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未央 + 番外2篇 BY 柯笙/ksen

“十八层”主人重出江湖!
天下震惊!
这是一个能让整个江湖授首的魔头,武功高绝,性子孤僻,从没有买过任何一个门派的帐,只有一个原则──违者,杀!
一个代表地狱的名字,江湖人称其为──十八层。
五年前,“十八层”主人在江湖中大肆杀戮後归隐,黑白两道额手称庆,经过这些年的修养生息,终於重新有了活力,却又传来这噩耗…………

1
月色如洗。
华山年轻一代中最负盛名的“未央公子”沈未央房中如往常一般安静,只是月光静静照来,照在他年轻赤裸的身上。
他竟是被人将双手绑在床头,一丝不挂的仰卧在床上。
沈未央俊秀的容颜仍旧沈静,只是一双眼睛如火般的燃烧著,死死盯著站在他床前的人。
好半响,方才开口:“你没死?”
语气中说不出的欢喜雀跃,却全被那人忽视,只冷冷道:“未能如你所愿。”
声音冷若冰,却扔听得出那重的怨毒。
沈未央仿佛被那怨毒抽了一鞭似的,微微蜷起身子,轻声说:“你是在恨我?”
那人没说话,只是容颜上充满了嘲弄之色。
沈未央一直在看著他,看了许久,终於放弃般的叹口气:“原来你终於是要恨我的,我实在不该痴心妄想…………你放开我吧,随你要怎麽样我也不会挣扎的。”
那人淡淡说:“我就想要绑著干你。”
沈未央眼角微微一抖,随即便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子,等著那必然会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凌虐。
沈未央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晚是怎麽熬过去的,所幸他内力厚,竟始终清醒,虽然好几痛的抽搐,却没有一真正昏过去,只是这一夜後仍旧不得不在床上躺了一天,方才能下床来。
从来不知道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这麽的恨,竟让曾经对他万般呵护的人如今用同样的手,同样的身体将他折磨的死去活来,只是在听他求饶的时候,那双冰一般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却并不心软,丝毫不肯放过他,他…………到底在哪里学会的那些样?
他的武功强到吓人,点穴的手法诡异无比,沈未央不由迷惑难解,他这几年究竟做了些什麽?
这些也都罢了,最令沈未央恐惧的是他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三日之後,华山灭门。”
心里不由冷冷的发颤,昨夜他进他的房里那麽容易,根本没把华山从外围到山顶的周密防护放在眼里,他说话的时候那麽淡淡的样子,沈未央极清楚他的,自然不是开玩笑。必是有了把握。
一边想著,正想出去吃晚饭,却听到一阵锺声,不由一惊,凝神细听,竟是声!
心中惊疑不定,华山的规矩,声便是全体弟子,平日轻易不会用的,今日怎麽竟然用了这个?
一边想著,不敢怠慢,连忙出去,到了议事厅,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议论纷纷,人人都十分疑惑。过了片刻,华山掌门华明照与夫人林晚轻相携而出,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华明照脸色凝重,扫视了一圈开口:“今日紧急召唤你们来,是有关我华山生死存亡的大事。”
底下哄的一声,人人都激动起来。
沈未央心中一紧,平白的害怕起来。
华明照举手压制了议论,说:“刚才接到战贴,是”十八层“主人令人送来的。”
一边就有个弟子举起一张贴子,上面8个血红的大字:三日之後,华山灭门!
一时间鸦雀无声。
没有人不知道“十八层”是人间地狱,没有人不知道“十八层”主人手段毒辣,无人可比,最重要的是,“十八层”傲视江湖,要谁灭谁便灭,要谁生谁便生,5年前归隐之时曾於5日内每日灭掉一个门派示威,人人自危,未敢有与之对立者,只是在江湖中各大门派尽皆俯首之时,这当时第一枭雄却无声归隐,成为一件悬案。
沈未央脸色发白,後面师父说些什麽已经听不见了,只觉耳中轰鸣,几乎有些站不稳…………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一时间脑中纷乱如麻,周围的人影声音渐渐隐去,他仿佛又站在了五年前的华山顶端…………
那一日,是他沈未央今生最痛苦的一日,为了保全师门,他不得不站出来,亲手将自己的爱人置於死地…………
那个在江南春暖开之日与他耳鬓厮磨的温柔的情人…………
那个在冬用自己的身子温暖他冰冷身子的情人…………
那个笑起来漂亮无比的情人…………
那个看著他时眼波荡漾,极其诱人的情人…………
那个全心全意相信他信任他的情人…………
那一刻,听他说出那种诬陷的话,看他指认他就是那杀人狂魔,他站在那山顶上,惊愕无比,随即容颜惨淡,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无限绝望,华山的风吹在他身上,衣衫飘飘,似乎连人也会给风吹了去一般。
沈未央全身的力气都用在遏制自己要跑过去抱著他的冲动,要大声说这全是谎言的冲动,这冲动那麽难以忍受,以至他死死咬著牙关,一丝鲜血缓缓从嘴角流了出来。
不能说不能动,为了师门,为了从小抚养他长大的师父,为了整个华山1多条人命,只能牺牲自己,牺牲他。他是他最亲近的人,原是一体同心,牺牲了他就如同牺牲的是自己一般,实在没有什麽区别。
就如同若是他需要牺牲自己,自己自然也是毫无怨言,立时为了他死了也是不会犹豫的。
那一刻,心中哀痛无比,早就知道,牺牲他比牺牲自己更痛的厉害。
见他苦战,见他身上渐渐侵出血来,见他不肯速手就擒,竟从华山顶上跃了下去,沈未央只见他染满红的白衣翻过山顶,消失在华山云雾中,只觉心中仿佛刀绞一般,眼前一黑,竟就这麽昏了过去。
…………
“未央?”
沈未央一时回过神来,大厅中人几乎都已走完了,师父正在他面前,有些担忧的看著他,叹道:“华山苟存了五年,终不免灭门之祸,未央,只是这五年苦了你了。”
沈未央眼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闭了闭眼,对师父说:“师父,事情或者仍可挽回,密室商议吧。”
华明照不由惊疑:“未央,你…………”
沈未央道:“我们试试看吧。”
扶著师父进了书房的密室。

2
第二日,华山遍传武林贴,华山弟子沈未央结交匪类,有损华山清誉,将其逐出门墙,永不与华山相干。
武林哗然,沈未央原是年轻俊杰,又是从小在华明照身边长大的,得华明照喜爱,放眼华山一派,原也只有沈未央是个尖,今後掌门的位子想必也是他的,只是如今竟然被逐出门墙,人人唾弃了。
从那日开始,沈未央再也没有在武林中露面,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他正在十八层地狱中煎熬,生不如死…………
从未央公子到未央少爷,沈未央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忍受痛苦的潜力那麽大。
只是功力只剩了两成,因为“十八层”主人说一个娈童武功高了麻烦,所以费了他大部分功力,没有全部给他费去只是为了身子好些,不会那麽容易死掉。
是啊,不会那麽死掉…………
所以寒夜里在雪地里跪一夜也没死,被他绑在床头用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玩了两天也没死,被他那样子按进水里也没死…………
这麽多年了,竟然没死!
沈未央坐在窗边,看著窗外早已看得熟悉无比的景象,正是春暖开之际,外头草长莺飞,一片热闹华,他日日在这里看著,竟连院子里头那椿树今日又长了多少叶子也是十分清楚的。
每日每日就在这里坐著,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作,只能等著侍奉他的主人,用一个娈童的身份。
曾经是亲热偎依的亲密恋人,如今他只是他冷酷的主人。
再没有了怜惜和呵护,再没有了温暖怀抱,再没有了耳畔的缠绵,只有那麽简简单单的“主人宣招未央少爷侍寝。”
已经足以把沈未央的整个人冻的冰冷,犹如那个夜的雪地一般。
侍儿小昭走了进来,看了看完全没有表情坐在窗边的未央少爷,这麽几年来,几乎每一天,他走进来的时候都是看到这幅画面,除了背景从春到冬,再从冬到春…………
人渐渐清瘦,背景却渐渐丰润。
小昭低声道:“公子,主子传公子去议事厅。”
几乎不忍心的看到安安静静的未央少爷全身突然战抖起来,脸色一下子发白,缓缓的转过头来,似乎想要问他是不是真的。
却并没有问出来,只是尽力的遏制著自己,慢慢的战抖停止了,他轻轻站起来,说:“那你帮我换衣服吧。”
站起来越发的飘逸了,极清瘦的人,衣服似乎挂在他身上一般,未央公子原就是武林中出名的美男子,丰姿俊秀,飘逸出尘,只是如今实在瘦的太厉害了些。
小昭服侍他换上外出的衣服,沈未央低著头,慢慢的往前面议事厅走过去。
小昭看著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不由低低的叹口气,未央少爷实在是命不好啊,这麽好的一个人,却是过的这种日子。
远远的,便听到议事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前段时间听说他要灭了武林最後一个世家──南宫世家,想必今日凯旋了吧。
沈未央只觉得一阵战栗伴随著寒冷从心底袭上来,直达手心,不由咬咬牙,硬是压了下去,这几年来,华山一直得保平安,若是惹恼了他,华山必然再难保全。
如今,沈未央早已不是曾经的沈未央,而凌飞扬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凌飞扬了。
吸一口气,沈未央鼓起勇气,往地狱走过去。
虽然只是低著头悄悄的进去,热闹的议事厅还是一下子安静下来,那些纵横黑道,如今都在凌飞扬座下俯首的黑道各帮首领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心里同样的念头:几个月不见,这人越发诱人了。
脸颊瘦削,眉目俊秀,身材十分纤细,那麽低著头轻轻走进来,便只觉得柔风细细,那般婉约风情,竟是诱的人恨不得就此压他在地上狠狠蹂躏一番,看他皱著眉头忍疼的模样,自然是风情万种。
沈未央走过去跪在凌飞扬脚下,低声道:“爷,我来了。”
凌飞扬笑,一般拉他起来坐在自己腿上,笑道:“我的宝贝儿来了,不用多礼了。”
手紧紧箍著他的腰,笑道:“宝贝,我今天终於灭了南宫了!”
意气风发的样子。
沈未央心中已经痛的绞了起来,他知道下文是什麽,他知道为什麽凌飞扬要做出这麽喜欢他的样子,他知道是什麽在等著他。
却半点也不敢表示,只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恭喜爷。”
凌飞扬拍拍他的脸:“这晋帮的林帮主实在是立了大功,要好好嘉奖才行。”
沈未央虽然心中早已知道,却仍旧连心都揪了起来,忍不住抬眼看著他,眼中万般哀切。
凌飞扬眼中狠毒神情一闪即逝,却让沈未央心全冷了下去,要再低下头去,却已经被他捏著下巴抬起面孔,迫他转过头去对著下面的人。
沈未央木然的睁著眼睛对著下面的人,却仿佛一个也看不到。
凌飞扬笑道:“我这个宝贝大家觉得怎麽样?”
底下一片咽口水的声音,原都是草莽英雄,自然是非常爽直的,立即就有人大叫:“主子的人自然是好的不得了的。”
引起一片哄笑之声。
沈未央眉目中原本的英气早已渐渐淡去,此时面上一片茫然,身子纤弱,又被凌飞扬紧紧钳制住,更觉楚楚可怜,让这些风月老手竟有难以忍受的诱惑。
凌飞扬大笑,随手一把扯下他的衣服,露出一边肩头和胸前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下面的人看著主子修长的手指在那身上滑动著,竟有人忍不住欲火焚身起来。
那茫然的神情,精致的面孔,雪白的肌肤,竟就如此露出些隐约的妖风情来,让人怎麽忍得住。
凌飞扬笑道:“林帮主,我这宝贝可是轻易不肯给人的,你可别欺负他。”
林帮主笑道:“主子的人我哪里敢,主子放心就是。”
凌飞扬温柔的对沈未央说:“未央,你好好伺候林帮主,就像伺候我一般,不可怠慢,知道了吗?”
沈未央低声答了声是。
凌飞扬十分温柔的摸摸他的面孔:“乖,明儿接你回来,我自然有赏。”
人人羡的眼光投向模样威猛的林帮主,实在是羡慕的不得了。
林帮主忙吩咐人:“你们几个把未央少爷好好护送回去,若有一点半点怠慢了,我要你们的命。”

3
第二日一早,小昭刚把房间收拾好,就从窗子里看到主子属下的几个护卫把未央少爷送了回来,连忙出去,那几个人倒是客气,没有如以前一样看到人就把公子丢过来,居然把他直送进房里才走。
公子一副脱了力的样子,跌坐在床上,脸色煞白,嘴唇发灰,直直的发楞。
小昭虽常见他这样子,仍旧忍不住心疼起来,过去说:“公子,我去准备水你先沐浴把?”
沈未央半响才有反应,抬起头来勉强笑一下:“不用了,小昭,照上回那药丸子你给我弄两颗来让我睡一会。”
小昭在心里叹口气,答应著去找药了。
等她找了东西过来,沈未央仍是那麽怔怔的坐著,一动不动。
端了水来服侍他吃药,帮他脱了外头的衣服睡下去,沈未央闭著眼睛安安静静的躺著,小昭觉得公子这个样子看起来真就如死了一般,仿佛再也醒不来了。
真不明白,公子长的这麽好看,一举一动看起来也是漂亮的不得了的,怎麽主子就是不喜欢他呢?
可能是公子不会撒娇,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讨主子的好吧?
说实话,别的少爷虽也有几个长的好的,可和公子站在一起立刻就给比下去了,任谁的眼睛都只能看著公子,虽然公子总是低著头,谁也不看。
小昭想起公子刚来的时候,就是自己服侍他,主子叫了她去,只听管家说叫她去伺候新来的少爷,主子却不说话,只盯著她看,看的她吓的不得了,最後主子到底什麽也没说,只点了点头,让她出去了。
有人领了她到现在这若缇阁,她进去见过新主人,却被实实在在的吓了一大跳。
她活了这1年,从来没看到这麽惨的人。
床上躺著一个昏迷的男人,一身血污,身上穿的可能原是雪白的衣服,却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脸更是肿的吓人,已经全是青紫,哪里看得出这个人的模样?
新来的少爷?她简直以为是被严刑拷掠的囚犯呢。
她完全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主子身边的烟荭姐姐拿了药过来,看到也是吓一跳:“主子下的手?也…………太狠了些…………”
烟荭姐姐十分好,一边又安慰她:“再怎麽说,也是拨你过来伺候的,到底是你的主子,也不用多说多问,做好事情就是了。”
小昭连忙答应,烟荭姐姐又帮著她拿温水给少爷擦了身子,不敢给他穿衣服,只那软的丝被子盖著。公子只是在昏迷中偶尔呻吟一声,竟没有醒过来,给他上了药,已经天都黑了,烟荭姐姐要回去伺候主子,便留小昭自己在这里。
小昭不敢合眼,只在床边守著,熬的药也没办法让他喝下去,小昭真怕他醒不过来。
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其实死了倒少受些苦吧。
快天亮的时候公子醒了过来,小昭连忙过去喂他的药,他很顺从的吃下去,一句话也没有说,吃过了就躺下去。
非常非常合作的病人,给药就喝,喂他吃饭也艰难的吃下去,身子也就渐渐好了起来。
小昭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公子实在是个非常非常好看的人呢。
只是很少笑,就算笑,也仿佛不是真心想笑的样子,勉强的扯扯嘴角,也不爱说话,总是坐在窗子边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可是,就算这个样子,公子还是很好看啊。
可惜,虽然自己觉得公子比别的少爷好看,人又好,主子不喜欢也没有办法啊。
在这里伺候久了,小昭觉得连自己都怕主子过来,每来都是冷冷的脸,很恐怖的样子,对公子又不好,晚上伺候在门口,总能听到公子偶尔忍不住的短促的惨叫声,然後立刻又安静下来,总让小昭疑心是不是公子已经死了?
不过小昭觉得好奇怪啊,连自己都怕主子过来,公子倒是不怕的,平日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爱动,可是主子身边的人过来说主子晚上要来,他就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虽然仍是坐在窗子边上,却老是看著门口,偶尔神情怔忡,不知在想著什麽,有时候便会难得的露出一丝极淡极淡的笑容来。
虽然极淡,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小昭仍是看得清楚,这个时候的公子苍白的面孔上仿佛有宝光流动,眼波极温柔,略一流转,就让人仿佛喘不过气一般,只能看著他发呆,真是说不出的妩媚。
真不明白,明明主子对他那麽不好,他怎麽还那麽喜欢主子。

小昭在床边守到晚上,未央公子总算是醒了过来,小昭忙过去:“公子醒了,我做了肉粥,公子吃点吧?”
未央有些迟钝,刚醒过来的时候他总是显得有些迟钝,几乎不知道小昭在说些什麽,只是点头。
小昭连忙去端了肉粥过来,她自己去厨房熬的,公子不得主子的欢心,下头的人难免狗眼看人低,这会子要东西肯定又是白眼,小昭只好自己去熬。
未央吃了几口方才慢慢反应过来:“这是什麽时候了?”
小昭说:“戌时了。”
未央点头:“小昭,辛苦你了,你去歇著吧,我也继续睡。”
说著又要倒下去,小昭连忙拉著不放:“公子,好歹把粥喝了再睡,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未央皱起眉头:“不喝行不行?我实在是只想睡觉。”
真的,眼底下一圈乌黑,小昭也忍不住心疼,不过仍是不肯放了他:“很快的,又不烫,我在厨房熬了一下午呢,你不吃我睡不著。”
未央十分无奈,只好继续喝,刚喝完便十分支持不住的倒下去,小昭给他盖好被子,正要出去,却见公子一下子撑起来,看来是想下床来,却是忍不住,就这麽伏在床沿吐了起来。
小昭吓坏了:“公子,你怎麽了?”
公子身子一直不好,这会怎麽吃那麽点东西就吐成这样,忙过去服侍,端了水给他漱口,一边又说:“公子觉得哪里不舒服?快躺下,我去禀告主子请太医来。”
未央一把抓住她的手:“别去讨没趣了,我也没怎麽,安静的躺会就好了。”
见她著急,又笑道:“你别再逼我吃东西就行。”
小昭本来就急得快哭出来,哪里禁得起他这麽著说,一时竟真的哭出来,未央十分无奈,只好勉强撑起身子拉她坐在床边:“小昭,我真的没事,你哭什麽,真要哭等著我死了再哭吧,现在哭岂不是浪费了。一时还死不了呢。”
小昭听了这话,越发哭的气苦。
未央实在没哄人的手段,一著急,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小昭立时也忘了哭,连忙给他抚著背,未央咳嗽了半日,方才停了下来:“好了,别哭了,我也没什麽事,大约受了点凉,又没休息好,你悄悄去寻两丸玉叶金丹来给我吃了就行,包管明儿就好了。”
小昭只好答应,未央又嘱咐她别让人知道了,方才又躺下去,小昭便自去找药去了。
未央只觉得昏昏沈沈的,似乎有些发热,想睡也睡不著,却又仿佛睁不开眼睛,累的只想就这麽一辈子也别醒过来,不过若真要不醒过来,倒又舍不得,有些事情还没做好呢,怎麽能就这麽算了?
昏昏沈沈中许多前尘旧事零零碎碎的想起来,都是些片断,只是每个片断里都有他,有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在阳光中笑容飞扬,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从没有想过在以後会经历那麽痛苦的选择,会经历那麽痛苦的岁月,那以为他死了的日日夜夜,痛苦如毒蛇般啃蚀著他的灵魂,痛不欲生。
幸好他回来了,不管他为什麽回来,不管他回来做了些什麽,至少他回来了,还奢求什麽?
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的回来,现在他回来了,还有什麽可抱怨的呢?
但愿这也死不了,不然实在不甘心。
一双冰冷的手放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实在舒服的很,沈未央舒服的叹口气:“小昭,回来的真快啊,没人找你麻烦吧?”
小昭没说话,大约仍是不太高兴,只是把他扶起来喂他吃药,沈未央皱起眉头:“好苦,这是什麽药啊,小昭你没弄到玉叶金丹?也别给我浑吃药啊,药也有浑吃的?我看非让你弄死不可。”
等了半天,小昭还是不说话,未央十分奇怪,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怎麽也睁不开,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终於放弃,让她扶著躺下,感觉她轻轻解开他的中衣,忙伸手阻止,却抬不起手来,只好说:“有什麽好看的,还不是往常那样,那些人谁舍得放过我,你何必自己找气生?过两日就好了,皮外伤而已。”
一边又自嘲的叹口气:“只要他没瞧见就好,不然就得再添上些。”
便放松身子准备睡觉,却听到凌飞扬的声音:“他是谁?”

5
若是往常,沈未央一定已经跳起来了,可惜偏偏此刻竟是半分力气也没有,只好仍旧那麽躺著,说:“原来是主子来了,实在起不来,主子今晚饶了我吧。”
一边在心里想,千万别让他弄死了。
凌飞扬仍旧是那句话:“他是谁?”
沈未央心中暗叫不妙,倒也忘了不舒服,只打起全部精神来应付:“主子这话什麽意思,我竟不明白。”
一个耳光清脆的落在沈未央脸上,沈未央头偏到一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凌飞扬淡淡说:“他是谁?”
这下子眼睛倒是睁开了,仍觉得模模糊糊的,却是说不出话来。
略等了等,这边脸上又挨了一下,然後凌飞扬继续等著他的答案。
果然心狠手辣,沈未央心中叹口气,说:“何必要我说,你自然知道的,你爱怎麽便怎麽吧,我反正一点力气也没有。”
立时堵得他说不出话来,竟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此时烛光下,沈未央安静的躺在那里,中衣被他解开,雪白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印记,脸色却是潮红的,隐隐透出刚才打的指印,而他仍记得刚才他手下未央滚烫的额头,他病了。
刚才在窗外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竟忍不住要进来看看他,昨天亲手送出去的,知道他会被怎样的对待,今晚竟怎麽也睡不著,信步走出来,不知不觉却走到他的窗边。
故意让他住在院子里最荒凉,最冷僻的地方,今晚,自己却不知不觉走了过来,却看到他那样子躺在床上,一时之间,总觉得他的呼吸随时都会停止一样,哪里忍得住,进来才发现,原来他病的那麽厉害。
又听他把他当成小昭说些那样的话,心里都酸起来,只最後那一句,一下子便激怒了他,只是…………这个时候却是十分後悔了,他都病的那样了,还打他…………
沈未央等了半天,却没动静,强撑著睁开眼睛来,却见他在床头呆站著,似乎有几分懊恼的神色。
心中不由一动,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凌飞扬十分难以左右的一个人,心底恨著他便恨的入骨,半分机会也不肯留给他,实在是在他手里吃了许多苦头,竟一点机会也没抓住,今天倒是阴差阳错,偏遇著他生病的时候来了,又让他看到这麽懊恼的样子,若是错过了一定後悔一辈子。
沈未央原是十分有决断的人,心里微一动念,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样子,真仿佛要把心都咳出来一般,又像随时可能咳断气了,脸涨的通红,那样子谁看了也不能无动於衷。
果然凌飞扬立时慌了手脚,连忙扶著他,一边抚著他的背帮他顺气,过了好一阵,沈未央慢慢停了咳嗽,却是缓缓的倒在凌飞扬怀里。
凌飞扬哪里还有心思注意这个,竟是十分担心摸摸他额头,声音也很温和:“要不要喝点水?”
沈未央摇头,慢慢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在昏暗的烛光下灿烂生光,看得凌飞扬一时竟是呆了。
虽是做戏,那颗泪珠却是真的,这麽多年了,总算得了他一个温暖的怀抱,便是在此刻,那泪珠也是怎麽也忍不住的。沈未央心中竟觉得一阵悲凉,罢了,纵然今生都无法挽回,好歹也还有今晚这一个温柔的怀抱。
两人各怀心事,就那麽静静的靠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过了片刻,沈未央总算想起该接著下去了,虽是万分舍不得那怀抱,还是咬牙,略动了动,惊动了他,沈未央低声说:“这麽晚了,若没事你就回去吧。”
一边又皱著眉头轻轻咳嗽。
凌飞扬并未放手,皱著眉头说:“服侍你的人呢?”
沈未央道:“我打发她找药去了。”
“找药?怎麽不叫管家请大夫去?”
啊,就等这句问话呢,沈未央低下头,半响才说:“不用了,何必麻烦人家。”
凌飞扬想了想,立即明白,哼了一声。
沈未央勉强笑道:“我一时间还死不了,你也不必劳心,放我在这里几日,就好了。”
又低声道:“就算死了,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话一句激似一句,偏又故意说得这麽轻描淡写,果然,凌飞扬眉毛一跳,俯身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他连忙说:“你要做什麽?”
“闭嘴!”凌飞扬恶狠狠的说,抱著他就走出去,直接往自己住的听阈楼去了。

6
夜风虽冷,沈未央却觉得身子暖暖的,在凌飞扬的怀里,那麽温暖,那麽安然,真觉得就算此时死了,虽是不甘心,却也甘愿。
这麽些年,只怕他比自己还苦呢。
虽然死是最容易的一件事,只是一念至此,叫他怎麽舍得丢下他一个人就这麽去死了?
便是再苦,也得到能放心的死的时候才能死啊。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灯火辉煌的听阈楼,凌飞扬抱著他大步走进去,一边吩咐:“立即请季大夫来。”
一边就把他轻轻放在自己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又顺手摸摸他额头,发觉仍旧热的烫手,便皱起眉头来。
旁边的侍儿个个精灵无比,千年难遇这主子抱著人回来,虽说是平日并不得主子欢心的人,却也是知道总是有些不同,连忙拧了冰的手巾来递给主子,温热的水也递了上来,又吩咐厨房伺候。一时间,竟是热闹非凡。
很快,季晓便请来了,一个大国手来瞧瞧伤风感冒,实在是委屈了人家。
瞧了病,又写了方子,笑道:“主子也不必著急,只是大约吹了冷风,又没休息好,吃了这方子几天就好了,只是千万静养,别劳神生气就好。”
又说:“这原是小病,不过刚才看脉象却很是虚浮,只怕有点别的,现在也不好说,等这病好了,我再细看看。”
凌飞扬不由皱起眉头:“怎麽说得不明不白的,你只说要不要紧。”
季晓道:“这个难说的很,总得急症先下了才好说。”
倒是沈未央有气无力的说:“哪里还有什麽,不要紧的。”
凌飞扬头也不回,只冷冷的说:“你闭嘴。”
一边对季晓说:“那就到时候再说吧,你今日也别回去了,在东厢房歇著吧,免得万一有事了找不到人。”
季晓只得答应著,虽然明知这一点子发热不会有什麽事情。
这边早乱著煎了药服侍沈未央喝下去,凌飞扬一直站在床边,一张英俊面孔板起来,一句话不说,看著他喝了药睡了才罢。
凌飞扬自己就在後头的暖阁里胡乱睡了。
心里却是十分纷乱,怎麽也睡不著,耳边听到里面轻微的悉梭声,大约是那人睡不安稳。
从来没有发觉过他竟然已经这麽虚弱了,完全不是当年那麽英姿勃发的样子,在窗外看到的他,昏暗灯光下,一丝生气都没有,仿佛随时会停了呼吸,永远也醒不过来。
那个时候,心里一有了那个念头,竟然就说不出的恐慌起来,再想不到别的,居然立即就进去了。
实在是没出息,以前恨的他那样,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或是亲手扼死他,方才能偿还自己被他背叛的锥心之痛!
可是,及至见了他,便怎麽也下不了手,虽是打过他,虽是下过狠手的折磨过他,甚至还将他赏了属下,那种时候,见他眼中的恐慌,感觉到手下他身子轻微的战抖,实在是快意,心里也忍不住恶狠狠的想:你自己作的孽便活该如此。
只是那个时候虽是快意了,送走了他却是寝食难安,整晚不得安眠,竟是生生在折磨自己呢。尤其是过後了一见到那个下属,心里便说不出的不舒服,怎麽也忍不下去,非要寻个错将那人杀了或是贬了出去才罢,真是没意思。

7
心里胡思乱想,直到半夜了方才朦胧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却被一阵极力压抑的咳嗽声惊醒了过来,作为绝顶高手,又是在惊险的武林中,自然是略有点响动便醒了过来,何况那咳嗽虽然极力压抑了,只是那麽剧烈的咳嗽,声音仍旧难免大些。
然後便听到小昭低声的叫著公子,看到烛火剔亮了些,然後便是小昭一声惊呼,却被掩住了嘴,声音被压了下去,沈未央有气无力的说:“别叫,看把别人吵起来。”
小昭的声音带了哭音:“公子,你…………”
沈未央说:“一口血有什麽关系,大惊小怪的,不过是血不归经而已,不碍事。”
却听得凌飞扬心里一颤。
小昭说:“幸而今日主子碰见了,在这里修养,又有季大夫给公子看病,公子一定能好的,不然在我们那潮屋子,那麽冷,这麽大冬天的,连盆火也没有,别说公子这麽病著,便是好的时候也…………”
沈未央淡淡说:“我哪有那麽娇弱了,我自己明白,这一两年也还是死不了的。”
小昭急了:“公子你怎麽这麽说呢,这时候还说什麽死不死的,故意呕人伤心。”
沈未央倒笑了:“看你说的,你自己要先说的那麽严重嘛,不过说起来,平日不去想倒也罢了,这时候一想起来,也真觉得死了倒比活著容易些。”
小昭哪里说得过沈未央?他原是武林里出了名的心思伶俐,又极会说话的人,便是凌飞扬此刻在外头听著也不由的紧紧咬著牙了。小昭更是一两句话就给他说的也伤起心来,劝道:“公子快别想了,老想著这些,病怎麽好得了?”
沈未央又是一阵咳嗽,停了一会再说:“好得了好不了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你也知道,这两年我是越发容易病了,就这麽吹点子风就成这样,就好了也没意思。”
然後又说:“小昭,明儿一早我们还是回去吧。”
小昭不解:“难得这主子开恩,让你在这里,回去作什麽,那边那麽冷。”
沈未央笑道:“傻丫头,我们何必在这里讨人嫌?还是早些回去是正经,只要死不了,这病怎麽也要好的,再说了,主子不过是一时心软,过了明儿他想明白了,又有我的好看了。”
轻轻叹息一声:“除非我死了,不然只怕是再完不了的。”
小昭不明白,只是见此刻沈未央容颜惨淡,十分心灰意冷的样子,心中也是觉得莫明的酸楚,低声说:“公子快些睡了吧,别想那麽多,会慢慢好的。”
沈未央便听话的睡下去,仿佛自言自语的说:“何苦还撑下去…………”
虽是极低极低一句话,耳力极好的凌飞扬仍旧是听见了,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却只觉得凉凉的,没个著落。
这原本就是他的目的,本就要他生不如死,日日煎熬,如同当年他伤重之日那般,可是到此时听他这麽说著,这麽轻轻的叹息,心里却仿佛被揪了起来一般,竟是忍不住的痛。
那个原本意气风发的人,那个曾经畅然大笑的人,那双曾经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粲然夺目的眼睛,如今终於枯萎,只剩下苦苦支撑,长夜叹息,他复了仇,却没有得到复仇後应有的快意…………
只得到心被紧紧揪起来,痛苦不堪。
第二日,沈未央喝了药,便要催著小昭回去,偏偏叫了半天也没影子,听他叫人,烟荭连忙进来:“未央公子要什麽?告诉我就行,主子把小昭叫去问话了,我来伺候公子。”
沈未央便说:“我没什麽,只是叫她和我回去呢。不麻烦你了。”
烟荭笑道:“公子要回哪里去?主子吩咐了公子就住这边了,一早就派了人收拾後面暖阁呢,这会子我看也差不多了,等主子回来看过了公子就搬过去。”
沈未央一呆,有点奇怪,略一转念:莫非昨晚和小昭说了几句话让他听到了?若真是这样,倒省了许多功夫,不过他恨他如此之,难道就那麽几句话就让他心软了不成?实在有些不太明白。
烟荭看他发呆,又笑道:“公子原来的屋子主子说挡了风水,要拆掉呢,今後公子就安心在这里住著吧,我帮著小昭妹妹服侍公子。”
沈未央回过神来,笑著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8
也就只好睡下去,过了一会子,小昭回来,虽是低著头躲著他,他却也看到她眼睛哭的红红的,看屋里没人忙悄悄问她:“小昭,怎麽了?主子找你麻烦了?”
小昭摇头,勉强笑道:“没有了,主子不过问问公子的日常起居而已,刚才在那边风迷了眼揉红的。”
这种话也只好去哄小孩子,未央哪里肯信,再三追问,偏偏这小昭嘴紧的很,竟什麽也问不出来。
沈未央十分疑惑,小昭跟了他这麽几年,他是信她的,极单纯可爱的孩子,现在这个样子,又不肯说,必是十分为难的事情。
细细想了一阵,又想到凌飞扬转变如此之大,也是一件怪事,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这两件事情必是连在一起的,且与他十分相关。
只是完全没有头绪,很是焦躁。
过了一会,烟荭端了碗参汤进来笑道:“小昭妹妹回去给公子收拾东西去了,她熬了这参汤,叫我一定要公子喝下去。”
沈未央点头,伸手接过来:“她这麽急著回去作什麽…………”
话没说话,却是心中一动,立时有了主意。
“烟荭姑娘,季大夫回去了麽?”
烟荭笑:“公子客气,叫我烟荭就是了,我可受不起那姑娘二字──季大夫昨儿让主子留在这儿了,早上还来给公子看了看脉,不过公子睡著的,不知道罢了。”
沈未央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果然,便笑道:“我略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麻烦烟荭姑娘请季大夫来给我再瞧瞧。”
烟荭连忙答应,果然去请了季晓来。
季晓容貌普通,只是长身玉立,十分潇洒,进来便问道:“未央公子不舒服麽?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细瞧瞧。”
沈未央淡淡的说:“心里闷的慌。”
季晓一怔,刚想说话,沈未央便转头看著他,眼中灿然生光,令人不敢逼视,突然微微一笑:“正要季大夫为我解惑。”
季晓这才真正怔住了,眼前这个人,病的如此虚弱,脸色苍白,可是谁敢轻视他?如此从容自信的眼睛,如此缜密玲珑的心思,竟让他觉得沈未央那一笑如宝石出匣,耀的人睁不开眼睛,一时间哪里还敢有轻视之心,只觉得这人容颜之美已经绝世,却还有如此动人神韵,实在难得。
小声嘀咕了一句:“凌飞扬不知走了什麽狗运。”
抬头笑道:“未央公子此话何解?”
沈未央哪里容得他打马虎眼,说:“我只想知道季大夫到底给主子说了什麽?倒不是要为难季大夫。”
季晓笑道:“未央公子既然如此说,何不猜一猜?若猜中了,我自然不会隐瞒。”
沈未央扬扬眉,淡淡说:“其实也不难猜,既然我敢请季大夫来,自然是有几分明白,必是说我病情严重,活不长了吧。”
季晓抚掌大笑:“未央公子果然算无遗策,只是我说的更为巧妙。”
沈未央看向他:“哦?如何说的?”
季晓笑道:“我告诉他,你是悒郁成疾,日子长了心中有块淤血化不开,压制了心脉,而且身体十分虚弱,若不小心,便难以挽回。”
沈未央一听,一下子笑出声来:“果然是国手,说的如此严重又留了极大余地,实在是佩服。”
季晓得了他这一句,果然飘飘然起来:“我说你若是心中不畅,便会心闷头昏,越发加重。今後,非得十分小心调养,要心中舒畅,兼配细心食料,慢慢方能转回来。”
沈未央笑著摇头:“你倒哄死人了,我还真没想到你这麽说,为什麽?”
季晓立时收了笑容,低头半响没说话。
沈未央看了他半响,慢慢说:“我们素昧平生,你却莫明的拿我撒谎,必是有隐情的,你趁早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帮你。”
季晓又过了许久,方才说:“未央公子,我想我这一番说辞应是帮了你的忙吧,我确有一个请求,对你对主子都没有害,还求公子成全。”
沈未央看他说得慎重,也不由的敛了面上笑容,坐起来:“你放心,你帮了我,我必是要帮你的。”
季晓抬头看他,见他神色诚恳,方才低声说:“今後若主子传别的公子侍寝,请公子第二日便卧床不起,说胸闷头昏,连东西都吃不下,我自然来为公子看病,再一番说辞,应是极为妥当的。”
沈未央略觉奇怪,不过稍想想便释然了,笑道:“一定,装这个我不至於辜负你,我算是明白了季大夫的用意了,不过季大夫喜欢哪位公子也不妨告诉我,若是有了机会,我一定为季大夫设法。”
季晓大喜,连连作揖,说了无数感激的话,方才有些忸怩的说:“便是住在东楼的明公子。”
沈未央原是从不曾留心这个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谁,便笑道:“我记著了,你放心就是。”

9
沈未央有些奇怪:“我还有一点疑惑,季大夫这麽哄他,想必不会想到会和我有这番约定的吧?”
季晓笑道:“是,这实在喜出望外,我原只是想说得严重些,让他把心思都放在公子身上,自然就难以兼顾其他,以後再慢慢设法,这也是实在没法子的事情,所谓病急乱投医,到了这个地步,略有点机会都不能放过的。”
沈未央点头叹道:“这倒是,那人的脑袋是榆木做的,一时半刻难以开窍呢。”
季晓眼神奇怪的望著他,十分想问又很不便问他的样子,沈未央便笑道:“我与他的事一时也说不明白,只是他一门心思别扭,看那样子,非得我死了才行呢,只是我死倒没什麽关系,却是怕他又後悔,那时候我可活不过来,所以,也就不敢死。”
想了想,又笑道:“亏得你如今帮了我大忙呢,今後我再慢慢设法也就好得多了,他也实在固执的厉害,这麽些年我所有的心思计谋都放在他身上,还抓不出一点空子呢,若不是怕他今後哭死,我也不想硬撑著活到这会子。”
季晓听得十分糊涂,但最後一句话却是明白的,沈未央虽是笑著说,他听来仍是觉得十分悲凉,心中不由的发冷,却又想起一件事,便说:“我给他说的虽是有些夸大,却也真该小心,公子身子十分虚弱,且也有心脉阻塞的迹象,若不好生保养,虽不至於立时便难以挽回,过个两三年终究…………”
沈未央闭著眼睛听,半响才淡淡说:“两三年?还好,毕竟是有了机会,就算事情不能挽回,总有时间好好安排,也能走的放心。”
季晓忙说:“只是先要宽心,若今後心情好了,又调养得法,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我看主子听我说的时候虽是冷著一张脸,却很是焦急,显见十分著紧公子,再说了,我来了这麽久,便是再严重些的,也没见他半夜找了我来,还不让我回去,所以,我这才故意说的这麽严重,只望他心中一急,便不在意别的了。”
沈未央嗤一声笑出来:“他当然著紧,虽然总那麽别扭,心底到底还是有我的,不然哪里容我活到现在,早把我煮来吃了呢,只是他那极品岗石做的脑袋,真是不容易拉回来,不要我好过就罢了,何苦自己也搭在里头。”
季晓眨眨眼睛,实在不明白本该十分哀怨的人怎麽笑得这麽甜蜜起来,不过这未央公子听说以前就有盛名的,十分玲珑手段,今天亲自领教,更是早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何况,他说的如此有趣,先前还是榆木做的,现在便已经是高级刚石了,偏偏仔细一想,果然如此,也就忍不住跟著笑了。
看他微微笑,心里真是十分感慨,那麽虚弱憔悴的一个人,又美的那麽弱不禁风,本来任谁看了也忍不住怜惜的,可现在,实在是只有佩服,这种自信,这等聪明绝顶,就算是武功不在了又怎麽样?主子只怕照样得跟著他转。
真是很难抗拒的诱惑啊,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若不是自己心中有了人,只怕立时便要爱上他,所以…………主子哪里逃的掉,再不情愿也紧张成那样。
只是…………只是,饶是这麽厉害的人,也把自己弄成这样了,看来,再是聪明绝顶的人,在情之一字跟前也是没法子啊。
发了半天呆,心里转了无数奇怪的念头,方才笑道:“既然病看过了,公子好生休息吧,方子我写了交给她们,平时多暖著点,少生气就好。”
沈未央笑著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季晓就出去了。
沈未央这才倒在枕头上,细细想了一会,虽然现在机会大好,却也大意不得,那个人心里实在是恨意太,本身性子又有些偏执,得十分仔细分寸,逼得他太急只怕要出事。
幸而心里十分笃定他仍是舍不得自己的,不是有这念头支撑著他,只怕等不到这个机会便就倒下了,如今非得紧紧抓住不放,除非死了,怎麽也得平了他那伤口。
既然他舍不得,就得让他一直舍不得才好。
想著便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1
用过晚饭了凌飞扬才回来,冷著一张脸走到床前,沈未央本来就没睡著,听到有声音便睁开眼睛,见是他,竟不由自主笑了笑,看得凌飞扬一呆。
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便说:“今天好些了?”
沈未央受宠若惊,连忙说:“已经好了,没关系了。”
凌飞扬点头,问一边伺候的人:“里头暖阁收拾好了?”
然後又亲自进去看了看,便出来对沈未央说:“你挪进去吧,里头暖和些。”
说著便俯身抱了他起来。
暖阁原是十分精致的设计,墙和地下都是空的,如今凌飞扬令人在墙和地下烧了火,热气从四面八方透出来,十分暖和的。
他把沈未央放在床上,拿被子给他盖上,刚要转身,却被沈未央拉住衣角,凌飞扬皱皱眉头:“怎麽了?”
沈未央却不说话,只这麽望著他,过了好半响,偏过头去,低声说:“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凌飞扬一怔:“胡说什麽。”
沈未央轻轻叹口气:“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是活不长了,不然──你也不会这麽对我的…………”
凌飞扬焦躁起来:“你知道什麽,哪里就活不长了,别胡思乱想。”
沈未央惨然一笑,眼睛看著他:“飞扬,我求你一件事。”
凌飞扬陡的一震,不知多少年没听到他叫他‘飞扬’了,如今乍一听,竟恍若隔世一般,心中说不清的五味杂陈,不由的缓缓点点头。
沈未央说:“今後,你别再和华山为难了。”
凌飞扬万没想到他竟是求他这件事,不由的面色沈了下来,咬著牙:“你为了华山真是什麽都肯做吗?”
沈未央望了他半响,眼中满是恳求之色:“师门恩重,原是重过我的性命的。”
凌飞扬只觉怒火上扬,偏偏看他的样子又发不出火来,转身就走,只听得沈未央在身後叫他。
仿若未闻般,头也不回走出去。
真想此刻就去灭了华山!
只觉得心里堵的慌,极想发脾气的,既然华山是最重要的,那就毁了它,看你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一想到他忍辱负重,对他惟命是从全是为了那个该死的华山,凌飞扬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
正在此时,小昭奔了进来,满面惊惶之色,一下子跪下来:“主子,主子救救公子!”
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凌飞扬大惊:“怎麽了?”
小昭哭道:“刚才主子一走,公子就昏过去了,现在还没醒。”
凌飞扬一下子站起来:“那你还不去请季大夫,在这里哭什麽。”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飞掠起来,直往听阈楼掠过去。
等季晓来的时候沈未央仍旧昏迷不醒,季晓十分专注的查著脉象,凌飞扬在一边心急如焚,小昭悄悄的哭。
好一会,季晓站起来,往外就走。
凌飞扬一般拉住他:“怎麽样了?你还不写方子?”
季晓站住了,冷冷的说:“写方子做什麽,趁早准备棺材是正经。”
凌飞扬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晓瞪了他好一会才说:“今天早上我就说了要安抚他的情绪,慢慢调养才好,如今倒好,变本加厉起来,还有什麽说的,让他等死就是。”
说的凌飞扬这麽跋扈的人竟然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小昭机灵,连忙跪下去,一边哭一边求季大夫救救公子,季晓方才顺水推舟,说:“请主子用内力催动他的血脉,今儿上午那个丸子准备好,公子醒了就喂他吃一颗,今晚好好休息,别在让他情绪激动了。”说完也不管了,自己出去了。
凌飞扬此时哪里还有精神管他态度不好,连忙坐到床上,把沈未央扶起来,抵住他後心输入内力,很快,沈未央悠悠转醒,小昭连忙上去喂他吃药丸子。
沈未央眨眨眼睛,有气无力的问:“小昭,你哭什麽?”
小昭刚要说话,凌飞扬忙道:“小昭,你先出去。”
小昭只好退下去。

11
凌飞扬遣退小昭,把沈未央轻轻放平在床上,说:“刚才你昏过去了。”
沈未央动动嘴角,却没说话。
凌飞扬又说:“大夫说你不能情绪激动,今後自己注意些──华山的事情就这样吧,只要他们不来惹我,我便不去理他们。”
沈未央大喜,一把抓住凌飞扬的手:“谢谢你,飞扬,谢谢你。”
凌飞扬十分不悦,却是不敢发作,暗中又咬咬牙,把手抽出来:“你睡吧。”
便走了出去。
没看到沈未央扬起嘴角,笑得十分舒畅,果然有效,虽然晕倒很费了点劲,效果却实在是好的,他果然就答应了呢。
日子倒是过的相安无事,沈未央慢慢的养病,倒还本分,就是说话有些让人难以对答:“飞扬,若是一直这样,我真希望永远也不好。”
“飞扬,其实我便死了也没什麽关系的。”
“飞扬,我也没什麽遗憾了。”
“………………”
虽是笑著说,其中说不尽的心酸,凌飞扬哪里还能绷起脸来,自然一日软似一日,只是他脸薄,一时之间也转不过来,这种时候便不说话,抬脚就走。
沈未央哪里肯放他走,立时扑过去死死抱住他,凌飞扬想要挣脱,却又不敢用力,只闷著声音叫他放手,沈未央果然委委屈屈的放了手,他却又怎麽也忍不下心走了,臭著一张脸闷闷的,实在好笑。
不过沈未央当然不敢笑出来,只在心里笑,面上偏要做的十分委屈,低著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凌飞扬又不能拉下脸来哄他,竟是手足无措,沈未央只觉得生活充满乐趣。
这样的日子过的飞快,沈未央病早已好了,只是还略虚弱些,说了几要挪出暖阁去,凌飞扬都装听不到,他也不去别的公子那里,天天按时回来看著沈未央吃药,沈未央想装病撒娇竟也是没机会,不过,他看他吃药的那个时候,眼中总有些忧虑。
那一日,阳光正好,中午吃了饭,沈未央叫人搬了张椅子在房後的大树底下,半躺半坐的假寐,渐渐的便朦胧睡去了。
凌飞扬回听阈楼,却没见人,问了小昭,才知道未央晒太阳去了,便信步走出来,果然见他歪在椅子上,睡著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半边脸上,只觉得他雪肤明透,虽仍觉有些苍白,却是说不出的诱人,此时或许是在做著好梦,嘴角略略勾起,笑容十分美。
也就勾引得凌飞扬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笑容,触手极滑腻,肌肤温润,如美玉一般,一时舍不得离开,竟流连不去。
沈未央本就是浅眠,此时便被惊醒了,睁开眼睛,便见凌飞扬十分专注的看著他,手温柔的抚摸在自己的脸颊上,不由的便越发绽开了笑颜,一手按在他手上,脸便在他手上蹭蹭,笑道:“我睡著了,都不知道你过来了。”
凌飞扬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紧,也就罢了,只皱著眉头:“怎麽这样就睡著了,当心又吹了风。”
沈未央笑:“今天这麽好太阳,原只说坐坐,没想到便睡著了。”
说著就要起来,却一时没站稳,往凌飞扬身上倒去。

12
凌飞扬连忙抱住他,他得寸进尺,腻在他身上不起来,却说:“脚麻了。”
凌飞扬便蹲下身子帮他揉著脚,他笑道:“先进去吧,我站不住。”
凌飞扬果然抱了他进去,放在床上,帮他脱了鞋子揉脚。
“小腿也是麻的…………”
“上面点…………”
“嗯…………就是那里…………”
“嗯…………”
一声低低的甜腻的呻吟…………凌飞扬住了手,慢慢的抬起头来。
沈未央脸色略红,眼中许多情意,雪白贝齿紧紧咬著下唇,那麽专注的盯著他,手微微的颤抖著…………
凌飞扬一动不动,只是眼睛不像往日般避开他,却是直直的看著他。
沈未央微微倾身,手也抬了起来伸向他,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凌飞扬却猛的掉头,站起来退後几步,就要往外走。
“飞扬!”
沈未央连声音都颤抖了,凌飞扬却仍是不肯回过头来。
静默了许久,沈未央终於黯然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凌飞扬没说话,却慢慢的犹豫著转过身来,却见他已经别过面孔,只是一滴清泪划过脸颊,十分夺目。
不知为何,那滴泪似有极大吸引力一般,竟引得他慢慢走向前去,伸手去抹去他的泪痕。
手刚触及他的面孔,沈未央猛的回过身来,紧紧抱住他,脸埋在他的颈畔,湿湿的。
凌飞扬伸手抚著他的头发,无声的安抚著他,只听到他在他的颈畔耳边模糊不清的说著话:“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的你…………受那麽多苦…………那麽久…………那麽久…………”
凌飞扬直挺挺的站著,仍旧抱著他,没有安慰也没有推开他。
眼中晶光闪耀。
沈未央慢慢从他肩上滑下来,跪在地上,脸贴在他的小腹上轻轻磨蹭著,凌飞扬只觉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升腾起难以抵抗的热力来,有个部位悄悄膨胀,他按在沈未央肩上的手也加大了力道,似乎想要将他推开,却又似乎把他拉过来贴的更紧。
沈未央慢慢的动著,拉下他的裤子,嘴便轻轻贴了过去,凌飞扬吸一口气,低头看他,盈盈眼波,嫣红双唇,偶尔眼睛上挑望他一眼,凌飞扬竟不能自持起来,以前他替他做过也不止一,今日却分外的销魂起来。
这种甜蜜的折磨实在难以忍受,凌飞扬终於忍不住把他拉了起来,按在了床上,自己的身体覆盖上去,便是一个狂风骤雨般的吻…………舌尖与舌尖缠绕,牙齿啃噬著嘴唇,绵延许久的疼痛都印在那些浅浅的牙痕上…………
手胡乱的摸索著,扯掉衣服,在那冰肌雪肤上搓揉,耳边是断断续续的甜腻的呻吟和喘息,头仿佛不堪重负般往後扬著,修长的脖子露在眼前,凌飞扬只想一口咬下去,似乎能结束一切痛苦…………
他的手握住了凌飞扬勃发的部位,火上浇油般的搓揉著,凌飞扬难以忍受的大口呼吸,被他缠绕著,著他掌握著,被他引诱著,引导著他进入他的身体…………
没有润滑的身体,进入的那一刻原该是十分痛苦的,沈未央却似乎没有感到痛苦一般,雪白的长腿紧紧缠绕著凌飞扬,催促著他行动,眼中水雾蒸腾,整个身子贴在他身上,手紧紧的抓著他的背,凌飞扬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他熔化了一般,在他滚烫的身子里,他紧紧的缚住了他,每一抽动都十分困难,可是,快感却更强,只觉得身在一片铺天盖地的快感之中,只有那滚烫的包围和他断断续续的偶尔夹杂著一两声呜咽的呻吟…………
缠绵不去…………
两个人疯狂的痴缠,直到沈未央经受不起太大的快感昏过去,凌飞扬也累极倒在他身上,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不肯松手…………
13
醒过来的时候,凌飞扬没在身边,却是季晓坐在窗子低下的椅子上拿著本书看,听到他的动静抬起头来,笑吟吟的打趣他:“看看你,纵欲过度了吧,我还说他派人那麽急的把我叫过来,吓我一跳,以为你出多大的事了,原来这样。”
沈未央只觉得懒懒的,哪里有力气回应他,只问:“他呢?”
季晓皱皱眉头:“他先前一直在这边看著你,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後来一声不吭就出去了。”
沈未央也皱起眉头来:“他什麽也没说?”
季晓摇头,想了一会又说:“反正我觉得他今天特别奇怪,呆呆的,说不出的别扭。”
沈未央听他这麽说,不由皱著眉头沈思起来。
季晓有点不安,不过倒也不急,还有这位未央公子摆不平的麻烦麽?
只是…………唉,主子实在也是太固执了些,连这麽厉害的未央公子也这麽几年还没把他弄到手呢,也算是他的本事吧,不然,凭未央公子的本事,早就把他收服了呢。
不过,若主子这麽容易到手,倒没本事统领江湖了,这麽些年来,主子威名愈盛,不仅武功更加精纯,手段也越发出神入化,恩威并施之下,江湖中黑白两道都已经纳入羽翼,偶有不服的都已消失在铁蹄之下,十八层主人座下八护卫,十刀王,三十六铁骑,四十八堂主全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要笼络这麽多高手,真的非要有高明手段才行呢。
是不是越是身在高位就越别扭呢?
想著这里,季晓正想笑,却听到沈未央轻轻叹口气:“大约我太心急了,他只怕是又别扭起来了。”
咦?季晓奇怪,便说:“那是怎麽的?”
沈未央又皱眉:“你不知道,他的性子古怪著呢,若是好的时候,便对你好到十万分,若是认定了什麽,拉都拉不回来,而且脸皮又薄,脾气又强,得顺著他的毛摸才行呢,我如今是太急了,他必是又有了什麽糊涂心思,唉,我也不是没想到这个,只是这麽久,难得有机会,竟就忘了!”
又说:“若不是他那麽好,我又怎麽落到今天这样子还死不悔改?”
说著竟微微笑起来。
看得季晓忙别开眼睛,这麽漂亮的笑容哪里敢看?真怕落到那光华灿烂的眼睛里去呢。
让他一个人陶醉了半日,才说:“既然这样,你怎麽办呢?”
沈未央说:“这个实在难,以前我来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也没法子躲,如今,只怕要来的还是要来──真要躲也不是躲不掉,只是怕连他也躲掉了…………那个笨蛋,这麽久了还那麽记恨,什麽时候才能开窍呢?”
季晓迟疑的说:“我倒觉得你别一味顺著他,有时候气气他倒好些。”
“哦?”沈未央大有兴趣,笑道:“你细说说。”
季晓道:“你们的情形我又不明白,哪里能说什麽,只是听你说起来,你实在是太纵容他了,如今他才这样,不如也让他受点子气就好了。”
沈未央笑,点头说:“原来这样,不过我得好好想想,其实只是一时想著他为了我也受了许多苦,只要我能做的都做了,想他开心些,也就没想到这些个,真的,你不会明白,他原是极疼我的,如今竟恨的这样,自然是其间苦楚太重,我一想到这个,哪里还忍得下心来。”
季晓笑道:“你们的事自然是你才清楚明白的,我不过是胡乱说说。”
沈未央说:“反正也是躲不过去,罢了,看他怎麽做我再想好了,趁如今留点力气是正经。”
季晓点头:“我在这里久了也不好,还是走了罢。”一边递给他一个极精致的小瓶子:“藏好了,保命要紧。”
沈未央失笑:“哪里就至於这样了?”不过仍是收著。
季晓说:“为防万一罢了,想必也用不著。”
又嘱咐了些话,便告辞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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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好几天凌飞扬都没露面,虽然两人只一墙之隔,沈未央清清楚楚听得到他什麽时候回来,什麽时候睡下去,什麽时候起身,但整整三天,却一也没见过他。
沈未央轻轻叹口气,这个固执的家夥,就真要他死了才能明白麽?
小昭看他叹气,便在一旁笑道:“公子怎麽了?好好的叹什麽气呢。”
沈未央笑道:“也没什麽,只觉得闷的慌。”
小昭说:“那不如出去走走,後面院子里开了一树石榴,一树火红,真是漂亮呢。”
沈未央摇摇头:“懒懒的,不想动。”
小昭便劝他:“季大夫说了,公子多动动,对身子好些,一味的窝在房子里不好。”
沈未央打个呵欠:“好没意思,不如睡一觉。”
说著便歪在床上,小昭见他真想睡觉的样子,怕他睡的多了晚上走了眠,忙说些闲话给他岔开。
沈未央只懒懒的听著,偶尔答一句半句的,眼睛都快合拢了。
只听小昭说些新近的新闻,什麽这个公子怎麽,那个公子怎麽的,一点趣都没有。
“公子,最近来了个贵客呢,听说主子天天陪著他,好大的面子。”
“哦。”
“那天我在後园看到的,和主子在天聆阁後头的小厅喝酒呢,哎呀,好漂亮的男人,我觉得啊,比主子还长的好看呢,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迷死人了。”
“哦。”
“好多人偷偷去看他呢,听说还是什麽候爷,是朝里的红人呢…………”
“嗯?”
沈未央猛的坐起来,睡意全消:“候爷?”
小昭吓一跳:“我听烟荭姐姐说的,说和主子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所以主子这几天老陪著他。”
沈未央心里小小的呻吟了一声,他怎麽来了?真是要命。
又倒下去:“小昭,让我睡一会,我头疼。”
小昭只好闭上嘴,给他盖上被子,悄悄的退了出去。
只是沈未央头疼是头疼,哪里睡得著,只是心中纷乱,头都大了。
唉,果然是命不好,这齐宣萧早不来晚不来,几年都没来过了,这会子跑过来,没别的事还好,万一凌飞扬发疯,可怎麽收场?
偏偏最怕的竟就是躲不掉,吃过晚饭,沈未央正在院子里看落日,便远远看见凌飞扬身边的侍卫走过来,沈未央心中突突直跳,等侍卫走近,十分客气的说:“未央少爷,主子传你过去。”
沈未央眼前一黑,身子都不由的晃了晃,脸色立时便变的煞白,呆了好一阵子,低声说:“劳驾二位等等,我去换衣服。”
小昭在屋里看到,当然知道不好,一句话都不敢说,悄悄的服侍沈未央换了衣服,眼睁睁看他跟著侍卫走了。
木然的跟著前面的人走著,心中竟不觉得痛了,只觉得茫然一片。
支撑这麽久,真的值得吗?
其实早该放弃的吧…………
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原来他真的不怕他死,真的是想要他死…………那麽那个时候怎麽又急成那样?
是现在想通了?
还是那个时候一时鬼迷了心窍?
或许是他的恨已经无可比拟,不是爱情可以抵消的了的。
在经历了那样的日子,经历了那样的缠绵之後,他似乎恨意未曾稍减。
沈未央原以为,他已经凌虐了他这麽多年,甚至几乎把他逼死,再怎麽恨也该慢慢淡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今日…………
这个人,这个当朝最得宠的齐小候爷…………甚至是他沈未央的朋友…………
凌飞扬真要断了他所有的生路吗?
那些日子的温柔,那些日子他未曾说出口的怜惜,竟是那麽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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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脑中一片眩晕,以前这种时候虽是心中发冷,虽是恐惧,虽是难过,虽是痛楚难当,却没有象今日般如此绝望…………
原以为第一被他如此对待的时候那种心如刀搅的感觉已经是痛苦的极限了,以为熬过了那一便百毒不侵,再怎麽样都能隐忍,仍留著那希望,留著一条能走下去的路。
甚至那麽安慰自己,他能狠心这样,自然是曾极其痛楚,才会这麽狠的下心,如此凌虐曾经爱若性命的人,心中竟是对他万般怜爱,怜他曾经如自己如今一般五内摧伤,怜他这麽背负了多年的仇恨痛楚,便对他百般顺从,只望日子久了,他出够了气,慢慢磨灭了仇恨,再图设法与他再如以前那般恩爱…………
可是…………原是他想错了,他的恨早已大於爱意许多,原来早已不是他的忍耐,他的温柔能挽回的了,原来,只有他死了才能带著他的仇恨离去,原来他已经要斩断他所有的生路了…………
一时间,磨灭了斗志,竟是面如死灰。
低著头慢慢走著,渐渐走近了,渐渐听到了齐宣萧爽朗的笑声,只这时,已经觉得屈辱,他要断绝他所有的一切,再也没有生路可以走了。
身体泛起一阵阵刺痛,耳边轰鸣著,他机械的往里走去,他说的话一句句听得清楚,他的动作也感觉得到,全无意外,但最的感觉还是齐宣萧那一刻的惊愕表情…………
虽然他立时便收了那表情,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可是,那表情,却已经印在沈未央心中,再也挥不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便被送到齐宣萧住著的绾晴楼,他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天黑下来,一直到夜,齐宣萧却并没有踏进来一步,只有一个丫头来服侍他休息,他也不曾抗拒,任人摆布。
第二日,第三日,齐宣萧一直住在厢房里,竟始终未曾来看他一眼。
便是到了此时,沈未央方才渐渐的回过神来,到了傍晚,对那个服侍他的丫头说:“麻烦你去请齐小候爷,说我要见他。”
很快,齐宣萧便过来,只是在门口踌躇,神色略见尴尬。
沈未央看了他半响,叹口气:“你在门口做什麽,进来吧。”
齐宣萧说:“我这辈子从没这麽後悔过,怎麽心血来潮跑来这里,原该陪父亲打猎去就好了。”
越发尴尬起来。
沈未央说:“哪里是你的错,全是我的错才是,倒让你难做了。”
齐宣萧叹气:“你消失这麽久,怎麽就弄得这样子?”
沈未央抿著唇,竟是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才说:“我这事和你也说不明白,我请你过来不过是告诉你,从此以後,忘了沈未央这个人吧,当你从来没有这样的朋友。”
“你!”齐宣萧剑眉都竖了起来:“你撞了什麽邪了,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我算是白认得你了。”
沈未央也不动气:“我本就希望你干脆不认得我,最好天下没人认得我就好。”
齐宣萧气结,真是,这辈子也是一帆风顺惯了的,偏偏就在这人跟前就没了本事,老是让他一句话就堵回去,只能干瞪眼。
这麽久没看到他,竟还是这样。
本来一眼看到他十分震惊,觉得他变了许多,没想到,原来仍是那样嘛,牙尖嘴利的,比谁都厉害呢。
不由说:“你到底怎麽了?”
沈未央说:“我活不长了,也不想活了…………”
齐宣萧寒毛都竖了起来,这是沈未央说的话?那个笑傲人生,从不服输的沈未央会说出这种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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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觉得天下大乱了呢,曾身负盛名的未央公子会是今天这种身份本来就已经让人惊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竟然还这样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竟然连沈未央都有灰心的一天?
其中到底有些什麽纠葛?
不过齐宣萧踌躇半日,还是不敢问出来,只是说:“未央,你一日是我的朋友,便一直是我的朋友,你如有什麽难不妨说出来,让我帮著你想法子。”
沈未央叹气:“不必了,你只要从今以後忘了有我这个人就好了,想什麽法子啊,死了就罢了。”
直是让齐宣萧肠子都拧了起来,这麽心灰意冷的样子,这麽一心求死的样子,若是别人就罢了,如今竟是沈未央,真真让人心酸的紧。
只是再是心里难受,也还强做笑颜劝慰他:“未央,你从来不是这麽服输的人,怎麽今日这样了?就有什麽事情,想个法子弄好就是了,你要用什麽或是要什麽人帮忙,只管告诉我,哪里就有过不去的关呢?”
沈未央倒让他说得笑起来:“你又不知道,我这事便是神仙也没法子的,唉,你就先让我自怨自艾两天吧,若这两天没死,再说罢。”
这话说得有些意思了,极象是沈未央的脾气,齐宣萧连忙答应,也就不敢再扰他,自己悄悄出去了,只是叫了丫头出来细细嘱咐了,十分不放心。
真是为他担心呢。
越是玲珑剔透的人越是心思细,事事都要细思量,难免想得过了火,又不肯听人劝,就像他这样,一旦想得钻了死胡同,便难以脱身。只是…………他如今这形状,事情想必十分严重才是。
齐宣萧看看紧闭的房门,不由的叹口气。
齐宣萧有点怕他,没得了他召唤也不敢去扰他,只每日在十八层总坛逍遥,凌飞扬对他十分的客气。
朝中的红人啊,突然来这个现在统帅武林的地方,只怕不只是来玩玩而已的吧,凌飞扬与他本只有一面之源,绝对没什麽大交情的,怎麽这小候爷到这里来散心了?
凌飞扬不得不分外戒备。
可是看起来他真的很闲的样子,整天眠睡柳,也没见他刺探什麽消息,完完全全是在修身养性的样子。
真是满心疑惑,却又不敢怠慢,武林势力再大终是草莽,不必和朝廷作对。
凌飞扬在书房里批著折子,一抬头便看到这碍眼的齐小候爷正在泠湖上泛舟,此时泠湖上全是残荷,竟不知他哪来的兴致。
齐小候爷此时坐在船头,十分悠闲,他容颜本就十分俊秀,此时微微笑著,更兼身边几个美女与他调笑,真是风流倜傥之至了。
凌飞扬咬咬牙,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其实不是不知道为什麽,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不想管那个人,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却心中烦乱,竟是集中不了精神,呆坐了半日,终於起身走了出去。
看主子出来,门口伺候的侍卫忙跟上去,凌飞扬摆摆手:“不必跟著了,我一个人走走。”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主子今儿怎麽了?
只是不敢说话,看他木著个脸慢慢往外走过去。
说是一个人闲著走走,却一不小心走到绾晴楼门口,直到了门口才惊觉,不由呆了。
真不知是撞了什麽邪,这几日睡不好吃不下也就罢了,怎麽连出来走走竟然都走到这里来?
心里把自己咬牙切齿的骂了半天,垂头丧气的正要进去,却听到身後齐小候爷的声音:“啊,凌教主,怎麽站在门口不进去呢?难得凌教主大驾光临,幸而我现在回来了,不然岂不是错过了?”
凌飞扬转过头去,看他笑容满面,连声音也带笑,似乎和他极好交情一般,心中自然明白此人不可小觑,一边也忙挤出笑容:“坐的倦了出来走走,就顺便来瞧瞧候爷。”
齐宣萧忙请他进去,笑道:“凌教主费心了,这冒昧打扰真是惶恐。”
凌飞扬也客气:“齐小候爷还习惯把?若是要什麽用的,要什麽人服侍,只管叫人告诉我,小候爷是贵客,请都请不到呢。”
齐宣萧听他这麽一说,便笑:“凌教主盛情,齐某敢不谨领?”
笑容竟是十分玩味的样子。
只是凌飞扬心中有些心事,倒没注意,只是踌躇著不知怎麽开口。
只好与齐宣萧扯些有的没的,倒让齐宣萧暗暗揣度,这人到底要说什麽?
扯了许久,扯的自己都有些急躁起来,凌飞扬总算是想到了个借口,说:“前日我送来的人,他身子有些不太好,不知有没有给候爷添麻烦?不如现在交给我好让大夫看看。”
齐宣萧一怔,未央?一时没有考虑,只是直觉的忙为他辩护:“哪有麻烦,未央很合我的心意呢,不如凌教主就让他在我这里多住几日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只觉得凌飞扬的神色瞬间就难看起来,那样子瞪著他,似乎要把他吃下去一般,倒吓了他一跳,心里忍不住暗想: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凌飞扬很快便收了那神色,只淡淡说:“既然候爷喜欢,那就让他在这里多住几日吧,若他为候爷添了一点半点麻烦,候爷派人告诉我,我自然接他回去。”
说著便告辞了。
齐宣萧送他到门口,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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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便叫过自己带来的侍女翎聍,最是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极得他的欢心,所以这出游只带那么几个人倒带上了她,果然是对的,才来这么几天,就和这里的丫头们交情极好了,做什么也方便。
便吩咐她:“你悄悄过去凌教主那边看看现在什么情形,别让人起疑。”
这小丫头虽然奇怪自己主子的这吩咐,不过知道主子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倒也习惯了,忙答应下来,就自己设法去了。
齐宣萧在门口站了一会,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便进去找未央了。
沈未央在窗子下的椅子上坐着,拿着本书看,见他进来,便把书放下:“今儿奇怪,你不是怕见我吗?怎么敢来了?”
好利的一张嘴,齐宣萧苦笑,实在是厉害:“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不过,若是没事还真不敢来扰你。”
沈未央抬头审视他半响,方才道:“我哪里敢惹你,什么事?”
齐宣萧笑起来:“好奇怪的一件事,你猜也猜不到。”
沈未央懒得理他的疯言疯语,又低头去看书,齐宣萧哀叫:“未央,你就配合我一下嘛,好容易找到一件你会感兴趣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沈未央一下子抬起头来,倒吓了他一跳,忙说:“刚才,凌飞扬过来和我东拉西扯半天,我还在奇怪呢,原来他是想接你回去。”
“ 哦?”沈未央淡淡的应了一声,却皱起眉头想了想:“你怎么说的呢?”
“我又不知道你的意思,当然回绝了啊,你都没说什么,我敢作主么?”
沈未央轻轻笑起来:“说得好委屈的样子,我有那么厉害么?”
却不由的以手支颐,沉思起来,把齐宣萧一个人晾在一边。
齐宣萧十分无聊,却又不敢扰了他,真的,不知为什么,总是对他有一分说不明白的惧怕,其实,明明是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五官精致,冰肌雪肤,尤其是往日他那眼角眉梢隐隐的凌厉之美淡去,整个人竟是越发柔媚起来,笑起来也是淡淡的,可就算这样子,齐宣萧还是觉得,对他还是不能惹,惹了他一定不会有好事。
不过,此时的沈未央实在是太动人了,容颜在窗口淡淡的光芒中如玉一般温润,嘴唇嫣红,一点雪白牙齿轻轻咬住下唇,眼神不知落在什么地方,眼波清澈,就算没看着他都似乎能勾了他的魂一般…………齐宣萧艰难的移开目光,努力做着克制功夫,虽然这是个尤物,却是天下最不好惹的那一个,和他,还是做朋友来的好,万万不可有非分之想,否则,一贯风流倜傥的齐小候爷只怕就要万劫不复了。
好容易克制了自己的心绪,齐宣萧不由得意起来,在这种诱惑下都能最终平静下来,只怕就他一个呢。
想了想,加上这算起来,他齐宣萧已经成功避开这诱惑1了,真是惊人呢,怎么能不得意的大笑呢?不过大笑还是不敢的,怕扰了他,只能窃笑罢了。
却听到沈未央带笑的声音:“你一个人古古怪怪的笑什么呢?”
齐宣萧忙回过头来,一句话带过:“没什么,你想到什么了?”
沈未央扬头一笑,齐宣萧不由一阵高兴,好容易看到他如以前一样了,那样自信的样子,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的样子,真的,沈未央还是最适合这模样了。
不由笑道:“必是相通了什么,不像先前那么恹恹的样子了。”
沈未央笑:“自怨自艾的这么几天,也够了罢。”
齐宣萧点头,其实,真正坚强的人并不是真的遇到什么打击都不会犹豫,都不会被击倒,没有人可以做得到这点的,任何人难免也有想放弃的时候,有灰心丧气甚至绝望的时刻,只是,有些人会一直绝望下去,有些人却会重新站起来,就像沈未央,当日绝望灰心到那个样子,让人忍不住都为他心疼,只是帮不了他,过了几日,他慢慢的竟又站了起来,实在是让人佩服呢。
沈未央说:“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想到今天还是觉得我的判断没错,只是没料到他这么固执,所以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以至一时万念俱灰,如今,我又想明白了,我是不会放弃的。”
齐宣萧有些不太明白,沈未央道:“我要你帮忙呢,所以,还是把事情首尾告诉你好了。”
齐宣萧大喜,心里痒了不是一日两日了,又不好问他,好难得他今日主动开口要告诉他,岂不是好?便忙笑道:“好,你慢慢说,我用心听就是了。”
沈未央一笑,轻轻瞟他一眼,竟让齐宣萧心都不由砰砰跳起来,明知他是无意,只是这无意的一眼中风情无限,这身边无数金玉美人的齐宣萧都禁不起这一眼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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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又沉吟了一会,让心急的齐宣萧都差点忍不住了,他才说:“我与飞扬原是情侣…………”
齐宣萧差点跳起来,情侣?有这样子的情侣,把自己的情人送给别人?
可是这明明是从沈未央嘴里说出来的话啊,简直是奇怪。
沈未央显然陷入回忆中,面上微微带笑,如春风般醉人:“我们曾经也有一段很美好的日子呢,他待我极好,简直是爱若性命,那个时候,我们两个都很快活…………”
“可惜,并没有过多久,江湖中突然有一个大魔头出现,你知道的吧?”
齐宣萧点头:“”十八层“主人的出现的确是武林的一大浩劫啊,黑白两道精锐几乎丧失殆尽,人人恐慌,幸好他出来并不太久,不然当时连朝廷也得严阵以待,不知又要如何生灵涂炭了。”
沈未央闭了闭眼睛,似乎在隐忍什么,方才接着说:“我本和他在江南春好之,但因为这魔头的出现,华山招了我回去,我便带着他一起回去,可是…………”
沈未央气息因为痛苦而粗了起来,似乎很痛苦的样子,看得齐宣萧心里着急,过了一会,他才平静下来:“华山收到十八层主人的传贴,要在三日后灭门华山…………那一天是三月十二。”
“啊?”齐宣萧失声叫起来,灭门华山?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华山应该早不在了,凭十八层主人的本事,十个华山也是抵挡不住的,怎么却能到了今天依然屹立不倒,甚至在今日的十八层主人一统江湖之际仍能偏安一域?
沈未央神色渐渐有些奇怪起来:“但那传贴中附了一封密信,信中所指,三月十四日,武林中所有门派将聚集华山顶上,要求华山交出在武林中为害良久的专以偷袭杀人为乐的邪教弟子景无法。华山只要由沈未央指出他带回来的那位叫凌飞扬的人便是景无法,十八层主人将保证不再与华山为难…………”
说到这里,沈未央已经说不下去了,容颜扭曲,仿佛重尝当日的痛苦。
齐宣萧木立在当地,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了以后的事情,自然是未央为了保全师门不得已牺牲情人,情人侥幸未死,如今…………是报复吧?
不过,齐宣萧想了想,说:“这事其中很多问题啊,是十八层主人策划的这事无疑,为什么现在凌飞扬竟然成了十八层主人?实在是很奇怪,尤其是还要你亲自指出来。”
沈未央这半响已经平静下来,点头道:“我也觉得非常奇怪,所以一直在暗中察访,只是,十八层主人势力极大,偏又神秘莫测,别说调查事情,就连他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竟然都查不到,也就只有暂时搁在一边了。”
齐宣萧又说:“至少你该有点猜测才是,说给我听听?”
沈未央神情凝重,许久才说:“我怀疑他姓凌!”
齐宣萧一时不太明白,傻想了半天,突然脑子里轰一声:“你的意思是…………”
沈未央点头:“是,我就是那么猜想的,这样一切都能解释的清楚明白了。”
轻轻叹息一声:“只是证明不了,不过,就算证明得了又有什么意思?要现在好了才有意思啊。”
齐宣萧仍然维持着震惊的表情,说:“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要我帮忙吗?”
沈未央笑道:“正是要你帮忙呢,你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别放我回去。”
齐宣萧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让他也着急?他仍是喜欢你的是不是?”
沈未央笑道:“若不是我一直这么坚信,只怕早死了,哪里熬得到今天?你…………”
话没说完却被齐宣萧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说:“其实你不如跟了我罢了。”
沈未央吃一惊,伸手敲他头一下,却是笑骂:“做什么,莫名其妙的。”
齐宣萧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回过头去,凌飞扬在那边桥上‘散步’呢。”
沈未央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立即又放松了,伸手回抱他:“他在看我们?”
齐宣萧轻声笑:“你以为他在看那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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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央也笑起来,贴在他耳边:“你看得清楚他吗?”
齐宣萧笑道:“我看得清楚的很呢,看得到他额上青筋一根根冒出来,他的眼力一定比我好,所以,看得更清楚。”
两个人小声说着话,拉拉扯扯的转进里面屋子去了,齐宣萧便放开他,笑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呢?又想报复你,又放不下心,一天过来转几遍,什么意思嘛?”
沈未央显然很是开心,抿着嘴笑,竟是极其容光焕发起来。
然后说:“依我说,他也做的很是过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跟我出去,料他也不敢不答应。”
沈未央偏着头想了想:“不能走,若走了只怕就真完了,不过这的事…………”一边轻轻叹口气,说:“原是我太纵容他太顺着他了,他竟是越发变本加利起来,一味的的不要我好过,其实,我难过他也不见得好,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这,趁着你在这里,我真的也该让他也试试着急的味道呢。”
齐宣萧连忙笑道:“正是如此,那人抱着那么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不放,什么意思嘛,你要怎么做,只管吩咐我,我就和他耗上了。”
沈未央点头叹道:“也亏你还把我当个朋友,其实,我现在的身份…………”
齐宣萧打断他的话,脸色十分正经的说:“未央,你说这话岂不是要噎死我呢?我齐宣萧是这样的人?你若再这么说,我倒是不敢高攀了。”
沈未央自悔失言,忙笑道:“是,原是我说错了,你别生气,我虽是想得开,却也知这是十分敏感的,不然,那日见你的时候,也不会比往日更难过了。”
齐宣萧也不知怎么说的好,他知道沈未央原是极傲气极清高的人,如今竟然是这种身份,还被故意的送给别人,自然心里难受,若是不认识的人还好些,偏偏又是他当年极好的朋友,自然更觉尴尬难堪,所以,倒是他齐宣萧要更加小心说话才是。
沈未央看他表情,自然明白他心里的想头,如今他已经算是极豁达的人了,忙说:“你也不必想别的,只是如今这事情,我们商量一下是正经。”
齐宣萧说:“你是怎么想的呢?说来我听听。”
沈未央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想的,只是最好你一直挡在我跟前,别放我走,嗯,最好是很喜欢我的样子,气气他。”
齐宣萧笑:“这个容易,你放心,要做一个好情人我可拿手呢,非让他心急火燎不可,凭我这身份,想他也不敢和我硬来。别让他欺压惯了你,倒不知道别的人可是那未央公子当宝贝呢。”
沈未央嗤一声笑出来,这齐宣萧果然知情识趣,一点就透,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不是,往日竟让他觉得再怎么样沈未央也仍是他的,如今,倒让他瞧瞧清楚。
齐宣萧也笑,俏皮的说:“那现在就让未央公子好好歇一会,身体养好了才好呢。”
正说着,翎聍正好回来,便来回事情,齐宣萧叫她进来说给沈未央听,她虽是疑惑,却仍是十分恭谨:“回候爷,我过去找凌教主房里的萱鹂妹妹要样子,没过一会子,凌教主回来,好像生什么气似的,就进了书房,里面一阵响,好像砸坏了不少东西似的,萱鹂妹妹说她主子最近几天气大的很,动不动就发脾气,半夜还要砸东西,很吓人,过了一会凌教主就又出去了,我等了一会看他没回来就赶着回来回禀候爷。”
齐宣萧笑起来,随手在荷包里拿了个金叶子赏她:“好,我知道,你今后没事也过去瞧瞧,只别让人疑心才好,有什么都告诉我,我自然有赏,下去把。”
等她下去了,齐宣萧大笑起来,沈未央也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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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齐宣萧做这一套倒真是行家,晚上就叫了人找管事的,要她送些极好燕窝来,说是候爷的话:“未央公子身子不太好,早上得熬些燕窝粥给公子吃。”
又叫人拿着方子回禀凌教主,说是候爷拜上凌教主,要去总坛的丹药房找些药材,配一味药丸子,原是未央公子身子是气血两亏,得着实补补。
凌飞扬差点炸起来,沈未央怎么样关你齐宣萧什么事?
第二日,与齐宣萧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看他满面春色,容光焕发的样子就已经让凌飞扬心中十分不舒服了,只是面上不好说什么,待吃了饭,齐宣萧叫了侍女过来吩咐:“你回去瞧瞧公子,看他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把熬好的燕窝粥端过去,告诉他我一会就回去,你脚步轻些儿,别惊动了他,我瞧他多半还没醒呢,若没醒,你就在外头等着,别让他醒了找不到人。”
那侍女十分伶俐,笑道:“候爷也太小心了,有小昭妹妹服侍公子呢,哪里就找不到人了。”
齐宣萧笑骂:“就你这小蹄子知道?万一小昭有什么事出去一会半会的,偏他就醒了呢?还不快去呢。”
那侍女便笑着答应着去了。
凌飞扬脸色十分难看,齐宣萧只装看不见,倒笑道:“让凌教主见笑了,实在是未央他身子不好,怕委屈了他,不得不小心,真是…………”
又火上浇油:“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不过如今我才知道我这些年真是白过了,以前只说什么是天仙化人,哎呀,只见了他才知道我原是想错了,那些人哪里比得上他一点半点的?说起来,凌教主真是情厚,竟这样割爱,实在是感激不尽呢,让我也见了世面,未央他…………”
说到这里住了口,竟露出一个十分甜蜜暧昧的笑容,凌飞扬心里火起,好容易按住没发出来,却是再也坐不住,起身就出去了,齐宣萧伏在桌子上,死死咬着牙忍笑,忍的不知多辛苦方才没笑出来。
凌飞扬满心怒火,铁青着一张英俊面孔,议事的时候吓的下属战战兢兢的,都低着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生怕他的火发在自己身上,他也没耐性,略说了几句就叫他们散了,人人都像蒙了大赦一般连忙退下去,只留他一个人还在生闷气。
真是说不出的心烦!
那个该死的齐宣萧!不明不白的跑到这里来就算了,还成天心情很好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舒服,真想把他那张还算好看的脸打肿了,看他怎么见人。
真是莫名其妙,沈未央是他的人,用的着他齐宣萧做出这副模样吗?就好像沈未央这辈子就要跟着他一样了,居然还笑成那个样子,实在太难看了。
只是,虽然他是个混蛋,却也不能否认他实在是个英俊的混蛋,出身高贵,十分贵气,且形容潇洒,长身玉立,毫无疑问竟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这种人一旦做的那么轻怜蜜爱,只怕谁都要上当吧?
越想心中越是烦躁,低着头乱走,竟不小心又走到了绾晴楼后的水亭子上。
正想走开,却是动不了脚步,一抬头便看得绾晴楼清清楚楚,尤其是那个该死的齐宣萧住的房间,窗子大开,里面的景象分外清晰。
沈未央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看,齐宣萧站在他身后,双手扶在他的肩上,笑吟吟的也埋下头跟着看,那情形,真是…………耳鬓厮磨,说不出的亲密。
不知齐宣萧说了一句什么,沈未央扬起头来对着他笑,也似乎在说话,却是听不见的,只能看到沈未央秀丽容颜上的笑容飞扬,眼中流光溢彩,竟是分外的动人,完全不是对着他时的那种略带几分苦涩,几分黯然的淡淡笑容,此时的沈未央竟是甜美至极的…………
‘咔嚓’一声,惊回了凌飞扬的心神,原来,竟是无意中把刚才扶着的桥上坚硬的紫枣木雕的兽头捏碎了…………
咬紧了牙,转身就走,当然没有看到刚才还柔情蜜意的两个人都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相视笑了起来,很有些奸计得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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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沈未央正与齐宣萧闲聊,却听得禀报:“候爷,凌教主派了一位季大夫来瞧未央公子。”
沈未央一听,不由抿嘴笑起来,忙说快请。
齐宣萧有些担忧,沈未央笑道:“你放心,没事的。”
正说着,季晓走了进来,对齐宣萧行了礼,笑道:“我奉教主之命来瞧瞧未央公子的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该接回去休养。”
沈未央忍不住笑出声来,倒是齐宣萧莫名其妙。
沈未央忍了笑,说:“季大夫,他叫你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呢?”
季晓看了齐宣萧一眼,有点犹豫。
沈未央笑道:“你只管说,他没关系的。”
季晓有点惊讶之色,却也没多说,只笑起来:“真是佩服公子呢,到底你做了什么让他气的那样,偏偏还说不出来,实在是好笑呢,我当着他不敢笑,忍的那么辛苦。”
齐宣萧本也是玲珑剔透的人,这么几句话已经知道个大概了,知道必也是有些首尾的人,便总算不再担心,笑吟吟在一边看着。
季晓笑道:“我晚饭还没吃完,他就派了人来叫我,心急火燎的催了好几回,等我过去看到他,吓一跳呢,脸拉得那么长,颜色也不好看,我还以为是他病了呢,结果…………”
又忍不住笑:“他要我来看你病,叫我告诉候爷你身子不好,要接回去休养呢。”
齐宣萧笑起来:“未央,他为你倒是很费心思呢,你觉得该怎么样呢?”
沈未央心中其实极高兴的,笑容便从心底流泻出来,眼波流转间光华愈盛,害得旁边两个都不由的别开了头,不敢看他了。
都在心里嘀咕:“天下怎么有这么绝色的人物?”
沈未央当然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头,只笑道:“这非得让他记住,今后不能再这么着才行,不然,他动不动就发疯,我真给他弄死了怎么办?”
两个人自然是毫无异议,一径点头,等着他发话。
沈未央说:“季大夫回去告诉他,你是这么说了,可候爷拦着不让走,一定要我在这里调养,他会用心照顾我的,有什么叫他自己来找候爷。”
想了想又说:“你不妨告诉他,其实我在这里气色好了许多,在这里调养反而好些,也不必这么急着接我回去。”
季晓会意,笑着答应:“是,我自然还要背一套医书给他听的,所以未央公子还是住在这里好。”
齐宣萧笑:“我可成了罪人了,幸好我不怕得罪他。”
沈未央笑:“果然是委屈你了,今后若是我还有好的一天,自然来谢你。”
齐宣萧忙笑道:“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必是一日比一日好的,不是我说,凌飞扬哪里是你的对手?”
沈未央笑道:“你倒说的好听,我若真是有那么厉害,哪里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早就好了呢。”
齐宣萧说:“那不过是你舍不得罢了,若真的肯,又何止今天?唉,总是你性子太温柔了些。”
说得沈未央一笑,只不想多说了,便舍了这话题,大家闲聊些别的,季晓方才知道原来沈未央和齐宣萧竟早已是好朋友,怪不得他们说话这么熟捻呢。
不过,说真的,倒真觉得未央公子的气色越发好了,这模样,竟是比他早些时候更是让人不敢逼视了,唉,不由叹口气,就病恹恹的时候都能勾魂摄魄了,现在还得了?
主子其实也很厉害啊,这样的人都舍得,果然是非常人,若是他,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宝贝的不得了呢。
所以说,主子果然是枭雄!
聊了半日,还在这里吃了消夜,齐宣萧最是会享受的人,还自己带了厨子来,手艺竟是出神入化,简简单单几份极简单的点心做出来出乎意料的好吃,尤其是一味甜点,季晓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外面焦脆,里面竟如杏仁豆腐一般嫩,且真有些淡淡的杏仁甜香,实在是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
吃过了消夜季晓方才回去回复凌飞扬,哪里管他是不是等得着急。

22
送走了季晓,沈未央倒敛了笑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对齐宣萧说:“是不是太狠心了些?我怕真的气着他了。”
齐宣萧又好气又好笑:“这么一点子事就气到他了?那他怎么就不怕气着你呢?你怎么也这般优柔寡断起来了,又不怕他对付你了么?依我说,再档几天,非要让他明白了才回去,真是的,你怎么就这么心疼他呢?”
沈未央听他说的原还是凝着眉,脸色也凝重,听到最后一句,倒笑起来:“是,齐小候爷教训的是,不过,据我看,他明日或是后日只怕就要来抢人了,到时候怎么办呢。”
齐宣萧笑道:“真的?你有把握么?”
沈未央笑道:“大约吧,我也不过是猜的,我原以为我是最了解他的,可还是没想到他竟是那么固执,如今我倒觉得依他的性子,该是会来的,不过也难说,万一他又别扭,跟自己过不去也是有的。”
齐宣萧眼珠子一转,突的一笑:“来就来,怕他么,他再怎么厉害也不敢和我明着作对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咱们走着瞧。”
沈未央有些疑惑的看看他,看他不说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转而和他闲聊,过一会便睡下去了。
只是不太睡得好,也不知为什么,前尘往事都入梦来,有时候梦到曾经在江南春好耳磨斯鬓,凌飞扬与他笑吟吟的挽手,一会儿又转到华山,凌飞扬眼中似乎要出血一般看着他,最后翻身飞跃下山顶,一身白衣染满血迹,一时又梦到他恶狠狠的看着他,似乎怎么凌虐他也解不了恨…………
一时间突然清醒了,大约正是半夜,周遭安静无声,房间中一点黯淡烛光,这种时候,不管什么人都会特别脆弱吧。
沈未央不由自言自语:“怎么可能不心疼他?”
真的,看他这么恨他,这么凌虐他,便知道他为了他受了多少苦楚,背负了多少恨意,那种沉重的恨意只怕让他这么些年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吧…………那些年,自己以为他死了的那种痛楚,那种不得安眠的苦,经常在半夜惊醒过来,一时间竟以为他就在自己身边,可是,仍旧是夜风冷冷,只有他一个人,多少黯然泪下,虽然,从来没有在人前落过泪…………可是,那种痛苦只怕也是比不了他所承受的,至少,自己始终知道,这爱情一直存在,从未失去过,可他却…………
所以,他再怎么样恨也是可以明白的,也是未央愿意体谅的…………
因为至今仍然坚信爱情存在,仍未失去。
再怎么艰难都要支撑下去,再怎么心灰意冷也要重新鼓起勇气,虽然有时候已经痛的指望就此闭了眼,再不用受这无穷无尽的苦楚,偏偏想到他曾为了他所受的痛,也就只能叹口气,再体谅他的心情。
他受的苦够多了,现在应该过些快活日子才是。
要死当然容易,也偶尔气极的时候想过:“你要我死我就死了吧。”偏偏怎么也忍不下心,怕他后悔怕他难过怕他痛苦,真是太心疼他了…………
未央轻轻叹口气,闭上眼睛,想要接着睡,却是睡不着,朦胧之间心绪纷乱,梦一个接着一个,乱无章法,却全是当年的事情…………
永远不会忘记那样的满月,清丽如玉盘,房中一地清辉,他就是踏着这清辉走进来的,沈未央睁大眼睛看着他,看他走近他的床前,然后低着头看他,却是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沈未央难以自持,慢慢坐起来,贴近他,抱着他的腰把面孔贴在他胸前。
凌飞扬迟疑了一下,手落在他头发上,轻柔的抚摸着。
好奇怪的梦啊,温柔的迟疑的凌飞扬?
可是难得有个这么温柔的梦,沈未央其实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不由的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很享受的把面孔在他身上磨蹭着。
“为什么一定要梦里你才不会冷着脸呢?”
“你要是一直这么温柔多好呢,象以前一样,对着我的时候总是笑着的…………”
“永远也忘不了呢,真怕那种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死也没什么关系,就怕你会后悔,那个时候却又活不回来了。”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痛苦啊,以为你死了那些年,我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好啊…………”
“唉,若不是拿华山威胁我…………”
“真怀疑你们是父子啊,一样的手段,都知道我怎么样也得保全华山的…………”
“怎么样都查不出来,真是神秘…………”
“我就没你这么小气,只会发火,都往牛角里钻…………”
“我若真死了你还不是难过,我是心疼你才不死的…………”
“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只是你太过分了,明明知道他是我好朋友的…………”
“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总不能想你突然就转了性子吧?”
“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还是舍不得的我的,不然我一定支持不到现在的。”
“………………”
好容易遇到这样一个平和的温柔的梦,沈未央竟显得说不出的脆弱,一直紧紧抱着梦中的凌飞扬,说了许多一直埋在心里的话。
天明的时候他才从梦中醒过来,呆呆的在床上发怔,什么时候才能真的紧紧抱着他,什么时候才能如梦中一样把几年来的痛苦,委屈,爱意全告诉他?
什么时候才能得回以前的恩爱,再也不用委屈不用苦苦支撑?
唉,那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别扭呢?
要想如以前一般携手同游,享受春光夏日,真不知还要多久啊!
又忍不住轻轻叹口气。
齐宣萧正好踏进门来,便笑道:“好好的,偏偏一大早就唉声叹气的,瞧瞧你的样子,怎么还不起来?懒成这样了。”
沈未央自失的一笑,便坐了起来:“我昨晚没睡好,不想起来,你别管我了。”
齐宣萧说:“那你就睡吧,反正我得出去和他吃早饭呢,我发觉,拿他那张铁青色的脸下饭比什么菜都香呢。”
沈未央笑出声来:“瞧你这人,轻狂成这样了,没点候爷的风度。”
齐宣萧笑:“有乐子瞧这候爷不做也罢。”
说着站起来:“你睡吧,我去了,有新鲜乐子我回来告诉你。”
沈未央笑着点头,看他风一般又出去了,不由摇摇头,这家伙,怎么就脱不了小孩子脾气呢?

23
沈未央真的倒下去又睡,居然沉沉的睡着了。
很香甜的醒过来已经快中午了,便叫人,翎聍很快进来,笑道:“公子醒了?候爷进来看了两了,偏这会又出去了。”
一边就手脚伶俐的服侍他起来。
沈未央笑道:“他真是闲――小昭呢?”
翎聍笑道:“小昭妹妹去拿候爷给公子做的衣服去了,一会就回来。”
服侍了他漱了口,擦了脸,便问:“公子现在略吃点东西吧,快中午了,一会怕又吃不下午饭了。”
沈未央点头。
翎聍便叫人把先就准备好的东西端进来,一小碗瑶柱燕窝粥,一碟子蒸的北菇萝卜糕,沈未央喝了两口粥,吃了一块糕,便摆摆手不吃了,翎聍忙赔笑道:“虽说不能吃多了,公子也吃的太少了些,好歹再吃点吧?”
沈未央笑道:“不过清清肠胃,不碍事,撤下去吧。”
翎聍还要劝,却见齐宣萧走了进来,叫她下去,翎聍忙闭了嘴,端着东西下去了。
沈未央看看齐宣萧,笑道:“怎么,没有新鲜乐子?扫兴回来了?”
齐宣萧哼了一声:“也不知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竟就和我亲热起来,我故意说的那么暧昧他也一直笑吟吟的,半点也没变脸色,倒是说话越发亲热了,害我寒毛都竖起来。”
沈未央“嗤”一声笑出来:“原来是这样,你真是小孩子,这么着就生气,你这么一生气,他岂不是更得意了?”
齐宣萧又哼一声:“你情人占了上风你就得意了,也不安慰我倒打趣我,也不想想,我这是为了谁呢。”
说着气鼓鼓的坐在窗子底下。
沈未央笑,过去拍拍他肩安慰他:“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呢,怎么会打趣你,不过劝劝你别计较罢了,你若生气岂不是遂了他的意了?”
齐宣萧皱皱眉头:“昨儿他还被气到了,怎么今儿脾气那么好了?有什么古怪?”
沈未央想了想:“我怎么知道?大约物极必反,他生气过了头,只怕就不生气了。”
齐宣萧担忧:“那你怎么办呢?”
沈未央笑起来:“有什么关系,他若不要我我就跟着你去候爷府,行不行?”
“你怎么这样!”齐宣萧是真的着急了,一跺脚:“我帮你担忧,你倒开玩笑,还不快些想个办法出来。”
沈未央叹口气:“着急也没用,我又没见到他,也没打听到什么,怎么想法子,你这也不过才一个早上,别急,过两日再看看。”
齐宣萧还要说话,小昭轻轻进门来,齐宣萧便住了嘴,沈未央说:“什么事?”
小昭回道:“公子,主子派人送了两个盒子来,说是给公子中午吃的。”
沈未央和齐宣萧对看了一眼,都有些愕然的样子:这人怎么突然拿出低姿态了呢?
沈未央定了定神,吩咐小昭:“叫进来吧。”
进来的是两个看起来就极伶俐的小厮,先给齐宣萧请了安,才给沈未央请安说道:“公子,主子派我们两个来,是送这两个盒子。”
一边呈上两个一色青罗甸盒子,就打开盒子盖子道:“这个里头是一盅明炉一品火锅粥,配一小碟子玫瑰腐乳。”
又打开另一个:“这个里面是两碟点心,一碟子螃蟹馅子的小饺子,一碟子栗子粉蒸的糕。主子说公子身子不好,别吃那些太油腻的东西,清淡些好。”
沈未央眼睛转了又转,还是没说话。
旁边那个小厮又说:“主子还说…………”偷偷看了看齐宣萧,犹豫着没说出来。
沈未央便说:“你只管说没事的。”
那小厮才继续说:“主子说,有的人弄不明白,只会吃些大补的,公子身子原弱,突然大补起来,怕公子受不了,叫公子别怕,不想吃就给他倒了算了,主子自然会差人送好的来。”
沈未央开始还在愕然,听到后头已经忍不住笑了,瞟一眼齐宣萧,看他脸绷起来,很有些按不住的样子,虽好笑又怕当着下人扫了他的面子,实在不好笑出来,忙说:“恩,你放在外头去吧,回复主子,未央叩谢了,候爷待未央很好的,也没什么大补的,不过休息的好些罢了。”
那两个人退了出去,沈未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2
齐宣萧面上挂不住,很想发火的样子,可看未央笑成那样,那火竟然发不出来,实在无奈,竟跟着他笑起来。
笑了下才说:“他只怕是气坏了,总算开始反击了。”
沈未央笑:“只没想到他是要这样做,我以为他拉不下这个面子的。”
齐宣萧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有下文,便没说话,等着他说。
沈未央轻轻皱起眉头:“不过这样不是好事,现在有你护着我,可你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今后你走了,他一定找我麻烦,再不会错的。”
齐宣萧眼珠子一转:“那你就跟我出去吧,我自信有本事弄出你去。”
沈未央又笑:“你又胡说了,明知道我不肯的。”
“那怎么办?留在这里又没好事,叫你出去也不肯。”齐宣萧不由烦躁起来:“那你要怎么办?”
沈未央翻个白眼:“我又不是诸葛亮,哪里立刻就知道怎么办?想想再说啊,若是想出来就好,想不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是。”
齐宣萧听的越发生起气来:“什么了不得的人,你就一定要把他当宝?我非要把你弄出去,他若真的后悔了叫他自己来找人。”
似乎越说越气的样子,一转身就要去找他,沈未央忙拉着他:“好大的脾气,你也稍歇歇再说,他才派个小厮来说话,你就这样,岂不是太落了下风了?”
竟说的齐宣萧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埋怨道:“你说我倒是牙尖嘴利的,怎么偏偏就栽在他手里翻不了身呢?真是现世报,何苦来,不如我帮你撕破了脸,大家说个清楚。”
沈未央苦笑:“你是没遇到罢论拉,你若遇到了就明白了,不过,也不是都象我们这样的冤孽,你必是好的,好了,消消气,慢慢再说罢。”
又是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他按了下来,沈未央面上虽是笑着,心中却是十分疑惑,凭他对他的了解,那个人不应该是这么拉的下面子的人,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
虽是疑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放到一边,先冷眼看两天再说。
谁知到了晚上,凌飞扬又来挑衅,这他竟是亲自来的。
沈未央正与齐宣萧吃晚饭,因齐宣萧中午有气,整个下午也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沈未央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事情不高兴,心中着实感动,便与他说些玩笑话逗乐,见他渐渐的回过颜色来,正要放下心,却听得丫头来报:“候爷,凌教主来拜访候爷。”
齐宣萧与沈未央对视一眼,沈未央忙说:“你去见他吧,别和他计较就是,不然岂不是显出我们齐小候爷没有气量?我就回避了。”
齐宣萧点头笑起来:“你倒会说话,放心,我必不会要你难做的。”
说着便出去了。
凌飞扬负手站在大厅里,满面堆笑,长身玉立,玉面金冠,实在是一流人物。
虽是齐宣萧这样的人物,也在心里喝一声彩。
凌飞扬十分客气,见他出来忙抢先说话:“候爷住在这里这么久,飞扬少来拜望,还望候爷恕罪。”
哪里让人相信这个就是早上还抢白他的人?
齐宣萧心中嘀咕,却不肯输给他,不由也堆上笑容:“凌教主言重了,齐某叨扰教主这么久,蒙教主厚恩,十分优待,真是感激不尽。”
让在后面偷听的沈未央暗暗笑起来。
两个你来我往,假惺惺的说了半天客气话,其实,心中早恨不得把对方拆来吃了呢。
说了半日,齐宣萧看他还没说出来意,不由的不耐烦起来:“不知凌教主今日前来有什么事么?”
凌飞扬笑道:“飞扬前来只是看看候爷现在住的是不是习惯?有没有缺了什么,也顺便瞧瞧未央。”
沈未央虽有心理准备,却也不由吸一口气。
齐宣萧咬牙,这人果然是来发难的。
凌飞扬装没看见,仍旧笑吟吟的说:“那日我见他穿了件莲青色的衣服,候爷不知道,未央他脾气古怪着呢,最不喜欢莲青色了,说俗,只爱穿白的。所以我叫人赶着做了几件白色的,给他送来。”
沈未央心中暗暗呻吟,凌飞扬这样子说,本来齐宣萧还没怎么消气呢,他就火上浇油。
原是齐宣萧命人给他做了几件新衣服,那件莲青色的做的最精致,所以就穿了两日,他什么时候最讨厌莲青色了?这凌飞扬说的可不脸红。
看齐宣萧眉毛都挑起来,心里暗叫糟糕,这位候爷其实十分聪明伶俐,就是性子太傲了些,经不起激,现在想必又受不了了。
果然,齐宣萧冷笑起来:“原来未央还有这种脾气啊,我竟才知道,今后自然更小心。”
“哦?”凌飞扬疑惑的看向他。
齐宣萧又笑了:“凌教主,这事实在不好启齿,但齐某想了许久,只是割舍不下,今日贸然开口,还求凌教主成全。”
沈未央心中着急起来,听这开场白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岂不是为难他?叫他怎么办才好?
齐宣萧接着笑道:“这原是说出来散散心,竟贸然在叨扰凌教主,已是十分惭愧了,偏偏凌教主如此盛情,还把未央给了我,说来真是难以启齿,我好歹也是宫里宫外跑的人,按说什么没见过?偏偏竟就没见过比得上未央的,才这么几日,就已是喜欢他的了不得了,竟是再难想象没有他的日子,所以,虽然明知他是教主心尖上的人,也忍不住贸然开口,还求教主将他赏了我,陪我回京去,齐某没齿难忘教主大恩,一定在皇上跟前大进美言,为教主及贵教谋一个极好出身。今后教主若有用的上齐某之,一声吩咐,绝无迟疑,齐某也知这请求十分无礼,不过望教主看在朝廷薄面,成全了我们。”
这番话虽面上说是请求,却是十分无礼的,把朝廷搬出来,隐带威胁,很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话里的意思又似乎说得沈未央也十分倾心于他,沈未央心中凉了半截,他知道凌飞扬的脾气,只怕要弄得无法收拾了…………
唉,这个齐宣萧,真是…………
沈未央心中叹息,几乎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
偏偏凌飞扬听这么一大段话仍是笑容不变,一点也看不出发怒迹象,看他说完了,便笑道:“原来候爷竟这么喜欢未央,真是他的幸事,能跟着候爷,自然好的多。只是…………”
又皱起眉头:“不是我驳回候爷,未央脾气古怪,唉,也怪我,一直舍不得他,竟越发宠的他脾气怪起来,虽然候爷十分青睐,却怕未央不知好歹呢,不如叫了他出来问问他的意思,若他也愿意跟着候爷,飞扬自然不会阻挡,立时备了大礼送他去就是。”
话说得如此无懈可击的客气,却让这边明着听的暗中听的都一时无措起来。
齐宣萧一时无法应对,竟说不出话来。
凌飞扬却只是笑吟吟的一直催促他。
沈未央呆了许久,方才叹口气,从后面转了出来。
面孔上带着倦色,低声道:“主子恕罪,刚才我一直在后面,听的很清楚了。”
凌飞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倒是僵了一僵。
沈未央抬起头来直视他,脸色惨白:“其实主子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何必还要候爷为难?”
凌飞扬连笑容都敛了去,有几分着急的样子,却似乎不知怎么说。
沈未央淡淡一笑,继续说:“我心中到底怎么想,主子只怕也是知道的吧,只是从来没有看重过罢了,或者在主子心中,便是一只狗也比我的身份高些,从来都是主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今儿倒十分看重起我来,竟要我来说话,既如此,主子都吩咐了,我也就说吧。”
他转过头看着呆呆听他说话的齐宣萧,他满面不忍之色,似乎就是因为刚才的话,沈未央知道凌飞扬看不到,竟向齐宣萧俏皮的眨眨眼睛,齐宣萧差点笑起来,却还是忍住了,沈未央的样子凌飞扬看不到,他的样子凌飞扬可是看得到的。
沈未央声音仍是带着倦意:“未央蒙候爷错爱,原不该辜负,只是未央的心事难以启齿,若是真的应了候爷,实在是对候爷太不公平了些,越发是糟蹋了候爷的厚意,未央知道候爷对未央原是一片怜惜,只是未央福薄,竟是消受不起,还请候爷见凉,生死随我去吧。”
齐宣萧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沈未央悲情起来念唱做打俱佳,此时凌飞扬面色就像个死人一样,不由大是高兴,心中出了一口恶气,只可惜不能表现出来,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25
实在厉害呢,竟然都不抬头看看战果,只低着头:“主子,未央的话说完了,听凭主子置就是。”
便再也不说话,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齐宣萧正在盘算怎么开口,凌飞扬已经开口:“未央,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乱想,我也是舍不得你的…………”
似乎想伸手去抱他,却碍着齐宣萧在场,手都伸了出去却又收了回来,眼光中却大是焦急。
齐宣萧此时也难免奇怪了,凌飞扬到底是什么样?
一边却笑着说:“凌教主果然好福气,难得未央对教主如此情,齐某就算再舍不得也是没法子了,只能怪齐某后来一步,错过了罢了,既如此,我近日也该走了,便将未央完壁奉还――今后教主若是改了主意,别忘了齐某才是。”
沈未央吃一惊,抬起头看着齐宣萧。
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齐宣萧竟然不是做戏,原来他竟然真的是喜欢他…………
只是他掩藏的如此之好,敏锐如沈未央竟也只在此刻才发觉…………
心中不由一阵绞痛,他居然利用了他,他居然这样子伤害了他,真不知道,那一贯的笑吟吟的英俊面孔下到底藏了多少哀伤…………
真是说不出的后悔,若是早些知道,断不会这么做的。
只是,此刻方知,早已的伤害他了吧…………
沈未央眼中震惊与悔恨的光芒全部落在齐宣萧的眼中,他淡淡一笑,过去轻轻搂住他的腰,带着他走到墙角,姿势十分亲密的伏在他耳边低低笑:“我以为可以成功瞒过你的,差点都成功了呢,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偏偏一时意气用事给露了出来,你就不可以装着不知道吗?”
那么轻松的语调,却说的未央心中无限黯然。
不由说:“宣萧,是我对不起你…………”
齐宣萧果然潇洒,笑道:“未央,你什么都好,就是心里太软了些,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免费看了这么多热闹,已经很快活了,再说了,我这么风流潇洒,还怕没人抢着挨上来,哪里就至于这样呢?”
偷偷向后面瞟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他那个样子,真像是想吃了我呢,嘿嘿,你说我再抱你一会子他会不会扑过来?”
沈未央心中十分愧疚,却见齐宣萧真的是很能释怀,真是个难得的好男儿,心中到底好过了些,也说:“气气他没关系,他已经任性太久了。”
齐宣萧眨眨眼睛:“我可以继续配合你气他哦…………这走了,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了呢…………”
沈未央看着他,终于还是笑出来:“你啊…………”
然后转过来靠近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的把自己的唇贴在他的唇上…………
一触即分,齐宣萧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有一股大力撞过来,未央已经被凌飞扬从他的怀里抢了过去。
齐宣萧摸摸嘴唇,笑得十分贼。
凌飞扬铁青着面孔,似乎忍了又忍,方才说出话来:“候爷,告辞了。”
搂了沈未央扬长而去。
齐宣萧终于放声大笑,实在是太有趣了。
一点都不担心未央,看这个样子,凌飞扬肯定翻不了身。
真不知是他的幸运呢还是不幸。
不过,自己还是那个想法,喜欢是喜欢,若成了真的,只怕不是什么幸事呢。
或许,是因为只是一般的喜欢吧,还未曾爱之入骨。
不然或许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就像凌飞扬,虽然常常铁青着脸,只怕也自有他的乐趣才对。
爱上这么一个人…………呃,不是普通人消受的起的…………只有凌飞扬那么厉害的人物才能勉强承受吧?他齐宣萧早有自知之明,所以一开始就拼命抑制,现在倒这么容易就抽身了,若是放纵自己一点,怎么活的下来?
那么强悍的美丽的温柔的说不出的动人的人…………
最终还是明白,惹不起呢。
轻轻叹口气,又淡淡的笑了…………
吩咐道:“来人,将给未央公子置的东西收拾了送到听阈楼去,然后收拾咱们的东西,明儿就走,叫个人快马上奏皇上我的归期,嗯…………躲着恭王爷些,别让他看到了!”
身后的人暗中笑,却十分恭谨的答了声:“是!”

26
凌飞扬似乎很是生气,只想离那齐宣萧越远越好,搂着沈未央竟施展绝妙轻功在园里就飞驰起来,下人们纷纷嘀咕今儿这主子怎么这么有兴致呢?
只是沈未央神思恍惚,竟没注意到这个,满脑子里都是后悔不迭。
唉,若细致些便好了,也不至于对不起人家。
其实,也是自己当时原本太伤心,心里一直便只想着自己的事情,那种心灰意冷的感觉里怎么还能顾及别人?自然竟疏忽了,若是换做往常,原是应该看出来了才是。
越想越是后悔,哪里还有精神注意凌飞扬的神情?
“未央?”
“嗯”
“怎么了?”
“没什么。”
“不高兴?”
“嗯。”
“为了齐宣萧?”
“嗯。”
咬牙切齿的声音…………
凌飞扬按住脾气。
“你喜欢他?”
点头…………
“舍不得他走?”
点头…………
“他也喜欢你?”
点头…………
凌飞扬终于发觉沈未央的神情呆滞,反应十分奇怪,不由的蹲下身来打量他。
看他秀丽面孔上不似往日般神智清明,不知在想着什么,眼中露出淡淡哀戚,真让人心都痛起来。
不过难得遇到他这么发呆的时候,凌飞扬决定继续问。
“你们一直是好朋友?”
点头…………
“他知道我们以前的事情?”
点头…………
“一直在做戏?”
点头…………
想了想,非常小心翼翼的问:“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未央呆呆的看他一眼,摇摇头。
凌飞扬咬牙,他怎么这么固执,怎么也不肯说个明白?
正想伸手把他摇醒,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直到此时,方才发觉…………
他…………实在是瘦的厉害啊…………
记忆中一直丰润的脸颊已经陷了下去,整个人都单薄起来,当年最喜欢他不屑的时候撇撇嘴,唇角便有有一线陷落的痕迹,给人一种十分可爱的感觉,他便忍不住要去摸摸,未央会笑着躲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那样的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了…………
他如今秀丽依然,却是日渐清瘦,神色目光中常会不自觉的露出几分哀伤和茫然,实在是…………
凌飞扬心中已说不出什么感觉,再也发不出火来,只是缓缓的把仍在发呆的沈未央轻轻搂进怀里。
过了不知多久,沈未央蓦然惊醒,下意识的便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看凌飞扬不解的神色,后退了两步,保持一个很安全的距离。
罢了,就算要惹怒他也顾不得了:“主子,未央想去送送候爷。”
凌飞扬眉毛一扬:“有什么好送的,我自会去。”
沈未央声音平平的,毫无情绪波动:“主子送我去服侍了候爷一场,难得候爷疼我,论理我该去送送候爷才是。”
凌飞扬咬牙,果然是会说话,他倒是最明白如何惹他的。
“好,你去,半个时辰回来――来人,送未央公子去绾晴楼,给我好好伺候,一刻也不准离开。”
“谢主子。”
转身就走,心情十分低落,只想再见见齐宣萧,哪里管得了此时凌飞扬的心情?
到了绾晴楼,见里面乱成一团,正在收拾东西了,那齐宣萧悠闲的廊下喝着茶看书,真看不出一丝黯然之色。
沈未央不由摇头笑,这个人果然心胸十分开阔呢,这么看起来,倒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些。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过去坐在他身边。
齐宣萧看到他:“咦,你怎么又来了?这么舍不得我?”
沈未央原本黯然的心情都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也不会觉得难过了:“是啊,我特地来送你的。”
“凌飞扬肯放你来?”
沈未央笑道:“管他呢。”
齐宣萧取笑他:“不管才怪,在我跟前装什么。”
说起来也难免担忧:“我走了,他为难你怎么办?谁来护着你?”
沈未央轻轻笑:“啊,只好让他欺负死了,还能怎么样?今后…………你只怕是见不到我了…………”
齐宣萧嗤一声笑出来:“你又来了,我倒知道,就算暂时吃点亏,你也不至于这样的。”
沈未央也笑,笑了一会:“我赶着来送你,其实是有件事情没来得及告诉你,要你帮忙呢。”
齐宣萧懒懒的说:“只管吩咐就是,我尽力办。”
沈未央偏偏头:“应该不难吧,你帮我带个人出去,就是住在东楼的明公子,我答应了人的。”
齐宣萧笑道:“这个容易,我要你不成,再要一个人他怎么也不好意思不给,你先回去,我晚点去找他要。”
沈未央点头:“那我就走了,你自己保重,今后我有好的一天再去看你。”
齐宣萧凝视他一会,笑起来:“好,你才真要好好保重,我等你来看我呢。”
沈未央笑,又说了几句,便往回走了。

27
出了绾晴楼,跟着的人忙抬了轿子过来,沈未央道:“不用了,我走回去,你们跟在后面就是。”
便慢慢的穿过园往回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风柔和,淡淡的香在风中柔柔的扑在脸上,真是舒服的很,见了他心里舒服了很多,自然就把心思又转到凌飞扬身上。
这,会怎么样呢?
刚才出来的时候依稀记得他的脸色不好,有点发青,大约又是发火了。
唉,这么多年了,他的脾气越发不好,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了。
而自己,也实在很累了。
或许现在还是躲他一段时间的好,等到重新鼓起勇气,等到做好的更强的心理建设,等到有足够的力气面对他,等到身体够好不会一下子便死掉再继续面对他比较好。
显见他如今有了些动摇,若此时死了真是划不来呢。
不是不害怕的,只是爱意大过了恐惧,终于还是继续留下来。
真的,好几,尤其是夜突然惊醒时,或许那个时候人特别的脆弱罢,心中真是说不出的委屈难受,说不出的灰心的感觉,真想就这么算了,跟着齐宣萧出去,过一种平静的生活,这爱情,这爱人,不要也罢…………
为什么一定要他啊,这么艰难…………
可是…………还是留下了,一看到他那么别扭的样子,实在是舍不得,再委屈再艰难也忍下了,还是留下来罢。
沈未央幽幽的叹口气,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
回到听阈楼,静悄悄的,凌飞扬正在书房里批阅书简,沈未央松口气,不理他是最好的,今晚让他安安静静的过,明日会好些罢?
便悄悄的进了暖阁,一屋子的乱,小昭正在收拾,看他便笑道:“公子回来了,瞧瞧,候爷送了多少东西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沈未央随手拿起一只玉佩把玩:“小昭,先把床腾出来罢,看那一床的东西,我乏的很了,想躺一会子。”
小昭笑道:“拿了我放哪里呢,公子现在那边贵妃榻上躺躺吧,我这边还有一会。”
沈未央便只好过去那边,躺下来,小昭忙拿了软被给他盖上,见他眉眼间全是倦意,也不敢惊动,手脚越发放的轻。
很快便听他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的样子。
正在考虑要不要把烛火拨小些,却听到外面一阵乱着,然后凌飞扬铁青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小昭忙迎上去小声说:“主子,公子睡着了。”
凌飞扬眼睛一瞟,没理她,只过去一把扯了沈未央起来,冷冷的说:“你倒睡得着。”
小昭虽是有些怕,还是跟过去,赔笑到:“主子,公子累的很了,有什么明日再说罢。”
凌飞扬青筋暴起,暴喝一声:“滚!”
这一声吓坏了小昭,也把未央叫醒了,有些茫然的看着凌飞扬,慢吞吞的说:“主子怎么了?”
凌飞扬冷笑:“你果然是厉害啊,戏弄我很好玩吧?”
沈未央莫明奇妙的看着他,还没完全清醒,十分迷糊的样子。
凌飞扬也不再说话,直接拖了他就走。
步子极大,沈未央踉跄了好几步方才跟上,十分狼狈。
心中飞快的想,到底什么事情使他暴怒成这样,凌飞扬抓着他的手腕的手十分紧,箍的他生疼。
偷眼看过去,他薄唇紧抿,眼中全是怒火,额上青筋暴起,实在是怒到极的样子。
真想不到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到书房并不远,沈未央根本没转出个象样的念头来,已经被他拖进了书房。
抬眼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沈未央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书房里是三个人:齐宣萧,季晓,明公子。
怪不得他如此暴怒,原来是这样…………
凌飞扬冷冷哼一声:“靖明,把事情再说一遍给未央公子听。”
明公子长得玉雪可爱,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十分引人怜爱,只是此刻在沈未央眼中,这明公子其实便是他的催命恶魔。
明公子恭谨的答应了一声便说:“今日突然蒙候爷青睐,要带了我出去,我十分奇怪,我与候爷从未蒙面,怎么候爷突然要了我去。但主子对我恩宠有加,我不敢违抗,原本是要出去的,只是一直有点子事情藏在心里没有机会回禀主子,如今要出去了,不敢不说。”
他抬头看了季晓一眼,继续说:“我身子弱,赖季大夫经常来给我看病,我原是十分尊敬季大夫的,没想到季大夫竟然对我起了别样的心思,平日总说要想办法弄了我出去,我一直只当季大夫说着玩儿的,也就没有回禀主子,只是,那一日,季大夫来说了许多话,其中有很多欺瞒主子的话,我本想回禀主子的,但不知是真是假,也就不敢贸然回禀。”
沈未央心中巨震,却仍是面无表情的听着。
季晓面色灰败,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齐宣萧倒有些焦急神色,却又不知现在能如何。
凌飞扬仍旧冷着一张面孔:“继续说。”
明公子应了声是,继续道:“季大夫说主子很着急的招了他去给一个人看病,是一直不太出风头的未央公子,他说难得看到主子那么着急,所以灵机一动就故意夸大了病情,想让主子着急,就不会有精神顾着别人了,只是没想到未央公子聪明绝顶,竟然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知道是他在搞鬼,居然和他达成协议,一起…………哄瞒主子。”
明公子悄悄看看凌飞扬神色,又说:“说主子喜欢的是未央公子,现在有未央公子在其中拦着,今后主子就没空顾着别的了,还说未央公子很厉害,今后一定有办法把我弄出去…………其中还有些不太恭敬的话,也不敢回主子,我原本还不敢相信,没想到今日真的要我出去,我前思后想,再不敢隐瞒主子,所以冒死来回,还求主子做主,还留我下来伺候主子。”
说完了话,一时没人开口,书房里安静的可怕。
齐宣萧心里着急的要命,一直拿眼睛看着沈未央,看他动也不动,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真为他悬着心呢。
凌飞扬也是没表情,只是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似乎想要吃了人一般。
这种气氛真不是好过的。
想了又想,齐宣萧等不到沈未央的暗示,只好豁出去,笑道:“靖明原是这么想的…………我还真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过节,我原是那日在外头散步看到你,心中便喜欢,只是不知道性子如何,也就没有怎么着,今日我向凌教主要未央,被教主驳回了心里十分不服气,才开口要你,没想到倒有了这番话,你不愿跟我走就罢了,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
又自嘲的笑:“我这可碰了一鼻子灰了。”
这话已经说的十分重了,明公子脸色煞白,只哀求的看着凌飞扬。
凌飞扬冷冷的说:“谁敢驳回候爷?凌某拿候爷当朋友,便明说了吧,我这里的人凭是谁,候爷看上了只管带走,只除了未央…………”
露出一个略带狰狞的笑容:“他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里。”
一边吩咐:“来人,吩咐服侍明公子的人,再拨四个伶俐的,都收拾了,备了大礼送到候爷那里,手脚快些,候爷明儿便要起程了。”
明公子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不敢置信的看着凌飞扬。
凌飞扬哪里理他,只对齐宣萧道:“候爷,天也晚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就要送客。
齐宣萧着急的很,哪里肯走,只笑着说:“明日我便要走了,不如今晚与教主秉烛夜谈可好?”
凌飞扬冷冷一笑:“既然候爷如此雅兴,凌某自然从命。”
对身后人吩咐:“把这两个人给我关到地牢去。”
齐宣萧大惊,正要求情,季晓已经叫起来:“教主,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糊涂想头,未央公子根本不知道,教主别冤枉了好人。”
凌飞扬不理,身后的人已经逼了过来。
齐宣萧一时急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终于听到沈未央清清冷冷的声音:“你何必做这么多样,既然认定了,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凌飞扬霍然转身:“你以为我不敢?”
沈未央冷冷一笑,挑衅的说:“你舍不得的。”
凌飞扬本就心中暴怒,只是一直努力按着,这时哪里还经的起他这样说,再也忍不住,扑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此时他脸色紫涨,眼睛血红,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齐宣萧和季晓吓坏了,连忙扑过去拉扯。
只是凌飞扬本身武功高绝,哪里是齐宣萧他们两个动得了的,竟是拉也拉不动,不由急的要死,齐宣萧大叫:“凌飞扬,放手,他要死了。”
沈未央脸色泛起青来,呼吸困难,身子渐渐的软了,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渐渐闭上了…………
凌飞扬心中一震,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他是真的一心求死的。
竟不由的没了力气,松开了手。
沈未央已经昏厥过去,脖子上一圈青紫,煞是吓人。
齐宣萧连忙抱住他的身子,季晓连滚带爬过来探他的脉,方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凌飞扬呆呆的站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齐宣萧叹气,乱着安顿沈未央,放在书房里平日凌飞扬午睡的床上,给他顺着气。
过一会子,看他脸色渐渐回转,方才站起来,对凌飞扬说:“教主,我说一句公道话,这么一点小小的玩笑都经不起,那教主做的那些事未央又该经的起吗?”
一边就拉着季晓往门口走去,淡淡说:“你们两人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来不与我们这种外人相干,只是好歹我也是未央的朋友,真是替他不值得。”
也不管凌飞扬到底听没听到,一径走了出去,只留下屋里站着发呆和还昏迷不醒的一对情人。
不知过了多久,沈未央幽幽转醒,一时间似乎还不知道是身在地狱还是仍在人间。
过了片刻,看到屋子中间呆呆站着的凌飞扬,不由一震,终于清醒。
看凌飞扬那么呆呆的站着,似乎有点打击过大的样子,说不出的茫然,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沈未央真想干脆就这么走出去,留他一个人算了,可是看了他半响,终于还是心软,柔声唤道:“飞扬,你在想什么?”
声音柔和没有半点怨气,真像刚才差点死的不是他一般。
凌飞扬一震,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
沈未央看他呆成这样,不由摇头叹息,下了床来过去拉他坐到椅子上:“还想不通吗?”
伸手轻轻抚着他的面孔,说:“你该明白的啊,若真的不明白,还是杀了我的好。”
却笑道:“可惜你始终还是舍不得,那天…………你回到华山那天没有杀了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你心中始终是念着我的。”
凌飞扬别过头去躲开他的手:“为什么要和了人来骗我?”
沈未央笑:“你到底是怪我骗你呢,还是怪我和了人来骗你?”
凌飞扬不说话。
沈未央眼珠子一转,干脆坐到他身上,看他想要推开他,忙伸手缆着他的脖子说:“我站久了头昏的很,借我坐坐。”
凌飞扬眼睛正好对着他脖子上一圈骇人的青紫,哪里还说得出不字来,只好任他为所欲为。
沈未央叹道:“我都告诉你吧…………”
“那个明公子说的都是真的,当日的确是季大夫自己拿的主意,觉得这样你可能没那么精神管别的,我呢觉得你做的事情有些奇怪,便打量着大约是这个缘故,请了他来问,他倒是老实,我一诈就什么都出来了,我原觉得好笑,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有些意思,那个时候,我真怕…………一不小心真的死了呢,我倒是解脱了,你怎么办呢?”
“所以,和他合着哄你,其实也不过那么点子事情,略有些夸大而已,我的身子自己知道,再熬两三年就怕熬不下去了,不得不多想些法子,你若回的过来自然好,回不过来我也好早些做点准备,走也能走得放心些…………”
凌飞扬迅速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的低下头去了,只是伸手缆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沈未央也略放松了些,叹气道:“后来你对我那么好,我以为再时间长些你慢慢的就想开了…………只没想到你竟然又后悔,宣萧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好,却被我料中了。”
“我和他一直是极好的朋友,那个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折辱我,真的,这么久,就那个时候我真是想一死了之,再也顾不上你也罢了…………”
沈未央见凌飞扬呆呆的听着,不由一笑,摸摸他的面孔继续说:“后来,还是罢了,我实在是舍不得,还是只得继续,和宣萧做的那么亲热刺激你,怎么,这个不生气?”
凌飞扬咬咬牙,好半响才小声嘀咕:“我会杀了他的。”
沈未央噗哧一笑:“原以为慢慢来就罢了,没想到今日为了帮季大夫,竟然什么都拆穿了。看你气成那样子,我还真的有些怕了呢,唉…………”
沈未央怜惜的看着他,叹道:“刚才我在想,今日既然这样,不如破釜沉舟,或者你干脆杀了我,若还是舍不得杀我,我就都告诉你,然后,再也不纵容你,再也不让你为所欲为,要缠死你,说什么都不放开,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说到后来,已经是一副流氓腔调了。
凌飞扬直直的看了他半响,突然把他推下来,站起身就走:“哄我也是你拿主意,现在又是你拿主意,真是你想怎么样就这么样吗?”
沈未央一怔,看着他毫不迟疑的走出去,不由想:“好像是很不公平呢。”
不过,管他呢,真是累死了,先睡上一觉再说罢。
想着便转身回去暖阁。
小昭正着急的坐立不安,见他好端端回来,总算放下了心,却见他脖子上一圈青紫,吓一跳:“公子,你这是怎么弄的?”
沈未央摸摸脖子,皱皱眉头:“还不是他弄的,真是下得了狠手呢。”
只是又笑道:“没死已经不错,我累死了,让我睡了再说。”
小昭十分莫名其妙,只得服侍他睡下。
真是奇怪呢,刚才主子那么厉害的来抓了他出去,真是担足了心,不知道会怎么样,到这会倒笑嘻嘻的回来了,虽然身上带伤,神色倒是轻松,还有些说不明白的异样光彩,真真让人琢磨不透。
这个古灵精怪的公子。

28
阳光极明媚的早晨,未央睡的很好,所以起身的时候也是显得容光焕发,只是那青紫的痕迹仍旧十分抢眼,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懒懒的问小昭:“主子出去了?”
小昭说:“今儿候爷要走了,主子送行去了。”
“哦!”沈未央说:“你留心瞧着,主子若回来了就来告诉我。”
小昭真不知道这公子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只得答应着。
只是看着他一直在微微笑,越发漂亮的让人不敢逼视。
心情极好的样子,有些若有所思,偶尔露出一个略有些狡猾的笑容,看得小昭心中有些发毛,莫非他在算计主子?
当然是在算计凌飞扬。
既然他固执的很,既然暗中小打小闹效果不明显,既然他脸皮薄性子别扭,既然他拉不下脸来,那就该改变策略才行了。
不能指望他突然就开了窍,不能指望他那岗石脑袋会变,就只有自己变啊,象昨晚说的那样,缠死他,怎么也不放过他,不能他说什么就听什么。
当然偶尔也要听话的――只听喜欢听的。
沈未央笑:我可是不用顾什么面子的,想来你也舍不得拿我怎么样,还怕你不成?
想得真是高兴,面孔上溢满微笑。
吃了早饭刚看了会子书,小昭便掀了帘子进来笑道:“公子,主子回来了。”
“哦,几个人?”
“没人跟着,一个人回来的。”
沈未央又笑起来,把书放在一边,就出去了。
果然一出去便见凌飞扬一个人皱着眉头走进来,便扑过去叫:“飞扬,你回来了。”
凌飞扬哭笑不得,不想接住他,又怕他摔在地上,只好伸手接了他立即便放下:“我忙的很,你少来烦我。”
沈未央早已打定主意把平日顺从的面具拉下来,这个时候哪里怕他,只笑道:“飞扬,我真的有要紧事告诉你呢,给我一点点时间就好。”
凌飞扬眉头皱得更紧:“你到底有什么事。”
沈未央伸手挽了他的手把他往书房拉:“真有要紧事嘛。”
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说:“你乖乖坐着听我说。”
凌飞扬实在无奈,这个时候才发觉,真的没有有效手段对付他呢,冷着脸吓不走,骂又骂不出来,别的…………又舍不得…………
他这么一耍赖,可真的没法子了。
沈未央显然也很明白,笑道:“行了,我知道你在打主意对付我,你也该知道我可不怕的哦,除非…………你哭了我就心软了。”
说得凌飞扬都笑起来,无奈的很:“好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快点说,我还有正事要做。”
沈未央脸色正经了,郑重的说:“我已经想过了,我的确是错了。”
凌飞扬挑挑眉,没说话沈未央继续说:“原本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却总是我一个人乱想,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做的不好,早些说明白也就不会气着你了。”
叹口气:“我原意是想让你快活些,只让你有好的,不好的都我自己承担才是,所以才不肯告诉你,只想自己慢慢想法子解决了就是,没想到这样其实对你不太公平,我实在没有权利替你做决定…………”
语气一转:“所以呢,现在我想明白了,也不怕告诉你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凌飞扬想了又想,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说,只好冷下脸来:“说完了罢?出去,我有事情做。”
沈未央一笑:“我在这里陪你吧?”
凌飞扬竖起眉毛:“出去!”
沈未央叹口气:“好,我出去,午饭等你一起吃哦。”
见他刚想说话,便捂住他的嘴:“再忙也得吃饭,你不出来吃我也不吃。”
顺便在他脸上亲一下便出去了。
凌飞扬愣愣的,半响没动静。
象他脸皮这么薄的人,哪里经的起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29
吃了午饭还有晚饭,凌飞扬一也没有逃掉,未央公子打定了主意要缠着他,怎么逃得掉呢?
不过,未央真的是吃的很少呢。
凌飞扬在饭桌子上闷着头吃饭,一言不发,却看得清清楚楚。
未央不过吃半碗米饭,喝了碗汤就不肯吃了,倒是兴高采烈一直逗他说话,精神很是亢奋。
怪不得他这么瘦呢,脸上又没血色,手上的青色血管那么明显,简直好像皮肤是透明的一样,这么些年,他真是不容易啊…………
一念至此,把平日赌气的心都灰了,心里软软的有点疼的感觉。
罢了罢了,何必再与他赌气?
就像他说得,有什么意思?放着好日子不过,这么为难自己做什么?而且还为难了他,真是何苦来呢。
想着这些,面上的神情不由的柔软起来,线条放松,不再那么冷硬了。
敏锐如未央自然立即发觉了他的变化,轻轻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凌飞扬没有抽出手来,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沈未央似乎十分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也没再逼他,气氛难得的柔和。
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沈未央要与他同榻,凌飞扬也只是略微抵抗了一下便让步了,本来嘛,已经很明白就算强硬抵抗也是没用,何况未央又穿的那么单薄的站在地上,连鞋子也没穿,他身子那么弱,若是病了又是麻烦,还是早早让步的好。
沈未央笑嘻嘻钻进他怀里,身子冰冷,让凌飞扬都不由抖了一下,沈未央察觉了,忙退后一些,拉开距离,凌飞扬却靠过去,重新把他抱紧,暖暖的身体真是舒服呢…………
沈未央很是高兴的和他说话,凌飞扬闭着眼睛:“很晚了,睡觉!”
真是好没意思。
沈未央皱皱鼻子,继续说,可惜凌飞扬没有反应,实在是扫兴。
“飞扬,你睡着了?”
“嗯…………”
“我问你啊,你到底是怎么样成了十八层主人的?”
凌飞扬突然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睡觉,别问了。”
好像是有点问题,沈未央疑惑的想。
过了一会:“飞扬,我答应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你不要听吗?”
凌飞扬完全没有反应,更让沈未央疑惑,按理说他应该对这个事情很注意才是,怎么毫无兴趣呢?真是有问题。
想了想又说:“飞扬,我从头告诉你好不好?”
凌飞扬睫毛颤动了两下,终于开口:“不必说了,很晚了,睡觉。”
至此,沈未央已经肯定,一定是有问题。
哪里会放过他,伸手抓抓他的脸,拉长声音:“飞扬――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你也该告诉我才是。”
凌飞扬睁开眼睛看看他,不理他,翻身向里面睡了。
沈未央锲而不舍爬过去,一定要他面对。
凌飞扬实在让他闹的没法子,只好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我可不明白。”沈未央哪里肯放过他这么含糊其词的说法。
“明儿再说罢,我要睡觉了。”
只是,凌飞扬终究是敌不过沈未央的,闹了半日终于说:“就是都明白了啊,你为了华山,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
这么闭着眼睛说的一句话,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对未央来说却是说不出的震撼,只觉得万千委屈都涌上心头,无数的煎熬痛楚,无数的灰心失意,无数的艰苦忍耐,全部轻飘飘的落进这四个字里…………
真的,什么都不需要了,就算此时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未央怔怔的看着面容沉静的凌飞扬,许多年隐忍的眼泪终于在此刻毫无顾忌的落了下来,落满未央秀丽清瘦的脸。
虽然只是无声的落泪,凌飞扬却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睁开眼睛,一眼看到的便是沈未央泪流满面的脸,不由大惊,心都痛起来,忙一把将未央搂进怀里:“怎么了?未央?你哭什么。”
沈未央不答,只是把脸埋在他胸口,染湿了凌飞扬薄薄的中衣,一片湿润,那湿润如此滚烫,烧的凌飞扬竟然呼吸困难:“未央,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话啊。”
“你别哭了…………”
“别哭了,我听你说就是…………”
…………
凌飞扬果然不会哄人,说得沈未央都带着泪笑起来:“胡说什么,我又不是为这个。”
眼珠子一转:“你说的哦,那我就详细告诉你好了。”
凌飞扬认命的点头。
只是先下床来找了帕子给沈未央擦脸。
沈未央笑,唉,飞扬果然还是那么样的,不别扭的时候如此体贴温柔,和以前真的是一样呢。
真要说倒是不知从何说起,沈未央有些踌躇,如此不愉快的往事其实还是尽量不提才好,但无论如何两人总得都应该清楚明白所有过往,方才再图今后,其实说过了也就好了。
只是该怎么开口呢?
烛光幽暗,凌飞扬怔怔的看着沈未央,此时他眉目低垂,若有所思,凌飞扬无端的便觉得他秀丽面孔上带了几分凄清之色,虽觉越发清丽,却怎么也挥不去那种柔弱感觉,念及当年未央公子在江湖上的悠然丰姿,此时的沈未央竟让人心里都软软的疼,便是铁石心肠也化为乌有了…………
这些年只顾着自己的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是这个模样了。
心中长长叹息,再多的恨意都消减了。
沈未央沉入往事,轻轻开口:“原是很简单的事情,就像你做过的一样,当年的十八层主人也是用华山威胁我,要把你置于死地。”
顿了一顿,仍旧是曾说过许多的那句话:“师门恩重,我无法两全。”
没有任何声音,沈未央已经做好了他发怒的准备。
苦笑着抬头看他:“实在不想详细说了,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意外,怎么凌飞扬毫无动怒的征兆,只是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睡吧。”
…………………………
算无遗策的未央公子终于第一傻掉了。
这反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凌飞扬静静的闭了眼睛,安稳合目而睡,完全没有应有的反应,真正是莫名其妙。
“飞扬,你怎么了?”
凌飞扬睁开眼睛:“我想睡觉了。”
“你…………不生气?”
“你希望我生气?快睡吧。”
哪里管那么多,搂了他便睡了。
沈未央哪里睡得着,昨日强压下去的疑惑现在全部想了起来,终于确定:其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变故发生,竟让凌飞扬仿佛转了性子一般的奇怪。
不过,看来这是好事呢。
沈未央一直是心思极细致的人,这心里有了疑惑,便忍不住把这么几天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只是再怎么想也找不出破绽来,心中也越发放不下,闹了大半夜,竟到了天明了方才朦胧睡去。
刚睡着便到了凌飞扬起身的时辰,虽然他动作已经十分轻,仍是惊醒了沈未央,反射一般拉住他:“这么早你去哪里?”
凌飞扬皱眉,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你睡你的,别理我。”
沈未央迷迷糊糊的想要起来:“我也要去。”
那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有一种仿佛孩子般的稚气,凌飞扬心中竟全是怜爱,忙把他按了回去:“别闹了,我去练功,你再睡吧。”
沈未央挣扎一阵,终于放弃,嘟哝着什么再睡了。
凌飞扬站在床前好一会,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几日,沈未央心中仍是疑惑的很,凌飞扬虽然仍旧是时时板着一张英俊面孔,且一靠近他就皱起眉头,手却是软的,并不推开他,缠的他再怎么紧也不见生气,说话温声软语,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呢。
到底他怎么了?
那日,沈未央在园里头半躺着晒太阳,难得的冬日暖阳,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他闭着眼睛,心里想着那事情。
一直疑惑的事情,困扰了他好多天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必是和齐宣萧在一起那么些天发生的事情,那么久没见着他,一见面他就已经变得奇怪了,似乎恨意突然便消失了似的,简直是奇怪。
只恨不知道原因,不然心里便不会这么不安了。
这时,突然觉得眼前不那么亮了,似乎有什么遮住了阳光,随后,一件比太阳更温暖的东西轻轻盖在他身上。
沈未央一下子睁开眼睛,正好将凌飞扬未及掩藏的怜惜的眼神看个正着。
虽然心有疑惑,虽然仍觉不安,但并不妨碍沈未央的行动,心中一动,忙抓住凌飞扬的手,笑道:“你怎么来了?这会子有闲了?”
低头一看,身上盖着凌飞扬今天早上披了出去的紫貂斗纹五色盘锦的披风,带着他的温度,怪不得这么暖呢,不由的便笑:“我晒着太阳呢,也不冷。”
一边拉他在身边坐下。
凌飞扬皱着眉头:“你身子不禁的风,还是在屋里的好。”
沈未央笑,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心:“别一直皱着――我天天在屋里真要闷死了,好容易今儿这么好太阳,也出来晒晒,也难说还能看到多少个这样的太阳。”
立时让凌飞扬不舒服起来:“别胡说,什么好的不想,想这些。”
沈未央笑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不想就躲得过去的么?反正你也早盼着我死了,省多少事情呢。”
果然说得凌飞扬脸都板不起来了,心里酸酸的,仿佛被什么拧了一把般,不由的抱了他:“我没那么想,你安心养着,慢慢就好了。”
沈未央顺势挨了过去,低声说:“死了也没关系,你如今这么对我,我已经很快活了。”
一边仰了头,看凌飞扬的面孔,眼睛神情都是做的极好的,慢慢绽开一个凄婉的便是铁石心肠也不忍心的笑容,说:“我其实很庆幸呢,你还是那么好,虽是恨我到了极点,却仍是肯对我这么好,让我能安安心心的去死,我心里早已明白的。”
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我很高兴,真的,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这种样子凌飞扬便在恨极他的时候也是招架不住的,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抵抗,心里早已酸痛的很了,只恨自己往日做的太过分,如今稍对他好些便让他疑到这个样子,如此畏缩如此自伤,让人怎么忍得住?不由的紧紧搂他在怀里,声音也放的十分柔和:“未央,别乱想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医好你的。”
好半响听他幽幽的声音:“只要你不恨我就已经足够了,别的我再也不想了。”
凌飞扬连声说:“不会不会,我早已明白了,当年的事情你也是无奈,全是他…………”
声音突然停住了,但那三个字已经让沈未央听得清清楚楚,果然果然,关键快要出来了。
再接再厉。
“飞扬,你不明白的,当年看你落崖,我真恨不得也扑下去,只是,想到我若死了便没人给你报仇了,方才忍了下来,可惜整整五年,半点线索也没有,十八层主人神秘莫测竟什么也找不到,倒白白挨了许多不眠之夜…………”
开始只是做戏想要引他的话,说到后来想起那些日子,想到与他天人永隔,夜夜辗转难眠,许多从恶梦中清醒过来,只觉得心中痛的快要发狂,真想随他去了,便不用受这种苦楚…………
倒是盼来他好好的站在身前,却对他早已湮灭了爱意,只有恨如刀一般生生落在他身上,不能与他紧紧相拥慰籍这多年的痛楚,便开始承受来自他亲手加上来的恨…………
多少后悔,当时真该也扑下去,只怕要好的多了。
一想起来心中便觉得说不出的痛,做戏的话倒渐渐说进了心里:“真该早些死了就好了。”
喉中哽咽:“若我那时候死了,只怕你会开心很多吧。”
“如今你好好的,还因祸得福手握大权,也就好了,大约只有我才是碍眼的了,幸好我也快死了,你该开心了才是。”
勉强笑一笑:“死之前得你如此待我便已经够了。”
凌飞扬心中痛极,只是说不出话来安慰他。
这么两年来是自己亲手折磨他的,此时竟是哑口无言,毫无一言辩解。
沈未央静静看着他,慢慢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低声说:“别的也罢了,只是一直想知道那日之后的情形,不然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你怎么竟成了十八层的主人呢?”
凌飞扬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力,看他凄楚惨淡的容颜那么企盼的看着他,不由的说:“他是我父亲。”
啊!果然如此。
沈未央微微张开嘴,还好没叫出来。
“原来是这样…………”
凌飞扬道:“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但生性叛逆,不肯听话,那日我从崖上跳下去,他早命了人救下我,养好伤之后他告诉我要报仇必须要有力量有权势,所以我终于答应了他。”
沈未央已经完全明白了。
好狠心的父亲!
怪不得指定要沈未央陷害凌飞扬,不如此如何能有那样的恨意?
一箭双雕的计谋呢,想必是不想让儿子与男人混在一起,这样既拆开了他们又得回了儿子,而且,凭凌飞扬如此恨意,连今后也不必担心了呢。
真正是狠毒,若非沈未央如此坚忍,他的计谋已经完美无缺了。
大约一个冷血无情的,能够掌握十八层一统江湖的儿子就是他所要,其他的根本不会在乎。
沈未央心中对凌飞扬怜惜,忍不住紧紧拥抱他。
这么些年来,他也够苦了。
被爱人背叛的苦楚,满心的仇恨让他日益冷血无情,所以虽然后来手段太狠,却让沈未央怎么也恨不起他来。
不管怎么说,是他给他最的伤害的啊。
轻轻叹口气:“飞扬,我知道那些年你也苦,所以这两年我一声不吭,任凭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到现在该好得多了吧?以后我死了,你慢慢忘了我就好了,找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会很幸福的。”
笑道:“你放心,我一点也没有怪你。”
凌飞扬把脸埋在他的颈肩,喃喃的说:“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
沈未央苦笑:“飞扬,我知道你不肯放了我的,那只求你看在当年也有些情分上,若不是那么恨我了便让我死了罢,我已经没力气支撑了。”
淡淡的说:“你对我早已没了情意,我死了大家都好些。”
见他要说话,堵了一句:“你第一把我送给人的时候我便明白了。”
凌飞扬脸色瞬间青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这个,他早已后悔了无数,当日恨意极,又不知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生不如死,竟就做了这样的蠢事,其实,那几个晚上,他也是整晚睡不着,半夜披衣起来坐着,心里说不出的烦闷,若不是逼自己回想当年华山顶上的情形,只怕就要立时去将他接了回来…………
一共三,那三人已经被他杀了两个,流放了一个,怎么也没法子看到那几个人在跟前。
可是,再怎么后悔也没用,已经做过的事情岂是后悔能挽回的?
沈未央看他脸色青白交加,连身子都僵硬了,虽是不忍,但大好机会又舍不得放过,只好硬了心肠不肯安慰他,好难得说到现在这个样子了,今日非得逼出他的话来。
那件事,说实话,他其实并不是太在乎呢。
对沈未央来说,那其实不过是凌飞扬种种折磨中的一种罢了,只是更难忍受一些,会觉得屈辱难堪,但只要自己心中念的没变,只要仍旧能够掌握自己,其他的有什么要紧?
不过肉身伤害罢了,难道一个大男人还要为此寻死觅活不成?
最要紧的还是自己得看得起自己,便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只怕现在最在意的倒是飞扬呢。看他那模样,似已悔到极,不知如何是好了。
沈未央有点担心的看着他,真怕他一时想不开又做了傻事呢。
不过还是强忍着不开口,这个时候他的心最软,一定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只觉得他抱着自己的力度越来越大,勒的他生疼,仿佛怕他会就此不见了一般。
好容易忍住没有叫出声来,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真是失望,这人怎么就还不肯松口呢。
低低叹口气,凄然一笑:“你喜欢怎么就怎么吧,我没关系的。”
凌飞扬低下头来凝视他,见他容颜黯淡,笑容勉强,配着苍白脸色,一双眼睛似乎还含着盈盈泪光,越发楚楚可怜,心中痛极悔极,不由脱口而出:“未央,我们重新开始吧。”
沈未央一震,抬头看他,眼中熠熠生光,令人不敢逼视。
凌飞扬不由的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虽是脱口而出,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般的舒畅,整个人都轻松了…………
早该这么说的,早该放下过去的,早该这般紧紧拥抱他再也不放开的,心中所有痛和悔都淡了,竟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就仿佛满天的阴郁散去,如现在的阳光般让人舒服。
沈未央死死咬着牙,不敢开口,怕一开口便忍不住呜咽。
虽是他想要的答案,虽是他一直在逼的答案,虽是知道这是迟早的答案,但此刻骤然听到,却还是忍不住了…………
不知用了多少坚忍,受了多少痛苦、过了多少阴暗的日子,撑过了多少的心灰意冷,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今日总算盼来了他这句话。
往事如烟,历历再现…………
以为他葬身崖下时的锥心之痛,那几年那许多的无眠的夜晚苦练武功,只望有一天能报了仇;重新见他时重入地狱,若非坚忍性格早已崩溃…………
多少年了,多少以为无望却仍是有了今天。
终于再得到他了。
一时间竟呆呆的发着怔,刺激过大,有些发傻。
凌飞扬倒没发觉,他也傻傻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许久,沈未央回过神来,吸口气镇定自己,颤声说:“飞扬,你…………你不必这么好心的。”
凌飞扬回过头来,看着他那般极盼望又不敢相信的样子,更是怜惜,伸手抚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我说的是真的,未央,从现在开始,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很多年。”
沈未央闭了眼睛,面孔埋进他胸前,含含糊糊的说:“我以为再也没有以后了…………”
“我以为再得不到了…………”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心转意的…………”
“等了好久了…………”
“好多都差点撑不下去了…………”
“…………………………”
句句悲切,沈未央用足力气把这戏演到十足。
果然凌飞扬服服帖帖,再也没半点疑惑之,竟是声音动作都温柔起来,待他越发的小心了。
沈未央最擅长把握机会,立时撒起娇来,猫一般蜷在凌飞扬怀里,十分慵懒的样子。
攀着他的脖子笑道:“那你今后都会疼我吧?”
竟看到凌飞扬脸都略红了红,有点不自在的别过头去。
好可爱呢,沈未央恶劣的想,越发想逗他。
可怜兮兮的细声细气的说:“你后悔了?”
凌飞扬连忙转回来安抚他,虽然不习惯,虽然不熟练,沈未央已经笑容满面了。
一边还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甜腻腻的在他耳边说:“飞扬,你真好。”
真是让人上火。
沈未央缠人的功夫一流,真是怪呢,以前他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凌飞扬哪里是他的对手,再说了心结放下本来也不想推开他,除了他实在缠的烦人了,方才板起面孔。
沈未央哪里怕他这个,兵来将档,样层出不穷,最后还是凌飞扬投降。
可是投降怕什么?
看他那么快活的样子,笑的那么得意,如此神采有什么不值得呢?
他如今已经渐渐养的好了,大约是心情好了,脸上有了血色,也略胖了一点,抱起来不再是那么轻飘飘的了,凌飞扬心里便安定了许多,脸上笑容也多了。
原来仍是有这样的好日子呢…………
凌飞扬望着窗子外头出神,这几日小阳春,园里头竟开了好些,虽说不出名字来,看着却是十分舒服的,沈未央十分喜欢,竟肯不在书房缠着他,自己去园玩去了。
这里虽然看不到,却不难想象他此刻的样子。
想必被太阳晒的脸颊红润,在间眉开眼笑,动人的很。
他原就长的好看,更兼神采飞扬,便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凌飞扬撑着头,不由的微微笑。
终于…………又觉得人生美好了,那个人真是一生的魔咒,痛也是因为他,好也是因为他,一生都在他身边徘徊,只怕是要永远了呢。
为了他痛了那么多年,伤心难过了那么多年,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
当年在华山顶上,简直就如梦魇一般,昨日还是亲密的爱人,一转眼竟然就要置他于死地,那一刻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那个面无表情说出那种话的人真的是他的未央?
一直死死的盯着他,却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直到被逼入绝境,一直看着那人低着头看也不肯看浑身浴血的自己一眼,终于明白了,终于灰心绝望,原就性子十分倔强,竟飞身而起,毫不迟疑从那崖上直坠了下去。
…………如你所愿…………
你要我死我便死了罢…………
最后的感觉只是心比身子坠落的更快…………
没想到竟然没有死,竟然还有机会重新回来,于是毫不迟疑的答应了接管十八层,开始了暗无天日残酷至极的习武生活,其实哪里算残酷…………
没有什么比他更残酷了…………
往日的轻怜蜜爱早已不堪回想,偶尔不知看到什么东西想起来便觉得如同鞭子抽在身上一般,火辣辣的疼着,许久许久不会消散…………
多年来夜不能寐,练功到半夜累的动不了了才能睡着,性子日渐阴沉,常常终日不说一句话,一张俊美面孔如魔鬼般吓人…………
这全是拜他所赐。
一直如同折磨一般的对待自己,只为了有一天能重回华山顶上,看着他跳下去,如同当年的自己…………
可是那让人要发疯的五年过去了,他终于回到华山顶上,终于再见到他,却怎么也没法子逼他跳下去,他不停的告诉自己,是因为要他生不如死,是不要他能死的那么痛快,是要他活着一天天的偿还他这么长久的苦痛…………
其实,只是不肯承认,只是舍不得……舍不得他死,舍不得再也见不到他。
终于狠下心肠折磨他,什么方法都用过了,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甚至有些连自己也无法接受了,却还是硬着心肠逼他,也逼自己,逼自己狠心,逼自己看不到他的苦楚,因为当年他也未曾看到他的。
终于看到他容颜惨淡,日渐消瘦,一表仪容渐渐清减,心中竟是说不出什么感觉,却很明白,自己心中完全没有报复后的痛快感觉…………
那一日,看到他病恹恹的孤独的睡着冰冷的床上,烛火如豆,一室的昏暗,未央的面孔在那昏暗光线中越发青白的可怕…………似乎随时会没了呼吸。
再是要自己狠起心肠也是没用,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真仿佛身体有了自己的意志,明明不该靠近他,却听了他那几句淡淡的话心里说不出的酸痛,竟然一时冲动将他带了回去。
似乎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自己慢慢的改变了,恨意渐渐烟消云散,对他的怜惜一日多过一日,那种纵容把自己也吓到了,怕自己改变了,怕自己不够绝情…………
怕自己重新坠入他的情网…………
真是想干脆把他送给齐宣萧的,却又见不得他们亲热,那种妒忌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痛,看齐宣萧小心翼翼将他捧在掌心,看他对着齐宣萧露出粲然笑容,看他在齐宣萧身边容光焕发,那种痛苦要怎么忍受?
那一刻实在心灰意冷,原来自己还是那么没用啊,还是放不开他,还是躲不开…………
可是…………可是那一晚,不知为了什么潜入他的房间,看他竟然是独自一人睡的,竟莫名其妙松口气,然后他醒了,醒的迷迷糊糊,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醒了一般。
本想离开的,却见他露出一个轻柔微笑,那么美那么动人,脚就走不动了,直挺挺站在床前,看平日十分畏缩的未央那么大胆的贴上来,还在他身上磨蹭着,仿佛一只受宠的小猫般。
正想笑,却听到他在语无伦的小声嘟哝着什么,再也笑不出来了。
简直让他震惊的呆住了。
真的吗?
会是真的吗?
其实当时就已经相信了,是真的,有些是他编不出来的…………
脑中一阵昏眩,怎么是这样,这简单几句话中的恋恋情竟几乎扯裂了他的心。
眼中几乎要滴出血,竟逃一般的飞掠出去。
心中简直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派了人去华山,自己在家中乱转,不知东南西北。
幸好等人拿了那封信回来他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该怎么做了。
“飞扬,飞扬!”
未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抬起头来,看到沈未央在外头桥上叫他。
不由的绽开一个微笑:“怎么了?”
“出来出来。”
凌飞扬颔首,果然走了出去。
沈未央笑嘻嘻扑过来:“这么好天气,你怎么老在屋里闷着,这么无聊。”
凌飞扬接住他便没放手:“我很多事情,哪有你那么闲。”
沈未央搂着他的腰:“明儿再作罢,我们今天到逛逛去。”
凌飞扬伸手理理他的头发:“你自己去吧,我这几天得把事情做完。”
沈未央有点疑惑的看着他,他笑道:“我开始巡视各地分堂了,你要不要和我去?”
沈未央眼珠子一转:“不去。”
凌飞扬笑:“不去也得去。”
沈未央也笑了:“说的好听,什么巡视啊,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要把我弄去见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薇阁先生,我才不要去。”
凌飞扬拧一下他脸颊:“知道了更要去,武功回来了身子也不会那么弱。”
沈未央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你果然越发奇怪,反正我觉得有点不对,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的我便答应去。”
这是沈未央最后的疑惑了,凌飞扬态度的转变实在奇特的很,百思不得其解,本来还恨的他那样子,突然就变了样,连那日气成那模样都很快就转了回来,不知多蹊跷。
凌飞扬看他眼珠乱转,想必心里猫抓一样,不由好笑,打定主意不说话,非要逗他。
沈未央撒娇央求凌飞扬都只笑着摇头,不由的闷着头,十分的不高兴的样子。
凌飞扬原是最见不得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软了许多,柔声安抚:“好了,你乖乖的和我去看医生,等你身子好了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果然还是装可怜有效,沈未央又赢了一,抬起头笑道:“好,你可别忘了。”
一边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笑的十分开心。
若春风拂面,让人心里都软软的。
两人携手漫步,一起享受轻柔暖风和艳烈冬阳。

全文完

番外

暖春

正是三月初春天气,屋外是料峭的春寒,屋内却是十分温暖,从窗子望出去,外面点点新绿中几株白玉兰正开的灿烂,一片柔嫩的雪白,实在是动人。
沈未央仍旧住在听阈楼的暖阁里,仍是在火墙里才能生火,小昭本想要几个火盆,却有人说烧明火有炭气,怕未央公子身子受不住,只得作罢。
早上天亮了好一会了,沈未央方才十分香甜的醒过来。
小昭听他醒了忙进来伺候,沈未央懒懒的问:“飞扬呢?”
小昭小声笑道:“主子在外头坐著呢,早吃了早饭了,也有两拨人过来回了事情,却只是坐著不动。”
沈未央笑起来,便拉长声音叫:“飞扬~~~”
却没听到他回答。
不由更觉得好笑起来,眼珠子一转:“哎哟,这坐起来怎麽头昏呢?”
小昭忙道:“公子别起来猛了,歇一会再动。”
沈未央仍是叫:“好昏,还有点痛…………”
话还没说完,凌飞扬已经掀了帘子大步走进来,却见沈未央好生生的在床上坐著,望著他笑,知道又被骗了,转身要走,沈未央忙叫:“飞扬,等等。”
停住了等他说话,沈未央笑道:“过来,过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到他床前。
沈未央笑得越发灿烂了,撑起身子挽住他的颈项,软软的唇便贴在了他脸上。
凌飞扬再也生不起气来,就著那个姿势低著头看看他。
见他一脸笑容,雪白肌肤上泛著淡淡粉红,气色极好的样子,不由也笑了。
沈未央笑道:“好了,总算是笑了,昨儿看你那麽生气,害我担一夜的心,都睡不好。”
凌飞扬伸手拧他面孔:“少胡说,昨儿晚上我进来两趟,你都不知道,睡的那麽熟。”
沈未央完全没有被揭穿的不好意思,皱皱鼻子笑道:“谁叫你那麽小气,动不动就生气,那麽点子事情你也发脾气,好难伺候哦。”
凌飞扬实在是拿他没法子,只好说:“若你今後不改,我还是会生气。”
说著拿过衣服来给他穿,一边说:“起来好好的吃点东西,别乱跑,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沈未央笑道:“今儿不用给我打通经脉了吧,咱们山上玩去。”
凌飞扬给他扣著扣子:“不行,每天都得做,再说这麽冷,山上去吹了风怎麽办?你还没大好呢。”
沈未央说:“这麽麻烦,谁叫你以前下狠手的,这会子还是我受罪。”
凌飞扬叹口气:“以前的时候难道全是我的错?你动不动就拿出来说,存心呕我呢?”
沈未央一边笑一边说:“不是你是谁,哼,我记一辈子。”
说是这麽说,一边却抱住他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一口。
实在是让人哭不得又笑不出。
凌飞扬看他起来了,便与他出去,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碧莹莹的小梗米粥,一碟小巧金黄的桂糕,一碟晶莹的水晶烧卖,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馅子,一碟雪白的小馒头,还有几碟清淡小菜。
沈未央说:“你吃过了?怎麽都是我吃的东西?”
凌飞扬说:“谁像你那麽晚不起来?我早吃了,你快去吃,看凉了。”
一边就拉他坐下。
又说:“我先出去了,你吃过了歇歇看看书吧,等我回来。”
沈未央点头,看著他出去这才坐下来吃饭。
桂糕细腻香甜,水晶烧卖十分鲜香,里面似乎加了点蟹肉,滋味极好,粥熬的火候正好,软腻清香。沈未央正吃的高兴,却见凌飞扬急匆匆走回来,不由有些奇怪。
凌飞扬进来看到他便说:“忘了嘱咐你,若要出去,记得把前儿做的那白狐狸皮的披肩披上,著了凉可不是小事。”
沈未央笑,站起来把他推出去:“我还以为你忘了什麽要紧的东西呢,吩咐下人回来说一声就是了嘛,还自己走回来,你如今是越发罗嗦了,还不快去,那麽多人等著你。”
凌飞扬十分无奈:“叫人回来说你会听才怪,我当面说了放心些。”
一边又拉他进屋去:“外头冷,别出来,我真的走了。”
这才转身出去。
沈未央站在门口看他背影,微笑。
哪里冷?觉得好暖呢,果然是暖春。

情未央番外篇──未央出游记之采大盗珂笙

「公子,该起来了,快起来了……好晚了。」
小昭在床边小声的叫着沈未央,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挫败呢,公子越发贪睡了,每天早上都不肯起床。
不过,也好,总比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好,以前每日进来都见公子已经起来坐在窗边发呆,脸色永远苍白,真让人难过。而且晚上根本不敢进来
伺候,不管脚步放得多轻都会惊动他,彷佛惊弓之鸟一般,立时睁开眼睛,看到她便松一口气,哪像现在,晚上进来便是砸了茶盅子也不过见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了,动都不会动的。
像主子说的,就像猪一样好养。不过,每天早上叫他真是苦差使呢!
小昭无法,伸手推推他:「公子,起床了!」
沈未央唔一声,翻身又睡。
正要继续叫,凌飞扬进来了,笑道:「让他再睡一会,去看看们公子的东西齐了没有,不然出门了要的偏又找不出来。」
小昭笑道:「昨儿我就弄好了,主子放心。」
凌飞扬点头。
小昭笑道:「主子还是叫公子起来的好,不然等会早饭又凉了。」
凌飞扬说:「没关系,凉了叫厨房重新做好了。」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沈未央总算醒过来,睁了眼睛:「大早你们两个哪里那么多话说?吵死人了。」
凌飞扬见他醒了,便过去坐到他床边,笑道:「还一大早呢,你看看什么时候了,醒了就起来吧。」
沈未央懒洋洋一笑:「我又没什么事,非得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凌飞扬拿衣服给他披着:「今天你可是有事的,也该起来了,你可别说你忘了。」
沈未央一笑,果然说:「我还真忘了呢!」
凌飞扬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狡猾的笑意,忍不住拧他面孔:「你就给我装吧,就算你忘了也照样要上船的,别打鬼主意。」
沈未央笑:「你这人也太霸道了,非要我出去,什么意思呀?」
这个话题说过无数了,凌飞扬实在不明白沈未央在躲什么,他在这个地方闷了三、四年就真的不想出去?
可是问他呢他偏又不肯说,只是笑着打哈哈混过去。
凌飞扬叹气:「未央,你到底怕什么?出去逛逛对你有什么坏?还可以见见你以前的朋友们。」
沈未央才想叹气呢,凌飞扬这木头脑袋,也不想想,他沈未央是华山弃徒,原本外头传他已经死了倒还好些,如今他跟着十八层的首领出去,
会是个多好的名声?何苦来让人说三道四的。
至于朋友,就更不必见了吧。
不过,想必飞扬是想不到那么多的,他如今心胸一开,缠绵多年的情仇解开了,想要把他带出去炫耀给天下人知道,也是自然的。
未央叹口气,所以才答应和他一起出去,躲也躲不掉。
一时便振作起精神来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开个玩笑罢了,行了,我要起来了。」
凌飞扬瞅瞅他,也就没有追问,只是帮他穿了衣服,一边说:「你快去吃早饭,吃了饭我们就上船了。」
沈未央点头,小昭已经进来伺候了,本来凌飞扬还要拨两个人过来伺候未央,未央却不肯,只说人多了嫌烦,吵得慌,凌飞扬只好罢了。
吃了早饭,沈未央和凌飞扬一起上了船,后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共三艘大船许多小船护卫着一起扬帆出发,往京城里去了。
沈未央披着雪白狐狸皮披风站在船头往后头看看,促狭的对凌飞扬笑道:「凌教主好大的排场,跟皇帝出游没两样。」
凌飞扬皱皱眉头:「我也觉得没意思,偏他们非要跟着。」
然后想起来什么,说:「你别理他们就是了。」
沈未央有点诧异,转头看看他,不由笑起来,这人,有时候真出乎意料。
站在船头,沁凉和风吹拂,神清气爽,心情倒是出奇的舒服,暗想,或许这出来也不是太坏的事情。
一边就随口问:「我们先停哪里?」
凌飞扬答:「苏州!」
★☆☆
苏州果然是极好地方,未央笑道:「好些年没来,这里倒是越发好了。」
沈未央曾经游历过苏州,早知这是个极美的地方,但故地重游也觉别有一番感慨。
凌飞扬看看他,说:「我们在这里留三日再走吧,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去。」
沈未央瞧瞧后面,挨身过去悄悄说:「若没人跟着才好玩,这里我最熟了,我带你到玩去,就我们两个,要是这群人跟着有什么趣呢?」
凌飞扬有点犹豫:「我要是说就我们出去,他们会有许多话说的,很烦人,有他们跟着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当没有就是了。」
沈未央撇撇嘴:「怎么当没有?我又不是瞎子,好没意思,你也不必和他们说,我们悄悄溜出去,你的轻功天下一绝,自然轻而易举,出去一
日再回来,会怎么样?」
凌飞扬沉吟不语。
沈未央说:「你今儿倒瞻前顾后的起来了,平日那么霸道。」
说得凌飞扬笑起来:「你只会胡说,我是担心你身子不好,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呢?」
沈未央笑道:「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好好的?能吃能睡,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你的武功那么好,就算到了外头,又有人惹得起你吗?」
凌飞扬想着能和未央单独出游,本来便有些心动,再让未央这么巧舌如簧的一番说辞,哪里还忍得住,果然便答应了,沈未央大喜。
他瞅着凌飞扬笑,这么多年后还能与他把臂共游,虽是物是人非,却也值得高兴呢。能有这一天,不知多艰难。两个人都吃足了苦头,且浪费
了这么多年,如今真要好好珍惜。
沈未央不由的挨了过去,靠在凌飞扬肩上。
凌飞扬一怔,也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拥住他。
★☆☆
第二日一早,沈未央兴奋了一晚,难得的没赖床,很早就起来,催着凌飞扬忙忙的吃了早饭,两个人偷了个空,果然悄悄的溜了出来。
凌飞扬绝顶轻功,果然顺利,一个人也没惊动。
沈未央十分高兴,拉着凌飞扬在这极热闹的苏州城内乱逛,没人跟着果然十分舒服。
去了虎丘、北寺塔就已经近黄昏了,凌飞扬说:「未央,我们该回去了,明天再出来吧。」
沈未央哪里舍得:「你今儿一回去明日还能出来?一定被看得紧呢。」
凌飞扬想想也是,但仍是说:「可是总得回去,今儿逛了一整天,你不累吗?」
未央一整天都极其兴奋,一点也看不出疲累的样子:「我不累,难道你累了?飞扬,我们今晚别回去了,到寒山寺住一晚,好不好?」
看凌飞扬犹豫不决,未央说:「你平日都那么决断的,怎么今日这么婆婆妈妈的?就一晚上而已能出什么事 ?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你也
不让我尽兴。」
凌飞扬哪里斗得过沈未央那么伶俐的嘴?到最后还是让步,陪了他去寒山寺。
不过,他自然也是喜欢和沈未央这么出来玩的,看他那么兴奋,秀丽容颜发亮,神采飞扬,彷佛回到当年初识时候,心里自然欢喜。
这么多年,他这么苦,难得这出来高兴,又怎么忍心扫了他的兴呢?
所以他也就轻易妥协,什么都在脑后去了。只要看他的笑脸已经满足。
★☆☆
寒山寺位于苏州城西十里的枫桥镇,创建于梁代天监年间,初名「妙利普明塔院」。相传唐贞观年间寒山子曾住于此,遂改名寒山寺。宋太平
兴国初节度使孙承佑曾建七级之塔,元末塔寺俱毁。明洪武年间重建。
寺内古迹甚多,有张继《枫桥夜泊》诗的石刻碑文,寒山、拾得的石刻像,文征明、唐寅所书碑文残片等。穿过枫桥古镇的小巷,或是站在枫
桥桥头,抬眼即可见碧瓦黄墙的寒山寺坐落在绿树丛中。院内青松翠柏,曲径通幽。
沈未央与凌飞扬在寒山寺焚香礼佛后便在寺内游玩,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沈未央一心想要在船上住一晚,凌飞扬却不肯,说未央身子不好,小船水气重,怕染了寒气,沈未央无法,只得和他到枫桥镇上住了。
到寒山寺的人虽多,但像这两人这般精彩人物却也少见,凌飞扬刚毅英挺,沈未央秀丽俊美,两人比肩出现在客栈里,竟惹得人人侧目。
这两人并无自觉,只是要了两间上房,便坐下吃晚饭。
沈未央在此时方才终于露出疲色,匆匆吃了饭两人便上去休息了。
并没有发觉已经有人不怀好意。
那是江湖上最声名狼藉的采大盗雪千红,此人原出身名门,偏偏犯了色戒被逐出家门,他倒是想得开,干脆便做起来了采大盗,过得逍遥
无比。
雪千红最爱美色,从不挑剔男女,做过一些著名的案子,偏偏他人本来聪明,又极精通迷药毒物,虽被江湖通缉,却也总是侥幸逃出,逍遥到
现在。
今日雪千红附庸风雅到了寒山寺,名为游玩,心里却只盼着能遇到美人,解了寂寞,最近的美人好象都不在家一般,已经很久没有解馋了。
可是在寒山寺待了大半天,人是不少,偏偏都是庸脂俗粉,大失所望。
正觉得今日运气还是不好,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竟就来了两个美人。
太幸运了。
凌飞扬和沈未央进门的时候,雪千红眼睛立时发出光来,哎呀,哪里来的这么两个美人,差点流出口水来。
只是有点困扰了,两个都是美人,要选择哪一个呢?
考虑了半日,那个略清瘦的看起来身体大约差些,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和那个英俊的先大战三百回合,再去和这个轻怜蜜爱,当作饭后甜品,
不是正正好?
雪千红为自己的运气欣喜不已。
沈未央和凌飞扬倒没有发觉,只是上去安歇了。
因为飞扬顾及未央身体不好,加之对自己的自制力并不那么自信,大半时间,两人倒是分床的。
今日凌飞扬也是看着沈未央睡下去了,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沈未央白日太兴奋,虽说累,偏又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终于坐起来,打算出去走走。
刚穿好衣服下床来,却看到自己的窗户上人影一闪,不由的疑心起来。
沈未央心细如发,早看出刚才这么一闪不是普通人的速度,难道真是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
他便就不点灯,轻轻走到窗户前检查,果然,窗户一角已经被撕破,一支竹管伸了进来,里面一截点燃的香正在袅袅的生烟。
沈未央轻轻一笑,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看来果然是有人打主意呢。
看起来这个人这会儿是不在的,他必是先下药等会才会过来的,不然不会用这种药效缓慢的迷香,当然,这种最安全,让人不知不觉中便着了
道,若是下了猛药,江湖经验多些的人只怕就容易发觉。
沈未央掐断了那香,拿了出来,只是不动那竹管,让它仍是在那里,只是开始算时间。
看那香的样子,只怕也要半个时辰后那人才来的。
未央坐到桌子旁喝起茶来。
本来想去飞扬那边看看,不过怕那人会在暗监视,开门自然露了馅,想必飞扬那么厉害,一定没什么问题的。
果然,过了大半个时辰,有人走到了他的窗前,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检查那支竹管。
沈未央暗笑。
走到门后站着,一支银针已经扣在手里。
可是那人竟然没有进来,直接走了,沈未央大奇,咦,这是怎么的呢?
他竖着耳朵听,却听到凌飞扬那边的门打开的声音。
莫非他的目标是飞扬?而且飞扬竟真的着了道?
沈未央有点着急了,他如今功力没有完全恢复,如果那人是飞扬的对头,只怕也是武功极好的,自己只怕不是对手。
一时间便觉得后悔了,都怪自己任性,要和他单独出来,若是飞扬出了什么事……
但事以至此,也不是后悔有用的了。
沈未央咬咬唇,打开门悄悄出去,摸到飞扬的房间的窗子底下,正要悄悄看进去,却听到里面有个低低的带笑的声音:「美人儿……」
沈未央不由愕然,采盗?
差点笑出声来,他们竟然遇到采盗了,而且……而且居然是飞扬被……
一想起飞扬的那个样子,真的忍不住想要笑。
忍了好一会,总算忍住了。
既然是采盗就不用怕了,江湖中没有哪个采盗的武功一流的,倒是用药物都比较精通。
未央的一手银针本就出神入化,只是内力不济,此时悄悄弄破窗子,对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人射过去,雪千红立时中针,倒了下去。
沈未央便走进去。
刚把雪千红弄开,却见凌飞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他,却是一动不动。
咦,这个药不是迷药,倒是软骨散?
沈未央便说:「飞扬,能说话吗?」
凌飞扬一声不吭。
沈未央便俯身把了把他的脉,放了点心,点了手里人的穴道,才把银针抽出来,雪千红立时醒了。看到自己在美人手里,不由哀叹,今日真是
栽了,被美人逮到,凶多吉少。
沈未央说:「你这药是什么药?」
雪千红说:「要杀要剐随便你,休想我告诉你。」
沈未央愕然,这句话是没什么错,但从雪千红嘴里说出来却觉得有些奇怪了。
于是他说:「我为什么要杀你?我若是杀了你这样的美人岂不是太可惜了?」
一边还随手捏捏他的脸。
雪千红差点暴走,谁见过采贼被人调戏?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凌飞扬躺在床上,虽不能动不能说话,到底是听得到看得到的,差点气得吐血。
沈未央笑道:「美人儿,快点告诉我他是怎么了,你把他的药解了我就放你走,不然我不敢放你的。」
雪千红彻底投降:「那药只是让人没力气罢了,三个时辰自然就解了。」
沈未央点头:「那岂不是要委屈你三个小时了?」
说着把他放到椅子上坐好,还关照他:「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
完全一副招待客人的样子,客气得很。
雪千红只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沈未央过去看凌飞扬,他的衣服已经被解开,露出大片胸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竟是十分无助的样子。
沈未央不由心中一动。
沉吟了一下,便过去拎起雪千红,往自己的房间去,把他放在那边的椅子上:「不好意思,委屈你在这边待一阵子。」
自己又走了。
雪千红有些不解,却见他又返回凌飞扬的房间了。
凌飞扬看沈未央举动奇怪,且那笑容……不知为何,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是苦于说不出话来,只得看着他带着那么奇怪的笑容一步步走近。
沈未央在他身边坐下来,俯身看着他,笑容越来越盛,眼中更是光彩盎然,若是往日,凌飞扬自然是喜欢看到的,可是现在……
他还真是有点怕呢。
沈未央伸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美人儿……」
那声调和雪千红一模一样,凌飞扬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觉得沈未央的笑容彷佛恶魔一样。
可是,沈未央却玩得十分上瘾,只觉得从来都那么强势的凌飞扬此刻竟如此无助的躺在这里任他鱼肉,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呢,怎么可以放过?
把他的衣服拉得更开,一边轻吻凌飞扬的面孔,一边手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胸膛。
虽然感觉奇怪,但那如羽毛般轻柔如春风般温暖的吻仍是让凌飞扬陶醉,而且未央的手那么温柔那么舒服,真是难得的。
在床上,未央一向略略害羞。
那含蓄的风情已经让凌飞扬欲望高扬,可此刻的未央却展露了陌生的一面,陌生的风情,这么主动而张扬的风情,凌飞扬更是欲火焚身了。
若是能动弹,只怕立时便要把他压在身下肆意疼爱。
可此刻,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竟是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未央轻轻的吻过他的面孔,一个温柔却热情的吻落到他的嘴上,舌尖探入与他抵
死缠绵。
凌飞扬觉得自己的欲望涨得发痛,叫嚣着想要纡解,想要进入身上这个人,与他共赴极乐。
脸不禁红了起来。
沈未央却没有发觉他这么紧急的状况,只是一径陶醉在吻着这么柔顺(无力反抗?)的飞扬的快感中,这个平日在床上尤其强硬的男人此刻的
柔顺,单单想到这么一点,已经是快感无限了。
终于吻到过瘾,未央抬起头来,见凌飞扬脸色绯红,眼中蒙着一层水雾,加上如此无助的境,沈未央第一见到这么软弱的凌飞扬,立即欲
火焚身,不能自己。
凌飞扬是十分了解沈未央的,见他凝视自己一会,露出了那种笑容,便知道是有人要倒楣,现在的状况,唯一可能倒楣的似乎只有自己……
那,自然是……
凌飞扬吓得欲火顿时熄灭。
沈未央哪里还有闲暇注意他的心情,只是一径的沉醉,一边啃咬着凌飞扬的脖子,胸口,舔吻着胸前的敏感,手也慢慢的伸了下去,轻轻的一
拉裤带,便解开了,手指探进去,握住凌飞扬吓得软了的欲望,轻轻揉搓起来。
凌飞扬欲哭无泪。
可是在沈未央手中的硬挺,仍是不顾自己的意愿慢慢的挺立起来。
沈未央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甜腻腻的说:「飞扬,你今晚真美。」
还故意磨蹭了一下。
凌飞扬喘息。
满心的不愿意,却仍是忍不住反应,沈未央果然是他命中的魔星。
沈未央彻底拉下他的裤子,脱掉他的衣服,凌飞扬完美精壮的体格暴露在幽暗的烛光下,沈未央只觉爱不释手。
「飞扬,你实在太美了,我真是忍不住呢。」
一副急色鬼一样。
从来没有和凌飞扬如此交换过角色,就算当年两情相悦缱绻缠绵的时候,也不曾见过他如此妩媚风情,眼中横波欲流,俊美面孔因为欲望而软
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柔弱的情色气息。
沈未央觉得自己已经为他陶醉了。
再低头爱怜的和他轻吻,吮吻着凌飞扬的薄唇,纠缠着他的舌尖,两人交换着气息,一边伸手在他身上搓揉着。
沈未央听到凌飞扬的气息越发粗重,自己更觉得欲火焚身。
「飞扬,原来这样有额外的快感啊,我今天总算明白了。」
凌飞扬给他气得猛瞪他。
只是欲望当前,这瞪他的眼神也彷佛在媚眼一般,更让沈未央心情愉悦了。
沈未央唇降下来,将他胸前敏感之含进嘴里轻轻吮吸,手指按揉着另一边,凌飞扬倒吸一口冷气。
沈未央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竟是说不出的妩媚撩人。
若是凌飞扬能动,此时必是忍不住的。
沈未央说:「飞扬,别着急,我们慢慢来,时间还长呢。」
说话的时候舌尖微微振动着,更是刺激,简直要把凌飞扬逼疯一般。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凌飞扬终于嘶哑的叫出来:「未……央……」
沈未央抬起头来,凌飞扬却力气用完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沈未央却直接将他这样子理解为欲火焚身,安慰他:「飞扬别急嘛,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说着又埋下头去,继续在凌飞扬身上制造着快感和折磨。
一手加紧的揉搓着他肿胀的欲望,快感在凌飞扬的身体里急速流窜,如闪电般的让他昏眩。
何况还有沈未央甜美的唇舌卖力的挑逗着他。
凌飞扬哪里经得起这么主动而甜蜜的沈未央,看到他这种弃了羞怯的样子,纵然再不情愿,还是释放在了沈未央的手中。
沈未央微微一笑,抬起手掌,看着上面的液体,对着凌飞扬露出一个有含意的笑容,那眼中更是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和笑意。
凌飞扬的脸更红了,几乎要烧起来一般。
只是看在沈未央眼里,却更是说不出的风情无限。
他随手扯过丢在一边的衣服擦净手掌,便低头继续与凌飞扬亲吻,在他耳边说:「飞扬,你真让我迷醉……」
清风般的声音拂过耳畔,但他的手却是高热的在凌飞扬赤裸的身上游走。
几乎是立即就把刚刚才释放过的凌飞扬带入这一波升腾的欲望和快感中。
何况此时沈未央已经脱下了衣服,他光滑细致的微微带着凉意的肌肤在凌飞扬身上肆意的磨蹭着,那微微的凉意竟然让凌飞扬觉得是另一种火
焰。
沈未央与他亲吻着,手伸下来,划过凌飞扬的侧腰,引动他忍不住的颤抖,然后潜入身下,伸进他的两股之间的幽谷。
凌飞扬猛的一颤,竟立即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沈未央见他如此,也不由有些犹豫。
但犹豫不过瞬间,他很快便有了决断,声音温柔的安抚着:「飞扬,别怕,你放心,我会十分温柔的,不会弄疼你。」
手却坚定的潜了进去。
凌飞扬几乎是放弃的叹了口气。
沈未央敏感的发觉身下的躯体软了下来,不由的抬头亲吻着他的嘴角,笑道:「飞扬,你真好,实在是太可爱了。」
凌飞扬耳朵都红了。
沈未史安抚的不断亲吻着他,如同凌飞扬平日做的那么耐心和温柔的前戏,一边手指伸进去,按揉着紧张紧闭的穴口。
凌飞扬身体僵住了。
于是沈未央立即温柔的在他耳边说着情话:「飞扬,我爱你!」
凌飞扬稍觉安慰。
「飞扬,我知道你是疼我才肯让我做的,你最好了。」
颠倒黑白!明明是趁人之危。
「飞扬,你真美,我没见过比你更美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对呢。
上面绵绵情话未央都说得心不在焉,只是努力的在下面开拓着,飞扬太紧张了,按摩了这么久了还是伸不进去。
不由得急躁起来。
强行的想要伸进去,凌飞扬呻吟一声,沈未央不情不愿的顿住了。
想想不甘心,便说:「飞扬,你放松些,忍忍哦。」
再尝试,又是一声痛呼。
凌飞扬说:「未央,你真狠心。」
咦,他说话终于流利了,先前叫个名字都那么艰难的样子。
沈未央一边努力一边说:「飞扬,我已经非常温柔了,论狠心我怎么比得上你?」
凌飞扬咬咬牙:「未央,你真的要做吗?」
沈未央压下去:「你看看我现在都这样了,还能不做吗?你乖一点,再放松点就好了。」
凌飞扬说:「未央,你就不能等我能动了和你好好在一起?现在这样有什么好?」
沈未央抬头笑一笑:「飞扬,你若是能动了,还会让我做?我还是趁现在好了。」
凌飞扬笑起来:「未央,你果然是最明白我的。」
咦,沈未央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没来得及想已经突然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凌飞扬压在身下。
「你……你……」沈未央史无前例的结巴起来。
凌飞扬大手箍住他的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绝无仅有的慌乱惊诧的样子,不觉满心都是成就戚,一边紧紧压着他,一边笑道:「未央你最聪明
了,当然知道我能动了就不会再让你为所欲为了。」
沈未央咬着嘴唇,心中的慌乱渐渐平了,刚才被色欲熏昏,以至竟然没有发觉凌飞扬的异样,让他功亏一篑。
那个采盗虽说这药效是三个时辰,但想必那是普通人的标准,像凌飞扬如此高绝武功,自然和普通人不同,药效自然没那么好,自己真是太
大意了。
先前他完全不能说话,到中间的时候能叫他的名字,早该发觉不对,点了他的穴道就好了。
如今,煮熟的鸭子竟然都飞了。
沈未央懊悔不已。
难得的犯错误,竟然就放掉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后只怕是再没有这种机会了,唉!
沈未央忍不住叹息。
果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凌飞扬微笑。
看着沈未央脸上神情千变万化,但更多是懊悔可惜,雪白贝齿咬着唇,一副十分不甘心的样子,立时便觉得他好可爱,先前想好的自己能动了
之后要如何让他好看,如何整治他的念头早到九霄云外去了,满心只想好好疼爱他,补偿先前那焚身的欲火。
一边想着,欲望自然高昂起来,立时那手轻车熟路的潜了下去,抚过熟悉的身体,熟练的挑弄起未央来。
沈未央终于回过神来,抬头便见自己上方凌飞扬已经转暗的眸子,自然知道自己的爱人脑中在想着什么,只得放弃的叹口气,反而伸手回抱他
,在他耳边低声道:「我都对你这么温柔,你可也得温柔些,不许弄疼我。」
凌飞扬笑,这人果然是伶俐的紧,最会审时度势,眼见自己大势已去,立即便认输服软,做出这么个可怜样子来要他心疼。
其实,未央便是不做出可怜样儿来,他凌飞扬就不心疼了么?
他早就落入一个叫沈未央的陷阱了,再怎么样也是爬不出来的,而且,别说出来,便是挣扎都忘了,只是心甘情愿的待在里面,任他爱怎么便
怎么。
便是之前在他还恨着他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疼他,更何况现在?
再说了,先前的未央那么可爱那么妩媚,凌飞扬纵是万千不情愿也是生不了气的,不过是不能习惯罢了,此时重新掌握主动权,一心只想好好
疼爱他,哪里舍得对他怎么样?
「你在想什么,到底要不要做啊?」
沈未央见凌飞扬只是压着他呆呆的发怔,十分不满,到底在乱想什么?
先前和他在床上滚了这么久,自己的欲望早就被挑了起来,只是顾虑着他,自己生生忍着,现在虽然翻了天,但也总得让他满足一下吧?
像他这么傻傻的美色当前都一动不动,还真不如刚才不要心疼他,直接做了再说,也算是到了手,免得还像现在这么落在他手里不上不下的。
「你不做就下来,这么重压在我身上。」
凌飞扬笑,可爱的未央,怎么这么欲求不满呢?
低下头亲亲他:「乖,都这样了怎么可以不做,你乖乖听话,我会让你舒服的。」
沈未央果然放松下来,享受凌飞扬消魂的触摸。
凌飞扬与他这么些年的情人,自然是懂得取悦他的,总是能让他十分舒服,当然,玩弄凌飞扬的感觉也很好,虽然和这个不一样。
今后若有机会,一定好好把握,到时候用铁链子把他拴起来好了。
想是这么想的,说自然是不敢说了,倒是伶牙利嘴的说:「看你就没安好心,自然是在想法子整治我,我也认了,只是你好歹轻着些,别把我
弄出伤来。」
凌飞扬一怔,不知如何竟然想起来不堪回首的那些年,竟连动作都不由得停了。
未央虽是性格大方没有怪过他,但飞扬知道未央极聪颖,又心细,那些年在他心里的烙印想必是极的,他不过是强自压抑,不肯让自己想起
来罢了。
但如此的伤害,已经在他心上重重的刻了刀痕,甚至在他性格里也落了痕迹,他或许永远不敢再完全无保留的信任他了。
凌飞扬立时觉得心酸起来。
沈未央刚才那句话或许只是无心说辞,却那么的让他心酸,尤其是未央竟然认为他甚至可能要他落下伤来……
到了如今他甚至还有这么根蒂固的想法。
凌飞扬心中又酸又痛,紧紧咬住牙。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快速掠过眼前,他曾经那么毫不怜惜的伤害他,他身上的伤,他心中的伤,他绝望颤抖的眼神,他苍白的容颜,他消瘦的
身体……
事隔如此久,凌飞扬依然心如刀绞。
凌飞扬默默的放开沈未央。
沈未央不由奇怪,坐起来:「飞扬,怎么了,真的不做了?」
凌飞扬几乎不敢看他的面孔,只是说:「你不想要就算了。」
沈未央大怒:「你倒是好了的,弄得我现在不上不下的,我做你不肯,你做也不肯,难道你叫我去找隔壁那个?」
未央有些动气了,刚才把他服侍的好,他倒是满足了,就不管自己了。
哪有这样子的人?他不做又不肯让自己做,就这么整治他?
凌飞扬抬头,凝望未央,然后躺下去。
「未央,你想抱我就来吧。」
未央吓一跳,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凌飞扬笑:「你不是想要抱我吗,还犹豫什么?」
沈未央更觉得这是个陷阱,凌飞扬在玩什么招?打死他也不信他肯这么温顺的乖乖的让他抱。
便说:「我现在不想抱你了,你既然没那个意思我就自己解决好了。」
开玩笑,这好象闹得有点大,飞扬居然这么古怪。
说着就要下床回自己的房间,早些脱离犯罪现场比较好。
「飞扬,你早点睡,我过去了。」
凌飞扬一把拉住他把他拉了回来,紧紧拥在怀中。
过一会儿说:「你真的不要吗?先前还那么兴奋的。」
沈未央眼见陷阱就在眼前,哪里敢跳,只是摇头。
凌飞扬叹气,摸摸他的面孔,侧了头过去与他亲吻。
未央不敢信任他,他的心中始终是有根刺啊。
一吻终了,凌飞扬抬起头来,见沈未央脸色嫣红,微微喘息,眼中波光潋艳,更是心中酸痛又怜爱不已,一手紧紧拥抱他,一手就伸了下去,
伸到他腰下握住他轻轻揉搓起来。
沈未央欲望本就高涨,先前因为凌飞扬的冷落消了些,但此时略受刺激,又急速的抬了头。
他抬了头白了凌飞扬一眼,便笑了起来。
凌飞扬微微一笑,松开紧抱着他的手,自己略退开些,便低了头,温暖湿润的嘴含住他。
「啊……」
沈未央一声轻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凌飞扬一贯高傲无比,这种事情怎么是他做的出来的呢?
在沈未央的心中,这其实是一种惩罚,一种折磨。
在那水火热的几年中,他也曾经为凌飞扬做过,可那个时候是不一样的啊,他们的关系与现在完全不同,那个时候,是如此的不堪回首。
那个时候,在未央心中的刻下了烙印,那是侮辱,是惩罚,是他想要折磨他的无数的方法中的一种。
他曾经在那想要呕吐的时候感到泪水滑进嘴里的苦咸……
可是,现在凌飞扬竟然就这么低了头……
未央并没有想到更多,急速而来的快感让他一向清明透彻的脑子也高热了起来,神志逐渐浑沌,那快感轻易的抓住了他,再也想不到别的了…

他的眼中只有凌飞扬专心致志的神情,绯红的面孔,欲望在他的薄唇间快速的出入,热浪从四肢百骸蜂拥而至,沈未央彻底沉入欲望中……
「啊……」
一晚的欲望终于喷发,沈未央竟然觉得头昏目眩。
凌飞扬直起身来,将他拥回怀中。
沈未央软软的靠过去,但心情愉悦,竟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那神情,彷佛一只慵懒的猫一般,吃饱喝足的样子。
凌飞扬对他简直爱不释手。
为了未央,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只要他能觉得快活。
亏欠了未央太多,或许一辈子也补不回来。
不过,没关系,凌飞扬笑,这辈子补不回来还有下辈子呢!
沈未央却没有发觉此刻凌飞扬的情感澎湃,只是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中想,今天真是赚到了,那么肆意的玩弄了他,最后他还那么温柔的对待
他,实在是让人高兴呢。
飞扬如今是越发的好了,竟比当年初识的时候更温柔体贴。
本就坚定的心越发的坚定了。
岂止这辈子要缠着他,下辈子也不能放过他呀。

(番外二) by :ksen

十未央番外篇──未央出游记之采大盗  

“公子,该起来了,快起来了……好晚了。”
小昭在床边小声的叫着沈未央,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挫败呢,公子越发贪睡了,每天早上都不肯起床。
不过,也好,总比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好,以前每日进来都见公子已经起来坐在窗边发呆,脸色永远苍白,真让人难过。而且晚上根本不敢进来伺候,不管脚步放得多轻都会惊动他,彷佛惊弓之鸟一般,立时睁开眼睛,看到她便松一口气,哪像现在,晚上进来便是砸了茶盅子也不过见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了,动都不会动的。
像主子说的,就像猪一样好养。不过,每天早上叫他真是苦差使呢!

小昭无法,伸手推推他:“公子,起床了!”
沈未央唔一声,翻身又睡。
正要继续叫,凌飞扬进来了,笑道:“让他再睡一会,去看看们公子的东西齐了没有,不然出门了要的偏又找不出来。”
小昭笑道:“昨儿我就弄好了,主子放心。”
凌飞扬点头。
小昭笑道:“主子还是叫公子起来的好,不然等会早饭又凉了。”
凌飞扬说:“没关系,凉了叫厨房重新做好了。”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沈未央总算醒过来,睁了眼睛:“大早你们两个哪里那么多话说?吵死人了。”
凌飞扬见他醒了,便过去坐到他床边,笑道:“还一大早呢,你看看什么时候了,醒了就起来吧。”
沈未央懒洋洋一笑:“我又没什么事,非得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凌飞扬拿衣服给他披着:“今天你可是有事的,也该起来了,你可别说你忘了。”
沈未央一笑,果然说:“我还真忘了呢!”
凌飞扬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狡猾的笑意,忍不住拧他面孔:“你就给我装吧,就算你忘了也照样要上船的,别打鬼主意。”
沈未央笑:“你这人也太霸道了,非要我出去,什么意思呀?”
这个话题说过无数了,凌飞扬实在不明白沈未央在躲什么,他在这个地方闷了三、四年就真的不想出去?
可是问他呢他偏又不肯说,只是笑着打哈哈混过去。
凌飞扬叹气:“未央,你到底怕什么?出去逛逛对你有什么坏?还可以见见你以前的朋友们。”
沈未央才想叹气呢,凌飞扬这木头脑袋,也不想想,他沈未央是华山弃徒,原本外头传他已经死了倒还好些,如今他跟着十八层的首领出去,会是个多好的名声?何苦来让人说三道四的。
至于朋友,就更不必见了吧。
不过,想必飞扬是想不到那么多的,他如今心胸一开,缠绵多年的情仇解开了,想要把他带出去炫耀给天下人知道,也是自然的。
未央叹口气,所以才答应和他一起出去,躲也躲不掉。
一时便振作起精神来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开个玩笑罢了,行了,我要起来了。”
凌飞扬瞅瞅他,也就没有追问,只是帮他穿了衣服,一边说:“你快去吃早饭,吃了饭我们就上船了。”
沈未央点头,小昭已经进来伺候了,本来凌飞扬还要拨两个人过来伺候未央,未央却不肯,只说人多了嫌烦,吵得慌,凌飞扬只好罢了。

吃了早饭,沈未央和凌飞扬一起上了船,后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共三艘大船许多小船护卫着一起扬帆出发,往京城里去了。
沈未央披着雪白狐狸皮披风站在船头往后头看看,促狭的对凌飞扬笑道:“凌教主好大的排场,跟皇帝出游没两样。”
凌飞扬皱皱眉头:“我也觉得没意思,偏他们非要跟着。”
然后想起来什么,说:“你别理他们就是了。”
沈未央有点诧异,转头看看他,不由笑起来,这人,有时候真出乎意料。
站在船头,沁凉和风吹拂,神清气爽,心情倒是出奇的舒服,暗想,或许这出来也不是太坏的事情。
一边就随口问:“我们先停哪里?”
凌飞扬答:“苏州!”

苏州果然是极好地方,未央笑道:“好些年没来,这里倒是越发好了。”
沈未央曾经游历过苏州,早知这是个极美的地方,但故地重游也觉别有一番感慨。
凌飞扬看看他,说:“我们在这里留三日再走吧,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去。”
沈未央瞧瞧后面,挨身过去悄悄说:“若没人跟着才好玩,这里我最熟了,我带你到玩去,就我们两个,要是这群人跟着有什么趣呢?”
凌飞扬有点犹豫:“我要是说就我们出去,他们会有许多话说的,很烦人,有他们跟着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当没有就是了。”
沈未央撇撇嘴:“怎么当没有?我又不是瞎子,好没意思,你也不必和他们说,我们悄悄溜出去,你的轻功天下一绝,自然轻而易举,出去一日再回来,会怎么样?”
凌飞扬沉吟不语。
沈未央说:“你今儿倒瞻前顾后的起来了,平日那么霸道。”
说得凌飞扬笑起来:“你只会胡说,我是担心你身子不好,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呢?”
沈未央笑道:“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好好的?能吃能睡,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你的武功那么好,就算到了外头,又有人惹得起你吗?”
凌飞扬想着能和未央单独出游,本来便有些心动,再让未央这么巧舌如簧的一番说辞,哪里还忍得住,果然便答应了,沈未央大喜。
他瞅着凌飞扬笑,这么多年后还能与他把臂共游,虽是物是人非,却也值得高兴呢。能有这一天,不知多艰难。两个人都吃足了苦头,且浪费了这么多年,如今真要好好珍惜。
沈未央不由的挨了过去,靠在凌飞扬肩上。
凌飞扬一怔,也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拥住他。

第二日一早,沈未央兴奋了一晚,难得的没赖床,很早就起来,催着凌飞扬忙忙的吃了早饭,两个人偷了个空,果然悄悄的溜了出来。
凌飞扬绝顶轻功,果然顺利,一个人也没惊动。
沈未央十分高兴,拉着凌飞扬在这极热闹的苏州城内乱逛,没人跟着果然十分舒服。
去了虎丘、北寺塔就已经近黄昏了,凌飞扬说:“未央,我们该回去了,明天再出来吧。”
沈未央哪里舍得:“你今儿一回去明日还能出来?一定被看得紧呢。”
凌飞扬想想也是,但仍是说:“可是总得回去,今儿逛了一整天,你不累吗?”
未央一整天都极其兴奋,一点也看不出疲累的样子:“我不累,难道你累了?飞扬,我们今晚别回去了,到寒山寺住一晚,好不好?”

看凌飞扬犹豫不决,未央说:“你平日都那么决断的,怎么今日这么婆婆妈妈的?就一晚上而已能出什么事?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你也不让我尽兴。”
凌飞扬哪里斗得过沈未央那么伶俐的嘴?到最后还是让步,陪了他去寒山寺。
不过,他自然也是喜欢和沈未央这么出来玩的,看他那么兴奋,秀丽容颜发亮,神采飞扬,彷佛回到当年初识时候,心里自然欢喜。

这么多年,他这么苦,难得这出来高兴,又怎么忍心扫了他的兴呢?
所以他也就轻易妥协,什么都在脑后去了。只要看他的笑脸已经满足。

寒山寺位于苏州城西十里的枫桥镇,创建于梁代天监年间,初名“妙利普明塔院”。相传唐贞观年间寒山子曾住于此,遂改名寒山寺。宋太平兴国初节度使孙承佑曾建七级之塔,元末塔寺俱毁。明洪武年间重建。
寺内古迹甚多,有张继《枫桥夜泊》诗的石刻碑文,寒山、拾得的石刻像,文征明、唐寅所书碑文残片等。穿过枫桥古镇的小巷,或是站在枫桥桥头,抬眼即可见碧瓦黄墙的寒山寺坐落在绿树丛中。院内青松翠柏,曲径通幽。
沈未央与凌飞扬在寒山寺焚香礼佛后便在寺内游玩,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沈未央一心想要在船上住一晚,凌飞扬却不肯,说未央身子不好,小船水气重,怕染了寒气,沈未央无法,只得和他到枫桥镇上住了。
到寒山寺的人虽多,但像这两人这般精彩人物却也少见,凌飞扬刚毅英挺,沈未央秀丽俊美,两人比肩出现在客栈里,竟惹得人人侧目。
这两人并无自觉,只是要了两间上房,便坐下吃晚饭。
沈未央在此时方才终于露出疲色,匆匆吃了饭两人便上去休息了。
并没有发觉已经有人不怀好意。

那是江湖上最声名狼藉的采大盗雪千红,此人原出身名门,偏偏犯了色戒被逐出家门,他倒是想得开,干脆便做起来了采大盗,过得逍遥无比。
雪千红最爱美色,从不挑剔男女,做过一些著名的案子,偏偏他人本来聪明,又极精通迷药毒物,虽被江湖通缉,却也总是侥幸逃出,逍遥到现在。
今日雪千红附庸风雅到了寒山寺,名为游玩,心里却只盼着能遇到美人,解了寂寞,最近的美人好象都不在家一般,已经很久没有解馋了。
可是在寒山寺待了大半天,人是不少,偏偏都是庸脂俗粉,大失所望。
正觉得今日运气还是不好,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竟就来了两个美人。
太幸运了。
凌飞扬和沈未央进门的时候,雪千红眼睛立时发出光来,哎呀,哪里来的这两个美人,差点流出口水来。
只是有点困扰了,两个都是美人,要选择哪一个呢?
考虑了半日,那个略清瘦的看起来身体大约差些,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和那个英俊的先大战三百回合,再去和这个轻怜蜜爱,当作饭后甜品,不是正正好?
雪千红为自己的运气欣喜不已。
沈未央和凌飞扬倒没有发觉,只是上去安歇了。
因为飞扬顾及未央身体不好,加之对自己的自制力并不那么自信,大半时间,两人倒是分床的。
今日凌飞扬也是看着沈未央睡下去了,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沈未央白日太兴奋,虽说累,偏又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终于坐起来,打算出去走走。
刚穿好衣服下床来,却看到自己的窗户上人影一闪,不由的疑心起来。
沈未央心细如发,早看出刚才这么一闪不是普通人的速度,难道真是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
他便就不点灯,轻轻走到窗户前检查,果然,窗户一角已经被撕破,一支竹管伸了进来,里面一截点燃的香正在袅袅的生烟。
沈未央轻轻一笑,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看来果然是有人打主意呢。
看起来这个人这会儿是不在的,他必是先下药等会才会过来的,不然不会用这种药效缓慢的迷香,当然,这种最安全,让人不知不觉中便着了道,若是下了猛药,江湖经验多些的人只怕就容易发觉。
沈未央掐断了那香,拿了出来,只是不动那竹管,让它仍是在那里,只是开始算时间。
看那香的样子,只怕也要半个时辰后那人才来的。
未央坐到桌子旁喝起茶来。
本来想去飞扬那边看看,不过怕那人会在暗监视,开门自然露了馅,想必飞扬那么厉害,一定没什么问题的。
果然,过了大半个时辰,有人走到了他的窗前,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检查那支竹管。
沈未央暗笑。
走到门后站着,一支银针已经扣在手里。
可是那人竟然没有进来,直接走了,沈未央大奇,咦,这是怎么的呢?

他竖着耳朵听,却听到凌飞扬那边的门打开的声音。
莫非他的目标是飞扬?而且飞扬竟真的着了道?
沈未央有点着急了,他如今功力没有完全恢复,如果那人是飞扬的对头,只怕也是武功极好的,自己只怕不是对手。
一时间便觉得后悔了,都怪自己任性,要和他单独出来,若是飞扬出了什么事……
但事以至此,也不是后悔有用的了。
沈未央咬咬唇,打开门悄悄出去,摸到飞扬的房间的窗子底下,正要悄悄看进去,却听到里面有个低低的带笑的声音:“美人儿……”
沈未央不由愕然,采盗?
差点笑出声来,他们竟然遇到采盗了,而且……而且居然是飞扬被……
一想起飞扬的那个样子,真的忍不住想要笑。
忍了好一会,总算忍住了。
既然是采盗就不用怕了,江湖中没有哪个采盗的武功一流的,倒是用药物都比较精通。
未央的一手银针本就出神入化,只是内力不济,此时悄悄弄破窗子,对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人射过去,雪千红立时中针,倒了下去。
沈未央便走进去。

刚把雪千红弄开,却见凌飞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他,却是一动不动。
咦,这个药不是迷药,倒是软骨散?
沈未央便说:“飞扬,能说话吗?”
凌飞扬一声不吭。

沈未央便俯身把了把他的脉,放了点心,点了手里人的穴道,才把银针抽出来,雪千红立时醒了。看到自己在美人手里,不由哀叹,今日真是栽了,被美人逮到,凶多吉少。
沈未央说:“你这药是什么药?”
雪千红说:“要杀要剐随便你,休想我告诉你。”
沈未央愕然,这句话是没什么错,但从雪千红嘴里说出来却觉得有些奇怪了。
于是他说:“我为什么要杀你?我若是杀了你这样的美人岂不是太可惜了?”
一边还随手捏捏他的脸。
雪千红差点暴走,谁见过采贼被人调戏?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凌飞扬躺在床上,虽不能动不能说话,到底是听得到看得到的,差点气得吐血。
沈未央笑道:“美人儿,快点告诉我他是怎么了,你把他的药解了我就放你走,不然我不敢放你的。”
雪千红彻底投降:“那药只是让人没力气罢了,三个时辰自然就解了。”
沈未央点头:“那岂不是要委屈你三个小时了?”
说着把他放到椅子上坐好,还关照他:“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
完全一副招待客人的样子,客气得很。
雪千红只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沈未央过去看凌飞扬,他的衣服已经被解开,露出大片胸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竟是十分无助的样子。
沈未央不由心中一动。
沉吟了一下,便过去拎起雪千红,往自己的房间去,把他放在那边的椅子上:“不好意思,委屈你在这边待一阵子。”
自己又走了。
雪千红有些不解,却见他又返回凌飞扬的房间了。
凌飞扬看沈未央举动奇怪,且那笑容……不知为何,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是苦于说不出话来,只得看着他带着那么奇怪的笑容一步步走近。
沈未央在他身边坐下来,俯身看着他,笑容越来越盛,眼中更是光彩盎然,若是往日,凌飞扬自然是喜欢看到的,可是现在……
他还真是有点怕呢。
沈未央伸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美人儿……”
那声调和雪千红一模一样,凌飞扬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觉得沈未央的笑容彷佛恶魔一样。
可是,沈未央却玩得十分上瘾,只觉得从来都那么强势的凌飞扬此刻竟如此无助的躺在这里任他鱼肉,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呢,怎么可以放过?

把他的衣服拉得更开,一边轻吻凌飞扬的面孔,一边手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胸膛。
虽然感觉奇怪,但那如羽毛般轻柔如春风般温暖的吻仍是让凌飞扬陶醉,而且未央的手那么温柔那么舒服,真是难得的。
在床上,未央一向略略害羞。
那含蓄的风情已经让凌飞扬欲望高扬,可此刻的未央却展露了陌生的一面,陌生的风情,这么主动而张扬的风情,凌飞扬更是欲火焚身了。
若是能动弹,只怕立时便要把他压在身下肆意疼爱。
可此刻,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竟是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未央轻轻的吻过他的面孔,一个温柔却热情的吻落到他的嘴上,舌尖探入与他抵死缠绵。
凌飞扬觉得自己的欲望涨得发痛,叫嚣着想要纡解,想要进入身上这个人,与他共赴极乐。
脸不禁红了起来。
沈未央却没有发觉他这么紧急的状况,只是一径陶醉在吻着这么柔顺(无力反抗?)的飞扬的快感中,这个平日在床上尤其强硬的男人此刻的柔顺,单单想到这么一点,已经是快感无限了。

终于吻到过瘾,未央抬起头来,见凌飞扬脸色绯红,眼中蒙着一层水雾,加上如此无助的境,沈未央第一见到这么软弱的凌飞扬,立即欲火焚身,不能自己。
凌飞扬是十分了解沈未央的,见他凝视自己一会,露出了那种笑容,便知道是有人要倒楣,现在的状况,唯一可能倒楣的似乎只有自己……
那,自然是……
凌飞扬吓得欲火顿时熄灭。

沈未央哪里还有闲暇注意他的心情,只是一径的沉醉,一边啃咬着凌飞扬的脖子,胸口,舔吻着胸前的敏感,手也慢慢的伸了下去,轻轻的一拉裤带,便解开了,手指探进去,握住凌飞扬吓得软了的欲望,轻轻揉搓起来。
凌飞扬欲哭无泪。
可是在沈未央手中的硬挺,仍是不顾自己的意愿慢慢的挺立起来。

沈未央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甜腻腻的说:“飞扬,你今晚真美。”
还故意磨蹭了一下。
凌飞扬喘息。
满心的不愿意,却仍是忍不住反应,沈未央果然是他命中的魔星。

沈未央彻底拉下他的裤子,脱掉他的衣服,凌飞扬完美精壮的体格暴露在幽暗的烛光下,沈未央只觉爱不释手。
“飞扬,你实在太美了,我真是忍不住呢。”
一副急色鬼一样。

从来没有和凌飞扬如此交换过角色,就算当年两情相悦缱绻缠绵的时候,也不曾见过他如此妩媚风情,眼中横波欲流,俊美面孔因为欲望而软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柔弱的情色气息。
沈未央觉得自己已经为他陶醉了。
再低头爱怜的和他轻吻,吮吻着凌飞扬的薄唇,纠缠着他的舌尖,两人交换着气息,一边伸手在他身上搓揉着。
沈未央听到凌飞扬的气息越发粗重,自己更觉得欲火焚身。
“飞扬,原来这样有额外的快感啊,我今天总算明白了。”
凌飞扬给他气得猛瞪他。
只是欲望当前,这瞪他的眼神也彷佛在媚眼一般,更让沈未央心情愉悦了。
沈未央唇降下来,将他胸前敏感之含进嘴里轻轻吮吸,手指按揉着另一边,凌飞扬倒吸一口冷气。
沈未央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竟是说不出的妩媚撩人。
若是凌飞扬能动,此时必是忍不住的。
沈未央说:“飞扬,别着急,我们慢慢来,时间还长呢。”
说话的时候舌尖微微振动着,更是刺激,简直要把凌飞扬逼疯一般。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凌飞扬终于嘶哑的叫出来:“未……央……”
沈未央抬起头来,凌飞扬却力气用完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沈未央却直接将他这样子理解为欲火焚身,安慰他:“飞扬别急嘛,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说着又埋下头去,继续在凌飞扬身上制造着快感和折磨。
一手加紧的揉搓着他肿胀的欲望,快感在凌飞扬的身体里急速流窜,如闪电般的让他昏眩。
何况还有沈未央甜美的唇舌卖力的挑逗着他。
凌飞扬哪里经得起这么主动而甜蜜的沈未央,看到他这种弃了羞怯的样子,纵然再不情愿,还是释放在了沈未央的手中。
沈未央微微一笑,抬起手掌,看着上面的液体,对着凌飞扬露出一个有含意的笑容,那眼中更是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和笑意。
凌飞扬的脸更红了,几乎要烧起来一般。
只是看在沈未央眼里,却更是说不出的风情无限。
他随手扯过丢在一边的衣服擦净手掌,便低头继续与凌飞扬亲吻,在他耳边说:“飞扬,你真让我迷醉……”
清风般的声音拂过耳畔,但他的手却是高热的在凌飞扬赤裸的身上游走。
几乎是立即就把刚刚才释放过的凌飞扬带入这一波升腾的欲望和快感中。
何况此时沈未央已经脱下了衣服,他光滑细致的微微带着凉意的肌肤在凌飞扬身上肆意的磨蹭着,那微微的凉意竟然让凌飞扬觉得是另一种火焰。

沈未央与他亲吻着,手伸下来,划过凌飞扬的侧腰,引动他忍不住的颤抖,然后潜入身下,伸进他的两股之间的幽谷。
凌飞扬猛的一颤,竟立即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沈未央见他如此,也不由有些犹豫。
但犹豫不过瞬间,他很快便有了决断,声音温柔的安抚着:“飞扬,别怕,你放心,我会十分温柔的,不会弄疼你。”
手却坚定的潜了进去。
凌飞扬几乎是放弃的叹了口气。
沈未央敏感的发觉身下的躯体软了下来,不由的抬头亲吻着他的嘴角,笑道:“飞扬,你真好,实在是太可爱了。”
凌飞扬耳朵都红了。
沈未史安抚的不断亲吻着他,如同凌飞扬平日做的那么耐心和温柔的前戏,一边手指伸进去,按揉着紧张紧闭的穴口。
凌飞扬身体僵住了。
于是沈未央立即温柔的在他耳边说着情话:“飞扬,我爱你!”
凌飞扬稍觉安慰。
“飞扬,我知道你是疼我才肯让我做的,你最好了。”
颠倒黑白!明明是趁人之危。
“飞扬,你真美,我没见过比你更美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对呢。
上面绵绵情话未央都说得心不在焉,只是努力的在下面开拓着,飞扬太紧张了,按摩了这么久了还是伸不进去。
不由得急躁起来。

强行的想要伸进去,凌飞扬呻吟一声,沈未央不情不愿的顿住了。
想想不甘心,便说:“飞扬,你放松些,忍忍哦。”
再尝试,又是一声痛呼。
凌飞扬说:“未央,你真狠心。”
咦,他说话终于流利了,先前叫个名字都那么艰难的样子。
沈未央一边努力一边说:“飞扬,我已经非常温柔了,论狠心我怎么比得上你?”
凌飞扬咬咬牙:“未央,你真的要做吗?”
沈未央压下去:“你看看我现在都这样了,还能不做吗?你乖一点,再放松点就好了。”
凌飞扬说:“未央,你就不能等我能动了和你好好在一起?现在这样有什么好?”
沈未央抬头笑一笑:“飞扬,你若是能动了,还会让我做?我还是趁现在好了。”
凌飞扬笑起来:“未央,你果然是最明白我的。”
咦,沈未央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没来得及想已经突然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凌飞扬压在身下。
“你……你……”沈未央史无前例的结巴起来。
凌飞扬大手箍住他的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绝无仅有的慌乱惊诧的样子,不觉满心都是成就戚,一边紧紧压着他,一边笑道:“未央你最聪明了,当然知道我能动了就不会再让你为所欲为了。”

沈未央咬着嘴唇,心中的慌乱渐渐平了,刚才被色欲熏昏,以至竟然没有发觉凌飞扬的异样,让他功亏一篑。
那个采盗虽说这药效是三个时辰,但想必那是普通人的标准,像凌飞扬如此高绝武功,自然和普通人不同,药效自然没那么好,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先前他完全不能说话,到中间的时候能叫他的名字,早该发觉不对,点了他的穴道就好了。
如今,煮熟的鸭子竟然都飞了。
沈未央懊悔不已。
难得的犯错误,竟然就放掉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后只怕是再没有这种机会了,唉!
沈未央忍不住叹息。

果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凌飞扬微笑。

看着沈未央脸上神情千变万化,但更多是懊悔可惜,雪白贝齿咬着唇,一副十分不甘心的样子,立时便觉得他好可爱,先前想好的自己能动了之后要如何让他好看,如何整治他的念头早到九霄云外去了,满心只想好好疼爱他,补偿先前那焚身的欲火。

一边想着,欲望自然高昂起来,立时那手轻车熟路的潜了下去,抚过熟悉的身体,熟练的挑弄起未央来。
沈未央终于回过神来,抬头便见自己上方凌飞扬已经转暗的眸子,自然知道自己的爱人脑中在想着什么,只得放弃的叹口气,反而伸手回抱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都对你这么温柔,你可也得温柔些,不许弄疼我。”
凌飞扬笑,这人果然是伶俐的紧,最会审时度势,眼见自己大势已去,立即便认输服软,做出这么个可怜样子来要他心疼。
其实,未央便是不做出可怜样儿来,他凌飞扬就不心疼了么?

他早就落入一个叫沈未央的陷阱了,再怎么样也是爬不出来的,而且,别说出来,便是挣扎都忘了,只是心甘情愿的待在里面,任他爱怎么便怎么。
便是之前在他还恨着他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疼他,更何况现在?
再说了,先前的未央那么可爱那么妩媚,凌飞扬纵是万千不情愿也是生不了气的,不过是不能习惯罢了,此时重新掌握主动权,一心只想好好疼爱他,哪里舍得对他怎么样?
“你在想什么,到底要不要做啊?”
沈未央见凌飞扬只是压着他呆呆的发怔,十分不满,到底在乱想什么?
先前和他在床上滚了这么久,自己的欲望早就被挑了起来,只是顾虑着他,自己生生忍着,现在虽然翻了天,但也总得让他满足一下吧?
像他这么傻傻的美色当前都一动不动,还真不如刚才不要心疼他,直接做了再说,也算是到了手,免得还像现在这么落在他手里不上不下的。
“你不做就下来,这么重压在我身上。”
凌飞扬笑,可爱的未央,怎么这么欲求不满呢?
低下头亲亲他:“乖,都这样了怎么可以不做,你乖乖听话,我会让你舒服的。”
沈未央果然放松下来,享受凌飞扬消魂的触摸。
凌飞扬与他这么些年的情人,自然是懂得取悦他的,总是能让他十分舒服,当然,玩弄凌飞扬的感觉也很好,虽然和这个不一样。
今后若有机会,一定好好把握,到时候用铁链子把他拴起来好了。
想是这么想的,说自然是不敢说了,倒是伶牙利嘴的说:“看你就没安好心,自然是在想法子整治我,我也认了,只是你好歹轻着些,别把我弄出伤来。”

凌飞扬一怔,不知如何竟然想起来不堪回首的那些年,竟连动作都不由得停了。

未央虽是性格大方没有怪过他,但飞扬知道未央极聪颖,又心细,那些年在他心里的烙印想必是极的,他不过是强自压抑,不肯让自己想起来罢了。
但如此的伤害,已经在他心上重重的刻了刀痕,甚至在他性格里也落了痕迹,他或许永远不敢再完全无保留的信任他了。
凌飞扬立时觉得心酸起来。

沈未央刚才那句话或许只是无心说辞,却那么的让他心酸,尤其是未央竟然认为他甚至可能要他落下伤来……

到了如今他甚至还有这么根蒂固的想法。

凌飞扬心中又酸又痛,紧紧咬住牙。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快速掠过眼前,他曾经那么毫不怜惜的伤害他,他身上的伤,他心中的伤,他绝望颤抖的眼神,他苍白的容颜,他消瘦的身体……

事隔如此久,凌飞扬依然心如刀绞。

凌飞扬默默的放开沈未央。

沈未央不由奇怪,坐起来:“飞扬,怎么了,真的不做了?”
凌飞扬几乎不敢看他的面孔,只是说:“你不想要就算了。”
沈未央大怒:“你倒是好了的,弄得我现在不上不下的,我做你不肯,你做也不肯,难道你叫我去找隔壁那个?”
未央有些动气了,刚才把他服侍的好,他倒是满足了,就不管自己了。
哪有这样子的人?他不做又不肯让自己做,就这么整治他?
凌飞扬抬头,凝望未央,然后躺下去。
“未央,你想抱我就来吧。”
未央吓一跳,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凌飞扬笑:“你不是想要抱我吗,还犹豫什么?”
沈未央更觉得这是个陷阱,凌飞扬在玩什么招?打死他也不信他肯这么温顺的乖乖的让他抱。
便说:“我现在不想抱你了,你既然没那个意思我就自己解决好了。”
开玩笑,这好象闹得有点大,飞扬居然这么古怪。
说着就要下床回自己的房间,早些脱离犯罪现场比较好。
“飞扬,你早点睡,我过去了。”
凌飞扬一把拉住他把他拉了回来,紧紧拥在怀中。
过一会儿说:“你真的不要吗?先前还那么兴奋的。”
沈未央眼见陷阱就在眼前,哪里敢跳,只是摇头。
凌飞扬叹气,摸摸他的面孔,侧了头过去与他亲吻。
未央不敢信任他,他的心中始终是有根刺啊。
一吻终了,凌飞扬抬起头来,见沈未央脸色嫣红,微微喘息,眼中波光潋艳,更是心中酸痛又怜爱不已,一手紧紧拥抱他,一手就伸了下去,伸到他腰下握住他轻轻揉搓起来。
沈未央欲望本就高涨,先前因为凌飞扬的冷落消了些,但此时略受刺激,又急速的抬了头。
他抬了头白了凌飞扬一眼,便笑了起来。
凌飞扬微微一笑,松开紧抱着他的手,自己略退开些,便低了头,温暖湿润的嘴含住他。
“啊……”
沈未央一声轻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凌飞扬一贯高傲无比,这种事情怎么是他做的出来的呢?
在沈未央的心中,这其实是一种惩罚,一种折磨。
在那水火热的几年中,他也曾经为凌飞扬做过,可那个时候是不一样的啊,他们的关系与现在完全不同,那个时候,是如此的不堪回首。
那个时候,在未央心中的刻下了烙印,那是侮辱,是惩罚,是他想要折磨他的无数的方法中的一种。
他曾经在那想要呕吐的时候感到泪水滑进嘴里的苦咸……
可是,现在凌飞扬竟然就这么低了头……

未央并没有想到更多,急速而来的快感让他一向清明透彻的脑子也高热了起来,神志逐渐浑沌,那快感轻易的抓住了他,再也想不到别的了……
他的眼中只有凌飞扬专心致志的神情,绯红的面孔,欲望在他的薄唇间快速的出入,热浪从四肢百骸蜂拥而至,沈未央彻底沉入欲望中……
“啊……”
一晚的欲望终于喷发,沈未央竟然觉得头昏目眩。
凌飞扬直起身来,将他拥回怀中。
沈未央软软的靠过去,但心情愉悦,竟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那神情,彷佛一只慵懒的猫一般,吃饱喝足的样子。
凌飞扬对他简直爱不释手。
为了未央,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只要他能觉得快活。
亏欠了未央太多,或许一辈子也补不回来。
不过,没关系,凌飞扬笑,这辈子补不回来还有下辈子呢!
沈未央却没有发觉此刻凌飞扬的情感澎湃,只是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中想,今天真是赚到了,那么肆意的玩弄了他,最后他还那么温柔的对待他,实在是让人高兴呢。

飞扬如今是越发的好了,竟比当年初识的时候更温柔体贴。

本就坚定的心越发的坚定了。

岂止这辈子要缠着他,下辈子也不能放过他呀。