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介绍
急性子遇到慢郎中?
不不不,这不足以形容他们互相‘煞’到时的惨烈。
遇上了这天生命定的克星后,
好事没有,噩运不断。
更气人的是,
当他用一个烧饼落地的速度解决了自己的感情问题时,
还得时不时回头望――
那只慢吞吞爬行在崎岖情路上的白乌龟到底有没有跟上来啊!?
楔 子
月亮像是挂在湛蓝夜空的一弯白玉勾,天空一丝云絮也无,毫无纤尘相掩。
月华静静地流泻在这条不知名的山间小路上,照亮了林中的幽径。低垂的枝倚在道旁两侧,叶儿映出碧润的银光。
白日里想必是g紫嫣红的色,现在都已褪成一片淡淡的影,笼在月的光晕里看不真切,的夜香浓郁,溢满了小径。
这样的环境只合让山间的精灵魅怪纵横驰骋,不像是人类能涉足的场地。
但路口偏偏就来了一个人。
不但只一个人,还有一匹马。
人是瘦长瘦长的男子,书生打扮,温和的唇边带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白衣及地,慢吞吞地牵着那匹神驹缓步走来。
‘唉……’
他走一步,慢一步,慢吞吞的步子使得那匹神骏的白驹几欲不耐烦地挣脱缰绳,好放开四蹄尽情驰骋,他居然还在叹气。
‘小白,我们好像迷路了。早知道三师兄的演算法不会准的,不过……这里的风景不错,秋天了竟然还有如此多的色,也算是略有补偿,你以为如何?’
他回头,看向一副不耐烦神色的宝驹,居然还与一头畜牲有商有量起来。
‘jj――’
不知道马儿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摆了摆头,蹄踏的脚步‘的的’,在寂静山夜里分外清晰。
‘迷信还是不太好。下记得提醒我告诉三师兄。’
伸出手顺了顺马颈的鬃毛,似乎在安抚它因为被压抑了脚步而老大不高兴的心情。
走在这山间小径上的男子、南海派第七大弟子白云城,会迷路到这里全拜那个最近突然迷上了算卦问占的三师兄秦俭所赐。
他只不过是奉师命上京办事而已,在路上遇到三师兄后却硬是被他拜托了去采购贺寿大礼,并且煞有介事地给他算了一卦,说是出京后西行,必有奇遇。
他当然不是很相信三师兄那半桶水的水平,只是恰好又觉得这办事挺顺利的,如果回去太早反而有损他白公子‘慢郎中’的美名,索性宁可信其有地西行绕路回南海,顺便验证一下那个三师兄到底‘不准’到了什么地步。
结果,傍晚时分在山下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小姑娘问路的结果,就是他走了半个晚上,还在这不知名的山壑里转悠着,完全找不到出去的路口。
不过……
既来之,则安之。他天生就是不紧不急的性子,一路上走走停停,贪看山间奇景,遇到了如斯美境,索性下马步行,只苦了那郁郁不得志的骏马。

‘小白,这里的香气好奇特,如果能采一些回去晒干了泡茶,味道应该不错呢。’
主人完全没有顾虑到自己的坐骑的心情,兀自喋喋不休地与它商量。
‘哼――!’
打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那叫‘小白’的马儿这干脆转过头去,拒绝与奇怪的人类进行交流。身为马的本性在于驰骋,可是急性子遇到了慢郎中,如此委屈地跟在一只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的人类身后,它实在是没啥好心情。
‘所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喔,我上崖去采一些下来。’
白云城放开了缰绳,慢条斯理地紧了紧衣口袖口,打算向月影下开得最灿烂的那一片海掠去。
不料,就在他移形换气防备最为疏漏的时候,眼前突然银光闪动,一张银丝大网从天而降,恰好严严实实地将白云城裹在了网里,半刻前还意气风发的伟大主人顿时成了可怜兮兮躺到马脚下的网中鱼。
‘太爷,按您的卦示,这就应该是大少爷的“神妻”了?’
有几个人快步小跑到龇牙咧嘴嘲笑主人的马儿身旁,看着网里的无辜男子,疑惑道。
‘那当然,我巫神卦还能算错?’
里面的一个苍老男声不无得意。
‘可是……’,终于有人期期艾艾地说出了最大的疑问,‘这个人怎么看都是个男人耶?’
‘咳……’
如黑蝙蝠般落到白云城身边的一位老者神色一窘,这这这……他算的卦出错了?明明应该是一个小姑娘才对的啊,怎么会换成了一个大男人?
但是,如果承认他错了,那就是他算不准,算不准就说明他根本没有担任占卜师的资格。他老脸要往哪里搁?不行不行,这么多年都骗过来了,怎么能让最后一出了岔子?
干咳了一阵的老人立刻摆出一副非常之神圣不可侵犯的神色,向其他几个人正色道:‘就算他是男人,也一定是神的旨意,所以才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他就是最适合吟龙的“妻子”铁定无疑!’
‘喂……我不是……’
本来还不急不躁、打算先听他们说清楚来龙去脉再做计策的白云城这才急了,才待分辩,就被心中有鬼的老人一棍敲昏。
‘E走吧!人也找到了,任务完成了!’
一声令下,一行人扛着个大包裹,再牵了马,迅速地消失在幽径。
影摇曳,月夜又恢复了片刻前的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一章
波澜诡奇的江湖有着千姿百态的门派。
拳术大宗,少林无人能出其右。
剑术正宗,当世仍以武当唯其马首是瞻。
提起暗器,别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蜀中的唐门。
至于其他什么暗杀门、苗疆蛊毒之类的奇特门派就不一一细叙了,自残肢体的门规和把蛇虫鼠蚁奉为神物的教义,公布出来会让人搭舌不下。
但能得到世人所公认的‘神秘’门派却要数云滇边缘的八卦门巫家。
咳,别多疑,这个八卦并不是指引申义后的‘小道消息’、‘流言蜚语’的代称,而就是正宗的八卦原义――占卜、算命;天干地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像,四像生八卦的八卦。
据说巫家上上上一代的某位先人可是朝廷里都赫赫有名的国师,不过因恐泄露天机而在燕王叛乱时避走,大隐隐于江湖,才成立了这样一个门派。

虽然一套八卦游龙掌算是巫家的绝学,不过他们最厉害的是八卦占卜之术及因参悟八卦五行而制造出的消息机关、奇门遁甲。
又因相传只有他们能破解建文帝宝藏藏匿的机关,百多年来想打他们主意的人不少。不过,敢直接侵犯巫家的人,泰半是还没能见到巫家任何一个人的面儿,就已经丧生在庄门外机关重重的莽莽丛林里了。因此更益显巫家的神秘。
从来没在武林显示过其真正面目的八卦门年年当选江湖最神秘的帮派,无数人对这个奇特的门派充满着好奇,但因巫家低调行事,一向不接纳外客而无法如愿窥得庐山真面。
不过,巫家也有破例接纳‘外人’入庄的时候。
那就是每当巫家子弟年满十八,由帮中的占卜师算出其命定伴侣落脚之后,便出动门中高手将之带回八卦门,成了亲后的巫家子弟才有自由出江湖走动的权力。
也不知是他们自吹自擂的神算有那么一点真本事还是什么,这种比单靠媒婆牵媒拉线盲婚更不可靠的‘听天由命成亲法’居然传了三代都没出岔子,每一对‘命定’的夫妇都是和乐美满,为武林所津津乐道的神仙眷属,羡煞旁人。
这年,又是沉寂了良久的巫家有重大活动的时间。巫家第六代嫡传长孙巫吟龙年满十八的日子虽然不太为江湖中人所知晓,但对巫家来说可是头等的大事。
身为帮中卦师的老太爷昨儿一早就出门,一路求神问卜地向西去了!
子时三刻。
月亮安详在躺在薄云的怀抱里沉睡,星子间或懒洋洋地眨一下困顿的眼睛。
月华星光拂照下,云滇高原边缘,莽林一座神秘的大宅子灯火通明。
华灯高照的厅堂昭示这里即将举办一场喜事。喜气洋洋的大厅被催着布置妥当后,大红高烛除了当摆设用的喜烛外还负起了它本来应尽的照明职责。
一个胸前挂着红绸球,新郎官打扮的男子着急地在厅里走来走去,不时到门口引颈翘望。
‘色狼!’
‘禽兽!’
张灯结彩的巫家大堂,一左一右两个打着哈欠的少年对自家身着吉服的大哥发出这样的抱怨,立刻被一人敲了一个爆栗踹一边哪凉快哪歇着去。
‘儿呀,这样好吗?虽然说我们巫家的媳妇世世代代都是用卜卦算的,并且算出来就跑不掉,但……你确定不需要给别人姑娘一点适应的时间,找回来就马上成亲?’
一身大红礼服高踞右侧上位的巫夫人一早被大儿子请出来――的确是够早的,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子时才刚刚交更宣告昨夜的逝去――也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维跟生性急躁的大儿子沟通。
虽说按他们巫家的规矩,找回来的是大家公认的儿媳妇没错,不过好歹一般也会让人家姑娘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并且心甘情愿地喜欢上新郎才能成亲呀!
‘没事,反正迟早也是要成亲的,迟不如早好了。早成亲好给您早抱孙子!’
单眼皮加上修长的凤眼,白净面孔的巫家大少爷给人一种端正秀丽但锐利的感觉。这位现任巫家第六代长孙的巫吟龙扬一扬眉,答的是快人快语,端得爽快。
其实急着成亲并不代表巫吟龙在意的是一定要他娶亲这件事,他想要的是娶亲后可以自由行走江湖的便
利。
而且……既然府上人人都这样过来的,他反抗这一成规非但无用,还多增加事端,违抗门规的后果通常是被关禁闭。再说,除了府中常见的熟面孔,能有个新鲜面孔来增加一点府中的乐趣话题也未尝不可。更何况,他的确也想……嗯,这么着诚实招了吧,他已经十八岁了,早识风月却无法一偿所愿,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老婆给他抱,倒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哦……’
巫夫人只好掩着打不出来的哈欠回他一声悠长的叹息。
自己这儿子打小把屎把尿养大的,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禀性?
巫吟龙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急性子。当初怀他还不足十个月,就急着要出娘肚子来见世面,弄得阖府上下人仰马翻的,还没等把接生婆请来,他自个儿就哇哇大哭着落草了。
从这一出世就抢着赶时间的‘急’仿佛奠定了他从小到大的特性。
一个字――快。

他动作快,说话快,就连吃饭也都比常人快上数倍。长大后这急吼吼的个性丝毫未改。现在好了,娶媳妇儿也‘有效率’成这样子,人都还没回来呢,他喜堂喜服早就备好了。瞧他这样儿,搞不好洞房第二天就能抱出一个小婴儿说是他生的――因为性急的父亲急着想见孩儿的面。
念及自家大儿子那急躁的个性,巫夫人大摇其头。
‘娘,新来的姐姐会不会像表哥家的善容姐姐那样喜欢捉弄我们玩?’
十五岁的老二巫祈云和老三巫祈雨是一对双胞胎,说话跟动作都如出一辙,对今天的大事,他们比起性急的大哥来说更多了一点担忧。
呜呜呜,他们要祈祷新来的嫂子不会像表哥家的宝贝表嫂那样古灵精怪,从三年前她被娶进门开始,他们粉粉嫩嫩的脸蛋可没少被她的魔爪蹂躏。
‘就是,大哥跟抢亲似的,万一娶回来的嫂嫂不合我们心意怎么办?’
与老二心有灵犀的三弟巫祈雨在一旁帮腔。
越看自家大哥越像古书故事里猛虎岗抢亲的土匪恶霸,抢了一个姑娘回来后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打定主意先成亲然后再霸王硬上弓――哦,不,他纯洁的幼小心灵怎么可以想这样的事?
巫祈雨煽了煽倏然通红的脸蛋,索性把导致他‘不纯洁’的原因一股脑推到大哥身上――‘讨厌,大哥是急色鬼!’
‘去!臭小鬼,要娶她的人是我!关你们满意什么事儿?’
动手比动嘴更快的巫吟龙狠狠敲那两个分不出谁是谁的弟弟爆栗,然后再阴森森地‘卡吧’掰着自己的手指关节。
唉,这新娘子怎么这么慢呐?等到他都快不耐烦了,有两个弟弟来‘疼爱’一番消磨一点时间也好。
有共识的两个弟弟赶紧向门外夺路而逃,搞什么啊,他们还想能完整地活着见到未来嫂嫂呢,被脾气暴躁的大哥这样拿来当出气的工具,他们冤不冤啊。
‘嘿,想跑!’
巫吟龙立马拔腿就追,不是他自夸,出于个性方面的考虑而导致的结果,整个八卦门里还没有人能跑得比他快的。
刚刚掠出大厅的身形因为遭受重物袭击而缓了下来,巫吟龙反应快速地捞起那一个大包裹,是因为出现在庄门把它扔过来的太爷说了声:‘接着,你媳妇儿。’
他千等万等终于等回来的新娘子,此刻才姗姗而来。
唔,算了,他就先不计较她一开头就让他等了这么久的犯忌之事――把这算在老太爷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动作比较慢所以耽搁了大家的时间,不是他媳妇儿的错好了。
扛起那个人型的包裹,巫吟龙一手拽着老太爷在堂上正位坐了,一手把已经在桌底打起了呼噜的父亲摇醒(适才父亲一直没出声就知道他肯定是找地方睡去了),然后神清气爽地挟起新娘打算拜堂。
‘儿呀……就算你真的急着想成亲,好歹也让爹娘见见未来媳妇儿的面好吗?’
真的跟抢亲没什么区别,婚礼的另一主角到现在还身陷囫囵,被裹在一个大布包里头脚都分不清,高矮肥瘦更是让人无从揣测。
‘喔!’
也是,虽然说他成亲最大的用意是想出江湖,但好歹也跟老婆见个面好了。
巫吟龙二话不说,立刻从头往下扒开那个布包。
先露出来的,是一双穿着普苎麻耳鞋的大脚……
呃,他好像把人拿倒了?
不过,如果这新娘子的脚这么大的话,长得可能也不会纤细到哪去。
无所谓了,反正自打所有人都认定天底下没人能比得上他XX的美艳后,他早懒得去一一细分其他人的妍媸美丑,更何况外貌并不代表全部。
像四伯家的婶娘,六叔家的小婶婶,不都长得不怎么样,但一个温柔贤慧,一个知书达礼,一样是得上下敬重且爱戴的对像。
新奇的女人像是在他面前翻开的一本书,他虽然没什么信心说一定会喜欢上别人,但相久了,总会识得那人的好。祖上的卦术流传至今虽然已经有了些失谬,不过依照他家老太爷那种‘不准也得想办法弄到它准’的个性,估计他没胆子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

想到这里,巫吟龙早把手上的包裹掉了个头,然后这是比较小心地拆开它来――唔,还真有一种拆封礼物的雀跃心情。
随着麻布包与绳子的解开,渐渐显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新娘子有着一张平凡但白皙的脸,长像还算差强人意,仍在紧闭的双目显示出柔弱的一面,幸好呼吸却是平稳的。
继续向下,喉头上好像多了点‘不该有’的凸起,单薄平坦的胸膛却又好像少了点‘应该有’的起伏……巫吟龙百思不得其解地在众人的倒抽气声中直接向‘她’胸上一抹――反正也快是他老婆了,验明一下正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儿呀,这下你不管怎么样也得娶人家了!’
最先嚷出来的是他美丽又富有正义感的娘。真是羞愧呀,养出了这样一个登徒子儿子。
居然在大庭广众下摸姑娘家的胸部!
正义的拳头抢先捶上儿子的脑袋――巫吟龙的急躁性子从巫夫人偶尔不顾淑女风范的行为中可窥见其根源――然后想小心地扶起自己的儿媳妇儿,结果却被大儿子抢先一步架开。
巫吟龙更快手地将‘她’胸前的衣服扒开,坦荡的胸膛震憾性地暴露于烛光之下,惊得堂中满座哗声四起。
‘你你你……’
巫夫人快要晕倒,自己的儿子到底干什么呀?哦,她无颜面对巫家的列祖列宗。
‘娘,“她”是个男的!――这是怎么回事?’
巫吟龙赶紧抢在怒气上涌、岔失了常态的娘亲更多的拳脚落下前说出自己对‘新娘子’身份的正确判断,后半句却是向着转头看天的老太爷问出来的。
‘呵呵呵……吟龙乖孙啊,你要不要先把你娘扶回来先让她喝杯茶?’
心虚的老太爷把玩着手上的签筒,趁隙求了一枝签的结果是――下下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吟龙把微微有些醒转的人往地上一掼,不管他是不是在这力道下已经痛呼着醒来,火暴的眸子一径瞪着吱吱唔唔的太爷。
‘吟龙,不许对太爷这么没规矩。’
刚刚醒转,擦了擦嘴角流涎的父亲赶紧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
但比不上儿子的动作快。
‘我以为你算得再怎么烂也有办法去找一个女人回来的,反正你算得不准府内上下都已经知道了,我答应你配合你最后一好让你收山又不是没有条件的。不是说好了你不管是先去买一个小姑娘或者是把人藏在你要找的地方都可以,你居然……居然给我找了一个男人回来!’
巫吟龙揪着老太爷的衣襟劈哩叭啦一阵乱吼,早知道他就不那么好心了。自家的爷爷在一年前就没办法从卦相中得知天命,同情他英雄末路,在他死缠下勉强同意拿自己的终身大事给他做最后一幌子,凑够他的九九之数让他好下台,结果……他居然找了个男人回来跟他成亲!
刚刚还有那么些许欢欣雀跃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乌龙,怎不叫巫吟龙有苦也难说?
‘我……我明明也有怕不准另外找人说好的,可是,这个人却好死不死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
畏畏缩缩地申明自己已经在作弊,但人算不如天算。
老太爷一再强调的天命使得巫吟龙脸上慨然变色,才想跟这老糊涂使眼色告诫他别一错再错,果然目前巫家的实际掌门人、最善于遵从巫家古训的爹已经下了决断。
‘龙儿,既是天生命定,除非这人不要你,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掌门人一声决断,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落到慢慢醒转来的男新娘身上。
其实巫父也还是有给儿子留了退路的,毕竟谁也可以看出地上的男子是被强行绑来,他当然不可能会愿意跟男人成亲。
为防万一,巫吟龙好不凶煞地走近那个瘦长男子面前低声威胁道:‘喂,你听着,我对你这种既没胸又没腰的男人不感兴趣,识相的就赶紧开口说你不乐意,然后我们马上送你出去。否则……’
一缕指风割下他白色的袖角。

坐在地上的人应该已经从刚刚众人的语言中知晓这整件事的经过,他拉拢自己的衣襟,皱着眉看了半天自己被弄损的衣物,然后再一一扫视堂上众人,特别对正堂上的八卦标志多看了几眼,这才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灰尘站起来,偏过头看看紧张地在自己身边持续着威胁的巫吟龙,笑了笑,一抹沉的戏谑自他眼中一闪而没。
然后,众人都听到了他慢吞吞地说出的字正腔圆的答案――
‘我愿意跟你成亲!’
第二章
大红的高烛在案上垂泪,墙上的大红双喜讥讽般地看着在洞房里对峙的两人。
被半路劫来的‘男新娘’正是不幸遭难的南海第七大弟子白云城。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无视一条火爆狂龙在面前跳脚吼翻了天,慢慢打量够了房间这才把目光一寸一寸地挪回房中的另一张面孔上。
不由得在心里为这个不慎得罪了自己而遭罪的可怜人叹气,自己也认为自己有点坏心眼。
当然,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南海派第七大弟子白云城是一个很难琢磨的人。
他是南海派上下公认的好性子容易相,那当然是指他乐意‘好性子’及‘容易相’的时候。
他的动作一向慢,不过慢并不代表他反应迟钝,相反,他是因为考虑得太过周全,细密才会导致行为上相对迟慢而已。
他最讨厌的事是受人威胁,最与外表不符的心性是对很多奇怪的事物都有着极大的好奇心。
若是哪天他心情欠佳,而又有人非要不识相地在那天惹到他的话,他慢吞吞的也不会当场发作,仅是用一种高莫侧、却笑到别人脑后勺凉飕飕的笑容先行警告,如果还有人不识趣,则会有很多种莫名其妙的奇怪下场――比如此刻暴跳如雷的巫吟龙就很可悲地被关在‘洞房’里与他大眼瞪小眼。
‘你他妈该死的是个断袖龙阳?’
一串精彩的狂骂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火爆的脾气一上来,先吼的先赢,巫吟龙抓着白云城的衣襟持续发挥自己的特长,连珠炮似的快言快语让白云城一句话也插不上――事实上,也很少有人能在巫吟龙说话时插上嘴。
暴跳不已的巫大少想起来就呕。今天才明白了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自寻死路。
如果不是他一早就急着催人把喜服和礼堂准备好,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让那个瘦长的男人一锤定音?
巫吟龙有一反省自己的急性子与高效率。
万事具备的婚礼进行得无比顺利,顺利到他简直想哭。
两个挟怨以报的弟弟很是高兴地奉了掌门之命,将他与这来历不明的男子反锁,似乎半点也没担心他会在洞房之夜遭遇贞操危机。
尤其令他生气的是,在他劈哩啪啦地吼了一大通之后,那个不紧不慢的男人才慢吞吞地开口:‘本来不是,但是削断我袖子的人是你。’
一句话,十五个字,他就用了近半刻钟的时间才讲完。
并且,他说的完全不是重点!
巫吟龙差点没抓狂。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慢不着紧的态度与说话了,当下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不过好像这男子的武功不若,完全没有痛苦挣扎之色――逼近他怒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要利索爽快,做事要龙行虎步、雷厉风行。’
巫大少认定此人跟自己不对盘,光是听他说话就已经在挑战自己耐心的极限。
‘我是不是男人……你刚刚不是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吗?难道说你还想再入了解一?’
白云城不动声色地将他意图勒死自己的手架开,难得远了一点,这才能比较仔细且全面地打量清楚这个急性子的外貌。

灵动的眸火四射,秀气的眉宇间少了些稳重,多了几分浮躁,但却不损他相当整齐的相貌。线条简洁的唇上只有着柔软的绒毛,说明此人不过才刚刚从少年蜕变过来,还没完全熟到足以担当起‘男子汉大丈夫’的重任。
有意思的男人――嗯,也许称他为刚刚蜕去少年稚气就迫不及待标明自己已经长大的男孩更合适。
白云城不急不徐,作势欲拉开自己的领口,像是一只顽劣的波斯猫伸出爪子按住了一条喷火小暴龙的尾巴,还故意地抓搔使得它愈发怒气冲冲。
心中细数这男子犯下的数条天条大罪:
哼!敢扰了他采烹茶的雅兴,此其罪一;将他打晕带入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还敢胆羞辱他,此其罪二;在犯下前两桩错误之后不道歉还妄想威胁他,此其罪三!
撞了这三条罪则,恰好他又因为被晕头晕脑地倒提进来头上碰上了几个包,白云城发现今天自己的心胸只有针眼儿那么一点点大,所以睚眦必报,也是必然的。
不过这些倒也没必要跟那个又在鬼吼鬼叫的人解释,而且看他这种点火就着的急躁性子,估计让他解释得来,那急性子早就一炮轰天边去了。
‘变态!神经病!你到底想这么样?’
果然被他吓得赶紧放手,巫吟龙马上就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必如此紧张,因为那个慢吞吞的男人就连脱衣服的动作也很慢,等他认真地想脱光光来吓唬到他,他早就有充裕的时间躲得远远的了。
最可恨的是那个不管做什么都很慢的男人一直挂着一抹云淡风清的笑,让他觉自己被戏耍了。
‘没怎么样,八卦门闻名已久,想参观一下而已。机会难得。’
说到底,白云城会语出惊人的留下来,不过是因为知晓了此应为何地,好奇心一时泛滥加上顺便‘小小’的报复心态罢了。
八卦门年年当选江湖中最神秘的帮派,他早就好奇了很久了,不过依目前放眼所及的感觉来看,神秘的八卦门不过如此。说是一个江湖帮派倒反像一个和睦的大家庭差不多,真不明白武林中的好事之徒是怎么宣传的。
这里既没有所谓一进门就可以吞噬半个人的巨蟒,也没有传说中一踏入就会瞬间把人化成一具枯骨的碧池,更没有所谓一进门就可以感觉到灵气冲天并听到仙音指示的天机。
不过倒是让他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
白云城E眼看向就连站着也不肯安分守己,脚尖一直在地上搓来搓去的巫家大少爷,巫吟龙。
这个脾气急噪的男孩子其实内心非常之单纯,兼之长期关在这个小地方涉世未,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唬到。
更何况他听到掌门人亲口发话说‘除非是他不要他,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有可能解除’――多有趣的事实啊!既然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么找个解闷的玩具玩几天,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脱下外衣把他吓退了三尺后,白云城翻身在堆锦织秀的龙凤大船上躺下,说起来,他也还真的困了。
友好地冲那边笑笑,见那人闪得更远,看来这张大床归他一人独享也不错。
确定了目前那个男子还没有‘弑妻’的勇气,白云城睡得相当安稳。
一觉睡到辰时方醒。
醒来时身边有一团暖暖的东西占去了三分之二的被子,小腹上有着沉甸甸的重量温暖地压迫着他。
白云城慢慢睁开眼睛侧头看时,却是巫大公子八成困了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睡,实在困到不行了就自动自觉地在一侧睡下,进而习惯地钻进了本就应属于他的被窝里,一脚还搭上了自己的肚子――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呢,白云城瞧着他毫无防备的睡姿,不仅莞尔。
不过自己也蛮奇怪的,居然这么安心地睡着,他什么时候爬上床来也不知道。
不悦地皱了皱眉,白云城半倚在床上反省自己的警觉心。
这一‘反省’又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时辰。
日上三竿,阳光调皮地从窗棂钻进来,在巫吟龙脸上轻轻的搔着,那个安详沉睡时无比漂亮的人儿终于有醒转的表现。
他的睫毛轻颤,像某种生物的触须,抖动得越来越快,终于缓缓地张开了眼帘醒来,尚有一半意识在混沌里的眸如同浸在水中的黑石子,无邪且美丽。短暂的空白在见到他后意识迅速的回笼。
‘哇啊!变态!你为什么还在我床上?’

很好,他的反应依旧迅速得很,马上就跳了起来,然后在进行责难的同时三下两下整理好了衣服,动作迅速得让白云城羡慕。
再仔细地考虑了一会儿,白云城觉得也该是自己起床向巫家说明并有个交待的时候了,这才慢吞吞地坐起来,着手整理自己的衣物。
在他系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巫吟龙已经连梳洗都完成了,带着一脸的不耐烦和警觉看他的动作。
“怎么有人快(慢)到这种地步?”
目光一对上,两颗脑袋里不约而同地浮上极其相似又截然相反的疑问。
有意思,这巫少爷简直跟自己是两个极端的表率。
白云城愈发觉得事情有趣起来,好奇下多打量了那个急性子两眼,他一向不赞成太过急躁而致使事情没办法办得尽善尽美。
这一打量,果然给他找出了纰漏。
‘喂,你还没弄干净,所以说太快了是不行的。’
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已经叫人烦心,白云城居然还有闲暇关心站得远远的大少爷的仪表。
在阳光狭隘呈浅棕色的须根并不太刺眼,但与他干净的气质不相符。
白云城顺手拉过他来着手理那张薄唇上方的淡淡茸毛,掌心轻轻擦过他柔软的唇,心里不由得一动,正在奇怪这种感觉所为何来时,那个张牙舞爪的大少爷已经开始咆哮起来了。
‘嗦!我警告你立刻放开我!不然我跟你没完!’
这个男人的武功居然很不错!
这是巫吟龙完全没有料到的事实。
别看他动作慢慢的,可是不知怎地眼前一,就已经到了自己面前,好来不及反抗,他已用一柄小刀自作主张地替他打点容装。
被吓了一跳,巫吟龙一半是惊讶于他的武功,另一半倒是因为不太习惯别人突然亲密的靠近。
那个温吞男人的笑容似乎很容易瓦解别人的警戒心,含笑地眸望定他后倒像是一个宠爱弟弟的大哥哥――因为他出世就已经急着抢了家中的老大,这种新奇的体验倒是从没有过。
‘我们已经没完了,你以为过了一个晚上还有人相信我们的“清白”吗?’
逗他还真好玩。白云城索性挨得更近了一点,以一根手指点着他的唇,暧昧地摩挲着。
倏地胀红了脸,巫吟龙抵在他肩上的双掌猛然发难,但被到底技高一筹的白云城暗中压了下去,袭击的手反而形成了环抱的姿势,欲拒还迎的暧昧。
‘少爷……呀!’
倒把外间进来的一个小丫头弄了个大红脸。
‘什么事?’
巫吟龙这才发现自己与白云城目前的姿势有点像相拥而立,很容易引人遐思――尤其是在他刚刚才跟那个男人‘洞房’之后。
赶紧咳嗽了一声,尽量把那人隔离得远远的,没好气地询问那冒失的小丫头。
‘老爷说……要见大少奶奶。’
好不习惯哦,自己也跟其他人一样期待了良久的大少奶奶是个男人。巫府老总管的孙女儿小环其实已经在外面候了好一阵子了,一听到里面有动静就赶紧进来,可是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场面。
‘知道了。’
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那少女口中的‘大少奶奶’是指自己,白云城失笑,惹来巫吟龙愤怒的目光。

不愠不火地顺口打发了婢女后,白云城加快动作将把自己打点清爽――对他自己来说已经算快了,不好意思叫长辈久候――但仍了一刻多钟。
然后才在巫吟龙早已不耐烦的催促声中出了门。
穿过一个八卦阵形摆布的奇怪园,白云城发现这里除了有着不少瓣硕大的奇异卉外,还种植着一种纯黑色瓣的梅。那说来也奇怪,观其植株应是寒梅,却在早秋之际盛放,开得既不当时令,色更是奇怪:盛放的朵其瓣浓黑如墨,蕊却艳如金焰,乍一看去,却似一片泼黑嫩玉上淡淡地攒了几痕金丝,素雅中带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奇妖艳。更奇的是,这将舒未舒的蕾倒是雪白的颜色,似乎是开了后才会变成墨黑。
那墨梅异香扑鼻,中人欲醉。但园里有不少逐香的蜂蝶,却都根本不敢靠近。
院子里来往的人也都离那片死地远远的,不过却有一个缁衣老仆在树下修剪着过于茂的枝叶。
见到有人靠近,警觉的目光向这边看来,但很快又低下头去,继续做自己本份的事。然而,那老者似乎对白云城仍慢条斯理地对自己打量的举动十分不悦,很快便收拾手上的工具向后门走去。
‘那边的……’
依白云城的经验直觉,那种墨梅必含剧毒,就连剪枝的匠都要带上鹿皮手套才敢去小心翼翼地触碰它,平常人若不小心沾上了岂不危险?
却不知为何此间的人还要在此种植?更有专人护理?
‘庆伯是我大叔公救回来的,他是个哑巴,在这里做匠很久了,现在就只有他能照顾神梅,你管别人这么多干嘛!’
巫吟龙一开口就是不耐烦的怒吼。
真是!有这么多的空闲管别人不如快点跟他去见父亲。真没见过这么能磨蹭的人。
‘哦……’
其实他并没有要问那个人的事情啊,只是奇怪,明明知道这种有毒为什么还要种而已。
白云城边想,边慢吞吞地跟在回过头来对他横拉竖拽的人身后,走回了昨夜的大堂。
仍是张灯结彩的大堂,连喜帘都还没撤下来,不过巫父却早换下了大红礼服,穿一袭胸前绣着一枚小小八卦的暗紫宽服见客,并不像是打算迎接他这个‘儿媳妇’奉进门茶的样子。倒是显得很有威严,像是依足武林规矩长辈接见晚辈的方式。
见他们到来后点了点头,淡淡地吩咐:‘龙儿你先吃早点,我有事要跟白公子谈谈。’
说着,也不管巫吟龙继续跳脚还要再分辩什么,迳自将白云城引入了厅后的书房。
进入书房后门一掩上,拱手为礼的八卦门门主巫映月已经含笑招呼道:‘白七侠,我与你师傅还算有过一面之缘,犬儿无知,无意中得罪之,多多包涵则个。’
这八卦门的掌门开门见山,说得是云淡风清,白云城却心下暗惊。
从昨万到现在,只不过过了三个时辰罢了。他是睡下了,别人可没歇着,最令白云城吃惊的是,昨夜他只报了一个名字,原以为自己生性散漫,不若同门师兄弟们那样急公好义、在武林中有名有姓;并且八卦门独居云南一隅,一向不多过问武林之事,根本不可能单凭一个泛泛可陈的名字就将他的根底查出来。
但……从今日眼前所见可知,八卦门在江湖中的情报网也着实不容小N。
也罢,反正昨夜他不过是心情不好,开别人一个大大的玩笑,今天看来巫父大有为儿子求情之意,顺便也给他一个下台阶,承认自己是在捉弄那个急性子玩儿,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
慢慢地吹开茶上的细沫儿,白云城思付停当,这才一笑开口:‘让巫门主见笑了,晚辈昨夜只是愤懑贵府抢亲之行,一时性起与贵公子开个小小玩笑,今日便打算告辞。’
看这样子,这巫掌门只不过是因为儿子娶了个男新娘大感尴尬,私下出面与他商量用最不伤面子的方法解决也就是了。
听到他放弃得如此干脆,巫映月面上闪过大喜之色,但很快又复沉吟。
“这老狐狸!目的已经达到了还在故作沉吟,分明另有所图!”
白云城察言观色,意外地发现了今日巫门主找他并不单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这么简单。
虽然小小有些好奇,但面上却掩饰地很好。也不动声色,只是低头喝茶――笑话!要比耐性,还有谁能比得过他?
敌不动,我不动,安然稳坐如泰山。

果然,说这样静默过了一刻钟后,巫大掌门就先败下阵来。干咳了一声道:‘白七侠年纪轻轻就已然有名侠风范,稳重自持,犬子若能学到你一分沉得住气,也不致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来了来了!戴高帽的结果必有所求,白云城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茶,莫测高地笑。
‘不过……巫府此番招亲,竟然误将白七侠请来,冥冥中自是天意。南海派人才鼎盛,为武林公道做出不少贡献,眼下八卦门正有一件极让老夫忧心之事,有白七侠在此,倒是让人放心不少。此事小则关系到犬子的安危,大则会影响到整个八卦门,甚至武林都为之异动。’
说了一半,巫门主偷眼看看仍是坐着无甚反应的白云城,见他根本没打算接腔,只好干咳了一声继续。
‘想必白七侠也有耳闻,巫家曾与朝廷关系匪浅,在燕王朱棣造反逼宫时,巫家先祖于天像中知晓帝星有难,提早了三天偷偷助惠帝逃脱,至今仍有传言建文宝库的修建是出自巫家人之手。’
提及天下人皆关心八卦门的由来,本是笑的云淡风清的白云城换了一脸凝思之色,显然是对这个秘密有点感兴趣。
‘本来这个宝库,巫家根本没有将之纳入私囊的打算,但天下小人者众,觊觎先帝宝藏的人何其之多,巫家烦不胜烦,这百多年来,凭着八卦门的机关绝学与数大门派主持武林公义,倒还平安无事。但,自正统十四年,英帝兵败被俘土木堡后,江湖群雄四起,宫廷中也再见风浪。已经被人遗忘的建文宝库再受到世人关注,就在一个月前,八卦门中竟然有人闯了进来,虽然终是受挫而去,但对府内上下惊扰不小。长期如此,此事总得告个终了。
近来天灾人祸不断,黄河大涝已经三年,是以我想让巫家子弟出面,邀请少林、武当、峨嵋、昆仑、点苍、崆峒以及丐帮等七大门主到八卦门来,商议如何将这个宝藏开启,将所藏尽数交付黄河脉灾之用。现下最合适的人选是龙儿,他从来没在江湖中露面,只要行事谨慎,当可顺利邀得七大门派门主共同见证此事。可惜龙儿脾气急躁,若贸贸然放他出山,必会招致祸端。没达成任务便被人识破他八卦门弟子身份的话,更有可能让这笔财富落入野心家手中,届时朝野再起波澜,受牵连的不过是平民百姓。如今有白七侠在此,老夫放心不少……’
‘咳、咳!’
听到这里,白云城再笨也能将巫门主的心思给摸着了,不停地给他戴了高帽高高帽的用意,八成是想将这个烫手山芋抛给自己。
这可是个大麻烦事儿!白云城瞧见巫掌门老奸巨滑的笑容,赶紧打着哈哈想尽快推托,‘如此重任……’――可惜说话慢的人天生就注定会被人抢白。
‘如此重任,给白七侠不可!更何况依八卦门门规,巫家子弟年满十八,成亲后便可自由行走江湖。龙儿本来不一定要成亲的,但昨夜在白七侠亲口应允下,木已成舟。现在恐怕老夫也留不住他了,只好请白七侠以天下苍生为念!’
‘……’
老狐狸!天下苍生都搬出来了,明摆着以一个‘侠’字逼他就范。
白云城脸色阴晴不定,却无法反驳巫门主这看似合情合理、实则诡辩的长篇大论。更何况他昨天一时好玩戏耍了别人一把,成亲更是铁证如山的事实,日后被宣扬出去,他的面子、里子搁不住不要紧,师门的脸也让他丢尽了的话,他还不如自己去跳南海比较痛快!
看样子短期内是甩不掉得与一个急性子朝夕相的可能了,白云城叹了一口气,按住隐隐作痛的额角,不得不败下阵来。
‘我与师宗同门约好了八月之期为师傅贺寿,必须得先返南海,顺便也可将此事向师傅告之。一个月,当再上门与巫公子相携出行,巫门主认为如何?’
‘无妨,老夫也正好借此时机教导小犬一些防范与准备,一个月后恭候白七侠大驾便是!’
拈着须子笑得无比开怀的巫大掌门在白云城眼里看来,完全是一只道行千年的狐狸精。
第三章
西斜的阳光自绿意盎然的嫩枝上筛落下来,在地上洒出点点光斑。
怒火蒸腾十万丈的巫吟龙站在小山坡上极目远眺,还是没瞧见那个‘一月之期’的赴约者。
搞什么啊!
他一大早就为自己即将成为江湖里的一尾小虾而兴奋不已,亲自出来接人。可是,从旭日东升一直等到夕阳西沈,那个慢性子的男人还是没有出现!
巫吟龙怀疑他不是慢吞吞地像乌龟还在山里的哪条路上爬,就是孬种得根本不敢出现。
愤怒啊!既生龙,何生云?
从第一认定的不对盘开始,他第二做出了最让他讨厌的事――迟到!
即便把上一的迟到当作是他爷爷的错,但这一,他可是不折不扣的――让他等。
恋恋不舍的斜阳一步一挨地向山下坠去,皎白的月弯成一个秀气的笑在天上跟他打招呼,巫吟龙的白眼比月亮跟白。
很明显的,他们约期的最后一天也已经过了,可是他要等的人,还没有来。

听说古代有个瘟生叫‘尾生’,被人放了鸽子后还抱着桥柱等人等到死了,那个姓‘白’名‘云城’肖属乌龟的男人是不是也打算照本宣科给他来一下?
这小子明显有谋杀‘亲夫’之嫌,好快活地去当他的风流寡妇。
他绝不会让他如愿的!
巫吟龙的脸抽搐着,强自按捺自己奔腾的怒火,这才没产生‘自爆’现象。但是无辜受波及的一座小亭子被他打破了支柱,第二天只好移驾山脚继续等。
等呀等呀等,树根下一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终于爬上了距离地面三尺一根横生的枝桠,满天霞光再造访。
在白云城失约的第二天,巫吟龙觉得自己已经内伤。
吼吼吼――急性子火爆龙一个晚上铲平了山脚的小树林,把目所能及的蜗牛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第三天――官道的路中央站了一位似乎要表明‘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山大王,过往行人莫不战战兢兢,自动自觉地给一脸杀气腾腾的阻道男子塞银两。
在头上冒着白烟、思路已经完全停摆的巫吟龙冒充抢匪四个时辰之后,一辆晃悠悠的马车似乎从天边云际飘来,比拟牛步的车子好不容易晃到大马金刀的‘劫匪’面前停下,揭开的布帘子露出一张恨铁不成钢的脸来,痛心疾首。
‘龙宝宝,才阔别一月而已,你怎么可以堕落成这样?’
这种不着紧的腔调,这种慢悠悠的动作,除了那个动作像乌龟的男人――白云城还有谁?
被太阳蒸晒得快要挥发光的脑浆在见到那个男人后自动回炉,巫吟龙手动得比大脑还快。
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自巫吟龙手中呈流畅的弧线砍向白云城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脖子,周围的人皆尖叫着倒抽寒气,掩目不敢直视这即将染血的事实。
千钧一发之刻,两根纤长有力的手指稳稳当当地夹住了那把刀,将一场灾难化于无形。
‘谢谢,我不买大刀!’
白云城倒还算冷静,彬彬有礼地拒绝危险推销品。
‘白、云、城,你终于知道出现了啊!’
巫吟龙咬牙切齿。
三天,他足足迟到了三天!
天杀的乌龟男,他最好有个非迟到不可的理由!
‘约之谓约也,自当舍身以赴,我会来你很奇怪吗?’
白云城把大砍刀推到安全距离外,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服,皱眉看向一脸杀气的秀丽男子。
这搞不好会送命的耶!其实他老大不情愿,可惜他们南海派急公好义的师兄弟们各有公干,不得已他只好亲自出马了,没想像中的热烈欢迎就罢了,一开头这急性子就拿大砍刀招呼他,唉,真是命运多厄啊!
‘你个白乌龟,死蜗牛……’
又是一连串精彩的咒骂声上达天听!
怎么也夺不回夹在那两根手指之间的大刀,巫吟龙明知自己武功与这男人还是有一定差距,但输人绝不输阵。
‘……你偷人了?’
半柱香时间过后,白云城好不容易自他连珠炮似的咒骂声中找到空隙,插嘴慰问了一句让巫吟龙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鬼话!?’
他X的,这人不但性子慢,反应也慢!被骂了半天之后,回的却是这么一句半点也不沾边的话。

巫吟龙开始觉得自己和那个人绝对存在不能沟通的阻塞。
‘不然……我怎么做乌龟?’
慢条斯理地给困惑中的人一个解释,白云城终于摸到了自己的小茶壶,咕噜吞下一口水。
唉,看到他说得这么急就觉得累,他都不用喝水的吗?
‘X的,要偷也是你偷人,你才是我老婆!’
反省过来他刚刚多此一举的解释是什么意思后,巫吟龙索性连刀也不要了,冲上前去揪起他的衣襟开吼。
‘那么……你做乌龟?’
好心地把小茶壶口对上他的嘴,趁他还忙着大骂没有合上唇之际倾出了一笑甘霖,以滋润他吼得干渴的喉咙――不过,白云城这一示好的举动显然没被呛咳连连的巫大少所接受。
‘你才是乌龟!’
他为什么非得跟着这和自己不对盘的人一同闯江湖啊!?早把爹爹数提前交待的‘要听从白七侠的指挥,两人同心协力、共谋大事’训令抛诸脑后,巫吟龙满心只想着如何能把这男子打倒的快意。
‘喂,你既然死活不肯承认偷人了,又非得要为夫的做乌龟,这样很为难耶!’
呵呵,光是看着他气得脸红红的样子就觉得好可爱。白云城不紧不慢地继续撩拨着暴龙的怒火,顺手将只顾得生气猛攻而忘了加强后背防范的人一把拎上车,笑嘻嘻地催马扬鞭而去。
‘死白乌龟,总有一天我会撬开你的乌龟壳,卸成八块切来下酒!’
‘那也要等到你学会喝酒再说!’
‘呜,混蛋,不许点我的穴道,有本事下车比划。’
‘下再说吧!’
‘痛――笨蛋,你到底会不会驾车啊!?’
哇哇大叫声被晃悠悠前行的马车拖得渐渐远离,从小树林里钻出来的一伙人面面相觑。
‘相公,小龙这性子,真的不妨事么?’
唉,到底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巫夫人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这么大头一出远门的儿子。
‘天生一物降一物!龙儿出行之前饿哦已经给他卜了一卦,卦像上显示“小凶,若遇贵人便可遇难成祥”。白七侠为人机敏,心思慎密,有他相佐同行,对小龙而言不无助益――再不染,这孩子若能学会别人一分沉得住气,也就不枉他此行了。’
拈这颏下的长须,巫父望着逸在车后的尾尘,中肯地道出这一趟绝不是赔本生意。
‘山高不怕那云来阻哟,路远不怕那弯道长……’
板荒走调的小曲从赶车的男子嘴里哼出来,说不出的闲适惬意。
只可惜坐车的人就完全没有他这种慢不着紧的闲情逸致,喷火的眸子一泾盯着瘦长的背影,恨不得在上面烧穿两个动。
巫吟龙长这么大没迈出过八卦门一步,所以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着会晕车的特殊体质,根本没有出远门的本钱。
入蜀之后,白云城本来就驶地很不快的马车更慢了。
蜀道之难,千古传诵。
为人极是小心的白云城这一下自然是全神贯注,不去管那个被困在车上晕得七荤八素、胃部翻涌着直吼‘快一点’、想长痛不如短痛,早早翻过这崎岖山道的人有多焦躁,最后索性在前方牵着马儿走,生怕它走快了失蹄,一步一步向上爬,走得好像云凿月――慢悠悠啊慢悠悠。
好不容易捱到绝堑最高峰,转国家了山道口,突地有一股与高山雪地清冷气息不相符的淡淡香气,芬芳馥郁扑满鼻。

白云城疑惑地四张望――这一翻过青泥岭便是蜀山最高,号称蜀地第一景,高可俯看四川盆地,视野开阔。传言古有神仙在此把酒赏月,笑看太阳神的六龙车也翻不过的山颠。
再大力吸嗅了一番,空气里,依旧飘荡着那股淡淡的香气,沁人肺腑,不是他的错觉。
若仔细分辨,那香气像是某种朵在沸水中被蒸发出来的,薰然中有渗入了一种茶的清气,清而芳馥,雅而不浊,搭配得恰恰好。
不过现已时值秋,高耸入云的山顶下了一场初雪,早结了一曾霜似的薄冰,行人莫不战战兢兢,哪会有这般兴致,在这寒风彻骨的山头赏景?
但上面却的确是有人驻留于此,一阵又一阵的香、茶香从高顺风而来,引得白云城‘咕噜’吞了口馋涎,四下里搜寻这异香的根源。
茶,亦称熏茶,香茶、香片,集茶味与香于一体,茶叶引香,香增茶味,相得益彰。既保护了浓郁爽口的茶味,又有鲜灵芬芳的香。冲泡品啜,香袭人,甘芳满口,令人心旷神怡。自南宋有了喜饮茶的第一人后,后人仿效者众。
白云城别无所求,却于数年前起对这杯中之物恋恋不舍。然茶的烹制又极是讲究:,自是要采有香气之鲜,除此之外,还应精心采摘其半含半放之香气全者脱水干制;茶,端着个人喜好,一般以绿茶更佐香;烹,则如大师名厨的手艺,烹茶之人要量茶叶多少,方能决定的数量。多则太香,而脱茶韵;少则不香,而不尽美。
现下在山顶上烹茶赏雪的人无疑是个中高手。
白云城闭上眼睛将嗅觉效力发挥到最高,面上神情竟如观摩高手过招,让那气息氤入五脏六腑之后,竭力去分辨其精妙所在。
突地,从上面的大石后传来‘咯咯’一声娇笑,那雪中烹茶之人竟然还是个女子!
一把微带黯哑的慵懒嗓音似透着浓浓的疲倦,但那俏皮的语调却又偏生要冲破这一份黯淡,意外地显得清扬,更难得的是,她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融合得十分默契。
‘小白,你到四川也不来看我,我只好亲自来接你了!’
随着这话语,从大石后转出的一个黄衣丽人,三十岁的年纪,倦倦的丽色,淡淡的清幽。
倚石而立,却如大青石旁的一丛淡菊,清新妍丽,气质天成。
然而,无论是从她笑眯的眼旁已有的细微皱纹,还是从她那种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倦意的神情来看,她已算不得年轻。
但他恍若菊般历霜愈艳的风情,却叫人觉得年岁的增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人,如茶。
不是那种一清到底的茶,而像杯饱和了之香魂精魄的茶。
开极盛,却未甘愿等候凋落。在芬芳转化成腐败之气前,她变聪明地将那鼎盛华升华、转化、保密。
她把所有的岁月尘嚣俱化做空有明艳不能比,却能持续长久、更有吸引力的幽香,避过了凋零的枝头,反而更张扬地浓缩到一泓澄清的茶汤中散发出来,凄而弥艳,以这样一种缱绢的丽色,傲视群芳,于最扉丽喧嚣散落着孤清的美。
‘菊夫人果然是菊夫人。我也早该想到,在这种时候,会有雅兴在此烹茶赏雪的,除夫人外不做第二人选。’
白云城倒是不紧不慢,微微一小拱手为礼,见到她独自一人在这雪山绝顶出现似乎半点也没吃惊的样子,却原来他与这女子相识已久。
‘小白,我最欣赏你这种对任何事都变不惊的气度。去年你陪我在这里赏月品茗,一别又快一年了,你这小没良心的走得倒干脆,却害得我们自意门里的姑娘念念不忘。’
她依旧用着那种淡淡的、倦倦的语气说着,似乎在惋惜时间太容易流逝。
不过她眼角眉梢自信的笑意却说明,时光于她一无陨损,不过多添了成熟的风韵与智慧的风情。
‘夫人能烹一手好茶,白云城是做梦也想再到菊梦小筑去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无奈此时的确公务缠身……’白云城好不惋惜地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一停车就冲到路边干呕的巫吟龙,暗示这就是害自己无法有悠闲时间赴佳人品茗之约的罪魁祸首。
‘哟,这还真是稀奇。慢郎中也会有急事急着去办?’熟知白云城脾性的女子笑着,眼珠一转,倒像是想起一件事来:‘难不成你也在被邀的百人之列?虽然南海派也是以剑法见长,不过我可记得这些派帮事务一向是由你大师兄出面理的……’
‘帮中事物,自然一向是叶师兄理,我只是有一些私事急着要去办……呵呵,不知道最近武林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夫人消息之灵通可是无人能及,可否告知一二?’
打了个哈哈,白云城反而向别人打探起来。
却原来这菊夫人本是蜀山剑客薛情之女薛梦菊,十六岁即以武林第一美人名动江湖,却不料偏生红颜薄命,薛家千挑万选,嫁了门当户对的武林世家之子,那人却是个浪荡子弟。薛家自知遇人不淑,却总想着对方父母在武林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会严加管教自己的儿子。孰料,嫁过去不到两年,那生性好赌的丈夫因为无法向苛严的父母求得赌资,在一赌红了眼之后竟然丧心病狂地在妻子茶中下药,仅仅是为了换取百金之酬,便平白让一觊觎梦菊美色已久的浪子占尽了梦菊的便宜。

事情败露后,那夫家虽然对自己儿子加以重责,却同时也鄙薄起失身于人的少夫人!薛梦菊不堪再受其辱,决意不再遵循所谓妇道、默默忍受不公平的指责,同时与夫家和娘家断绝了关系,孑然一身独自在江湖中闯荡。
到底她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意识到女子藏拙忍辱却根本无法换来自己的幸福之后,索性抛弃一切理法观念,在江湖中自创了一个自意门,专门收容那些被男子欺骗、或是被鄙薄的丈夫无情抛弃的可怜女子,教她们武功,让她们自立,鼓励她们不必在乎世俗的眼光去追寻能真正与自己情投意合的意中人。
这样惊世骇俗的理念本是为人所不容――尤其是那些认死理,尊奉男尊女卑是天经地义的卫道人士,对这公然的挑衅简直气愤填应。甚至有人污蔑自意门是妓寮淫窝。但当薛梦菊以由摄魂大法配合药学辅助悟出的菊梦心法,将以昔日夫家为首的一干武林卫道人士制服,并略施小惩让那些谦谦君子们在光天化日下真实地暴露出他们心中龌龊念头,恍如经历南柯一梦的人们丑态百出,醒来后自觉颜面扫地,其后更被她‘男子生而为天,若天生无能,女子亦当自立以孰助挈夫’的训辞打了无形中的重重耳光,从此倒无人敢再向自意门生事了。
虽然还是有一些顽固人士对自意门不屑中伤,但时间久了,人们却也渐渐同情起那些无奈被迫离家,最后才辗转投入自意门的女子来。更何况那里并不以美色立世,顶多是会陪上门前来的侠客谈谈天,献上才艺让忧伤的人忘忧解困,除非是姑娘们自己愿意,绝无可能出现苟且之事。
相反,在那里解除了千百年对女子不公的禁锢之后,在多种方面都展示出自己被压制才能的女子越来越得到人们瞩目,很多的名门侠士慕名而来,为的就是在这些或善解人意、或知书达礼的姑娘中寻一个真正能与自己琴瑟相合的意中人。
结果这样一来,反而更扩大了自意门的名气,并且带来了一个想像不到的便利――那就是这些姑娘们通过别人所不能及的管道掌握了最多也最详尽的资讯。
菊夫人消息之灵通可谓天下第一,白云城若想打探最近武林中的秘事,不问她问谁?
‘奇了,这你却问我?十大名器之一的湛庐宝剑月前现身江湖,剑为百兵之首,少林、武当、点苍等七大派掌门认为此事不可等闲视之,商定召开论剑大会,邀请现金武林中以剑法称著的百家门派同赴少林,比武胜出这一名器的得者,免得日后此剑流落江湖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你这般行色匆匆,不是接了帖子急着赶赴少林还有什么?不过你也恁急了点吧,论剑大会在两个月以后,就算你动作慢,爬也该爬到了。’
菊夫人掩嘴而笑,还不忘小小地讥讽一下这有名的慢郎中。
‘七大派共同召集,邀请百位名剑客参加论剑大会?这我倒还真没听说过!说起来,夫人既然已亲自出迎,我又怎可错过菊梦小筑的美茶佳约呢?’
若是七大派掌门届时同聚一堂,他答应了巫家老狐狸要做事的倒是方便!白云城眼珠一转,不动声色地将这一消息转化成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笑吟吟地跟在无意间透露了这么个大是便利的好消息给自己的菊夫人身后,牵着的马车调了个头,竟是往自意门的菊梦小筑去了。
巫吟龙决定他受够了!
托那只慢乌龟做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问道于盲。
一入菊梦小筑,那只看不出来有这么贪好色的白乌龟就钻到别人闺房里不肯出来了。天天就见他和那位菊夫人烹茶品茗,半点儿也没为正事着急的样子。
虽然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不同他长途跋涉忍受晕车之苦是不错,可是要办的紧要事根本八字没见一撇,巫吟龙心里的焦躁一日胜似一日。
斜眼打量着随便栓系在谷口的马匹,巫吟龙掂量自己会不会驯马的本钱――他受不了那种上下颠簸的失衡感,不知道骑在马背上跟坐在车上相比哪一种更剧烈?
怨恨的目光看向不时传出‘咕噜’水滚声的室内,白云城坐在一群笑语晏晏的姑娘们中间低声地谈笑着,耐心地将自己烹煮出来的茶汤送到每一位姑娘的手上,换来她们巧笑倩兮的道谢――也许到了这里才不得不承认,那个天性温吞的男子也是有其特殊魅力的,尤其是对着这些心理受创过的姑娘们。
但这一场景没来由就叫人看着火大,在自己已经忧心如焚的时候那家伙居然左右逢源,实在是……
‘巫公子,你也一起去喝茶不好吗?’
一个头结双髻的小姑娘轻轻坐在他身边,含笑将一盏清茶递给他,在无人2他的时候,专程走过来跟他说话的女子是菊夫人的贴身丫环小如,一个被自己亲生父亲卖到妓院两年后,偶然叫薛梦菊救出来的女孩子。今年才一十五岁,那一朵幼年时饱受摧残的正是绽吐芳华的时候,情窦初开的少女看起来倒是对这俊俏少年有点意思。
‘咳,不用,我才不要过去,我最讨厌喝茶了。’
说着,还有点欲盖弥彰地将别人送到自己手上的茶杯烫手似的远远地放到一边去。
他太急于拒绝别人好意的言辞微微刺伤了多少还是有些敏感的小姑娘,好心端茶来给他的小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默然不语。
‘你啊!还真的是这么讨厌我吗?凡是我喜欢的你必厌弃之!’
就再巫吟龙惊觉自己的举动伤了那位姑娘的心,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和的时候,头上早挨了一下,看到了这一幕的白云城走了过来,半开玩笑地把他拒绝别人小姑娘心意的言辞归咎到自己身上。明白他在为大家解围的小如起身福了一福,红着脸去了。
‘喂,臭小子,小如可是个好姑娘呢!你明明一开始就直盯着她瞧,现在她主动亲近你了还摆什么臭架子。如果你敢因为她的身世看不起她,我第一个就跟你没完!’
见她走远了,白云城这才俯身跟总是浑身带刺、不经意间就得罪人的急性子好好沟通。
‘我才没有!那个……还不都是你害的,我娘从小就教训我,如果我敢跟自己神定之妻之外的女子交往,她就伙同我娘子把我的小鸡鸡切下来!’
完全不擅长跟女孩子相,呆在这里坐如针蚝的巫吟龙咬牙切齿。
可怜他幼小的心灵,在童年长期经受的语言暴力下产生了阴影,根本没办法跟其他任何一个女子好好相,好歹以外娶了老婆之后至少也有一个女人是可以让自己好好认识跟了解的,就甭提现在他莫名其妙娶到的是一个男人老婆了!

‘噗!’
言下之意,这个完全不懂要怎么样在不伤情面的基础下,委婉拒绝姑娘们好意的男人完全是个青春的在室男?
‘那你要小心哦……说不定以后会切你小鸡鸡的人是我!’
做了个鬼脸,因香醇的茶而有点醺然的白云城看着面前的大红脸第一百二十三反省自己的坏心眼,不过捉弄这个气急起来很容易就脸红的急性子实在好玩,只要轻轻的逗弄一下,马上就可以立竿见影地见到成效似的,实在叫他欺负得很有成就感。
‘你给我少废话,回去之后立刻就求我写休书吧!’
巫吟龙实在是不得不咬牙切齿,虽然休书名义上是‘夫家’所写,可是为什么实际上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上呢!
都怪墨守成规的臭老爸!才会让自己弄得这样进退维谷的地步。
‘呵呵,那你可要保证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哦……’
白云城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挨得很近,以很明显的目光向他的裆部扫视着,弄得巫吟龙气到脖子都红了,跳起来追着白云城就打。
‘哟,小白又在欺负人了!巫家弟弟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被你骗!’
摇曳的长裙拖地,穿了很有一身高唐风味的菊夫人施施然走过来,见到这情形不禁失笑。
‘夫人,明明是他在打我,你可不能偏心!’
好像是很狼狈地躲闪着,却有闲暇接话。白云城一笑停下步子,顺手接住了背后力道不小的拳头。
‘啧啧啧,别人不懂你就算了,略微有听过“智剑”白云城名头的人谁敢轻易惹上你?’
对到底还是挨了巫吟龙几下子的白云城半点同情都欠奉,菊夫人把手上拿着的东西向他一递,微笑道:‘喏,你要的那个论剑大会请帖的摹本。你别又是另有什么打算吧?我是见跟你这么熟了,谅你也不会用这个做坏事,才拜托初蕊姑娘偷偷拿黄山剑客的请柬仿制的,万一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可千万别把我们给扯进去!’
这一番话八面玲珑,既给了老朋友人情,却又记得叮嘱他于情于理都不能辜负别人的信任,更绝的是丑话也说在了前面,摆明出了事也完全与自己无关――菊夫人交际手段之高明,可见一斑。
‘多谢夫人,改天我要是能拿到云南边界的异种香茗,再上门跟菊夫人讨教烹茶之道!’
笑嘻嘻地将两张无论从纸张成色或是字体行书都仿得难辨真伪的请柬收到怀里,白云城唱了个大喏,感谢之情倒是不假。
‘这么说,你摇要走了啊?唉,这你也只是盘桓了一个月,我倒是希望你有空能多上门陪陪我和姑娘们说说话。这年头,像白七侠这样是真名士自风流的谦谦君子越来越难找了……’
见他话言中流露去意,菊夫人倒不强留。不过她这突地有些赞叹的感慨却叫白云城愧不敢当。
‘对了,你这位小朋友如果还是觉得坐车子闷烦欲吐,我这倒是有一个方子,将这陈皮枸杞子在车上时含服,便可解胸中郁闷。’
送他们上车,顺手把一包不知是什么的药递给巫吟龙,虽仍有些依依不舍的菊夫人却绝不远送,微微颔首便自去了。
她这种拓然潇洒的性情无端叫人羡慕,巫吟龙上了车后还回头频频回顾那已半掩在蔼雾中的菊梦小筑。
第四章
大凡名山,必有高士。
尤其是一些懂得修身养性的奇人异士。
偌此福荫,一些大门大派占据了山头后,便有无数人慕名而来,拜师也好,朝圣也罢,山下的小商小贩们都可借机生财。
号称天下武学正宗的少林脚下自不例外,这一番热闹滚滚别开生面。
嵩山。
嵩阳县,悦客来客栈。

已过了晌午时分,店小二正忙碌地收拾着满数残羹,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下一个高峰期的晚膳。
这几日的生意很不错,有很多武林侠客行色匆匆奔此而来,虽然不知道嵩山要发生什么大事儿,可是在少林这种武林宗主山门下做小生意的原则就是少问江湖事――任谁都知道:保着脑袋在脖子上做清淡生意总比没生意做要好。
一波波的客人去了又来,中午就忙成这样,晚上不知道要不要跟掌柜的讨个示下再找几个临时的跑堂,免得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造成工伤。
正叨念着,不远传来马车^辘声,耳尖的店小二赶紧一骨碌地跳了下来,跑到门口撩起帘子迎客。
心想着刚刚从窗口瞄到的那一眼,前来打尖的马车装潢得虽然不算十分华贵,倒也气派体面。想必不是名侠也是世家公子这类主顾,一定要好好招呼,服务到家。
耳听得车厢门似乎有打开的声音,店小二赶紧哈下腰、咧出最欢畅的笑容,等门外停好车的客人一进门就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等待。
一刻钟过去了……
站在门口几乎没笑到脸僵的店小二觉得自己撩着布帘迎客的手举得好酸,嘀咕着是不是那客人悄无声息的来了又走掉了,努力转动脖子偷瞧一眼那辆那车的动静,刚好看到有一只白布袜、麻耳快靴的交从车上探下来,赶紧又扭正了头,辛苦地坚持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又一刻钟过去了……
第二偷看的结果是,车上那个人的第二只脚总算下了地,上半身还在车厢内,似乎和里面的什么人有所争执,一时半刻还没办法顺利地进门。
店小二压抑自己出门拉客的举动,前些天才听说街角那一间酒肆的小二旺儿冒冒然想出去拉那些武林客的生意,结果一意不合被摔了个大跟斗,现在还躺在床上爬不起身。
这些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武林中人的生意好做也不好做。好做是指他们为了维护武林侠客在小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通常都吃得很豪爽,钱也给得豪爽。不好做是因为若是上门来的几位恰好有那么一丁点儿鸡毛蒜皮的小磨擦,一打起来就惊天动地,桌碗瓢盘被砸过的店可不在少数――最重要的是,那些本爱摆阔的大爷们通常会在事后忘了付赔,或是为了谁要赔偿损失的问题上有所冲突,再干一场。
唉,这些个大爷们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枪,可就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了。真不知道‘江湖’二字怎生得书。
三刻钟过去了,等得望穿秋水,眼也发、腰也发酸的店小二决意就算是真的像旺儿那样被打趴下,也一定要将那让自己等了这么久的马车上的客人拉进来时,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张温和的笑脸。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果然是一位腰畔配剑的武林中人。穿着一件简单的八麻布衣,高高瘦瘦的身材,干净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看上去很普通,也很平常――虽然他耗时三刻钟才能从那辆并不他宽敞的马车上走下来有点夸张。
不过却看直了店小二的眼。
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因为他的动作。
这个看起来很温和,笑起来更温和的男子,手上‘捧’着一团疑似人类的事物――仔细看时,那很明显被强迫着窝在他怀里双手死命揽住他啊脖子的人还是个少年,相当让人惊艳的美少年。
哦,难道这人就是江湖人称‘淫中之淫辣手摧好色一代男’的淫魔银中玉?不然怎么会连男人都不放过?
天啊,他要不要为正义出头、为无数被这淫贼玷污的良家少年少女们出头?
不过……万一这男人真的是,去告发的话,八成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唉唉唉,自古忠孝难两全,自古蓝颜多薄命,自古好人不长命,当一个祸害去与千年王八万年鳖斗法似乎又叫遗臭万年……
陷入天人交战中的店小二思忖良久,决定――先做他们的生意再说!
‘客官您要来点什么?小店的爆双珍,快炒麻油鸭都是大师傅的拿手好菜!’
把滞久了而发凉发酸的笑脸撤下,换上新鲜热辣、殷勤无比的招呼,一样让久候而来的客人感觉关怀备至,宾至如归。
不是他自夸,做他这行的店小二不聪明伶俐点儿,老早就被掌柜的大油板子刷下来了,哪里能这样干手净脚来跑堂?
‘嗯,从这里上少室山起码还要一晌午的路,今天是去不成了。那么……小二,叫你们大师傅做个慢火炖得烂烂的气锅鸡预备晚餐,配菜越清淡越好。现在就马马虎虎来个烩双冬阳春面吧!唉,时间太赶了也不知道气锅鸡的味道出不出得来……’
沉吟了半晌,似乎是盘算着今晚要在这里歇下的客人终于点了菜。虽然不是怎么难寻难觅的山珍海味,倒是磨牙得很。
不过……

耳尖的店小二听到他提及‘少室山’三字,倒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难道这恶人已经自知恶贯满盈,自动上少林受死的?
谁不知道少林寺的高僧们对那种坏人名节的淫徒恶痛绝,佛门还有酒色大戒,这么个现行犯自己闯到山上去,那还不是黑蜂子扑火――有去无回?
可怜,年纪轻轻却偏要做这等坏事,也许今晚就是他在人间最后的晚餐,一会儿他记得去知照一下大师傅下料用足些,让别人吃了一路走好……
想像力极其丰富的店小二摇头叹息着进内堂去了。
剩下在店面做着的青年男子看着明显是因为穴道被制,一个劲咕噜噜转动着眼珠似有所言的少年。
‘如果你答应我,解了你的穴道也不许逃、不许向别人挑衅生事、不许咬我、也不大叫引来别人注目的话,我就先解开你的穴道。同意就眨一下左眼。’
扳着指头历数有可能发生的状况,以便防患于未然后,看着性急少年早就几乎没把左眼眨到抽筋的青年男子轻笑了声,手指轻点,果然不食言地解开了他上身的穴道。
‘你这混……’
甫一得到自由,窝在肚子里良久的怒火就开始竞相往外迸发,但一看到白云城好整以暇地朝细长的指头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望定自己的时候,在这样的表情下吃了无数暗亏的少年总算学了个乖,硬生生把一串精彩的咒骂咽了下去。不过兀自在嘀嘀咕咕:‘吃什么气锅鸡!都是你,本来从成都开始赶路,不出十天就可以到少林的,你足足走了一个多月。一道菜居然“起码”要用三个时辰去煮,怎么还不见你直接饿死算了!’
那简直是慢得气死人鸡!据说那白乌龟在云南吃过这一道菜后念念不忘,很有闲暇地一路比较各地不同的作法。
‘虽然走得慢了些,不过古语云“欲速则不达”。更何况,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先到菊梦小筑一趟,又怎么知道正月十五武林大会要在少林召开?既然到时候七大派掌门人同赴少林,我们自四川便改道西行,不但省去你一一上门拜访的工夫,又可节省了多走冤枉路的时间,岂不两便?’
不紧不慢申诉着会把‘十天’变成‘三十天’的理由,顺便为自己摸上菊梦小筑,不过是因为‘嘴谗向菊夫人讨茶喝’的行为加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白云城反驳地理直又气壮。
严格说起来,这样一来,把他们预计起码要半年的行程全压缩到了两个月内,反而还比原来快了很多耶,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唉,急性子遇上慢郎中,天生注定就是要不对盘就是了。
为什么这个性急的偏生还无比莽撞,什么江湖规矩都不懂,急起来先吼的先赢、先打的先胜,一路上也不知道闯下了多少祸患,着实让他善后得心力交瘁。
无视那愤怒的少年早育眼忘了他的威胁开始劈里啪啦怒吼,白云城端着自己永不离手的小茶壶慢慢的呷了一口。
再被他这比百零一号表情击败,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小暴龙放弃跟他申讨自己人身自由的权利,转而向厨房方向炮轰――为什么他的面还没上来!?
店小二在把热腾腾的阳春面端上来的时候脸很臭。
仅仅不过一碗面的功夫就被人催了二十遍的经历不是一般人愿意拥有的。这位小爷八成以为那些热腾腾的食物完全是由百宝盘里直接捧出来就能少桌,难道师傅下面作汤不要时间啊?
瞟了一眼旁边还是笑吟吟的‘淫中之淫辣手摧好色一代男’,店小二开始同情起他来了,难道就是因为这捋来的人实在是太难缠,导致一代淫魔甘愿自寻死路?
至此,爱幻想的店小二已将这二人的故事在脑海中构造出了完整的篇章。
唉,虽然他谨遵店小二守则不问江湖事,可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这些整天舞刀弄枪的侠客们给他平凡的生活提供一点幻想,晚上又可以到小红桃那里去吹吹牛,人生如此,岂不快意?
‘龙宝宝,你吃慢点不好么?又没人跟你抢!’
慢条斯理拿了筷子擦抹干净,才吃第一口面的白云城看着已经在喝面汤的人也很是无奈。
‘少废话!’
看到他这么慢就心头火起。
巫吟龙有气没发,索性把尚有一点残汤的大碗砸了过去,白云城一笑接过时,却看到油迹宛然的碗中似乎映出窗外有一个向这边窥视着的淡淡人影。
警觉地那边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吃饱了,你自己慢慢来,我先走了!’
巫吟龙向左一晃,意欲来个出奇不意,撇开这不对盘的同路人自己先上少林,却不料突地被脚下一种奇怪的定向力所阻碍,本来应该很是优美的身形差点变成了倒栽葱。

气恼地低头看时,那还在慢吞吞吃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的鞋带给踩在了脚下,难怪他见自己要走还敢吃得这样的悠哉。
‘死乌龟,要不你就快点,要不就放我走,小爷我没耐心陪你……’
后半截话伴随着五爪疾伸向别人面门的动作定格。白云城针对急性子气急心躁下动手破绽多的特点,采取的应对仍是一千零一套旧法子――点穴。
‘早说你这样一定会吃亏,你怎么都不肯听听劝呢!’
白云城看着又吃了瘪、面上满是不甘之色的人,自己也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一般来说这少年并不会这么容易被制服,也许是对着自己的时候脾气特别暴躁,所以破绽才特别多?
唉,不管喽,还是老办法,一会儿把这动弹不得的急性子扛到客房去,强制性让他留下来陪着自己比较放心。
在一双怒火狂喷的眸子盯视下,很自得其乐地慢吞吞把面吃完。白云城坏心眼地打算让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用完晚膳。
到时候他因为手脚酸麻而跑不动,晚上就可以不用点穴了。
瞧他多善良,为了让大家都有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真可谓用心良苦啊!
‘碰!’
很不友善的房门就在白云城面前关上,差点把他的鼻子拍扁。
看起来晚膳时巫吟龙虽然抵死不肯吃那慢火炖熬出来的气锅鸡,可气也全跑他肚子里去了。
“啧!只不过因为他的手还在发麻不能动让自己硬塞了一嘴食物而已嘛,气成这样,至于吗?”
白云城摸着鼻子按忖,这人天天生气不累啊?
本来想上前拍门跟他商量一写明天上山的事情,无奈里面就是不肯开门,讨了个没趣后白云城只好回自己隔壁的客房,枕着手躺在床上想这一任务晚生得是不是太快了。
唉,就他的经验,快必有失。这进行得太顺利,也许还有哪些细节他没有推敲到?比如说那伙盯了他们的哨却一直没见有任何行动的神秘人物?
后半夜睡得正朦朦胧胧之际,突然听到屋顶上有衣袂带风的声音。想想这里是少林脚下,太平盛世,就算有些许小贼也自有少林弟子置,不劳外人费心。
懒得多事的白云城翻个身继续睡,却好死不死听到隔壁房的窗口‘啪’一声响,应该是有人跳窗出去了。
唉,又来了……
那一心想完全融入江湖的急性子还真是急公好义。只是不问缘由便急着做好事也就等于急着找死。不过……从刚刚听到的声响判断,不长眼路过的只是三流小贼,想必巫吟龙应付得了,应该不用担心。
更何况已经跟他说明了两张请柬都在自己身上,就算他不情愿也只能等到天明再上山的,理完小贼那急性子会自行归来,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云城合目再睡……一刻钟……两刻……半是时辰过去了,没听到那边有归来的声音就是没办法再沉入黑甜的梦乡。
失眠是老年人才有的习惯。
白云城叹了口气,试着说服自己,今晚月明风清,他也恰巧会有夜间散步的风雅。
仔细回想了一下贼人逃逸的方向后,白云城一路循着蛛丝马迹而去。
愈向镇西南行,道路就愈见荒野。过了桥后还有着一大片乱坟岗,典型方便人弃尸的好场所。
白云城正担心会不会乱中有失,远远瞥见一个红影一闪,没入山谷间的树林。那身影正是自己这阵子无比熟悉,熟悉到快要生厌的巫吟龙。
无声地叹了口气,赶紧也跟着掠了过去,心道就算那小暴龙因为追丢了贼人而把怒火都发泄向自己,也还是得先把他抓回去才比较能安心的睡觉。
不料,一步踏入野树林,入目却是一派旖旎‘冻’人的好风光――旖旎是因为林中有美人裸浴,冻人则是因为大冬天跳到冷水池里洗澡的直接效果。
不过奇怪的是,巫吟龙身上虽然全是被冻起的一颗颗寒栗,脸上的神色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仿佛自己正泡在温度怡人的温泉里,惬意地享受人生。那张冻得面青唇乌的脸竟然有着这样的神情,所以看起来分外诡异。

‘吟龙,你干什么?’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白云城赶紧把他从冰得冻死人的水里拖出来,肌肤冷得泛起浅青色的人拧扭着不肯如他所愿,比平时分外难缠。
‘见鬼!为什么我做梦也得见到你?出去出去,我才不要做噩梦。’
挥手箱赶苍蝇一样的巫吟龙嘴里嘟囔着,内容却叫巫吟龙哭笑不得。
‘你给我说清楚,谁是谁的噩梦?’
要玩也有个限度好不好?白云城先拿起他随意弃在一边的衣服包住那冰冷的身子,才想跟他理论,待得看到他的眼神的确不太对时警戒已经晚了。
那个一向动手比动脑快的人抢先一步就毫无道理可言地点了他的穴道,然后歪着头似乎自己也很困惑地打量着他。
‘嘿嘿,果然在我梦里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明明能动能说话还能点人穴道的巫吟龙口口声声说自己现在是在做梦,白云城听得背脊发寒,心中暗叫不妙。
难道这人以前有着梦游的习惯?还是一时梦魇住了醒不过来?
‘哼哼!’
果然,下一步,不怀好意冷哼着的急性子就扑了过来,重重地扭住了自己的脸。
‘欺负你欺负你!看你还敢动不动就点我的穴!可恶的白乌龟,天杀的慢郎中!’
他的欺负就是捏住了他脸颊两边的肉,拧来扭去的变化各种表情供他搓着玩……白云城脸上的肉被揉得发麻了,却又忍不住想笑。
‘你还敢笑!我最讨厌你那种好像什么都逃不出你算计的样子了。明明会的就只有一招“以比变应万变”,居然还有人夸你是智者千虑,万无一失?’
‘……’
咳,瞧起来这急性子并不是完全都没有用脑子,只是天生的脾气就太过急躁,即便他分析透了自己这个人,但到临动手时仍是功亏一篑。
白云城因这一意外的发现而对那急性子有所改观。
‘说来说去都是你不好。好好的非要嫁我做什么老婆,害我的天定姻缘莫名其妙就被你破坏掉了,你要怎么赔我……’
没好气地在‘梦里’把自己所有的牢骚全发泄出来,巫吟龙不再扭他的脸,改而用力地戳他的额头。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苦恼地在想明天自己的头脸是不是还能出去见人,白云城却没发现另一个危机的悄然出现。
因为刚刚裸身入浴,虽然在‘梦中’的巫吟龙执意认为自己泡的是温泉,但身体实际已经冷得受不了,像取暖的小猫一样把冰冷难捱的身子下意识地向着暖源――,偎得很近。近到呼吸可闻的地步,被冻多后带了妖异紫色的唇近在眼前,光滑的身子也很不安分在靠在身上蹭着。
白云城心中一凛。动弹不得的困境已经叫他很难堪了,偏生那人身上只有松垮垮自己随意替他系上的外衣,什么都遮不住的情况下很容易擦枪走火……
等到白云城察觉出情势向着不利于自己的情况发展而发叫不妙时,一只冰冷的手已毫不客气地探入他的怀里取暖,片刻后因为触碰到被冰冷刺激而硬挺起来的乳头,好奇地在上面摩挲起来。
‘喂,你最好离我远点……’
一直忍痛不肯出声让他享受欺负人的快意,白云城不得不开口示警时,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嗓音粗嘎得不像话。
‘你的脸好像红了耶!’
却原来,把人给气到红了脸的情形是这样的快意,难怪那坏心眼的白乌龟动不动就把他气到火冒三丈。
拍拍他变红也变热了的脸,巫吟龙不耐烦于让自己的手拘束在太过狭隘的小空间,顺手一撕,让白云城的前襟裂敞开来,袒露在月光下白皙的胸膛莹润得像上好的羊脂白玉。

‘这不是做梦,你快给我醒过来!’
连冷水都冻不醒的梦魇,他这样大叫能起的作用有多少?
白云城除了可笑外没有任何的表情。
‘对哦!这是梦,也就是说做什么都可以了!’
相反,被他的提醒反而得出另一个结论,意欲为所欲为的巫吟龙笑的贼沁沁的,一向澄明的眸子窜起隐约的火焰,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身下虽然纤瘦但相对精干结实的身子。
在白云城才感觉到有一股说不上是香还是冷的气息包围住自己的时候,唇便已失陷在另一张微带冰凉的唇瓣里。
‘你要代替我老婆给我抱。’
突然发出这样一个宣言的男人积极行动起来。
三下两下把他的衣服全褪到一边去,说不上是性欲勃发的男子只是觉得好玩般地戏弄着他的舌,随心所欲地抚摸他的身体。
‘你……最好,立刻、马上,住手!’
白云城实在不甘心!
这人到底在梦中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早知道这是一个会在‘梦境’里展示出危险欲望的男人,应该离他远远的才好。
更何况,如果今晚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梦’,醒来后若他毫无记忆,到时却叫他情何以堪?
‘我偏不住手!’
按理说本来在这寒风呼啸的空地上脱光光应该感觉很冷才对,可是渐渐散发出高热的身子挨擦起来好舒服。
巫吟龙用唇一一膜拜在月光下凸显出的妖娆锁骨,不时的轻含着因冰冷和刺激而挺立的胸前红萸。
精瘦的躯体,在他的爱抚下不时轻颤或弹跳,本来还是一直在说着气死人不赔命的话的唇也渐渐开始吐露出灼热的气息。
巫吟龙很快乐地按着自己的欲望行动。
‘唔……你!’火热的手一改先前的冰冷,暧昧地在自己腰间嬉戏,调皮的舌在肚脐眼周遍游弋,时不时探下脐孔代来濡湿的触碰。
据说,每一个婴儿都靠那里与母体连着的脐带来吸收营养,所以比其他地方更容易吸收外界的刺激。
白云城感觉自己身体内部似乎产生了一个漩涡,从那一点上把所有知觉向全身扩散,渐渐开始有了反应。
当身上那人调皮的舌尖靠近时,像带来灼热的岩浆般的热,但一离开,被涂在肚脐里的那一点点唾液很快又在风中变冷,忽冷忽热的折磨让白云城不知道自己是想让他再靠近一些还是想叫他离开。
‘还是这里咬起来舒服。’
然而,现在的主导权并不在他手上,那个急性子在他腰间逗弄了一会儿后,惘顾他的意愿,又把唇移回烙下了一个个红印的胸部,继续折腾那红得妖艳的乳尖。
仍是带着一脸好奇表情凑上去的人认真的吮吸着,两边兼顾地留连之后,那小小的豆粒在月光下带了淫糜而漂亮的水泽,硬挺得不像话。
白云城连出声训斥或制止他啊的力气都省了。
甜甜的情欲从那里一下直冲脑门,眼中也激起了一阵热气。
胯下也渐渐起了变化……硬了,盈满了两人相叠的狭小空间,直挺挺地指向趴在他身上的那人――贴地这么近,他不可能不发现吧?
罢了,就算是今夜真的要失身他也认了。
男人的欲望这种东西,不爆发则已,一爆发则毫无理智可言。

虽然巫吟龙在梦中把自己这般调戏不对,可是明知是这样的境下仍有了反应的自己似乎也没什么立场指责对方的。
一波一波的热浪迷糊了白云城的神志,感觉到巫吟龙已经急不可耐地架起了自己的双腿,略调整了一下姿势就掏出半掩在松散衣襟下的火热欲望,向他两腿中的谷间禁地逼近,在他自暴自弃地放松下,那带着高热灼伤力的物体贴了过来,在未经过开拓而仍是紧闭的菊门前努力着,就在他咬牙准备忍受施加压力愈来愈大的疼痛时,身上的男人全身传过一阵痉挛,随即一股温热的暖流迸发出来,顷刻间浇灌在了那干涩的谷地。
‘……’
巫吟龙尚未得其门而入的坚挺竟然就在门外丢盔弃甲!
面面相觑的两人谁也说不出话来。
白云城惊讶地看着挫败班颓倒在自己身上的人――这急性子说话快、做事快也就算了,做男人在这当口也快成这样……呃,简直有早泄之嫌!
就算在梦中,似乎自己也感觉到丢脸的男人慌慌张张地拉上裤子就跑。
借着热血澎湃的爆发力一鼓作气,终于将被封的穴道冲开的白云城实在也没力气再追上去了。
闭上眼睛地吸着气,力图将未得抒发的欲望平息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后,在月光下再睁开眼睛的白云城沉默着,面上表情千变万化,最后,惊惶未定和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凝固成一抹说不出是宠溺还是阴险的微笑,站起身到湖边洗净被沾到股间的欲望浊流,捡回自己四下散落的衣服穿好,拍拍上面的尘土迳自去了。
第五章
‘呵呵,你的脸怎么了?是坏事做太多昨天被鬼抓了吗?’
天明时分才回来的巫吟龙心情很好。
尤其是对着过了一夜后,不知为什么双颊变得又红又肿的白云城那一张丑脸。
‘是啊,被一个又急躁、又可恶,还会早泄的小鬼抓的。’
不碱不淡地陈述着本人完全没有记忆的事实,白云城看着堪堪已到少林寺山门,咽下自己想询问他昨夜后来到底还去了哪去的冲动――不过看这情形,就算问了他也不一定记得,昨晚一夜未归的人八成还以为自己一直躺在床上做他的春秋大梦。
‘你不要走来走去的好不好?晃得我眼晕!等等别人就会出来了。见到了清静大师时要有礼貌些,别老是毛毛躁躁的……’
叨念到一半的白云城倏然住嘴。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急性子的老妈子啊?这般事无遗漏的叮咛,关心也未免太过!
‘咦,你脸红了耶!’
巫吟龙稀奇地凑过脸来盯着白云城的脸看,那一向白皙的面颊慢慢地泛起了与被拧出的红肿有所不同的红潮。
有趣的是,这慢性子的脸红得也非常缓慢,先是淡淡地在腮部泛起一团粉光,渐渐向外扩散开去,颜色也在这过程中慢慢地加。
‘少嗦!’
没好气地避过他探究的目光,白云城捂住还带着隐痛的脸。
唉,这情形绝对非他所愿。
奇了,通报上去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少林寺的人将他们接引上山?
‘阿弥陀佛!白施主,许久不见,老衲还念着你这茶友呢!’
洪亮但柔和的宣佛号声自廊间响起,一白须白眉的老僧人自佛堂内出来,瘦小的个子却宛如孩童,看不出刚刚那么洪亮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却原来是少林方丈微笑着亲自出迎。
‘是许久不见了呢,清静大师风采更胜前昔了!’
白云城没料到竟然是方丈大师百忙中亲自出迎,赶紧整衣站了起来与之见礼,还顺手拉了一把巫吟龙的衣袖,示意他不可失了礼数――结果还是没有那急性子的动作快。

‘啊……你就是少林的方丈啊?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巫吟龙一直以为高人一定高大威猛,少林向来被推崇为武林之首,方丈必定有十分过人之,不料出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实在是叫人想不失望也难。
‘我这位……小友初初涉步江湖,那个,很多礼数还来不及教他……’
赶紧代为赔礼,白云城巴不得表明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丢脸到家的朋友。
‘无妨。’
清静大师虽然天赋异禀,然而少年却多厄难,过早的劳苦使得他在十三岁时身形永远无法再拔高,这一段往事鲜少有人提及。
可是一向爱面子的少林寺众僧却绝不允许别人对自己其貌不扬的方丈有所轻慢,不知礼数的恶意打量就已经被视为大不敬,更何况像巫吟龙这样心直口快地说出来?
当下就有数名棍僧和一些已先行上山赴论剑大会的武林人士对巫吟龙怒目而视。
‘清静大势,晚辈此前来,除却想与大师继续烹茶论禅外,更有一件要事像告,请方丈示下,另辟一静室容禀。’
建文宝库之密,是何等大的机密,虽然这里是六根清净之所,但财物惑人,警觉的白云城仍恐有失。
‘你也会有秘密?’
清静大师略为惊讶,南海七侠‘智剑’白云城口风之严,门中上下弟子都说告诉他的事情就如同放进了上了七层所的箱子一样保险,他一向禀奉的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一派君子坦荡的风格。
‘是这位小友的秘密。如果可以,尚想请已前来参加论剑大会的少林、武当、峨嵋、昆仑、点苍、崆峒以及丐帮等诸位掌门人一同前往。’
白云城据实以告,知道这样说会有很多人对巫吟龙侧目而视,不过他的身份弄得愈神秘愈好,这样对八卦门的人比较安全。
‘哦,既然这样,请跟我来……’
有这么多掌门级的大师同往,谅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之事。微一沉吟,清静大师颔首为允,着少林弟子将七大掌门请到大殿,正要带他们向参禅的静室而去时,门外一声朗然的大喝传来,止住了一行人正要向内行的步伐。
‘诸位掌门不可轻信小人奸计!’
匆匆而入的却是一个身着紫红官服的官员。
武林中人向来忌讳与官府结交,不过少林地位特殊。
少林僧人武艺高强,门下管教甚严,为一方百姓除霸惩奸之事屡见不鲜,官府若是遇上太过棘手案件、制服不了的大盗,也会上门来请少林寺僧出手协助。管辖嵩山地段的官员一向跟少林寺关系良好。
所以在这名紫服大员带着数十名衙役进山门时竟是没有人去拦他。
‘崔大人何出此言?’
往日上门的官差鲜少见有这般凝重的神情,清静大师不禁愕然。
‘因为昨夜嵩阳县发生了惊天命案。凶手凶残无比,不但连杀二十三人,更是残忍地将死者分尸暴尸荒野。’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
嵩阳县因近在少林脚下,一向民风淳朴,绝无命案发生。
此在少室山举办论剑大会,虽然各门派往来者众,但来者亦多是武林白道人士,骤然听闻这样凶残的案件就在眼前发生,不少人已面上悚然变色。
一些掌门再想到自己此前来,带了不少门下弟子,但因无请柬,都让他们暂住在山下客栈之中,一夜惊变,恐怕……
这样一想,在座之人十个倒有九个是忧心如焚,竖直了耳朵听那官员继续往下叙述那件命案。
‘虽然本官绝无怀疑少林寺会有窝藏凶犯之举,但现有血衣人证可指,杀人分尸的疑犯就在少林寺的众宾客之中!为避嫌疑,还请方丈大师秉公而断,协助本官将疑犯擒拿。’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本来一致气愤填应的武林中人相互打量着,生怕自己面前的他(她)就是那凶残彪悍的案犯。
‘只要崔大人指认此人就在少林诸宾之中,老衲绝无偏袒,更会亲手将凶犯绑送刑部大堂!’
摆一摆手制止众人的惊讶议论,清静大师一字一字清晰道来,纵然是在乱哄哄的骚动中,声音仍清楚洪亮地传到每个人的耳里。
‘如此先谢过大师!’那官员略一拱手为礼,犀利的目光从在场诸人面上一一掠过,最后凝注在一个人身上。
‘杀人分尸的疑犯就是他!给我拿下了!’
凝聚众人职衔焦点的手指笔直地指向特定目标,在他面前的人纷纷闪避,现出站在场中的那人。
‘我?’
巫吟龙愕然地看着指向自己鼻子的那根手指,兀自还在左右顾盼自己的周围,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错!这几日来往嵩眼县的武林人士大大增多,本官特意吩咐各家客栈留心住客的行动。昨夜你一夜未曾归宿,今晨悦客来客栈的小二却发现你房中藏了血衣!若你真是无辜,且岁本官回衙门证明的清白!’
铁面无私的官员冷冷地陈述与案件相关的证据,无视开始暴跳如雷的被指认嫌疑人。
‘你们一定弄错了!我昨晚根本就没有出去过!’
巫吟龙暴跳如雷。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店中起码有三个人可以证明你昨晚未曾归宿,铁证如山你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狡辩,心中若是没鬼为什么要撒谎?’
‘我才没有说谎,不然你问跟我一起的白……云城,昨天我回房后就睡了,而且我跟其他人又不认识,没仇没怨的我杀他们干嘛!?’
巫吟龙祈盼的目光看向在场唯一有可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却见他面色凝重,心里大是着急,忙跑过去拉着一向让自己生厌的白乌龟,生怕他在这种场合还不忘发挥欺负自己的使坏性子,落井下石。
‘你的确出去了……可是我也跟着你出门,在西南城郊找到了你,丑时前你一直跟我在一起,过后我回房你并没有回来。’
……他昨夜梦游,把自己点倒后又去了哪里?
白云城心里也没底。
‘如此就吻合了。昨夜杀人暴尸的现场在城西南乱坟岗,时间根据仵作推断是在寅时到卯时之间!’
一波又一波有力的证据,让在场诸人已为擒拿凶犯而蠢蠢欲动。
‘死白乌龟,这种时候不要气我让我着急!’
巫吟龙几乎没急红了眼,一把揪起白云城的前襟大力摇晃着,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帮着别人一起陷害自己。
‘方丈,这两人的请柬是假的!’
混乱的现场,执事僧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向往滚锅里浇了一勺沸油。
他是看到现场情形不对,想先从他们递上的请柬入手,查出这少年究竟何门何派,结果却发现了第二件惊人之事。
‘你们伪造请柬混上上来的原因是什么?难道还想将各派掌门都一网打尽?’
立刻有人揣测出此举背后的险恶用心,连带站在他身边的白云城都被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起来。
‘阿弥陀佛,白七侠为人光明磊落,老衲相信他只是一时被人蒙蔽,大家不可胡乱揣测。’
‘那明明是你的主……’
气急大叫起来的巫吟龙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脸严肃的白云城所打断。

‘方丈大师明鉴。晚辈与此人只是初识,因为他说有请柬就跟着想看热闹上嵩山来了,其余事项一概不知,虽然广交天下朋是晚辈的心愿,但以后会多加检点,以防交友不慎。’
一开口把巫吟龙的声音盖古的白云城倒是撇清得干净,慢条斯理又清晰明白的说明,四两拨千斤就把涉及自己的疑点转嫁到百口莫辩的巫吟龙身上。
‘你……你……’
巫吟龙几乎没被他的诬陷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意不合就想出手开打,可是一向慢吞吞的白云城竟然出手比他还快,甚至抢在快要动手的众人之前。
‘是晚辈交友不慎惹的祸端,自当一力以承,一定要亲自将此人绑送官衙。’
被他这样一说,其他人倒不好抢着出手了。更何况在座多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与人合力对付一个后生小子,未免有失身份。
‘你居然陷害我!’
巫吟龙气得咬牙切齿,一招比一招狠,白云城也不得不全力以赴,就在清静大师不打算让这一场无谓的争端在大雄宝殿继续下去,清朗一声佛号喝令白云城退下时,背向众人的白云城却在露个了破绽诱敌后附在巫吟龙的耳边低声说:‘挟持我!’
‘?’
虽然气愤,可是连日来习惯听令于白云城的巫吟龙动手比动脑快,在他以破绽诱敌时,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已经一把将他擒拿入怀,横梗在他脖子上的手威胁的意味非常浓厚。
‘白施主?――少林门下弟子听令,布下罗汉阵拦劫住他!不得伤了白七侠!’
见有人质在手,清静大师的大手印暂缓得一缓,巫吟龙挟起白云城破窗而出。
‘捉住他!’
‘小心别伤了白七侠!’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接连不断,棍影交错,少林寺三十六棍僧已在室外布下了天罗地网罗汉阵――方丈大师想的甚是周全,以阵法困住贼人避之就范,当可保人质安全,这可谓是将损伤降到最低的办法。
可惜偏偏却遇上了无阵可困的巫吟龙。
八卦门精研五行八卦,而此即一切阵法之根本,是以八卦门的武功单独对敌并不是很厉害,但却是一切阵法的克星。
若大殿里面追出一两个武功高强的人与巫吟龙交手,必可将之手到擒来,但在少林棍僧已摆好罗汉阵后,其他人皆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他们相信少林流传了千百年的铜墙铁壁罗汉阵是万无一失的……
众人只觉得巫吟龙的身影在阵中宛如翩鸿惊龙,以奇怪的步法三下两下便将所有人甩在身后,跃上高高的山墙竟自逃逸去了。
‘你居然陷害我!’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跑到胸腔快要炸裂开来的巫吟龙缓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在大庭广众下非但没帮自己,还恶意陷害的慢性子出气。
‘我要是真的陷害你,现在你应该在河南鹄衙而不是在这里跟我吵架。’
都到了这份上还没办法学会冷静思考,白云城苦笑,拿这卤莽毛躁的急性子没办法。
要不是他机关算尽,他跟他可是谁也逃不出来,更何况现在还勉强保住了正道人士对他的信任,不至于两人一起背黑锅,必要时可以打探到很多对己方有利的消息,虽然情况也不见得乐观,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都冤枉我,你也不帮我说话,我……我……’
一夜之间,他突然从平凡又普通的少年变成了惊天血案的杀人疑凶,有冤无诉的激愤在心头荡漾着,巫吟龙双目血红,急欲寻找些什么来发泄愤。
‘……’
白云城被想趁机询问昨夜他放倒自己后又到了何,但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下不忍。
这少年此前从未涉足江湖,虽然性子急躁却是心地善良,突遭此大变,普通人恐怕早彷徨无主,实在怪不得他沈不住气。
‘我又没有做坏事,干什么这样对我!’

回想刚刚在少林面对诸多指责无从辩驳的困境,实在已经险到极点,再一想就这样逃了出来,却像是一盆污水直泼到了身上,那污点却是洗不去了,今后更不知如何是好。
听凭本能逃生的少年一口气松懈下来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委实也怨不得他,这一天经历的,只怕比别人十年经历的都要来地刺激。
‘乖啦乖啦,不哭……’
手忙脚乱地又是抹泪又是哄,白云城没料到这急性子说哭就哭,一下子就如山洪爆发,叫人防措不及。
‘我相信你哦!龙宝宝绝对不是杀人分尸的凶犯。’
白云城抱住几乎跟自己等高的少年的脑袋轻拍,脑子里却在飞速地设想此事背后的种种可能。
巫吟龙离了八卦门,唯一认得的人就只有自己。就算自己总是故意招惹他、逗他生气,那在自认为在梦中可以肆无忌惮地报仇的少年,对他唯一所做的报复也就只是孩子心性极重的捏他的脸。即便他昨夜真是梦魇,也绝无可能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下手,并犯下杀人分尸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这件事的背后,主谋者要隐含的是怎么样的一个阴谋呢?
‘你总是欺负人……呜……咿!’
似乎终于在他的信任中得到了安慰,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今天所受到的委屈和不满都哭出来后,不好意思起来的少年擦了擦眼泪,顺手拉起白云城的衣袖‘嗤’地醒了醒鼻涕。
‘还好你遇上的不是十师弟……’
白云城看着自己无端遭洗劫难的衣服,喃喃自语。
南海门中洁癖极重的十弟子南宫剑要是被人这样对待,只怕先把人打非了再说。
‘接下来要怎么办?’
在这样的情况下既然他还肯无条件信任自己,就好比即便已是阴霾满天,却依旧有着一抹灿烂的阳光不吝于将他的光与热拂照到自己身上。重新振作起来的巫吟龙总算学了个乖,不再冲动行事,而是先跟白云城白云城有商有量起来。
‘目前还没想到……如果可以找静慈大师对你用“回梦大法”也许可以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我看我们谁也不能找――唉,这个主谋者还真是算计精明,搞不好对这件事早有策划。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找出真正的凶犯,澄清你的冤屈。’
的皱着眉,知道现在在自己选择的是与一个可怕的劲敌对阵,白云城记得要先把戒急戒躁的话讲在前:‘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对我有绝对的信心,听我的话,不可莽撞行事。’
‘我相信你!’
巫吟龙对望进一双包含着坚定、宽容与隐隐关爱的眸,郑重地点头允诺。
第六章
夜晚又悄然降临。
远远几声狗吠传来凄厉而不祥的预警,在昨夜一场惊天的血案发生之后,镇上连个巡夜打更的更夫都没有,静悄悄的夜宁谧得近乎诡异。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巫吟龙本以为白云城要带自己趁夜先逃离是非地,结果却发现目前两人所的地方是嵩阳光官衙。
这男人不会出尔反尔,为了自己的名誉就把自己绑送官府吧?
巫吟龙心中疑惑着,却仍是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也没落下。
‘我要去验尸。’
知道这当口不得他的玩笑,白云城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完全没有引人注意地到了院子里最偏僻的房子,伏在窗下听了一会儿动静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筒向里面吹气――那赫然竟是江湖下三滥小贼使用的‘五更迷魂香’。
巫吟龙无言地看着做此行径的人。
据说这慢性子居然也是一个大侠,还是小有名气的侠士。为什么他的行为跟平常游历江湖归来后大讲江湖事的叔伯们口中形容的完全不符?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如果是他听过的侠客,理的办法必是先要他听从官府意见,自缚上衙门候审,把牢底坐穿地等别人想办法证明他的清白。
可是他却使诡计把他救了出来,并且害得他完完全全地含冤莫白。
现在还不惜使用下三流的手段去惊扰已经长眠的人,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大侠啊?
‘人都已经死了,你还去打扰别人干什么?’
听到房里有两声‘咕咚’道地的声响后,白云城轻轻巧巧就进了停尸房内。
巫吟龙闷闷不乐地跟在他身后,虽然说要对他抱以绝对的信任,但到底还是忍不住询问他浪费宝贵的逃跑时间到这里来的用意。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能说出实话――因为尸体不会撒谎!’
果然不出他所料,嵩阳县衙把几乎全部人手都调去追缉逃跑的凶犯了,这里只有两个仵作看守这些已经不会动的尸体。
‘但是……’
阴森森的停尸房内,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数十段被分裂之后重新拼凑回来的尸体,血腥之气冲人欲呕,巫吟龙打了两个冷颤噤声,不敢看那恐怖的画面。
白云城虽然也皱了眉,却仍是忍着强烈的尸臭一具一具地翻察着地上的尸体。
‘好利索的手法,头骨这般坚硬都被他一剑劈开,不过为什么好像这些人都是先中毒再被死后分尸的样子?’
大致翻看过二十三具可怖的尸体后,白云城大惑不解,蹲下来细心地查找尚有可能留在尸身上的蛛丝马迹。
‘你……你就不能快一点吗?这里很不舒服……’
他实在是先吐了,虽然知道白云城是为了自己好,可是看着这些曾经是与自己同类的‘人体肉块’,再呆下去他可能半年内都不想吃肉。
‘等等,这好像是……’
突然听到外面似乎传来声音,白云城匆忙把意外发现的一个东西收入袖内,带着巫吟龙从后窗一溜烟的逃走。
‘别再……跑了,我真的要吐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那种烦闷欲吐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巫吟龙猛然顿下脚步,死命地顺气。
‘没是吧?’
白云城虽然也跑得气喘吁吁,但到底内力修为比巫吟龙好,当下也停了下来,帮着他拍胸抚背。
‘你……你居然拿摸过死人的手碰我!’
大叫着跳起来的巫吟龙吐得一塌糊涂,比晕车还厉害。
白云城无言以对。
‘喂,你确定我们真的是在逃难?’
元宵灯节,街上的人群摩肩接踵,好一派热闹华的景象。
虽然两天前刚发生过凶案,但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为了一个凶徒放弃期盼了一年的盛会未免可惜。
更何况众多的灯将夜晚也照得有如白昼,那杀人的凶犯就算没逃离嵩阳县,谅他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作奸犯科。
普通而又平凡的百姓们这样想着,一改前两夜的战战兢兢,纷纷结伴出游,总算给血案过后的嵩阳县增添了些许生气。
夹杂在出城赏灯会的人群中缓慢前行,巫吟龙忍不住拉了一把白云城的衣袖,低声地询问出自己的疑惑。

他们一个装成麻子,一个变装成驼背,与其他人一样说说笑笑,未见任何紧张怪异不安,倒是没有人发觉有什么异样。
‘应该是吧……’
只是他还没观察好怎么逃的路线就是了。
白云城耸耸肩,拉着巫吟龙的手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胜似闲庭信步。
今天是少林寺论剑大会的正期,按理说既然已经广派下邀请帖,自当不会改期,没了那些武林人士追踪,眼下单只需要考虑如何躲过官府的巡查,混出城去似乎相对容易些。
唉,没想过有一天他的智慧会用在‘逃难’这件事上。
眼见城门在即,游行的灯队伍被官员所拦截,一个又一个地仔细检查后才放出城去――却原来掌管这里的崔大人也不是草包,这两日的封城搜索无果,猜想疑犯有可能会趁人多时夹杂在人群里混出城去,所以早已严加防范,确保万无一失。
更何况这位崔大人检查的方法十分特别,他不是去搜身或是掂量一个人是不是有经过易容化妆,而是以一把尺子度量每一个出城的人两眼间的距离――这崔大人崔灏的确是刑部的高手,熟悉各种擒拿人犯的技巧。白云城亦听过前朝‘千面童子’伏诛的案例。‘千面童子’是一个擅长易容变装的淫盗,他的易容术之高,据说从五岁孩童到八十岁老太太,他都能装扮得惟妙惟俏,若他有一天潜入你家化装成你家人,搞不好你就会认为他真的是你亲爹。因为他的易容术实在太高明,虽然作恶多端,但无人能成功地将他辨认出来,所以也莫奈他何。最后,名动天下的神捕高飞就是靠度量两眼间的距离,成功地将他千变万化的易容术破解,才得以将这淫盗绳之于法。
从而也证实了神捕秘而不传的理论是正确的:每个人两眼间的间距绝无相同,任那人怎么千变万化,唯有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崔灏在少林见过巫吟龙,想必当时便已刻意留意过这点。
苦笑地看着这简单却绝对有效的检查,白云城眼睛一转,突地转头向巫吟龙笑道:‘吟龙,你有没有听过前朝辛弃疾做的一首《青玉案》?那词写得真好。’
‘什么?’
这当口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谈论什么诗词?
本来想排到队里混出去却被拉了回来,巫吟龙没好气地瞪着乱没紧张感的温吞男人,有时间琢磨这个,还不如想想怎么出城才是正经。
‘“东风夜放千树,更落,星如雨。宾士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雨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
说起来,那描述的也是在一个元宵灯节发生的故事呢……
一对情侣在赏灯会走失了,那男子在人海中找啊找啊,回头了一千一万,终于才在一个灯火阑珊的角落里找到了含笑的情人,内心的狂热与喜悦超出自己的意料之外,直到那时,他才明白,自己是真心爱着那个人的。’
白云城却不管他的焦躁,连比带划地含笑将这词解说与他听。
‘众里寻他千百度……吗?我又不是你,我决定的事,一向行动很快,还找什么千百才能肯定啊!’
光用听的就很没耐烦,巫吟龙没好气地反驳似乎是真的沉浸在古代词曲里的男人。
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回头看去,却见到他含笑站在不远的身后,虽然他本来就其貌不扬,现在因为乔装更是顶着一张麻皮脸――但那双眼睛!
仿佛所有的星光与灯光都溶了进去一般,且坚定,闪烁着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与依赖。
‘干嘛啦?’
没好气走回他身前的巫吟龙拿这永远没有紧张感的男人没办法。
‘我想试一试。’
白云城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很温和地说着。
‘你你你……你想干嘛?’
奇怪,自己干什么口吃?又不是没被他拉过手。巫吟龙胡乱甩了一把没甩掉,也就由他了。
‘如果我在这里吻你的话,是不是也能感受但那种“蓦然回首”的狂热与喜悦。’
白云城的眼神突然变得邃不见底,似乎思绪仍陷在幽古的时空中不可自拔。

‘喔。’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巫吟龙不晓得该如何反应。
‘嗯,既然如此。’
白云城缓缓点了点头,很悠然地询问对方的意见,‘可以吗?’
‘啊?你你……你在问我?’
巫吟龙仍在口吃中,傻傻地反问。
白云城点点头,神色凝重,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哦,那那……’
人家都这么郑重其事地找他商量了,似乎不应该拒绝。
‘好吧!’
宛如壮士断臂般地答了这一句之后,站在他身前的男子缓缓地倾俯过来。
巫吟龙呆呆地望他缓慢看金的黑脑袋。
那个慢性子,接个吻也竟然用这种缓慢得令人发狂的速度挨过来,想要给人足够的时间拒绝也不是这样的!
绝不浪费时间的天性让他仅用眨眼的工夫便已理清复杂的思绪,身体还比脑子转得更快。
挣开男子掌握的手陡然勾住他的后项,将他蜗牛速度贴近的唇用力印往自己的唇上。
转瞬间,片刻前还是相对独立的两人已经亲密无间,同呼吸、共命运,交缠的唇舌热切而狂渴,燃起熊熊火焰般的浓烈。
那个吻,仿佛跟自己在梦中体验过的一样好。温暖、甜蜜,让他渴望着更入一点去汲取内中的醇醪……
等等!
梦?
自己什么时候有梦到过亲他了?
为脑海中突然闪过的印象惊骇,骤然清醒过来的巫吟龙一把推开仍在与自己亲密地做唇舌交缠的白云城。
呼吸絮乱,面色喷红,呼哧喘着气的两人面对着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
好像也不应该骂他的,起码他在事前征求过自己同意了啊。并且自己也乐杂爱其中的样子。
巫吟龙好容易调整过来后,立刻回想起在接吻前两个人本来应该讨论的话题。
‘我们是在逃难,逃难耶!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连这个事实都不得不再三再四、尽职尽责地提醒他,这天杀的慢性子实在想叫人不泄气也难。
‘喔,我知道了啦!’
留恋着看着那又开始喷吐出怒火的嫣然红唇,白云城左右打量了一下,因为他们刚刚停下了脚步进行‘唇枪舌战’,现在已是远远地落在游行的大队伍后面。
正好,不为人注意地落后是他想要的。这么盘算着的白云城一手拉着不情不由被拖住的巫吟龙,落在人后越走越远,最后竟是到了与出南门的灯会人群背道而驰的北门附近去了。

跟热闹滚滚的城南庙会相比,这里只有一星点半明半灭的灯火,委实是名副其实的‘灯火阑珊’了。
北门之外是一条天然的护城河,出城只有从唯一的桥上走过。
与白云城设想的一样,这里相较人潮汹涌的南门,几乎没什么人来往,守兵也只安排了一队,每半柱香时分才巡逻一,不过要出北门过桥却必得经过设在桥中的守卫亭,那里虽然仅有一人当班,却自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当’之势――所幸现在在桥心当值的守卫今晚可能是喝多了,戒备也不是很高,现下正做在旗上大瞌睡,只要小心些想不惊动他走过去倒是没问题。
可是……皱着眉计算了一下城墙巡卫巡逻的规律与过桥所用的时间,白云城发觉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就算用跑的也无论如何也走不完那条桥,即便不被桥心的守卫拦截,也必被城上的卫兵所发现的。
该如何是好?
眼珠子转了几转后,白云城心中有了计较,一把拉起等得不耐烦的巫吟龙,趁城墙守卫刚刚完成一巡逻回城楼之际,大摇大摆地上了桥,慢吞吞地过到将近桥心的距离就用了近半柱香的时间,急得巫吟龙直冒汗,可是那天杀的慢性子还是这么不紧不慢的,好像不怕城墙巡卫出来抓他们回去是的。
‘向回走,用跑的!’
堪堪将经过桥心打着瞌睡的警卫时,白云城突然回转身低声说道,并在跑动的过程中故意弄出不小的声响惊醒了桥中心的警守。
‘喂!你们两个!’
打了个盹睁开还迷糊的睡眼,看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想进城的背影,桥心的守卫勃然大怒地将两人抓了回来。
‘崔大人有令,酉时一过,北门禁止出入!’
‘大爷您行行好,我们兄弟听说嵩阳城里有很好看的灯会,这才急急赶来了,您看这不就是路上耽搁了一下……’
白云城故意转出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的样子,还拼命探头往城里看。
‘不行不行,崔大人军令如山!’
在跟桥心警卫纠缠不清之间,城上最出巡的巡卫扬声问‘什么事?’
‘这两个人想进城……’
桥心的警卫赶紧报上这一最新情报。
‘赶出去!酉时已过,崔大人下令配合城南的搜查行动,北门严令禁止出入!’
城上一个小头目样子的人这样说道,毫无回寰的余地。
于是乎,两个被训斥得‘灰头土脸’的人就这样被赶出了城。
‘呼……’
居然就这样出来了!
还是大摇大摆地在警卫的眼皮底下溜走!
确认警卫们都已看不到后,终于逃难成功的两人一气贯注,恨不得尽早远远离开固若金汤的嵩阳县。
巫吟龙呼吸着城外林地间的清新空气,有一些敬佩看着还是不紧不慢的白云城――也许,没准这慢性子的确蛮聪明的。
‘喂,我这么说不是在夸你喔!可是好像你是蛮厉害的……’
‘多谢多谢,过奖过奖!’
白云城倒是很泰然自若地接受表扬,只差没鞠个躬表示谢幕了。
急性子藏不住话,自有其坦率可爱之。
‘都说了不是在夸你了!’

巫吟龙没好气地别开脸,早知道这男人夸不得的,脸皮还真厚!
‘的确很精彩!“智剑”之名名不虚传!’
突兀地,黑黝黝的林子里传来第三个声音,对他们适才的逃城表现大加赞赏,还报以掌声以资鼓励。
‘什么人?’
刚刚逃离生天,这么快就被人发现行踪,巫吟龙双掌一错就想扑入林子里去。
‘我奉少林清静大师之命,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林中人全然一派闲适的口吻,宛如戏鼠的恶猫。
白云城与巫吟龙对望了一眼,如果这的确是少林寺那一拨武林人士在此布下伏兵,那他们先前的种种努力却都付之东流了。
‘既然如此,请清静大师与晚辈相见。’
白云城倒还沉得住气,仍是微笑着与之对答,巫吟龙被他握住的手却只感觉到他的掌心捏着一把冷汗。
‘白云城,你与嵩阳杀人案的凶犯根本就是沆瀣一气,还想妄图巧辩博取方丈大师的同情?’
林中人厉声喝道,白云城却在此时大笑起来。
‘你不必装神弄鬼了,若是少林寺派来的人,绝不会藏头露尾。更何况……案子还没定案,你便口口声声称别人为凶犯,恐怕心中有鬼的人是你才对吧!?你来这里威吓我的用意,是想要回昨晚我在停尸房找到的秘密?还是准备杀人灭口?――不过,我早把那东西转走了,如果我有什么万一,我大师兄一定会拿那东西上少林去请清静大师撤查此事。’
似真还假的同样等量级威胁自白云城口中说出后,过了良久,林中人终于悠悠叹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的赞赏语气。
‘白七侠果然不愧是人中诸葛。’
随着这一声叹息,林中隐约现出了一条灰仆仆的人影,远远地与他们对望着,却没有立刻走近。
‘黄雀终于出现了啊……’
摸了摸鼻子,白云城苦笑着喃喃自言。
才离了虎口又进狼窝的情形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这幕后指使者肯露面,倒也算是不无收获――他自己找上门来,总好过他们天南地北地去找他吧?
‘白七侠天纵奇才,老夫都快舍不得杀你了!’
随着这一句含笑却带隐带杀气的话,数十名伏兵在他们周围出现,一率黑衣蒙面,只在面巾上露出两只眼睛。林间为首那人更甚,他头上斗笠的围纱一直垂到颈部,竟是连一根头发都不让人看到的样子,仿佛隐在灰雾后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们,目光中杀机浓重。
‘前辈就算要晚辈死,也不让我做个明白鬼么?’
这跟少林寺中的白道人士,或是嵩阳的官府绝对不是一伙的。如果是的话,他们大可不必弄得这般故做神秘。
既然用意与别人都不同,那么他们精心设局、栽赃嫁祸的目的是什么呢?
白云城心里念头转了好几个,脸上却带着最真诚不过的笑容,跟随时可能要动手取自己性命的人打太极拖延时间。
‘可惜,你终不能为我所用,留下来后患无穷。’
对面那人却不肯再跟他废话了。一个颜色,四周的黑衣蒙面人一拥而上,却全是为对付白云城而来的。
为首者却径自扑向巫吟龙。
这种以阵法困住白云城,却亲自擒拿巫吟龙的作战方法实在高明。

这伙蒙面客若是没见过他们出手,又怎么会知道要用这最有效的一招来对付无阵可困的巫吟龙?
白云城只觉得自己对这件事背后隐藏着的阴谋,已渐渐有了一个若明若晰的轮廓,只可惜现下生死攸关,容不得他仔细推敲。
‘走乾位,退龚位,笨啊,你别在这种时候也慢吞吞的好不好?’
已经被为首蒙面人的掌风避得透不过气来,巫吟龙却还关心白云城的生死,急得直跳脚。
‘吟龙,别担心我。你自己小心,只要撑得一时,我们就会有援兵到了!’
白云城振奋精神,一边带动整个阵形向他那边靠拢,一边大声地说着鼓励的话。
剑光霍霍,知道此事非同小事,不得不认真对付。白云城鲜少出鞘的长剑指东打西,虽然动作看起来仍是缓慢,却精准无比。
每一剑都先计量好了攻击的方位。集中攻击蒙面人们外露的要害部位,比如双眼、手腕关节或是膝关节。
每一剑的刺出都有一个人翻滚着倒在地上――他并没有杀人,可是精确的攻击部位却让对方被击倒后无法再上阵。
这剑法看起来很单纯,可是真正用得这般有效却不容易。在对敌的一瞬就要掌握对方的弱点,并对其下一步的动作加以预测。这需要极精准的决断力、观察里以及应变能力。
南海派剑法‘快、狠、准’三字剑诀中,‘快’字诀首推大师兄叶罘桑‘狠’字诀无人敢比三师兄秦俭,但‘准’字一诀,却是无人能出白云城之右。
百忙中还是忍不住看过这边的巫吟龙这才放下了心,咬咬牙告诉自己要相信白云城简直天外一笔的‘援兵’之说,苦撑着不致败落――幸好这为首的蒙面人只打算将他活擒的样子,出手有所保留,所以他才勉强应付得来。
‘白七侠,你的同伙还没赶来么?真可惜,看起来你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应付着巫吟龙全力进攻的蒙面人还有余暇跟白云城遥遥对话,一是要分他的心,二是想从他嘴里多套出些东西来。
‘托福!若他们来了,你可能就要笑不出了!’
虽然已经用了最省力的打法,但以一人之力迎战数十倍的敌人的确难有胜算。然而。白云城纵已满身血迹,笑容却仍是一派的从容镇定。
‘我还真想见识一下,虞沧海到底教出了什么样的好徒儿!’
这蒙面客口气轻慢得很,言下之意就算南海派的师尊来了也不见得就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疑心白云城所说过的证据证物,估计早不让他们再施缓兵之计拖延时间,早已痛下杀手。
‘呵呵,就算是这样,我拼着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你的愿望与野心得逞。’
说完这一句话后,白云城一声清啸,剑光冲天,一反先前的卸敌之策,步步抢先。已习惯他的慢动作的蒙面人不及应变,在他突然变招的一番快打下,竟然冲出了剑阵,带着R厉无比的剑气直冲巫吟龙而来。
‘你疯了!’
他那一剑竟是刺向怔然间还不知道是不是该挡的巫吟龙,那为首的蒙面人却急着一把架开,又惊又怒。
‘疯了的人是你!’
白云城口中说着话,剑剑却都招呼向本应是自己同伴的巫吟龙,可笑的是那为首的蒙面人反而着了慌,反过来拼命要保巫吟龙的安全。
他一边要抵挡白云城目标直冲巫吟龙的攻击,一边却还要收到来自巫吟龙的拳掌,这一下左支右绌。
失去了目标的蒙面人们本来想上来加以援助,但看到他们三人缠斗做一,一时间无法插手的样子,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哼,无知小辈,以为这样就能敌得过我吗?’
然而,那为首的蒙面人的确不是泛泛之辈,出其不意的攻击只是让他在最初的一瞬产生忙乱,很快就又稳占上风。
‘七师弟,是你在这吗?’
仿佛在回应白云城那一声清啸,一个清朗的声音自树林外响起,在为首的蒙面人痛下杀手前抢上来架开他的招式,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在千钧一发时刻闯入这险些就吞噬了人命的树林。

淡淡得月光下,可以看到并肩闯入的两人中,高的那个玉面朱唇、丰神俊朗,顾盼间神采风流,正是南海派的掌门师兄叶罘桑矮的那个大大的脑袋,圆圆胖胖的脸,笑起来可亲又可爱――只可惜他的剑法一点也不可爱,却是南海派有名的拼命三郎‘绝剑’秦俭。
‘大师兄、三师兄,你们果然一起来了。’
见到他们是两人一起出现,白云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拉着巫吟龙退到一边,开始想办法包扎自己满身的伤口。
‘南海派难道要为这维护奸险之徒的弟子护短?’
为首的蒙面人冷冷地看着抢上来救了自己同门师弟的两人,仍妄图在他们不明所以然前扭曲真相。
叶罘晌⒅辶讼旅蓟姑凰祷埃火爆脾气的秦俭就已经发作了:‘他再怎么不好也比你们这些以多欺寡的人强,藏头露尾的小人不配说这样的话。’
见他已经开打,叶罘芍坏馗上一同进退。
这两人的剑招使起来,竟然天衣无缝,立占上风。
‘咦,这剑法有些门道。’
刚刚还在托大的蒙面人大赶惊诧。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招。
那两个人剑法中的每一式都破绽百出,可是,他们其中一个的破绽却全叫另一个人给补了去,似乎都是为了回护对方而全然不要命的打法,这种完全舍己为人的剑招他还是第一看见,当下小心应付,可是数十招过后却发觉仍是无隙可击,不由得又惊又怒。
‘放暗器!’
察觉出自己并无胜算的蒙面人不再恋战,闪身退到自己部下的身后发号施令,手段毒辣而有效,已下决心不留他们活口。
‘师兄,上!’
然而,他根本没想过秦俭的剑法竟毫无退招可言,无视已经张弓拔弩的人群,一味直撞了进来,反倒乱了他们的阵脚。
‘小心!暗青子别伤了自己人!’
与白云城多少还是有些仁慈的剑招相比,秦俭名为‘绝剑’,一出手非死即伤,合成一个光圈的剑法水泼不进,招呼向他们的暗器全被反弹了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芒的暗器围住那一圈剑光边‘叮铮’不绝,如流萤飞舞,煞是好看。
他们双剑合璧,指到所向披靡,完全没想到形势会这样急转直下的蒙面人虽然大怒,却拿他们无可奈何。
‘小心!’
眼见地那为首的蒙面人不甘失败地亲自出手,挟着匹劲内力的暗器果然出手不凡地破入剑法合成的光圈,但仍被叶罘傻某そ8窨,只是余劲未消,竟如流星班疾射向白云城与巫吟龙的方向。
眼见得帮自己包扎伤口的巫吟龙混然不知背后危险已至,白云城急切间伸手一抓,堪堪赶在暗器快要触及巫吟龙背脊时一把抓住,随即感觉左手微微一麻,却是那身上布满牛毛细芒暗器划破了他的掌心,像是一只毒蚊子叮了一口,无力的麻痹感瞬间传来。
‘吟龙,你怎么样了?’
心知那暗器淬了巨毒,白云城心中一凛,却马上重重一拳捶上巫吟龙的肚子,随即拥着他倒下的身子失声大叫,好像那一枚暗器在他拦截不力下已误射入巫吟龙的身体。
月光下看不真切,只见白云城急白了脸大叫,巫吟龙却缓缓倒下,以为自己的暗器真的射错了人的蒙面人百忙中抛过半枚丹药,大喝道:‘这是其中一半的解药,我用另一半解药与你们做个交易如何?’
‘含着,别吞下去。’
为了彻底地蒙骗真以为巫吟龙中毒的蒙面人,白云城党着他的面孔先将那半枚解药塞到巫吟龙口中,顺道附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自己却强撑着听完他所提及的‘交易’,并小心地不露出破绽。
‘这人对你们而言留下无益,不管是不是真的,眼下他身上背了二十三条人命已是即成事实!现在又中了我的毒,若想保他无碍,七日内叫他自到这里寻我要那另半颗解药。否则别人知道南海派窝藏这样一个凶徒,大家是不是还愿意讲同道之义可就很难说了!’
这一番带着双重威胁的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那蒙面人所做种种,只是把一个活着的巫吟龙弄到手。
我方在明敌在暗的优劣,避他们势必非答应不可。那算无疑策的蒙面人虽然这在武学上吃了个瘪,但在谋略上却无疑地仍立于不败之地!
听到扬长而去的笑声渐远,白云城身子微微一晃,这才撑不住毒发时的晕眩,软软倒下。

‘七师弟?’
叶罘筛秦俭大惊着正待上前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近在白云城身边的巫吟龙咋了咋舌抢想扶住了他――真拿这慢性子没办法,竟然就连中毒都发作得这么慢!居然撑了这么久。
无视那两人的惊讶,巫吟龙当务之急是俯首将含在自己口中、已经半溶化的半枚解药哺喂过去,许久后,看着白云城终于慢悠悠地再度睁大眼睛时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你的口水好苦!’
似乎……蹙着眉说这句话的白云城是认真的,这就是他刚刚从生死关头被救下来后的第一句话。
‘你最好反省为什么会这么苦的原因!’
巫吟龙又一地被惹毛了,暴跳如雷。
见鬼,他刚刚担心得要死不活的难受劲儿简直浪费!他苦,难道他就不苦啊?明明要吃药的只有他一个,却在之前硬是把药带到他嘴里,亏他强忍着浓浓的苦涩一口也没咽下去,一滴不剩地全喂给他。
‘呃……’
白云城想起前因后果,心虚地双目一闭,晕倒了事。
另一边,他们那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却惹恼了另一尊也是火爆性子的凶神恶煞。
‘喂,那边哪个小子,你居然敢占我师弟的便宜!先问过我的剑同不同意!’
怒目扬眉的秦俭是真的气得满面通红。
刚刚那一幕让他想起了很不美丽的回忆。
好吧,他舍不得打老爱轻薄他的大师兄,拿现场的另一个登徒子开铡也好。对这种人一定要严加惩,以儆效尤。
‘嗦,他好歹也是我娶过门的,就算亲他又关你这小矮子什么事?’
现在才注意到现场还有其他人在,想起自己刚刚的举止全被人看了去,巫吟龙老羞成怒,口无遮拦。
‘小、矮、子?拔剑,我要跟你决斗。’
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秦俭面带煞气,本来粉嘟嘟的面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
‘师弟,别闹了,先把七师弟搬到安全的地方才好。’――左一声哄。
‘还有你……呃,不管你是谁,也先跟着一起来吧,不然云城醒来问起你时就麻烦了。’――右一声劝。
叶罘晌弈蔚赝着晕过去逃避现实的白云城,认命地先调解两头斗牛――在白云城‘愿意’醒来之前,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七章
寤寐中,不知韶光已逝。
这一觉的时光好是漫长。
‘你快点给我醒过来!我再也要不信你那种自信满满的鬼话……’
充满火药味的吼骂声飙入他昏然的神志,威胁着不肯让他享受黑沉沉的宁静安眠。
‘死白乌龟,慢性子,你居然连醒都醒得这么慢,再不醒我就真的揍人了,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看你还不醒,别以为你这种样子我就不敢动你。’
‘唔……’
好狠……白云城的眉头地锁紧。

那乱没良心的家伙似乎真是说到做到的样子,粗暴的揪起他虚软的身子一阵猛摇,地动山摇的不安定感彻底地将绵涩的困倦赶跑,白云城好不容易睁开眼,先对上的就是一张双目红肿,容颜憔悴的脸。
‘先……别急着打……让我慢慢地清醒一下……’
钵大的拳头虚悬于自己的头顶,那似乎几天没修理的满脸须子渣塑造出凶神恶霸的标准形象。
白云城直觉地想伸手去接下他的拳头,却发现自己的肌肉几乎于一种长期僵卧而导致麻痹的状态,就连‘举手之劳’这种小事也办不到。
‘你都已经“慢慢”地昏睡了三天了!我是信你才有鬼!说什么相信你就好,相信你就不会有事的,你……’
连日来因担心而产生的焦躁,骤然在他醒来的那一瞬间完全舒缓,巫吟龙虽然还想再继续骂那个说得信心满满、一转头却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的人,可是眼泪却先于更大的怒火迸发前涌了出来。
瞧他这神色就知道现在自己的状况非比寻常,白云城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
那毒实在厉害,只不过稍稍耽误了一点救治时间,便产生了如此大的威力,白云城苦笑低头沿着左手查看那毒气漫延的状况:一道隐晦的黑气从他左手掌心起,止于左胸离心室大约四寸的地方。
那半枚解药的功效仅仅是将毒避在了心室七寸之外,并且以一天一寸的缓慢速度,每时每刻都在向心脏逼近。
并且对人的体力消耗得相当惊人,才不过短短三天,还是于完全昏睡、最节省能源的睡眠状态,他两颊就已经陷了下去,一向白腻的肤色也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青黑――挥之不去的‘死气’。
打量完自己的状况――反正只有更糟,不会变好。白云城更惊讶的是巫吟龙虽然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却仍是耐着性子,任由他以自己的慢节奏完全清醒过来前,一步也没挪窝。
‘三天你都坐在这里?’
这显然是大师兄找的临时藏匿点,摆设十分简陋。再这里地方叫那个无刻不躁动难安的人对着沉睡不醒的自己,他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耐性了?
正想习惯性地对那人调侃一番,见到他虽然表面上凶巴巴的,可是布满红丝的眼睛却透露出既愧疚,又难过的神情时,心下不忍,强笑道:‘看起来偶尔受点伤生一下病也不错,居然让我们的龙宝宝耐性变好了,这么体贴……’
‘是啊,他简直体贴得不得了。在这里三日,除了打破了二十个碗,六个瓦罐、三张椅子并和我打了一百二十六场架外,哪里都没去!’
在门口凉凉地接话的是同样等昏迷的白云城醒来等到不耐烦的秦俭。
巫吟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扶起精神开始回复的白云城,让他靠着垫子坐好后,往他手上塞了一碗白粥。
‘七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嵩阳客栈看到你留下的讯息就赶过去,幸好及时赶上。’
叶罘芍浦褂挚煲斗起来的两个急性子。定定地看着清醒过来的白云城。虽然说七师弟擅长谋略这是事实,可这也招惹来的敌人未免太强,算计得也太大胆了。其中只要有一个环节没接好,那就是有十个白云城也救不回来了。
‘咳咳咳……’
好……好苦的粥!
他还是第一喝到被烧糊的粥呢,这是怎么做到的?
看了一眼又开始瞪着自己的巫吟龙,白云城聪明地不对这粥的味道发表任何评论。苦着脸一气喝了下去,虽然难喝,不过喝完后气力终于恢复了几分。
这才有余力面对着师兄的询问,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叙述。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那一伙蒙面人的目标是建文宝库――也就是当年八卦门开山鼻祖为惠帝朱允举国复兴所早的军饷匿藏。种种举动看起来与此事毫无关联,可是仔细推敲,却无一不是精心设计、巧妙连环。并且我怀疑出八卦门有他们的内应外,更有一些武林人士直接或是间接地为他所利用,一步一步,将我们完全引入圈套之中。
少林论剑大会,天下群雄云集,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是就在那时,巫吟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诬陷为杀人分尸案的凶手,这样一来,他所说的话就不足为凭,就算说出建文宝库的秘密,也无人能信――这是毒计开始的第一个连环。
第二,如果巫吟龙为澄清自己的清白,先含冤入狱,他们大可大摇大摆地劫狱,不但八卦门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他们手中,还可以间接将此事的焦点转移向官府,混淆众人视线;如果巫吟龙不甘心含冤莫白,那么就在他逃走后大举造势,弄到他在武林中无法容身――这一环他计中有计,设计得非常巧妙。大师兄,在树林你们见过他的武功,感觉得如何?’
‘如果不是我跟俭联手,独力应战当走不出五百招,那人武功之高,可以说是一流高手中的人物。’
叶罘商玖艘豢谄,在白云城抽丝剥茧地分析下,也开始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就是这样一个高手,一夜之间斩杀二十三人绝不在话下。虽然死者都是各大派此跟随前来的末流弟子,但身上多少也有些武功底子,可在那人手下简直不堪一击,都是一招毙命,骨肉分离,我到停尸房验过那些尸身,要知道人体筋脉纠结,分割时要做到那般平滑整齐的创口,不是巫吟龙的功力能做到的。按自己的习惯做完了这些事的人发现这一点后,生怕第二天巫吟龙与武林人士们冲突时泄露出的武功底子不足以成为明证,马上又采取了补救,他在尸体上下了毒,并且做得像人还没死前毒素就已灌注体内的样子。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我在尸体上发现了这个――这是我在八卦门见过的墨梅,所以这印证了我怀疑的第一点――那一伙蒙面人中,如果不是有八卦门里的内应,最起码也是到过八卦门的。’
白云城小心地摊开一个精心包裹起来的油纸包,一朵小小的墨梅五瓣攒心,心缕缕金蕊闪烁其中,像一团不祥的黑色火焰,巫吟龙一见之下‘啊’了一声,那的确是他们八卦门的镇宅墨梅。恍然大悟道:‘这样我知道那毒是怎么进别人尸体里去的了!这种种在我们家的死脉脉眼上,八卦门迁移时为避追踪,选址时位置并不好,山谷里瘴气极重,我上一代的太祖爷爷移来了一株白梅,种在那地的穴眼上,以梅天然纯清之体,通过脉眼将山谷中的瘴毒涤清,久而久之,那就变得很奇怪了,蕾仍是洁白的并没有毒,可是在开之后却能将周围的毒素全吸收到瓣上,颜色也会变得纯黑如墨。我想他就是利用这一点,把保存好的墨梅的白色蕾植入尸身的血脉中,加以适当的温度和湿度催开了后,自然地将毒素带入血中,就好像是先中毒,再被人杀害分尸的样子――这样就可以伪装成是我做的。’
‘二计连环之后,他的第三计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活捉生擒外逃成功的巫吟龙,就算巫吟龙的八卦奇门之术不足以解开建文宝库的机关,至少也可以当成一个重要的人质,逼八卦门里的人服从于他的野心就范――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巫吟龙死。’
所以在那时,他才会采用直接攻击巫吟龙的办法来使蒙面人分身乏术,时间得以拖延。在发觉自己中毒后,又马上混淆众人视线转嫁到巫吟龙身上――他中了毒,也许那个巴不得他死的蒙面人不会给解药,若是巫吟龙中了毒,他却是一定要救的。
这也就是他白云城还能有命坐在这里的原因――虽然那条命已经去了其半,剩下的一半在四天后还能不能保存也有待商量。
‘这人实在很高明!武功与智慧也应该是宗师级的人物,可惜他也极度小心,到现在虽然现了身,我们也仍揪不到他的小辫子。敌暗我明,反倒是自己会被他倒打了一耙。’
――可以想像,那蒙面人怎会不大加利用自己明阻暗助让巫吟龙逃出生天的事实,其后他更目睹自己不得不将两位参加论剑大会的同门师兄也拉下了水。种种事实,只要稍加修改一下,便可成为悚人听闻的证据。
更何况江湖传言这种东西,哪怕是空穴来风也会有人捕风捉影。
‘唉,若是说,当初献上湛卢宝剑唆使七大派联合召开论剑大会也是他的主意的话……这人简直是神乎其神的非人哉!’
跟那蒙面人斗智斗勇,百计算尽,到底还是输人半筹,只得半死不活地吊在这里继续想办法陪他斗下去,而且这还扯上师门名誉。
白云城想不叹气都难。
‘停停停!你这又是第一环又是第二环,绕来绕去的绕得我头都大了,有没有什么简单方便的办法先帮你把剩下那一半解药拿到手?我和大师兄的双剑合壁到现在还没遇到过对手呢!拿他喂招也不错。’
早听得不耐烦的秦俭永远弄不懂这些阴谋来阴谋去,兜圈子、耗时间的事,身上好战的血液正为遇上了一个难得的强敌而沸腾着。
‘师弟,你的头本来就够大了!乖乖先听七师弟说下去。’
没好气地向那大脑袋一敲,叶罘伤淙荒谜夂枚返娜师弟没办法,但口气里仍不自觉地包含着浓浓的宠溺。
‘八卦门应该有一些线索,吟龙,你能不能写一封密函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你父亲,并把如何到八卦门的路线给我两位师兄?’
唯今之计,只有避开正锋,旁敲侧击,多方面掌握了那蒙面人的证据后,才好一气呵成,全面反击。
‘等等,我们两个都走了,你和这死小子在一起,万一拿不到解药怎么办?’
什么宝藏、阴谋,他才懒得管。秦俭除了对剑发和大师兄感兴趣外,关心的只有其他几个同门师弟。
‘有吟龙在,不会有问题的……我还想到菊梦小筑去……’察觉到在场的三人都对自己这打算报以狠狠的盯视,白云城干笑着转口:‘啊,反正那个蒙面人认为吟龙中了毒,就算我们不自投罗网,也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我们放下这个先做其他,反而比较容易取得先机。’
话虽如此,看到巫吟龙因为自己于这种奄奄一息的状态还在指挥布局,而投来极度不信任的眼神时,白云城不禁苦笑。
‘去你见鬼的第一步第二步,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我们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安危!?’
终于忍耐不住的人揪着他的衣襟吼出大家的担心。
‘听那个人的话去赴约骗拿解药,他一定早做布置,到时候就算能拿到我们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我不是说相信我就好了吗?’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如果让别人布置好了一切以逸待劳,光等着网中捉鳖,到时候牺牲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
‘我不管,生病的人到一边歇着去!你的主意就算保全所有的人,也不会包括你自己。’
该死的慢性子,那种冒险的精神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都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他,会为他难过的吗?
急吼吼推翻他慢条斯理的设计布局,巫吟龙只知道,一连三天就急着盼他睁开眼的心焦自己不想体验第二了。
‘大师兄……’

早知道跟两个急性子争辩是没有用的,白云城企盼地看着一向事分明的叶罘桑希望他投自己一票。
只要大师兄站在自己这一边,三师兄自然就得夫唱夫随,这样一来,少数服从多数……
‘吟龙说得对!’结果,叶罘晌尢跫地站在了关心亲友的这一方,‘这一,不准你再把自己的性命也当成棋子一般地放上去……要知道棋盘上起手无悔,你的命也只有一条而已!’
三比一,全盘压倒!被押着回去睡觉的白云城兀自嘟嘟囔囔,可惜动手永远快他一筹的巫吟龙早先一步点了他的睡穴,决定运用三个臭皮匠的智慧去与诸葛亮竞技。
嵩阳县。
天色未明,一大早却传出一条震惊街头巷尾的新闻――数日前那个杀人分尸案的疑凶竟然投案了!
民众议论纷纷。
据说是南海派的侠士们为解救自己被当成人质的本门师弟,在其留下的线索指引下,几经波折才将狡猾的疑犯擒获。
嵩阳府的崔大人认为此案关系重大,确认被押解投案者就是当日逃出少林的疑凶后,马上就先将他关押进了大牢,加派重兵把守。
还特地从少林请来了不代号武艺高强的武林人士,以确保在案子审个水落石出前万无一失。
少林方丈大师亲自前往大牢押阵,并对义勇双全的南海派弟子赞不绝口――数日前不知何人放风,还传得沸沸扬扬的‘南海派与疑犯勾结’的谣言不攻自破。
那被上了沉重脚镣的疑犯面色苍白,一进大牢就缩到向隅一角,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人静,半明半暗的火把在牢里闪烁着,映得每一个人的面色都分外凝重,不少人自愿留守在大牢里看护要犯,单等天明开审。
‘叩叩叩叩叩――匡!’
门外传来五更交敲的声音,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
黎明前交更的一刻,月沈星稀,太阳却还未升起,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心最容易放松戒备的时刻。
一夜未眠地撑到现在,想着平安的一夜即将渡过,不少人正待放下心来,不料就在此时,异变骤生!
‘滋滋――’作响的一个浑圆金球不知从哪里掉落到人群中,浓烈的烟雾弥漫了走道的狭小空间。
‘有人劫狱,大家小心这烟有毒!’
当下就有反应敏捷的武林中人跳了起来,几个动作快的已经窜出了大门找寻施放毒烟的小贼,其余的也都提高警觉,严阵以待地面向大门方向。
‘轰隆――’
不料,却此时传来一声巨响,被认为是最牢靠,最不可能被攻破的地下牢房居然被轰轰烈烈的火药自上方开了一个大洞。
那贼人好厉害的手腕,声东击西,就连江南霹雳堂的雷火弹也同上了!
眼见一道黑衣人影轻轻松松地就要从地牢里将人犯劫走,在刚刚的异动中眼睛一瞬也未离开牢中犯人的叶罘捎肭丶蟮被立断,一剑斩开牢门的铁锁,冲了进去在狭小的牢房内跟再出现的蒙面人直接交锋。
‘小子坏我大事!’
冷哼一声的蒙面人不再答话,下手绝不容情外,各种诡异的暗器更是如飞蝗般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打来。
在这转身都有点困难的狭小空间,叶罘捎肭丶笏剑合壁的威力大大被削弱,再加上有暗器反弹误伤自己人的先例,动手时顾虑到外面济济一堂的人们,气势更弱了几分。原以为能稳操胜券的打法竟然左支右绌,频频遇险。若不是得少林方丈大师不时在栅栏外以指风助阵、化解他们的危难,恐怕早已败落。
知道现在已骑虎难下,绝不能让他们出去换人进来,哪怕得用两人的尸体挡住房门,也要取得一定的拖延时间,蒙面人眼中凶芒大涨,一柄不知从何弹出的软剑悄无声息地滑入手中,出其不意地斩向因空间受制、无法施展灵动身形的叶罘桑那剑灌注了强劲内力后削铁如泥,叶罘缮斐鋈サ值驳慕>谷槐淮又幸环治二,秦俭大惊之下不暇思索地收招回护,本来尚可支撑一时的剑法露出极大的破绽。
‘你把另半枚解药给我,我就跟你走!若你伤了他们,我就立刻自尽在这里。’
一直尽量靠着墙壁的巫吟龙却在此时及时出声,手腕一翻却是捡起了叶罘杀幌鞫系陌虢舛辖5窒蜃约汉砹,大有若那人不妥协便直接引剑自戕。

情势紧急,得他尽早自愿跟自己离开自是最好。
蒙面人对这条件立刻接受,剑仍虚悬于空门大露的秦俭头上,指一弹将另半枚解药送到巫吟龙身边。
一手仍持着半柄剑慎防有变的巫吟龙捡起解药塞到叶罘墒种校低声道:‘你回去跟白乌龟说――这阵子我会收敛急躁脾气尽可能拖延时间,我相信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把我再救回去的。’
被那一剑震得仍气血翻涌的叶罘芍坏醚壅稣龅乜醋盼滓髁被那蒙面人挟持而走,再追出去早已人影渺渺,乳白色的晨雾做了逃遁的最佳掩护。
第八章
若说慢性子就没有火性,那可是天大的谬误!
面对着一张比晚娘还刻毒的阴沈面容,天不怕地不怕如‘拼命三郎’秦俭,都吓得缩到自己最亲最爱的大师兄身后,不敢直接面对‘三年不发火,发火抵三年’的变异喷火龟。
‘结果,你们的办法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让他被人带走了!?’
白云城咬牙切齿,即便带回解药救了他的小命也不能缓和那一波波袭上心头的焦虑。
天杀的!他机关算尽却临到头功亏一篑,如果费了这么多心思之后仍是让那人阴谋得逞,那他的伤不就白挨,他的毒不就白中了!?
‘他说,他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相信你一定能救他的,你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叶罘芍厣晡滓髁被捉走前的交待。
好吧,也许他们的办法的确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但换个方向来想:师门名誉的危机解决了,先发制人、出其不意的先机也算是创下了,还能把解药拿到手――唯一的不慎就是让巫吟龙被他带走,失去了手中的王牌。
但那蒙面人为了取得宝藏,无论如何都不会危及巫吟龙性命的,至少比之前叫人能放心得多。
‘他XXXX的,这种时候才说相信我!’
关心则乱!
明白大师兄的做法也不无道理,白云城悻悻地骂了一句粗话后,终于恢复了冷静,重新接掌军师大任,考虑如何完成那小笨蛋莫名其妙的‘相信自己一定能救他’的重任。
‘接下来要怎么办?’
前线战火平息!秦俭从大师兄身后探出圆溜溜的大脑袋,很乖巧地荡漾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策划谋略这种事他没兴趣,把能打的那一项交给他就好。
‘接下来还是兵分两路。你们拿着吟龙先前写下的信到八卦门,尽快请得巫门主出动;我到菊梦小筑去,尽可能打探他的真实身份。’
那蒙面人既然曾混入八卦门,想必已知晓建文宝库的埋址,只是无法破解机关得其门而入。
白云城揉着眉心,目前最担心的就是巫吟龙所谓的‘沉住气拖延时间’。一个急性子说他能沉住气,简直像太阳要从西边出来的神话。
骏马小白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慢性子的主任驾驭下也能有尽情驰骋的一天!
放开四蹄跑在崎岖的山道上,久违的快意让它在主人喊停的时候还差点一时收不住蹄。
‘吁?’
咦,从自己身上窜起的那道闪电飞影,难道会是动作比乌龟还慢的主人?
可惜没等它追上看清楚,那抹人影已经没入前方还透出灯光的精舍去了。
居然败落在那样的人类身后!心有不甘的骏马小白只好在门口仰首长嘶。
‘是你?’

在雅居中独自品茶的人还未就寝,见到来客,美丽的面庞上虽然掠过一抹意外,却没有太大的惊讶。
房中挂着一幅渊明秋意图,数枝黄菊傲寒东篱下,淡掩芳华。
画前的人也淡,淡如菊。
菊夫人!
‘我将夫人视为知己,原以为夫人亦起码把我当朋友的。却未曾想过“草木本无心”。’
白云城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沉声说道。
此时回溯,当初的巧遇根本是精心布局中的一环。
若不是临上车前她送巫吟龙那包晕车止吐的药,过后巫吟龙怎么会突然出现类似‘菊梦心法’中被梦魇住了醒不过来的样子?
她提供他们‘少林论剑大会’的消息,原就设计好的圈套,甚至连伪造的邀请帖都已是算计在内。
‘小白,说出来你不信也好。我也一样从来都将你视为真正的知己、朋友,从未想过会有谋害你的一天。因为你如渊明先生一样,温柔细心,敬菊、懂菊。’
在江湖上艳帜绰然非她本意,只有这个醉心沉迷于她烹茶技术的男子不像其他人那样,他是真正尊重她们这些遭遇不幸的女子,而非带着好奇或是猎艳的心理接近。
他的细心体贴烫慰了她的寂寞,他的善解人意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开姑娘们敏感易受伤的创痛。
他把她――一个辗转染尘的女子当成朋友,相信她所说的话,未曾怀疑过她会背叛。
曾经,这样的信任成为她自认已彻底沉沦前的救赎,却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向这信任的心头插上尖针。
‘今天你若要和我动手我也无话可说,是我有错在先。’
薛梦菊本是彷徨的目光盈然有泪,然而很快就把这些感情掩盖,只是微微颤动的指尖表明了她现在仍是情绪激动。
‘是什么人,值得你为他这样做?就算知道自己做错了,也还要一错再错下去?’
见她虽然口口声声说要跟自己动武,可是却半点也没有在施展‘菊梦大法’前把心情平静下来。要知道凡有摄魂术的武功,若施术者不能心止如水,则会反害其身。
明白她已经打算以一死谢罪,白云城叹了一口气,不再向她穷追迫问,无奈只得放弃寻查这条线索。
‘等等……’
意外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就算他明明知道断了这条线索就无从查起,却仍是因顾虑到自己而放弃唯一可得知真相的机会。
菊夫人颤抖着唇,几番挣扎在心头,到底还是出口唤住了那体贴入微的温吞男子。
‘我……我……’
原以为不会再有的泪涌了上来,但她很快地将之拭掉,淡淡地换回尽量平静的语调,开始叙述自己为什么一定得帮‘那人’的缘由。
‘虽然菊梦小筑在传言中,是因为我以“菊梦心法”打败傲天君等十数位前辈高人而得以在江湖立足,但实际上,当时的我还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危急时有一位高人出手帮了我,虽然那时他说是看在同乡之谊的份上顺手帮忙,但这样的大恩我不能不报。
其实……之前他一直是一个很好的人,几乎像你一样,聪明、有理想、武功高强,见不得别人欺R弱小。他也有着跟我同样的理念,认为这个世道很多东西不合理,所以当初他才毫不犹豫地出手帮我。
可是在那之后他渐渐地变了。聪明变成了狂傲、理想变成了野心,他想创造一个跟以往都不相同的世界――应该怎么说呢,也许他愿望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现在却已经扭曲。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很聪明的……
我无法给你更多的帮助,也不可能日后帮你出面指证他什么。如果你想询问他最近的动向的话,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在离开我之前,他曾到龙门山一带说是寻找什么遗迹,然后便将近四年都渺无音讯,再回来找我的时候,就是我见你的一个月之前。’
她本来勉强保持平静的言辞到最后愈说愈激昂,想是情绪已不能自持,但语气里却仍包含着对那人的敬意,眼角眉梢间略含清愁,如秋菊着露。

白云城自不会再多事地询问她与那人之间到底是何关系,一揖,感谢她最后仍是放下私情、仗义执言。
听到巫吟龙最有可能被那蒙面人带到成都平原西北方的龙门山,顾不得等到与两位师兄会合,赶紧再度催马扬鞭直奔龙门山而去。
莽莽丛林,浓密的树阴遮天敝日,树梢虽积着白雪,然而进入了这古木参天的林子里,满眼所及却只有阴郁的绿。
‘这是什么鬼地方?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冷,虽然看不到雪,可是那沉重的冷空气却完全聚积在树林里,呼吸都如结了冰,将沉甸甸的冰块郁结在心中。
巫吟龙又一经受坐马车坐到昏头胀脑的惨痛经历后,好不容易下车看到的就是这个鬼地方,不由得愤怒的哇哇大叫。
‘因为前面马车走不过去了。’
一路上,似乎很明白巫吟龙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那蒙面人倒是没有为难他,见他冷得难受的样子,伸手握住他的手,输了一道真气过去,温温的暖意亦从相握的手中传来。
可惜巫吟龙却不吃这一套,狠狠地甩开别人的手,自顾自抱着肩在寒风中瑟缩。
‘我们可还得走几天的路呢,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面前的密林枝藤纠结,也不知是天然还是人为故意,这座林子谁都无法顺利通过。
就连山下的专门以打柴为生的樵夫,几十年来也只敢在这树林子的周围捡一些干枝木柴,有大胆敢闯进去的人,不是在里面一直兜圈子迷路到脱力而死,就是被奇怪的植物喷吐出来的毒液所毒害,所以这里又被当地人叫做‘吃人的野林子’。
不过,若是略同一点五行之术的人倒是可是看出,这树林的摆布暗合八卦之位,可是布下此局的人甚是高明,颠倒扑朔,高明一如棋局中的‘珍珑’,已自成绝境。
巫吟龙随着那人走了几步,顿察此地给自己的感觉无比熟悉。依稀与他老家门前的树海是同一格局,只是气势更宏大得多。
心念电转,巫吟龙立刻猜悉此地就是巫家百年来都默默守护的建文宝库所在之地,那蒙面人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便是要他破解迷阵,进而将库藏之珍据为己有。
‘小爷我没兴趣过去,不走了!’
一屁股坐在一株大树下歇着,巫吟龙直接拒绝往前带路。
‘这就是你们巫家几代老祖宗苦心经营的宝地,你不想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吗?’
出乎人意外的,那蒙面人并没有刻意蒙骗他,反而慢悠悠地直接点出此地就是他猜想到的藏宝之地――对付巫吟龙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子,勾起他的好奇心比什么都强。
那蒙面人谙如何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办法达到目的的本领。
‘没兴趣……’
这句话答地有点迟疑,可是巫吟龙知道若自己忍不住去一探究竟的话,那就真的中计了。
但是巫吟龙传说中的藏宝之地耶!
从小自己就听爷爷说过无数的故事,只可惜爹爹一直说自己尚未成家立业,家传的卦术也还未尽得真传,说什么也不肯带自己前往。
现在这偌大的秘密宝库就在眼前……
如果不是身边跟着一只讨人厌的苍蝇的话,巫吟龙早跳起来冲进去看自己祖宗当年创下的神秘圣域了。
‘还是说,你是巫家弟子中最不肖的一个,根本自己也走不出这个阵法?’
对付急性子最古老而有效的激将法,蒙面人期待看到他跳起来发怒。
人一发怒,血气上冲头顶,就会产生不理智的浑沌,这种时候分外容易控制住一个人的心神。
‘谁说我……!’巫吟龙的确一开始勃然大怒,可是却不知想到什么,半途又转了口,‘说了不去就是不去,说什么都没用!’

说着,换了个方向赌气坐着就是不挪窝,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好,我就陪你坐着,看你能忍到几时!’
见他眼神闪烁,时不时偷瞄一眼那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树林,知道他的兴趣与好奇已经全然被引起。这种时候若是再加游说,反而令他提高警觉并激起他的反叛心理,接下来就是耐性的比拼,等到这小子自己没办法再忍下去跳起来的时候,却就算是输了,因为那时他已经完全无法再隐瞒自己渴望窥探秘密的心思,既然心思已被人洞悉,知己知彼哪里还有战败的道理。到时不必再多费唇舌,略一推波助澜便可轻松达到目的。
那蒙面人分析得丝丝入扣,当下也不紧不急地坐了下来。
反正巫吟龙是有名的急性子,要比耐性,怎么看都是自己的赢面大。
僵持着的两个人就这样拼上了,敌不动,我不动,安然稳坐如泰山。
第一天,勉强尚属和平。
在这无任何娱乐的场所,呆坐着就真的是只能呆呆地坐着。那蒙面人将一些干粮分过来后,刻意地不与他说话,制造更加枯燥的环境,自己却在一边盘膝练功。
第二天,这天巫吟龙小解的数与频率都特别多,四乱走动着,却不敢突破目前这一区城范围,那蒙面人依旧闭目练功,不时E头看他一眼,也不担心他能借尿遁跑掉。
第三天,没有受到任何折磨与酷刑,光是被自己的急躁与满心不耐就弄得心烦意乱的巫吟龙几乎就要坐不住了,他想站起来大叫,或者考虑从昨天自己已经发现的几条路径逃进密林里,也许是摆脱那蒙面人的好办法?
可是……
只要一动,现在勉强达成的拖延局势就要前功尽弃,他答应过别人什么?他允诺要做到什么?
‘我相信你!’
自己的信任全交给了他,那他是不是值得别人信任的人呢?
当越来越多的焦躁积累在巫吟龙胸臆时,他就下意识地去注视自己左边的空地,想像著有一个人躺在那里,这情形让他忧心、让他牵挂,再怎么心烦意乱也不能离开一步……绝不离开。
那蒙面人惊诧地看着他几经变色后突然又重归平静的脸,目光渐渐沉。
第四天,面对着空寂无人的莽莽丛林,耐性再好的人也开始觉得再看一眼那已经熟到快把绿色染进自己皮肤的林子就想吐,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与他耗下去实在太浪费时间,那蒙面人终于决定不再以宽厚仁慈的态度对待那突然转性的急躁龙,一振衣站了起来,阴恻恻地道:‘果然不能太小看你了。虽然我也不想用武力威胁你,不过当我已经这么做的时候,你最好确认你是不是能完全承受。’
听着这话,那蒙面人五指箕张,准备动武――其实他也想过利用‘菊梦心法’那样的武功去套出巫吟龙饿话。可是那些研究五行八卦的术士们精神力好像特别强似的,不管他怎么催眠都没有用,最好还让这小子跑了出去差点闹出了岔子,结果害得他不得不无意间见过他们的人都杀了以制造血案,在他见到七大掌门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前阻止他的行动。
针对他急躁性子而采用的耐心与容忍的策略又没取得成功,剩下的只有严刑逼供一途了。
‘放手!’
被他一把擒住的巫吟龙痛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可是却反而倔强地咬紧了唇,眼中的恨意更甚,说什么也不肯让仇人快意,屈服于武力之下。
‘真可惜啊真可惜,我以为唐门之主无论怎么说都不失为一代枭雄的。结果你竟然会向这样一个后生晚辈出手。’
几乎就要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时,另一把毫不着紧似的男声切入,打断了这一触即发的紧张。
慢吞吞在树子外栓好马才施施然走进来的,不是白云城是谁?
‘哼!梦菊还是倾向于相信你了。’
头也不回,那蒙面人就已经猜出他是去过哪里,如何得知自己身份一事。
身份已经被揭穿还能这样镇定自若,分析条理分明,倒也叫白云城好生佩服。
‘不敢,菊夫人只是说了若干年前,她为一本领高强的同乡所救,并用了那人的计策让她从此彻底地摆脱夫家纠缠一事。其余只是在下私自揣测。毕竟蜀中能称之为一流高手的人并不多,除了唐门外好像也没别的帮派有这个实力。
而前辈更是三十年间远近闻名的江湖风云人物。十五年前独身一人入西域除魔,先以挑拨离间之计从内部动摇人心,最后以一人之力决战西域七丑的往事为人津津乐道;其后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拼着七日七夜与七绝魔君比试琴、棋、书、画、诗、酒、武无一不让一代魔君输地心服口服,此役天下闻名,晚辈自当牢记于心!’
白云城微微一笑,还是那么慢不着紧地走过来,似有意思无意间,左手却切入两人之间,将巫吟龙的手纳入自己手中牢牢握住。

‘原来唐某人竟是为旧日盛名所累,所以才会让你第一个想到我啊!’
那蒙面人微微一笑,竟已不再辩驳,顺手将面罩抹下,索性大方承认身份――可能是因为白云城说提起‘蜀中第一人’就先想到自己的马屁拍得恰到好。
这唐门门主唐德阳自认往昔为中原武林贡献良多,在他的带领下,唐门名誉当更胜少林、武当。然而却因为唐门一向以毒物及暗器见长,毒物仍下三流小辈所用、暗器不登大雅之堂,天下群雄会公评武林七大门、八大派时,唐门竟然榜上无名,这一怒之下洗手归隐,已是十年未在江湖露面。
然他又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叫一个风貌正当年的绝世高手中年退隐,却叫他如何甘心?
他的功绩仅因旧观念的不合理而无端落于人后一事常让他愤愤不平,加上家到薛梦菊被不知变通的守旧夫制所苦,这才激发了他要改变所有旧制的决心。
要知聪明人欲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时,若真是完全无人能识破,那对谋划者本人而言,无异于锦衣夜行,是以这人对跟自己作对的白云城到底还留有几分欣赏。
‘啊……你是匠庆伯!’
这人的容貌……虽然在轮廓上更为邃,是一个相当英朗的中年男子,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熟悉感的巫吟龙心念一动,脱口叫破了他在八卦门的身份。再一想到难怪他这么了解自己的个性,设下种种圈套无不针对此而来,原来他的确是对自己熟悉之至。
巫吟龙打了两个冷颤,为自己竟然对身边有这样的人毫无知觉而羞愧。
白云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知他这几日已经是尽力,劝他不必再自我责备。
‘死白乌龟,你再慢一点我就快急死了――不急死也会被人害死了!’
一想到这说是要救人的人在这种时候还是姗姗来迟,巫吟龙积郁里好几天的怨气无发泄,恨不得先在白云城背后咬上几口。
好痛……
想像着手上一定留下了好的一圈牙印,白云城痛得差点没脸孔变形,却还要摆出一副优雅从容的样子与对面的人谈笑风生。
‘儿须成名,酒须醉!唐门主即便伏骥多年,当年壮怀激烈的往事也成传奇,自是无人能忘怀。’
唉,这人年少成名,也许就是套早、太快、太容易,才会很快就产生了一种高绝顶的孤寂,无论再做什么都打动不了自己,从而更一步一步地招惹心魔,野心膨胀,欲壑难填,狂妄到意欲扭转乾坤、天下为我所用。
嗯,所以说不管做什么,太快了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失落。还是像他这样多好,慢慢地来,慢慢地取得成功,并得以充分享受那过程中的快乐。估计等他哪天真的觉得功已成、名已就,什么都拥有了的时候,早就老得爬不动了。哪还还这么大的野心,这么多的算计。
白云城叹息着,直视对面那人的眼睛。
‘好一句儿须成名!我本想杀你坏了我的大事,但现在却有点想用你了。白七侠,试问你觉得现在的江湖如何?’
唐德阳的目光转而沉,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平静无波,了无生趣。’
有时候规矩是不得不遵守,可是规矩太多了也叫人头痛。
知道那人在试探自己,白云城微一耸肩,索性也开诚布公,不加掩饰。
‘没错,这个江湖,仍至这个天下,许多规矩都已经太老了!导致有许多新生事物被这不合理的旧规矩所限制。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一件名动天下的事,我要开创一个全新的局面,让每一个不甘忍受旧制的人都得以摆脱枷锁,每一个受不公平待遇的人都得以扬眉吐气。’
那蒙面人这一番豪言壮语说得慷慨激昂之至,若巫吟龙不是刚刚才受他胁迫、在他手下吃了大苦头,听到这话少说也得热血沸腾一番。
‘旧规矩要被打破……这也许是不可免避的。但必须得遵循一定规律,一步一步慢慢变制、生效,太急于成功,却无异于揠苗助长,百害而无一利。’
白云城苦笑着喃喃自语,他知道对面这老人根本听不进去。
‘眼前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建文四年,明成祖朱棣篡位登基,杀旧朝中拒称帝者三百七十人,惠帝仓皇无主,带着执国玉玺出逃,其后更是将玉玺藏于建文宝库之中。今上亦是谋兄之位自立为王,天下怨愤者众。若此时能将惠帝印信取出,号令天下伐逆反正,谁敢不从?更何况有蜀中这富庶之地为凭,再佐以建文宝库所藏的军饷举事,一夕之间号令天下变色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这样做,又有什么错?’
唐德阳以一种狂热的口气分析着自己定能成功的优势――而,他的确也差成功仅仅一步。
建文宝库就在眼前,当年为宝库设下重重机关的巫家传人也被他找到了,并且是目前历代巫家嫡系中最有可能让他计谋得逞的一个。

若能说服白云城与他一同行事,不但多得了一个军师,一直对白云城言听计从的巫吟龙也不会再推三阻四地不肯说出开启宝库之秘。
‘你错了!当你的理想已经变成野心,当你可以枉顾二十余人性命、诬陷一个无辜的少年只为了达成你的目的,当你挟恩求报让一个善良的女人出卖她的朋友时,你所做的一切就都错了!也许当初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想创造一个你理想中的世界,拥有公正、公平、合理的秩序,改变现存不合理的一切。但急于成功蒙蔽了你的眼睛,为达目的你不择手段!’
冷冷地打断了他狂热的妄想,白云城以一种前所未见的严峻口吻驳斥他的谬想。
‘为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我以为你也当有这种气度。’
被白云城驳得面子挂不住,唐德阳沉默了一会儿,面色转为阴沈,一字一字慢慢说道。
‘你所做的一切已堕入邪魔。是不是正确的,你我心中各有不同的衡量答案。’白云城直视着那骤然增加了极大压迫力的眼睛,也一字一字道:‘我只知道,无论道德的标准准则是什么,天道公理只有一条是颠扑不破的,那就是――邪、不、胜、正!’
‘是吗?我倒要瞧瞧你是不是凭着这所谓的正义就能压倒我。’
冷笑中,唐德阳已闪电般出手,扣住白云城的脉门,狞笑着向救护不及的巫吟龙道:‘现在,他的命在我手里,你带不带路?’
第九章
‘什么嘛!说得这么帅的样子,别人才不过一动手你就叫痛然后叫我听他的话带路!’
巫吟龙很是愤愤不平地在前方走着,一边还不忘想落入别人掌握中的难友嘀嘀咕咕地尽情讽刺。
‘错,这叫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白云城龇牙咧嘴地被人拽着走,一只手拉着巫吟龙,另一只手的脉门却被扣住唐德阳手里,三个人像是被传在一根绳子上,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诡奇的莽莽丛林里。
巫家门前的林子还没有这里的十分之一大,是以唐德阳自持聪颖过人,本来潜入八卦门是想自己学会破解这密林的办法,可是自从听说建文宝库之秘,每一代巫家门主也只想嫡子长孙耳授口传之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亏得他有这般耐心,混入八卦门后,多方设法无果,只好一直等了四年等到巫吟龙能正式出师。
‘不行,你走太快了!我刚刚吃过的东西不消化,要出恭。’
一向慢吞吞的白云城不得不配合巫吟龙的步子,苦着脸横生枝节。换来两个人对自己的怒目而视。
‘不准去!’
这林子实在太大,前方望出去除了莽莽绿荫外还是莽莽绿荫,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只盼早一点达成愿望的唐德阳不愿意浪费任何时间。
‘拉在身上很臭的!’
白云城苦着脸,申诉人质也应该有人权。
听了这句话,就算唐德阳不放手,可是巫吟龙早一把将他甩开了。
‘喂,你离远一点,可也别乱跑……这里的机关很多,一不小心就会很麻烦。’
不过小暴龙到底还是有点关心,不耐烦也叮嘱了一句。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没了这个挟持,硬气的巫吟龙可没这么容易妥协。唐德阳权衡了一下,不愿放弃自己已经拿到的优势。
‘这怎么好意思呢……让唐门主在我如厕时亲自把守,太大不敬。’
说是这么说着,白云城好像真是内急的样子,一溜烟就跑到了草丛后,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地站起来,无视巫吟龙一脸的嫌恶,继续一把拉着他的手恢复了原来的伫列前行。
‘龙宝宝你刚刚怎么不自己先逃。’
叹着气,白云城凑到巫吟龙耳边咬耳朵,半是玩笑半是提醒地埋怨他不珍惜刚刚的机会。

‘我怕跑得不够远,还能听到你的惨叫!’
对啊,干嘛自己这么听话!巫吟龙也开始纳闷起来,白云城一被制住了说叫带路就带路,刚刚那么好的机会,没有人挟持住自己也不跑。
难道是到了这时还是信任他能创造奇迹让两个人都脱险吗?
‘你们俩少早那里嘀嘀咕咕。别以为老夫不懂你们打什么鬼主意。’
想逃?刚刚他就算离开巫吟龙身边,手心里仍扣着一把暗器。
不过经由刚刚一事,倒是肯定了一点认知,这姓白的小子对巫吟龙来说似乎是很重要的人物,只要拿住了他就不怕巫吟龙不听话。
而诡计多端的白云城因为性命被捏在自己手里,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他是个聪明人,很多事不必自己开口就已经能猜到,通过他来控制那直肠直肚的急性子倒是方便。
唐德阳为自己明智的判断能力暗自得意。
又走了将近一天,总算穿过了那‘吃人的野林子’,触目所及之,竟然是一片皑皑白雪。巨大的冰R在雪地上结成千奇百怪的晶柱,在阳光下折射着七彩的光芒,透明的冰块瑰丽多姿、仪态万方,一扫浓荫遮天的树林的阴郁。
原来在林子里的道路曲曲折折,却是在不知不觉间蜿蜒真盘向山顶的。
高山积雪,这冰R不知多久前结存在这里,百年不化,坚逾巨石。
三人却又像走入了一个水镜迷宫。
望出去都能看到对面,可是要走起来却颇得费一番功夫。
‘天门?’
这片雪地约方圆十里,走了几步便可看到有一道被冰R折射出的巨大彩虹浮现在半空中。
那七色斑斓的光芒下,这白茫茫一片的冰阵后方,凸显出一座洁白山峰,山壁上隐隐现出一道与周围岩石不太相同的颜色,像是一扇大门的样子。
但略一转向,那彩虹、石门又不见了。
在冰阵里不停地走着,只能以那时隐时现的彩虹为指引方向,就算是从小就被训练出一身走迷宫本领的巫吟龙都走得十分艰辛。
三人只能分开些距离,能看到彩虹的人就出声指点方位。
那雪地极滑,又要仰头看指路彩虹,还得低头小心脚下的路,更时不时要顾及身边平地突起的巨大冰柱。
一时间人人自顾不暇,无心分涉其他。
在穿行于两个挨得极近的冰柱之间,单人也只能侧身而过,也许在百年之前这道冰缝并没有这么狭窄,但多年来山顶的冰雪消融复又结起,原本纤细的额冰柱变粗,才使其生成这样。
巫吟龙当走过之后,白云城紧跟其后,堪堪将挤过冰缝时突地背向唐德阳朝巫吟龙使了个眼色,自己却趁唐德阳正在努力地挤过那道窄缝时,使了个巧劲用力将手一拔,游鱼般地滑出了别人的掌握,拉着巫吟龙没命地跑起来。
唐德阳又惊又怒!
骤发神力将卡着自己的冰柱大崩了一角,拨足紧追。
‘这样逃,不是办法。’
当下没人有空暇顾及指路的彩虹,可是就这样一气乱闯,这却是个死阵,怎么转也转不出去的那种。
更何况冰柱大多透明,隔了好几重冰川还能看见绰约人影,无论如何也甩不掉追兵。
不多时巫吟龙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三人之中他功力最差,自然是最早支撑不住的那个,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那兜回前面的林子呢?’

转不出去,转回去总有办法吧?
白云城不死心地架起他继续在冰阵中与人大玩捉迷藏游戏。
‘不行,也得靠那个彩虹指路,向与它背道而驰的方向走就是了。’
见鬼,现在谁还有空看什么彩虹。他家老祖宗设下这冰川阵时,除了想增设难度,杜绝不肖之徒对宝库的垂涎外,就没考虑到有一天自己的儿孙辈会在这里被人追杀得无路可逃吗?
巫吟龙诅咒那考虑不周的老糊涂――即使他早已在地下化为一坯枯骨。
‘啊!’
隔着一堵透明的冰墙,他们也他擦肩而过,唐德阳就算谋略是不是稳着上风还很难说,可人家毕竟武功比他们高很多,当机立断地以一招铁砂掌将隔阂他们的冰川融了一个洞,探手过来抓住了巫吟龙的右臂。
这一下两方又成僵局。
虽然唐德阳是不能杀巫吟龙,现在已功败垂成也不敢将之打伤,但只要巫吟龙被擒在手,白云城不舍弃他而去的话,要消融这之间的冰川虽然得费得功夫,但迟早胜算还是他的。
冰壁越来越薄,唐德阳脸上的狞笑已清晰可见。
白云城突然自被挟持着的巫吟龙身边跑开,飞速地向前,竟是全然不顾自己伙伴的安危。
巫吟龙只气得没哇哇大叫。早知道在树林时应该舍下他自己跑掉的――虽然明白白云城的做法有一定道理,他不走,等唐德阳融了冰川过来又是恢复最初一物降一物的情形――可是被他抛弃就觉得心有不甘。
‘天门!已经可以看到天门了!’
离两人十数米,白云城仰头向着白茫茫一片的地方大叫。
却原来他们这一阵乱跑,竟也误打误撞地闯出了冰川雪阵,从白云城现在的角度可以看到,一条由数千道小彩虹组成的百米长虹横跨在两峦之间,正中白玉班笔挺的冰峰中,精巧地嵌着一道汉白玉的大门。门上,隐约可见铭刻着几行似豢若隶的铁红色大字。
‘哼!’
沉着脸的唐德阳慢慢地把手缩了回去,为了一个宝库,他居然一而再地被这两个后生晚辈戏耍,一代宗师颜面无存。
‘龙宝宝,你没事吧?’
吐了吐舌头,早知道无论如何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他也就不跑了。
赶紧又回头扶起委顿在地的巫吟龙,白云城只祈祷那个宝库的大门难开些,多少还有利用价值就不怕这么快被人杀人灭口。
‘燕反之心,迫朕逊国。叛逆残忍。金川门破。杀戮尸横,罄竹难书,大明日月无光,成因杀之地。须降伏燕魔,作阶下囚。丙戌甲天下之凤凰。’
唐德阳仰头轻声吟诵那铭在石门上隐约可见的字,突地,疯狂地大笑起来。
‘建文宝库,真的是建文宝库!朱允虽然无能,可是设计逃亡倒真有一手。贵州故布疑阵,却在这里也留下“伐燕檄诏”。你的皇位我替你夺回,倒也不枉你百年之后仍助我大业!’
唐德阳头也不回,R空两掌就逼得想偷偷潜逃的人不得不倒退着回到他面前,一手掐住白云城的脖子,好不温柔地笑着向巫吟龙问道:‘这门要怎么开呢?’
巫吟龙自认倒楣地吸了吸鼻子,无视白云城拼命使眼色叫他别管自己的行为,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到邹山脚掏摸了一阵,扒出一块很像狮子的石雕,将石雕中的狮子头扭向朝天门的方向,再到右方如似炮制后,顿时就可以听到有一阵沉重的机关移动声‘咂咂’响起。
地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震得连立足之都微微颤抖。
山体上覆盖的冰层也被震脱滑落,毫不费力就现出裸露的石壁。
唐德阳满意地听着这机关开启的声音,巫吟龙却继续盯着这机关巧妙的石门发呆。
其实在看到这个山峰时他就知道了,这样子酷似儿时父亲亲手交给他的一件玩具。
当时他只是当成习解九连环一般去学习它的各种破解方法,却没想到那件精巧的玩具就是巫家世代严守的建文宝库之秘――这也正是唐德阳用‘菊梦心法’催眠也无法从他口中问起所以然的原因。

‘怎么打开呢?’
‘一左一右的两个“燕”字,一推就能开了。’
建文帝最恨燕王,是以要开启宝库之人必须先在‘燕’字上敲击以示‘杀燕’的决心后,方可入内。
唐德阳依言甩出两枚铁莲子,不偏不倚正击在两个‘燕’字上,那已经被松下了拦闩的石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在雪白的山壁上现出一个黝黑的巨口。
‘你先上去!’
生性狡猾的唐德阳还恐内有机关,一手擒了巫吟龙,另一手却先将白云城送上那石壁上的平台。
‘里面好……有没有绳子和火折子?’
在洞口掩着鼻子等洞里沉积百年的秽气泄尽,白云城探头看了一下,这在山顶石壁上的大门开启后,里面的路却是向下延伸的。
若当初是将山腹挖空做藏宝之用,却将门户设在山顶,足见当年设计这宝库之人心思巧妙――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了里面的藏宝之多。
‘咦?’
在下方想不明白上方的状况,唐德阳索性也带着巫吟龙窜了上去,映着雪光,隐约可见内洞先是一段垂直下落的井壁,然后才有倾斜的阶梯。
想了一想,唐德阳从袖内甩出一段银丝,那线细细的,但韧性倒好,在白云城腰上缠了两缠后,便将他缒了下去。
白云城下到阶梯便放开了绳子,打起唐门专制的精巧火折子一步一步地向前探究。
那一点微弱的火光渐渐消失在不见底的洞穴之内。
‘喂,你看到了什么?’
等了约莫半刻,下面没有任何声响,唐德阳在洞口大呼,好半天才慢吞吞地传来一声回答:‘我还在走路。’
那慢性子走路本来就慢,现在更是用很小心的走法……恐怕三天三夜也走不完阶梯。
巫吟龙只能同情地看着一脸焦躁的唐德阳,爱莫能助。
‘你快点!’
唐德阳愤怒地催促,心里想着一会儿如何折磨他以出这口恶气。
‘我看到了另一道门……哇啊!’
又是过了好半天,下面才又终于传来白云城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的样子,估计已在地底。他说他发现了另一道门,还没来得及说在门后看到了什么,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洞内便再无声响。
‘难道洞内真的还有机关?’
焦急地唤了半晌,下面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唐德阳加倍小心,将巫吟龙挡在身前,当下两人一起顺着绳子缒下去。
洞内光线仍是十分黝暗,可是阶梯的尽头却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也许是白云城罹难前仍未将火折子熄灭的缘故吧。
两人就着那点光芒辨清了路,一步一步地走下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的百级阶梯。
下到阶梯的底端,果然又看到另一道白玉门,门上同样刻着‘伐燕檄诏’,其中有一扇已被推至半开。
这想必就是白云城刚刚看到的东西,可是他人呢?难不成就在门后遇害?
焦急起来的巫吟龙才不管这许多,因为他走在最前方,不假思索就伸手推门。唐德阳却在第一时间松开他向上窜起,生怕那门后真有机关。
‘!’

大门应手而开,一阵耀眼金光扑面而来。
没有人能想像得到珠宝的光辉竟能有如何灿烂。
那几丈见方的石洞内,左一堆右一堆地摆放着的,全是黄灿灿的金条。无数的夜明珠四下散落在地上,竟将石洞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拇指大的宝石,色彩浓艳地散发出美丽的光辉,几乎每一块都是稀世珍宝,现在却是随随便便地堆放着,成堆地聚在一起。
好不容易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突然遭受这金光闪闪的刺激,那一瞬间除了觉得入目一片灿烂光辉外,几乎成了睁眼的瞎子。
唐德阳呆呆地怔立在这巨大的宝库前,同样也被这一阵宝光迷了眼。原本松开了巫吟龙后,此时也忘记要嘴捉住他。
还没适应过光线的巫吟龙正揉着眼睛时,手却被黑暗中伸过来的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很熟悉的感觉,阻止了他的惊慌。那手在他掌心里捏了两捏,叫他不要说话,一边拉着他从宝库的门前悄悄退离。
百级长阶很快走完,推着巫吟龙向上沿那细绳爬出去的响动终于惊醒了被巨大的财富所震慑的唐德阳。
‘你们在搞什么鬼!’
大惊之下扑出来,在白云城事先设下的简单障碍受了一点阻碍,唐德阳到底抓住了那银死的下端。
还吊在半空中的白云城火折子一晃,将自己下方的绳索烧断。
应变极快的唐德阳立刻窜起,堪堪抓住白云城的裤脚。
可是不料白云城身上的衣服却十分易碎的样子,只听得‘噗’的一声,仅是被他这样一拉那腰带就断裂开来,受不住重力地随着他的身形下落。
好唐德阳,果是高人,临危不乱。凌空提气将自己的轻身本领发挥到最高,左足在右足上一点,勉强继续向上窜了一截,这捉住了白云城的衣袖,可是同样也是‘扑’的一下断裂声,袖子也随之滑落。
两番受挫的惊变让他下滑了一截,仅仅来得及将右手五指插入石壁,不再能实现擒下白云城的愿望,幸好现在还能勉强够上白云城烧断的绳梢,只要再一借力……
几乎将近赤裸的白云城伸手在壁上一按,将身窜出泄入雪光的洞口同时,一手将从怀里摸出来的一个黑黝黝的‘暗器’向他掷来。
唐德阳下意识地运功于左手一挥,拉住了细线的身形也欲向上窜起。可是那被打得粉碎的东西有一部分落到了地上,但更多的却涌了过来。
那暗器竟是活的!还是一个婴儿头大小的野蜂窝!
静谧的洞内突地发出一阵‘嗡嗡’的蜂鸣,一群冬天蛰伏在蜂窝里的野蜂被大大地惊扰,碎窝之仇岂能不报?
被野蜂没头没脑蛰刺的唐德阳终于落了下去,绝望地看着顶上‘匝匝’关起的宝库大门。
洞外,一左一右扳回了机关的白云城与巫吟龙尚在惊魂未定地对望着,此时才相信自己成功地逃了出来,刚刚虽然只是一瞬,但已在生死交关的鬼门关前来回了数。
‘你那野蜂窝是怎么来的?’
亏他想得出来,有人没事去捅了野蜂窝的后果还真可怕!要不是被惹怒的蜂子们帮了大忙,现在他们是不是还能完好地坐在这里相顾发呆还有待商榷。
‘我不是说我要出恭吗?以前我们南海派的三师兄最喜欢捅野蜂窝。我已经被他训练得就算没听到野蜂的叫声也知道在哪里会有,幸好我运气不错。’
因为跑得太慢的童年惨痛经历,不提也罢!不过倒也因此长了一个救命的本领,嗯,还是感谢三师兄好了。
‘你的衣服?’
‘捉野蜂的时候就顺便用刀把衣服接缝割成外表看不出来的只剩一点点连在一起,我就知道有可能派上用场的。这是跟五师兄学的绝招,每他要被三师兄揪去练功的时候就爱玩这一手“金蝉脱壳”――怎么样龙宝宝,很佩服我吧?还有什么不清楚想问的?’
白云城不无得意。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句话实在不假。
‘……你冷不冷?’

大雪的天儿,他外裤掉了,只着亵裤和被撕了一只袖子的薄衫,看起来实在是……
‘哈啾!’
这一回,得意扬扬的白七公子赏脸地给了最直接的答案。
第十章
经历一场大劫归来,天色早已昏暗。
好像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问题的白云城看着天色发呆。
天黑了。
天更冷了。
可是那该死的指路彩虹却不见了!
没了它就算是巫吟龙也走不出这冰川雪阵。
这地冻天寒的,不是叫他光着身子在这里冻第吧?
想他白七侠天纵奇才,又才刚刚大难不死地历劫归来,没道理老天还要天妒红颜,让他以这种最不体面的死法曝尸荒野。
已经在背风的山坡上找了一个石窝,清扫走里面的积雪后把自己给窝了进去。
鼻子下差点没挂上冰棱的白云城呆愣愣地看着即便在黑夜中仍是白皑皑的雪地,一连串的喷嚏不停地打出来。
‘喂,给你。’
头上垂下一截还带着温暖的布料,到底还算好心的巫吟龙慷慨地解衣‘与子共袍’。
‘这样你也会冻着的。’
白云城迟疑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接过,话还没说完,一阵冷风吹过――
‘哈啾!’
乌鸦嘴还真是该死的灵验。
‘没办法了,坐过来,靠我近一点。’
白云城抖开巫吟龙递给自己的外袍,把他搂在了怀里,两个人挨得很近,呼吸可闻。
‘你还冷不冷?’
人的体温靠在一起好舒服。虽然还是有点冷得难受,不过总比两个人都受冻的感觉好多了。
‘不冷……现在还……不冷。’
看着眼前一张一翕的唇,白云城突然觉得自己缓慢的心跳有点加速,血速的回圈也在瞬间改良的样子。
‘那就好。’
巫吟龙把身子向他怀里更偎进里些,唉,他还是冷得睡不着。
‘喂,我们来做一点会变热的事好不好?’

男人嘛!要发热的办法很简单的。
白云城思地想着,白白的雪地映出他白白的牙。
‘比如说?’
巫吟龙也不是没有警觉,但是好奇心胜过一切。
‘像我上那种亲亲你的事,如果两个人都不反对的话就继续下去。’
好像这么一想之后,他的身体也蛮有感觉的。既然不排斥,学习一下大师兄和三师兄经常在做的事,也未尝不是一个体验。
他指的‘事’……就是那种……‘事’吗?
巫吟龙吞了吞口水,老实说他也蛮好奇的。
‘不过我要在上面!’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反正先说了准没错。
他虽然没有经验,不过有偷看过三表哥偷渡来的春宫图,男人都是在上面的。
‘是吗?如果你忍得住的话……’
后半句话几乎被刻意模糊掉,当然也因为白云城已经被人堵住了嘴。
急性子的巫吟龙一向动作迅速,在情事上也不例外。
柔软的舌纠缠着,甜蜜的爱欲之液慢慢渗入,身体悄然窜起了火苗。
‘喂……你放松一点……’
滑下去啃噬着他白皙的喉,一只手也急切地进去搓弄他单薄的胸部,巫吟龙在感觉到头顶上那人瞬间僵硬,导致搂着自己的手也箍到快透不过气来时,很不耐烦地要求他配合自己。
‘哦……’
呆了一呆之后,白云城依言放松了手臂,一手插入那不停在自己胸前蠢动的头颅的脑后头发里,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地探入他的衣服内,去造访同样兴奋得尖耸挺立起来的小乳。
‘嗯……’
低低的呻吟交织着,大半的衣服都已经褪落到地上。可是身体却惊人地散发着高热,不知该怎么好的热。
‘放……放开,我也要亲你的了。’
突然被抱高了身子,还没来得及惊呼,被捏得隐隐生痛的乳尖就得到了一个温暖的呵护。
柔软的舌滑过硬到快成石块的小果,温柔地在那周围打圈圈,等到他因为那全然安心的温暖放松下来后,他又突然将唇抿紧用力咂吮,瞬间从平复状态达到紧绷的地方带来意料之外的刺激,如是反复几后,他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也快要蹦蹦跳跳地随着他咂吮的举动被吸出体外。
好吧,也许他不得不承认白云城到底比他大几岁有见识。那种挑弄似的舔弄方式,的确跟他如婴儿吸取母乳般的吮吸不同。
‘你还要再学习。’
白云城轻笑着松开唇,在雪光下呈现粉红色泽的小乳因为冷空气侵袭,瞬间又肿立,硬得叫人难受。
‘冷吗?’
明知顾问的人将掌心贴了上去,很体贴地贴合在他硬挺的尖端上微微旋动着,硬硬的那一小段柱体以根部为轴心摇摆着,已经不再是自己身上器官的感觉,整个乳头被搓弄到舒服得简直像要被拔离。
‘可恶。’

不服输的巫吟龙趴到他身上,尖尖的利齿狠狠地咬了他敏感一口,这才也学着他刚刚的挑逗,从温柔到强硬,继而恢复温柔。
在这方面他是个好学生,学得很快。
满意地听着白云城喉头滚动着逸出低沉暧昧的呻吟,被自己吐出来的乳尖一样红肿胀立,以一根手指抵在尖端上左右旋动,那里立刻妖娆地绽放开来,涌现出一种更沉的紫色。
‘龙宝宝还真是不服输啊!不过既然是做两个人都舒服的事,这样也不错……’
放松下来享受别人的服侍,白云城以左手手臂支起自己的头,抬高巫吟龙的下巴再一吻上他的唇。
火热的唇彼此啃咬着,舌如两股柔丝般交缠,来不及吞咽的液汁混合着汗水流下。
趁巫吟龙的双手还被夹在两人平板的胸部之中,白云城右手果断向下,诱哄般地掏出了他胯下柔软的男性器官,感觉它在自己手中渐渐变得坚硬并且有份量起来。
‘啊!’
热,奇怪,明明外面冰天雪地的,怎么好像所有的热都集中到下面去了?
巫吟龙无法忍耐地在他掌心中抽动恰里,觉得那灼热的硬挺已经达到一定的程度,努力地将白云城压倒,分开他的双腿寻找适合的地方乘隙而入时,白云城反射性的用双腿夹住他的啊,叹息着,弯起腰有预谋性地以手指在他浮现于清冷雪光中的光洁背脊滑动,在尾椎骨部位重重一扫。
‘哇啊!’
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的巫吟龙身子一抖,奔腾涌现的欲望已然关不住闸,灼热的白色液体喷散在白云城大腿内侧,衬在皮肤上的白浊污块散发出浓浓的情Se味道。
‘你!’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巫吟龙愤怒地看着笑得很无辜又抱歉的白云城,幸好那个也知道自己有错,不应该在他一触即发之际火上加油的人立刻承担起责任。
温热的手再一伸到他的胯下,挑动、抚弄,熟悉地又挑起他的欲望。不,这还不够,他索性把头也俯了下去,将他那粉色的尖端含入嘴里,巫吟龙到底年轻,加上性子急也恢复地快,全身大大地传过真颤抖,那刚刚才挫败般软下的分身渐渐又开始了硬挺。
‘嗯……这样就可以了……’
他火热的舌围着肿大的顶部打着圈圈,齿列偶尔轻轻刮过带来太过巨大的刺激,险些儿让他没办法把持住,没撑到重头戏上场就爆发在他嘴中。
‘可是我觉得还不够……’
继续温柔地在他身下含舔着,谅重要的器官在他嘴里,那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云城含含糊糊地说着,细心地服侍着他的分身,一手还不时挤压着下面的囊袋。在突然加大了吸吮的力度的同时,在他背后抚弄的手故技重施地轻轻一扫……
‘啊呀呀呀……’
巫吟龙背脊快要跳起来地大大颤抖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弹了一下腿,再一无法阻止山洪喷发之势……
‘你……我……’
就算他再神勇,短时间内连续爆发了两,神志困倦的巫吟龙感觉自己的身体绵软得像一条刚纺出来的纱。
‘龙宝宝不要主动做了吗?’
白云城笑得像只偷着了蜜糖的狐狸。
谁说‘先发制人’的?
做这种事讲究的‘耐力’跟‘持久力’。虽然不是自夸,不过就‘耐力’这一项而言,十个巫吟龙也不是他的对手。
‘哼!’

他绝对是故意的!就算是这么愤愤的想着,无力再战的巫吟龙只能悻悻然撇过头去不说话。
‘龙宝宝?我还等着你来满足我呢……’
轻轻地拨弄着他汗湿的发,白云城尽量让自己的口气表现得像一个怨妇。
‘可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能让‘老婆’满足是男人的耻辱,就算这是那坏心眼的家伙故意造成的,可是他自己不够争气也是一个事实。
巫吟龙生气地将头埋到衣服里,不去理他算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终于奴隶翻身做主人地将巫吟龙压在身下,慢热的白云城现在的感觉才恰恰好,安抚地亲吻上他的发之后,再一吻上他诱人的唇,吸吮着其中柔软的小舌。然后渐渐滑向下,从白皙的喉头,到仍是美丽的胸前绯樱,慢慢而坚定的进程,像是在进行一种膜拜的仪式。
‘嗯……你就不能快点……我困了……’
做什么都慢吞吞的,现成的便宜慢慢来拣。
没好气地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巫吟龙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我会让你感觉不到困……’
低低的声音鼓噪着他的耳膜,就算这男人诸多不是,这声音还真是有让人信任和放松的效果。
唇一路向下,留下一道湿痕,已经冷却的胸尖,在唾液的润泽下,又再被重新捻燃,渐渐在他的舌下妖异的绽放、挺立。
邪肆的手指放过他已经疲软不已的分身,沿着光滑的臀线,潜入到白皙双丘间微红一线的股沟轻刷,在放松了他的警觉后,这才渐渐地靠近了中心。手指也不急着强硬闯入,只是抵在密穴口,以指尖微微施力的按压,摩挲着紧闭的菊门四周,试图使他的肌肉放松。
‘嗯……’
在这样的触摸下,所有的瞌睡虫都被赶跑,焦躁的触感让巫吟龙扭动着腰,本以为不可能再产生的快感又渐渐抬头,开始不耐烦于他一直太过温柔的爱抚,渴求着更加入与粗暴的进展,但白云城飘忽的手指却始终只在周围和穴口游走,故意忽略那已开始张翕的小5。
‘嗯……啊呀……’
缓慢而耐心的开拓,让略嫌不耐烦的抱怨只余一连串娇媚悦耳的呻吟。
白云城的手指沿着菊蕾的褶皱慢慢的抚弄着,感触过每一瓣瓣的美好形状后,终于毫无费力的就潜入了内部,轻挑慢拢地钻入心,向内更细心地探索着火热隧道的秘密。
‘唔……不要……唔……’
不痛,可是那种被人窥探自己都没碰触过的身体内部的缓慢进展,有一种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心悸。
‘相信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在他额上亲了一下,适当地舒缓了他的紧张后才继续缓慢推进,含住了他手指的狭窄甬道火热而紧窒,却有着弹性极佳的伸缩感。
‘你……干脆快一点算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他情愿速战速决,好过这样羞耻地延长被探索的过程。
巫吟龙呻吟着,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后庭所含入的那根手指的形状――如那个人一贯给人的感觉一样,干净、修长,指腹上有因练剑而结起的厚茧――现在那一点在摩擦着自己的肠壁!
‘慢慢的才能享受到过程的快乐。’
坚持自己的理念,白云城坏心的在他的耳后呼出一口热气,当湿热的舌尖刷过他敏感的耳垂时,很明显的能感受到身下的紧绷。

‘嗯……啊……’
缓慢的刑罚才是最折磨人的好不好……
巫吟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可是还没反驳出声,却又被倏然加的被触碰感弄得失声泄漏呻吟。
‘慢慢的弄开一些了……我再加一根手指?’
左右摇动着已经入到底部的手指,感觉他里面的排斥感不再这么强烈,白云城意欲向可以松动一点的地方再增加拓展的新生力量。
‘这种事情……不要问我!’
脸红得像番茄了,这该死的家伙不是一向很有主意的吗?
希冀能速战速决的心态已经被彻底的打败,巫吟龙只希望自己能化身为一截木头,待会儿才不至于才他身下疯狂失态――还只是在探测阶段就有感觉成这样,不敢想像他慢慢的会把最后的快感推近到什么程度。
‘好乖!’
‘啾’地在他唇上偷了一个吻,白云城自说自话就当他答应了。
‘唔!’
没有适应习惯外物的那里到底还是传来了轻微胀痛的不适,巫吟龙吸了一口气,尽力放松自己的力道,让陷在体内的手指能顺利的接入援兵。
‘你的里面好紧……’
紧窘的包围得他快要不能动了!
对于这紧紧包围住自己手指的内壁,白云城实在莫可奈何,但一想到待会自己就能置身其中的快感,却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嗯,光用想的就能让他的欲望昂然待发!
‘啊……嗯……你……别老摸那里……’
终于费力挤进来的手指微微弯曲,以平整的指腹搔刮着细嫩的内壁,尽力抒缓窄道的紧张。
一寸寸的入,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在突然碰触到内壁靠前的一点微微突起时,被触碰到的巫吟龙背脊闪电般跳起,本来已经无力再举的分身竟然又有微微抬头的趋势。
这样被他一直慢慢的摸下去会死!
不是因为被憋闷得自爆而死,就是被他长久的等待后,快感太过强烈的窒息。
‘可是这样看起来你很喜欢啊!’
梢用力的按下去一点,或是来来回回的拨弄着。眼前的腰就一又一的跳动,本来还有一点点抗拒的内壁更是全线缴械。
一向爱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小脸胀得通红,竟然是美丽妖娆得叫人心动。
‘啊呀!嗯……呜……’
极其敏感的内侧那一点,哪怕是小小的刺激都可以让人疯狂,又怎禁得起如此赤裸、直接的冲击?
被抚弄着的内壁开始剧烈的收缩起来,明显不如先前的僵硬,却反而牢牢吸附着体内的手指,迫使它们更加入。
‘不要玩了,进来……进来嘛!’
不要,再这样下去他的理智的弦会崩断,万一感觉太好而上瘾的话,那他的以后要怎么办啊?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慢性子一样,能有这么好的忍耐力。再说,他只是好奇地尝尝禁果而已,那慢性子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才打算真正跟他结合啊?

低下眼偷偷窥视到白云城的下体也已经勃然擎天,可这慢性子就是有耐心跟他熬着,不紧不慢地逼疯他的意志。
‘你确定?’
看他探起身拼命地勾下自己的脖子,讨好地主动亲吻上来跟他撒娇。白云城本来还游刃有余的欲望突然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奇了,他一向习惯了以慢节奏、慢拍子做事,为什么会受那急性子的情绪所左右?
巫吟龙有想不通事,白云城也同样有想不通问题,可是已经如箭在弦上的欲望却是不折不扣存在的事实。
‘嗯……’
快点结束。他只是好奇想尝试禁果,可不想在这样的交欢中上瘾。
‘忍着点。’
见他肯定,白云城架起他的双腿,以手指将他狭窄的入口撑开些,蓄势待发的欲望一口气向里挺进。
‘呜……’
他后悔了!早知道应该再让他开拓得更充分些的。
还没办法完全适应那样的硕大,后庭传来被撕裂般的痛楚,让急性子的巫吟龙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
‘乖,放松一点……’
白云城虽然已经快隐忍不住驰骋的欲望,但仍是体贴地停了一会,等他渐渐适应过来后才开始缓慢的律动。
‘呜……哈啊……哈啊……’
仍是在痛楚得不断收紧的后庭,紧紧扣住体内勃起的欲望,虽然贴上来的内壁非常灼热且柔软,但却让已经入的地方无法再移动一分。
‘乖,吸气再放松一点……’
这时候也不方便去抱怨因为他的性急而让两个人都无法尽兴了,知道他忍得很辛苦的白云城在他唇上亲吻着,手继续地挑弄起他已经低落回去的欲望。
‘嗯……’
湿热的唇舌安抚了紧张的神志,同样温暖的手爱抚胸前依然敏感的蒂蕾和已然萎缩的分身,虽然还是痛,可是却有安心的感觉传来。
巫吟龙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的力道,全然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了他。
‘好乖,龙宝宝真可爱。’
松了一口气,陷在他体内的白云城腰部暗暗使力,在紧窒径内的凶器反复摩擦向手指摸索出来的最敏感的那一点。
‘嗯……啊……啊啊……’
不多时,巫吟龙的呻吟声起了明显的变化,原本夹得过紧的狭窄甬道,开始渐渐的松弛了下来。
随着他一抽一插的缓慢频率,渐渐地也开始掌握了收缩的技巧。
因为一直被磨擦着体内的那点,半抬头的分身不断地溢出透明的汁液,长长地垂挂成一条粘稠的丝,沿着分身的柱体滑落,流下鼓胀的球体,涓涓细细地渗进股沟里顺隙而下。却被白云城横梗在那之中的昂挺所承接,一进一出间又被带回了自己的体内,变成绝佳的润滑溶剂。
这男人很细心……
这男人也很耐心……
张大的眸中看得到,虽然他眼中同样氲氤满了欲望,但在这时候还是注意着自己的感受。

温暖,而又叫人放心信任的男人,温吞的性子是他最大的缺点,也是他最大的优点,就好像在自己体内涌动的性器一样。
‘我要你再快一点……’
放心把自己交给他么?
巫吟龙闭上眼睛,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出自己的愿望。
白云城的回答是在他发上亲了一亲,待他稍稍喘了一口气后,以右手稳住他的腰肢,开始大幅度的摆动着,在他体内猛烈的冲撞,快速地抽插。
‘啊……嗯嗯……’
被这温吞男人偶尔的狂暴迷失了心志,巫吟龙也极力扭动着臀部,配合着他的出入,寻找着更有感觉的位置。
‘龙宝宝……别急……别这么急……’
内壁似火般灼热的吞噬着欲望,太过急切的扭动将他推向欲望更。
‘嗯……啊啊啊……’
肉体与肉体之间摩擦的淫靡声音充斥着整个石窝,甚至充斥着整片方圆十里的雪地,让人不由自主的只想缠绵与堕落。
眼前不断闪烁着白光的巫吟龙颤抖着,只能随波逐流地跟随那光的堕落,心中模糊地担心自己是不是能承受住这快感的极致。
‘啊……啊……’
‘龙宝宝?再坚持一下,我就快好了……’
感受到灼热的内壁不断收缩,下方的身体却越来越僵硬。
‘呜……’
终于,在又一波迅猛的撞击后,仿佛自己带有意识的唇互相啃噬着彼此,火热而灼烫的洪流瞬间迸发。
失控的身子软软地交缠在一起。
光是被磨擦后庭就先达到三爆发的巫吟龙眼神焕散,茫然地感觉着身后仍有着一个灼热的硬挺进出其中,但他已经没有力量再抗拒和抱怨,只能撇敞开自己的后门任他为所欲为。
‘呜……你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快点……结束!’
不知几从茫然的昏眩中清醒,却总是能感觉到后方的律动从未停息,虽然不想示弱求饶,可是被抽插得麻木而失去痛觉的那里,无边无际的快感震撼得他不能承受再多。
‘乖,很快了……’
每得到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敷衍答案。那死乌龟,持久力惊人也不用这样吧。
一波一波快感侵袭而不停颤抖中,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在他体内达到了爆发。
‘啊啊啊……’
低沉的嘶吼自上方传来,沉重的身体倒了下来,带着安心的重量压在他身上。晕沉沉的巫吟龙只是下意识地搂紧那湿热的身子,闭上的眼睛再也不想睁开。
‘……’
‘我……累了……别闹我……’
消耗了大量体力的巫吟龙不知道自己在半昏半醒的状态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一只手不停地在自己脸上轻拍时,不耐烦地拨开那只爪子,嘟囔着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窝好,打算让倦怠之极的自己好好休息。
‘龙宝宝,天亮了……别在雪地里睡觉。乖……’

轻声哄劝自己的话语终于有那么一两句能钻进浆糊般的大脑,倏然睁开了眼睛的巫吟龙看看已放明的天色,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那死乌龟,居然做了一夜!
难怪他说怎么这么累。
没好气地瞪了那个名副其实如他自夸的‘持久力惊人’的人一眼,想坐起来的巫吟龙瞬间又丢脸地倒了下去。
虽然在昨夜极致的欢爱中他以为时间只不过过了一瞬而已,可是他的的确确是被折腾了一夜的腰却已经完全酸痛麻痹。
‘一会儿我抱着你走。’
在他愤怒的谴责目光下,罪魁祸首也勇敢地承担起责任。
当那慢性子终于体贴地帮两人都整理好衣服的时候,炫丽的彩虹早不负众望地挂上了洁白的雪峰。
‘这里走坎位,向左。’
趴在白云城背上指路的巫吟龙正准备做下一步指示,敏感地听到前方好像传来喧嚣的人声。
‘有人来了!’
在这种时候反应比他敏捷的白云城立刻伏下身子就近隐藏到冰柱之后,习惯性地拍拍他的头安抚他,表示‘一切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龙儿,龙儿?你是在这里吗?’
焦灼而又熟悉的呼唤声飘入耳膜,这一声过后更多熟悉的声音加入寻人的队伍。
‘七师弟你在哪?’
是前往八卦门搬救兵的叶罘珊颓丶螅
竟然连两代八卦门门主都请来了,偷眼望出去的白云城还没来得及想好要不要就这样出去见他们,刊物市身后的急性子却早已站起来向那边拼命挥着手。
‘爹!爷爷,我在这儿。’
‘龙儿!’
‘七师弟!’
白云城干笑着,祈祷所有人的眼神都如七十高龄的巫家老太爷一样不好。
见他衣衫不整,目前只是很勉强地套着巫吟龙的外衣,叶罘筛辖敉严屡风把他裹住。
‘龙儿,你有没有怎么样?’
儿子的脸色不太好,眼圈青黑着,好像路都走不太稳的样子。关心爱子的巫门主脸色也变得同样难看。
‘呃……我没事,没事!那个坏人被我们关进宝库里了,爹,孩儿这样不算犯祖训吧?’
面色一红支吾着掩饰过去,巫吟龙还是有点担心固守成规的爹会对自己有所责罚。
面色阴沉的巫门主上下打量过他们之间似有若无的暧昧后,不方便在人前多说什么,只得如他所愿地转移话题。
‘你做得很好!既然这宝库的存在,只是给野心家们提供实现他们欲望的财富,不如让这害人的财物能帮更多有困难的人。
现在既然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找到这里,择日不如撞日,我已着你几个堂兄分头联系,届时就请七大派掌门到此商议,并见证八卦门巫家将这里的财物捐赠给黄河水患救灾之用吧。
这样,我们巫家也才能从上百年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遥望着远瑰丽如画的山峰,巫门主不无感慨。
为了这笔财富,巫家已经为之付出了几代人的代价,不需要再延续下去了。
巫家三代嫡长都有感触地望着那皑皑雪山,其余人却只能对他们之前忠心护主、现在又无报为国的精神而感动。
在先后赶到的少林、武当、峨嵋、昆仑、点苍、崆峒以及丐帮等七大门主共同见证下,那锁百年的宝库大门再度开启。
令人惊讶的是,被锁在里面的唐德阳已然陷入半疯颠状态。
看起来,天大的财富也并不见得是完全万能的。
冷冰冰的金子,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不能当衣穿,让一个人和他最渴望得到的财富关了一天,他竟然就已经疯了!
他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被押送走。
随后,在几大门主的指挥下,一箱一箱钱物在无数义士们自愿护送下,给数百万无家可归的黄河灾民们送去温暖与救济。
‘阿弥陀佛!八卦门此举实仍天下人的福泽!老衲代苍生一拜!’
少林方丈大师合什为礼,这亦表明今后八卦门将在全体武林同道中受到同样的尊敬。
‘大师言重了!’
查点库内已搬运一空后,亲手再将大门封起的巫门主急忙还礼。
‘老衲还想请几位一同共议修筑河堤之事,巫门主请不要推辞。’
八卦门所代表的惊人财富的意义已是昨日黄,巫家子弟自可不必再担心自己的身份行迹泄露,终于可以不用藏头露尾行走江湖。
‘如此盛事,能够参与亦是八卦门的荣幸――我也很久没领略华夏九州的名山胜迹了!’
相对大笑的人们笑得轻松,得到的是快意逍遥的轻松自由。
舍去了怀璧其罪的招祸财富,因为他们舍得。
看着几十年来没笑得这么轻松过的父执长辈,巫吟龙不由得思,自己在这件事中又‘舍’‘得’了什么?
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远远落于人后的白云城,他只是保持着一贯云淡风清的微笑看了回来,那温柔的目光中好像倾诉着什么,好像又没有……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不但近百年来巫家子弟不得擅入江湖的门规撤消,巫吟龙更是发现自己突然间多了好几个想认自己做徒弟的师傅,还有不少打算跟八卦门结亲的武林世家。
父亲很高兴地找了自己谈话。说是既然原来爷爷卦算的那一‘天定姻缘’找了个男人来,自然做不得数。问过白七侠他愿意无条件解除婚约,所以现在这桩婚事可听凭父母之命。青城派掌门的掌上明珠徐丽君年方二八,才貌双全,徐掌门有意将爱女下嫁,倒也是一桩美事。
既然白云城都已经说没什么就同意解除‘婚约’了,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的巫吟龙只好点了头。
只是,心中却好相有一块地方堵住了似的憋闷。
抑郁下出门找酒,却偏生和那个对克的慢性子撞到了一块,他好像来得比自己还早,叫了两大坛酒摆在旁边一人独酌。似乎有点心事。
看到自己过来,微笑着叫了声:‘早。’
‘知道早还一早就来喝酒?不怕变成酒鬼了你!’
一开口就是没好气的训斥,其实巫吟龙知道自己口气可以不这么冲的,可是每对着他笑眯眯的眼,慢吞吞不着紧的腔调就忍不住要生气。
‘自己比我喝得还快,还好意思说我……’
摸了摸鼻子,把眼睛转向一旁,白云城好像喃喃自语,有点心痛自己买的酒就这么一下子被冲了半壶到小暴龙的肚子里。

‘罗嗦!我心情很好你不给啊!’
酒很冰冷,也很苦涩,奇怪了,怎么喝下去肚子里却像是有火在烧?
有一种很奇怪的难受劲儿随着烈酒在体内燃烧,心情坏到了极点!
可是只要一对上了那白乌龟,巫吟龙就爱别扭着说着反话。
‘啊,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你八卦门的禁令解除了,从此自由自在,巫公子又很快就要娶得娇妻美眷。这酒我敬你。’
眼睛一转,猜出他‘心情很好’所为何求,白云城大笑着举碗相祝――他一辈子都没喝过这么急的酒。
‘废话!’
被他这样一说,酒下肚得更急了,好像有什么急着要涌出来告诉自己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但是那感觉太不明晰了,在他脑海里闪过的念头也只是羚羊挂角,倏去无痕,他抓不住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也许……那慢吞吞的男人知道,可是那慢性子需要很长的时间思考,在他还没想清楚前不会对自己说的,也不会给任何提示。那个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什么都懂的样子,行动却慢得叫人心焦。
‘……’
大口大口的烈酒灌下咽喉,眼眸下意识地避免着对视,白云城看着窗外,巫吟龙直着眼睛怒瞪他。
这一席座里悄然无语,却有徘徊着远比千言万语更纠葛的氛围。
急速下降的酒面,产生的涟漪晃动着,似乎有一丁点什么泄露了,又有一丁点什么被隐藏住,一层一层、一圈一圈哦扩散开去,最后却在边际淡了,淡得平静无波。
白云城终于转回了头笑笑。
他的确明白巫吟龙为什么要瞪着自己的原因。
他在责怪他不给他提示,可是他呢?他自己却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是呵,他们之间的事,他没去想;而他,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慢慢地想清楚。在这之中,虽然涟漪荡了一圈又一圈,但只要碰到任何的外力,便只能被迫静止。
心止如水,错过了再也寻不回。
心痛吗?
好像有一点。可是他是慢热的性子,就算痛也是钝钝的、慢慢的,等那种痛传上来时,感觉早已迟钝。
无法忍受这种气氛的巫吟龙叫过了刚刚上门的鼓父女。
白云城苦笑。
他就是这样,急于摆脱任何不自在的心情,不肯让自己安静下来思考,哪怕对他来说,这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时间。
那大眼睛的小姑娘在接过铜板,问客官要点什么曲儿却只得了一个‘随便’的答案。想了想后清清嗓子,唱的却偏是一曲《章台柳》/
先是男声悲伤地询问着,后是女子哀怨的低答。
‘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现在还是春天,可是长条似垂的绿柳却绝对不会等待自己秋时来折了。
前所未有的挣扎在自己心头激荡着,却仍是被理智卡死在了出口前的那一刻。

也罢,他的特长是慢条斯理,静观其变。
慢慢地将感情沉淀下来,比在没想清楚之前误了大家的终身要好。
他没有大师兄的执着与痴情,再加上从个性方面的原因考虑,两中南辕北辙的性子若真是朝夕相了,是不是能彼此长久下去?
白云城沉默了半晌,仍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也许他是喜欢这个性子急躁的小暴龙,但只是有一点点西画,身体的合契也不讨厌。
但说到爱,他却觉得还远远不够,如果就这样诱哄他放弃婚姻的幸福、偏了正常的轨道,很难说今后会不会后悔。
这一曲即终,也该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我该走了,到你成亲的时候,我会记得给你送一份大礼。’
伸手摸了摸喝醉后就很自觉地耸拉着靠过来的脑袋,白云城轻声的告别,也不知道喝急酒喝得大醉的巫吟龙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尾声
新房里关着一只困兽!
巫祈云看着自家大哥来来回回不停地在房内踱步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后,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摇断了。
真是,这大哥还是这么没长劲,新娘子就快上门了还这么急干嘛?
这绝对不会有乌龙,绝对是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子――用大红轿送上门来的货还会不对盘吗?
不屑地撇了撇嘴,再一唾弃急色的大哥。突地想起自己的任务,赶紧拿着手上的礼物送进房。
‘大哥,你“你前妻”送你的。’
四个月前娶进门的那个男人这也来了,送什么不好却送别人一盏灯,又不是很贵重的礼物却要他亲手交给大哥。
虽然说那灯是扎得很漂亮啦。
相当精巧结实的竹架想必出自一双很稳定的手。细心剪裁出的瓣颜色鲜艳,上方是莲的造型,下面的垂须却巧妙地做成了绿柳死条的样子。
据说这寓意着好兆头‘连(莲)生贵子’。
‘他人呢?’
他真的来了?巫吟龙只看了一眼他的礼物,急着先揪起弟弟询问送灯人的下落。
‘不知道,好像走了吧?――外面人好多呢,我们家这么久来第一这么热闹……’
巫家老二的念叨随着自己大哥扑向窗台的动作嘎然而止――老大不会是现在就想从这里偷溜出去看新娘吧?
娘吩咐过,这一回娶进来的嫂嫂可不比以往,要尊重中原婚嫁习俗,新人在婚前是不能见面的,所以要他看住大哥。
‘你千万不能再出去当骚扰新娘子的色狼――嗯?’
从连边框上也结了喜帘的窗上看出去,可以看到路口有一个瘦长男子慢慢前行的背影。
白衣的男人牵着一匹马,缓慢但却坚定地向前走着。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留恋地向后伸延着,但他却一也没有回头。
――是不是生怕一回头,本来应该在灯下笑着等他回首的那人已迫不及待地奔赴新人的怀抱?
‘见鬼!来了这么快就走,他到底想搞什么啊!’

没好气地将身上的球扯下来甩到弟弟怀里,巫吟龙拔腿就追――反正以他的脚程,一定还来得及追赶的。
他要追上去问他这么做的缘由!
他跑得这么的急,在转角差点将扶着爷爷上堂的娘给撞倒。
‘龙儿?龙儿你去哪?快要拜堂了!’
亲人们的呼唤挽留不住他的脚步,火爆脾气一上来,急于知道答案的焦躁满满地占据了他整个心思。
‘喂,你!站住!’
巫吟龙跑得整张脸都红扑扑的,终于在下山的林子里拦住了那慢吞吞前行的一人一马。
‘龙宝宝,对我的礼物满意吗?’
白云城绽出一个笑,目光中没有了以往闪烁着睿智的算计,只有浓浓的包容与宠溺的温柔。
‘喔……那个……马马虎虎啦!你走这么快干嘛?’
从上他喝醉了大唱‘章台柳’直接走掉后,算算日子倒是分离了一个月啊。
大约是考虑到他的急性子,这门婚事订得快婚期也紧。巫门主掐指一算,今年最好的黄道吉日就在二月,所以急急忙忙地提了亲就开始筹备。
好在江湖儿女,不必在乎小节,所以一切顺利地忙到他第二大婚的日子,这才再见了那个说是会上门送礼的慢性子一面。
‘我还要留下来喝你的喜酒?’
说着这话的白云城虽然仍是笑着,淡淡的落寞被掩蔽在笑容之下,胸口又涌上了那种钝钝的、慢慢的痛。
‘也不是……可恶!你来了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嚅嗫半晌,巫吟龙还是想不明白自己生气个什么劲儿,看见他要走就着急急地追出来了。
‘嗯,现在没有。等我想清楚了可能你就没耐心听了。’
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白云城看着自己的手。在经过了一个月的思考,他自认还是没有信心能做到大师兄那样情不悔,所以还是无法将那青绿的柳条攀折,私心纳为己有。
不过,才跟自己分开了一个月他就急着成亲,也就说明了自己猜测的想法没错吧。
没有人正视那一份似有若无的感情,他也不可能瞬间将情芽催化成大树。
‘喂,我就额外给你耐心地听一好了。’
他会要说什么呢?巫吟龙额外开恩地等别人的说话,可惜他的‘耐心’极限是……半刻钟。
‘你喜不喜欢我?’
想了半天,在别人极不耐烦的催促下,白云城脱口而出的便是这样一个很不确定的询问。随即为自己明明想了很多,但最后不经大脑问出的却是这样拙劣的问题而无力。
‘神经……我怎么会喜……’
条件反射地回答的巫吟龙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不对,不对,这不是别扭的时候,这个答案不能意气用事就随便说出口!可是自己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呢?
‘……’

反正不问也问了,白云城很有耐心到等他的回答。
两位男主角之间的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
‘喔――!’
不远,树丛中一双机敏的耳朵竖起来――好像撞上了表白现场耶!
‘那个,我怎么可能……’
‘喔喔――!’
树丛中两双耳朵竖起来,巫夫人也很有兴趣地掺上一脚。
‘我也不是不……’
‘喔喔喔――!’
第三双耳朵竖起来,挤开着孙子儿媳的最佳观众席,老太爷亲自考验自己的卦算结果。
‘怎么这么久……’
巫夫人最先抱怨出声了,她美美的衣服,全折皱了,腿也蹲得好酸。
自己儿子最大的本领不是出手快吗?
‘也许大哥还在考虑……’
嘀嘀咕咕,巫三少与母亲有商有量。
‘天命,天命,我算出来的还有不准的吗?’
叽叽歪歪,老太爷恨不得在他背后加上一脚。
‘……’
‘你们三个!偷听也有点公德心好不好?这么吵叫别人怎么能静下心来想事情啊!’
巫吟龙很愤怒地把本意是出来捉自己回去,结果却在埋伏偷听的家人揪了出来。
‘好嘛好嘛,真是的,两个人都这么不干脆!’
巫夫人撇撇嘴,整整衣服坐到一边――既然不许她偷听,那她就大大方方地旁听好了。
真难得,自己儿子从小到大没见他用脑子想过一件丝。总是凭着本能做事的人这却如此慎重考虑自己的感情问题,而不是毛毛躁躁就又听从‘天命’或是‘父母之令’……
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爷爷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饼?’
还带了零食助阵的巫三少摆明了好戏不看白不看。
‘天命啊,我的卦一定不会错的!’
最紧张的是巫老太爷,说到底,这一段啼笑皆非的姻缘还不全是他搞出来的。
‘我要走了。’

这么让他一反平常干脆利索的思考实在太为难他了。
白云城期盼的信心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凋萎,那只小暴龙还是比较适合风风火火、不谋而动,急躁但却生机勃勃的样子才像他。
就在慢性子鲜少出现失去耐性的那一瞬间,惊天动地的大吼从突然转了性、犹豫了半天的急性子嘴里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
‘好吧,承认就承认。我喜欢你!这样可以了吧?’
果然……是非常干脆利索的答案!
这期间,因为过度惊吓,巫祈雨送到嘴边还来不及咬就失手的一块喜饼现在才落到地上。
巫夫人惊叹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实在不愧是远近驰名的急性子,他仅仅用一个烧饼落地的时间就解决了自己的感情问题。
‘那个……通常别人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不应该是很温柔羞涩地笑着说的吗?’
白云城揉着耳朵喃喃抱怨,刚刚那一声差点把在声波中心的他耳膜震破!
‘你管我!’
这种时候还挑剔什么气氛,考虑清楚后的巫吟龙急地向别人印证同一个问题:‘你的答案呢?’
‘哦,我还没想好……’
他是慢性子么,这关系到下半辈子幸福的事怎么可以不慎而又慎的郑重考虑?
白云城摸着下巴思。
‘喂,明天给我答案好不好?后天?’
急不可待的催促声一直在耳边扰嚷着,一旦想清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再理会别人感想的巫吟龙已经在着手筹备‘逃婚’事宜――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二弟除了代自己拜堂外也代入洞房――当务之急倒是要弄清楚这慢性子对自己的想法。
‘我说了我要慢慢想啦!’
被坏脾气的急性子拖着,一手牵着马儿与喜庆热闹的喜堂背道而驰,慢悠悠跟在巫吟龙身后的白云城自唇边绽出一抹狡黠的笑。
你喜不喜欢我?
嗯,这是个好问题。
他慎重思考这个问题所需要的时间,也许是――一辈子!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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