子,穿过他的肩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他直冲了过来。我认真的考虑了一秒要不要拜托这位看起来身手不怎么样的大姐帮我解决掉宏雨,又转念一想,被活着的宏雨纠缠总比被他的鬼魂缠身要来的好一些吧,于是左臂猿展,猛地推开了仍旧呆立在原地的宏雨。

可惜我这一推推的早了一点点!只听那女人继续喊道:“轩辕云裳”

什么,原来不是要杀宏雨,而是来杀我的?早知道就不用推开宏雨了,简直是白白浪费我的力气嘛。哎,女人啊,你永远不要指望她们能一下子说到重点内容。

我轻轻侧身,刀尖在我胸前擦身而过。右手轻抬,顺势打落了她手中的匕首。随着尖刀当啷一声落地,早有许多家丁一拥而上,死死的把那女人压在地上。

“轩辕云裳,你还我弟弟,还我丈夫来!”虽然身体无法动弹,女人仍是扭动着身体,恶狠狠的叫嚷着。

我奇道:“我是想过于光天化日之下抢人没错,可是第一我抢的是民女,不是民男,你见过强抢民男的恶霸吗?第二,我根本没抢成……咳咳……这个暂且不提。反正你丈夫和弟弟绝对不是我抢的,凭什么要我还啊?那边倒是有个像苍蝇一样烦人的男人,要不把他还你?”

“你装什么傻!”女人抬起头,凌乱的头发分开,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喷射着怒火的双眼夹带着凌厉的恨意射向我。

“你是”我拉长尾音。

“你终于记起我是谁了。”她恨道。

“谁啊?”玩断句谁不会啊?我终于扳回了一城。旁边一个家丁悄悄凑上来,小声道:“这是前两天从天牢逃出来的前大王妃,王爷不记得了?”

“谁不记得了!”
还好我反应快,立刻回答道,“我那是故意考考你们的记忆力,好像还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勉强合格吧。”几个家丁的低下头去,只有肩膀在不停抖动。我的随身太监小章子回过头去,努力装出一付不认得我的样子。

我清咳了两声,说道:“把她交给……嗯……你们看着交吧。咦,宏雨呢?”

突然想起刚刚被我英勇保护的人还没来向我感激涕零一番,我回过头去,四下寻找起来。旋即,视线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凝结了。靠在石狮子上的他双目禁闭,披散的黑发散落在石狮狰狞的嘴边,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几步抢到他身边,一翻他的眼皮,又抬起手腕来把把脉,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没事,是头撞到了石狮子上,一时闭过气去了,睡一觉就好了。”

结果宏雨这一睡竟然足足睡了三天还未醒!

三天中,我不停的在他床前焦急的踱着步,一边急急的在原地转着圈,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章子递上一杯茶,温言劝到:“主子先别急,王妃吉人自有天象,不会有事的,您别太担心了。”

我拨开茶杯,怒道:“我能不担心吗?他再不醒过来,我岂不成了误诊的庸医!这可是我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势将成为我今生最可耻的失败!这怎么行!”

我冲到宏雨床前,揪起他的衣服,拼命摇晃着他的身体:“醒过来,你给我睁开眼睛!你想害我一代名医的名声扫地,是不是!你是成心还是故意的?你给我醒过来!”

他的身躯随着我愤怒的动作前后摇摆着,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脸颊上微微抖动着,轻轻掀动的眼帘几经挣扎,终于缓缓的,缓缓的打开了。

“哈哈,醒了,醒了!”欣喜若狂的我第一主动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没办法,谁让是我那一推害他受伤的呢,这就当是我疯狂免费大赠送好了。

“呵呵,嘿嘿,我就说你吉人自有天象,不会有事的嘛,偏偏小章子还急的吃不下饭去,在你的床前转来转去的。真像傻瓜,我就要他别担心嘛……”心底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我高兴的喋喋不休。

忽而,一只玉手抵在我肩头,轻轻推开了我。我不解的看着宏雨,那双清澈的不染丝毫俗尘的眼睛犹似初见时的仙女姐姐,却没有了属于宏雨的跳动调皮的光芒。

还是那个熟悉的嘴角,我却找不到了只属于我的笑容,纵容,娇丽,明艳。他轻启双唇,毫无表情的问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啊。”

你是否有过行走在大街上,一块大石头突然从天而降砸在头上的经历?

如果你有,就能体会到现在我头疼的程度了。

我张大嘴巴,眼睛眨啊眨,似乎眼前的宏雨是妖怪变成的。

突然,我豪爽的仰天长笑,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认得我?哈哈,这个笑话很好笑,不错不错,可以参选‘本朝最有暴笑价值’的笑话了。”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啊……”他缩起身体,迷茫的眼神像个迷路的精灵。

如果他真是精灵,我一定会扯着他的翅膀把他揪在手中,晃到他记起我是谁来。可既然他没有翅膀,我只得勉强以衣服作代替品,抓住他的后衣领,比我还高大的身躯被我揪离了床铺,随着我手的愤怒动作不停摇摆着。

“混蛋,你玩够了没有?只不过是轻轻的磕了下头,你就敢忘了我是谁!”激烈的摇晃在一通发泄之后渐渐停了下来,我用哀怨的眼神难过的望着他,“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不记得我是谁了?”

宏雨摇摇头,我的脸白了。

“不记得你爱我的事情了?不记得你向我求婚的事情了?”

他再摇头,我的脸绿了。

“还有要带我去吃新开张的烤鸭店的事情也不记得了?还有你说离开前要把你的大厨留给我的事呢?江南游的许诺呢?送我很多很多钱的事呢?不会全都不记得了吧?两件,不,一件也好,全都忘了吗?”

他低头沉思片刻,终于喃喃的轻声道:“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我伸长了脖子等着他后面的话。

“但仔细一想,还是不记得了。”

我狠狠的把他扔回了床上。什么我永远爱你,此志终身不逾,什么你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守护,只不过是和石狮子碰了个头,他竟然就已经把这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了!

单单是忘了我也就罢了,连他许诺给我的东西居然也忘了!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啊!

砰的一声巨响和小章子的尖叫打断了我的气恼,原来刚刚我扔下宏雨之时,他的头又亲吻上了坚硬的床柱,再昏迷了过去……

第二清醒之后,宏雨的身体很快康复了,可是他的记忆却回到了来中原之前的时间。关于我的一切,都不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了,在他面前的我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了。他的钱袋,不再让我自由使用;他的厨子,不再让我随便支使;他的生活,不在以纠缠我为中心。

四哥说,反正他就要回穆兰国去了,就算忘记了这里的一切又有何干?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答案,连我这个天才都不知道的答案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可是,当我静静凝视着不再爱我的宏雨时,我只知道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呐喊:我要他记起我来!我要我要!

于是我翻遍了所有的医书,寻找有关失魂症的治疗方法。书上说,有两种方法最有效,第一种就是用充满往日的回忆的物品触动病人的情感,唤醒病人的记忆。

这的确是个好方法,而宏雨也确实送给过我不少定情之物。玉佩啦,玉扳指啦,玉扇坠啦,玉玲珑啦,玉如意啦,玉镯啦,玉镇纸,玉暖枕啦……

问题是,这些东西已经都被我卖掉了!

这也要怪他送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如果送我硬纸作的或是石头刻的之类不值分文的东西,我顶多是暴打他两拳,然后把东西扔掉而已。只要负责打扫卫生的下人不要太过勤快,说不定现在还能从垃圾堆里翻出来。所以说,这全部都是他的错!

第二个方法就是用突然的外力作用来刺激病人恢复记忆。

这倒是个通用的好方法,于是我勤快的开始了治疗。

考虑到宏雨娇嫩的身体,我顶多是在他下台阶时从十阶以上的地方突然把他一脚踢下去,或者用只有碗口粗的棍子从背后冲着他的头温柔的敲上两敲,要不就是以我雪白粉嫩的拳头迎面一拳砸去。好在我武功高强,力道一向拿捏的很好,除了让他肿了一头大包,多了一身擦伤,黑了两个眼圈外,没受什么伤。

可是宏雨的记忆仍旧没有恢复,更糟糕的是,他现在越来越怕我了,只要我的身影一出现在五尺开外,他立刻溜的比兔子还快,自然也就比我追的还快了。

又过了三天,已到了宏雨启程回国的日子。由于对外是宣称四王妃病故,来送行的人只有我和四哥。我摆出抱狗狗的姿势想要抱别宏雨,他却如惊弓之鸟般一溜烟钻进了车里,放下了所有的车窗帘布。而四哥在一旁早已没礼貌的开始了狂笑。

我发现最近自己真的给他带来了不少乐趣,而且还是免费的!要不要考虑收费问题呢……

吱吱的木轱辘不停作响,在雨后松软的地面上压出两道的沟壑,尘土扬起在长长的车队之后,刺目的阳光不停晃动在我眼前。一瞬间,我真想冲上去随宏雨一同离去。可是,我的脚就象是生了根似的难以移动。我不会随他离去的,更不会为他的告别而伤心难过,因为,在远去的车队里,离去的只是我从不相识的宏飞―穆兰国的第六王子。而我的宏雨,讨厌我看其他女人的宏雨,为我在朝中的安危担忧的宏雨,准备我喜欢的食物给我的宏雨,大大的钱袋随便我用的宏雨,不停的送能当很多钱的定情之物给我的宏雨,还有像块牛皮糖时时缠在我身边说着爱我的宏雨,都已经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心灵。虽然我天才的头脑中每一寸空间都无比珍贵,可从今以后我会无偿为他整理出一个小小的角落,永远珍藏着他的笑容,为我而笑的笑容。

“游戏结束了。”

幸灾乐祸的声音传入耳中的同时,我愤怒的转过身去,望着声音的主人。

“宏雨已经不再爱你了。云弟,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我可是委委屈屈的待在他后面排了很久的队了,别说你不记得了啊,别说你也玩失忆啊?”四哥整整笑皱的衣衫,夸张的张开双臂,笑眯眯的向我走来,“没关系,你还有我,有我这个亲爱的哥哥,我愿意无私的奉献我的身体,安慰你受伤的心灵。这里,我宽厚的胸膛,你可以投过来了。”

于是我依照他的提议,把一腔的郁闷化作正义的铁拳,向他投了过去。

第九章

我连续重拳出击,不停的击打在他的胸前。连续数日怪怪的感觉象是一块大石头般积压在我的心头,此刻我只想把它化在无敌的拳法中,彻底发泄出来。奇怪的是,四哥居然毫不躲闪,只是站在原地任我捶打着宽阔的胸膛,悲伤的目光难得的出现在一本正经的脸上,默默的等待着我平静下来。

可惜我的体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一柱香的时间……两柱香的时间……三柱香的时间……

我左一拳,右一拳,越打越高兴,越打越顺手。而他怜悯的目光和难得的耐性也随着雨点般没完没了的拳头渐渐消失在烦躁的等待中,突然,他终是一把抓住了我的双腕,怒道:“你没完了?这种情况下你应该随便捶打两下,然后就哭泣着扑入我的怀抱中,彻底爱上更加优秀的我。你怎么反当我是柱子,打起来没完没了了!”

我还来不及回答,突然被他抓着双手轻轻一带,整个人已经站立不稳倒入了他的怀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想要把我嵌入怀中似的紧紧的拥住了我。

“钱也好,吃的也好,那些宏雨能给你的东西,我也全部都可以给你。忘了他吧,就像他忘了你一样,不要再为他的离去难过了。”

“咦,我几时说我难过了,他走了更好……哎呦!” 我试着推开他,被他双臂一紧,险些被勒的背过气去。

完全不理会我的抗议,四哥继续说着:“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会让你伤心,可是,我真的好高兴他就这样忘了你,一个人离去。每当我远远看着你们欢快的身影追逐玩笑时……”

那是他在死缠烂打,我在拼命逃跑!虽然我很想纠正四哥,奈何已经被他勒的透不过气来了。

“我就情不自禁的好嫉妒他。同样是身为皇子,为什么我要在权欲阴谋的宫廷中苦苦谋生,而他却可以轻易找到一生所爱?我有哪一点不比他更加优秀?不比他更加像个男人?可是我却只能那样远远的看着你们……听到他失去记忆时,我真是开心,那个只要他爱你一天我就只能做你的哥哥的诺言终于打破了,从今以后,我会彻底的代替他在你身边!”

骤然间听到四哥如此认真的心里话,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一个善良的声音在不停的念着“装傻,装傻”,另一个邪恶的声音却在认真的劝告我“趁机从他身上大捞一票吧”。趁着两个声音反复交战中,第三个声音却缓缓流出了双唇:“你确实比他更优秀,比他更像个男人,所以你永远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全心全意的爱我。你在嫉妒的不是宏雨,而是我们两个人,你只是在嫉妒我们的无忧无虑,相比你的满心权术,你是在不满自己生活得如此之累的同时却有人可以自由自在快快乐乐。所以,就算我答应了爱你也不会让你得到宏雨般的幸福,夺走你的快乐的人是你自己,是你自己的心!只有那个,没有人能够改变。”

世所罕见的天才却装成俗人说出这么几句俗不可奈的废话来,果然如我神机妙算般吓住了俗中之俗的四哥。

四哥不由得一愣,双臂微松。我也趁机赶快逃了出来,警惕的后退了几大步。

他微微苦笑:“你还记得吗,你从前亲口说过,要答应我两个条件的。今后,我要你只看我一人,只想我一人,只让我一人陪在你身边。”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

他要一诺千金,遵守诺言是他的事,可惜我一向是说了不算,赖帐有理。

何况“让我陪在你身边”和“我要陪在你身边”是有天壤之别的。后一个是他家的事,前一个是对我的要求。再加上“只看我一人”和“只想我一人”,总共就是三个条件而不是两个了。他当我是不会算术的傻瓜吗?

我悠然的说道:“要我只看你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满京城到都是人,难道要我出了门就装瞎子啊?不过你要奉献钱和吃的我倒是可以接受,不过顺便一提,你那个大厨比宏雨的差多了,最好先换一个再奉献。”

四哥双眼茫然的望着我,麻木的问道:“你真的就这么看我?你对我真的这么不满?”

“没有啊。”我连连摆手,“我说的是你那个大厨,当然,他做的‘双凤戏云’还是味道不错,不过其它的菜可就十分令人不满了。他是不是四川人啊?每做菜都放那么多辣椒,就算京城里的辣椒便宜,也没必要当作免费的拼命放吧。不是我自夸,我可是一点辣椒也不沾的,你说我能不对他不满吗?所以啊,你最好还是换个厨子吧,宏雨的大厨被他带走了,以后我可不想辣死在饭桌旁。依我看,九哥府上那个厨子不错,我们连夜商量一下怎么抢人吧……”

一说道做坏事,我立刻两眼放光,正准备好好说说我的入府抢劫厨师计划,供四哥作为行动参考,他却重重的叹了口气,沉痛的说道:“我明白了,你是看似大智若愚的大智,其实却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大愚,若大智若愚的大愚。我好好一个从不若愚的大智竟然也被你的若大智若愚的大愚骗了过去。”

他一连串的大智大愚,我一时脑筋转不过弯来,只好低下头默默盘算着其中的关系。

还没理清乱麻似的关系,身后突然一阵尘土扬起,哄哄的马车声越来越近,我和四哥同时回过头去,同时侧身避开了奔驰而来的马车,同时目瞪口呆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宏雨走下车来。

乌黑的头发在一路的颠簸中散落,披散在红润的双颊,微微敲起的鼻子上渗出点点汗珠,气喘吁吁的樱唇高高撅起,就和他每生气时一样。

站在眼前的,分明还是往日的宏雨!

“你怎么还在这傻站着?我已经特意吩咐车夫慢行了,你怎么还不追上来!”

“慢行?追上来?”我不解的望着他,大脑超速运转消化着他话中的含义,“你记得我了?不对……你根本……就没有失忆?”

他挑挑眉毛,一脸“你才知道”的表情充分表达了无声的嘲笑的效果。

“也不是根本没有啦,那天被石狮子磕了一下,第一醒过来时确实记忆混乱了一阵,一时想不起当时眼前凶神恶霸似的摇晃我的人是谁。顺便说一句,你就是那么对待病人的吗?还是那就是你这个‘神医’的‘特色’治疗方法?”特意咬重的字眼和嘴角牵起的微笑搭配在一起,讽刺的意味不言自明,“好在我被某个白痴又在床柱上磕了一下头,再醒过来时记忆就完全恢复了。”

“就是说,后来的失忆都是你装的了?”我沉着嗓子问道。

“失忆”中的宏雨笑的时候会抿起双唇,平时的他笑的时候却会露出一排珍珠贝齿,笑的淋漓畅快。现在,那排贝齿正在阳光下的闪着银白的光芒。

“没办法啊,我都在你耳边坚持不懈的唠叨了那么久‘我爱你’,可是你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看我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如果再不下点猛药,我岂不就要两手空空的上路了?嘻嘻,这招假装失忆可是现在市面上爱情小说的当红情节,不玩一回失忆故事就不能圆满结尾。幸亏我博览群书,要不然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的办法以资借鉴呢。‘失去方知拥有的宝贵’,这句话可是几乎每本书里都能找到的经典对白。经过这段时间的分别,你有没有突然发现对我的爱啊?”

“爱你个头啦!”我像头被激怒的公牛,喘着粗气问道,“既然记得我,那你那段时间为什么一看到我就像看到瘟疫似的撒腿就跑?”

“因为你比瘟疫更可怕!”宏雨皱起鼻子,哼道,“不跑?我会被你那白痴的暴力治疗法搞没命的。”

“那我刚刚要和你抱别你怎么一溜烟的就钻上车,还放下密不透风的车窗帘?”

宏雨娇羞的低下头:“讨厌啦,难得你那么主动的凑上来,我还以为你终于被我的一片情感动了,要在我离去之前以身相许呢。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别人看呢,我是在准备我们第一的场所啦。”

我不再犹豫,再送上飞腿和铁拳。

在我那么伤心的时候,他居然还在想这些龌龊的事情!把我的难过还给我!把我的心痛还给我!

和宏雨追打了好一阵,两个人才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衣袖胡乱擦着汗。我眼角的余光一瞥,突然看到四哥正弯着腰,四下里不知在找些什么,不由奇怪的问道:“喂,你在干什么啊?”

他头也不抬的答道:“找根棒子。”

“找棒子做什么?”宏雨接口问道。

四哥终于停了下来,直起腰微笑着看着宏雨,眯起的单凤眼闪着狐狸般狡猾的光芒。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已经厌烦排队了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失忆的好。”

“哇啊,好可怕啊-”虽然嘴里叫着害怕,宏雨的语气却充满了‘你白痴啊’‘气死你,我又回来了’的意味。明明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却故意挪到我身后,从后面一把抱住我,一双手上下游离明目张胆的吃着我的豆腐,却还逼着嗓子不停娇滴滴的叫着:“我好害怕啊,好害怕……”

我抬起头看向四哥,大声吼道:“你还在那站着干吗,赶快给我找棍子去!不行,那个没用,给我找块大石头去!”

失忆的“美丽误会”就这样解开了,因为这美丽的误会宏雨又被我送回了床上养伤,回国的事也就随之拖延了下来。又拖了将近一个月,穆兰国的国王亲自派人来接宏雨回国了,无法再拖延之下,他也只得坐上了回国的马车。虽然我一再保证,只要皇帝老爹的病一好,我立刻去穆兰国找他,可是鉴于我一向说话不算的恶绩,宏雨还是残忍的带走了他大大的钱袋和胖胖的大厨。他说,何时我去找他,才能再见到我心爱的钱和食物。看来他真是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知道他的钱袋和大厨比起他本人来,对我更有吸引力。

临行前,宏雨把一块暖玉挂在我脖子上,他说,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要我好好保存。然后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千万不可以再拿去当掉啊。想到分别在即,我居然好心的答应了下来。想来我说话算话的历史,也仅此一而已。

鸡鸣三声,如纱的薄雾拢着一轮朝阳缓缓跃出了地平线。清晨微凉的早风吹来草的芳香袭人。

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在小章子的一再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迈出了院门。

今天是每月一皇帝老爹考察所有皇子功课的日子,只为了背几句区区圣人之言,竟然也要打扰我的懒觉。爬上马车,车夫清脆的鞭声扬起,车轮转动的吱呀声音就此划破了静谧的清晨。小章子焦急的抱着一摞厚厚的书本,不停的唠叨着“主子,你好歹看上两眼哪”。我不耐烦的把《论语》《孟子》《大学》等书扔到车厢一角,挑了本薄厚适中的《史记》,坐在屁股底下当凳子。

挑开车窗上湛蓝的纱帘,这个高度刚好可以不必伸着脖子看风景。时辰似乎不早了,车夫的长鞭不断急急的挥舞着,两匹骏马和车夫的喘息声掺杂在鞭声中清晰可闻。窗外的景色不断迅速向后掠过,经过四王府的角门时,门前停着辆简陋的小马车,隐约间,我似乎看到了茗名的身影。刚把头探出车外想看个清楚,马车却突然一个急转弯,害我栽回了车厢内,重重的压在了小章子身上。

一定是我看错了,虽然我不想承认天才也会犯错,不过这个时辰茗名怎么可能会从四王府出来呢?他若是来府里,又怎么敢不来给我请安?

虽然身体尚未康复,皇帝老爹还是在太监的搀扶下来到太华殿,亲自主持这的考试。

今天的题目是《王者之道》,我一边随手乱写着,一边胡思乱想。哪个王啊?要是王八的王我倒是很愿意多写上两句,王八的龟壳可以入药,王八的汤可以大补,王八的肉更是极品美味。可惜前天四哥的厨子作了盘辣王八肉,害我一口也没吃上。要是宏雨还在就好了,他是绝对不会让这种悲剧发生的……

我胡诌了几句,很快把卷子交了上去,闲极无聊便四下张望。只见各个皇子都正聚精会神的作着文章,只有四哥抬头望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奋笔疾书。

皇帝老爹此病已久,看到他急剧消瘦的身体,大家自然都是心中疑虑纷纷。看了这考察的文题,自然会联想到这是他在选择即位之人。同样身为皇子,即便知道自己胜算不大,又有谁舍得这机会不好好一搏,来讨老爹的欢心和赏识呢?莫怪个个如此紧张了。

真真是傻瓜一群。怎不知昏君作来无聊,明君作来太苦。以前不是有个老皇帝说过:“朕乃天下之仆也。”放着好好的主人不当,何苦抢着给别人做奴才啊?(这句话其实是康熙帝说的~)

我无聊的数着周围的几个皇兄谁滴下的汗珠最多,眼角的余光扫视一圈,却没找到九哥,这才想起受到大皇子谋反的牵连,九哥在宫中的境也艰难起来,不久前被老爹关在了府里勒令闭门思过,大理寺至今还在查他和大皇子的谋反案有无牵连。想是为了这个才没能来。

又过了一刻钟,卷子都交了上去,皇帝老爹细细翻阅了一遍,抽出一张卷子道:“大部分还不错,都是写的治国经略,有的虽肤浅些,倒也都在情在理。倒是然儿这篇文章作的有与众不同,你且说说看。”

四哥越众而出,朗声道:“儿臣遵旨。所谓德为事业之基。《孟子》中说,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故而,欲治国平天下者,当先修身养性。儒家有五种德行:温良恭俭让。儿臣自省,以往为人恃才而骄,往往不能从谏如流,以人为镜。”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他还没当上皇帝,就真以为自己已经是李世民了。

殿内一片安静,只有四哥一人说的起劲。我冷不防笑了出来,一时满堂瞩目,众人纷纷回头看我。

太好了,总算抢了他的风头。堂堂天才,居然被大家冷落了这么久。不过还好,像我这样真正有才华的人是不会被埋没的,迟早要被大家注意到的。

四哥像是没听见我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轻轻嗓子继续说道:“自古有才无德者,有纣王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亦有隋炀帝恃其俊才,骄矜自用。儿臣自幼读史,虽明其理,却往往不能以其自检。自得遇十七弟后,方知世上亦有不惧亦不媚于儿臣权势之人。初与之相,儿臣亦有为他对己失礼之生气之时。”

想起他那揪我头发的事,我连连点头。

所谓记仇,乃是成为恶霸的第一要领。在这一点上,我是绝对成功的。

“而后儿臣以圣人之言自省,方明世间最难得的原是得一无惧权势,直言不忌,本色相待之人。是以儿臣今日所写,既是为君之道,亦是有感而发。”

皇帝老爹捋着胡子连连点头,和颜悦色的夸奖了几句,突然脸色一沉,又拿出我的卷子,扔到我面前,严厉的道:“这还有个作对比的好卷子。你自己写的东西,自己念!”

我捡起卷子,漫不经心的掸掸上面的尘土,搔搔头道:“这不是写的挺好的嘛,老爹你不要太挑剔了。不过既然大家想欣赏,我就勉为其难念念吧。咳咳……题为《王者之道:吃喝玩乐也》。吃喝,即玩乐。玩乐,即吃喝。人生在世,若不吃喝玩乐,还不如王八一只逍遥自在。”

大殿里霎时间没了声响。所有的人都崇拜的忘了给天才鼓掌喝彩。

皇帝老爹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洋洋得意的我问道:“你好像觉得自己的文章作的挺好啊?”

我慌忙摇头否认:“哪里哪里,谁说挺好了?分明是很好很好,这可是世间唯一真理,至少比某人的废话诚实有用多了。”

皇帝老爹不再理我,回头命人端上来一碟“五色鸳鸯玲珑套”。这点心做工极是琐,通常只在皇帝老爹的寿辰御膳坊才贡上来,我进京大半年了,也只尝过一这人间极品美味而已。

老爹指着放点心的银盘子道:“朕看还是然儿的文章作的最好,这点心就赏了他吧。”

什么?这话干吗不早说?早知有这般美食作奖品,我也多用点心作篇废话文章了。皇位可以不要,点心却不能不争啊。

大殿里一片寂静,只有我止不住的狂叹声。

眼巴巴的看着四哥走上前去接过了银盘点心,我慌忙大叫一声:“等等,父皇,我这篇文章过于奥,恐怕你们都没读懂,等我解释一下再评定点心归谁也不迟啊。我这篇文章其实说的是御臣查奸的艺术。老子说:是以圣人无为之事,行不教之言。惟有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所谓吃喝玩乐,当然不能是有为,因而就是无为了。所以我这是在贯彻老子的无为之术,并把他活学活用在治国之上。再简单一点说,君主所掌握的道,不能被臣下观察,运用道的时候,也不能被臣下察觉。要保持虚静无事的态度,以隐蔽的方法察看群臣的过失。要隐藏自己,最好的方法还是吃喝玩乐。齐威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故事就是吃喝玩乐治国论的最好的例证,也是我这篇文章最值那碟‘五色鸳鸯玲珑套’的证据。大家不想看老齐含恨吧?没人想说老子有错吧?所以说那碟……”

我话还没说完,手中一沉,四哥已经把“五色鸳鸯玲珑套”放在了我手里,强绷着想笑的嘴巴,严肃的道:“十七弟,请你不要再为了一碟点心侮辱斯文了,老子和齐威王已经被你搅的不安于九泉了。”

谁管那些死人睡的好与不好,反正我今天算是没有白白早起了。笑逐颜开的捧过银碟,我立刻狼吞虎咽的开吃。

点心还没吃完,突然皇帝老爹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一旁的几个太监慌忙扶起皇帝老爹,我一口吞下余下的点心,抢上前去,拉起皇帝老爹的手把脉。片刻,摇头道:“没事,今天太过劳累了。反正东西也被我吃了,老爹你赶快回寝宫去休息吧,一会我给你扎针。”

皇帝老爹天寿已高,又是多年病魔缠身,这算他好运遇上了我这个神医。

可是毕竟是医者医病不医命,老爹的病我已尽力而为,无可奈何,天才也斗不过上天,我暗忖恐怕他已来日无多。

绕着皇帝老爹一直转到下午,看他沉沉睡去,我方才收拾了医箱回去。刚进了四王府大门,远远的便看到九哥抓着四哥的衣襟大吵些什么,一旁茗名揪着九哥的衣袖哭个不停。我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奈何他们刚巧挡住了我去饭厅的道路,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想到九哥无辜被关,归根到底还是由我捍卫“恶霸”的名号而起,不由略微心虚,于是和颜悦色的对他拱手道:“九哥,好久不见了,最近和茗名进展顺利吗?”

初见面时我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与他们相的多了,傻瓜也能看出他们的心思。

难得我这么和善的主动向别人打招呼,九哥竟然眼睛一翻,象是根本没看见我。倒是茗名像是等到救兵般,立刻改向我嘤嘤哭个不停。我连声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却只是低头啜泣,一言不发。

四哥象是没事人似的,抱着双臂只是微微冷笑。

“出了什么事?”九哥突然咬牙切齿的甩开四哥,冲过来一把扯开茗名的衣服,“你自己看吧!”

点点红痕布满雪白的肌肤,好似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的滴滴鲜血,红的可怕。

我目瞪口呆的张大嘴巴,久久难以合拢。好一会,酸痛的嘴巴才一开一合的缓缓问道:“才四月而已,你府里哪来的这么多虫子,被咬的好惨哪。要不要我送你个蚊帐啊?”

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变成了苦笑不得的尴尬。

好一会,四哥才收敛起闷笑到喘气的嘴脸,冷笑两声,道:“九弟,你现在还在闭门思过吧?谁准你跑来这里和我闹的?现在发生抗旨不遵的事,对你的案子也不好吧。”

茗名顿时脸色苍白,喏嚅着失去血色的双唇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狠狠的一脚踹去,在四哥镶金丝的白衣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是我一不小心害到九哥的。

“你……”九哥愤怒的回视着四哥,颤抖的指向他的手指似乎凝聚了他所有的悲愤。渐渐的,他的手垂了下来,视线缓缓的移向了地面,只有另一只手还在紧紧的握着茗名洁白的柔夷。

恍惚中,我似乎略略明白了一点,难道那只咬人的大虫子就是……四哥……?

原来他是虫子精变的,难怪第一见面我就看他不顺眼。还是我恶霸法眼如炬,火眼金睛。

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茗名突然挣脱了九哥的手,双手掩面,终于失声痛哭出来:“澜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四王爷他……他没有强迫过我……”

四哥轻蔑的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茗名,视线转向了我,小心的打量着我的表情变化。

“有一我来看云哥,回去时遇到了四王爷。他……他说我长的很漂亮,这双眼睛倒有些像云哥。后来他几来纠缠我……可是……我没答应,他也就不再来了……后来,澜哥你出了事……我……是我自己来找四王爷的,是我诱惑他的……呜呜呜……我好担心你,我只是想救你啊……对不起,对不起……四王爷,求你放过澜哥吧,求你了……”

九哥无言的走上前去,紧紧拥住了像只无助的小鹿不停哭泣着的瘦小身躯。他紧咬着泛白下唇,豆大的泪珠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却终于没有落下。

我轻轻叹了口气。哎,原来四哥不是虫子精变的,所以还不能证明我法眼如炬,火眼金睛啊。可惜啊可惜……

“云儿,我……”看到我叹息的样子,四哥舒展的双眉皱了起来,他迈上前一步,想向我说些什么。

话还没出口,突然只听门外远远传来一声老太监尖细的惊呼:“不好了,十七王爷,您赶快进宫去,皇上又病发了。”

来不及再听四哥的废话解释,我抬起医箱,匆匆跟着高公公向皇宫赶去。

皇帝老爹这发病来势汹汹,我到达皇宫时他已经陷入了昏迷。而太医们在外屋还在争论如何用药。一群不懂变故的笨蛋,人都已经昏过去了,哪来的时间再抓药煮药?

我取出银针,飞快的开始下针,速度之快,足以令别人以为我在瞎扎。

守着老爹忙到半夜,他总算悠悠醒转了过来。摒退了屋内的众人后,喧闹的屋子一下子变的空旷起来,灯爆裂时传来的“哔哔”声不时打断静谧的夜晚,明亮的灯光也随之不停跳跃着,明灭变幻的烛光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映出我们晃动的身影。

老爹慈爱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犀利的神采,和蔼的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可是我知道,那是对死亡降临的彻悟。

“朕的大限要到了……”

虽然不是问句,我还是木然的点点头。

缘起缘灭,万物轮回,行医数载,我早已不知看过了多少人生人死。只有这一,我真的好想痛哭一场。升起的雾气刹那迷蒙了双眼,哽咽的声音却堵在了胸口,迟迟发不出来,只有痛苦的喘息回荡在苦涩的胸中。

“好孩子,不要伤心。父皇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了。最后的这段时光能够找到你,朕已经了无牵挂了。”疲惫的话语中竟带着一阵暖暖的轻松,“那边桌上的木箱里是朕早就拟好的传位遗昭,等朕走了,就把它交给左丞相。”

我重重的点点头,抬起衣袖,胡乱擦着雾水一片的眼睛。

再放下衣袖时,老爹已经合上了双眼,只有最后的笑容还清晰的挂在满是皱纹的嘴角……

我缓缓的将所有的银针收回了医箱内,把小木箱放到桌子上,又静静的回到了床前,默默的呆坐着。

我伸手拨开老爹的眼皮,它又自己合了回去。我再扯扯老爹的脸,他却没有发出一声笑声。

肺部象是窒息般无法呼吸空气,我的吸了几口气,终于开始呼吸。猛然间,我冲回桌边,把小医箱扔进了炭火盆中。救不活老爹,这一身医术又有何用!

看着精致的木箱在火中一点点化为了灰烬,眼泪终于一滴滴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

直到眼睛哭的痛了起来,我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想起老爹最后的嘱托,我回身向桌边走去。视线接触到桌上的物体时,我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那个……那个不是我刚刚烧掉的医箱吗?为什么还好端端的放在桌上?

突然,我象是被马蜂蜇到般尖叫起来。我……我烧掉的是……老爹装遗昭的小木箱!

第十章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强行咽下后面的尖叫,我急的在屋中连连打转。

转念一想,好在这件事还没有别人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坏事就等于没作!

俗话说的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烧了老爹的遗昭,孝顺的儿子只好再替他写一份了。

我翻出玉玺和黄帛,摊在灯下,模仿着老爹的字开始写遗昭。还好我自小便有先见之明,常常假冒他人之手写欠我钱的借条,模仿别人的字是我的拿手好戏。

我一笔一画认真的写着:“传位遗昭:朕大行之后,传位于……”

写到这儿突然写不下去了,老爹到底要传位给谁呢?他好像没说啊……

给可爱的我?这种苦差事聪明如我是不干的。

给四哥?哼,那个拆散九哥和茗名的家伙,应该被马踢死。

给宏雨?虽然这主意不错,可惜那是绝不可能的啦……

我拿着毛笔,托着下巴正想的出神,冷不防被人在肩上一拍,立刻愤怒的吼道:“别吵我,没看到我在伪造遗昭吗?”

“十七王爷刚刚说在做什么?”寒冰般的没有温度和感情的语气从背后传来。我缓缓的回过头去,站在身后的是以左丞相为首的群臣。

我低头看看写到一半的“遗昭”,突然明白了人生苦短这句话。

皇宫一角的延哗宫,宫墙外,是密密麻麻腰佩弯刀的侍卫;宫墙内,是慵懒的半躺在水榭小阁临窗的藤椅上的我。

波光粼粼的一池碧水,游来游去的鲤鱼不时搅起圈圈涟漪。我拿起一粒冰梅含在嘴中,一池的红鲤鱼变成了一盘盘的佳肴晃动在眼前,红烧鲤鱼,醋流鲤鱼,清蒸鲤鱼,酱汁鲤鱼……

以一个被满朝文武吵着凌迟死的囚犯而言,我现在的待遇实在是超标准的。

午后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眩目的阳光尽情四射着七彩的光芒,一墙相隔,看不到重重包围小心戒备的士兵的这里却是一片午后的祥和安静。我合上眼睛,打算就在这里午睡。

正在这时,一声太监的传唤撕开了封闭安宁的空间:“皇上―驾―道―”

是老爹?是老爹么?倦懒的大脑不自觉的产生了那样的幻觉。

迈着清爽的步伐走进来的却是四哥,明黄色的龙袍披在他身上愈发衬托出他的英俊潇洒。虽然不想承认他比我更有男子气概,不过那头角峥嵘的飞龙图案和轻盈的像没有重量的黄色衣袍似乎更加适合他。

不过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比我高一点,比我帅一点,比我成熟一点,比我学问多一点,比我武功高强一点,然后比我多穿了件黄龙袍。

我合上眼睛,按照原定计划继续睡觉。他也不生气,拉过张椅子,坐在我的身边,突然想起些什么,又拉着椅子后退了几大步坐下。

看来我的“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天下无敌之梦拳”他还记得。

我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又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时,四哥还以同样的姿势坐在我入睡前的地方,默默的看着我,出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倒不知道,做皇帝可以这么闲吗?

看到我醒来,他这才突然回过神来,在他那张英俊的马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怎么样?朕穿龙袍的样子很帅吧?登基大典那天,可是晕倒了半个京城的女人。”

“勉强可以吧,比土鳖好看一点。”刚刚睡醒的我心情不错,大方的夸奖道。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一点都没变的风度翩翩,完美无缺。我在肚里替他补上两个形容词。

“你啊,为什么偏偏要闯下这种连朕都回护不了的大祸?”他垂下眼帘,无奈的笑着,“烧毁先帝遗昭,伪造传位圣旨,还被那么多大臣逮个正着,你还真是聪明的让人始料不及,目瞪口呆啊。”

前半句象是在说我笨,后半句又明明在夸我聪明,我一时没想好是不是应该发火。张开嘴巴,像牡蛎壳似的开开合合,还是没矛盾出结果来。

“你这件壮举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史无前例啊。现在满京城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你还真是傻,可以去烧圣旨了。恭喜你再成为京城里的一号风云人物,世所瞩目的焦点。”

没想到恶霸的名字再响彻京城,我暗地偷笑。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那天在太华殿先帝出题考较,你为什么写出那样篇文章来?这个帝位,你从来都没想过要吗?”

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帝位?你是说龙椅啊?那东西不过是个块木头,又不值钱,我要来作什么?”

他学着我的语气,讽刺的反问道:“那皇冠呢?那个上面镶满名贵宝石,总可以卖很多钱吧?”

“这倒也是啊,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我点头表示同意。

四哥扶着头,明确的以动作表示他想晕倒。

过了一会,他回过身去,专注的望着一池碧水,努力的调整着呼吸。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很平静,我却清楚的看到他攥起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着。

“要求死你的奏折已经堆满的朕的书案,满朝的朝臣都在眼睁睁的等着朕下最后决定。朕刚刚登基,不能落下一个‘不纳谏’‘一意孤行’的昏君名声。这一,四哥真的护不住你了。云儿,你不要怪朕。”

事关天才的生命,他轻轻巧巧的几句话要我别怪我就不怪啊?我从藤椅上跳起来,冲到他面前,揪转过他的身躯,让他面对着我,然后开始愤怒的吼叫。

“什么?!我不过是烧了张破纸加上一个破盒子而已,你们就要毁掉上天精心制作的天才的性命来偿,太过分了吧。再说,我不是努力补救了吗?是那个左丞相不让我把遗昭写完的。要怪也该怪他,干我什么事啊!……”

四哥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倒是不断上窜下跳的我像是戏台上的小丑。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要吼也要跳。

可是即便是身强力壮体力过人的一代武林高手的我,体力也是有限的。大吼大叫了一阵,我累的再也跳不动了,一屁股又坐回了藤椅中。四哥艰难的移转过目光,再转身背对着我。

“告诉朕,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不提白不提!我托着下巴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道:“你不要再去骚扰茗名,也放过九哥吧。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而且,他们两个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轻轻颔首:“可以,朕答应你。朕不会再让大理寺去为难九弟,也不会再对茗名出手。不管他的眼睛有多像你,他,都不是你,他的眼中,也没有你的神采飞扬。”

“我还想再吃一山珍百香乌鸡。”

“嗯。”

“还有五素什锦。”

“知道了。”

“还有桂香四喜丸子,珍珠荷叶鹿肉,清炖蟹粉狮子头,松鼠鲑鱼,鸡火炒干丝,菊烧麦,东安子鸡,红煨怀胎鸭,雕凤翅,紫龙脱袍,豆鹘蒸腊肉,樟茶鸭,怡红祝寿,八安冬瓜盅,山石脆蟮,红枣煨狗肉,无字散鱼,万字燕菜丝,清炒驼峰丝,珠连鸭脯,三丝烩蛇羹,桃泛,翡翠羹,乌龙卧雪……”

“……”

“除了吃的你还有没有别的愿望?”

“有啊,你不要杀我。”

象是被人结结实实的当胸打了一拳,四哥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的像要跌倒,颤抖的右手猛然抓住临水的扶栏,力量大的像要把它捏碎。留给我的背影无声的颤动着双肩,似乎有无形的力量要将他压垮,而他正在用所有的尊严和力量抵挡着命运的摆布。

当他再转过身来时,面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雍容,只有挂在嘴角的笑容还荡着一丝尚未散开的苦涩:“这个朕办不到。再换个别的吧。”

“那么,我要见宏雨,我想再见他一面。我说过,等到老爹的病好了,我就要去穆兰国找他。现在老爹的病不可能有康复的一天了,我也再不可能去穆兰国找他了。至少,我还想再见他一面。就这样永远分开的话,我会不甘心的。”

“到最后的时候,你想到的就是他吗?就只有他吗?”

“没有啊,我有想到你啊。”四哥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有想到要你不要杀我,可是你拒绝了。要是宏雨的话,即便被所有的大臣指斥为昏君,他也不会杀我的。即便要丢下王位,他也会选择和我在一起的。所以,我想见的是他。”

“你说的对。”双眼晶亮的光华黯淡了下来,“我没有办法像宏雨那样不计一切的去爱你,他才是最适合你的人,最值得你去思念的人。我……没有办法……”

忽明忽暗,即将熄灭的蜡烛般的光芒在他眼中反复闪烁,终于渐渐归于沉灭。他决然的眼神看着我,缓缓说道:“你要的菜,今晚我让厨房全部做给你。最后的一餐,你好好享用吧。”

“全部?可是那么多东西我一顿饭怎么吃的完啊?最后一餐?那明天连早饭都没有吗?太小气了吧……等等……你先别走啊……那么多菜名你真的都记住了吗?我还是再说一遍吧。山珍百香乌鸡,五素什锦,桂香四喜丸子,珍珠荷叶鹿肉,清炖蟹粉狮子头,松鼠鲑鱼,鸡火炒干丝,……”

我的菜名还没报完,他已经很不给我面子的消失在门后。

当晚的晚饭整整摆了三桌,盛大的像在大办宴席。一想到现在不吃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我以壮士断腕的决心一气胡吃海塞,结果壮士险些变成烈士,一代天才恶霸差点壮烈牺牲在饭桌上。因为吃的太撑了,脑袋一沾到枕头我便沉沉睡去,连为明天烦恼一下的时间也没挤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梦中美美的吃着早点时,突然被人从梦乡拍醒。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见小章子红着一双兔子眼睛站在床前,带着哭腔颤抖的说道:“主子,圣旨下了,李公公等着您去接旨呢。”

催命的圣旨谁会急着去接啊?让他等着去好了。我看了一眼捧着圣旨和毒酒站在屋角的老太监,对他说:“我还没睡够呢。最后的懒觉你们也要打扰不成?你去找我四哥,跟他说要他等我睡醒了再说。”

老太监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道了声“是”,又对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没了人打扰,我又美美的补足了一觉。等我自己醒来时,已是时近中午。一看到我睡醒了,老太监赶忙捧着圣旨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圣渝,等王爷睡醒了再传旨。王爷,您该接旨了。”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普通囚犯杀头前还有一餐饱饭呢,难道我连他们的待遇都不如?

“不行,我饿了,我要先吃早饭加午饭的复合餐。你去和四哥说,先吃饭后办事。”

老太监无奈的对小太监再使个眼色,他又乖乖的跑了出去。过了一会,他便带着口信和午饭回来了。午饭虽不如昨晚的晚饭壮观,到也颇为丰盛。可是我这人有个习惯,肚子一饱就犯困,刚吃完午饭,上下眼皮就开始不停打架。我勉强撑开眼睛,艰难的吐出昏睡之前的最后几个字:“去告诉四哥,我要午睡……”

这不等老太监使眼色,小太监已经利落的转身跑了出去。等他回来时,带回来的不是口信,也不是午饭,而是怒气冲冲的年轻皇帝。

我被他不人道的从重要的午睡中晃醒过来,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我就被拽下了床。

“你,现在就给我接旨去!”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牙缝。

我嘟起嘴巴,指责道:“小气,让我好好睡个完整的午觉有什么关系!”

“对,然后你再要求吃顿晚饭,睡上一夜,然后再是吃午饭,睡午觉……朕的圣旨你根本就没打算接,朕的面子简直被你踩在脚下随意践踏!”

打搅我愉悦的日常生活的圣旨我当然不想接,他的面子被我踩两下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我只好无奈的从小章子抖个不停的手里接过了毒酒的杯子。沉痛的环视了一周,我把杯子举到了唇边,刹那间,屋内的空气凝滞了,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然后我

又把杯子放了下来。

“有一个很为难的问题啊,四哥你说我应该怎么喝这杯酒?大义凛然的说上几句‘砍头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怎么样?可是那样子我岂不真成了为了正义献身的勇士?不行不行,我应该坚持一生的追求,不能辱没我恶霸的名号。不过好像历史上有名的恶霸被英雄揍的时候都要呼叫着求饶,不行,这个又太有辱我的光辉形象了。所以说,这杯酒喝起来难啊,这关系到我一生的名誉问题。”

四哥青筋暴露的冲了过来:“你哪来的这么多罗里八嗦的废话!你到底喝不喝!”说着,抓住我的手一抬,杯子又回到了唇边。

满屋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新奇的赐死过程,像是看了场难得一见的好戏。四哥却突然又扑哧一笑,道:“‘砍头不过碗大的疤’?谁要砍你的头了?你哪学来的这么不伦不类的台词?我算服了你了,事到如今你还有心思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谁说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我刚刚明明教导过他这是事关天才的名声的重大问题!我立刻决定再好好教诲他一番。

我一要开口说话,端杯子的手就不自觉的要放下来。四哥见状,大吼一声:“你敢?没时间了,你快给我喝!”

我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一杯毒酒就此掉落口里滑下了肚。

抬起湛黑如夜的星眸望着四哥,我吐出了最后的话语

“好像不是常用的孔雀胆,一点也不苦嘛。到底是哪种毒药?我居然没尝出来……真是有辱一代名医的名号啊……你是……故意的……太可恶了……”

麻木的感觉从嘴巴渐渐扩散开来,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四周逐渐沉入了一片黑暗中。恍惚中,感觉身体落入了四哥温暖宽阔的怀抱中,一个带着浓浓的温情的吻轻轻的落在了我的唇上,他在我耳边轻声耳语:“再见了,让我爱上你的云儿,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一滴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是我的一辈子还是他的一辈子呢?如果是我的一辈子,那也不过是到今天为止,有什么可感动的?要是他的一辈子那还差不多……我很想开口问个清楚,可是已经没有了那样的余力。

师傅啊,我对不住你!分别时你说预感我再也回不去草原了,现在,我要死了,那个美丽的地方,那片洁净的天空,我真的再也看不到了,你从来都没应验过的预感居然要为我破了历史纪录。师傅,我不孝啊!

聚集了最后的力量,我终于缓慢的抬起手,探入怀中,握住了宏雨最后送给我的那块暖玉。温暖的四月午后,它热的像一团火。

“小懒虫,起床了。”柔柔的呼唤传来的同时,我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出现在眼前的是我美丽的师傅和永远粘在他身后的驽卡叔叔。身下,是我睡了十五年的小床。周围,是我在草原的小帐篷。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死掉了吗?怎么会又回到了草原?这是死后的幻觉吗?我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捏捏脸颊,幻觉还是没有乖乖消失。

“你怎么了?一起来就对着自己又掐又捏的?没睡醒啊?”明显嫉妒师傅对我的温柔的驽卡叔叔立刻反唇讥讽道。

是梦吗?宏雨,老爹,四哥,宫殿,京城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邯郸梦吗?

帆力劈开千层浪,马蹄踏破岭头春。
浮名浮利浓如酒,醉得人间死不醒。

“师傅,我刚刚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作了王爷,后来还成了御史,作了好大好大的官。我还喜欢上一个叫宏雨的奇怪家伙。最后,还被人杀掉了。”我蜷起双腿,把小脑袋放在上面,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真的是很离奇的梦呢,不过又好真实,就像真的一样。”

“黄粱米熟,梦自然就醒了。”师傅掩唇,巧笑嫣然,“从前有一个书生落魄到邯郸,想起这个故事,也作了一首诗:四十年来公与後,纵然是梦也风流。我今落魄邯郸道,要向先生借枕头。纵然是黄粱一梦,世人也想在梦中过过富贵瘾呢。这般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却被你遇上了。”

我恍然大悟:“对啊,昔日庄周梦蝴蝶,梦醒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可见我也达到了圣人的境界。”

驽卡叔叔立刻转过头装模作样的干呕了几声,道:“少臭美了,我看你就是睡糊涂了。没办法,谁让你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多月呢?”

一个多月?那梦开始的时候,我一路行去京城的时间不就是一个多月吗?

我急忙把手探入怀中,触到一块和体温同样温暖的玉石。

风云一时的十七皇子礼亲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人世;生我养我的草原,迎回了它最珍爱的恶霸。草原的人民,再开始了苦难重的哀号。

我坐在碧浪翻滚的草原上,看着远方的夕阳渐渐沉没在地平线的另一端。金色的余辉笼罩着草原的所有生命,温暖而又美丽。远方的皇宫,是否也是日落时分?天那一端的穆兰国,宏雨是否也在看着同一个夕阳,思念着一不小心爱上他的我?也许四哥已经告诉了他我假死的真相,而他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又或者他根本对此一无所知,听到我十七皇子被赐死的消息,已经在一阵伤心后忘记了曾经爱过的我,又找到了新的玩具?

我不要像痴心不改的傻瓜秦香莲般跑去遥远的穆兰国找他,也不需要包黑子般的清官为我了断一段脱轨的恋情,我甚至不想告诉他我还在人世的秘密。我就在这里,坐在这片纯净的天空下,落日的光辉中,广阔的草原上,等待着他的到来。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爱我,那么他一定会来这里,这片天才长大的土地,这片随留下我的脚印的土地,这里的每一棵草,每一个羊群,每一个人民,都有着关于草原上独一无二的恶霸的刻记忆。

所以,我在这里等待我爱和爱我的人。少了任何一方的爱,都不是我记忆中熟悉的宏雨。

那块暖玉,还在我胸前暖意溶溶。

“云儿。”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头,我回过头,看着师傅和驽卡叔叔双双坐在了我身边。相爱,原来是如此甜蜜的事情,远比我吃过的任何美食更加美味。可笑我这样的天才,却不如驽卡叔叔悟的早。

“云儿,有件事师傅想亲口告诉你。”师傅的口气中透着鲜少的兴奋,“有人来向你求亲了,是……”

“我不要。”我打断他,一口回绝。

奇怪的是,驽卡叔叔居然稀奇的没有附和师傅,反而顺着我的话说道:“小云儿不愿意就算了吧,我看还是我去回绝了他们好了,就说他不喜欢来求亲的人就好了嘛。”

“可是那是……唔唔……”师傅急忙想劝解,却被驽卡叔叔一只大手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驽卡叔叔强行拉起不情愿的他,满脸堆着暧昧的笑容:“你徒弟都说了不愿意了,我们作长辈的怎么能强迫他呢?厘厘,我们要为他的终身幸福着想啊。”

看着眼前反常的两个人,我如坠云雾中。那个老是嫌我碍眼的驽卡叔叔会为我的幸福着想?那个温柔的师傅要强迫我成亲?他们两人的台词似乎……弄反了吧?

被驽卡叔叔捂着嘴巴拉着胳膊的师傅在挣扎中被他越拉越远,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林立的大帐后。一时闹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只见师傅又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来不及理顺呼吸,他就急急的说道:“你真的不去阻止,驽卡已经去回绝他了。”

“那好啊,我根本不想和不认识的女人成亲。”

“不是女人啦,是个男的要你嫁给他,是……”

“那我更不要!”

“你听我说完啊,是穆兰国的五皇子宏飞!他就在大帐里!”

“什么?是宏雨!”我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大叫着向大帐撒腿跑去,“不要啊,臭驽卡叔叔,不要回绝他,谁说我不喜欢他了!你骗我,混蛋驽卡叔叔!你要是回绝了他,我恨你一辈子!我要绑架你最爱的师傅!……”

我的惨叫回荡在整个草原的上空,我想宏雨也一定听到了。

(完)

《恶霸》番外2 《新婚之夜》

“我们举行婚礼吧。”

“我没听见。”

“就明天好不好?”

“怎么有蚊子在叫?”

“你不要这么害羞嘛。想当初在驽卡大汗的营帐中,你是多么热情的投入我的怀中,一往情的对我说: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两片红云飞上你粉嫩的脸颊,连脖子都红了,可是幸福的笑容仍然挂在你的唇边,然后……”

我忍无可忍,对准这张滔滔不绝说着废话的嘴巴一拳打了过去。

然后,埋伏在屋外四面八方无数双三姑六婆的眼睛开始闪烁灿烂的星星……

“哎呦,准王妃又虐待王爷了。”

“打是亲骂是爱,这是爱情的表现。我们未来的王妃内向害羞嘛……”

“精彩,经典,可惜小绿和小今天当值,错过了今天的戏码。”

“当初来诚王府做工果然明智,现在要进来还要倒找钱呢……”

我一脚踢开房门,无数个年轻的侍女立刻四下逃窜,边跑边尖叫着:“哎呦呦,准王妃不好意思了。”

“不打搅你们亲热了,请继续继续啊。”

……

我头痛的抱着脑袋弯下腰去。

诸如此类的场景已经连续上演了两年。

当初宏雨(现在已经是宏飞了,不过叫惯了旧名字的我已经懒的改了)来草原求婚时,我被驽卡叔叔的诡计所骗,不幸的天才一时失控说出了心里话。不过事过境迁,我开始后悔啊后悔。虽然我很喜欢宏雨,这种心情至今也没有一点改变,可是要让我堂堂恶霸嫁给一个男人做妻子就是另一回事了。爱情虽然崇高,可男子汉的面子岂能在情爱面前折腰?

我回头看看被我揍的昏倒在地的宏雨,当年初见时,十九岁的他正在假扮四哥的王妃,一身素白女装的他婀娜多姿,令我一见钟情,奉为仙女般的崇拜。如今才过了两年,他居然身高猛增,一夜之间高出我两头不止,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混蛋,他不知道什么叫做谦让,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吗?居然敢比我高!

还有他王府里的那些疯子侍女们,每天跟在我们后面暧昧的偷笑,更有甚者,还有人随身携带画具,据说是随时准备纪录关键镜头的。

越想越气的我又在宏雨身上补上了两脚,正在幽幽醒转的他再晕了过去。我则在探头探脑的观察着屋内一举一动的八婆们的注视下扬长而出。这下总算一展我的男子气概了,看她们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头。

突然幽幽一声叹息传来,我脚下一绊,险些跌倒。

“哎,他怎么不趁机偷亲王爷一下啊,我画布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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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等不到我首肯成亲的宏雨终于使出了阴险的杀手锏,他居然派人在我的饭菜中下辣椒!

虽然我也曾试着去外面的酒楼吃饭,结果只是悲惨的发现,被宏雨精心挑选的天下名厨把胃口养刁的我已经难以下咽普通的饭菜了!

在我可怜的小肚子上演了三天“空城计”后,男子汉的面子终于在饭菜面前弯下了腰。

今晚的诚王府不比往日,才刚刚过了晚饭时候,整个王府的灯火都熄灭了,漆黑一片,阴森森的气氛中透着说不出的紧张,平日忙碌的下人都按照命令乖乖躲回了自己房中,四是戒备森严的带刀侍卫四下巡逻,严阵以待。

就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偶尔还会传来少女的哭泣声:“呜,好过分,为什么不让人家看……为了这一天,人家整整等了两年了……今天可是洞房烛夜……我要看他们XXOO啦……”

没错,今天就是我和宏雨的新婚之夜。

此刻身穿新娘服饰的我正和满脸喜色的宏雨面对面的坐在屋中。不对,应该是我的头顶对他的脸。因为他正在冲着我傻笑,而饥饿的我则把脸埋在饭菜中低头大吃。

“喂,你不要光顾着吃。没看到你的爱人正在对你情的温柔的灿烂的微笑呢吗?”摆了半天姿势却无人理睬的他冲我吼道。

我抬起头,扔掉手中的鸡骨头,两只油腻腻的小手毫不留情的在礼服上擦啊擦,然后注意力完全转向下一道香酥鸭舌。

鲜艳的新娘礼服上留下两个油手印,我解气的偷偷一笑。

当初作礼装时,我坚决不肯穿新娘的衣服。没料到宏雨倒很痛快,说:“行,那我穿女装。”可是换上女装的他严重有辱我记忆中神圣的仙女姐姐的美丽动人。虽然长相没什么变化,可是现在身材过高的他穿上女装,实在有如人妖般恶心。为了我爱的仙女姐姐啊,旧情难忘的我只得以悲壮的心情无私献身爱情,自己穿上了新娘的服装。

一桌美食转眼便只剩下了残羹剩肴,我满意的拍拍肚子,敲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悠闲的剔着牙缝,一副标准的恶霸姿势。

可是宏雨非但没有夸奖我刻意摆出的潇洒造型,反而有眼无珠的埋怨道:“好好的婚礼,本来应该盛大无比的,你反倒要我一个客人也别请,还安了这么多侍卫,知道的是我们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诚王府闹刺客呢。现在饭也吃了,婚礼也按你的‘独特’口味办了,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接下来总该洞房烛了吧?”

“洞……洞你个头!”我涨红了脸,大叫道。经过被王府侍女两年的洗脑和奚笑,我变得对诸如“那个洞”“美丽的蕾”之类暧昧的代名词格外的敏感。

宏雨缩起肩膀,委屈的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不该洞房烛?我可是已经忍了两年了呀。”

“谁让你把那些侍妾都遣散的?我又没求你。留两个给我也好啊。”

宏雨闻言立刻瞪起眼睛:“你说什么?你又想念辣椒全餐了是不是?”

我吐吐舌头,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喃喃自语着:“卑鄙,无耻,下流,小人……”被他抓住了我这个弱点,今后的日子我岂不要悲惨的给他当牛作马了?如此行径,算什么君子所为!

不过宏雨那狡猾中带着点得意的神情显然认为作小人比作君子合算。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愤怒的回过头去,吼道:“谁啊,我不是说了今晚敢靠近新房的人格杀无论吗?你……”

来不及咆哮出来的几千字在我看清来者的面孔时顿时吞了下去。我长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

四哥!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正在千里之外的中原作他的“圣德天子”吗?难道是……

“有鬼啊!”我尖叫着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蹲在椅子背后,指着他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别过来……告诉你,我早就不像从前那样怕鬼了……你变成鬼来吓我也没用……你别来缠我……赶快升天去吧……对,我不怕不怕……”

宏雨无奈的看看我,又瞪向“四哥的鬼魂”,恨恨的道:“你怎么这么不死心,不乖乖待在中原作你的皇帝,跑来作什么?外面都是侍卫,你是怎么进来的?告诉你,云儿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快夹着狐狸尾巴滚回中原去吧。”

“四哥的鬼魂”闲适的坐到我躲在后面的那张椅子上,虽然他有用脚走路,但是我总觉得他象是用飘的。不过看清了他有脚有影子,我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几个侍卫怎么拦得住我?前两日我正在边境上巡视,听说你们要成亲的消息,就立刻过了边境赶来了。至于我辛辛苦苦跑来做什么嘛……呵呵呵……”一连串阴险暧昧含义不明的笑声,和他两年前没什么变化,只是阴险度明显上升。他长臂一伸,提着我的后衣领从椅子背后把我拽了出来,笑道:“你亲爱的哥哥不惧艰难险阻跑来这么远的异国他乡看望你,你就不能表现出一点应有的喜悦吗?至少,给我一个久别重逢欢迎的吻嘛。”

说着,那双更性感更刻薄的唇已经在宏雨的惊呼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了我的脸前。

第一他吻我,毫无准备的我惨遭不幸蹂躏;第二他吻我,我急中生智的一个大喷嚏赶走了他。这一,我顺手从桌子上抓起一个苹果,一把塞到了他嘴里。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四哥一边呜咽着,一边慌忙去挖嘴里的苹果。宏雨立刻趁机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了他那边,讥讽道:“都说你是千古一帝,气吞山河,我看你嘴巴还不够大嘛,连个苹果都吞不下去。”

“你……”四哥一运力,一个好好的大苹果在他嘴里被压成苹果泥吐了出来,他一把拽起我的另一只胳膊,用力像自己那边拉去:“你都独占了他两年了,别太贪心了,还我还我。”

“他本来就是我的,还你什么?你不是发过誓,只要我爱他一天,你就不和我抢吗?”宏雨也毫不示弱的猛拉。虽然不会武功,不过我发现他的力气却不小。

“我说的那是十七弟,现在礼亲王早死了,诺言过期作废。”

“我们两情相悦,是神仙伴侣,你来凑什么热闹!告诉你,这里没你的享用的份儿!”

“孔融七岁就懂得让梨,你就不能谦让一下?你敢和我抢,我发兵踏平穆兰国!”

“请便,反正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来迟了。”

“没洞房就不算数,不然我赶来做什么。”

“你来也白来,我如海的情,如火的爱情无比刻。”

“烧死你好了,我夜不能寐的两年的思念绝对比你更!”

……

营养价值原本就很低的争吵越来越接近小孩子弱智型的吵架了,被他们夹在中间拽来拽去的我几乎要被撕成两半了。真是老虎不发威,就被他们当病猫!

“够了,你们两个都立刻给本大爷放手!”我阵起雄威,一声霹雳怒吼。他们两个一惊,同时放开了我,气呼呼磨着牙互相瞪眼。我转头看看宏雨,又看看四哥,两个人又立刻同时换上了温柔多情的微笑,恶心无比的向我猛眨着眼睛。

我看这两个人在行动上倒比较有默契,干脆让他们两个成亲去好了。

我拉过张椅子坐下,清清嗓子,拉长音道:“听说―你们两个人都以无限仰慕的心情喜欢本恶霸?”

两人看着我,点头如捣蒜。

“既然如此,你们就说说自己有多爱我吧?说的动听的人嘛”我拉长了尾音,后面的话让他们自己去琢磨。

谁说的更恶心,我就赏他两拳,谁说的不太恶心,我就赐他两脚。

“我爱你有如天上的太阳,可以为你付出一切。”超级没创意的台词。超级没创意的宏雨。

“我爱你有如明亮的月亮,情愿跪倒在你脚下作你的奴仆。”第一个说这种台词的人叫“没创意”,第二个模仿这种没创意的台词的人就只能叫傻瓜了。

“我双手献上我王府的全部财产。”

“那有多少钱,我给你天下的国库。”

“我……我把王爷之位让给你。”

“我让你作中原庆朝的太上皇。”

……

我悲凉的望着桌子上那盘主菜的空盘子,伤感的想着:人说爱人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屑一点通”。什么破礼物,就没人能想到送我一盘“彩凤双飞”吗?

我挥挥手打断了他们:“既然在感情上不分轩致,那我只好从其他方面挑选了……”

这是四哥抢先张开了无耻的嘴巴:“绝对是我更优秀,我比他有钱有势,比他高大威猛,就连那里也是我的比较大,和我上床保证醉仙欲死。”

“信口雌黄,你怎么知道你那里就比我的大了?以你后宫妃子之众,使用频率之多,恐怕你的那个早就烂掉了。小云儿,你不要听他胡说,我让人兴奋的功夫才是一流的。”以脸皮之厚来说,我的宏雨一点不输给他。

“这么说你们两个那里都很大了?可是……”我托着下巴,悠然的说道,“我比较怕痛……”

“那个……其实……我的……比较……”两人嘴巴一开一合,像合奏似的同时断断续续的吐出了这八个字,最后一个关键的“小”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我得意的打量着尴尬的他们,总算有了一点报仇的快感。谁让你们胆敢把我拽的两臂生疼。

四哥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闭上嘴巴愤怒的回视着我。我转而注视着宏雨,他一咬牙,终于抛开男人的自尊心,吐出一个洪亮的“小”字来。

“很好很好……”我赞许的看着宏雨,这就对了,既然爱我,男人的面子怎么可能比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恶霸更重要呢。然后我继续说道:“可是我还是怕痛,所以我要作攻的……”

“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今晚的星星真美啊……”

这两个人同时转向因为阴天黑漆漆什么都没有的夜空。所谓的“好圆的月亮”和“好美的星星”不知是他们用哪只眼睛看见的。

“哎,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要回屋去睡觉了。你们谁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来找我。”总算找到借口赶走两个色狼,我高高兴兴的向门外走去。一蹦一跳的还没行到门前,窃窃私语的声音便由门外传了过来。

“咦,不会这样就完了吧?人家都捧着画笔等了一个晚上了,最期待的精彩时刻还没开始呢。”

“对啊,王妃好诈,其实三个人的床戏也很精彩的。”

“中原的皇帝好帅啊,我也支持三人行!”

“俺们比较想看王妃的裸体啦,怎么还不脱啊。”幽幽的女声当中,也掺杂了几个粗粗的男声。

我怒火中烧,猛地打开大门,一群偷窥的侍女和合谋的侍卫便奚哩哗啦的倒在地上,摞成一堆。

“今晚的天空好蓝啊……”

“还有白云在飘啊飘……”

完全忽略我杀人的眼神的一群人故作不知的看向天空。

“你们这群混蛋……”我握紧了拳头,还没来得及挥出去,四只长臂突然从背后紧紧缠在我身上,两个庞大的躯体互相推挤着贴在了我背上。

“我不管,你答应了我的求婚,就是我的了。”

“我都想念了两年了,就让我先作一也好啊。”

“你下流!”

“你小气!”

……

“你们全都给我滚开!该回房的回房,该回中原的回中原,总之,全部都滚蛋!”

我的新婚之夜,是在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中结束的。

至于后来我究竟和谁洞的房,又是谁做的攻……

混蛋,谁敢问这么下流的问题!!!要是我做成了攻,早就拿出来炫耀了!不对不对,他XX,刚刚最后那句话我收回,我可没说把四哥赶回中原后的某一天,我在宏雨的爱情攻势下一时心动,心甘情愿的被他上了,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恶霸》番外一

第二天一早,我正打算高高兴兴的出游,便被阴险的四哥派人压去了刑部。好在有善解人意的宏雨在,救英雄於危难之时,我才终於得以脱身去玩。不过代价就是,不得不带上宏雨这个大包袱。

红螺寺的景致,好像还不太难看。不过本恶霸岂是只知风雪月的俗人,我的伟大目标乃是寺内远近闻名的素食全席。逼著宏雨捐了银两,我们便被当作贵客迎入了後院用饭。美味啊美味,实在是美味。人生是短暂的,不过幸福却无疑是永恒的。

为了更加刻的领会人生的幸福,我只好牺牲了优雅的吃相,狼吞虎咽起来。宏雨半是讥讽半是柔情的看著我,一双筷子却很少发挥原有的功用,好像只要观看我的表演就足以填满他的肚子和幸福了。

“吃完了,下午我们也到附近逛逛吧,寺後的丽山上有座云天阁,是六百年的古阁,於阁顶之上俯瞰山下,云烟缭绕,刹是别有一番洞天。”看著我恋恋不舍的放下吃的一干二净的碗筷,宏雨提议道。

可惜我这个人绝对属於现实派作风,立刻摇头道:“不去不去,云天阁,听名字就知道很高。再加上还要爬山,真的去了岂不累死了?人为什麽要吃饭?是为了在睡梦中回味美食的,不是用来消耗浪费体力的。我要回去午睡了,要看云烟,生个炉子不就看到了,爬什麽山啊。要去你自己去。”

“亏你还自称雅中恶霸,全身没一根雅骨。”宏雨赌气站了起来,“那我一个人去,不过马车是我的,你要先回去就自己走回去。”

走回去?四条腿的两匹马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两条腿的一个我要走到何时去啊?两者相较取其轻,我还是觉得当个识时务的俊杰陪宏雨去爬山比较好。我急忙站了起来,不想第一步刚刚迈了出去,忽然只觉天旋地转,右手慌忙去扶桌子,却扶了个空,脚下一软,便跌倒在了地上。

“咦,你怎麽了……”宏雨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人体倒地的闷响随之传来,打断了後面的内容。

饭里有迷药!我暗呼一声失算,意识便沈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不知昏迷了多久,耳边传来宏雨焦急的呼唤,我甩甩头痛欲裂的脑袋,终於睁开了双眼。夜半时分,太阳已落,还是那间昏迷前用饭的禅房,四下却早已陷入了一片昏暗中。我动动僵硬的脖子环顾,屋内没有旁人,只有宏雨被五大绑在另一张椅子上。不用说,我也是同样的狼狈。

我怒道:“太过分了!”

“是啊,没想到这千年古刹竟是个贼窝。”宏雨感慨道。

“你怎麽能比我醒的还早!”

“……?”

“想我恶霸武功超群,内力厚,振古烁今,前无古人,後无来者,怎麽会比你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人醒过来的还晚!你真是太过分了!这点面子都不留给我!不行,叫那些贼和尚来,让他们在给我俩下一迷药,我就不信我比你醒的晚!”

“你……”只吐出来一个字,宏雨便开始向被扔上岸的金鱼般一开一合著嘴巴呼吸。我发现最近和我在一起的人,都很喜欢这种呼吸运动。难道这种呼吸法现在很流行吗?

好容易调整好呼吸,他才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你中午胡吃海塞了多少有迷药的东西?我才吃了多少?比你中药轻,当然醒的也就比你早了!这种时候,你不要再发挥你的‘天才’逻辑了好不好?这个绳子,你有没有办法?”

这种问题也拿来问天才?区区一根绳子我怎麽可能没办法?想我小时候,师傅为了让我读书,都是把我绑在椅子上的,而我也不甘落後,每都能成功脱逃。经过多年的较量,师傅的“二十四式捆绑法”和我的“二十五式脱绑法”已经远近闻名,尽人皆知了。如此粗糙的捆绑岂能奈我何?小菜一碟而已。

“看!”我炫耀的伸出两只手,得意的在宏雨面前晃啊晃。他无奈的苦笑一下,只得顺著我大大夸奖几句,我这才有了帮他送绑的动力。

小心翼翼的推开禅房的大门,却意外的发现门外连看守的人也没有,想来他们定是对自己超烂的绑人技术很有自信啊,害我又大大感慨了一番世人在天才面前自作聪明的愚蠢。

就像故事里那样,主人公遇难的夜晚通常看不到月亮和星星,今晚也不例外的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兴奋的享受著这难得的刺激,回过头,才发现今晚的宏雨出乎意料的严肃。他指著面前的两条路问道:“你知道哪条是出寺的路吗?”

当然是不记得了!来的时候我的心思全部用在了美食上,哪里还能分心去记什麽道路?可是我是谁?我是恶霸!这麽没面子的事我能承认吗?随便指著左手的那条路,我信心满满的答道:“就是这条,绝对没错。”

“才怪!”宏雨立刻接道,“刚好相反,是右边这条,左边的是通往寺院的。”

“哼哼哼哼……那就走吧。”我左脚刚刚迈了出去,又被宏雨拽了回来。

“所以我们走左边这条。”他笃定的道。

“什麽?我已经很饿了,我可不要再陪你游寺了!爬那个什麽云天阁的话,更是免提。”

宏雨默默的摇摇头,似乎已经懒的和我争辩了:“你附在地上听听,右边那条路上传来的脚步声不断,这静夜之中,哪来的这麽多人走动?定是巡逻的武僧了。我怕我们是走不出去的。相比之下,还是往里面走安全一点。我们找个地方躲过今夜,到了明天泯然一定会带兵来找我们的,那时就没事了。”

有道理。以我的武功也没自信能带著不会武功的他脱险,想想也只好牺牲今晚的晚饭,找个地方勉为其难的躲上一躲了。於是我跟著宏雨沿著左边的小路行去。

一路上虽遇到几打著灯笼巡查的武僧,好在都还是有惊无险。路,越来越窄,在漆黑中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忽而,前方出现一间点著灯的小屋,两个高大的人影清晰的映在了窗户上。看看四下空无一人,宏雨忽而好奇心起,拉著我悄悄潜了过去,蹲在窗下听他们说些什麽。

“方丈,这里说话安全吗?”一个带著官帽的人影问道。

“安全安全,你放心吧。连我的人都只在外院巡逻,不允许靠近这里的。有什麽话,李大人就只管说吧。”

李大人问道:“听说方丈今天又抓了两个人?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大皇子命我等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如有万一,不得已时就出动寺中所有兵力逼宫。这种时候,方丈还是多加小心,不要节外生枝。”

我听了不由打了个冷战,原来此竟是大皇子秘密储备兵力的地方!难怪戒备如此之严。此非但接近京畿,又是千年古刹,谁会起疑?果然是私自养兵的好地方!我和宏雨竟掉入了他的老窝中,这下可乖乖的不妙了……

回头看时,宏雨一双湛黑的眸子在黑夜中闪动著异人的光华,镇静自若,没有一分的惊慌失措。我不由暗地後悔,早知刚刚就不打那个冷战了,这下岂不是又输了他一回。又转念一想,还好刚刚他专注的听著里面的交谈,没发现我的寒战,就当没这麽回事好了。

收起一番杂念,我继续听下去。

“那两个男的穿著讲究,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年纪大的看上去还算聪明,不过不会武功。年纪小的略会点武功,也不怎麽厚,而且一脸傻相,没什麽可顾虑的。我下了迷药,等明天他们醒过来问清来历,向他们家人要了赎金,我就收手不作这买卖了,如何?李大人,保大皇子我没话说,可是咱们兄弟也要吃饭啊,守著个破庙能有多少香火钱?何况大皇子还养了这麽多扮作武僧的兵士在此,哪一样不要钱?”

李大人冷笑一声,道:“平日里大皇子送来此的银两还少吗?平时你做这种买卖我们睁一眼闭一眼只当不知,此时不比平常,京里风声正紧,皇上已经对大皇子起了疑心,更出不得半点差错。明天你就把那两个少爷作掉,要多少钱我出。”

恶狠狠的话语传来的同时,我的手一片冰凉,冷汗不觉浸湿了双手。明天?明天……

忽而一只温暖的手拉起了我,慌乱的心神也奇迹般的随著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暖意平静了下来。看去时,只见宏雨对我作了个禁声的手势,拉著我悄然离开了这里。

黑暗中,能听到的,只有他平稳悠长的呼吸,能握到的,只有他牢牢抓住我的手,似乎是我唯一的依靠。

跟随著他的脚步,宏雨拉著我一路来到了寺後的一园林中,踏著湿滑的青苔,我们摸进了一座假山中,藏进了狭小的山洞中。黑暗而狭窄的空间,刚好容的两个人紧挨著身坐下,强忍著饥肠滚滚的肚子的抗议,我只能把精力集中在瞪视著漆黑的空气上,似乎那里有明天的早饭。

“忍一忍,明天一切就过去了。”轻柔的话语传来,宏雨努力挪著身体,为我腾出更大的空间,“不会有事的,无论发生什麽,我都会保护你的。”

不会武功的他能保护我什麽?明知如此,可宏雨的话语中却带著让人无法质疑的奇怪力量。我艰难的伸展了下身体,把头倒入了他的怀中,靠在他胸前打起盹来。穿上女装的宏雨身材高挑,我却从不知道男装的他有一幅如此宽厚温暖的胸膛,令人心安的心跳规律的响在耳边,周身笼罩在宏雨温柔却镇静的气息中,我渐渐的忘记了饥饿,放心的沈入了梦乡。

虽然不服气,不过今晚的宏雨却好有男子气概,和往日嬉笑怒骂的他完全不同,唯一相同的,只有那令人心安的熟悉的气息。

第二天一早,发现我们失踪的僧人开始四下搜查,还没来得及找到我们,四哥已经带兵赶来此,层层包围了寺庙。本来只是搜寻我和宏雨的行动,却意外的在我们的指引下,一举抓获了大皇子私下蓄养军队的证据。而我和宏雨当然也成功的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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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霸+番外――――树梢 [静夜嘶蝉] 196K 6-29 15:56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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