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恋残瞳 (情弥残梦之三) by聿日
文案:
江南首富慕容家老爷因过劳去世,
老四慕容炎昊接收了六成财产,
包括神秘幽的紫滕园。
那里的景致连皇宫内苑也比不上,
仆佣的素质更是慕容府之冠,
多年来慕容老爷从不让人靠近,
让这座世外桃源更添神秘……
紫瞳――美得像个娃娃,目不能视,
也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自小便被送进紫滕园,
心智被人残忍地压抑在一场孤独的游戏中,只停留在3岁。
他的世界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搞什么?他不过是单纯地想侮辱他这个供人玩乐的小官而已,
为什么听见他悲惨的遭遇后,不自觉想呵宠他?
然而他却分不清谁是主人,像个好奇娃娃四向人示好,
不但肆无忌惮地和人搂抱,还被他抓到他亲吻别人!
看来,他得让他“摸清”他和别人的差别在哪儿才行……
楔子
“你们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的。”
美丽的女子静静瞅着在黑夜里私逃的两人。
这是她的新婚之夜啊!可是枕边的情郎却跟人跑了,还是跟他自己的妹妹。
活生生一幕不伦的景象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好恨!
“求求你,什么都别说好吗?”
她也不想爱上自己的哥哥啊!可是从小就跟哥哥相依为命,爱苗早在不知不觉间滋长。本以为可以用忽视来遗忘,然而今天的婚礼不过是让相爱的两颗心更加痛苦而已。
“你以为我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吗?瞧瞧你们两个,多么的相像,一样的眼、一样的眉、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唇,有谁看不出你们是兄妹呢?”轻柔的话语在黑夜微风中飘荡,透着寒冷的双眼可笑地看着两人。
男子双手握紧身旁妹妹的手,俊美绝伦的脸上一片凄楚。“我们不打算与世人同住。”他们会找个隐密的地方躲上一生一世。
“是吗?”艳红的菱唇轻轻漾着微笑。
“是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忘记苓妹而和你共度一生,请你原谅。”
“原谅?”重复着这两个字,似乎觉得他会说这样的话是多么不可思议,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暗黑的夜色传来阵阵鸡鸣,可以想见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快天亮了,若是要走就得快点。”温柔的语调笑着提醒两人。
两人以为得到了她的谅解,万分感激地含泪向她颔首,赶紧上马朝预的方向奔驰而去。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她视线内,菱唇依然带笑。
“你们真的以为我会原谅吗?”取出一直藏在水袖里,本来想直接用来杀了两人的匕首,在手腕上狠狠划下第一刀。
“兄妹乱仑注定了你们一辈子无法相守到老。”又是一刀在身上划下。“违背伦常的恋情注定受到诅咒。”
缓缓将刀尖递向心口,艳煞人的笑意高挂唇际。
“这诅咒不是应验在你们俩身上,也会应验到你们的孩子身上,乱仑下的孩子是天谴……我会在地狱等着你们,等你们陪我一起看你们那不幸的儿孙。”刀尖没入心口,直达刀柄。“一对……看不清世间……的兄妹,我诅咒你们的孩子应验你们的不伦与可笑……”
穿着艳红的新娘衣,一个人站在破晓时分的夜幕下,风吹得衣摆作响,鲜红的血液滴落黄土蔓延渗入……
不远一双眼睛看着,看着狰狞的红衣新娘,看着远去的烟尘滚滚,冷然的黑瞳如千年积雪般冰冷。
“不会太久的,灵……”
第一章
杭州陆羽茶馆在午后时分总会聚集不少专为品茶而来的文人骚客,茶馆一楼是属于开放式座位,每个人都可以瞧见每一桌品茶人的模样,更可以听见这些人口中的乡谈趣闻。
二楼的雅座则是封闭式的,房间门口做有遮掩用、高雅不俗的屏风栏杆,留给里头的雅士独自交谈的空间。
“喂!你们瞧,王家那不要脸的老头子又带着刚买来的小官四招摇了。”李不群向身边的好友招呼,一双眼细瞧着王老头身边的美少年。
“那个是同平巷里头的沈云襄,在杭州四官里是排名第二的,虽比不上刘寄华,不过样貌也的确是一等一的了。”耿宗述摇晃着手中的扇子,一点也不感到好奇。
“这么清楚?四个小官的样子你都瞧过了?”李不群坐回原位,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老头也好此道,根本玩成精了,最近还到福建一带找新面孔,听说那儿的小官不比咱们这里差,而且风气比我们这里还盛。”他娘则干脆两只眼睛都闭上,懒得搭理那老头的龙阳之趣,反正他也没胆把人直接带回家里养。
“此道玩多了可不好,家财散尽的例子可闻。”像刚刚那个王老头,别看他现在春风得意的模样,跟他有生意来往的都知道,王家产业已不如以往雄厚,恐怕再过不久,又是一个因此落魄的老官了。
“放心,我家掌权不在老头手上。”早在两年前便已经在族内老者的同意下转交到他手里,不会让老头有玩过火的机会。“说来我家老头会沉迷于此道,还得要怪炎昊的爹。”
一直没说半句话的慕容炎昊冷冷的看他一眼。
“怎么说?”
李不群这可好奇了,谁不晓得慕容炎昊的爹跟他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冷厉狂傲、一点人味也没有。这样的人怎么会让耿家老头迷上龙阳之道?这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耿宗述瞧了慕容炎昊一眼。“炎昊他爹也养小官,而且听我爹说,那小官美得惊人,跟杭州四个小官比起来,他们只有提鞋的份。我家老头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迷上小官的。”
“真的?”
刚刚那个沈云襄就已经比女子漂亮十分了,耿宗述是夸大了吧!
“我也没看过,但是我家老头的确是这么说。”他爹没别的好,审美观倒绝对是一等一的,要不然耿家的“古玩坊”也不会那么知名。“反正人在炎昊家里头,你问他比问我还清楚。”
“炎昊,宗述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家里的人呢!”
李不群不怎么相信。
“我只在十年前见过一。”
那时候他才十二岁,永远记得爹抱着曾家的那个孩子,跟瓷娃娃一样。若不是那长得惊人的眼睫曾经颤动,他会以为那是假人,也只有假人才可能拥有那么细致精巧的五官。
“十年前?你爹不会把人给藏起来了吧?可是宗述的爹又怎么看得到?”没想到慕容炎昊的爹竟是这般小气。
“炎昊的确有可能没见过,因为我爹说,若不是他在慕容家的回廊里迷了路,也没机会见到那小官一面。炎昊的爹几乎是在我爹发现那小官之后,就马上不顾情面地将我爹给轰出大门。”
幸亏他家老头脸皮够厚,才会一点都不介意。
“越来越神秘了,我也好想看一眼。”
“怎么?你也喜好此道?”
“若是真有这么漂亮的人谁不爱?即便是个男人也无所谓。”
李不群说这话可是一点虚伪的成分也没有,明代社会男色盛行,正德年间就已经有男院之设置,称为“长春院”;而女妓居所则称“不夜宫”,盖取苏东坡诗
风竟入长春院,灯烛交辉不夜城。
其中又以杭州、福建两地一带特别盛行,尤其是福建,两男共同生活,情同伉俪,为当时当地的法律、道德及风俗习惯所认可。
因此对于这种断袖之癖,说出来也不会觉得惊世骇俗。
“可别忘了自己是家中独子。”
真要在尚未嫁娶之前就带个小官回家,以李家严厉保守的家风,效果绝对惊人。
“说说而已……炎昊,那不是你家仆人吗?这么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李不群看见对街的慕容家家仆失去以往的镇定从容,活像是见了鬼似的冲到这边茶馆里来。
慕容炎昊剑眉微蹙,听见外头楼梯传来咯咯声响。
“四少爷、四少爷,不好了,老爷去世了。”猛烈地喘着气,连一声通报也没有,惊慌地将刚刚才发生不久的事说出口。
慕容炎昊俊脸上不见一丝惊异,冷静自持的目光让仆人不由得静了下来。
“下去吩咐小二将马备好,一路上再仔细跟我说。”他爹的身子一向健朗,若说这是突然暴毙却一点也不奇怪,一个人会暴毙的理由多得是。照这种情况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必定是免不了互相指责、争权夺利了。
慕容家在江南可是大户,而越是庞大的家族,人心也就更加沉难料。
* * *
“我反对!”
慕容家长子慕容风凌在办完所有丧事,听完父亲的遗嘱之后,忍不住猛拍桌面,一张俊美的面容爆出青筋。
“炎昊不过是家中老四,为什么有权继承六成的家产,而我们其他四个不过均分其他四成?”
慕容炎昊闲适地喝了一口仆人刚送上来的茶。“大哥,我以为这道理再明显不过了,不是吗?”
家里面能掌势的人向来就只有他,他们这些在慕容寒眼中无能的废物,能拿到其中一成已经是父亲难得的仁慈了。
“你!”
慕容风凌再如何盛气凌人,在这四弟的面前也觉得矮了一截。
他们一家五个兄弟没一个是废物,在其他人的眼中都是能人,可是偏偏慕容炎昊就是比他们还强上一倍不只,让确有实力的他们在老父面前便显得无能。
“大哥,爹的遗嘱既然如此定下,再如何争执也是无用。”老三慕容海云平静地向慕容风凌劝解,他并不是很在乎谁分得多、谁分得少。
慕容家的财产,就算只能分到九牛一毛,也足以安稳过活一生,更何况是一成。
如此庞大的家产,也的确只有老四才有能力再继续扩充而非仅仅守成。
“老三说得是。”老二慕容山铧附议。“既然爹的遗嘱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依吩咐行事为是。”
“真可惜,我还以为能得到紫藤园的说,爹知道我一直喜欢那儿的环境。”老五慕容月慵懒地回应。
他们都知道爹一向将那儿弄得神秘兮兮的,有不少稀真古玩也全是放在那儿。
闻言,慕容炎昊的黑瞳一瞬间闪过了然,清楚地在其中几个兄弟眼中发现贪婪。
“真可惜,我正好也喜欢那里。”
他冷笑地瞧着慕容月的俊容。
仍显得有些稚气的俊脸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微微变色。
“那是四哥的福气,我先回别院了。”不想被那酷似父亲的眸光直直瞪视,他全身感到毛骨悚然。
“我也走了。”
剩下的人也立刻纷纷离去。
紫藤园……
先前说到父亲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不就是住在那里吗?
呵!真巧,父亲也是在刚出紫藤园大门不久就突然死去的。
之前已经请过衙门的仵作来瞧过父亲的尸身,确定并非死于中毒、杀伤,不过却有过劳的迹象。
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纵欲过度?
父亲生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紫藤园的内院,现在人都死了,这份限制自然也就消失。
人一死果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少爷,您要上哪儿去?”
一旁的侍从急急忙忙跟上。
“紫藤园。”面对他的闯入,不知死去的父亲会作何感想,而紫藤园内院的那个小官,又会怎么想?
* * *
紫藤园位于慕客家宅院的南方,典雅的雕栏画栋蔓延着紫中掺绿的藤蔓,有些开着清丽的朵。
主宅位于池塘中央,有三条支道分别延伸到瀑布、流水亭榭、后园跟紫藤园主道。
慕容炎昊一进去便发现里头的仆人并不多,园里的环境即使在骄阳烈日下仍感到清凉,四蔓延的藤蔓遮去了大部分的阳光。
“少爷,咱们慕客家原来还有这种地方啊!”
侍从定睿不可思议地四下张望,这个地方美则美矣,若是到了晚上,看起来还怪可怕的。
一名女婢方自主阁步出,瞧见道上的主仆两人微微一愕,而后又是一脸恍然,似乎是想起老爷已死的事。
“四少爷。”
老爷一死,现在紫藤园已经成了四少爷的所有物,想到未来的日子可能有所变化,她心情不禁有些儿忧虑也有些儿欣喜。
四少爷跟老爷长得十分相似,不过四少爷的五官较为柔和,也更加俊逸,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老爷身上那股可怕的非人气息。
换了少爷成为主子,希望公子的生活能有所改变,不要再像个……
“这里就你一个人?”
慕容炎昊盯着她的脸细瞧。连这儿的女婢都美得惊人,更有股大家闺秀的气质,一点也不像仆人。
“还有无情。”
她回头以手中的白银坠饰在阳光下闪耀,一个影子瞬间自楼阁来到慕容炎昊身前。
挺拔的身型虽不如慕容炎昊高挑,不过同样是难得的矫健。
“你们全都离开。”
他想独自会会在这儿住了十年,算半个主人的神秘人物。
“可是公子他……”紫颜担忧地张口,却被无情以一个眼神阻止,服从地躬身离去。
身为仆人,主人没问的事不容开口。
对于两人绝对的服从,老实说,慕容炎昊是有些讶异的。这等素质的仆人,会是爹特别教出来的吗?还是不远房里的那个人?
锐利的双眸一眯,他踏步往楼阁内房行去。
里头的光线在藤蔓的遮掩下显得不足,房里的人似乎也没有点灯的打算,慕容炎昊可以看见一个身影坐在离窗约两步距离的坐榻上。
那人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出现,直到慕容炎昊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他那失神的目光依然瞧着不知何的远方。
头一被人如此忽视,慕容炎昊自嘲地一笑,干脆拿了张椅子在他身前坐下,仔仔细细地审视那一张脸蛋。
完美。
除了这两个字之外,对眼前这一张无瑕、秀美绝伦的脸蛋,他找不出其他更切合的形容词,举天地万物之美也不足以形容这一张脸庞。
怪不得耿家老头会着迷疯狂,连他都看呆了,这人好看得不像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知道什么样的名字能配上这样的人。
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坐榻上的人动也不动,惟一让人知道他还活着的迹象,是胸前的缓缓起伏。
以为他没听见自己的话,慕容炎昊稍微放大音量又问了一。
黑长的羽睫合起又张开,似乎是对他的问话所作的反应。
莫名的,慕容炎昊的心中微感不快。
“怎么?你只愿意跟我爹说话吗?”
他伸手捧住那一张无瑕的脸蛋,自右掌传来的触感柔滑细致地像个婴儿,让人眷恋,不舍离开。
羽睫又是轻轻一扇,目光终于慢慢的转向声音来源。
慕容炎昊瞧见他仿佛试探性地抬起手,摸向他的大手,脸蛋像猫儿一样在他掌中摩挲,似乎对他掌心的温暖感到好奇。
他,真的不像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知道以前的主人已经去世,在向你的新主人撒娇吗?”想到他可能在过去漫长的时光中对父亲做出同样的动作,他心里的不愉快倍增。
“说……话?”
他过分轻柔的语调听起来感觉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声音很好听倒是真的。不但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就连声音听起来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问题是他鸡同鸭讲的说话方式,让本来心情就莫名糟糕的慕容炎昊更加感到不悦。
“你是不屑跟我说话还是怎地?”
他直接坐到坐榻上欺身压迫着他。
对他的动作,那一双水亮的大眼终于显露出一点点情绪,却很难说出是惊慌还是好奇。
红润的双唇微张,试图想说些什么又闭上。
对于这种极度被忽视的反应,慕容炎昊终于失去了耐性,抬手抓住他的双肩猛地摇晃。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以前的主人已经死了,现在我是你新的主人,你必须用对待主人的方式对待我!”
“啊!”
纤细地双手紧紧抓住摇晃着他身体的手臂,声音明显听出惊慌。“不摇……不要……”
“该死的,别再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他像抱娃娃一样将他从坐榻上抱起,走到一旁的床榻上扔下。
对自己的突然悬空又落地,他只能惊喊出声,连话都不会说了。
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他是谁?为什么说话?他要回答吗?怎么回答?
好混乱,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的眼睛……”
俯身将人压倒在床的慕容炎昊,在窗棂透出的阳光照耀下,突然发现他的眼睛很不同,竟然……
“紫色的,你的眼睛是紫色的。”他看过西洋人,知道人的双眼不单只有黑色,可是他是汉人不是吗?那柔和细致的五官不像洋人,怎么会有一双紫近黑的眼睛?
紫?
他是在叫他的名字吗?
“紫瞳,不是紫。”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话,他是真的在跟他说话吧?他可以说话吗?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说话方式,他是故意在玩弄他吗?
慕容炎昊狠狠瞪着他的眼。
美丽的紫眸对视着他的眼,似乎没瞧见他的怒意,更没真正瞧着他。
“可恶!”
受不了他的忽视,慕容炎昊狠狠吻住那一张小嘴,将所有怒气发泄在那艳红的双唇上,毫不怜惜地蹂躏。
第二章
紫瞳第一被人亲吻,尽管粗鲁的动作让他觉得疼,但他仍好奇温顺地让他吻着,一点挣扎也没有,这也让慕容炎昊以为他早已习惯同样的对待,无法克制的怒火更炙。
强硬的双手开始解下身下人儿细致典雅的衣裳。
要换衣服了吗?
可是还不到时间不是吗?他还不想睡。
感觉到一双手在帮他脱下衣服,紫瞳习惯地如同以往无情替他更衣一样缩手让袖子容易脱下。
他的动作徒让慕容炎昊的误会更,快速地脱下那一身累赘的衣物,雪白无瑕的身子立刻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么完美的身子只能是他的!
不晓得自己在心中如此呐喊,慕容炎昊无法克制自己的手抚向那一身细滑柔嫩。
他的手为紫瞳带来一阵战栗,超乎他脑袋所能了解的激情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就以往所知道的一样,他像个娃娃,动也不动,乖巧地任人品尝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怎么,终于想起你的身份了吗?”嘲笑地玩弄着因为他的接触,而开始犯起潮红的白皙身子。
身份?
什么是身份?
是问他的名吗?
可是他刚刚已经说了,不是吗?还是他弄错了,他并没告诉他自己的名?
在他刻意熟练的玩弄下,无力的酥麻感开始在他身上蔓延,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嘤咛出声。“唔……不要……”
这样的陌生,让他记起恐惧。
“不要?来不及了。”
“不……”纤细青涩的身子被他轻易地燃起欲火,难受地扭动,依然不懂得挣扎。
“你的反应让我怀疑你的拒绝不过是一种熟练的淫荡。”果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小官,身体的反应就是个男妓,谁来都可以。
紫瞳完全失去力量,无措地将平放在床榻上的双手伸向握住他炙热的那一双大手。
他的举动让慕容炎昊想起赶苍蝇的动作,根本使不了作用。
他好笑地仰身注视着他的反应,右手则熟稔地来回抚弄。
可惜紫瞳根本不懂得他的行为所代表的意义,否则他会明白他不过是在羞辱他,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瞅视他的无法控制欲望。
终于抓着了那一只比他粗上不只一倍的手腕,想要推离。这是他惟一能做的反抗表示,却微弱得可笑。
“你晓得自己的动作有多诱人吗?”慕容炎昊加速手里的动作,微恼地发觉自己的欲望竟然无法控制地开始勃发。
搞什么!他不是单纯地想侮辱他而已吗?怎么连自己也动了情欲?
他变得粗鲁的动作让紫瞳发出呻吟,无法抑制的热浪在蔓延全身后因找不到可以填满的区域,狂烈地奔出体外。
“如果不是早知道你是个小官,我会以为你青涩得连这行为所代表的意义都不明白。”
他的反应实在不像是个熟练的男妓。
才刚刚自强烈的快感中离开,余情仍在体内激荡,没听到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原本就已经够混乱的神智更加的不清晰。
见他闭上双眼,慕容炎昊以为他就要睡去,恼怒地将前方的大掌伸到后方。
“不,”他闭上的双眼猛然圆睁。“不、不要!不喜欢……”
痛!好痛!
纤细的身体往后躲藏,想脱离异物的恶意纠缠。
“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是你常做的事,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慕容炎昊误会了他话中的意思。。
因身体内骚动带来的感觉让紫瞳倒抽了一口气,想要紧缩双腿却被结实的腰身所阻挡。
“不要……不要……”
好奇怪,他变得好奇怪,为什么都不一样了?
“不可以不要!”怒火及欲望同时勃发,刻意玩弄身下无法自拔的身体。“你谁都能拒绝,就是不能拒绝我!”
无力挣扎的紫瞳只剩下呻吟喘息的力量,感觉体内的亢奋不断涨大,被撕裂般的痛楚让他晕眩。
“啊!”纤细的身子一个抽搐,瘫软在床榻上,昏过去的身体随慕容炎昊摆动。
几乎理智全失的慕容炎昊,并未发觉身下人儿的不堪折磨,一一放纵自己在紫瞳来回冲刺。
* * *
夜晚,慕容炎昊离开紫藤园,顺便带走紫颜跟无情,只留下紫瞳一人。
“无情,怎么会这样?少爷难道不知道公子的情况吗?”紫颜担忧地在屋内来回走动,想到紫藤园内探看,又想起刚刚得到的命令。
少爷独自跟公子相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却一脸神色不郁地命令他们再也不准照顾公子。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少爷在这么长的时间还不了解公子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吗?
“不关我们的事。”
无情望着紫藤园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明知道公子没人照顾只有死路一条。”不过才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对公子的感情就已经消失了吗?
“我就是知道才这么说。你想公子过去十年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生跟死对他根本就没有差别。”
“所以你认为公子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难道不是吗?下辈子相信上天不会再如此折磨公子,即使投胎于平常人家,也好过在这里多待一日。”
“可是我舍不得,我不甘心啊!公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是那么无瑕洁净,苍天怎么能忍心让他下来人间一趟,不过是这样一场?他该有更好的生活,该有人疼,而不是”
“别说了。”
无情伸手抱住紫颜,将她晶莹剔透的泪珠尽收入怀。
她说的一切他又何尝感受不到?
然而他们不过是被买来的下人,根本无权过问主人的行为,慕容家的势力庞大,反抗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们惟一能做的就是适时帮助公子,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给他一刀,结束这毫无人道的生活。
“如果……少爷也不能帮助公子,这刀由我来。”她明白他的想法,都相了十年多,这段日子不算短。
“我们一起。”罪不能让她一个人扛。
* * *
现在该醒来了吧?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好累好累,累得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喉咙又干又涩,全身上下都好热。
凌乱的床榻上,迷蒙无神的大眼微睁,美绝人寰的脸蛋上有着病态的潮红,朱红的小嘴吐出炙热的气息。
从小就看不见的双目,根本就无法依赖睁眼来告诉自己是否已经醒来的事实,以往每醒来的时候,都会有人帮他穿衣服梳洗,可是他现在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来帮他。
既然没有人,那他就是还在睡觉了?怪不得他这么累。
睡觉的时候是不会有人帮他倒水的,可是他现在好渴好热,怎么办?
纤细的双手困难地向前探出,却摸不着半点东西,只好强撑起身子半坐,人还没坐好,就因为连支撑身体挺直的力量也没有,而狼狈地向旁边一摔,直接摔落至冷硬的地板上,脆弱而白皙的肌肤瞬间映出血迹。
好痛……
如果不是醒着,为什么还会这么痛?
是谁跟他说过做梦没有感觉的?想不起来是谁,有厚厚的嗓音,还有暖暖的声音。
他好像没作过梦,那现在不是在做梦了?不是醒着也不是做梦,那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好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再探手碰着一张椅子,借着椅子辛苦地站起身,无神的双眼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白皙单薄的身子几乎是完全赤裸的,腿间有着早已干涸的血渍,薄薄的单衣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根本遮不住什么。
好不容易站起身,倚靠手中扶着的椅子向前一步,下一秒又被前方的小桌子给绊倒,整个屋子撞击声不断。
好痛……
“啊……”喉咙渴得难受,仿佛有一把火在那儿烧一样。
更多的擦伤不停地增添在他身上,疼痛在身上的每一肆虐,失去再度摸索的勇气,他在地板上躺了下来。
不要了,他不要动了,既然他还在睡,那就乖乖的睡,等一下醒来就会有人帮他穿衣梳洗,还可以喝水……
娃娃本来就是不可以动了。
他不乖,动了,所以才会这么疼……
想不起来是谁这么说过,炙人的高温使他原本就不是很清楚的头脑更加混乱不清。
缓缓闭上双眼,他会乖乖睡,不说话也不动的。
* * *
“该死的!”
一枝笔狠狠地被摔到墙上,在雪白的墙面上泼墨也似的点下丰功伟业后从容就义。
定睿同情地瞧着掉落地上的毛笔,安静地捡起来,不吭一声。
少爷自从前天晚上从紫藤园回来后,屋里的东西已经损失了不少,林林总总算起来绝对够养十几户人家一辈子的生活。
啧!这枝紫竹毫可比黄金还贵哩!
慕容炎昊当然不晓得身边的小厮在心里嘀嘀咕咕个什么劲儿,他整个思绪全环绕在令他火大的事情上。
该死的!不过是个小官而已,凭什么让他心里如此不安。
自从前日在紫藤园对他施暴后,回来的每一刻,脑中所想到的都是那一张完美无瑕的清丽脸蛋,想到他在他挑弄下无措的神情,想到他失神望着远方的纯净,想到他对他的忽视……
该死的!
脑海又浮起那一张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得掉的脸庞。
那一晚他的行为是过分了,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那样的暴躁,只要想到那一身无瑕曾经属于死去的父亲,理智就猛地自他脑海中消逝。暴虐地在那完美的身子上留下自己的痕迹,除了他所留下的,没有其他。
离去之后,想到那两个仆人肯定会看到他在失去理智下,对他所造成的伤害,一个都已经二十一岁的男人也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别扭。
于是他下令不准再有任何人去照顾他,反正都让父亲养了那么多年,他自己应该懂得在事后怎么理自己。
但……若是他不会呢?
定睿又看见一只精致的茶杯在地上粉碎,认命地弯身收拾,顺便猜想下一个遭殃的会是书房里的哪一样珍贵物品。
他啊!服侍主人也有十七、八年的时间了,虽然说主子的脑袋一向是高莫测,但是在这种闹性子的时候,他就很好猜测到他的心思了。
“少爷,刚刚厨房里的人来说,紫藤园的那位公子已经快两天的时间不曾用膳了。”
不就是想去看看紫藤园的那个人吗?自己明明是个主子,又不用找借口,想去看就去看,还要他这个仆人来帮他找理由。主子尽管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有点儿孩子心性。
“你说什么?”重新取笔沾墨的大手震动。
“听厨娘说,以往那位公子用膳都是由紫颜送过去,因为您下令不准紫颜跟无情再去服侍他,所以厨娘就召人将食物送到门口旁的房间,问题是都已经两天了,那食物动都没动过。他们说紫藤园里头静得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也没瞧见有人走动,活像是个没人住的空园子。”
他曾看过厨娘送过去的食物,那哪是人吃的,居然是一片又一片数都数不完的瓣,听说还是死去的老爷特别吩咐的。
吃?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啪的一声,又是一枝贵重的笔被摔在墙上。
定睿叹息,敢情笔这东西是拿来摔而不是拿来写的?
听完他的话,慕容炎昊再也忍受不了不停堆积在心里头的疑问,站起身便往紫藤园的方向前去。
就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赶紧后脚跟上,顺便吩咐外头的女仆进去将那些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整理,要不要也叫紫颜他们一起过去?
* * *
他很想继续睡到醒来的,可是身体的不舒服跟饥饿让他混沌的脑袋呈现在迷糊和清醒的状态。
搞不清楚自己刚刚又没有意识多久,可是他好饿好痛,等不到自己从睡梦里醒来了。
为什么这一觉会睡得这么久呢?
无力的身体慢慢爬起,爬到墙边后才敢扶着结实的木柱站起来,一双脚颤颤然,连身子都很不稳,似乎只要再踏出一步就会跌倒。
事实上他的确是在踏出一步后又跌倒了,不过不是因为无力,而是绊到了门槛导致整个人被狠狠地摔了出去。
苍白的小嘴逸出闷哼声,听起来像是快哭了一样。
为什么他还不快醒过来?他好疼、好痛……
贴着木质地板的耳边听见水声,顿时勇气又升了上来。
有水,他好渴,想喝水。
顺着水声向前探去,地板在不远的地方悬空,水声就是从下方传来的。
下面有水,他想要喝水。
屈起身子向前探去,紫瞳完全不知道自己所住的楼阁就盖在一个不小的池子上,雕饰美丽的栏杆从未有防止人从下方跌落的设计,纤细的身子轻易穿过半个孩子高的间隔,白皙沾染血渍的手臂向下探着池水,慢慢往前移动……
* * *
从书房匆匆赶到的慕容炎昊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绝美的人儿近乎赤裸地伸手探着池水,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悬空,下一瞬间就听见轻微的扑通一声,人已跌到池水里头去了。
后头跟上的定睿傻了眼,看见自己的主子毫不犹豫地冲上前跳入池子里头,很快地将衣衫不整的美丽人儿给捞起,慌忙地急救着。
啧!原来紫藤园里的人长得这般模样,漂亮得半点人气也没有。
慕容炎昊努力逼出紫瞳肚子里的水,丝毫不解怎么不过落水一瞬间的时间而已,他竟然会吃下这么多的水。
好不容易逼出大部分的水,紫瞳人也难受地咳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身上哪来这么多伤口,为什么不吃饭?衣服呢?没有人服侍就不会穿了吗?池里又不养鱼,你在捞些什么!”
那一身无瑕的身子竟然在两天的时间之中变得更加单薄,全身上下无不是擦伤瘀血,还发出异常的高热。
慕容炎昊的声音让紫瞳眨了眨眼,身上传来的桎梏力量更让他忘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说话,那表示他终于醒来了吗?
紫瞳扬起手摸向身上那一双刚臂,顺着方向摸着慕容炎昊的胸膛、颈子跟微刺的下巴。
“醒来了,紫瞳醒来了,穿,饿。我乖乖的,不动,不说话……”依赖地躺在慕容炎昊结实的胸膛上,他又回复到两人初见时的模样,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乖乖地动也不动让他抱着。
他的动作跟话语让慕容炎昊迷糊了。
这是他习惯的说话方式跟动作吗?不是因为他不是父亲的关系,所以不愿意跟他说话?
“少爷,他是个……白痴吗?”定睿已经从房间的衣箱里拿出一整套精致无比的衣裳,想替紫瞳换上。
不是他不顾自己的主子同样也是湿淋淋的,只是至少少爷还穿得很整齐,不像这个拥有一张无人能比的容貌,却只有三岁小孩智商的公子,几乎是衣不蔽体。
“我……不知道。”
他不晓得怀里的人儿居然可能是个白痴,这么美丽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白痴?如果是的话,那天他对他做出的事是多么的残忍。
“去叫紫颜他们过来,我有事要问他们,顺便请大夫以及吩咐人送点吃的过来。”抱起紫瞳,他将人送回早已凌乱不堪的卧房。
“吃的?少爷,是要送以前老爷吩咐的那种吃的吗?”说不定就是那种东西将人养成白痴的。
“哪种?”慕容炎昊不经意地挡住定睿的视线,帮紫瞳更衣。
“厨娘说,老爷只给他吃些水果瓣,连喝的水都是泡着瓣的水。”定睿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替紫瞳穿衣的双手一僵,仔细地审视着像个娃娃一样不动让他更衣的人儿。
“不,拿正常的食物过来。”他已经想不透父亲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了。
待会儿等无情两人过来,他非好好弄清楚不可。
第三章
“公子不是白痴,是老爷让他变成这样的。”紫颜捧来厨娘刚做好的菜肴端放在靠床的茶几上,菜肴已经不再单纯地只有各式各样的瓣,还多了平常人所吃的东西。
不过怕紫瞳一时之间吃不惯,仍是放了不少瓣下去一起煮,所以整盘菜肴都是的味道。
慕容炎昊坐在一旁看她熟练地舀了口饭,在上头放上菜肴再送入紫瞳口中,每一口的大小都像是测量好的一样,刚刚好送入紫瞳的嘴里。
“我爹对他做了什么?”什么样的对待,竟会让一个正常人变成如此模样?
紫颜仔细看着慕容炎昊的神情,似乎在确定,或者该说是在比较他与慕容寒两人之间的不同之。
“当初老爷带公子回来后,便吩咐我们两人好好服侍公子,不但要帮他更衣沐浴、喂他吃饭,连下床到外头的亭子晒晒太阳都要经过老爷允许。”
见紫瞳吞下嘴里的饭菜,紫颜才又舀了一口放进他嘴里,顺手帮他擦去唇边的油渍。
“因此刚来的时候,公子虽然是个盲人看不见”
“等等!他看不见?”慕容炎昊这才注意到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但空洞无神,瞳孔对光线也没有反应。
他早该想到的,当初他的动作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他之所以不看他不是因为不愿意看,而是根本就看不到!
他对他的误会实在是太了。
对紫瞳浓浓的怜惜里还带着切的愧疚悔意,那天他不该那样对他。
“是啊!我不晓得公子是不是天生的盲人,可是他十多年前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了。”原来少爷根本不知道公子是个盲人,之前才会要他们两人不用服侍他。
“那时候公子尽管看不见,可是基本的日常生活依然可以自己打理,会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结果在老爷什么都不准他自己做之后,过了两三年的时间,他就渐渐忘却了这些照顾自己的能力。”因此若是身边没有服侍他的人,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他的脑子……”
“那也是老爷的关系,老爷不准任何人跟他说话,也不准他说话。一开始公子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虽然公子的个性温和安静,但还是会出声问我们问题。结果老爷发现之后,就干脆点了他的哑穴,后来又怕公子在他不在的时候跟我们说话,就连听觉都一起封闭。那几年公子不能说、不能听又看不见,人几乎是疯了,整天就不停的哭,哭得我们好不舍……”
想到当时公子幼小的身体蜷曲在角落不停落泪,张着口却喊不出任何声音,她就觉得心痛。
慕容炎昊无法想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他早知道父亲无情的心性,却不晓得他不但无情而且冷血。
想到当时紫瞳孤独无依、恐惧的模样,慕容炎昊的心开始绞痛,他起身坐到卧坐床榻上的人儿身边,接过紫颜的工作,温柔地将饭菜喂入他的小口。
卧坐在床上的紫瞳似乎感觉到喂他吃饭的人换了,稍微迟疑了一下才张口继续吃。
瞧见少爷的动作,紫颜跟无情两人的心里是一阵欣慰,庆幸少爷跟老爷的不同,以后公子不会再继续过着非人的生活了。
“后来因为长期点穴的关系,公子的身子在血脉不通的状况下,变得很糟糕、很虚弱,在我们都以为公子快要死去的时候,老爷才恢复公子说话的能力跟听觉,不过从那个时候起公子就不再说话了。”
“刚开始的几年公子还比较像正常人会思考、会想事情,过了一两年,在没有人说话也不可以说话,又不准他做任何事的情况下,公子的记忆力开始产生混淆跟退化的情况,对时间没什么概念。
有一老爷出远门,我跟无情两人因为也有了感情,不会监视对方有没有逾距跟公子说话,才偷偷跟公子交谈。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公子的脑子变得跟三岁孩子一样,不太会说话,也听不太懂别人所说的话。”她不晓得老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将这样一个该让上天眷宠的孩子就这么毁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爹会这么做?”他想不通。
无情看了他一眼。“真正的实情我不晓得,不过在很久以前老爷封闭公子的听觉时,我曾听到老爷这么喃喃自语。他说:‘这样就好,这样他就不会跟其他人跑了,人偶是不会跟人跑的。灵吟,我的灵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当时我不太懂老爷话里的意思,后来一想,公子可能长得很像是老爷……”想到口中的老爷是少爷的父亲,接下来的话他就不便说出口。
但这些就够了,就足够让慕容炎昊明了,为什么父亲会对紫瞳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
在母亲尚未离开人世的时候,他就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喜欢陪着他们,为什么他跟其他人的父亲不一样,总是不跟自己的妻儿相、说话。
母亲都是回给他一个苦笑,然后告诉他,父亲的心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一个叫作灵吟的人身上。
“娘,那为什么爹不把那个灵吟娶回家?反正爹不但有你,还有大娘跟二娘她们啊!”
“孩子,你爹无法将灵吟娶回来。”
“为什么?”
“因为灵吟走了,跟他的妹妹一起私奔到很远的地方去。”
“跟妹妹私奔?灵吟不是女的吗?”
“不是,灵吟是你死去的姑姑的丈夫,是个男人,一个很美很美的男人,所以你爹无法娶一个男人回家,因为慕容家太大、太复杂了……”
是的,慕容家太大、太复杂,男风再盛也不会允许族人娶一个男人回家,所以父亲就制造了这么一个娃娃是吗?
娃娃不会跟着别人离开,也不会引起别人的争议,却苦了当娃娃的紫瞳。
收起用完的餐具,慕容炎昊喂紫瞳喝下浓稠的菜汁,那终年不见天日的白皙肌肤仍是散发着高热,人依然病着。
都是他不好,因为他的误会让他无缘无故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若是他晚来了一步,让他一个人跌落池子或者是一直不吃不喝,也许他就再也没机会看到他了。
幸亏,幸亏他还是及时挽回一切。
“以后,我要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常常跟他说话,也要让他学着讲话。至于平常作息还是先帮着他,让他先从学讲话开始,一步一步慢慢来,一定要让他恢复。至于他的眼睛,我会找大夫过来看看。”如果是天生的,那就没有可能治愈了。
“我们知道了,少爷。”紫颜和无情两人皆露出欣喜的微笑。
“对了,他的名字就叫作紫瞳吗?”怎么就取这么直接的一个名字?
“不是的,公子的名字其实是叫作魅瞳,可是老爷说不适合,所以就改掉了。”
慕容炎昊扬眉,扶着紫瞳卧床休息。
魅?这字的确不好,想来应该是因那一双不同于常人的紫眸,而被人当成妖怪之属,才会如此称呼。改名可以说是爹对紫瞳惟一做对的一件事。
“那还是叫紫瞳好了。姓呢?他姓什么?”
“老爷说跟着慕容家姓。”
慕容炎昊冷笑,不过就是独占欲在作祟,跟着慕容家姓就跟把紫瞳娶回家没啥两样了,不是吗?
这样也好,反正爹都死了,现在姓慕容代表的不是爹的所有,而是他的所有。
他的紫瞳。
* * *
这些天,什么事情都不对了。
醒来之后会有人跟他说话,而且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他不懂,不是说好要当娃娃的吗?那就不准也不该说话才是,可是他现在说话却没人责备,这代表什么?
替紫瞳将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抹上药膏,慕容炎昊就看见那一双一向无神的双眼开始有了疑惑的神情。
都两天多的时间了,他终于发现生活跟以往不一样了吗?终于开始懂得将内心的情绪表达于外了吗?
大夫已经来看过他那一双眼睛,说他虽不是天生就是个盲人,但也差不不多了。有些孩子一生下来眼睛就比别人脆弱,经不起长时间的使用、容易损坏。紫瞳的双眼在这么多年不曾就医的状况下,想要复明成跟平常人一样是不可能的了。
“可以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一片黑暗的景象吗?”包扎好伤口,慕容炎昊抱着他,在庭院中选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坐下。
大夫说即使看不见,但还是让他少接触阳光较好。能多点复明的机会总是好的,即使可能性是那么渺小。
同样的问句,慕容炎昊慢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重复了三遍紫瞳才渐渐有了反应。
“说话,跟我说话?”
缓缓眨了下双眼,这一他很快地将视线对到慕容炎昊的脸上,却不是看着凝视着他的黑眸。
“是啊,跟你说话。”他很喜欢听他的声音,尽管迟钝却十分悦耳动人,非常适合唱曲子。
紫瞳偏着头,听到他柔和的回答后想了一下。“紫瞳不当娃娃了吗?”
黑瞳闪过一丝怜惜,心疼地轻抚他白皙的脸蛋。“不当娃娃了,紫瞳是人,不是娃娃。”
他希望他能跟平常人一样懂得七情六欲。
紫色的双眸仿佛在沉思,有一瞬间似乎又陷入封闭,过了很久,他才又慢慢地在空洞洞的脑海里找到字句。“怎么当人?”
慕容炎昊收紧环抱他纤细腰身的双臂。“就是会说话,会听人说话,会想事情,有感情。”
“什么是感情?”
慕容炎昊苦笑。这教他怎么回答?
“感情就是会想要哭、会想要笑,会念念不忘,想逃也逃不开。”就像他第一见到他之后,心情的百转千回、难以控制。
紫瞳的双眸疑惑更了。“不懂,紫瞳不懂。”
他说的话好难懂,为什么会想哭、想笑?紫瞳不想哭也不想笑,脑袋很容易就把事情忘记,这样也能当人吗?
当人,好难……
察觉他的神情有些疲累,慕容炎昊调整一下怀里人儿的姿势,让他能舒服地躺在他怀里。“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慢慢就会懂了。”他并不要求在短时间内就要有成效,十年的时间不算短,要他立刻恢复很难。
似乎觉得他的怀抱很舒服,紫瞳将自己地埋进他厚实的胸膛,小嘴微张打了个呵欠。
因为这几天身体仍不舒服的关系,睡眠的时间比较长,可是记忆却不若以往混乱,这睡了就不知道上醒时做了些什么。
他记得之前醒来的时候是另外一个声音陪着他,跟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可是那个声音没有像现在这个一样,有着很舒服的枕头,也不会抱着他。
以前从来没有人抱过他,也不曾碰过他,那种身体接触的暖和令他感到很陌生,却也很舒服。
“紫瞳,看不清楚……”带着浓浓睡意的小嘴咕哝道。
“嗯?”正被他像小猫般可爱的模样吸引住全部精神的慕容炎昊,没听仔细他说了些什么。
“眼睛,看不清……楚,暗暗的,看不到……”美丽的双眼缓缓合上,人也进入梦乡。
这慕容炎昊听清楚他说的话,也能懂得他简单字句里的意思。
只要在光线够强的地方,紫瞳可以大概看到一片模糊,若是天色较暗,他就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
这样的眼睛,跟瞎子并没什么两样。
“没关系,我当你的眼睛,照顾你一辈子。”这不是玩笑话,从见面的第一天,他就明白自己已经被他摄去了所有心神。
问过自己也告诉过自己,是因为那难得一见的美貌吧!
但这不过是骗自己的话。
他慕容炎昊若是个重外貌胜过一切的人,今天他就没有独得六成家产的能力,也不会对这样庞大的财富不屑一顾,他不是个在意事物表相的人。
紫瞳的绝美是震撼人心的,然那不过是一份撼动,真正抓住他心神的,却是对他的那一份不舍,连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的情感源自何,突然得令人摸不着头绪。
问世间情为何物?
这道题若是能解,古今也就不会有这般多人陷难以自拔了。
自嘲的一笑,拿起一旁的披风盖在紫瞳身上,不让半点风吹袭他怀里单薄的身子,两人优闲地一起享受入秋的午后时光。
* * *
慕容风凌待在书房里瞧着帐簿,心里却想着其他事情,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心不在焉。
换成慕容炎昊在场,连让他心不在焉的原因都可以轻易猜出来,不过就是为了神秘的紫藤园而已。
紫藤园的外院五个兄弟全观赏过,里头的景色眼布置恐怕就算皇宫内苑也比不上,庭园每一都以千金难求的无价之宝当摆饰,光是流水瀑布上滚的那颗壁水夜明珠就足以让人眼红,因为世上就那么一颗啊!
他不能算是个贪心的人,不过是想知道父亲究竟在紫藤园里藏了什么样的宝物,竟在生前命令五个兄弟不准踏入内院一步。
现在四弟得到了紫藤园,听本家家院的仆人说,自从四弟进去过一紫藤园后,接下来的日子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园子里过的。
这实在让他太好奇了,有谁不晓得慕容炎昊是那种皇帝站在眼前都不屑一顾的人,有什么样的东西竟会让他在紫藤园流连忘返?
“想什么事想得那么入神?”慕容月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书房,见着大哥神游四方的模样,不禁目光闪烁。
慕容风凌很快地收回心神,瞪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他们家的五个兄弟都不是很亲,谁让他们的母亲都不是同一个;自小就在母亲的灌输下,将自家兄弟当成敌人看待。
就算今日已经确定继承家业的人是慕容炎昊,对彼此的好感并不会因为同病相怜而增加多少。
他不欢迎的态度,一点都不影响慕容月的心情,只见他俊秀的脸上微扬起笑。“来回答你心里的疑问。”不等慕容风凌反问,他又接着说:“你一定对紫藤园里头究竟藏了什么样的东西而觉得好奇,是吧?”
“是又怎样?”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慕容风凌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一眼。“你知道?”
“我的好奇心一向比别人旺盛,爹的命令很难阻止我。”
打从知道了紫藤园这个地方,他就试着进去过很多,虽然只有在慕容寒一出远门的时候成功过,不过一就够了,一就足以让他看到父亲不为人知的宝贝是什么。
“是什么?”
“人。”
慕容风凌为他简洁的回答,微微蹙了一下笔挺的剑眉。“什么人?”
“一个世上找不到比他更美丽的人,美得像个娃娃。”
“原来是个美女。”知道了这答案,他心里头想要进入紫藤园一探究竟的念头反而减低了。
他们家五个兄弟都不是好色的人,对美女没啥兴趣。
“我有说那人是女的吗?”慕容月轻笑。
“是男的!?”这答案倒是让人惊讶,他从不晓得父亲也好男色。“不过既然已经成了四弟的人了,我想就不关我们的事。”
“你不好奇?”轻轻摇晃手中的扇子,他双唇逸出极轻的笑声。
“有什么好好奇的,不过就是个人而已,再美又如何。”他并不好此道。
“这样啊?我以为你多多少少会对能引起四哥注意的美人感兴趣才是,毕竟以四哥的个性,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还真是稀少。”慕容月笑了笑,啪的一声合上纸扇。“对了,今天有朋友邀我吃顿饭,我都忘了。我走啦!大哥,既然你对紫藤园的美人没兴趣的话就算了。”
慕容风凌面无表情地目送他离去,久久,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 * *
“都到晚膳时间了,要将两人叫醒吗?”紫颜望着亭子里熟睡的两人,甜美的脸蛋露出欣慰的笑容。
别说公子的心性像个孩子,就连少爷也不过才二十一、二岁,老爷不是个好父亲,可以想见少爷一定也没有什么特别愉快的童年。与公子在一起,似乎唤回了他一些重要及失落的时光。
有谁能想象一向不苟言笑的少爷,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刻?两人抱在一起的模样,多么像两只可爱的猫咪在互相取暖。
“让他们继续睡吧!”定睿坐在池上回廊望着那两人。“少爷这些年也够累的了,跟自己的兄弟自相残杀、争权夺利,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现在好不容易事情尘埃落定,公子的出现正好让少爷得到一个休息的机会。”小时候的少爷很顽皮,如果能生长在平常的家庭,一定是个开朗、无忧无虑的少年。
跟着少爷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很希望主子可以像这样毫无牵挂,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真正了解少爷的人会明白,在那傲慢的表相下,其实根本不具什么野心,以往所表现出来的不过是为了能在慕容家生存而已这个家不容许有弱者存在。
“我今天出去买种的时候看见五少爷。”无情突然想到。
“怎么了吗?”
“要小心他。”他还记得五少爷那双如猫般美丽的俊目,总是闪烁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目光。
“为什么?”定睿狐疑地瞧着无情一脸的严肃。
“他曾经很多想进来这里,我觉得他似乎见过公子。”
“那又如……”定睿本想说他大惊小怪,可是一想到紫瞳那张天人般的容颜,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紫颜很明白地叹了口气。“其实公子以前会被取名为魅瞳不是没有原因的,那一双紫瞳除了少见之外,还有一股媚惑人的力量,能勾人心神。我们因为从小照顾他到大的关系,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或兄弟,可是其他人不一样。”至今没有人在见过公子之后不想占为己有的。
“五少爷的能力比不上少爷,不会有机会抢走公子的。”他主子的能力,他比谁都还要了解。“问题在于五少爷的心机一向很,要是他真的看过公子,一定会想办法闹事。”怪不得之前五少爷会特别提出紫藤园的事情,看来他见过公子的可能性很高。
“那该怎么办?”
“我会告诉少爷这件事,少爷的头脑比我们聪明多了,会想出好办法的。”
“说的也是。”希望一切不过是他们杞人忧天罢了!
第四章
淡淡的、好闻的气息将坐在床上发呆的紫瞳拉回思绪,伸手探向气息的来源,如愿地摸到熟悉的结实手掌。
慕容炎昊微笑地将他整个人接到怀里,有些讶异地注视着他。
“你认得我吗?”他慢慢地柔声说道:“前些天你还分不清我跟无情他们,现在你知道我是谁吗?”
紫瞳闻言,张手抓着他的衣襟点点头。“记得,紫瞳记得你。”虽然身边有很多、很多跟他说话的声音,可是只有这个他能立刻认出。这个声音很好听,他也喜欢他温暖的抱抱。
“记得我,那知道我的名字吗?”慕容炎昊欣慰地抱着他到外头散步,这几天只要理完事情,他就会过来陪他。
在时间上他并不是陪他最多的人,可他却能够认得他,让他心里窃喜。
紫瞳眨眨眼,皱起如画秀眉在脑海里不停地找寻可以用的字句,想得头昏脑胀,却想不起来什么样的字适合这个声音、这个温暖。
“头昏昏,想不起来。”摇晃着小脑袋,他像波浪鼓一般想摇出答案来。
慕容炎昊轻笑。“别摇了,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就在这里,可以问我对不对?”
紫瞳不自觉地抿嘴。“什么名字?”
“炎昊,你叫我昊就可以了。”瞧他小嘴薄抿,他忍不住在上头轻吻。
紫瞳被他的吻给吓了一跳,打乱了思绪,呆呆地注视着慕容炎昊,纤手抚上双唇。
慕容炎昊又是一阵笑声,爱看他可爱的模样。
他眨眼,摇晃了一下脑袋,又想不起他的名了。这脑袋真很是无用。“名,忘了,再说。”
“炎昊,炎昊,记得我的名字,紫瞳。”多么想听到自己的名字自他口中说出,多么希望他探手触摸来人的同时,可以喊出他的名。
“炎、昊,炎昊,炎昊……”他一又一在嘴边反复念着、诵着,生怕无用的脑袋再忘了这声音的名字。
念着他的名的小嘴是一大诱惑,慕容炎昊不由得俯首再将他吻住,不若方才的浅尝辄止,而是如老饕一般细细品尝美食佳肴。
他的吻,让紫瞳不自觉地收拢服贴在他宽厚胸膛上的双手,白袜里的脚指头因战栗而弯曲,喉间逸出悦耳的嘤咛。
“你的味道尝起来甜甜的、香香的。”
不知是不是爹的无聊行为,而让紫瞳以为食,所以即使衣不着薰香,他纤弱的身体本身就有一股极好闻的味道,有点像是香却又不似任何的香味,这味道只有紫瞳才能拥有。
他的称赞使紫瞳眼带疑惑。“紫瞳当人,不当食物,不可以吃。”
他的话让慕容炎昊大笑出声,在流水瀑布边的大石上坐下。“是啊!紫瞳是人,不是食物,所以怎么也吃不腻。”
紫瞳的脑袋顿时被他的话搅成浆糊,觉得当人还真是一件困难的事,要说这种很难懂的话,还要懂这些很难懂的东西。
于是他伸手掩住那说出他听不懂的文字,还不停发笑的双唇。
太难懂,紫瞳不听,头昏昏的。
但他的动作不过是让慕容炎昊更觉可爱,止不住的笑声不断自他纤细的十指间冒出。
紫瞳微感恼怒地瞪着眼前那一团不清不楚的黑影。“别笑,炎昊,坏。”脑袋再不清楚,也明白他是在笑自己。
“不笑了。”握住搁在自己唇边那双好看的纤纤玉手,在上头轻吻。“我不笑了,紫瞳还记得我的名呢!”
当他是在称赞自己,绝美的小脸愣了一下,而后漾起浅浅的微笑,教不曾见过他笑颜的慕容炎昊顿时傻眼,眷恋地瞧着那美得不可思议的笑容。
“紫瞳,记得炎昊。”
“是啊,紫瞳还学会生气跟笑了。”慕容炎昊怜惜地捧着他只比自己半个手掌略大的脸蛋,将额头抵着他的,唇边展露俊美的笑意。
可惜紫瞳瞧不见他这难得的笑容,否则同样也会为这抹笑而惊叹吧!
“紫瞳学会生气跟笑?”是吗?为什么脑袋不记得自己学会了,当真脑袋如此无用?连自己学会了什么都不记得。
明白他的疑惑,慕容炎昊解释道:“是啊!我笑紫瞳的时候,紫瞳心里是不是觉得乱乱的、不舒服,那就是生气;紫瞳记得我的名字的时候,心里头像被抛得高高的一样很舒服,嘴边弯弯的那就是笑。”
他不知道被抛得高高的是什么样的感觉,不过可以懂得慕容炎昊话里的意思。“那紫瞳会生气、会笑,是不是人了?”
他宠溺地捏捏他的鼻尖。“紫瞳本来就是人,还是一个很可爱、很漂亮的人,只是有很多东西不懂而已。”
他的动作让紫瞳呵呵直笑,仿佛明白这个动作所代表的意义有多么亲密。
“当人好,当娃娃不好。”
“为什么?”
一片瓣掉落在紫瞳毫无束缚的一头青丝上,粉色的点缀使他更添一分娇憨之色。“紫瞳喜欢笑,当娃娃不可以笑,不喜欢。”
“紫瞳以后都不当娃娃了,有我在,你不需要再当娃娃。”他要的是喜欢笑的紫瞳,不是毫无生气的娃娃。
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头儿微偏。“为什么?”
“因为我会保护紫瞳,这样就不会再有其他人叫紫瞳当娃娃,紫瞳是炎昊一个人的。”
紫瞳还是不太懂他话中的意思,可是心里头却很奇怪地觉得暖暖的,搞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是保护?”
“就是不让紫瞳受伤,不让紫瞳觉得痛,可以天天快乐的笑。”
紫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保护,紫瞳喜欢,可以笑,紫瞳不喜欢疼,怕。”
“我知道,所以我会保护紫瞳。”慕容炎昊像要证明似的收紧双臂,将他整个人收到怀里头。
紫瞳也学他的动作,用没多少力气的双臂将慕容炎昊紧紧抱住,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抱在一起,同时不断地逸出快乐的笑声。
* * *
“我说少爷啊!跟公子在一起的确是很快乐没错,可是这堆东西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放着不管吧!”
定睿很哀怨地抱着一整叠的帐本。最近每天一大早起来,帐房里的管事就黏着他找他要人,烦都烦死了。
拜托!他要的人可是他们的主子,主子耶!他这么一个小小、卑微、毫不起眼的侍从,哪来那份权力说给就给,当他神仙啊!
慕容炎昊瞄了他一眼,心中暗笑。“管事又去找你了?”
定睿忙不迭地将头猛点,期待主子说出些“好吧!我来救你”之类的话。
不过他失望了,主子不但不救他,还以一副兴灾乐祸的表情回给他一句“你自己努力。”
怒火直冲脑门,怨气自七窍喷发。
我……别以为主子就很伟大,主子就了不起,我定睿再怎么说都是堂堂一个人,哪天要是真的发达了,看我不将所有的帐房管事都丢、丢、丢到你身上去,让他们像八爪章鱼一样黏在你身上。
瞧那不停冒泡的嘴巴,恐怕连做梦都能听见他们念着:算帐喔!算帐喔……烦都烦死了!
“你在心里骂够了吗?”
慕容炎昊很了解地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将脸埋在帐簿里一声不吭的贴身侍从,倒是挺佩服他不看路也能走得如此平稳的能力。
一张娃娃脸立刻从帐簿里抬起,跟年龄不成比例的俊脸上除了微笑还是微笑。“少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小的怎么敢骂您呢?”
慕容炎昊挑眉。“你若是不敢,我还真找不到敢的人了。”相那么多年,他肚子里有几只蛔虫,早就被他摸透了。
“呵呵,少爷别这么说,小的会不好意思。”定睿脸上装出奉承样,脑袋里头则继续刚刚那篇尚未完成的“文章”。
慕容炎昊懒得理他,转身走进内室的卧房里更衣。
肚子里念归念,贴身侍从该做的事他倒不会遗忘,马上丢下手中那一叠帐簿,上前服侍主子更衣。
“少爷要上哪儿?”
“到城郊别院,那些帐簿你就顺便带着,我晚上到别院再看。”
“好的,少爷。咱们这要去多久?公子也要一起去吗?”
“我就是打算带他一起去,让他多听听其他人的声音,多跟其他人相,人才好得快。”
“可是别院里人多嘴杂,怕有人将公子的事给说出去。”
“那倒是不会,别院里的人都是我娘那边的人,从小看我长大,不会把事情传出去的。你自己不也是从那里跟我一起过来的吗?”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没回去了,听刘叔说多了不少新仆佣,隔着一座后山的地方还盖了户大宅,听说是来自北方的大户。”事情多多少少还是防着点比较好,到时候真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做打算。
“这我晓得,但是不能将紫瞳老关在这里,在同一个地方接触同样的人,进步的速度有限,多点刺激可以让他早点恢复正常。要是能恢复正常,冒点险也是值得的。”况且这段期间他都会在他身边,相信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才是。
“这倒也是。咱们坐车去吗?”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慕容炎昊穿好了一身潇洒劲装,一头长发也梳成马尾,看起来少了分严肃,倒有股放浪的游侠味道。
定睿傻笑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要是公子真能走在大街上而不引人注意,那他也不叫作美了。以那姿色,只怕连京里的皇帝都会被惊动。听街坊的人说过,当今皇帝似乎也好此道,真让人得知了公子那还得了。
“要我去通知紫颜他们吗?”
“不用了,我现在就要过去,你将该带的东西都整理好,我们等会儿就走。”
“这么快?”
这一慕容炎昊连废话两个字都懒得说,白了他一眼就离开了,又是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傻笑。
若不是要马上离开,又何必急着换装?
真的是问了个蠢问题。
* * *
紫藤园里的美人正在玩水,趴在大石上好奇地摸着绕过避水珠奔流而下的水柱,玩得整个外袖都湿淋淋的。
慕容炎昊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这一幕,美人身边的两个侍从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子已经玩了半个时辰的水了,似乎是觉得奔流而下的水柱力量较强,跟平常净身时的水不一样,所以玩得正开心。”
“怎么不带他离开?”着了风寒怎么办?
“他最近开始懂得什么叫作任性了。”说着,紫颜拉拉身上湿了好大一片的衣服,那是刚刚她想带人离开时得到的“罚”。
慕容炎昊摇头,上前扶住玩得很疯的紫瞳,然后一把高高举起抱回怀里。
“啊!”紫瞳先是一惊,闻到慕容炎昊身上熟悉的味道之后不满地皱眉。“昊,放开,紫瞳,玩。”
“别玩了!我们现在要出去,等到了别院再玩。”抱着他尽速离开“嬉戏区”,打算立刻将他那一身半湿的衣裳换下,他可不想带着人特地到别院养病。“去哪?别院在哪里?”紫瞳毫无顾忌地将手搭在慕容炎昊宽阔的肩膀上,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袖子将别人干净的衣服一起濡湿了。
他应该先来过后再换衣服的。
看着自己的肩膀湿成一片,慕容炎昊在心里为自己的衣裳默哀。“别院在很远的地方,等一下我们要坐马车去。”
“马车是什么?”让慕容炎昊扶着他在衣柜旁的凳子上坐好,紫瞳的一双脚不规矩地悬空晃啊晃的。
“马车就是以马拉的车子,可以载你到很多很多地方。”慕容炎昊挑了件纯白内衫,跟紫色丝质罩衫,白腰巾、紫腰绳,腰绳下挂着晶莹白玉。
这些华美典雅的衣服,都是慕容寒在世时添购的,物件之精致,连皇胄贵贾都不见得比得上,数量也相当惊人。
紫瞳乖乖地让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更衣,一头青丝直泻三尺,光可鉴人。
这么长的一头秀发没法子束髻,平常紫颜都是将它简单在后面系上一条发带,或者是绑成马尾缚上束云巾。
“什么是马?什么是车子?”
已经习惯了他的无所不问,慕容炎昊一点也不感到厌烦,先将那一头青丝高盘在头上让他自己按住。“马是一种动物,车子是让人坐的,等一下你就可以看到了。”
紫瞳皱眉。“紫瞳看不到,可以摸吗?”
幕容炎昊微愕,而后怜惜地一笑。“当然可以,肚子饿不饿?饿的话,我让厨房做些点心让你带着路上吃。”
“不饿,紫瞳要坐马车,昊一起。”
“好,一起。”
* * *
结果,紫瞳被马这种非人类的生物给大大的吓到了。
人生得美,气息又干净,通常动物都喜欢靠近。
因此当他那试探的小手连马的身体都还没摸到的时候,就被那湿湿热热的鼻息给喷了一下,接下来自然免不了一阵免费的洗脸大礼,吓得紫瞳先是傻傻地愣在原地,而后慌张地叫了起来,奔到慕容炎昊的怀里躲起来,最后更是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没事了,没事了,别哭好不好?”慕容炎昊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怀里哭得梨带泪的宝贝,身边的三个人没一个打算上前帮忙,尤其是定睿,更是一脸兴灾乐祸的样子。
少爷平常拒绝姑娘的时候总是疾言厉色,惹得如般的闺秀不停落泪,他依旧甩都不甩一眼,现在终于得到报应了吧!公子不过被马吓到,掉个几滴泪而已,少爷的样子就活像是天塌下来一样。
哈,不知道是谁说慕容炎昊冷心如铁,要是看到这一幕,干脆自已掌嘴撞豆腐墙去死算了。
“呜……紫瞳怕,马坏,吓紫瞳。”紫瞳努力吸着通红的小鼻子,掉着圆滚滚的泪珠向慕容炎昊哭诉。
“不怕!紫瞳不怕!它不是故意吓紫瞳的,他喜欢紫瞳所以才亲你,不是故意的。”有了紫瞳后,不用结婚生子他就很清楚奶娘要怎么当。
紫瞳很用力的吸吸小鼻子。“像炎昊亲紫瞳一样?”
先瞪了旁边投以暧昧眼神的三人一眼,慕容炎昊才回过头来安慰道:“是啊!就像我亲你一样,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这么做。”
闻言,站在一旁的定睿猛地爆出不要命的嗤笑声。
原来少爷跟马一样,哈!
慕容炎昊半眯着眼,心里已经想好要怎么惩罚这个对主子不敬的奴才。
“可是紫瞳喜欢昊亲亲,不喜欢马亲亲。”昊的亲亲热热麻麻的,有很好闻的味道,马湿湿黏黏的,不好。
“那我叫它不要亲你,好不好?我们先上车,上了车马就亲不到了。”举起手向刚才笑出声的定睿招招手,那一张娃娃脸马上露出天将亡我的欲死状。悔不当初啊,一失笑成千古恨。
紫瞳不知道身后有张七月半鬼脸,轻轻推着慕容炎昊道:“上车,紫瞳要上车。”
“好,紫瞳有没有吃过桂梅酥?”
桂梅酥?
在脑海里想着这陌生的名词,想了很久,他摇头。“紫瞳不记得。”没人跟他说过吃的东西都是些什么。
“没关系,我叫定睿去买,我们路上吃好不好?”
明知道公子没有考虑能力还故意这样问,摆明就是要叫他去买嘛!他敢打赌一定是要他到城东的李记去买。
果然,紫瞳毫不犹豫地头一点,慕容炎昊就对定睿露出微笑。“麻烦你了,要李记的桂梅酥才可以。动作快一点,糕点冷了不好吃,我们先走一步,要赶上来啊!”
是威胁,最后一句是威胁!
明摆着就是要他跑到死!
定睿欲哭无泪的瞄了主子一眼,才像只豹一样施展绝顶轻功,朝城东的李记糕饼行奔去。
“原来定睿的武功这么好,还真看不出来。”一下子就看不见人影。
无情偷偷看了慕容炎昊一眼。
有这样爱整人的主子,功夫想不好都难。
“定睿去哪里?不一起去吗?”感觉到定睿气息的失踪,紫瞳拉了拉慕容炎昊的衣摆。
这些天的时间里,他已经将四个人的名字都给记住了;因为定睿人比较活泼,又常跟在慕容炎昊身边的关系,所以反而是继慕容炎昊之后,他第二个记得且能认出的人。
“他去买好吃的点心,等一下就回来,我们先上车。”慕容炎昊牵起他的手慢慢朝马车车门走。
紫瞳还没开始学自行拿杖子走路,连用手探前方都会忘记,所以身边一旦没人,就很容易摔得七荤八素的,都是因为以往给人抱来抱去才没养成习惯,现在想放他一个人走又怕危险。
到了车旁,慕容炎昊直接把人给抱进车里,车内的空间相当宽敞,里头还铺着柔暖的毛毡。
“这是马车吗?”紫瞳好奇地东摸摸西碰碰,完全忘了刚刚的摸马遭遇。
“是啊,坐好,等一下车开始动的时候才不会跌倒。”想了一下,慕容炎昊干脆靠着他坐着,实在是不认为紫瞳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可紫瞳想的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的想法单纯无比,却道出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昊在旁边,紫瞳不会跌倒。”
其他三人闻言,顿时全傻了眼。
“紫瞳,事情不是这么想的。”他的思考似乎是过了头,偏偏又不能说不对。就像大人告诉小孩子拿刀游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孩子却回答大人说,没关系,在受伤前大人就会阻止一样。
“什么不是这么想?”目前紫瞳只有回答人们前一句话的能力,过了那句话,他就会把它放到脑袋后方。
慕容炎昊叹了口气。“没什么。”这事一时之间也说不通,还是等以后再慢慢来吧。
第五章
时正入秋,别院在杭州城的北面,种了很大的一片枫林,原本青嫩的绿叶已经开始有转黄的迹象,大约再过个一个月的光景,就会是一片火红景象。
慕容炎昊几人乘坐的马车才刚要进入枫林,林内便传来马匹奔驰的声音。
“驾,你们是谁?”七匹高大的健马在马车前停了下来,为首的女骑士娇滴滴的喊道,秀美俏丽的脸蛋算是难得一见的丽容,讲究的装扮及胯下骏马,不难猜到出身的娇贵。
“走我们的路。”马车内的慕容炎昊一点都不想理会来人,向在驾车的无情吩咐一声。
“是的。”无情看都不看七人一眼,右手持缰绳轻扯,将马首转了个方向继续前进。
车内的公子才刚睡着,这些人最好识相点别吵醒公子,否则惹火了少爷可能就难以收拾了。
“好大的胆子!”
女骑士右首的黑马骑士将手中的马鞭一挥,阻挡了继续前进的马车。不过车势仅稍稍一顿,马鞭甫收回骑士手中,马车便继续前进。
“狗奴才!”
黑马上的骑士被他目中无人的姿态给惹得火大,手中的马鞭直击无情身上,从出鞭无声的力道可见骑士本身的内力不弱。
然无情同样是看都不看一眼,当年慕容寒为了保护好紫瞳,特地选了两个武林奇才传授以精湛的内功心法及招式,现下无情跟紫颜两人虽不过二十三、四,却已是武林中堪称一流的高手。
修长结实的手掌将鞭首轻易一抓一扯,黑马上的骑士连抵抗都来不及,就被股强大的力量给狼狈扯下马。
“你做什么!”几个骑士包围上来,个个脸上皆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让无情哭笑不得。
到底是谁找谁的碴啊!
一下子马蹄声,一下子吼声,让才刚入睡的紫瞳一下子就被吵醒;只见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皱着秀眉。
“好吵。”他伸手拉着旁边慕容炎昊的衣襟,慢慢自强壮的怀里坐起身。“怎么了?昊,好吵喔!紫瞳睡不着。”
慕容炎昊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外头有不认识的人挡住我们,等一下就不吵了。累不累?”
紫瞳点点头,他从来没出过远门,也没坐过马车,两个时辰的路途教他疲惫。
“别院到了吗?”
“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而已,等无情他们打发了人,我们就可以休息了。”心疼地替他揉揉疲倦的眼眶,慕容炎昊对外头那群不识相的人相当火大。
“没见过这么想死的人,谁不去惹,竟然惹上我们来了。”坐在马车外两侧车辕的紫颜跟定睿,非常同情这群包围住他们的人,不知道等一下谁要少一只手,谁会断一条腿,还是明年的今日就是忌日。
“喂!不想死的话最好在我家主子出声前快点走人,我这可是好心帮你们,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好小子,你话不嫌说得太满了吗?有胆报上名来!”女骑士左方的棕马骑士冷傲地瞧着马车外头的三人。他是惟一一个还没亮出武器的人,看样子大概是里头几个武功最强的。
定睿夸张地浑身颤抖了一下。“哎哟!我好怕喔!”
紫颜被他逗出笑声,比起红马女骑士,那毫不逊色的容颜笑得如灿烂,让所有人都看呆了,只除了惯看紫瞳的定睿跟无情,及马上妒火中烧的女骑士。
无声无息,弯曲的细直黑影,有力而迅速地射向紫颜的脸蛋,引起几个骑士的惊呼。
眼看着紫颜的美丽即将毁在如灵动黑蛇的长鞭之下,身在危境的人反而像是没看到那条长鞭一般,露出甜甜的笑容。
下一瞬间,也不见紫颜如何动作,长鞭已经落入她的手中,甜腻的微笑对着女骑士笑得更、更美,纤腕轻甩,扯直的鞭身立刻断成一截一截。
“哎呀!姑娘,你的长鞭哪儿买的,怎么这么不耐用?我只是稍微拉一下而已,居然就断了。真对不住,回头我到镇上买条新的回送你一鞭。”
紫颜人一向善良,却非常讨厌这种仗势欺人的富家小姐,尤其这女子还心地残忍狭隘,不过是长得好看一点,就要毁了姑娘家最重要的容貌,把这种人杀了她都不会眨半下眼睛。
“你!”女骑士气得咬牙切齿,腰间的长剑倏地拔出。
“真是奇怪,今天黄历上明明没写不宜出门啊,怎么会半路遇上这么多只恶狗呢?挡了人家的路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咬人啦!姐姐,我好害怕喔!”定睿做作害怕地发嗲,惹得人人寒毛直竖。
“昊,狗儿会说人话吗?”
马车里的紫瞳听见定睿这么说,好奇地向慕容炎昊询问。他知道马儿大概的样子了,却没见过狗儿呢,
“不会。”慕容炎昊微笑。
“喔!那车外的是狗儿还是人啊?”
这句话不过是句单纯也似的问话,但外头的几人可不这么想,还以为紫瞳出口骂人,马上就挥动武器冲杀过来。
慕容炎昊一点也不担心,抱着紫瞳在马车里舒舒服服地坐着。
这世上要找出能打赢外头三人的人还真的不多,若是有也不会是外头莽撞自傲的那几个。
“昊,那是什么声音?”外头刀剑撞击声相当刺耳,习惯安静生活的紫瞳将两耳掩住,让声音变得小声一点。
“那是武器撞击的声音,忍一下,等会儿就会停了。”
紫瞳点点头,在慕容炎昊的大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去,小小的脸蛋朝上,让慕容炎昊得以一饱眼福,将他的美丽尽收眼底。
“昊,天暗了是不是?”眼前又是黑漆漆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着。
“是啊!太阳正要下山。”
“太阳长什么样子?”
“这样子。”他在他的掌心画个圆圈。“是很漂亮的橘色,会让人觉得温暖的颜色。”
紫瞳大眼圆睁,而后呵呵直笑。“那昊也是橘色的对不对?昊让紫瞳觉得暖暖的,很舒服。”
“紫瞳也让昊觉得暖暖的,很舒服。”满满的怜惜在慕容炎昊心海里堆积,他就这么俯身贴着下头的脸蛋。
“呵呵!那紫瞳也是橘色的。”感觉到他下巴的一些胡渣,紫瞳扬手将慕容炎昊抱个满怀。
“紫瞳跟我一样,有好多好多的颜色,不只有橘色。”
在昏暗的光线下已经看不出是紫色的双眸充满疑惑,想起白天时很是模糊的景象。的确,人身上有很多很多的颜色,虽然那些颜色很时、很模糊。
* * *
说话间,外头的声音已经静了下来,偶尔几声微弱的喘息声也是一下子便停止。
“你们到底是谁?”
马上的女骑士难掩惊恐地询问,身边的人呻吟的呻吟,昏的昏,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勉强可以称作毫发无伤。
“真奇怪,这块地又不是你的,你管我们是谁。”就是有这种无聊透顶的人,没事找麻烦,人家驾着马车从他旁边经过,还必须让他知道祖宗八代。
“你……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好样的,长这么大还没遇到敢惹他们赫连家的人。
定睿猛翻白眼。天理何在啊!他不肯说自己家的祖宗八代,她倒是想强迫他们听她的家族史来了。
“你是谁关我们啥事,要命的话就快点让路。”定睿极其优闲地拍拍肩上的灰尘。刚刚打了那么多个,筋骨却还没活动到,真想教地上那群人快点爬起来,让他可以再打上一场。
“都是你们啦!我一个人打刚刚好,怎么跟我抢起生意来了。”他忍不住向一旁的紫颜、无情两人抱怨。
两人瞄了他一眼。
他们都没怪他插手管闲事了,他倒抢先出口怪他们抢生意?
无情晃动缰绳,马车直接从几人身边穿越,没把怒火高张的女骑士放在眼里,连地上哀号的伤患,都还必须在疼痛中闪躲往自己身上压过来的马车,好似这么大的一个人,顿时成了地上会移动的尘土似的。
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女骑士,驾马又往马车前一拦,不怕死的继续挑衅。
受不了,这女人脑子里装的是豆腐还是草屑啊?难不成她真以为他们会卖她面子,对她手下留情吗?咱们慕容家可从来没有规定不得对女人出手,敢惹他们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你啊!最好别多管闲事,要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等一下能够完好无缺。”定睿笑笑地盯着她瞧,眼里已经浮现与娃娃般可爱的脸蛋完全不相称的杀机。
女骑士心里一寒,嘴上仍逞强地斥责:“我听你胡说八道,我可是赫连家的小姐,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绝对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自己报上自家的名号虽然气势弱了不少,无形中矮了一截,不过她就不信,当他们在听过她是来自商场中赫赫有名的赫连家时,还敢对她动手。
定睿三人突然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下,女骑土还以为她的放话收到了效果,弧度美好的菱唇不禁露出得意的笑。
岂知他们根本不是惧于她的话,而是被马车里所散发出的寒意给冻到。
完蛋了,少爷火大了!
盯着女骑士得意洋洋的脸,他们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她被碎尸万段的模样。
“紫瞳,在车里等我一下可好?”他小心温柔地将紫瞳抱回坐垫上坐好。
“好。昊要做什么?”乖巧地点点头,他规规矩矩地坐在坐垫上。
“狗儿挡路,我去赶开。”
紫瞳眨眼,不太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点头。“昊赶狗儿,紫瞳等。”
慕容炎昊眼中的杀意稍微转淡,唇边也挂起温柔的微笑,低首在他柔嫩的双唇上亲了一记。“我一下子就回来了。”
掀开车门帘,他从容优雅地走下马车,一双锐利的俊目很快地找寻到女子的位置。
瞧见主人步下马车,女骑士还以为他果然惧于赫连家的名号,美丽的俏脸更形得意,傲然坐在马上等待慕容炎昊的道歉。
待一双美目与慕容灾昊的对上,她心里蓦地一震,拉扯马缰的双手不自觉收拢,惊动了胯下的马匹。
好俊美的一个男子!
她赫连蓉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见到如此俊美的男人,一身简便的青色长袍,黑长的秀发束成马尾,衬得人如天上谪仙,傲然里带有一股不羁。
她想要这个男人,她赫连蓉蓉想要这个伟岸的男子成为她的夫婿。
“你道个歉,姑娘我就原谅你。”她的傲气顿时收敛了不少,意图表现出善良、宽大为怀的表相。
慕容炎昊轻蔑地瞧了她一眼,那眼神比看条狗还不如。他慕容炎昊这辈子还没跟人道过歉,更别提是一只骄傲的母狗。
“你……你道不道歉?”他肃然的冷漠令她的傲气自动萎缩不少,连胯下的马儿都不安地鸣叫。
慕蓉炎昊朱红薄唇很慢、很慢地扬起一抹笑,身后的定睿一双大眼开始四流转。
“你在看什么?”一旁的紫颜觉察到他奇怪的行为。
瞧见不远的大石,定睿双眼一亮。可惜他不但没让心里的打算实行,就连回答紫颜问题的机会也没有。
一阵狂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乍起,顿时烟尘、落叶甚至风沙、石砾也飞卷而起,他一张脸被大自然洗礼透彻,白皙的肌肤蒙上土灰的沙尘。
坐在马上的赫连蓉蓉被慕容炎昊的掌风打出五步之遥,狼狈地摔在地上;除了马车内的紫瞳跟引发事端的慕容炎昊外,没有人不是灰头土脸。
“可以走了。”冷冷地,慕容炎昊向驾车的无情发出命令,转身回到车内。
车后头的定睿递给紫颜一个“懂了吧”的眼神,紫颜擦去脸上厚厚的泥沙,摇头叹息。
“好歹也提醒一声嘛,”这泥土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
“你认为我有机会吗?”用力抹去脸上的尘土,上头还有被石砾刮伤的小血痕。
紫颜又叹息,看来经一事长一智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下她可以省去问问题的手续;至于躲?她还是随身准备个小水袋跟手绢在身边可能会比较有用。
无情很快又驾车而行,经过刚刚挡在前方的赫连蓉蓉时,忍不住看向那一堆很像是坟墓的土堆。
不愧是慕容家的继承者,功力好到杀人跟埋入一起进行。这招要学起来……
* * *
“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离尘别院”早在知晓慕容炎昊要来住一段日子时,不少仆人便怀着一颗颗雀跃不已的心,时而派人在门口前观望着。好不容易等到人来了,一个个别院的仆人纷纷来到门前列队欢迎。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跟着慕容炎昊的母亲陪嫁过来的,但是因为慕容寒不准妻妾在慕容家制造自己的势力,因此将这些人安排在这里住下。
慕容炎昊小时候常常跟母亲到这里度过不少日子,很多仆佣第二代的子弟都跟他很熟,小时候是他的玩伴,现下则是他的得力部属。
“我不是说过别等我吗?”这些忠心的仆人有时候对他这个做主人的话,直接当成耳边风,说过了就算,完全没有照做的打算。
“没等、没等,大家都是吃过了饭正好到外头聊聊,结果少爷就回来了。”慕容炎昊的奶妈喜娘不拘礼地拉着他的手,笑呵呵地说道。
一旁喜娘的儿子雷刚则恭敬地对慕容炎昊颔首,刚锐的目光中有着笑意。
慕容炎昊叹息,在这些老仆面前他就是无法像对其他人一样,摆出一副冷酷的表情。还想说些什么时,身后的马车里传来紫瞳仍带着疲倦睡意的声音。
“昊?”悦耳的嗓音里有着疑惑及慌张。
纤细修长的小手四乱抓,想找寻刚刚还在身边的暖意。
不过是睡了一会儿的时间而已,为什么昊就不见了?小脑袋里无法为这简单的问题找着解答。
“我在这儿。”慕容炎昊很快地回到马车之中,伸手抓住他四乱挥的小手,将人给重新抱回怀中。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紫瞳很快地回抱,用尽所有力气将他抱得紧紧的,怕一放开,暖暖的气息又这么不见了。
“不走,昊不走,紫瞳怕。”这里不一样,很多很多不一样,可是他又不清楚哪里不同了,心里很是慌张。
紫瞳对周遭环境的变化是相当敏感的,他立刻就察觉出,现在这个地方跟他过去住的紫藤园不太一样。
紫藤园的环境固然幽静,然或许是于杭州城内的关系,四周气息的流动是纷乱的;这里虽然有许多说话的声音,可以感觉出好多不同的气息,但绕围四周的空气,反而带着静逸,给人的感觉平稳舒适又孤寂。
感觉到他抓得死紧的手劲,慕容炎昊一阵心疼,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耳边细语哄慰着:“我不走,昊就在这里,紫瞳不怕。昊一直都在这里陪着紫瞳,不怕喔!”
紫瞳渐渐安心,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听着这些日子来所熟悉的心跳。
见他心情平静下来,慕容炎昊温柔小心地将人抱出马车外头,让一直等在一旁的紫颜替怀里的宝贝套上披风。
离尘别院的仆人们,从来就没见过自家少爷这么样宝贝过谁,更没看过他脸上如此温柔珍惜的神情,一时间都看傻了。
稳重的雷刚是惟一一个能力持镇定的人。
“少爷,这位是?”看少爷怀里的美人穿着男装,不曾束发带冠的青丝显示此人年纪不大,但隐约可见的白皙肌肤,又像是个姑娘家。少爷不说,他还真无法辨认来者的身份。
慕容炎昊不是第一个回答雷刚的人,紫瞳听见这样一个从来没听见过的低沉嗓音,疑惑地从慕容炎昊怀中起身,转头朝向声音来源,一双手更是好奇地向前探触。
看见紫瞳的容貌,所有人都傻了,连雷刚也无法克制内心的震撼,任那一双修长纤细的手探向自己的脸庞,感觉十指的凉意细柔。
慕容炎昊带紫瞳来这里,就是希望他能够多多接触不同的人,尽管心里对那手指与雷刚之间的接触感到不舒服,但他还是任由紫瞳去触摸。
“不一样,谁?”紫瞳摸完雷刚的五官后,确定是自己不曾接触过的人,带着疑惑神情的小脸转向慕容炎昊,问出心里头的疑问。
“雷刚,他是雷刚。”
“雷刚?”依然不明白这新的人物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紫瞳的小嘴无意义地跟着他念一,很快地摇摇头,又躺回慕容炎昊的怀里。“不知道,紫瞳不知道,脑袋找不着。”他不记得自己听过这字眼。
慕容炎昊微笑。“雷刚,昊的朋友。”
“昊的朋友?紫瞳记着。”雷刚,昊的朋友……
忽地,秀眉微蹙,想起一个很大的问题。“朋友是什么?”
慕容炎昊忍住笑出声的冲动。“朋友,就是好人。”
紫瞳小嘴微张,好久好久才点点头。“朋友,好人,定睿好人,紫颜好人,无情好人,雷……”他又想不起刚刚那名字了。
“雷刚。”知道他的困难,慕容炎昊在耳边提醒。
紫瞳好认真地用力点了一下头。“雷刚好人。”
慕容炎昊微笑,没忘记提醒他忘了说自己的名字。“那昊呢?”
紫瞳很认真地思索,皱起眉头,然后越皱越紧。
昊也是好人,但是不同的……
心里就是无法将慕容炎昊跟刚刚说的那几个名字放在同一个地方,想起他好听的声音,暖暖的气息……
“昊温温,太阳温温。”像是很满意自己的答案,紫瞳绝美的小脸蛋笑得好不开心,两手探触着摸到慕容炎昊的双颊,感觉他温温的肌肤,好舒服。
慕容炎昊也很满意他的答案,紫瞳开心的笑容,更让他觉得心里头好似有什么东西不停的溢出来,俊美的脸蛋无法控制地扬起笑容,双臂将人紧紧地抱住。
他的力量并没令紫瞳觉得痛,反而好玩地反手回抱住他,同样施以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然后呵呵笑出声音。
当人好玩,当娃娃不好……
定睿很受不了地看着两个主子,瞧他们不把一旁的人当人看,径自沉醉在两人世界里,他只好好心地当起解说员,先将被紫瞳惊人美貌震摄住的众人给唤回神智,然后解释一下目前的状况。
雷刚控制不住视线地将目光放在紫瞳的笑颜上,了好大的力气才逼自己将定睿的话听到脑海里去。
“你的意思是说,少爷希望我们能多和……公子相,让他熟悉正常的生活方式吗?”
“没错……拜托!以后多的是机会,麻烦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一下下可以吗?”真受不了,他定睿长得真的就那么不起眼吗?竟然跟他说话视线却完全没有放到他身上的意思。
雷刚黝黑的脸马上染红,不好意思地拉回自己的视线。
“我先提醒你喔,在少爷没注意到的时候,你爱怎么看都无所谓;不过要是少爷注意力集中,要命的话你千万就别继续将目光放在公子身上,不然少爷的醋意足足可以把你给淹死。”他就曾经被淹过很多。
雷刚很快地点头。“少爷他……想将公子娶回家吗?”这种事情他是听说过,但真正遇到还是第一。
“不是想不想,而是已经娶回家了。”以少爷的占有欲,公子这一辈子注定是要跟少爷牢牢绑在一起。
“那……少爷娶夫人的时候怎么办?”不会有哪个女人能忍受公子这样一个男人在自己丈夫身边吧,他美得惊人。
定睿耸耸肩。“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到时候再说吧!”不过以他陪伴少爷那么久的经验看来,少爷身边大概是不可能有夫人了。
反正慕容老爷不但钱多、地多、妻子多,儿子更是不少;所以就算少爷不娶,慕容家也断不了香火,不会有人在意这种小事。
雷刚仔细一想也作如是想,看向正盯着他瞧的少爷,他惶恐地来到慕容炎昊身前。是少爷发现他刚刚一直盯着公子看,所以要罚他了吗?
慕容炎昊微笑,没注意到他“作贼心虚”的样子。
“雷刚,你以后要帮我多多注意瞳。”
“我会的,少爷。这您还是住傲尘阁吗?”
“是的。”
“那公子他……”
“他跟我一起住。”慕容炎昊一点也不担心其他人的目光。
“我晓得了。”不过其他人的目光倒也没有责备及不苟同的意思,实在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忠心及被紫瞳迷去一半心神,再加上这种事时有听闻,多多少少都有心理准备。
看过众人的目光后,慕容炎昊十分满意,心里终于确定自己并没有多虑,看看怀中将注意力转移到他头发上的紫瞳,他开始期待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瞧见他更多的姿态与神采。
第六章
大概是娃娃当太久了,此刻,紫瞳的好动一点也不受到眼睛的影响,在起床后先是确定慕容炎昊在自己身边,然后一个人爬过身边厚实的胸膛,不知道想跑哪儿去。
别说慕容炎昊本来就是个警觉心极高之人,加上一个睡得正熟的正常人,被像紫瞳这样一个不算轻的人爬过身子,而能不醒来的人实在很少。
有着密长眼睫的双眸一张开,就看见宝贝半个身子悬在床榻边缘,只要再爬过一步就要掉到床底下去了,霎时剩下的睡意全被吓跑,马上眼明手快地将人给捞回床上。
“紫瞳想做什么?”一大早就看见这么刺激的画面,对身体实在是不太好。
感觉自己被捉回去,又听见慕容炎昊的声音,紫瞳立刻拍拍腰上的大掌。
“喵喵!有喵喵!”他一醒来就听见惟惟叫声,不清楚那是什么声音,立刻就想爬下床弄个清楚。
慕容炎昊叹了口气,想起慕容庄院里没有猫,怪不得他会好奇。“那是猫,等一下昊再捉给你,好不好?”
紫瞳偏过头。“喵?”
“不是喵,是猫。”他那模样实在是可爱到了极点,慕容炎昊忍不住笑出声。
“猫?”
“对,猫。”抱他下床穿鞋袜,功力厚的他可以听见已经有仆人往这里过来。
“猫。”紫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认真的傻样让慕容炎昊又笑出声。“昊捉猫给紫瞳。”
“猫跟马儿,会怕。”他是想说猫会不会跟马儿一样让他感到害怕。
慕容炎昊懂他的意思。“肉包不可怕。”
“肉包?”
“是猫儿的名字。”因为它肥嘟嘟的,所以别院里的仆人都叫它肉包,已经有很大的年纪了。
“紫瞳摸肉包。”让慕容炎昊穿好鞋之后,他又想溜下床,正好房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进来吧!”慕容炎昊一边穿上自己的鞋,一边抓住紫瞳不让他随便乱跑,让仆人将装满水的铜盆送进房内,而定睿跟紫颜就跟在他身后。
“公子睡得好吗?”紫颜熟练地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帮紫瞳更衣,查看他的脸色,想多跟他说说话。
“好,紫瞳要猫猫,昊捉猫猫。”穿好衣服后,他乖巧地让紫颜扶着他在镜台前坐下,等她替他梳理一头光可鉴人的乌丝。
依照礼制,男子到了一定年纪就必须加冠,不同的帽子表示不同的身份;可是因为紫瞳以前从不出门的关系,所以一直没有戴帽的习惯;而现在要帮他戴帽子,过没多久他就会弄掉,所以干脆就不戴了。
反正一向对这种礼制没啥好感的慕容炎昊也讨厌戴帽子,因此也没说什么;他自己则除非出远门,在家里时也仅束发而已。
“肉包啊!”定睿当然晓得他口里的猫是哪只。“肉包根本不用提,谁手里有包子,肉包自然就会过去。”这也就是肉包名字的由来。
“对了少爷,听雷刚他说,昨天咱们遇上的那群人,好像是我们离尘别院的新邻居呢!”
慕容炎昊恢复平时冷然的模样。“敢惹上我的人,管他是谁。”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问题是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这家人还真是奇怪,他们是昨天打人的,怎么没立刻来讨回公道,偏偏选在这种一大清早的时候来。
慕容炎昊冷哼,回身拉了刚让紫颜穿好衣服的紫瞳就往外头走。“我们去找肉包。紫颜,吩咐早膳送到后园。”他又看向定睿。“把帐簿一起拿过来吧!”有这句话就够了,定睿马上将赫连家的人抛诸脑后,兴奋地去书房将堆积已久的帐簿抱到后园亭子里。
紫瞳让慕容炎昊牵着手,一步一步很小心地走着,一只手向前探索,一只手死命地抓着大手,怕极了摔倒时的疼痛。
看他怯怯的模样,走没几步,慕容炎昊干脆直接将人给横抱起,绝美的小脸蛋立刻换上满足的神情,看得一旁的仆人们不禁莞尔,爱煞了这心智上仍是个孩子的公子。
* * *
换过一本帐簿,正巧雷刚带着人来到园子外头,慕容炎昊的头抬也没抬,弯身将坐在一边跟肉包玩的紫瞳抱进怀里。
“少爷!”雷刚停在外头没敢往前踏近一步。
“我有说请他们来吗?”
“没有,少爷。”雷刚很快回答,看见紫瞳正不安分的对肉包揉揉捏捏,惹得肉包拼命挣扎、鬼叫,却只让紫瞳觉得更好玩。
他的双手直接摸上肉包浑圆的肚子,在毛皮上来回摩挲,还将小脸塞进肉包的毛皮里汲取温暖。那天真可人的模样,教人移不开视线。
幸亏慕容炎昊同样被这可人的一幕吸引着,没注意到他那刚毅木讷的手下正被紫瞳迷失了魂,否则雷刚可有一顿排头好吃了。
“既然没有,你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摸摸紫瞳的脸蛋,慕容炎昊一点都不同情正在遭受蹂烂的肉包,在他眼里,恨不得紫瞳对自己这么做。
“他们说要烧了离尘别院。”雷刚据实以报,基本上他还挺佩服这赫连家来的人,居然在等了两个时辰后只放话说要烧了别院,还真是有风度!
慕容炎昊冷笑,把刚刚那句话当作笑话看待。
“算了,让他们来吧!定睿,送紫瞳回去,等会儿在流风水榭用午膳。”没打算让其他不相干的人见着紫瞳的容颜,让离尘别院的人认识他已经是慕容炎昊所能忍受的极限了。
定睿望了望正在抄写的帐本一眼,正打算丢下先带紫瞳到流风水榭去,雷刚则已好心地走过来,从慕容炎昊身边横抱起紫瞳,动作间不忘记遮去赫连家人的目光。
“你帮少爷的忙吧!我来就好。”
定睿看了慕容炎昊一眼,确定他没有反对之后,才继续抄写刚刚写到一半的帐册。
紫瞳抱着肉包,鼻间闻着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看不见的紫色眼珠儿拼命转动,秀眉轻拧。“雷……雷……”念了老半天,他依然想不起雷刚的全名。
一向少有表情的雷刚露出微笑,有点惊异双臂上轻盈的重量。扣去肉包的重量,紫瞳公子跟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差不多,如此娇小的身子还散发着一股极好闻的味道,既像是女子身上的薰香,偏偏还有男性的清爽,是天生的吗?
“雷刚。”
得到他的提示,紫瞳很用力地点头,让看的人很担心一不小心他那纤细修长的颈子就会这么折断了。
“紫瞳记得雷刚。去哪?昊呢?”
雷刚发现紫瞳公子的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懂,于是向慕容炎昊点了个头之后,抱着人一边解释,一边朝流风水榭走去。
* * *
“你们打算在那里站多久。”慕容炎昊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停下工作,虽没瞪着那几个求见的人看,但那冷然的气势足以吓死一群三岁小孩。
又过了半晌,终于有人鼓足勇气向前一步。“想必您就是慕容当家,我是赫连家的右总管关翔风,今日来打扰是为了我家小姐的事情而来。”
慕容炎昊放下笔,似有心却无意地朝关翔风望了一眼。“是来道歉?还是来讨债?”关翔风?他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定睿察言观色,大略猜出主子的想法。“关翔风为北地一代的名剑客,与咱们南方的骆双献并称‘南骆北关’。”
在一般人眼中算是相当不得了的人物,不过在藏不露的慕容家眼里,顶多算是可以入眼的能手而已,以他小小定睿就可以打发了。
听见自己的名号被人提起,关翔风不免略显得意之色。多看了定睿一眼,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再看他身上的衣物,不过是一般小厮的装束,上不了台面的角色。
定睿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但在主子还没开口吩咐前他是不会动手教训的。
“昨日的确是我家小姐太过任性,但慕容当家似乎没有重创赫连家的必要”
“那你就是来讨债的了?”慕容炎昊没打算让他多说话,径自截断他的语尾。
见慕容炎昊外表斯文,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即使气势逼人,想来也不会强到哪里去才是。昨日被他打败的人都仅是江湖上的新一代,称不上高手,能打败他们并不代表强势。何况慕容一家向来以商业手段闻名,不曾听闻他们的武功程度惊人。
脑中略一心定,关翔风露出自信的微笑,展开手上的折扇,给后面跟来的人一个暗示。
“是的,虽然慕容家鼎鼎有名,但我们赫连家也不容人小觑……”语未留音,他目光直视又开始翻阅石桌上书册的慕容炎昊,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给人一种高莫测的恐惧感。
这慕容炎昊连理都懒得理他,以最快的动作检阅帐目,确定一条条的帐目并没有任何遗漏或缺失。
定睿叹了一口气,知晓这个时候该换他出马了,少爷对这种看不上眼的对手,除非惹火了他,否则向来当作路边的垃圾一样,看过就算了。
“我家少爷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道歉,那就快点回去,如果想报仇,最好秤秤自己的斤两后再出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关翔风因他语气中的蔑视而心火高张,若不是修养颇有功力的话,早一剑杀了眼前笑得十分憨厚的定睿。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都已经到了要用膳的时间了,他实在是不想动手毁了自己的胃口,因为慕容家对敢入地盘挑衅的对手,往往只有杀人灭口这一道规矩。这也就是为什么慕容家兴盛了四十多年,却没人晓得他们武功超高的原因。
“找死!”通常这个时候都是小喽先不知死活地冲出来替主子挡驾,这一当然也不例外。
关翔风身后的五、六位大汉蜂拥而上,展开折扇的手一摇,还来不及露出得意的笑容,就看见定睿一个踏步上前,伸出右掌由右向左转半圈,轻如柔絮地拍上第一个大汉的胸口。
没料到如此轻微的一掌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他们只能张大耳朵听见那教人脊髓发凉的骨碎声,眼睁睁看同伴壮硕的身躯,恍若断线纸鸢般被飞抛而出,撞在院落石墙边,吐出一大口鲜血。
所有的事情不过在一眨眼之间发生,没有人认为那个胸膛凹陷如坑的家伙还有机会活着喘息,整个园子静了下来,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关翔风勉强算是镇定的一个,双眼直直盯着定睿,认为他可能如他一样是慕容家请来的食客,因为一个小小的仆人不可能有如此精的功力。“敢问阁下为何方人士?”
啧啧!他一个小小的仆人什么时候升级为“阁下”了?怎么他自己会不知道?待会儿记得问主子是不是他偷偷替他加薪升职了。
“呵呵!快点出手吧!我一个小小的仆人没有跟将死之人说话的习惯。”想到等一下这些人都会是坟墓堆里的一群,他那颗小小、易受惊吓的心脏就不停怦怦跳着。他定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主子跟恶鬼。
“好个利口小儿!”关翔风手中折扇一抛,同时一道银光闪出,锐利冷芒射向定睿的颈子。
定睿嘻嘻一笑,略微惊险地躲过这一剑,同时脚下使起游踪步法跟敌人缠斗起来。
一旁的慕容炎昊好似待在另一个空间里,迅速有条理地将该做的工作一一完成,心里头分心两用,想着刚刚紫瞳淘气的模样。
美丽典雅的庭园刀光剑影,不但慕容炎昊没有出手的打算,连不远的仆人也仅仅隔着一段距离观战。
即使定睿身上已见血光,但仍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是带着惊慌的。
刀剑碰击声逐渐消失,定睿气喘吁吁地坐倒在亭台阶梯上,这时慕容炎昊刚好也将桌面上的帐册全部查阅完毕。
“退步了。”对于定睿的努力,他只给了这么三个字的评语。
定睿垂头丧气地唉了一声。少爷说的没错,他太久没有实战经验,在进退杀敌方面的确是退步了。之所以学武就是防身与攻击,招式练得再热,功力再如何增加,一旦上了战场,这些不过是助力罢了,最重要的还是存活下来的技巧。
“我错了!少爷。”这不是少爷第一责备他,却是最令他难受的一。他不知已经有多少年的时间没有被指责过了,因为他每天告诫自己要不断进步,可现在他失了对自己的信心。
慕容炎昊起身,走过血腥遍布的“战地”。
这些东西他从小看到大,并没有什么感觉。慕容家的祖训就只有“胜者为王”这句话。其实他们慕容家兄弟原来不只这么几个,现在剩下来的都是能在慕容寒严苛冷酷的训练下活下来的!所以他们对败者的同情心早已被磨灭殆尽。
慕容炎昊想起紫瞳,他也是父亲冷酷变相之下的牺牲者,想到那时他不动不笑、不言不语的空洞,打从小时起对父亲的恨意因此就更了一层,对自己所有物的保护之心也更加刻。之所以没给定睿鼓舞,就是因为他慕容炎昊身边的人只能变强,不停地增强,除了自己与想保护的人之外,没有人可以伤害自己。这样一来,不但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也减却所爱之人的担忧。
定睿很明白这一点,那也是凭他一个不低于一般的身手,却甘愿臣服于慕容炎昊这个主子的原因。少爷不但教导他武功及一切谋生技巧,还给了他这个孤儿不曾拥有的亲情。在他心中,他可以为主子死,为主子活。
* * *
紫瞳的手啪的一声,拍上了在一旁侍侯两人吃饭的定睿的额际,吓了众人好大一跳。奇怪如此的暴力行为怎么可能出现在紫瞳身上?
“定睿,怪怪的,紫瞳不喜欢。”从定睿一接近他的身边开始,敏感的紫瞳就发觉出他的消沉。他不会说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不懂怎么问,于是很直接地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来。
定睿抚着额头,一双大眼猛眨,虽然不痛,可是紫瞳的动作让他是一头雾水,一时间愣在原地,另一只手还提着酒壶将倒且倒。
只有慕容炎昊一人明白紫瞳的意思,惊讶于他比一般人敏锐的感觉,心里对他的那份怜惜也就更了。
会有这样敏锐的感觉,是因为长久以来于寂静状态中培养而成,还是他天生的本能,而被父亲残忍的压抑在一场孤独的游戏之中?
如果是后者……
拉过紫瞳的手,他仔仔细细地感觉那一份牵扯力量的存在。
紫瞳被他的大手拉回注意力,另一只手触向他的脸颊。
“昊也怪怪的,不舒服吗?昊不舒服吗?”学自己过去生病时,紫颜都会伸手探向他光洁的额际感觉体温,他纤细的掌心慢慢顺着脸颊的轮廓往上爬,来到慕容炎昊的额头。
然而这动作仅止于模仿的本能,为什么要触摸额头的原因他并不晓得,所以无法从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今他心慌。
“昊是不是不舒服?紫瞳不知道,紫瞳不会……”如同孩子般的心性未曾学会隐藏情绪,着急的泪水很快滑下洁白的两颊,快速滴落的水珠儿几乎不曾在脸颊上留下痕迹,仿佛断了线的水晶珠儿一颗颗滚落,模样煞是美丽动人,带着晶莹剔透的纯然。
慕容炎昊马上吻去他脸颊上的泪珠,心疼地在他耳边细语安慰。“没事的,昊没有不舒服,昊现在很好,紫瞳别哭、别难过。”
偏着头,气恼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他将身子偎进慕容炎昊怀里。“昊不舒服跟紫瞳说,紫瞳帮昊。”怎么帮他不晓得,更没心思去想,单纯的脑袋里只确定如果慕容炎昊真的不舒服,他一定会用他所有的能力去帮忙,要不然他的心也会很不舒服,很痛、很痛的感觉。
慕容炎昊欣慰道:“昊一定跟紫瞳说,现在昊很好,如果紫瞳快点把午膳吃光光,昊会更好。”
紫瞳立刻乖巧地坐好,让他一口口将食物喂进肚子里去,吃到一半才想起为什么他吃光光昊就会很好?然而这个问题还没找到答案,他又想起刚刚感觉到定睿不同的气息。
“定睿呢?定睿有没有不舒服?”
再多的不愉快都让他纯美、天真的模样给带走,定睿立刻控制不了地像个傻瓜一样露齿而笑。
“很好,定睿很好,谢谢公子的关心。”当作没闻到主子毫无道理的阵阵醋味,心里为紫瞳对他的关心开心极了,总觉得心里的一块田地种了好多、好多的,然后在公子的纯然笑颜下,一朵接着一朵开,幸福极了。
感觉到不好的气息消失,紫瞳也很开心,将慕容炎昊喂给他的每一样食物都吃进肚子里,很难得没有挑食。由于过去慕容寒都只喂他吃些带着香味的草草,所以一开始他还不敢吃荤食。
然而十分注意他身体状况的慕容炎昊,自然不允许他继续挑食下去,于是他要厨子一点一点、小心不让紫瞳发觉地增加饭菜里的荤食。现在除了腥味较重的羊肉跟鱼虾、海鲜类之外,其他的东西紫瞳都敢吃了,只是食量比较小而已。
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紫瞳的小嘴啊的一声。“定睿要冲水水,臭臭,身上臭臭,讨厌。”
闻言,定睿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刚刚打斗时留下的汗臭味吗?
脑子兀自想着,紫瞳就已经先说出了答案。“血,定睿有肉肉的味道。”他好讨厌、好讨厌这味道,每闻到这种味道,身上一定有地方痛痛。
原来是刚才的血腥味啊!公子的鼻子还真是敏感,接到主子丢过来的眼色,定睿很快退下去将一身的血腥味洗去。
“紫瞳不喜欢这味道吗?”
他毫不犹豫地立刻点头。“味道,好痛,不喜欢,肚子会不舒服,想吐。”
语毕,所有人都将他的话记在心里,会记得下行动时,绝对不沾染上血味。杀人不见血的方式,多得很。
空气一下子冷凝起来,看不见一切的紫瞳皱起秀眉,下意识地拉拉领子。“你们怪怪的,紫瞳不喜欢。”他径自爬离慕容炎昊的怀中,寻声去找刚刚还在陪他玩的肉包。
慕容炎昊当然不可能放他一个人这样到乱跑,很快地又将人抱回怀中。“想去那里?”
“找肉包,你们怪怪的。”以为他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他又重复了一。
“怪怪的?哪里怪怪的?”慕容炎昊忍住闻自己身上味道的冲动,记得刚刚他离战场颇远,应该没沾到血腥味才是。
“冷冷,像要紫瞳当娃娃的人,不喜欢。”慕容寒诡魅的气息,突然熟悉地自紫瞳空洞的脑海里浮现,令他身子跟着颤抖。
察觉出他的惧怕,慕容炎昊心疼地抱紧他,想起他过去所遭受的非人折磨。
“昊要紫瞳当娃娃吗?”慕容寒带给他的那股不安与恐惧,如水里的空气般不断浮出水面,一个接着一个。
“不,昊不要紫瞳当娃娃。”紫瞳咬唇。“可是昊冷冷……”跟记忆里的那股气息相同。
“紫瞳别怕,昊不要紫瞳当娃娃,冷冷不是因为紫瞳。”以后千万记得别在宝贝的身边显露残性。承袭自父亲的残,非但紫瞳不喜欢,更是他自身所恶,他怎么会忘记而任由这样的性子于内心成长?
紫瞳大概了解他的意思,不安很快自内心消除。“昊不当冷冷,当暖暖,跟太阳一样温温。”
“会的,昊会为紫瞳温温。”他同紫瞳孩子气地说话。
为了紫瞳,为了自己,他必须做某些改变,但在开始改变之前,一切路边的障碍都必须清除,什么都不准留下。
第七章
赫连府一向是高朋满堂的大厅中出现少有的凝重气氛,四周或坐或立的人群,没有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是带着笑的。
“爹爹!你要替女儿作主!”俏美的脸蛋带着苍白的赫连蓉蓉,强撑着伤重的身躯,坐在离父亲不远的座椅上。每当她想起慕容炎昊俊美又冷酷的脸庞,心中是百味掺杂,说不出究竟是恨多一些,还是恋多一点。
这辈子没遇过如此卓然不群的俊美男子,而且还是第一个敢重伤她而毫不怜惜的男子。难道女人的心真的就那么贱?偏要喜欢上对自己看不上眼的男人来折磨自己才甘心?
“是啊!老爷,右总管带着咱们府里的侍卫一去不回,这怎样都要有个交代,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任人欺负。”左总管凌霄的食指在木椅扶手上点着。小姐的事情老实说他觉得那是他们自己理亏,管不管都无所谓;要不是怕失了赫连家的面子,干脆直接道歉了事算了,他们都晓得自己家小姐任性的程度已经到了惹人厌的程度,不过右总管的事情仍是不能就这样放手。
赫连雄一手抚上长髯,脑中的思绪实在是犹疑不定。照过去的行事方式,他早就派人用尽办法将慕容家给灭了,可现在不能这么做。
慕客家可是中原一带首屈一指的富豪,与地方权贵,甚至是朝中人士,都有良好的关系。一开始他还打算想办法与慕容家交好,以便他这个从北地来的外人能顺利在中原发展,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女儿的任性倒是先破坏了一切可能。
接下来他又想,既然已得罪了慕容家,又晓得慕容家的人也会武功,于是先派右总管去试探,顺便来个无形的下马威,毕竟他赫连家在武林中的名声可是一等一的,而慕容这名号却从来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以为这方面是他们占了优势。可右总管的一去不回,又推翻了他所有想法。
右总管在江湖上是一流剑客,能拦下人的慕容家,必定也有相当的好手在其中,只是至今无人晓得是谁而已。
早该想到的,慕容家财大势大,怎么可能不请任何武林高手撑腰呢?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可是要想想,右总管很可能还陷在慕容家,我们没将一切计划好就前去要人,不啻为一种冒险的行为,要是伤了右总管的话该怎么办?”或者他们的武功比想象中的高强,而导致他们损失惨重又该怎么办?
心里的话很聪明地没说出口,因为那只是徒让自家气势减弱而已。
晓得赫连雄所说皆是实话,众人陷入困惑犹疑之中。
“你们真的很罗唆!”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传来陌生而轻朗的声音,声音里的嘲讽之意甚是明显。
众人一惊,纷纷自座位起身四下寻顾,终于让他们发现原本是赫连家左护法的位置上,正悠哉地坐着一个俊美非凡的年轻男子。至于原本坐在那里的左护法,一看就晓得是被人点了穴,像块大木头似的杵在一旁,动也不动。
“你是谁?”赫连雄惊讶得心脏差点蹦出口,若非领导众人已久的经验让他保持稳重的态度,恐怕早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物给吓破了胆。
手中折扇轻摇,美好的唇瓣微微勾起,看似温和的笑颜中,眼里却不带一丝笑意。黑瞳逐一扫过所有人的脸,心里闪过嘲讽,净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别管我是谁,知道我是来帮你们的就可以了。”
“帮我们?”这人来得莫名,出口的话更是不知所以。彼此并非熟识,甚至才刚见过面,他现在一出口就说要帮助他们?谁信?如何信?
“你们不是要报仇吗?”
“你将我们刚刚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废话!来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真搞不懂凭这样的短视,赫连家究竟是怎样成为北方霸主的?
“不必多言,只要记得我是来帮你们的就可以了。”
“我赫连家不需”
折扇一摆,左总管的话突然停顿,嘴就这么张着,难堪万分地对着众人。
“你对他做了什么?”
罗唆,折扇再度轻挥,大厅顿时又多了一个木头人。
这他不让其他人有任何开口的机会,怕和这些俗人沾染多了,连自己也俗了。“你们只要记得,我是来帮你们的就可以了,若是要对你们不利的话,凭你们那一身功夫,早不知被我杀了几百。想对付慕容炎昊,千万别一开始就上前挑衅。现在既然你们已经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最好先去道个歉。我想赫连姑娘绝对乐意得很。”这世间恐怕没有哪个姑娘能逃出慕容家人的手掌心吧!
赫连蓉蓉被他这么一说,脸霎时红得如苹果一般。她的确是想给慕容炎昊一个教训,然而目的纯粹是希望他能因此记得自己,让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多一点。
美目看向轻摇折扇,优闲也似的人,这人跟慕容炎昊一样俊美非凡,虽无慕容炎昊高大,但是身上那股妖异的气质相当吸引人,尤其是那一双上扬的狭长凤目,似能夺人心神。
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停下摇扇的纤手,来人决定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现在你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硬拼,光是离尘山庄里头神秘的四大卫士就足以毁了整个赫连家,想报复的话最好是采取低姿态较好。抓到慕容炎昊的弱点之后,再来个威胁利诱。”
“弱点?”赫连蓉蓉对这个特别有兴趣,很难想到慕容炎昊如此壮硕的男子会有什么弱点。
一抹笑意闪进了细长的凤目里。“是啊!人人都有弱点的,而慕容炎昊的弱点就是紫瞳。”
“紫瞳?”
“没错!”美丽无双的紫瞳。“还记得你那天和他们起冲突时,有一个人一直在马车中未曾出现吗?”
“他就是紫瞳?”
“没错!”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两人对话到一半,赫连蓉蓉才想起这并非只是她一人的问题。
轻朗的声音缓缓逸出:“当然是因为那儿有我想要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
“你管得太多了。”白影一闪,人消失在大厅之中,远方继续传来的柔和嗓音,仿佛尚在耳边呢喃。“我会持续跟你们联络的。”
赫连家所有人,皆为他那身不符合年龄的高功夫及神秘给弄得全身不对劲,彼此间仍犹疑着到底要不要接受他的帮助时,一个同样悦耳的低沉嗓音自头顶梁上传入他们耳中:“我劝你们最好听他的话。”
抬头,又是一个俊美非凡的男子悠哉地高坐主梁。
“你是谁?!”
真没新意。俊美男子剑眉微蹙。“不必管我是谁,记得我是来帮你们的就行了。”当然,也顺便帮他自己……
* * *
“紫颜,昊呢?”紫瞳依着感觉慢慢探出双手,摸到在身边看顾着他的紫颜,握住她的双手从岩石旁起身后再放开,学习自己走路。
“少爷回城里去了,晚些时候就会回来。”看他向前探着手,战战兢兢一步步走着,连自己的心也跟着揪起来,怕他一不小心绊倒了可不好。
紫瞳记着大家的提醒,很小心、很小心地一步踏稳后,又向前踏一步,慢慢熟悉脚踏实地的感觉。虽然他比较喜欢让慕容炎昊抱着,不过他说过只有娃娃才会让人抱着走,人都是自己走路的。他不想要当娃娃,所以一定要努力学会自己走路。
可他什么都瞧不着,走路让他心里怕怕的,一点也不喜欢跌倒时的疼痛。
“回城?为什么要回城?”
“因为少爷有工作要做啊!”看他脚步略微颠簸,紫颜赶忙伸出双手护住他周围。
“喔!”紫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数着步伐走路,走没多久他停了下来。
“累了吗?”紫颜扶住他,细瞧他依然红润的脸色。
他摇摇头,无神的目光对着遥远的方向。“有人来了。”风的味道有些不一样。
紫颜早知公子因为失明的关系,其他的感觉比一般人还要灵敏百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身子自然而然地提高警觉。
他们现在不是在备有层层守卫的离尘山庄,因为紫瞳想到外头走走的关系,现在两人是在离庄院不远的小河旁。
半晌,四匹骏马停在两人面前,紫颜迅速地挡在紫瞳身前,不让来人有机会见着他的绝色容颜。
这四人她熟得很,就是在半个月前要到别院时拦阻他们的一行人,其中还有盛气凌人的赫连蓉蓉。以他们的功夫,就算一对四她也不担心。如果有必要的话,她打算直接杀了这些人灭口,以免他们有机会将见着公子的事实给传出去。别说公子的外貌惊人,传出去只会引起骚动,光是从公子代表的意义便可得出少爷的弱点,这更不能让敌人有机可乘。
“紫颜,是谁?”紫瞳在她身后询问,紫颜这才想起公子的身材虽不若少爷那般高大,但也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足以遮掩的。她连忙转身带他到刚刚的大石上坐下。
“公子,你好好坐着别动,等我来牵你的手回庄院,好吗?”让紫瞳背对着四人坐下,单凭背影只能瞧见一头乌黑细直的飘逸长发。
不明所以,他点点头,一个人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当了那么多年慕容寒的玩物,安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使他已经喜欢上能说、能听、能表达喜怒哀乐的生活,但多年养成的性子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其实若没有紫颜的吩咐,在没有人同他说话的情况之下,他依然会乖乖的一个人坐着不动,顶多发出几句询问。
“四位有何贵干?”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里应该还属于慕容家的地盘才对,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刻吗?
若非有那两个神秘人士的指示,赫连蓉蓉早就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奴婢了,即使在明知自己这边人虽然多,可是一样打不过对方的情况下。
不久前接到那人的通知,晓得慕容炎昊今早就回城里办事,要他们到离尘别院的东边河岸去,说是会遇上两个人,其中一个将会是他们与慕容炎昊之间的转机。
看着紫颜又望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长发男子,这两人中的某一人真会有那样大的影响力吗?在她看来,慕容炎昊几乎是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的一方霸主。
“我……我们是来致歉的,那天是我们的不对,我想见见你家少爷当面跟他致歉。”这辈子还没如此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过话,若不是为了将来的一切,她才忍不下这口气。
紫颜不动声色,他们的道歉虽然不在预料之中,但也没有让她表现太大的惊讶。虽然说对方傲得不可能亲自过来致歉,但是凭之前慕容家给他们的下马威及赫连蓉蓉对少爷再明显不过的好感,道歉也是一种可能。
“我家少爷不在,赫连姑娘可以改天再过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
紫颜犹豫了一下,心想离尘庄院里的高手众多,想来就算主子不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才是。“少爷他今天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那我们可以在贵庄等他。”
紫颜正待拒绝,突然听见后头的紫瞳惊呼一声。
她转头一瞧,马上瞧见主子垂落岩石边的细白脚踝,蜷着一条鲜艳的长蛇,尖锐的蛇口在紫瞳不知所以的甩动下,直接从脚踝上方咬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长鞭自紫颜身后飞射而出,技巧高明的将蛇断成两截,鲜红的蛇血喷洒在紫瞳脚边,形成红艳的一片。
“公子!”紫颜马上来到他身边蹲下,将缠在紫瞳脚上的蛇身移开,从那条蛇的模样看来,她实在看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毒蛇,毒性强不强?
“紫颜,疼!”紫瞳探手触着紫颜蹲下的肩,右脚踝麻痹中传来阵阵剧烈的刺疼。
“我知道,忍着点,马上就不疼了。”紫颜擦去蛇血,脚踝上方的肌肤留下两个血洞,正不断流出掺杂毒性的紫红色血液。
低首就要帮主子吸出蛇血,赫连蓉蓉立刻定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的唇触着那伤痕。“不能吸,这是五毒教的血杀蛇,它的毒一旦遇上了血会改变毒性,谁若是碰上了只会跟着中毒而已。”
嘴里说得头头是道,但目光却是充满惊疑,让躲在远方树稍上的人影心里直叹,这女人真不是当戏子的料。心里虽哀叹,嘴边倒是没忘记继续传音给赫连蓉蓉,告诉她如何演好他所安排的一切。
“只要公子没事,我怎么样无所谓!”紫颜说着又要低首去吸毒血。
“你这人真难搞……”赫连蓉蓉忍不住将传进脑中的话完全照实说出,说到一半才觉不妥,幸亏惊慌中的紫颜并没有发觉。“没用的,既然叫血杀,就是见血必杀,毒是吸不出来的,你不过是跟着陪葬而已。”
“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
赫连蓉蓉听着脑中声音的吩咐,恶心地指指地上那条死蛇,她才不要去摸那东西。“先将此蛇的蛇胆服下,就可以先压抑住毒性,至于解药,还是去跟五毒教的人要吧!”
话落,紫颜马上将蛇身剖开取出蛇胆,喂入脸色苍白的紫瞳口中。“来,公子,把这个吃进去。”
紫瞳乖乖地将充满腥味的蛇胆吞进肚子里去,咬都不敢咬一口。
这时,赫连蓉蓉才有机会见着紫瞳的模样。盯着他略显苍白的容颜,一时间除了对着那张脸发呆之外,她的脑袋找不到其他的动作可以表达她此刻的感觉。
这人好美!美得令人有种平白低了一等的感觉,这样惊心动魄的美除了令人心怜之外,还使人自卑。
在伤口上方以布条束紧,并点阻穴道,紫颜抬起头来,这才发觉身边的四人全成了木头雕像,再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美目瞬间闪动寒冷杀意。
树上的人影立刻感觉出来自紫颜身上的杀气,马上传音提醒尚在发愣的四人注意。“赶快带你的公子回庄院里休息,我晓得五毒教离这儿最近的分坛在哪里,等慕容炎昊回来之后,我立刻带他一起去取解药。”
她也要去?
赫连蓉蓉照着传音的吩咐回答,心里头为刚刚的话惊惧不定。她晓得五毒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想到他们那种防不胜防的下毒方式,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顿起退却的念头。
紫颜缓缓收回已运足十成功力的双掌,戒慎地盯着赫连蓉蓉,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但平常甚少接触人群的她除了惊疑之外,实在看不出她真正的想法。
等少爷回来再决定如何置好了,反正将这四人带到庄院,即使心怀不轨,他们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顶多是死的地方不同而已。
轻轻抱起紫瞳,紫颜责怪自己的照顾不周,居然让公子被蛇咬伤还中了毒,要是咬出个什么意外的话……结果她想都不敢想。
“别难过,紫瞳只有一点点痛……”紫瞳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自责及难过,探手慢慢捧住她的双颊,细声安慰。然来自右踝的抽痛,一阵阵带起他额际的冷汗,想瞒都瞒不住。
紫颜不舍地为他抚去冷汗,领着四人很快地奔回庄院。
赫连蓉蓉跟在后头,紫瞳垂落的发丝飘扬,几乎就要碰着她的脸颊。
蓦然右手一阵抽痛,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伸手扯下那飘扬的美丽。这男人的美,令人想要毁灭……
* * *
“不用那么麻烦!”从城里回来的慕容炎昊,心疼地在紫瞳休息的床边坐下,驳回赫连蓉蓉想带他到五毒教分坛讨取解药的提议,小心将人扶起倚入自己怀里,张手将紫瞳的白皙小脚纳入掌中,取出随身的匕首。
“昊?”感觉到他的动作,紫瞳睁开疲惫的双眼,疑惑地出声。
慕容炎昊一点也不在意有外人在场,他在他颊上亲吻一记,臂弯更将他揽紧了些。“别怕,等一下会有点痛,忍着点,一下子就过去了。”他温柔地在他耳边呢喃、安慰,心里为他的憔悴百般不忍。
紫瞳乖巧地点点头,反手抱住他一向熟悉的胸膛。
“紫瞳不怕。”只要有昊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好不容易刚从侄梏逃脱的脑袋,更从来不曾去细想过原因,如果可以,就算待在慕容炎昊怀里一辈子他也愿意。
慕容炎昊微笑,小心地在他被咬伤的脚踝划开一条血痕,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盒,打开盒盖,清雅的白莲香立刻传遍整个内室。
匕首的锋利并未让紫瞳感觉到多大的痛楚,心神马上被那美好的馨香给吸引。
“香香的,什么?是不是?”好奇地伸手探向香味来源,这时赫连蓉蓉才发觉他的动作异于常人。原来这个美丽的男人居然是个瞎子!
慕容炎昊先从小玉盒里抹了一指半透明的白色膏状物,然后才小心将玉盒放在他伸出的掌心。“这是用千年雪莲做的药。”
听见药字,紫瞳马上皱起眉头。“药啊!很苦吗?”之前昊要他吃好多好苦的药,他一点也不喜欢喝。
慕容炎昊因为他愁眉苦脸的表情而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容。“放心,这药是用来抹伤口的,不用吃它。”
听到不用吃药,愁眉苦脸的小脸立刻转成笑脸,模样可爱、美丽极了。“抹了,脚脚就不痛了吗?”
“是啊!”慕容炎昊忍不住又亲了一口他可爱的小脸,小心将药膏涂在伤口上。下一瞬间,就看见紫黑色的浓血从伤口不断溢出,直到血色转为鲜红。擦去污血,慕容炎昊才又在伤口上涂抹一层药膏,并让紫颜小心包扎好。“还会不会痛?”
“痛?”
紫瞳很快摇头。“凉凉的,很舒服。昊好厉害、好棒。”他一脸崇拜地对着他,连一向无神的紫色双瞳都闪烁着光彩,就像三岁小孩看见大人钓起像自己一般肥大的鱼一样,觉得他们真的是无所不能。
爱人的崇拜让慕容炎昊心里又是一阵欣喜,不由得跟着紫瞳一起呵呵笑,让身边的紫颜等人看了心情也好了起来。就只有完全想象不出慕容炎昊也有这样温柔、天真一面的赫连蓉蓉,一张樱桃小嘴惊讶地足以塞进一颗鸡蛋。
那人说得没错,足以动摇慕容炎昊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过分美丽的男子,原来慕容炎昊也对龙阳之道有所癖好,还养了一个这么美丽的小官在身边,真是看不出来。
“如果今天的事让我从外人口中听到……”慕容炎昊倏地将视线转移到赫连蓉蓉身上。在紫瞳身边,他不想轻言杀字,但言下之意相信已经足够教人明白。
“我不会说的。”赫连蓉蓉连忙保证。
慕容炎昊闻言唇角微勾,眸光看不出半点笑意。“最好是如此。”
“昊跟谁说话?”听见不熟悉的声音,紫瞳扯扯慕容炎昊身上的衣服,一只手小心地往赫连蓉蓉的方向探去。
“我叫赫连蓉蓉,是你们的邻居。”明白自己想乘机混入离尘庄院,就必须想办法跟紫瞳套好关系,不等其他人介绍,她马上跟在问句后回答。
“邻居?”邻居是什么?
他疑惑地拉拉慕容炎昊的衣服等他的回答。
“邻居就是住在我们旁边的人。”他都还没弄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倒有人已迫不及待了。
今天的事想瞒一般人倒是没问题,想瞒他就有困难,这离尘山庄的四周围从来没听过有谁被蛇咬过,而且还是五毒教的蛇。
虽然赫连蓉蓉是及时救了两人,不过仔细思考这件事来得还真是巧!怎么刚好会在他回城时发生紫瞳被蛇咬的事,而且他们不但在场,还对这一切知晓得如此清楚?
既然是瞒不了他的事情,他也会很快地解决掉。
“这样啊!那她也是朋友吗?”这些天多了好多没听过的声音,他脑袋已经有些儿阻塞,暗地里懒懒的希望慕容炎昊回答不是,那他就可以少记个人名,认人好累的。
“不算是。”
不算是?那到底是不是啊?不满地再扯动他的衣角。“不懂,紫瞳不懂,要记吗?”
赫连蓉蓉的双眼又瞠大了些,她发现眼前的美少年不但是个瞎子,还是个白痴,因为他的言语行为跟个孩子没什么两样。
红唇慢慢挂上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慕容炎昊的弱点还真是好对付,只要能够接近他,想破坏根本不是件难事,怪不得那人千叮嘱万吩咐,说她只能对紫瞳下手,因为那是惟一也是比较容易的机会。
所幸慕容炎昊的注意力现在不在她身上,因此没看出她那显而易见的表情所代表的意思,否则在她还没找出机会接近紫瞳的时候,恐怕就先被慕容炎昊一刀杀个干净了。
“不需要记,紫瞳不想记就别记。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慕容炎昊摆手要其他人先行离开,确定他们全走光之后,才亲手替紫瞳脱去染血的外袍。
啊,可以不记呢!
紫瞳开心地笑着,张开双手让他比较好脱去衣服,然后一脱完又马上抱住慕容炎昊温暖的胸膛。
“不累,紫瞳不累,昊不在,紫瞳想昊。”虽然只有一下下,可是半天的时间没能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就是不对劲。
慕容炎昊为他对自己的依恋在脸上绽开笑容,心里因为他天真、直率的话语而充实不已。就只有他的紫瞳,只有他的紫瞳才会这样天真,才会这样可人,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依恋着他,让他的心湖漾着满满的柔情,全都只为他一个人。
“昊也想紫瞳,好想好想!”他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汲取他好闻的气息。
那热热的气息骚动颈间,紫瞳跟着发出呵呵笑声,学着他埋在对方颈子旁呵气,惹得慕容炎昊轻笑出声,直接将人压到床上,在颈子上烙下一颗颗粉色红莓,带起内室一片春光无限……
第八章
从紫瞳被蛇咬的那天起,慕容炎昊就没再回城里办事,都是由定睿或者是无情在城里与别院间来回传达消息。
“你很难等你知不知道?”
无情驾马回城时,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影子,突然停在疾奔的马儿前方,让无情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拉扯马缰让马停了下来。“你是……”
来人挥挥手中的扇子。“别哩八嗦的讲些废话,我有事情要你帮忙。”那张俊颜一脸不耐,似乎真的等了很久。
无情凛然。“对不住,我只帮少爷跟公子两人做事。”
“不能帮我?”白影俊美的脸蛋很慢、很慢地拉起一道浅浅的微笑。
不知为何,那抹带着诡谲意味的笑容,不但没让无情觉得友善,反感寒意,竟有种迷惑人心的妖异之美,令他的摇头拒绝略微迟疑了一下。“对不起,不能。”
俊美的脸蛋马上露出很失望的表情,让无情有种想要上前安慰的冲动,岂知下一瞬间,无情马上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甚至连呻吟都来不及发出,神智就陷入黑暗之中。
白影在他落马的同时迎上,将两人的身子一起带上马,朱唇发出轻笑。“真是容易解决,你难道不晓得我的扇子可是不能乱煽的吗!”他摇动手中折扇,发出一股极淡的香甜味道。
轻笑声转为得意,一手缰绳一拉,胯下骏马依令奔驰,将昏过去的无情一起带回城里去。
* * *
“你心里有事?”接过无情手中递过来的资料,慕容炎昊面无表情地询问。
无情一惊,心下明白这世间很少有事能瞒得过自己主子。“是有一些事。”
慕容炎昊点头,没再继续询问,他没有打听别人私密的癖好,无情想说自然会说,不需要他用主子的权利去逼迫他说出口。
“庄里的总管有没有说些什么特别该注意的事?”
无情很快摇头。“总管说这阵子都很平静,其他四位公子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虽然只有短时间,但听说都有不小的成就。”
慕容炎昊没忽略到他在提起四位公子时悄变的脸色。“是吗?慕容家本来就没有愚蠢之人的存在,有成就是一定的事,别玩到我这里来就成了。”他的兄弟在过去可不只四人而已,剩下的这些都是在父亲的教导下存活下来的,要不比别人强,他看是很难。
看完无情递来的资料,他随手扔向纸篓,一点都不当那是重要的秘密,在他慕容炎昊手中,没有人能利用他得来的资料反过来咬他一口。
“过来时可看见紫瞳?”起身走出书房,慕容炎昊打算在晚膳前先陪他的小宝贝玩一阵子。
无情听儿自己主子的名字,马上露出笑容。“他正在‘雨樱亭’里,有雷刚陪着他。”
慕容炎昊扬眉。“雷刚?紫颜呢?”平常都是紫颜负责照顾他的。
无情轻笑。“那就要问公子跟肉包了。”他想起刚才过来书房前,经过公子房间所看见的那一幕。
“看来我是错过了一场好戏。”瞧他笑成那样,八成是他的紫瞳又惹了什么笑话出来。
“也没什么,只是一场人猫追逐战,外带几盆洗脸水做点缀。”可怜的紫颜在公子追猫时因怕他绊到东西而摔倒,一身轻功可以说是发挥到极致,不停在房里搬东搬西,还被泼了一大盆水,现在正忙着整理不堪入目的灾区现场。
慕容炎昊可以想象那场景会是怎生模样,他的紫瞳在纤弱的外表下,其实是个没人能比的惹祸精,这也是教他爱煞的地方。
转过回廊,很快看见雨樱亭中,那个教他记挂在心的小家伙,正毛手毛脚的攀到雷刚怀里,然后跟平常他抱他时会做的动作一样,如猫咪一般紧紧依偎在雷刚厚实的胸膛上。
俊目危险的半眯起,一旁的无情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下一刻就听见公子惊呼一声,纤瘦的身形已从雷刚的怀中转移阵地,被少爷紧紧抱着。
“你在做什么?”原本的好心情被刚刚那一幕给破坏殆尽,无法忍受他的小东西依偎在除了他以外的人身上。
闻到熟悉的气息,刚刚被吓一跳的心逐渐平息,他微恼地皱起秀眉。“昊坏,吓紫瞳,大坏蛋!”
“你说什么?”居然敢骂他坏?
紫瞳小嘴微抿,掌心用力拍拍慕容炎昊的胸膛,朱唇不知死活地将刚刚的话再说一。“昊是大坏蛋,吓紫瞳……啊!”才刚抱怨完,纤瘦的身子马上被人像扛米袋一样扛上肩,突然升高的动作又让他吓了一跳,半挂在慕容炎昊身上令他的头晕,不舒服极了!
“呜……昊大坏蛋,吓紫瞳,坏!”一双小拳头不停地在慕容炎昊身上捶打着,心里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可怜,无神的大眼马上漾起楚楚动人的水雾。
听见他的呜咽声,慕容炎昊立刻将他给放下来,瞧见他泪眼迷蒙的模样,再大的怒火都熄灭了,不舍地替他将眼泪给擦干。
“对不起,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不安慰还好,温柔的话语声一传入紫瞳耳中,让他心里更觉得委屈,泪珠儿顿时如天下大雨一颗接着一颗落下。“呜……昊坏!吓紫瞳!呜……坏!”想到刚刚那种完全不明所以的情况,他哭得更凶了。
慕容炎昊这才想起紫瞳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根本无法应付,他那样一下子将他从另一个人身上抱到自己怀里,又粗鲁地将他扛上扛下的,一定吓坏了他。
“对不起,昊不是故意的,别哭好不好?”那一颗颗的泪珠把他的心都给拧痛了,每落下一滴,他心就跟着痛一,多么痛苦的折磨。他一向都是小心翼翼照顾着他的宝贝的,怎么这会如此不小心,让妒火蒙蔽理智?
紫瞳依然哭泣,小脑袋埋进他的衣襟,哭得衣袍湿了好大一片。
慕容炎昊没有法子,只好揽紧他的身子,大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安抚他的情绪。“对不起,昊真的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只是……”唉!只是让妒火蒙了心,一时失去控制。
心里又想起刚刚紫瞳依偎在雷刚身上的那一幕,妒火又无法控制地充满胸口。
怎么会这样?妒忌的情绪来得比往常汹涌,这不是个好现象啊!
耳闻紫瞳断断续续传来的哭泣声,他唇间吐出叹息。
“紫瞳,究竟我在你的心目中是不是特别的?还是每个人都一样,不论是谁你都可以很快乐、很开心地跟他在一起,可以很自在地窝进每一个人的怀中?你可以给我回答吗?”他在他耳边喃喃的询问,轻轻柔柔的语气听来有些许哀愁。
紫瞳终于仰起脸蛋,用衣袖将泪水抹干净,有些儿冰冷的手指探向慕容炎昊的脸庞。“紫瞳不哭,紫瞳不哭了,昊别伤心,不要。”他不喜欢心痛痛的,听见昊悲伤的声音,他的心会好痛、好痛。
慕容炎昊扯开浅浅笑容,手拉着衣袖将仍在他脸上的些许泪痕擦干。“我没有伤心,昊没有伤心。”他不过是让占有欲强抓住整个思绪,难以控制罢了。
“骗人!昊坏,骗紫瞳,紫瞳不笨笨,听得出来。”他的脑袋虽然不太管用,记不得东西,可是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真的……”他想出口保证,却看见一滴滴的泪水又开始滚落。“怎么又哭了呢?眼睛都红了。”还记得第一看见这双眼睛时的讶异,像早晨的紫藤那样光彩美丽,现在沾染的不仅是一滴滴的露珠,如雨般的泪怕就这么打坏了脆弱的柔嫩紫,令他好不心疼。
“不要骗我……”伸手将他紧紧抱住,紫瞳柔嫩的粉唇轻轻在慕容炎昊脸上吻着。“昊不可以骗紫瞳,不喜欢……心里痛痛,好痛!”
“不痛不痛!”轻轻回吻着诱人的小嘴,大手在他心口小心揉动。“揉揉就不痛了。”会吗?他会因为这过分的妒火醋意,在不小心中伤害了紫瞳吗?心中为那泪水怜惜着,脑海里的思绪却不断地对自己发出疑问。
“真的?”紫瞳歪着脑袋,泪眼汪汪地对着慕容炎昊,双手覆盖上在自己胸前揉动的大手。
“真的!”他点点头,才想到紫瞳根本看不见,于是将保证一又一的说着,好像只要多说几,紫瞳就会相信。
紫瞳点了点头,选择相信他的话,自己也觉得在他一声声的保证下,心口似乎没有像刚刚那般疼痛了。
“那昊为什么伤心?”刚刚的话又问了一,而后想起慕容炎昊之前的回答,于是抓着他的手,要他保证。“这一不可以骗我,不可以骗紫瞳喔!”
“不骗你,昊不骗你。”
紫瞳很快地露出喜悦的欢颜,坐直身子准备听他的解释。那模样让慕容炎昊发笑,老实说,像他这样坐在一个男人的大腿上,想要看起来正经端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别笑!”紫瞳很准确地张手轻拍慕容炎昊的嘴。“快说,”
“好,我说……”他又想笑了,这小东西真是可爱极了。
“昊之所以伤心呢,是因为今天紫瞳不乖,跟肉包一起将房间弄得乱糟糟的,然后自己一个人跟雷刚玩得很开心,心里头忘记昊了。”
听他说到跟肉包的大战,紫瞳双颊泛红,尽管他看不见,不过从四周围乒乒乓乓的声音听来,他晓得自己一定将房间弄得一团糟,而且紫颜还因此将他交给雷刚,自己一个人去收拾,这些事他都有听到。
“对不起,紫瞳跟肉包不乖。”很不好意思地绞动十指,小脸蛋儿红通通的。
慕容炎昊很努力地忍住笑声。
“还有紫瞳没有忘记昊,紫瞳记得的,真的没有忘记,要相信紫瞳!”接着不好意思的表情又换成委屈的小可怜模样。他真的没有忘记昊,只是跟雷刚玩的时候没有想起来而已,不是故意的。
“好,我相信你。”要不是不想让他少吃一顿,他真想直接这么抱着人到房里去。“昊相信紫瞳,我们用餐去吧,”
“嗯!”小脑袋猛点,恨不得赶快逃开这个让他脸热热的话题。“那昊还伤心吗?”
慕容炎昊终于受不了地大笑出声,这下子不用他回答,紫瞳也晓得他还难过不难过了。
* * *
来回地在厅堂上走着,赫连蓉蓉心里发急、直冒疑问,怎么那人只吩咐她一行动之后就没再来了?不会是已经被慕容炎昊发觉,结果被杀了吧?
不对!不对!如果已经被慕容炎昊发现的话,她怎么可能还好好的待在家里没事?在过去她也许还会相信赫连山庄固若金汤,可自从见识了慕容家的武功以及那两个神秘人的来去无踪之后,她再也不认为自己家的武功是多么的高强。
“你们赫连家的习惯就是这样来回走着吗?”不知何时,盼望已久的人影坐在厅堂左边窗沿,手中的折扇轻轻揭着,脸庞同第一见面时一样俊美,可似乎有些不同,看起来心情十分好的样子。
“你怎么来得如此晚?”离那一日起都已经六日了,事情拖这么久,很容易被发现的。
来人扬起笔直剑眉。“我有说过我什么时候要来吗?”真是奇怪,难不成自己有两张嘴巴?
赫连蓉蓉抿唇,晓得自己是太过急躁了点。“你这来是有新的事情要交代吗?”
来人呵呵直笑。“没事,我觉得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来这儿逛逛。”
“你!”
“别急嘛!太过于着急是办不了事的。”头一看到有人这么急着被人利用,不是他目中空无一人,实在是像这种笨蛋太多,让他想不傲都难。
“已经过了这么多日,究竟还要等什么?”这事她不想要拖太久,总觉得时间越是过去,心里的不安也就更加的强烈。
“当然是等机会。”啧啧!他差点忘了女人天生的直觉,看来她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这机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到时我自然会安排,不过那时候我不一定会在你身边,自己要见机行事,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明白。”他没笨到在事发当时留在现场,让慕容炎昊有机会抓包,虽然他会怀疑,甚至确定是他所为,但没有证据,一切都还有余地。
赫连蓉蓉听见他的话,不晓得为何觉得心里不太爽快,他言下之意似乎认为自己对这种挑拨离间,或是借机伤人的经验相当丰富。就算事实的确是如此,但从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口中听到事实,她怎样都觉得不舒服。
“我怕我做不来。”
对她的话,来人只给了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表情。“风景看完了,我也该走了,会再联络你的。”不想让好心情被她做作的言语破坏殆尽,他一向不欣赏女人,尤其是有心机又喜欢做作的女人。
“你……”没来得及让她询问他到底是何方人物,他就像上离去一样又一下子不见人影。
“蓉蓉,你在跟谁说话啊?”赫连雄走进厅堂,刚刚他似乎听见女儿说话的声音,可是进门后却只看见爱女一个人。
“跟上那个神秘人。”
赫连雄皱眉。他都已经加紧防备了,怎么人来时还是没有任何迹象?“你说哪一个?”
“一开始的那一个。爹后来有再看见他们两人其中任何一人吗?”
赫连雄掩饰不了地干咳一声。“别管这么多了,天色已经很晚,先下去休息吧!”尽管十分好奇另一个人到底跟自己女儿说了些什么,不过这势必牵涉到后来那个神秘人物与他联手所作的一切。那人不知从哪里得来如此多的慕容家财务帐目,资料不但准确,而且详细,让他在短时间内借机赚了不少。
会提供他如正确、有用的资料,应该不会是想害他才对,何况以那人的武功之高,若真想要害他,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杀了他。
赫连蓉蓉瞧了老父一眼,没再多说任何话,父女俩各自打算着自己的计划,却不晓得彼此的想法虽然同样是害人,但却是背道而驰。一个想毁去紫瞳,借机靠近慕容炎昊,一个却是想要夺人家产。
* * *
离尘山庄的庄院占地颇大,如同一般江南富贵人家一样,免不了亭台楼阁、回廊假山、瀑布水池。由于慕容炎昊的母亲生Xing爱梅,于是庄院里最特殊的景象,便是有一个特别的梅园,园子里除了梅树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草,园地广大,身在其中有种一望无际的错觉。
如今不是梅盛开的季节,而且即使梅盛开,紫瞳的眼也见不着美丽海。可是朵落尽后接着便是产梅季节,慕容炎昊才带着脚伤方愈的紫瞳进入梅园,就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梅子香。
依照过去慕容炎昊母亲在世时的习惯,仆人们会在此时节开始酿梅,尤其是桂甜酿,更是一罐接着一罐。!
“香香的、酸酸味道。”闻到另人垂涎三尺的味道,紫瞳好奇地用小鼻子像狗儿般嗅着。“像上吃的桂梅酥。”
慕容炎昊捏捏他的鼻头。“好灵的鼻子喔!这个是桂酿梅,想不想吃?”
紫瞳觉得自己受到称赞,不由得呵呵傻笑,美丽的模样教一旁正在酿梅的仆人全停下手边的工作呆愣着。
“好吃吗?”自从不当娃娃,不吃那些瓣后,慕容家的奢华让他养成了擅吃美食的习惯。
“吃吃看!”要仆人拿来以前制好的梅酿,挑了一颗放进他的小嘴。
酸酸的味道霎时让紫瞳皱起一张小脸,可那甜甜香香的好滋味,又让他不忍这么吐出口中。
所有人都为他直接、毫无虚伪的神情莞尔。
“好吃吗?”
紫瞳嘟嘴咬着酸甜的梅内。“不晓得……”说不上来喜不喜欢。
“那喝喝看这个。”倒了一小杯桂甜酿喂入他口中,那是他最喜欢的工作,不停地用各式各样的食物让紫瞳尝试,贪看他的每一分表情。
紫瞳乖巧地让他喂进一口甜酿,咕噜一声吞进肚子里,一下子就感觉到喝酒那种温暖的作用。“肚子热热的,还要。”同样说不出来这东西好不好喝,可是那种热热的感觉舒服极了。
“你小心拿,慢慢喝。”因为这酒不烈,所以慕容炎昊干脆拿了个小碗,让他坐在亭子里慢慢喝,自己则开始翻阅起定睿刚从慕容庄院带来的帐目。
“总管说咱们庄里最近的营收减少。”定睿先将总管交代的事提出来,并且将几份较重要的帐目抽出来交给主子,眼角发觉紫瞳喝酒的方式虽然很慢而且斯文,但是却是一小口接着一小口,一下子一碗甜酿就少了将近一半。
翻过一张张帐目表,慕容炎昊很清楚他说的问题发生在什么地方。“我晓得,不必理会。”他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之所以放着不管,不过是想看看他们可以玩到什么样的地步。
“总管顺便要我问您什么时候回庄。”无法不注意紫瞳的行动,尤其他几乎正对着公子,而少爷则是微微背对着,不清楚公子到底做了什么惊人的事。他已经喝完了那一碗甜酿,而且不自觉地对着一旁的仆人傻笑,让人看呆了眼就算了,还将罐子里的甜酿倒了满满的一碗,放在那一双纤细的手掌中,然后人已经微醺的紫瞳,就接着将甜酿一小口一小口喝进肚子里去。
慕容炎昊专心看着帐目想了一下。“再半个月就回去。”在众人的刻意教导下,紫瞳现在已经可以比较正常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再待下去不见得会更好。
定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神已经有大半移到紫瞳的身上。“少爷,您不打算阻止吗?”那可是第三碗了。
慕容炎昊抬起头。“阻止什么?”
定睿伸手指向紫瞳,他很快地转头过去,被紫瞳一张红通通小脸的模样吓了一跳。“天啊!他喝了多少?”赶紧抢下他手中的碗,可惜里头的甜酿已经剩不到一半。
定睿干笑。“那……那是第三碗了。”不敢相信公子是第一喝酒,这酒量还真不是盖的。
“第三碗!?”他不过才看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帐目而已,他就喝了三碗!?
“碗碗!紫瞳!喝!”小嘴打了个酒一隔,红通通的脸蛋不但带着傻笑,讲话还出现了前所未见的豪迈。
慕容炎昊既好气又好笑,对这小家伙的好酒量无可奈何到了极点。不该让他喝酒的……不过那醉态酣然的模样实在是醉人。“别喝了,都醉了还想喝。”
“紫瞳没醉!”他还理直气壮地想讨酒喝。
“还没醉?连醉是什么意思都不懂,还好意思说没醉?”
被他这么一说,他这才想起自己不晓得什么是醉,不好意思地露出腼腆的笑容。“昊……醉是什么意思?”
他就知道!无奈地将人小心抱起来,吩咐定睿将桌上的帐册收到书房去。“醉就是像你现在这样,傻里傻气的,完全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讲话还会大舌头,一张脸傻笑个不停,明天醒来会将今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别对其他人傻笑!”将他的脸给扳回来,他回瞪因为他的笑颜而傻眼的仆人。就算是醉了也不准突给其他人看,这样难得的醉态只可以是他一个人的。
真是糟糕,他的占有欲似乎一天比一天还要强烈,不时担心哪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而伤害了紫瞳。他不想变得跟自己的父亲一样专制可怕,残忍的占有手段令人心寒。
酒醉中的紫瞳失去往常灵敏的感觉,没发现他心中的变化。“紫……紫瞳……没……没傻笑……”咦?怎么说话好像会咬到舌头哩?
“还没傻笑!你在做什么?”瞧见他将舌头伸出唇外,还用贝齿轻轻咬着。
“舌……舌头肿……啊!痛!”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慕容炎昊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叹息。“下我千万得记得,别再让你喝太多的酒。”那模样不但诱人地令人心思不正,而且还傻气地教人啼笑皆非。
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绝美的脸蛋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呵呵傻笑。
他……才没……傻笑呢!
第九章
“你又来啦?”折扇轻摇,坐在赫连山庄主院的屋顶上,看见自外跃入的青色人影。“没想到我的大哥还真是个俗人!”为钱奔波为钱忙。真是的,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这样汲汲争取究竟是为了什么?
青衣人冷哼,完全不把下面巡逻的侍卫当作一回事。“俗归俗,我求的东西实际,你求的却不过是镜水月,慕容月。”
“啧啧!别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嘛!多生疏,你我可是同根兄弟呀!大哥。”慕容月轻笑,笑声引来下方的侍卫注意,他随手折扇一指,侍卫便应声而倒。
慕容风凌看都不看倒下的侍卫一眼。“你究竟想做什么?”
“没什么,想找你赏月罢了。”
“哼!有时间找人赏月,不如多点时间去想办法抢夺美人。”即使是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
慕容月俊美略带点稚气的脸蛋露出诡谲的浅笑,在黑夜月色的照耀下,一双琉璃黑眸似乎流转着不知名的光彩。“大哥真是不解风情,美人怎么可以用抢的呢?”
“在四弟的手中,你不抢似乎就永远无法得手吧!光是要计谋是赢不过炎昊的。”
慕容月忍不住放声大笑,笑里净是得意与愉悦之情。“这点倒是不需要大哥担心……啊!你怎么能不担心呢?毕竟你的计划想要成功的话,还必须从我这边得到助力呢!”下方的人群骚动起来,个个追寻着笑声来源。
下头的慌张完全影响不了两人,慕容风凌听见他的回答没有太大的震撼;他的计划虽然隐密,但若他看不出来,他就不是他慕容风凌的兄弟。
看火光渐渐接近两人,慕容月敛下笑容。“放心,大哥,你的事要成功不难,而我……呵呵,早已美人在握了。”白影忽地一闪,消失在月色之中。
早已经美人在握?他为何看不出来,难道他一开始就想错了吗?
跟着白影的消逝,青影跟着消失在月夜里,空留一群可笑的无头苍蝇找寻着混乱源头。
* * *
他已经不晓得这是主子第几皱眉头了,一开始他还可以兴致浓厚地真的去数数儿,数到后来他都快睡着了,主子还继续他那无意识的行为。
“少爷,您有心事啊?”再这样继续下去,工作延后也就算了,等他回庄传达命令时,还得听总管跟帐房在他耳边继续碎碎念,念到他耳朵生茧了都不肯罢休。自从少爷遇上了公子之后,他耳朵的重量肯定是过去的两倍重。
“什么?”想着事情的慕容炎昊没听清楚他的问话。
“小的问您是不是有心事?”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行业,是专门开导世人的,否则以他定睿的经验看来,绝对可以是一门权威……啊!对了,就是和尚道士嘛!嗯?呸!呸!呸!他定睿还要娶妻结婚生子,当什么和尚道士!
“看得出来?”过去他从不曾将心里的事表现在外,然而现在却控制不了自己。
看不出来才怪!
定睿心里是这样想着,样子倒是恭恭敬敬地点点头,一副很卑微的仆人模样。
慕容炎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别装了,你是怎生德性我会不知道吗?有话就说吧!”天晓得这小子的脾性像谁,真搞不懂以他的个性,身边怎么会养这样的一个仆人。
“是您要我说的。”还是主子了解他。“我说少爷,您跟公子之间又发生了什么问题吗?”不是他爱说,第一跟公子见面之后,少爷也是这副模样,差别只在于这一没有任何昂贵的东西变成牺牲品而已。
“其实也没什么……定睿,你觉得在紫瞳的心中……我究竟是不是特别的?”跟仆人讨论这些事情似乎不太对,但是除了跟着他已久的定睿之外,他也想了有谁可以回答他的问题了。
定睿大皱其眉。“少爷,这问题您直接去问公子不是更好?也只有公子才能告诉您在他心中,您是不是最特别的。”虽然他不晓得这问题到底哪里重要,只要公子喜欢少爷,永远跟着少爷不就可以了吗?做什么在乎在他心中自己特不特别。
“这我也晓得,但你知道他就像个孩子,真的能听得懂我问的问题吗!”他也怕一旦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时候,自己不知会做出什么冲动可怕的事。
“说的也是。不过少爷,小的觉得因为公子天真的心性,因此他给您的答案必定是毫无隐瞒,是最真实的内心想法!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还是,少爷有其他担心的事?”这问题公子不明白也没关系啊!慢慢等就是了,公子不过是心智尚停留在孩童时期,并不代表不会成长,总有一天可以告诉少爷答案的。
慕容炎昊苦笑。“我担心若是紫瞳的回答不是我想要的时候,我会变成跟爹一样可怕。对于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是心,都必须是自己的。”
“您才不像老爷,不是小的爱说,老爷令人觉得可怕……”
“我就不可怕?”在外他同样是个残忍的人啊!多年来的培养已经成为习惯,甚至变成天性的一部分了。
“那不一样,这样说也许对您跟对老爷都是大不敬,不过小的觉得,老爷就像个鬼,除了手段之外好像没有心。可是少爷不是,您对公子、对我们都好极了,会觉得您残酷的,也只有您的敌人。”这就是他为何服侍少爷到今天,始终没有离去之意的原因,他定睿是雇用的仆人非卖身的奴隶,若是少爷人不好,他早找机会远走高飞了。
“真的是这样吗?”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心。
“当然,我保证!”脖子上的脑袋猛点。“所以您尽可放心去问公子,即使得到的答案不是您想要的,我相信您一定不会像老爷那样去伤害公子的,因为您真心珍惜公子,一心一意为他着想,根本不可能忍心伤害他。”以少爷对公子惜之如命的态度看来,要他伤害公子,比太阳打西方出来还要不可能。
目光幽幽地锁定远方,慕容炎昊为他的话心有所感。“是啊!我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伤他一分一毫。”也许,真的是他多虑了。
* * *
像是上天想要考验他的心一样,解决今日的工作之后,慕容炎昊一个绕过庭院想要回房,就看见紫瞳紧紧抱着无情,在他刚毅的俊脸上烙下一吻,胸口的妒火顿时山洪爆发、不可遏抑。
“紫瞳!你在做什么?”上不小心吓着了紫瞳,这一他下意识将动作放柔了许多,小心不吓着他地将人给抱到自己怀中。
“昊?”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紫瞳马上忘记他刚刚在做什么事,开心地回抱慕容炎昊。
被他这样撒娇他是很开心,但不足以平息他刚刚所看见的那一幕为他带来的妒火及痛心。他的紫瞳居然在他不在的时候吻了其他的人!
他的唇只可以是他一个人的,不管是其他男人或女人都不该得到他的吻。
“你刚刚在做什么?”
紫瞳疑惑地眨眨眼,他现在虽然脑袋已经比较习惯正常生活了,可是遇后事忘前事的本领依然大得很。“做什么?什么做什么?紫瞳刚刚在跟无情说话啊!”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见着一旁的无情想要解释刚刚所发生的事,慕容炎昊摆摆手要他先下去。他想独自跟紫瞳说话,想听他亲口解释。“我是说你刚刚为什么要亲无情?”
“为什么要亲无情?”紫瞳秀眉轻锁,似乎忘了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刚刚他一直说话,可是无情都不说话,他好无聊。然后无情突然叹了一口气,他才发现无情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再来呢?
再来他就记不得无情跟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说话的时候好像很苦恼、很悲伤,于是……
“啊!我想起来了,因为无情心情不好,心痛痛的,所以紫瞳亲亲他,希望他可以心不痛痛。”每他心痛、哭泣的时候,昊都是这么亲亲他的脸颊安慰他,然后他就觉得很快乐、很高兴。他喜欢无情,所以希望他可以高兴,不要不快乐,不要伤心。
如他所预料的回答,没有多余的情感,没有多余的心思。
“如果昊伤心、不高兴的时候,你也会对我这么做吗?”
紫瞳很快地点头。“如果昊不高兴,紫瞳也这么亲亲你。”
“那有什么不同?”不管是对他,或者是对无情,都是同样的对待,那有什么不同?
他喜欢他的天真,喜欢他的傻气,但他的天真与傻气,却使得每个人在他的心目中都是同样的地位;就像个孩子,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懂他内心的欲望,怎么明白情人之间的独占欲?
“什么不同?昊问什么?紫瞳不懂。”最近的昊好奇怪,总是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紫瞳。”慕容炎昊握着他的双手,让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好好坐下,很认真地询问他、看着他,想从其中找出最正确的答案。“在你的心中,昊比较重要,还是大家比较重要?”
昊比较重要,还是大家比较重要?
想了好久好久。“紫瞳不晓得,大家都很重要。”他不想再当娃娃了,只要有昊有大家,他就不是娃娃,可以哭可以笑、可以说话可以听……大家都一样重要,没有大家紫瞳就不是紫瞳。
握紧那一双比自己小了好多的手,多么想这样牵着一辈子,但心里却矛盾地苛求一个位置,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
“昊,紫瞳说得不对吗?”为什么昊不说话,他好害怕,好害怕昊不跟他说话、不理他。
“没有不对,我只是想知道,在紫瞳的心里,我是不是不同的?那个不同,可以让我要求你,除了我之外你不会去亲密地抱着别人,别一视同仁的亲吻安慰对方,可以时时想着我、念着我,可以携手到老,可以是惟一……”
看着紫瞳美绝人寰的脸蛋,他心里一阵悲伤。这是一张属于十七、八岁的脸蛋,偏偏心智却因为桎梏而只有七、八岁孩子大小。他怎么可以对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要求这么多他不懂的事?这样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懂得爱情!
紫瞳不了解他究竟想说什么,他只晓得他不要慕容炎昊悲伤,每只要慕容炎昊难过,他就跟着难过,两颗心像是连接在一起一样,对方的一切都能够感受得到。
“紫瞳不懂,可是紫瞳希望昊快乐,别难过,昊难过,紫瞳就会想要哭。”看不见世间的紫双眸泛起泪光。
“紫瞳……”
“昊别难过,再说一,紫瞳一定会听懂的,听懂了昊就不难过。昊说,紫瞳会很努力听。”他晓得自己笨,脑袋瓜子不中用,可是他会很努力的学,只要能让昊开心,他会努力让自已变聪明点,不让昊觉得难过。
在心里头暗自叹息,如果这些是能用说的就懂,那他也就不会像现在如此的困扰了。
“我希望在你的心中,我是惟一的,与众不同的,你能明白吗?”
紫瞳很仔细地听着,但是慕容炎昊的话对他来说好难懂,他不懂得什么叫作在心中是惟一的,与众不同的?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他心里有好多、好多的人,这样是不是就不能叫作惟一?昊的意思是要他忘记其他的人,只记得昊一个人吗?
“昊要我忘记大家?”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再地解释不过是更颓然,心里的无力感,将心中的话哽在胸膛,如何也吐不出口。
紫瞳也发急了,扬手敲起自己的脑袋,想将它敲得聪明点。
他不要这样啊,不要这样什么也想不懂,在昊面前,他脑子的无用令自己恼怒又不知所措,恨不得将它剖成两半,瞧瞧里头到底记了些什么,怎么老找不着该懂的东西,徒让人痛心。
“别敲了!做什么敲自己的脑袋?”慕容炎昊赶紧抓住他狠狠打着脑袋的双手,心疼又不舍地看见他泪水又涌出。
“紫瞳笨!笨!笨!”他一直晓得自己的脑袋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似乎少了很多该知道的东西;可是这是第一,他为这个事实感到恼怒愤恨,一股又一股的无力感在心中满溢。
“别敲了。”他将人抱入自己的怀中。“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说这些,不是你的错,紫瞳不笨,一点也不笨。”谁都不可以说他的紫瞳笨,若不是因为他父亲的残忍,紫瞳除了那一双看不见世间的眼之外,脑子跟一般人是相同的。是他的父亲剥夺了他正常的生活,硬将该有的记忆从他脑子里连根拔除。
他的紫瞳不笨,只是没有过去,只是失去了十多年的人间岁月。“紫瞳不笨,我的紫瞳一点都不笨,最聪明了,最聪明了……”
紫瞳听见他的安慰,非但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凶,像是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一起哭出来一样,死命地哭着。
“别哭了,紫瞳是男孩子,男孩子不能哭的。”
“男……男……孩子不能哭?”断断续续地话语声,听得出来他正努力地阻止眼眶的泪水落下。
“对,男孩子是不哭的。”他徒劳无功地擦去他不停落下的泪水。
“紫瞳是男孩子?”
“对!紫瞳是男孩子,不能哭。”他庆幸他天生注意力转移得快。
“那紫瞳不哭,以后都不哭。”男孩子是不能哭的,昊说的话,他一定都会记得。“男孩子是什么?昊。”
最后一句话,再度换来慕容炎昊的叹息。
* * *
“少爷,您真的要?”手中收拾着行李,定睿满是疑惑地看着自家少爷的脸色。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是没什么表情啦!但是他就是晓得,其实少爷的心里对自己的行为也甚是困扰。
这些天来他对公子的占有欲一天比一天明显,连他们这些旁人都看得出来。但这其实也不能怪少爷,有像公子那样的情人,想不冒出占有欲都困难。
“我离开的这几天里,你跟紫颜他们要好好照顾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只好先离开紫瞳一阵子,等厘清了自己的思绪之后再说。也许先过过几天没有紫瞳的日子,他心里会晓得该如何理这越想越是纠缠不已的情丝。
“这我晓得,不过公子……有句话我不晓得该不该说?”人家说旁观者清,这句话是有它的道理在。现在他这个旁观者,看的的确是比少爷还要清楚。这真是难得,原来他定睿也有比少爷聪明的时候。
“什么话?”拿过他整理好的行李往马厩行去,经过亭门时,他不由得朝里头看了一下,瞧见与紫颜等人相得十分融洽的紫瞳,俊秀美丽的脸庞笑得好不开心,心里头顿时又矛盾起来。他开心的样子让他很窝心,可看见他与其他人相的亲密方式,心里头偏偏又是一阵难止的不舒服。
定睿随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忍住叹息的冲动,加快脚步,追上已经走出内院拱门的慕容炎昊。
“我说少爷,您想强占公子的心并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反正公子是您的人,公子他也不在乎,您一个人在这儿穷操心个什么劲儿?”
他回头看着定睿,欲言又止。
定睿很明白又很没大没小地拍拍主子的肩。“您想些什么,小的清楚得很。我晓得您不想跟死去的老爷一样,因为想强占那张容颜,而做出不人道的事,加之公子的心智又不成熟,即使心里不开心,也不懂得反抗。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觉得那都是您自个儿的杞人忧天,您不觉得公子一点也不在乎您的霸道吗?”反而很自在哩!
“真的?”真的是他多虑了吗?可想起过去紫瞳的样子,他的心又退却了,即使可能性很小,他也不希望因此伤害了他。
眼看着马厩在前,他这个做仆人的很快向前将行李挂上已经系好的鞍带上。“真的,还有,您根本不用担心在公子的心里,谁比较重要这个问题,在我看来,您在公子的心里不但独特,而且惟一。”
慕容炎昊的心为他的话加速跳动了起来。“你……你真的如此觉得?”
定睿很快的点头。
“证明呢?”
证明?这还要证明啊?“少爷,定睿到今天才发现您罗唆得很,原来您跟小的一样,同样都有三姑六婆的性……当我没说。”感觉身上被两道冷冻光束射穿,定睿嘴边不由得干笑不已。
“要证明还不容易,公子第一个记得的人是您,虽然他常常赖在大家的身上,可是只要有您的地方,他就只肯待在您身上,您难道都没发现吗?”
慕容炎昊摇头,他一直以为那是他的霸道,强自将紫瞳从别人身上拉到自己怀里,不是紫瞳自己愿意的。
真是呆……呜……好冷!连在心里头骂都不行。
“我觉得公子之所以喜欢抱人,并不是因为他谁都爱,只是单纯地想要一种安全感。”
“安全?”慕容炎昊跨上马匹,控制缰绳后停下动作仔细咀嚼定睿所说的话。
“是啊!您想想公子过去的生活,再看看他现在的一言一行,您会发现公子他痛恨一个人独,会借着抱人的这个动作,感觉其他人的行尸而确定自己的存在,您不觉得公子他看起来虽然像是什么也不懂,但他心里其实是恐惧再度回到过去的那种非人日子吗?”那种生活,他光想就觉得可怕,更何况公子还过了那样长的一段日子,真是难为他了。
随着定睿的解释,他的心又为紫瞳疼了起来。是他太心急了,不该奢望紫瞳方自那样的生活离开不久,就希望他能跟一般人一样,懂得表达内心的情感。
看主子的表情似乎是想通了,定睿也就安心不少。他跟少爷可是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而公子的天真纯美,又让他有照顾自家弟弟的感觉。这两个他都关心的人若是能长长久久在一起,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少爷,您就姑且将公子当成一个孩子,让大家慢慢教导他,公子不笨,迟早有一天他会跟我们一样的。而且您天天在他身边陪着他,等哪天公子跟我们一样之后,您在他心里的分量,肯定是谁也比不上的。”
听到这儿,慕容炎昊露出一抹微笑。“定睿,看来我一直都小看你了。”
呵呵!主子的称赞就是属下的光荣。“那当然,也不想想是谁的侍从嘛!”尾巴高高扬起的同时,他没忘记顺便拍拍主子的马屁。
“既然你那么行,那以后在慕客家江北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个没大没小的侍从就不知溜到哪儿去了,那轻功,说不成连他这个教人的师父都比不上了。
将紫瞳当成个孩子啊?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心智之外,他全身上下可没哪个地方像个孩子。
真的可以吗?霸道地将紫瞳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让他有机会离开他的臂弯,慢慢等待他可以回应自己的真心。这真的可以吗?
第十章
在床榻上翻过不知几个时辰的光景,疲惫地坐起身拥着柔软的被子,紫瞳张着无神大眼无措地咬紧下唇。
定睿说昊今天去了城里,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今晚是不会有昊陪他睡了,可是……没有昊在身边,他怎么也睡不着,怎么办?他不当娃娃很久了,可不当娃娃的时候,昊都天天陪着他睡的。
“紫瞳睡不着,不当娃娃,睡不着……”他要昊,要昊……
摸索着床沿下床,记得昊说过,定睿就睡在右边的院落里,出房门后走五十步,过了庭院门槛后向右七十步再过一个门槛,接着是九十步就可以碰到门了。可是他记得是记得,却从没一个人走过啊!
光着脚丫子也不晓得该穿鞋,踏上冰冷的石子地板,他战战兢兢地摸索向房门口。
他好怕!可不可以不要走了?如果用喊的,定睿能不能听得见?
他要跟定睿说他睡不着,没有昊在身边,他会怕。
还来不及碰着房门,就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一阵夜里湿凉的冷风直直吹上紫瞳。
“是昊吗?昊回来了吗?”看不见的双眼分不清时刻,房门的乍然开启,让他以为是自己等过了一个夜晚的时间。向前迈进几步,偏偏不如意地碰着了雕牙圆凳,他轻呼一声摔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不!这味道不是昊!
别人的气味他无法一下子分辨出来,但慕容炎昊的,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清楚,这不是昊的味道。
胸膛的主人发出轻笑,手指抬起那张惊人的美貌。“真是漂亮,对着这样的一张脸,想不着迷都难。”拇指轻抚过紫瞳的下唇,即使是在夜色中,也无法让那天人般的容颜失却一分美丽。
“你是谁?”这声音不是定睿也不是无情,不是雷刚不是紫颜……这是他不认识的声音。
“啧!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不见,你不但学会了说话,还知道怎么说呢!”
拼命地挣脱那双不熟悉的手腕,没想到又落入另一双较为柔软的掌心。“慕容公子,你还记得我吗?”赫连蓉蓉忍不住握紧那双同自己一般细的手腕,恨不得折断它,最好连这一张脸都一起毁了,免得她看了妒忌、自卑!
似乎是听过这声音,紫瞳稍微静了一下,可手腕被握得疼痛难当。
“你的动作最好快一点,我只领你来,可没打算一起带你走。”慕容月留恋地看了紫瞳的脸一眼。怪不得爹亲会下得了手,这张脸看久了会迷惑人心。
那对住在山里看起来像是兄妹的夫妇就是这么死的吧?再如何偏僻的地方也藏不了绝世红颜,听说死得甚是凄惨,留下了这更添一分姿色的孩子让爹亲带走,得不到父亲,儿子也好……
就像他娘说的,这家人的生生世世被死去的姑姑下了咒,不但乱仑的两人惨死,生下的孩子不但天生瞎眼,还有一双证明乱仑的紫眸,现下又是个见不得人的小官。
“你要去哪里?”见他转身要走,赫连蓉蓉略微惊慌。
慕容月冷笑。“去做我该做的事,夺我想要的东西。”他喜欢美人,但紫瞳的一切他再熟悉不过,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那个一直以为他对紫瞳不怀好意的无情。
呵!他的无情,上一见面他就说过不会放过他的。
赫连蓉蓉一个眨眼,慕容月那张带笑的脸已经消失在眼前,空留下她和紫瞳两人。
迷香的时间剩下不到半个时辰,她的动作必须快点才行。“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一开始她是想要来劫人的,没想到却会碰着正要离房的他。
“我要找昊,你可以帮我找吗?”虽然还想不起这个有点熟悉的人是谁,可是她应该能帮上他的忙吧!
“为什么要找他?”看着紫瞳的脸蛋,她有些失神,如果这样的一张脸生在自己的脸上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睡不着,没有昊我会怕,以前昊都会陪着我睡的,可是今天没有。”为什么?昊今天为什么不快点回来陪他?
“你知道他为什么今天没有回来吗?”慕容炎昊的去她自然知晓,可眼前那张脸蛋所表现出的惶恐及惧怕,让她了解必定还有些她不知道的秘密可以挖掘。
紫瞳很快地摇头,可想起最近几天昊常常不在他身边,不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一直陪着他。他想到昊陪着他的时候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今天才不回来陪他?
他的想法瞒不了人,赫连蓉蓉将他的神情尽收眼里,心中也有了个底。“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慕容炎昊不高兴的事?”以她对慕容炎昊的认识,她认为他是个心思不定又难讨好的人,自然会如此猜想。
“我……我没有,紫瞳没有……”是吗!是他做了什么让昊不高兴的事,所以昊才不回来陪他的吗?是这样吗?
“有!一定是你惹他不高兴,所以他抛弃你了。”管她的猜测对不对,这跟孩子一样的男子实在是太好欺骗,要伤害他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抛弃?什么是抛弃?”是不好的事吗?
“抛弃就是不要你了。”
“没有,紫瞳没有不乖,昊不会不要紫瞳,不会不要的!”像是击中了他心底惧怕的部分一样,紫瞳恐慌地叫喊起来。
要不是院落四周的人都已经被迷昏了,她早直接将这吵人的瞎子给打昏。“他明明就是不要你了,不要就是不要!”
“不会的!”紫瞳的大眼泛起泪光,用力将她给推开,挣扎地探索着要离开房间。
“你要去哪里?”她很快地将人给拉回来。没想到这瞎子看起来纤细柔弱的样子,力气倒是颇大的,推得她疼死了。
“去找昊,紫瞳不会让昊不高兴,昊不会不要紫瞳……”甩开她的手,他一个人向前走着,很快地就绊到一旁的盆栽而狼狈跌倒在地。
他会乖乖的,别不要他,他要昊……
不懂自己为什么在听见慕容炎昊不要自己时,心里会如此震撼,除了恐惧不安外,心痛悲伤的情绪不停接踵而至,满腔的感情无法控制,直接从喉间逸出一声哽咽。
一定是昊不喜欢他笨、不喜欢他亲雷刚、不喜欢他抱其他的人,所以生气不要他了。他以后不会了,不会让昊不高兴,只要昊在他身边,只要……
赫连蓉蓉看他狼狈的模样一点都不想帮忙,任他跌跌撞撞地往庄外头摸去。“要找慕容炎昊?你要怎么找?”就这样跌到杭州城里去?
紫瞳擦去眼中不停落下的眼泪,很努力地想着大家教他认的位置。“找马儿,昊说马儿可以载我到很多的地方,要马儿带我去找昊。”
瞎子骑马?赫连蓉蓉的目光一闪。
“要骑马我带你去。”她抓起他的手直接拉他到马厩,不管一路上看不见四周的紫瞳因为跟不上她的脚步,而跌了好几跤,连额头都撞出血来了。
“上去。”直接将人推到一匹看起来既高大又野的黑马前。
真是太好了,她刚刚还烦恼要怎么样弄死他,慕容炎昊才不会发现,没想到这瞎子就已经先提出了让自己自杀的好主意。
紫瞳碰到黑马壮健雄伟的身躯,恐惧从脚底往上爬,直接抓住他的脑子,整个身体都僵了,动也不敢动。
他……他怕啊!打从心里恐惧这曾经让他受过一惊吓的生物。
“怎么?你怕啊?怕的话就没办法去找慕容炎昊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单纯的紫瞳伸出颤抖的双手碰向黑马。“我……我……”
赫连蓉蓉一笑,抓住他的人直接上马,再将缰绳递到他手中。
“握紧了!”唇边泛起冷笑,用随身的鞭子一甩马臀,黑马受惊,嘶叫了一声后直接冲出马厩。
不明就里的紫瞳惊喊一声,吓得抱紧马颈,任黑马将自己带向未知的方向。
* * *
“是你!”
“是我。”慕容月带笑地看着揉动额际,挣扎着起身的无情,那一脸惊讶的神情真是教他百看不厌。
“你怎么会在庄里头?”将脑中的晕眩甩出大脑,奇怪他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里。五公子的功夫虽然高强,但是离尘山庄的警备可比宫内苑,单凭他一个人是进不来的。
“用光了我珍藏好久的无形迷香,自然而然就走进来了。”他吊儿郎当地摇摇扇子,很好心地帮他倒上一杯茶,让他清醒清醒。
听他这么一说,无情马上想起紫瞳,立刻便要冲出房门。
慕容月不悦地将人给挡了下来。“来不及了。”
“你想对公子做什么?”无情着急地与他对峙,想冲出房门保护紫瞳。
“他自会有其他人对付,可能会杀了他吧,”以赫连蓉蓉的狠劲,搞不好还会顺便毁容也不一定。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公子的吗?”
慕容月不耐地以无形指点了无情的穴道,目光怒气冲冲。“我一直想要的人是你,他不过是个漂亮的附带收藏品而已。”
“我?”无情惊讶地瞪他。
“就是你!”这人的脑袋跟木头一样,他表现得还不够明白吗?
无情对他的感情虽然迟钝,但是对现在的情况还相当灵敏。“如果你要的是我,为什么对公子下手?”
“因为你的心里有他,除了我之外,任何活在你心里的人我都要杀!”别以为他不晓得他对那瞎子的感情。
“你……”他知道?他以为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会晓得这个秘密。“你杀了公子,少爷不会饶过你的!”他无法阻止他,但是少爷可以。
慕容月冷笑,连哑穴都一起点了,扛着人往离尘山庄外头奔去。“我不在乎,我晓得自己斗不过四哥,可是只要能得到你,即使是死,我也不在乎。”
* * *
半个时辰过去,离尘山庄的所有人自昏睡中醒来,马上警觉出不对劲,四下搜寻侵入者。
“无情不见了!”
“公子不见了!”
紫颜跟定睿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尽管力持镇定,眼里还是可以看出慌乱。
此刻天际已透天光,响亮的鸡鸣声可闻,周遭天色笼罩在一层雾气之下,显得有些湿冷。
“先派一匹人马去找公子,我立刻赶回城通知少爷,应该在半路上就可以遇上少爷才是。”少爷说过他会在卯时之前赶回庄院的。
“我马上去!”无情有自保的能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公子……
* * *
双手紧抱着马颈,耳际除了急速的风声之外,只剩下发口口体内怦怦怦怦的心跳声-即使一双眼看不见景物,他仍害怕地紧紧闭上双眼看也不敢看。
马儿会带他到昊的身边吧,
他要跟昊说,别丢下他,没有昊,他……他怎么办?
不晓得呵!
如果没有了昊,紫瞳不想当娃娃,可也不要当人了。没有昊,当人会害怕,心会痛得无法呼吸。
这样好痛苦,好痛……
马儿到底还要跑多久?什么时候才可以找到昊呢?他的手好酸好累,抱不住马儿了……
树林间,黑亮的马身如箭矢般向前射出,马背上紧伏的人影似乎已承受不住颠簸,身体逐渐歪斜,全靠着细瘦的双手支撑。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白色身影惊呼一声后自马背上跌落,承受着马的速度止不住身地在林地上翻滚,随即撞上结实的树干乍然停止。
* * *
回庄的半途中遇见紧急奔驰而来的定睿,知道紫瞳已失踪后,慕容炎昊随即变了脸色,驾马飞奔。
还没来得及进入离尘山庄外的大片枫林,一匹黑马立刻窜到他身边,前蹄高昂,嘴边不停吐出嘶嘶鸣叫。
慕容炎昊听不懂马语,然而却直接想到失踪的紫瞳,立刻将缰绳一扯,随着黑马奔入右方的林子里。身后的定睿微微一愕,随即跟着奔驰而去。
几乎是立刻地,慕容炎昊发现了树林间的白色人影,也不拉缰绳停马,身子一个幻移,人已来到白影之前。
躺在树下的人衣衫单薄,连件外衫也不曾穿上,纤细的足踝下还打着赤脚,尽管人披头散发,慕容灾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一直小心捧在手中的宝贝。
“紫瞳!”蹲到他身前,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起,即使动作缓慢,依然让紫瞳发出一声细微痛苦的呻吟。
很快地认出那熟悉的味道,苍白似雪的脸蛋露出笑容。“昊……”马儿真的把他带到昊的身边了,虽然好疼,可是他现在是在昊的身边呵!
“昊别不要紫瞳……紫瞳乖乖的,不要不要紫瞳好不好?”努力地抬手想碰触慕容炎昊的脸庞,然而身体因为移动而带来的疼痛却令他皱起秀眉。
慕容炎昊小心将他身上的单衣解开,白皙的胸膛上不但布满擦伤瘀血,右肩更是肿了好大一块,单薄的胸膛仿佛难以呼吸,加上随着呼吸呛咳而出的血丝,在在显示出胸骨已断裂而伤及内腑。“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没有不要你,紫瞳是昊的宝贝,昊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
虽然很痛,但听见他的保证,紫瞳依然忍不住微笑。“真的?”
“真的!”心疼不已地接过定睿递来的树枝,他撕下衣袖替紫瞳固定折断的肩骨。
紫瞳像不怕疼地笑容灿烂,一滴泪珠儿滑落右颊。“紫瞳不可以没有昊,昊别不要紫瞳……永远,好不好?没有昊,紫瞳的心会好疼,会不能呼吸,会……”想到没有昊在身边,那种不知名的恐惧感又掳获他全身而令他不禁颤抖起来。
慕容炎昊听见他的话,视线跟着迷蒙。
瞧他之前在傻想些什么,紫瞳对他的心再明白不过,只是碍于心智而学不会表达而已,他为什么会那么没有耐心,为什么不慢慢等他长大学会告诉他,他也爱他呢?
“我会永远永远都爱紫瞳,不离开紫瞳,所以别哭、别怕。”好想紧紧地抱着他、安慰他,不只是平抚紫瞳的恐惧,也是平抚自己的恐惧。
幸亏一切都来得及,只是苦了紫瞳要承受伤痛。
定睿微笑,将马牵到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衣让主子包裹住紫瞳的身子,小心翼翼跨上马。
“疼不疼?”慕容炎昊稍微移动一下马匹,怕行走时震痛了他。
紫瞳摇头,闭上双眼。“不疼。”有昊在,他不怕疼,不怕。
慕容炎昊怜惜地在他额际烙下一吻,小心护着怀里的人,让马匹带着两人回府。
然而,事情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的,敢动他的人,会得到该有的罚。
* * *
赫连府在一个月之中,所有产业皆被连根拔除,赫连家的人更是一个也找不着,除了知内情者,无人明白赫连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赫连家之外,慕容家也发生了大事,慕客家的长子慕容风凌接收了赫连家的所有势力,过程却是完全的平和,让人无从猜测赫连家的覆灭,是否跟他有任何关联。
“凭什么要我让渡五分赫连家的家产给他?”听见定睿所传达的消息,慕容风凌勃然大怒。
定睿看着大少爷,心里哀叹。这真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都怪自己一个月前没将公子保护好,才会换来这种惩罚。“少爷要我跟大少爷说,别以为他不晓得您在暗中所做的一切,产业固然是您一手策划接收的,但灭赫连家却是动用了少爷的力量,说起来还是少爷出的力较多,念大少爷是自家兄弟的份上,才只收五成,因此 ”
“闭嘴!他慕容炎昊算什么?即使是他……”
话被打断,定睿又开始在心里叹息,哀怨自己的主子实在有够残忍,明明晓得他的耳朵已经被帐房跟总管荼毒得快生茧了,现在又要他过来听大少爷念经。
真是讨厌,他定睿难道这一辈子就必须接受这种惨无人道的命运安排吗?想想,他好歹是个堂堂七尺的男儿,不但脸儿俊、武功高,更是……
另一头,紫颜这里可安静多了,但也没舒服多少,五少爷那一双眼睛老教人看了发毛。
“四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婢不知。”
慕容月半眯起双眼,“他想要什么?”
紫颜吸了一口气。“少爷说,因为您为了得到无情的心而试图谋害公子,因此除了收回您在慕容家所有的家业之外,还要带走无情”
“想都别想!”不等她语毕,俊美的脸蛋变色,有一瞬间紫颜觉得有一道阴风自身上吹过。
叹了一口气,她这里绝对不比定睿那里好,她快被冻死了。“少爷说,没有您置喙的余地。”
“凭你也想从我身边带走无情?”
“没错!”再叹息,她终于看见慕容月的身子微微一晃。
“你……”居然敢对他施……毒……
倒落的一瞬间,无情自后门出现,小心接过那修长的身形,让他依靠在自己怀里。
“无情,你会跟我走吧?”看他保护慕容月的样子,紫颜不由得一笑。不愧是慕容家的人,果然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能得手。
无情俊脸微红,对她点点头。“是我失职,任少爷罚。”
“放心,带五少爷一起跟我走吧!毕竟是兄弟,少爷不会太狠的。”只不过一心要跟无情逍遥的五少爷会气疯了就是。
了悟地看着紫颜,无情难得一笑。抱起慕容月,跟在紫颜身后准备领罪,怀里的慕容月不自觉地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连昏迷时也不愿放手。
慕客家的人,都是一个样子。
终曲
十年后
“昊,放开我,你的工作还没做完不是吗?”紫瞳拍拍腰间的大手,绝美的脸蛋依然倾城,却已经不再如过去一般雌雄难分,有着一股成熟温和的味道。
将脸埋在他颈间的慕容炎昊轻轻叹息。“你啊!还是以前比较可爱。”以前像个孩子似的,天真得令人想要逗弄,不像现在心智已经完全成熟,不论是说话或行动都像个大人,不再总是窝在他的怀中撒娇了。
紫瞳冷哼一声。“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可以跟以前一样。”这男人还真是唆,以前他像个孩子的时候嫌他太天真,不会表达内心感情、不懂人心险恶,现在他不天真也懂得说话了,却又嫌他不够天真可爱。
叹了口气,慕容炎昊眷恋地继续埋在他的肩颈上,汲取他迷人的味道。
这连紫瞳都叹息了,探索地摸到他乌黑的发顶。“你啊!再不去工作的话,定睿又要来跟我抱怨他的耳朵要生茧了。”老跟他抱怨他定睿也不过三十许的年纪,却沦落到有老婆不能亲,有孩子不能抱的地步,想来他定睿必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别理他。”很快地将人给抱起,着迷地盯着那一双在阳光底下呈现晶莹亮紫的眸子,心里一阵怜惜。
像是感觉到他心里头的想法一样,修长的十指柔柔在他的脸庞上轻触。“从小就看不见,我都不难过了,你难过什么?”
慕容炎昊黯然。“我想要让你拥有一切。”
紫瞳微笑,最先是昊怕自己不晓得爱他,后来换成是自己担心及冠之后,昊会如一般的官人一样不要他。然而,十年岁月流逝,两人之间的爱意始终不改,他依然离不开昊,昊也依然宠他如昔。
“你已经给了我一切了。”他主动仰首烙下情一吻。
是他让他逃离了娃娃的生活,让他有喜怒哀乐,让他学会爱人,还愿意伴他这个无用的盲人一生。那已经是一切,眼睛能不能看见他不在乎。
慕容炎昊浅笑,心满意足地回吻。他何尝不也是得到了一切呢?
“慕容炎昊!”抓着无情,慕容月不识相地将两人的吻打断,还遮住无情的眼不让他看见紫瞳。
“要叫四哥。”在爱人颊上轻轻一啄,慕容炎昊没好气地看向两人。
慕容月才不管他。“十年了!我要带无情走,这一不准你阻止我们。”都是无情那要命的忠诚,才会拖着他一起替这个没天良的四哥帮了整整十年的忙,他不想再忍了。
慕容炎昊露齿轻笑。“我什么时候阻止过你?”瞧见无情的眼神,他心里笑得更厉害了。
这个骗尽天下人又缺乏良心的小弟,大概从来没想过,无情的忠诚不过是一个让他困在离尘山庄的计谋,一切都是无情的打算,他从来就不是个没良心的主子。
“谁说没有,如果不是你不准无情离开,无情怎么会……”
慕容炎昊懒得听他继续放话,抱着爱人打算在晚膳前温存一下,慕容月的朱唇也让无情给封住。
怀里的紫瞳偷偷笑着。
“你笑什么?”
紫瞳摇摇头。“我上听到他们两个人在亭子里说话,每无情不想让月说话时都是用这招。”他的眼睛看不见,但听得可清楚了。
慕容炎昊也笑了。“你做什么听人家亲热,有我还不够吗?”
紫瞳“瞪”了他一眼,听见他开门的声音便知道他想做什么,脸又不听话地红了起来。“你又来了,现在可是大白天。”身上还有阳光照耀的温热感,可见太阳还没下山。
“又不是第一了。”
“昊!”嘴里抗议,心里却是甜的。
慕容炎昊吻住他的双唇,不让他有继续抗议的机会。“对你,我永远也吃不腻,紫瞳。”
“真的?”紫瞳微笑,其实心里早有了答案。
“真的。”
他们都晓得答案,十年来的每一日,他们都是这样对彼此说,未来也一样。
永远都是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